林荫树下，地面一片漆黑，斑驳一片。


    “陈友谅是吧”


    慕小希妈妈轻声问道。


    “对，阿姨”


    “看你这小伙子挺聪明的，阿姨说话直接，你不要往心里去啊，听说，你喜欢我女儿。”


    陈友谅坚定的看着她，略带随意的说道。


    “哈哈，小希班长人很好，很多人都喜欢她，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没什么两样吧”


    慕小希妈妈点头认同，而后从提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堆材料。


    “我女儿一直很优秀，这点毋庸置疑。


    嗯，我看下你的信息。


    陈友谅，单亲家庭出生，父亲陈光明，农民工，爱好赌博，预估资产不足一万。


    母亲洛心云，在你儿时因为你父亲的原因，选择和他离婚，净身出户，远嫁他方。


    目前与你无任何联系。


    自幼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据我所知，你是村里公认的贫困户，家里为了供你上高中，借遍了周围的人，甚至卖掉了祖宅。


    但你很争气，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甚至，除去英语偏科，你几乎可以科科状元。


    我喜欢努力上进的人，你很不错。


    阿姨问你，你喜欢小希吗？”


    陈友谅看了她一眼，“我说了，很多人都喜欢她”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是个男人就回答我，如果你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凭什么给你喜欢的女人幸福?”


    慕小希妈妈严声厉喝。


    “喜欢，我喜欢她，我陈友谅喜欢慕小希”


    陈友谅语气坚定的回应，心中燃起丝丝希望。


    慕小希妈妈闻声莫名一笑，将材料翻了一页。


    “据我所知，你日常的生活费大都来自于你的爷爷奶奶卖房子的钱，经过我的预算，读完高中后，即使你考上了大学，也没有资金完成自己的学业。


    换句话说，高中，就是你的终点。


    陈同学，你还没有出社会，不懂什么叫做出生决定命运，阿姨今天教教你。


    我给我女儿的一直都是最好的，这是我作为母亲的责任。


    给她买的很多东西，单单一件，就足以让你在高中自在的读十年。


    只是小希比较害羞，让我不要买那些牌子，她说怕和同学们融合不进去，我支持她。


    我家在市中心，有三套房子，两辆豪车。


    小希的父亲是一位医生，在省医院工作。


    而我呢，从事于教育行业，你们校长见了我，都得叫声领导。


    一句话，甚至可以让你连学都上不了。


    小希和你之间的差距，不用我干巴巴的说出来吧！


    我不喜欢自欺欺人的男孩子。


    那么，陈同学，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小希吗？”


    陈友谅闭上眼睛，“我还喜欢”


    “那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喜欢?


    你能给她什么?


    就凭你那数学考试的148分?


    就凭你那天天烂赌，不知道哪天变成穷光蛋的爸爸?


    就凭你那老毛病犯了不舍得治，还想着给你零花钱的爷爷奶奶?


    或者说，就凭你一张嘴?


    连眼睛都不敢正视我?


    陈同学，你数学好，帮我算算，你到底，凭什么?”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如同一把把厉刃插在陈友谅的心头，揭开他学霸光环下血淋淋的现实，他的自卑。


    “学校是象牙塔，陈同学，有梦想是好的，但是出了社会你会发现，你就只有梦想了。


    一顿饭，一辆车，一次领导的谈话，都可以瞬间让你坠入深渊。


    别跟我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那都是骗人的，你一代人的努力，怎么去和别人好几代的辉煌比较?


    就凭你叫陈友谅?呵呵。


    如果你真的喜欢小希，就听阿姨一句话，忘了她吧。


    穷，真的没资格说喜欢。


    不是阿姨现实，而是这个世界本就这样，本就这么冷酷。


    学习好，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友谅睁开眼睛，忍着喉咙的干噎，执着说道。


    “我喜欢慕小希，法律规定，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配偶的权利，我想，我有资格追求她。


    没钱，我会赚。


    我不怕吃苦，不怕家庭背景差，甚至不怕死，穷只是暂时的，我坚信依靠自己的力量，绝对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


    你不信三十年河西，但我信莫欺少年穷。


    我只是，想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我有什么错吗？”


    “呵呵～果然处于社会底层的人都这么幼稚，陈友谅，我告诉你吧。


    想要追慕小希，很简单。


    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彩礼，加上一套让我和他爸满意的房子，还有可以养活小希的资产证明。


    你有哪一个，呵呵，可笑至极”


    “阿姨，如果你今天是来这里是专门以你现在的财富来羞辱我的，那你成功了，但是抱歉，我喜欢慕小希的决定不会改变，死都不会”


    陈友谅静静的看着她，在此刻，他多希望那场噩梦是真的，真的好想把东西甩在她脸上。


    可惜，梦终究是梦。


    慕小希妈妈眼睛一眯，愤怒的再一次翻了一页材料。


    “你奶奶患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目前而言，整个省，乃至全国，能治疗她的，甚至缓解的，我丈夫都认识。


    一句话，或许哪天就因病不治身亡。


    我问你，你那养你这么大的奶奶重要，还是你自以为是的喜欢重要。


    告诉我，陈友谅，你还喜欢小希吗？”


    泪水自陈友谅的眼眶中落下，他的天真，他的梦想，他的尊严，在此刻被眼前这个女人狠狠的践踏，但更深层次的是，被这个世界践踏。


    这一刻，他无比的厌恶自己的父亲，厌恶自己的出生，甚至厌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物。


    明明课本上你教我们如何向善，学习如何学会尊重，学会和平，学会回报，可是现实呢？


    你送给了我什么?


    “难怪噩梦中的那个我，变的那么冷酷，那么自私，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友谅瞳孔中的光芒好像瞬间被熄灭，连带着的最后一丝对世间的眷恋，也一同消失。


    “曾经，我也向往光明，可现实却让我坠入无底深渊。


    原来，只有成为坏人，才能站在金字塔上，践踏一切，收获一切”


    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异常的女人，呵呵一笑。


    “我不喜欢慕小希了，不喜欢了”


    落寞的他只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属于他的课堂战场上，解决那些让老师都抓脑袋的题目。


    慕小希妈妈笑了，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币。


    “陈同学，这一百块钱分手费给你，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陈友谅看了一眼，不屑一笑转身离开。


    不接受，这是他仅存的尊严了。


    如果现在是一场梦，老铁，请把我拉出来。


    我想宰了那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