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已然是血肉铺就的巢穴。


    所有房间的窗户都被大大小小的柜子堵死，一张病床竖着挡在走廊尽头，几乎没有一丝自然光照射。


    小巨人的“复眼”和昆虫复眼不尽相同，它每一个眼都有独立的眼球，并且能控制看向不同的方向。


    它那不成比例的小脑袋，有很大程度上都用于处理巨量的视觉信息。


    在它的视角里，世界既可以是一块由十几张碎片拼接起来的广角镜，也可以是一面视野狭小，但是清晰度极高的放大镜。


    但不管哪种情况，


    所有光线，


    所有活物，


    都必须赶尽杀绝。


    爬到三楼之后，小巨人慢慢弯腰，把手掌也放在地上。


    它还不习惯用四肢奔跑，但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它才能隐藏自己的脚步，静悄悄地追捕猎物。


    因为手太长，它爬行的时候必须弯曲手肘，把整条小臂都撑在地面，然后尽量张开五指扩大和地面的接触面积，减少“前脚”的单位压力。


    它把“手偶”暂时从左手上拔了下来，放在楼梯旁，然后抬头探向三楼的走廊。


    这些复眼先是各看各的，虽然每只眼睛的视角都不甚清晰，但是这样可以最大范围筛查周围环境的异常之处。


    然后，


    所有眼球齐刷刷地看向护士站台。


    倒不是因为它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只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心头好，


    忍不住欣赏两眼。


    它看着护士台上的每一颗头颅，心情竟然有些沮丧。


    为什么这些藏品，


    没有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美貌的？


    不，


    我必须，


    把她做成最好的「手偶」。


    一想到这里，它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眼仁癫狂地颤抖着。


    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几分钟后，


    用手掌刺穿女孩身体的美妙画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它扭动着畸形的躯体，用一种毛骨悚然的姿势爬行，散开眼球，继续搜寻着附近一切蛛丝马迹。


    它先是注意到了一条断腿。


    这条腿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样。


    它记得很清楚，那两个保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盏红外线灯，竟然用那个小玩意困了自己好一会儿。


    红外线有较强的穿透性和热效应，它的视网膜和晶状体无法承受红外线的照射，只能闭上眼睛，抬手遮挡，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另一只手在空乱舞。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傻瓜竟然想趁这个机会逞能，阴差阳错地被自己抓住一只脚。


    接下来，它只是轻轻一抽，就像拆开一根脆弱的蟹脚，那人的腿就从中折断，发出嘎嘣脆的声音，接着它再度挥动手臂，打碎红外线灯。


    视力恢复后，它随手拿起一根输液架插入断腿者的身体，把他钉在地板上，然后追到电梯间，在另一人躲进轿厢之前，把他整个掏了出来。


    临死前，那人还在朝着自己开枪，嘴里说着“妈咪救我”一类可笑的话。


    其实，小巨人并不想把这两个保安做成手偶。


    尤其是逃进电梯间里的那个，肚子上的脂肪太多，手一捏全是油，滑腻腻的怎么都擦不干净，更别说还有一股尿骚味。


    但是现在的藏品实在太少，为了暂时拿来充数，只能将他们收入囊中。


    等这座医院完全停电，那些可恨的灯光全部消失的时候，就可以慢慢挑肥拣瘦了。


    小巨人低沉地干笑两声，把思绪拉回了现实。


    从眼前这根断腿的脚尖朝向的变化来看，明显有人在这里被绊倒过。


    它心里大概有了方向。


    女孩应该躲进了重症监护室。


    那是一间长方形的开阔病房，里面有十张病床，每一张床都是那么臃肿，塞满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机器，眼花缭乱。


    以她那娇小的身体，应该会很容易藏在那些乱糟糟的东西里。


    甚至如果她聪明一点，就应该知道打开窗户才是当务之急，重症监护室正好有很多窗户。


    可惜的是，


    她选错了地方。


    里面的每一扇窗都已经被竖起来的病床遮住，那些重症监护床非常沉，就连自己都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窗子全部堵上，她绝不可能挪得动。


    往一个没有光的地方乱钻，简直是自寻死路。


    小巨人爬向重症监护室，悄无声息地推门。


    它仔细地用每一个眼睛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地上有很多医疗废物垃圾桶，但那些都太小了，藏不了人。


    除了垃圾桶以外，还有大量被打翻在地的小推车、心电监护仪、呼吸机、注射泵......


    很多乱七八糟的细小物件，都藏不住人。


    在观察了几十秒后，


    它开始怀疑，


    也许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女孩并没有藏在这里。


    就在小巨人转身，向着另一端的病房前进时，


    它忽然觉得芒刺在背，身后传来灼热的触感。


    这种光线照射在皮肤上的感觉，永远不会记错。


    小巨人扭动身体，回过头，


    看见走廊末端的卫生间里，射出刺眼的光线。


    这光线在人类的眼里并不显眼，


    但是对它而言，


    如同闻到了血腥气的鲨鱼。


    恐惧和兴奋的感觉立刻化作电流，


    传遍了它身体上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它站了起来，


    双腿着地！


    “咚咚！”


    “咚咚！”


    楼道再次剧烈震动，


    小巨人冲到卫生间外，


    举起细长而锋利的手臂，


    猛地扎进卫生间！


    然后它张开五指，挠动里面的每一寸空间，就像转动着刀片的搅拌机，发出恐怖的噪音。


    在一阵搅动后，


    里面的光线终于暗了下来。


    它的杀戮冲动，


    也伴随着灯光的熄灭而消退，


    忽然，


    它有些懊恼自己的粗鲁，


    要是让女孩破相，


    自己的手偶就不完美了。


    这样想着，它用手指在墙上戳了个洞，


    把眼睛凑上去。


    然而，


    里面除了一团乱糟糟的建材和电器以外，


    一个人影也没有。


    只见在洗手台上，


    有一盏被削成两半的应急灯，


    电线还连接在插座上。


    而这一层的配电箱，


    恰好在走廊的另一端。


    与此同时，


    它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朦胧的呼喊：


    “艾莉！”


    小巨人猛地回头，


    竟然看到走廊的那边，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在飞速跑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