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赶来的路上，埃文斯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他带着明晃晃的红外灯从摄像头下过，故意告诉大卫自己所在的位置，给人一种他们三人已经到达正面战场的错觉。


    实际上，在路过空气循环系统检修口的时候，灯下的三人就变成了一人。


    另外两个已经爬到了通风管里。


    一般在大型工厂或者实验室之类的场所，部分通风管道会被设计成可以爬入的检修段，以进行必要的维护或者清洁工作。


    但医院为了避免空气中的细菌和病毒肆意传播，往往按照不同的清洁级别，很多地方设置了相当复杂且独立的送风排风系统，不但管道窄小，而且还有过滤器之类的障碍物。


    不过，冷敬和艾莉婕进入的这段管道虽然不能直通生者大厅一类的高洁净区，但和行政以及教研区的普通区域相连，管道直径也更大。


    埃文斯自己没有爬过通风管，每次工程部和第三方检修人员爬进管道检修，他作为安保部主管都要在场监督，所以临时想到了这个办法。


    在出发前，埃文斯从中控室杂物间找到了一份备用的低洁净区空气循环系统设计图，打算让两人从通风管爬到行政楼后方，再里应外合突破防线。


    在强光的掩护下，冷敬和艾莉婕很快就钻进了管道里，向行政楼所在的方向爬行。


    听见埃文斯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冷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些管道从外面看很大，里面实际上里面又黑又窄，好像爬进了一口通风的铁棺材，呼呼流动的空气吹得人从头凉到脚。


    更别说在胸口有伤的情况下，匍匐前行。


    冷敬的每一次双手交替都特别费劲，当胸肌发力，他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刀刮他的胸膜和肋骨。


    为了保持隐蔽，冷敬虽然能察觉到女友紧跟在身后，但不能和她说话，胸中的疼痛和瘙痒愈发难耐，每爬一段就得停下来喘一口气。


    在爬行了好几段之后，冷敬再次停了下来。


    这时，他感觉到脚踝一阵温暖。


    艾莉婕在给自己打气。


    于是他心怀感激，又铆起一股劲，向着黑暗的前方继续爬行。


    不知道爬了多久，在经过出风口的时候，冷敬借着从格栅透进管道的微弱光线，查看手里的设计图。


    透过格栅，他观察着外面的走廊形状，意识到自己和艾莉婕已经到达了教研区。


    卡尔斯滕医院和不少北美医学院关系紧密，所以在行政楼后面专门建造了一片用于教学和科研的楼区。


    不过，这里的教研活动都是见得光的，和隐藏在行政楼下的生者大厅完全是两个世界。


    冷敬在管道里接着向前爬行，寻找出口。


    但没爬多远，就冷不丁地听到肘下传来“哐”的一声怪响。


    从这里开始，管道壁变薄了。


    在人体体重的压力下，金属会产生弹性形变，发出沉闷的噪音。


    冷敬停了下来，担心噪音会被附近可能存在的人听到。


    但过了好一阵，管道外也没有什么动静。


    想来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早就没有人还留在教研区了。


    于是他又大起胆子移动手肘，继续往前爬。


    “哐！”


    通风管壁又微微变形，再次发出噪音。


    就在这时，


    他听见下方传来“啪啪”的怪响。


    这是从通风管道下方传来的响声，离自己有一些距离。


    听起来，就像是脚掌落在光滑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既有皮肉拍在地板上的清脆，也有全部体重集中在脚跟上的敦实。


    也许这是一个人。


    又或许，


    这是一个“人”。


    冷敬就这样僵在了通风管里，不敢动弹。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上一个管道出口已经过去了很远。


    爬回去不仅会浪费更多时间，并且管道过于狭窄，就连掉头都会十分艰难。


    在不掉头的情况下倒爬，还没出管道两人就会筋疲力竭，更别说接下来的行动。


    于是冷敬索性只能趴在管道里，等脚步声走远。


    他试着放缓急促的呼吸，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不祥的画面。


    比如下面的人举起枪口，向着管道扫射。


    又或者黑洞洞的前方，忽然出现一张人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些想象都没有变成现实。


    与此同时，在受伤的情况下，冷敬流下了比平常更多的汗水。


    管道里的风变本加厉地吹着他的皮肤，浸湿内衣的汗水加速蒸发，带走更多热量。


    他开始打起了冷颤。


    有些生理活动超越了人的意志管控，尽管冷敬极力想要控制自己，但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就在抖动将要引起一些噪音的时候，他感觉脚踝再次传来一股暖意。


    女友又在给他打气。


    虽然艾莉婕的小手掌没法传递更多的热量，但是这种心理安抚的作用无异于雪中送炭，让他身体的抖动变小了些。


    就在这时，管道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似乎来到了他们的正下方。


    “啪。”


    “啪......”


    这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赤脚落地的质感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像是两团肉袋落在地板上。


    两人都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眼看情况危急，


    冷敬以极小的动作幅度，


    用左手撑住身体。


    然后，他把右手缓缓伸进裤兜，摸索之前放在里面的字纸。


    那是从警察局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上面写着自己罗列的任务目标。


    刚才他在病房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纸条是否还在兜里，只是本能地想到也许可以将其揉成一团，扔到前方的管道弄出一些声响。


    如果纸条弄出的响声不够大，也可以扔出身上的其他装备。


    不过在动这些装备的时候，本身可能就会发出一些噪音，不如摸裤兜里的纸条来得安静。


    在一番摸索后，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纸条。


    在厨房爆炸后，他的枪和兜里的手机都被冲击波震飞，唯独这张轻巧的纸条还留在了兜里。


    他感觉很幸运。


    于是他用力把纸条捏成一团实心的“弹丸”，


    抬起手臂，


    用力扔向前方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