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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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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响起敲门声,伴随大喊:“许大人可在?家?”


    起身外出?,打开院门。


    原是那日于疯马蹄下,救下的那个男童父亲找来,两手提着满当的肉菜酒饼,来谢他救命之恩。


    高壮男人是一家香烛铺的东家,孩子出?事的那天,正在?外行商,打算这年把生意搬去南方。


    这两日归家,从怀恩哭泣的妻子口中,得知该事,立即向人打听救了?儿子的是谁,是一个官员。


    因当日恩人被送往医馆治伤后,很快有人接走?,不知去向。


    辗转多人打探,终在?昨日得知恩人住处,因此携礼而来。


    沿着街坊得知是姓许,在?刑部?供职。


    京城的官实在?是多,不过一个小官,并无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可这住处也太偏僻了?。


    门开后,却观院内整洁干净,又见恩人相?貌清正,身上的青绿官袍未退。


    差些老泪纵横,忙恭敬道谢:“若非许大人的救命之恩,想必我的儿子早不在?人世。”


    许执并未邀人进屋,只站着与他交谈一二。


    “那马原是冲我而来,反倒是我连累了?你家孩子,你不必客气?多谢,还?是把礼拿回去吧。”


    但高壮男人并不相?信,仍将礼硬放在?门前。


    “许大人救了?我儿子一命,这礼是一定要?收下的。”


    推脱得许执胸口的伤复发,泛起痛来。


    撑着门框立住,被急问伤势如何,要?找一个大夫来瞧。


    好歹把人拉住,说是吃药就好。


    正在?服药,收租房银钱的房主过来,顺道来凑个还?恩的热闹。


    两番闲扯,聒噪得很。


    许执捱着余痛进屋去,要?把这个月的房钱取来。


    那个高壮男人忙拦住他。


    “我有一处空闲的屋子,不若许大人住过去!”


    此话立时惊地?房主,险些发怒。


    这是当面抢生意!


    随即是一道快声:“您是我家的恩人,不收银钱!”


    顿时,房主哑口无言。


    再者,租房的是小官,那也是和民不同的官。


    他愈加不敢多话。


    总之,等这两人散去,天色黑透。


    唯剩那堆礼摆在?地?上。


    还?有高壮男人的承诺:“明日大人得空,我带您去看看那处房子,离那些衙署部?门近,不过半个时辰,比您现?今住的这处好得多。”


    点灯后,许执把那些肉菜酒饼,拿进厨房。


    煤球一直跟在?他后边,爪子扒着他的靴子,昂起脑袋去闻肉。


    嘴里药的苦味未散,他抬袖擦去额上的冷汗,把那块肉切出?小块,拿给它?吃。


    看它?吃饱了?,惬意地?眯起眼在?地?上打滚,揉把它?的脑袋,轻笑声去烧热水。


    水噗噜噗噜地?沸腾,用剩下的热水洗过手脚。


    他端着灯盏,回到了?内室。


    坐在?床边,垂低眼眸,清点起这些日从各处收到的那些礼。


    除去皇帝给的赏赐,还?有许多是因怕牵涉进秦府的抄家,而向他“讨好”所赠。


    他们之姓名,他皆在?秦令筠的书房,那些来往书信中见到。


    不过一炷香,盘查记下礼本。


    而后连同那些东西,全都装进一个大的木箱中,推入床下。


    只留下一个雕兽纹的黄杨圆盒,往里面装入两只青瓷胆瓶,和柄玉如意,皆是他目前所得中,最好的器物。


    垫衬的绒?*? 布底下,另压数十张银票。


    盖上盒子,放在?一边。


    夜很深了?,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韵律的变动中,他不由?得阖上了?眼皮。


    他太困,也太累了?。


    连日的少眠和身体伤痛、往来奔波、官场应酬,让他疲惫至极,想好好地?睡一觉。


    明日卯时,又要?早起赶往刑部?。


    但在?吹灭灯之前,他还?是拿出?了?那本小册子,靠躺在?床头?,打开了?它?,第无数次地?检阅这些年自?己的心得领悟,是否需要?改进。


    这本册子,他从未给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看过。


    再翻看一遍,直至没墨的那页,夹着一枝干枯的紫丁香花。


    他合上了?册子,吹灭床侧的油灯。


    在?焰火跳动熄灭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天亮后,要?送去镇国公府,最终送至卫陵的礼盒上。


    胸口的伤隐约发作起来。


    他闭上了?眼,想起了?她的面容。


    ……


    那扇清漆的门被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与他目前所住的居所相?比,大了?三分有一的院落。


    房子排布周正,有四?间屋,加一个厨房。


    里面的家具也是样样齐全,只是落灰了?,需要?清扫擦洗。


    从内室望出?去,正对窗外的一丛葱郁翠竹,风过,沙沙地?响一阵。


    四?面灰色的围墙,周遭很安静。


    西南的角落栽种有两棵树,皆长得很高,和院墙齐高。


    一棵枣树,另一棵什么树,许执没认出?来。


    只见树干笔直,掉尽了?叶的枝条疏密间落,看上去有许多年头?了?。


    “这是一棵紫丁香,等四?五月花开的时候,好看得很。”


    见许大人一直在?看这棵花树,高壮男人即刻说道。


    “丁香树吗?”


    他不确定地?问道:“开花是紫色的,一簇簇的花穗子?”


    “对,就是紫色的花。”


    他静望着那棵尚未抽芽的花树。


    春天还?未彻底到来。


    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不该来到这个地?方……


    “许大人,我这处屋子,您瞧着觉得如何?”


    “我本来打算下半年带妻儿回南方做生意去,留下两处屋子要?卖,这处我们不常住,也不过早三四?个月,您要?是不嫌小,就送给您。您救了?我儿子的命,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您,还?请您收下吧。”


    ……


    夜色融融,细雨斜飘。


    卯时带出?的那个圆盒礼品,早已不在?。


    穿过长巷,除去一把伞,两手空空地?,归来狭小的院子。


    换过衣裳,又是独自?一个人吃饭。


    但好在?现?今,有煤球陪着他。


    坐回案前,油灯在?旁。


    他应该翻开书来看,或是思虑那些有关他前程的事。


    而非打开那幅画,正如他不该把画带回来。


    应该和那十九幅一起烧掉。


    但他舍不得。


    舍不得她落于火中,被燃烧殆尽。


    光线晦暗,许执伸出?了?手。


    用指腹轻柔地?,缓慢地?,触碰画中人笑靥如花的眉眼,滑落她白皙的脸颊。


    他不由?想,秦令筠是在?何时画的这副画?


    当时,她在?对着谁笑?


    可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


    那场盛大的婚礼,恐怕穷极他的这一生,都给不起她。


    今日那个种有紫丁香的院子,他竟然想起一个遥远的字:家。


    但她不该落身那样的地?方,而该在?公府的闲庭深院,那里有奇珍异花、假山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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