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的第一眼,就对上了沈秋审视的目光。
如果是两年前在京都的时候,对上这种眼神,苏浔会在第一时间移开自己的目光,选择回避那个女人时时刻刻宛如刀子刺人一般的目光。
不过如今不一样了。
苏浔站在楼梯口,并没有选择回避。
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曾经所遭受的屈辱、愤怒,以及刻骨的仇恨,一股脑跑了出来,在他心中翻江倒海,无数画面涌上心头。
这些情绪,属于原来那个苏浔,不过如今也没什么差别了,他只是一个重生者,并不属于精神分裂的范畴,所以接纳这种本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记忆,并不困难。
尽管心中翻江倒海,但是苏浔直面沈秋的审视,眼睛里看不出一分一毫的喜怒。
沈秋盯着他审视了数秒,便收回了那种咄咄逼人的视线,嘴角饶有兴致的微微向上翘起,心中有些惊异。
仅仅两年而已,这个当初被她玩弄于鼓掌的私生子,成长比她想象的要多。
他以前可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很容易就表现在脸上,别人一看便知。
现在,他居然学会管理情绪了。
咬人的狗不会狂吠。
沈秋在心里默默对苏浔作出了一个评价,瞟了一眼他戴在手上的大鼋戒,笑着说道:“你那么恨我,我还以为你听说我来了云城,会提着刀过来把我杀了。”
苏浔淡淡一笑,走过去,坐在沈秋对面那个空位上,并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恨意,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两尊铁塔,笑着说道:“如果你没带着他们两个,或许我会的。”
沈秋身后那两尊铁塔,目光一凝,猛地将他盯住!
两人的眼神,仿佛具备实质的压力。
不曾亲身经历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种感受的。
苏浔感觉肩头仿佛突然搭上了两只手,这种错觉转瞬即逝,让他不自觉的微微挺了一下身体。
听到苏浔口中说出来的话,马小棠站在他身侧,低着头,脸皮抽动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梦想亲手杀死中远财团第一夫人的亡命之徒,多如过江之鲫。
但是敢当着沈秋的面这样说的人,大概只有苏浔了。
在马小棠看来,以苏浔目前的处境,说出这种话,实在有欠考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明智。
“呵呵……”
沈秋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没有把苏浔这个听不出真假的玩笑当真。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挺帅的,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仿佛看到了她。”
苏浔知道她这是在拿话激自己,并不上当,冷笑道:“怎么,天天晚上做噩梦吗?”
“我本以为你会派蔡标或者冯如道那样的人来向我施压,没想到你这位第一夫人居然亲自来了。”
“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不配提我母亲!”
听到苏浔的话,沈秋一直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感情,浮现些许不耐和厌弃。
她用手肘抵着桌面,上身微微前倾,盯着苏浔的眼睛说道:“你不要以为,戴上了大鼋戒就有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苏祯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才让马元福把大鼋戒送到云城来交给你,他虽然是现任家主,但他对抗不了整个家族的意志。”
“所以就算你戴上了大鼋戒,也没有人会承认你的身份,因为它本就不属于你。”
“不要忘了,你永远都只是苏祯和江初然的私生子而已,苏家的族谱上永远不会有你的名字,死后也没有资格进入宗祠供奉。”
“你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你的吗?你觉得你们母子凭什么能在苏家生活那么多年?”
“我来告诉你真相……”
“你和你母亲,只不过是我发善心养的两条狗而已。”
“如果当年不是你母亲江初然跪在地上求我,你在一岁那年就应该溺死于大鼋池了,根本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应该感谢我当年动了一次恻隐之心,所以不要觉得命运对你有多么不公,妄想与命运抗争。”
“你能活着本就是个意外,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不要盲目奢求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生来如此,就要学会认命。”
沈秋这些话,让苏浔心头巨震。
以前他们母子在苏家饱受欺辱白眼,地位比奴仆还不如,和那时候相比,他这两年在云城林家所忍受的鄙视和冷眼,实在不值一提。
十八岁以前,他一直不明白母亲江初然为什么要对苏家人,尤其是这个心肠恶毒,对他们很不好的第一夫人沈秋,卑躬屈膝。
十八岁那一年高考完,他亲眼目睹了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母亲江初然,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死在自己面前。
而那时候已经精神失常的母亲,留给他的遗言,还是像他小时候一样,让他好好生活,不要憎恨苏祯,不要憎恨沈秋。
那时候,他依然不明白母亲江初然为什么要向命运低头。
苏浔微微低着头,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心头躁动的怒火。
直到现在,听到沈秋亲口吐露这些秘密,他终于明白了母亲江初然的一片苦心,她之所以选择认命,忍受一切,卑躬屈膝,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这么说,我还真是要感谢你当年的不杀之恩啊……”
苏浔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看着沈秋。
“你屈尊降贵亲自到云城来,就是为了给我讲故事,教我怎么顺从命运吗?”
“很可惜,我不信命。”
尽管他极力隐藏,但还是无法完全压抑内心躁动的情绪,眼球之中,悄悄布上了一层蛛网般的血丝。
“我们走。”
苏浔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恨之入骨的女人,起身离开座位,带着马小棠准备离开。“站住。”
沈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之色。
苏浔停下脚步,转身冷冷看着她。
“leon,把东西拿出来。”
只见沈秋身后那个白人男子,转身拎出了一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苏浔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那只箱子里,并非现金,而是一堆文件。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苏浔皱眉问道。
“这是三个企业的股份转让协议,这三个企业都是由中远财团全资控股,没有负债,而且每年的净利润都在三千万以上,管理得当的话,加起来每年挣一个亿不是问题。”
“另外,我还在德意志银行为你准备了25吨海外黄金储备,只要你需要,这批黄金随时可以运回国内,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沈秋从箱子里取出最顶上那份文件丢在桌子上,淡淡说道:“只要你把大鼋戒交给我,在这上面签个字,三家企业和25吨黄金,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