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果然中计。


    借助黑暗的遮掩，紧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移动，试图拉开和沼泽帮首领的距离。


    就是现在！


    溃烂的奎克凝聚最后的力量，发出歇斯底里的暴喝，五脏六腑仿佛都和滚烫的鲜血一起从咽喉深处激射而出，化作一柄携带剧毒和超强腐蚀性的酸液投枪，狠狠射向掘墓人。


    不出他所料，操控“噩梦冠军”消耗了这家伙的大半生命力和精神力。


    此刻的掘墓人正处在行动迟缓，防御低下，极度虚弱的状态中，根本躲不开他的致命一击，直接被酸液投枪贯穿了胸膛。


    酸液投枪触碰到了新鲜的血肉，立刻炸裂开来，如同瘟疫般朝四周扩散。


    掘墓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摇摇晃晃地瘫软在地。


    失去御灵师的操纵，“噩梦冠军”连带胯下的“深渊魔蜥”也像是剪断了提线的傀儡，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溃烂的奎克没有给这个可怕的对手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


    射出酸液投枪的同时，他也以同归于尽的姿态飞扑过去。


    断裂的奇械义肢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划开对手的咽喉，插入对手的颈椎骨，几乎将对手的脑袋撕扯下来。


    然而，略微僵硬的手感，却令他悚然一惊。


    借助幽暗的火光，他凑过去仔细观察，发现被自己腐蚀了胸腔，拧断了颈椎骨，几乎将脑袋扯下的对手，根本不是掘墓人。


    而是他的一名手下，沼泽帮的悍匪！


    从略显僵硬的肌肉反应，以及血管的干瘪程度来看，这名手下五分钟前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怎么可能？”


    溃烂的奎克头皮发炸。


    他刚才明明感知到了这名手下和“噩梦冠军”之间存在若有若无的精神链接。


    而且，这名手下分明紧贴着墙壁，在黑暗中走了几步，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试图找到另一片废墟躲藏起来。


    一具五分钟前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尸体，怎么可能释放出微弱的脑电波，还能在黑暗中游走的？


    溃烂的奎克浑身冰冷，仿佛堕入地狱最深处，深不见底的冰窟。


    “除了操纵守护灵之外，掘墓人竟然还能操纵尸体？”


    他充满绝望地喃喃自语。


    可惜，他知道得太多，也太迟了。


    “噗嗤！”


    溃烂的奎克背后一凉，整条脊椎自下而上被穿了个通透。


    一截黯淡无光的黑色锋刃从他的心口刺出，最后的生命力都顺着锋刃之上的死亡符文倾泻而出。


    “幽邃——”


    溃烂的奎克不敢相信地看着黑色锋刃，想要喊出这件死亡圣器的名字。


    上古冥河阴冷腥臭的河水，却从口鼻眼耳喷涌而出，堵住了他最后的呻吟。


    “哗啦！”


    “噩梦冠军”完成蓄力，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炸开，獠牙巨剑挥出血色霹雳，干净利落，斩下了沼泽帮首领的脑袋。


    胯下的深渊魔蜥也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腐朽骑士的残魂。


    然而，它还来不及吞咽，就像是触电般跳了起来，发出落水狗被主人狠狠抽了一棍子的惨叫，乖乖松开了嘴里的食物。


    在它不断颤栗的脑袋上方。


    人皇幡张开了比它更恐怖，更深邃，更血腥的深渊巨口。


    ……


    听到身后的骨骼爆裂之声，大老板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噩梦冠军”一手高高拎起沼泽帮首领惨不忍睹的头颅，一手按住他仍在抽搐的残躯。


    背后血幡却喷出万道红芒，争先恐后刺入四分五裂的腐朽骑士，“哧溜哧溜，哧溜哧溜”地吞噬起来。


    不敢和主人争抢食物的深渊魔蜥，忍气吞声趴在地上。


    感知到了大老板的恐惧，猩红小眼中绽放出不怀好意地光芒，如同两条带着倒刺的长舌般缠绕住了他。


    大老板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从骨髓深处压榨出最后的生命力，一路横冲直撞，终于抢在深渊魔蜥飞扑上来之前，撞开了逃生之路。


    大老板夺路狂奔。


    前方突然出现七八盏大功率探照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我是巡逻队龙见欢，里面的人听着——”


    太阳般炽烈的光芒后面，传来嘹亮的声音，“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停止抵抗，放下武器！”


    平日里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却令此刻的大老板如蒙大赦，欣喜若狂。


    “我要自首，我要投降！”


    他尖叫着扑向龙见欢。


    “什么鬼？”


    龙见欢预想到了一切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打开黑烟滚滚的地下实验室之后，会看到如此荒谬的场景。


    过去一周，她的调查可以用“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八个字来形容。


    一周前的夜晚，她刚刚离开滚石俱乐部不久，就有一位外来制卡师在上演了一出好戏之后神秘失踪。


    这件事令她耿耿于怀，拍着大腿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留几个小时，就能亲眼见证奇迹。


    而次日从星星商店传来消息，许焰到下午都没来上班，充当卧室的阁楼空空荡荡，像是彻夜不归的样子。


    经过龙见欢的缜密侦查，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许焰很可能就是在滚石俱乐部大显身手的神秘制卡师！


    这个该死的结论，令龙见欢心急如焚。


    却也给了她调查滚石俱乐部的充分理由。


    然而，调查却比预想中更困难百倍。


    滚石俱乐部提前得到消息，无论账目还是工作人员的证词都做得天衣无缝，找不出丝毫破绽。


    队长江源虽然没有阻止调查，却也没为她提供任何帮助。


    甚至明里暗里提醒她，滚石俱乐部是滚石堡的心脏，俱乐部的运营关系到成千上万个就业岗位，以及整座城镇的秩序。


    就连巡逻队的行动经费，很大程度上都要依靠滚石俱乐部来解决。


    而在滚石俱乐部的背后，还有来自安全区的大公司、大企业、大人物撑腰。


    在资源枯竭，财政紧张，秩序不断崩坏的边境城市，这些大公司、大企业、大人物，都是维安局都得罪不起的财神爷，是并不完美但勉强可以接受的秩序捍卫者。


    捣毁滚石俱乐部的秘密巢穴并不困难。


    难的是如何在捅破这个马蜂窝之后，为成千上万人提供工作，为他们的家庭提供食物和希望，为巡逻队以及维安局搞到充足的经费和资源，在更高层面和更大范围内，守护家园，捍卫秩序。


    龙见欢发誓，自己绝不畏惧任何有形的敌人。


    哪怕对方再穷凶极恶，她都会鼓足勇气，一拳打爆对方的狗头。


    然而，自从回到黎明城，特别是来到了三不管的规划区，她却感觉时刻有一道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空气墙，牢牢包裹并阻挠着自己。


    而当她鼓足全身力气，狠狠轰出拳头时，又像是轰到了扑朔迷离的灰雾之上，激不起半点反应。


    就连滚石堡的普通镇民，对于调查滚石俱乐部这件事都没有丝毫热情，对她的工作充满了抵触和质疑。


    饶是龙见欢这位满腔热血的重装干员，都不由得生出了沮丧和自我怀疑的情绪。


    眼看调查陷入死循环。


    随着时间推移，所有线索和证据都要湮灭于无形。


    她终于在毒蛇帮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她的情报没错，毒蛇帮果然是滚石俱乐部的“初级供货商”之一，负责为后者寻找足够强壮和健康的荒野流民，以及体内寄宿着罕见残魂的灵蚀症患者。


    顺着这条线索，龙见欢一路追查到了城外的流民营地。


    正在这里秘密调查时，忽然感知到了大地深处传来的剧烈震荡。


    不像是天然地震，倒像是有人在地底深处，引爆了什么东西。


    然后，她就撞上了慌慌张张从地下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雷莲娜女士。


    这位失踪大半个月的俱乐部创始人，顾不上自己的头发还在燃烧，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了一切，终于掀开了地下世界的冰山一角。


    面对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滚石俱乐部的确和黑梦组织有所牵连，队长江源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黑梦组织是英灵联盟的高压线。


    任何人敢触碰这条高压线，无论背后的靠山有多么庞大，都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整支巡逻队立刻出动，以惊人的效率组成了摧枯拉朽的铁拳，重重砸了下来。


    然而，在铁拳轰下之前，地下实验室里似乎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站住，别动！”


    面对“大老板”约翰·卡特这等级数的强人，龙见欢不敢大意，发出正气凛然的命令。


    大老板却像是精神崩溃，脸上糊满了鲜血、鼻涕和眼泪，扑向救命稻草般扑向巡逻队的副队长。


    “让你站住！”


    龙见欢下意识一脚踹了过去，“收回守护灵，待在原地别动！”


    她的力量极大，大老板的胸口发出骨骼爆裂之声，整个人被她踹回不断崩塌的通道，在地上滚了三圈，却不顾疼痛和狼狈，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喊叫：“救救我，掘墓人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