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小字由模糊的一团慢慢清晰。


    徐觅：“到家了？”


    路闻心下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


    方才，她又恢复到见他之前，觉得他捉摸不定，随时可能消失不见。


    她不再是茫茫星河里遥遥簇拥着他的一颗，他们曾经有过交汇，让她得以在想靠近他的时候，有了改变轨迹的力量。


    可也只是相触一瞬，就要回到原点。


    她在千万人中算得上幸运，可是这点运气不足以让她打破束缚，从仰望变为平视，从关注作品到关注这个人。


    如果他终归会走向生活，那么她希望，这场生活的画面里也有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就像干涸的池塘注满了水，将枯的树木抽出新芽，路闻终于找到自己惶惶不安的原因。


    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他，向来都是试探地、被人推着，有幸和他接触交往。


    她怯弱地躲在保护壳里观望而等待着，他走近，她迎上前，他后退，她也往后缩。


    这是不对的。


    你不能这样，路闻。


    黑暗中路闻攥紧手心，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没了锋利的力量，但是可以给人勇气。


    她睫毛颤了颤，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墨色。


    脑中悬停了一个念头，许久未散。


    如果这个世界永远遁入黑暗，她只有一个愿望——


    去他身边。


    路闻着急去抓手机，却看见屏幕蓦地亮了起来，中央两个大字正在撞击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接听，他的声音染上不同寻常的急切。


    “你已经超过两分钟没有回我的消息了，路闻。”他嘆息一声，语气放柔：“如果电话也不接，我真的会去警局。”


    他的声音在耳边循环无数遍，语气中的质问、担忧愈演愈烈，最终达到临界。


    泪水夺眶而出，路闻全身缩成团，把头埋在臂弯，压抑住自己不发出声音。


    须臾，她听到徐觅问：“你在哪里？”


    路闻呼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家。”


    “撒谎，你家的灯是暗的。”


    路闻猛然抬头。


    下一秒，她像逃命的狂徒一般，抓起手机往外跑。


    喉间的哽咽从嘴边溢出来，清晰传到徐觅耳中。细细的哭声，让他整颗心都皱在一起。


    “你到底在哪里，路闻！”


    回答他的是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路闻按了楼层，却没有动静，她按了一下又一下，哭声更大了。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路闻一直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哭，边哭边往楼道里跑，徐觅在电话里急得要爆粗口，一遍遍问她：“告诉我，你在哪里？”


    他仔细辨别电话那头的声响，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


    缓声道：“你慢一点，不要着急。”


    路闻一直跑一直跑，下了不知道多少级楼梯，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眼前终于出现熟悉的身影，立在车旁，看着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路闻不管不顾往前跑。


    风声在耳边擦过，景色向身后移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就只有一个他。


    徐觅展开双臂，与她撞了个满怀，伸手覆上她的头顶，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下来。


    他动作轻柔，顺着她的后背：“好了，不哭了。”


    路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一抽一抽回答他。


    “不，你不懂。”


    徐觅失笑，大手一顿，片刻又重新落下来：“你说的对，我不懂。”


    路闻埋在他肩上，把身体的重量都往他身上放，她的双臂收紧她的腰，拽住他的外套，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许他走。


    不要再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立在舞台，也不想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他隐匿在夜色的背影。


    她现在无比确定，就是这个人，让她在接下来的余生都想牵着他的手走下去。


    徐觅感受到腰间的桎梏，很固执的一股力量，带着莫名的坚定和孤勇。


    他任由她抱着，闭上眼，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轻飘飘的，怀中的人儿都没有感觉到。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动作，最后，嚎啕大哭成了压抑的啜泣，腰间的力量有意识松了一点，却仍是拽着他的衣角不放。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路闻放开徐觅，脸上还挂着泪珠，茫然地抬头看他。


    徐觅向前走近一步，抬手用指腹擦去路闻脸上的眼泪，眼神温柔。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路闻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里映着她的影子，带着涌动的情意，坠入路灯的光亮，星星点点。


    路闻心下一颤，视线里他的唇瓣动了两下。


    徐觅没有给她太久的反应时间，眼神停驻：“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他说的笃定，一点不似疑问句的语调。


    一时之间，路闻耳边似乎听到了高楼击钟的声音，就这样敲在她的心上。


    一下，又一下。


    徐觅也不催她，两人维持着身体贴合的姿势，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