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漫一听被困的是两个小青年,心里不由自主猜测是不是路佳佳和她那学长男友。
恰巧应峤和青穹的几个队员也分在那一组,她不远不近跟着,忐忑而又焦躁。
风雨越来越大了,海浪泛着白沫,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竹屿岛说是岛,其实也不过是块面积较大的礁石,历来是海钓圣地。
这批钓客沉迷爱好不得自拔,一直熬到风浪越来越大才准备撤离。
不想小船临时出了故障,他们便只能被困在原地等待救援。
偏偏这附近信号特别差,求救电话都拨不出去,一直到有救援队伍来搜救才发现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暴风雨加涨潮,海平面较平时升高了不少,整个小岛已经被淹掉了一大半。
礁石群大船进不来,小船又容易被掀翻,救援难度可想而知。
猫头礁的情况倒是简单不少——那块大礁石因为形似猫头而得名,距离主岛极近。
如果不是风浪太大,水性好的自己都能直接游回来。
可偏不凑巧,正撞上颱风了。
大猫头形的礁石如今已经被淹得只剩下两只耳朵了,一男一女俩小情侣聚集在右边的猫耳上,风吹雨淋,抖得像是两片枯叶。
带队指挥拿着扩音喇叭冲着他们喊话,却得不到一个字回馈。
浪涛声实在太大了,连他们哆哆嗦嗦的比划都看不大清楚。
这么差大能见度,抛投器连打了两次,都没能打到礁石上。
应峤看了看海面,申请道:“趁着现在风浪还不是最大,我下水试试吧?”
青穹那个外联指挥也跟着应和道:“我体重大,还是我去!”
现场指挥还没出声,荆思瑶先出声反对:“不行,那样太危险了,如果可能还是申请空中救援吧。”
“开什么玩笑?”应峤打断道,“这个天气直升机根本飞不起来!”
“跨区域申请就没问题呀。”荆思瑶道,“竹屿岛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很大可能需要空中援助。”
青穹毕竟是全国性的大型救援组织,队员参与的大型救援数量就远远高过野蜂这样的小队伍。
小队伍救援时候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快速便捷地把人救出来,大队伍想得更多的却是多部门的调度和配合。
荆思瑶参与过多次空中救援任务的地面调度,自然知道颱风对不同地形不同区域的影响差异极大。
浦州附近没有起飞降落的条件?
没关系,省里的空中救援基地受颱风影响还不严重,可以远距离赶过来增援呀!
“但竹屿上方空旷,咱们这儿离主岛太近了,”应峤却没有退让的意思,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压线,“高压线离得这么近,风又这么大,直升机怎么悬停?”
直升机要是被高压线缠住,一样是机毁人亡。
“你又不是飞行员,你怎么就知道不能飞?动不动就说下水,人死了你负责?”
应峤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凝重地看着对面的倔强女孩。
荆思瑶毫不示弱,一字一句道,“应队长也别怪我不信任你,你毕竟有前科,我的推测合情合理。”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其他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应峤却听懂了。
他克制地将头偏开,手指在袖子里攥成了拳。
记忆里某颗被拧紧的钉子再一次松开,那些始终难以忘怀的过往,毒蛇一般吐着信子争先恐后地往外攀爬。
因为他们的争论,现场指挥还真联繫了总指挥台——一如荆思瑶预料的,竹屿岛那边果然申请了跨区域的空中救援。
算算距离,应该来得及在颱风到来前完成救援。
应峤无奈心地在礁石上坐下,手托着雨衣帽子遮挡暴雨。
不远处的许漫,却轻轻松了口气。
礁石上的女孩穿着大红的连衣裙,的的确确就是路佳佳。
但生命救援再重要,也要考虑救援人员的生命安全。
她没见过撞上高压线的直升机,却知道在这样的激流中下水是个什么概念。
善泳者溺,也不过是因为恃强犯险。
她有自信能够平安地从山林里带出林持瀚,却没勇气打包票现在下水将这两人救回来。
等待直升机救援,对救与被救双方都是挺理性的决定。
现场指挥拿着喇叭连喊带比划,终于让路佳佳他们明白救援力量将来自空中。
学长按着岸边人的手把手指导,将t恤脱了撕成布条,再将自己和小女友缠在礁石上,互相搂抱着等待直升机的到来。
狂风愈来愈强,海浪也愈来愈高。
对讲机里终于传来直升机到达竹屿岛的消息时,全部人都松了口气。
十分钟之后,对讲机再一次响起。
指挥台的声音冷静而肃穆,传达的消息却不啻于一个噩耗:
前来支援的直升机因为跨区域救援,附近又没有合适的迫降点,返航燃料吃紧,没办法负担二次救援任务。
出于机上机组人员和已获救游客的生命安全考虑,必须马上返航!
应峤站起身,望向“猫耳朵”上的两个人,“再试一次抛投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