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狼狈地蹲在床上、桌子上、灶台上,无言苦笑对视。
ck这时就发挥了训练有素的优势,淡定地躺在一只飘起的木盆里,表情悠闲似坐游船。
强风过境之后,降水仍旧在持续。
岛上的救援人员再一次开始行动,将低洼处的被困居民转移至更高处。
荆思瑶这一次没和应峤作对,和他一起游了出去,找到橡皮艇,回来接农居里的其他人。
许漫仗着水性好,也早早地下了水,游鱼一般跟在后面搬东西。
应峤回头看了她好几次,最后也还是没开口,算是默许了她的加入。
岛上受灾最严重的,要数低洼处的几户人家。
人员虽然转移出去了,房屋却全部坍塌了。
其次是靠近海塘的几户人家,其中一家养殖户整座房子都被淹得差不多了,全家都绑在房樑上才没被洪水沖走。
橡皮艇也压根进不了屋,全靠救援人员自窗口游进去,再从窗口送出来。
许漫个头小,水性也够好,在这种环境下尤其的有优势。
她几乎一整天都泡在水里,晚上吃饭时,手脚全部泡得发白,小腿处意外的一点儿虫蚁咬伤,竟然隐约有溃烂的趋势。
应峤拎小鸡一样拎着她去医护室处理了伤口,冷冷道:“还想要腿的话,接下来就别下水了。你现在还只是虫咬性皮炎,等到变成疟疾、霍乱就哭都来不及了。”
许漫真被震到了,但目光再落到他腿上,又觉得他兴许只是在吓唬人。
她这样拼命,其实是有原因的。
不仅仅只是想帮助人,也不仅仅是慈悲。
连应峤也差点丧命的那一刻,她确实胆怯了。
在污浊的洪水里扑腾的时候,自己仿佛也和失踪了的王庆栋同在,那些愧疚和自责,也似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
她知道这种想法要不得,却控制不住。
她甚至能笃定,有这个想法的,一定不止她一个人。
她仍旧没有勇气,开口问应峤那些关于“死人前科”的话题。
第十六章 风雨同舟路(四)
19号强颱风正式于距离大屿岛大约10公里的海湾登陆,登陆时中心最强风力14级,强风暴雨肆虐之处,一片狼藉。
短短的十几小时里,摧枯拉朽,数百万人受灾,成千上万的房屋倒塌,直接经济损失更是达到了50多亿。
高强度的降雨还带来了泥石流、山体滑坡等二次灾害。
当年的颱风委员会年度会议上,“银河”被正式除名,退出西北太平洋和南海热带气旋命名系统。
让人无奈的是,这么大的灾难性颱风,仍旧因为带来了足够多的降水量,成功缓解了浦州等市的干旱和高温。
祸福相依,物极必反。
许漫等人是在颱风过境后的第三天离岛登陆的,强降水仍未停歇,码头附近到处都是冒雨抢修的工人。
低洼处的洪水持续了一星期才彻底退去,城市内涝等二次灾害也仍旧需要解决。
为了预防传染病,各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自来水管道里的氯气大得简直有些刺鼻。
许漫回了学校之后,野蜂这些人自动自发地和她断了联繫。
就连方勤都在电话里满是无奈地劝道:“学生妹,好好养腿,养好了多得是机会。他们现在干的也都是抢修恢复性的活,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许漫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上课。
期间许爸许妈来探望过她,林持瀚也来过电话,言语间,都是对这次颱风的惊惧。
林持瀚的公司也损失惨重,好几个骑手受伤,办公区域比较低洼的几个外卖分站也受灾了。
更惨的是宋繁缕的工作犬训练基地,环形的狗舍顶棚整个被掀了,好几只狗还受伤了。
颓得他一个礼拜没缓过神来,可心疼死方勤了。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风雨过后,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狂风吹倒的电线桿被一根根扶起,道边的淤泥和断树也被依次搬走,倒塌的废墟清理完成之后,又重新围上了围墙打起了地基。
甚至,连落尽了花叶的金合欢树,也重新萌出了新的花苞。
各处流传着牺牲英雄们的名单,王庆栋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曾经的採访视频,参与救援记录也被依次翻检了出来。
无论路佳佳和男友两家人如何愧疚,无论家属及亲友如何祈祷,搜救船只却始终没能再找到的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参与救援的队伍自发组织去海边送别那天,路佳佳和学长也去了。
许漫跟在野蜂的队伍末尾,看着前面的应峤等人,走得有些恍惚。
大家这几天都累得够呛,连方勤都瘦了一圈。
她挨着许漫站着,看着被海风吹得颤动的白色花瓣,长长地嘆了口气。
“我要是说自己不希望野花哥再去干救援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许漫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摇头。
方勤沉默,过了一会儿,又自顾自摇头。
“他要不干这个了,我大约也喜欢不上他。”
旭日东升,海面上波光粼粼,朝霞火一样燃起来,将半边天空和海洋都染得通红。
潮汐往复,如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