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不算大,泥地里车辙的痕迹也十分鲜明。
许漫摸出手电,循着车辙往前走去。
那两道深深的车辙一路蜿蜒向前,绕过小丘陵,一路开到了採石场对面的堰塞湖边。
车门紧闭着,湖里却有水声。
许漫走到岸边,正见应峤换了气,埋头深扎进湖水里。
隔了好半天,才又冒出头来。
雨下得绵密,细网一样笼住了天地。
许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阵山风吹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声音在旷野里传出老远,水里的应峤也冒出了头。
他遥遥地朝这边望了一会,游过来,趟着水上了岸。
扔在岸边的t恤早就湿透了,但他还是捡起来套了起来,“大半夜不睡觉,来干嘛?”
许漫撇嘴:“你不也没睡?”
应峤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那一头茸茸的短发终于长到了耳朵下方,此时全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先上车吧。”
应峤习惯性地抓着她胳膊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松开了,改牵住手。
许漫亦步亦趋地跟着,鞋子也湿透了,双脚像是包裹在湿布里。
那被牵着的手,却温暖而可靠。
上了车,应峤先把灯和空调开了。
他又翻了套干净的队服并干毛巾出来,塞给许漫:“去后车厢床边换。”说罢,他拉开车门又跳了下去。
许漫那句“不用出去”,便只好咽了回去。
换好衣服,她主动拉开门:“队长。”
应峤就在车门边站着,“嗯”了一声,重新爬了上来。
“你也换一下衣服吧。”她拿着那块半干的毛巾,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去。
应峤接过毛巾,示意她往后车厢走去。
许漫茫然地走了两步,再转过头,就见应峤已经把湿t恤脱到了一半。
见她回头,他下意识又穿了回去,无奈地笑了下。
许漫倏然回头,心跳“砰砰砰”快了起来。
身后继续传来悉悉嗖嗖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许漫怕在看到不该看的,仍旧僵着没动。
脚步声响,然后整个视线就被毛巾盖住了。
“淋了雨,也不知道擦头发。”应峤的声音慢吞吞的,手上力道却大,手指隔着毛巾摩挲在她头皮上,麻麻地有点生痛。
许漫躲了一下,没能躲开。
直到满头乱发都被擦得过电似的干巴巴翘了起来,应峤才算歇手。
“以后车里还得备个吹风机。”
“以后”两个字,听得许漫心里甜甜的,嘴角也如额前的刘海一样翘了起来。
应峤摸了摸她额头,嘀咕:“傻笑什么,没烧呀。”
许漫于是抿住嘴,将那笑意压下去,顺便也伸手扒拉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
应峤却再一次伸手揉乱了她好不容易按趴下来的发丝,手沿着后脑勺抚到后颈,将人往自己怀里轻推了一下,低头来吻她。
许漫配合着仰起头,感受着这如窗外秋雨一般温柔绵长的亲昵。
外面的雨势渐渐变大了,夜风挟裹着雨滴噼噼啪啪砸在窗户上。
鼓点一般,一声一声敲打在许漫本来就因为屏息而有些紧绷的胸口上。
一吻终了,两人都些喘不过气。
许漫被他紧搂着,感受着他将下巴抵在她右肩上,呼出的呼吸灼热而急促,落到她耳畔、后背,有了生命力一般生根发芽。
根须扎入骨骼,茎叶刺破筋肉,紧紧地将两人羁绊在一起。
车窗外漆黑一片,窗玻璃便成了天然的镜子。
睁开眼睛,前后左右,便全都是他和自己。
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部,双腿撞上床沿,整个人便重心失衡地往后倒去。
一时间天旋地转,耳朵刮到床边的车厢壁,火辣辣的生痛,后脑勺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应峤也被她带得扑倒在她身上,好在他反应够快,伸手扶住了她脑袋。
“流血了?”他抽出垫在她后脑勺的手掌,去查看她通红的耳朵。
“没、没吧……”许漫结结巴巴道。
应峤也终于反应过来两人贴得太近,而且……
他干咳了一声,撑着床爬起来,“前面有药箱,我去拿。”
说罢,他转身朝前面走去,当先坐进装了指挥台的双人座,从底下的医药里翻找出红药水。
许漫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害羞,脸比耳朵也还红,磨磨蹭蹭跟过来,左右看了看,最后选了他对面的椅子
应峤失笑,拍拍身边的座椅:“坐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吃人,过来呀。”
“哦……”她这才站起身,慢腾腾地挪过来,挨着他坐下。
应峤拿棉签蘸了药水,涂在她薄而泛红的耳朵上,还张嘴轻吹了两下。
许漫瞬间挺直胸背,目光慌乱的游移了一圈,伸手去碰指挥台最上方的一个纸箱,努力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这是什么,没见……”
箱盖打开的瞬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