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面朝着沈屿观坐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书籍摆放得高低有序,杯子拿起来又完全放回了同一个位置,有点强迫症,眉毛习惯性紧蹙,嘴唇泛白,过于焦虑了,他直言道,「沈先生您的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
沈屿观嗯了声,试图让自己松懈一些。
「不用紧张,您就当我们在聊聊天。」心理医生的声音轻而柔,如同平缓流淌的溪流,「您最近的一次不舒服是什么时候?」
他来的路途中,简短的看了一遍沈屿观的病历。
沈屿观对于心理医生本能的有些排斥,他略带不情愿道,「前天中午。」
「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看见了什么人?」
「也没有。」
「那您可以跟我讲述一下,当时的过程吗?」
「早上起来就不太舒服,下楼吃午饭的时候,这种疼痛的加剧了。」
心理医生诱导道,「疼痛加剧前,您有做什么,或看到什么吗?」
「喝醒酒汤,看了一眼客厅墙壁,还…」
心理医生突然想是捕捉到了什么,打断道,「您为什么要看客厅墙壁?」
沈屿观眉稍微挑,「不经意间。」
心理医生又道,「那里曾经摆放过什么吗?」
沈屿观迟疑了,心理医生知道自己问对了方向,他徐徐诱道,「或者是曾经什么人在那留下了什么东西,让您有了不舒服或者不高兴的感觉。」
沈屿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结婚照。」
「您与您前妻的吗?」沈屿观常出现在各大纸媒,就连一些娱乐杂报上也有他的身影,只要偶尔看过娱乐杂报的人,不难知道他已经离婚了。
「对。」
心理医生记下这一点,转而问道,「那您再之前的胸疼,会和您的前妻有关联吗?」
这一句话打开了沈屿观的记忆匣子,零碎杂乱的记忆铺了满地,他一一看过,所有的记忆串成了结,无一例外,那些他不曾在意的每一次难受背后,都有宋卿的影子,这个认知,令沈屿观呼吸微微滞住,那团浓雾又更稀薄了。
沈屿观沉默地反应,侧面给了心理医生答案。
「您可以试着将您前妻的东西都收起来,有句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心理医生没想到问题的根结如此简单,他轻松地道,「您只是还爱着您的前妻,没从这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
沈屿观大脑霎时空白,「爱…?」
「对的!」心理医生笑着道,「我们大多数人失恋后,再碰到有关于他的事与物时,都会难受痛苦,不过这种周期不会很长,像您这样持续了一年多的,很少见,但从侧面也能反应出来,您有多爱您的前妻。」
那股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又袭来了,撕扯着沈屿观的四肢百骸,他控制不住的弯下了腰,荆棘沾满了毒素,缠绵弯延地扎起肉里,每一根尖刺叫喧重复着医生的话。
爱?他抛之脑后,贱踏脚底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与宋卿之间。
不可能,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反驳抗拒着,可藏在角落里的,一直被隐埋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他们小声的说出不一样的言论。
你爱他啊,不然你为什么不愿意娶白纭?
「出去!」沈屿观咬紧牙关,低吼着。
心理医生被眼前的沈屿观吓到,强装镇定地抚慰了几句,又被一句低吼赶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我迟到但来!
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
【感谢nickymeme,花裟,孤魂野鬼的打赏!】
第四十七章
黄昏的光晕,一圈又一圈地波澜涟漪,照进了五十三层,玻璃门状似无人地尽展着,在会客室边缘落下阴影,阴影地触角延伸至沈屿观脚下,一半光一半暗。
心理医生的话语,仿若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那些细微的,狭小的,藏在角落里的,埋在灰尘底的细枝末节,一朝重见天日。
沈屿观浓雾浓稠地脑海里,就这么被丢下了一枚炸窜水底的巨型鱼雷,波澜翻涌,那一层薄薄的纱,终于扬了起来。
浓雾之下尽出所有,皆是一句,他爱宋卿。
这四个字才刚刚接受到,他的脖颈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他呼吸不过来,只能拼命地张口喘息,可是每一口空气都淬了毒液,流淌进胸腔时,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闪过无数画面,都说临死前的人会走马观花,看过自己这或灿烂或黯淡或缤纷的一生,可他只是太疼了。
原来…会这么疼。
那宋卿是怎么熬过来的?
疼得直不起身体的沈屿观,某一根神经跳动起来,冷不丁地将这句话传导过来。
失去孩子的宋卿,是用怎样的心情再跟他道着歉,说出那一句对不起;他说出换掉腺体,宋卿癫狂绝望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宁愿切割腺体,也要离开他的宋卿。
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屿观的喉间浮现大量的血腥味,直冲他的鼻咽,那个肆意张扬的宋卿,被他的爱,一步步熬成了胆小慎微,最后退到了悬崖边上,就差一步就要跌落深渊。
而他就站在宋卿身前,他是可以拉住他的。
可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