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响起谢道韫说话之声。


    宛若潺潺流水之音。


    将自家恩怨与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足足说了半个小时后。


    水柏影胸口起伏，汹涌澎湃。


    气得浑身发抖。


    “放肆！！！”


    “真是此理！！”


    “谢道衍，不当人子！！”


    等谢道韫诉说衷肠，将谢氏与司马家联姻勾结之事说出后。


    水柏影怒不可遏，大声说道：


    “他们这是拿女人当货物，根本不把我们当人。”


    萧御也皱起深深眉头。


    原来谢氏与司马家商量着‘换亲’！


    即是互相出一女子，嫁入对方家中。


    比如司马家的嫡女司马湘茹，就嫁给了谢道衍当做小妾。


    而她谢道韫则是‘回礼’。


    不过司马湘茹比谢道韫幸运，因为她虽是小妾，但好歹谢道衍还活着。


    更是执掌沪城命运的封疆大吏。


    所以司马湘茹被谢道衍收为小妾后，非但没有遭到嘲笑羞辱。


    反而被人暗暗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好女人’。


    更是惹来不少京城年轻怀春少女们的羡慕嫉妒。


    换作是她们，宁愿嫁给达官显贵作妾，也不会委屈自己下嫁给平民老百姓。


    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再说这年头，哪个达官显贵没有三妻四妾。


    他谢道衍也没有例外。


    甚至就连萧御，不是人人痛骂的‘萧八肾’么。


    但谢道韫苦就苦在，她刚嫁过去新婚夫君就离奇死了。


    无人知道死因，更没人去查。


    司马家上下更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萧御突然问道：“你夫君死后，你见过他尸身吗？”


    谢道韫怔了怔，下意识摇头：


    “我家公说死人不详，没让我见。”


    “之前呢？”萧御步步紧逼。


    谢道韫迟疑问道：“大人想说什么？”


    萧御一脸淡然：“结婚之前，你可曾见过你那新婚夫君？”


    谢道韫犹豫了片刻后，贝齿轻咬，脸上似有颓然说道：


    “实不相瞒，那谢家少爷幼时出过车祸，双腿残废，终生都靠轮椅生活了。”


    水柏影瞪大了双眼：“那你还嫁给他？”


    谢道韫惨然：“我能如何，我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如今家族需要，我自然要为家族作贡献。”


    水柏影上前抱了抱谢道韫，轻叹一声。


    她下意识看向萧御：“主子？”


    萧御沉默少许后，却突然轻叹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夫君跟你拜完天地后，就被人杀了。”


    他语气一顿，缓缓说道：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你那家公司马召下的手。”


    水柏影神色一惊，惊怒说道：


    “主子，这怎么可能，正所谓虎毒不食子，那司马召怎么会如此歹毒？”


    萧御淡淡的瞟了一眼谢道韫，轻呵道：


    “老虎确实不吃自己的孩子，可它会抛弃天生羸弱的虎子。”


    “那司马家小儿出了车祸后，恐怖不仅仅是双腿残废，说不定还不能人道了。”


    萧御幽幽言道：“倘若不能人道，便无法为司马氏繁衍生息，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活着也是浪费司马氏的粮食，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此话一出，谢道韫丰腴饱满的身躯轻轻一颤。


    她竟深深低下头去。


    俨然是默认了。


    萧御轻声道：


    “那司马老贼，之所以想要偷自己儿媳，出了色心大起外，应该还有借你生子之意。”


    水柏影再次瘫软在地，仿佛被人戳中伤疤。


    啜泣不止。


    萧御轻叹一声，上前将谢道韫扶起后，缓声说道：


    “也罢，既然误会解除，你便留在我身边吧。”


    谢道韫喜极而泣：“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萧御却神色一肃，话锋陡然一转：


    “但有件事还需要提前告知你。”


    谢道韫连忙起身：“大人请讲。”


    萧御将自己与杨家老大决裂之事说出。


    还将自己‘入赘’始末悉数道出。


    最后他稍作沉吟后，缓缓说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过两天内阁与中枢就会传令，罢了我职，免了的官。”


    他轻声道：“你若嫌弃我这一亩三分地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去。”


    然而谢道韫却嫣然一笑：“大人多虑了。”


    “以妾身看，大人非但不会与杨家决裂，反而还会更加得到杨家看中。”


    萧御愕然：“为何？”


    谢道韫敛了敛神，凝视萧御片刻后。


    她眼帘忽然垂下，轻轻说道：


    “因为大人重情。”


    萧御却一笑了之：“涉及家族利益生死，杨家岂会这么天真？”


    谢道韫却再次摇头：“大人又错了。”


    萧御失笑：“我又错了。”


    谢道韫捻了捻鬓角发丝，认真说道：


    “大人或许以为燕京城的世家大族、高干子弟整天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吧？”


    “难道不是？”萧御反问。


    谢道韫斟酌少许后，点头又摇头：


    “是，也不是。”


    她进一步解释道：“正如大人所说，这些世家大族自幼受到家学熏陶，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与算计棋局没见过？”


    “但正是因为太过司空见惯，所以才显得至纯至性极其可贵。”


    她轻声说道：“这一点，想必大人深有感触。”


    萧御却怔怔有神。


    事实上，谢道韫说得非常对。


    正是因为他萧御千里迢迢去看望杨媚儿，为她报仇，斩杀苟冬溪一家，这才被杨老爷子看重。


    并让他‘入赘’杨氏阵营，还执掌偌大的巡疆司。


    谢道韫嫣然一笑：


    “再说对于杨家而言，权势地位到了一定地步，什么泼天富贵没享受过，什么大场面大人物没见过，他们会因为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利益，而放弃一支潜力股吗？”


    “所以大人不必为此担心，甚至妾身可以打包票，只要大人日后不是做出叛国叛族之事，杨家都会将你当做自家人。”


    然而萧御却毫无喜色。


    他沉默少许，轻声说道：“其实我原本也想借此机会脱离杨氏。”


    他怔怔远眺，喃喃说道：“我已然对不起一个人，不想再伤害另外一个。”


    就在这时。


    包房外，突然响起一道苍劲而老迈的声音：


    “那你就舍得抛弃媚儿这丫头了？”


    吱呀一声。


    房门大开。


    缓缓走进来一位驼背老人。


    来人，正是杨氏家族的灵魂人物——老爷子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