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霞一笑，招呼拘谨的两人，「你们别干坐呀，快吃快吃。我没事的，最难得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挺好的。」


    唐鸢心里的内疚如潮水涌来，「对不起林姐……我不知道……」


    「哎呀，真没事儿。」林霞把蒜苗炒腊肉往两人的身前推了推，「你们边吃咱们边说吧。其实有些事儿憋心里久了，有个人说说也挺好的，而且我看着你们两个，也确实有话想说。」


    唐鸢这才拿起碗筷，「林姐你说，我们听着呢。」


    林霞餵了一点鸡汤泡饭给玩娃娃的女儿，慢慢开口，「我跟点点爸爸是小学同学，前几年结了婚就想出来拼一拼，于是在h市摆起了烧烤摊。本来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后来有了点点，生活更是有了奔头。谁知道……」


    林霞说话声音一顿，眼底红了一圈，但终究没哭，「谁知道有天晚上遇到了几个混混，喝醉了酒还对我动手动脚。她爸爸脾气暴，当场跟人起了冲突。那人打斗间被碎掉的酒瓶伤了眼睛，后来……失明了。」


    「他们家有人有关系，我们怎么求都没用，后来……判了十年……」


    屋子里只剩下点点跟小兔子喃喃的自语声。


    小孩子单纯不知世事，简单快乐。


    哪只这人世间变数太大，永远不知道明天和灾难哪一个先到。


    「林姐……会好起来的。」唐鸢轻声开口，握了握林霞有点儿冰凉的手。


    那双手掌心粗糙，布满了茧，手背上还有几处烫伤。


    她也才比自己大七八岁而已，却仿佛已经历经沧桑，尝尽了人生冷暖。


    林霞淡淡一笑，带着浅浅皱纹的双眼却明亮不少，「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为了赔医药费家里的积蓄没了，还欠了不少债。但我有手有脚，还有点点。我就在这儿等他出来，不管多难，我都会等着他。」


    「所以，要珍惜身边的人吶……」


    林霞说完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抱起点点，继续招呼两人吃饭。


    唐鸢心情有点沉重，和楚云佼对看了一眼。


    然后头顶落下一个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在饭桌上有点点这么个开心果，一顿饭还是吃的很热闹。


    临走前，林霞还给两人拿了一些老家的特产。


    点点抱着唐鸢的腿，仰着头给她拉勾勾，让她下次还要来玩。


    唐鸢蹲下身跟她打了勾勾，并保证下次还给她做娃娃。


    然后赢得了小姑娘一个湿哒哒的脸颊吻。


    一路回去，唐鸢都有点儿心事重重。


    脑子里一直想着林霞那句「珍惜身边的人」。


    她想她知道林姐为什么要给他们讲点点爸爸的事了。


    -


    在入学一个多月之际，唐鸢终于在某个晚上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穿上拖鞋，哒哒哒跑到阳台，她秉着呼吸小心的接通了电话。


    「喂，爸。」


    「恩，最近怎么样？开学还习惯吗？」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挺好的。」唐鸢手指扣着栏杆上的一块铁锈，望着远处漆黑的夜，声音轻软。


    「最近要开始降温了，自己注意保暖。」


    「好，你跟妈妈也注意身体。」


    「钱还够用吗？」


    「够的……爸，我前几天得了奖学金，有3000块。」唐鸢身体有点儿紧绷，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小心的听着那边的声音。


    「……哦，挺好的。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通话结束。


    唐鸢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51秒。


    似乎真的要降温了。


    夜风微凉，连天上的月都被云遮住，透着模糊清冷的光。


    唐鸢裹紧了外套，突然很想听听爷爷奶奶的声音。


    但老人家睡得早，这个时间虽然不太晚，可也拿不准打不打得通。


    试着拨了电话，没想到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圆圆啊！怎么这个时间想起来打电话啦！」那端响起唐奶奶带着笑意的声音。


    听的人心里一暖。


    「奶奶，你们怎么还没睡？」


    「哦，这不是你俞爷爷刚旅游回来，来送带的礼物，就跟你爷爷下起了棋。现在正下的激烈呢。」


    正说着，听筒里带来唐爷爷的声音：是圆圆的电话啊？来来来，让我说两句。


    然后电话到了唐爷爷手里。


    「爷爷～」唐鸢趴在胳膊上，看着楼下暖光的路灯撒娇。


    爷孙说了一会儿贴心话，电话又重新回到唐奶奶手里。


    「圆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奶奶说。」


    ……唐鸢听到电话里有拉门的声音，应该是奶奶换了个地方，想跟她说说悄悄话。


    「奶奶，我没事，就是想你们了。」唐鸢软着嗓子，鼻子有点儿堵。


    「没事你可不会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乖啊，没事，有什么事都有我们呢。」唐奶奶声音温柔，像是潺潺流水，趟过心间。


    「……」唐鸢抬头去看漆黑的夜，一颗两颗星型若隐若现，不多，却很亮，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奶奶，有个男生好像喜欢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唐鸢将脸埋进胳膊，耳尖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