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唯安耸耸肩，按下一层按钮：“也打车喽。我的车不在帝都，爷爷的司机被派出去还没回来。”


    周御握紧手机沉吟着：“我陪你等会儿。”


    倒数着电梯显示的数字，周御轻声开口似呢喃一般说：“我没想到爷爷还是把你从山里叫来了。”


    “老人家能惦记着我，是我的荣幸。你的用意我也明白，不必自责，真的。”乔唯安笑眼弯弯。


    “还回去吗？”他的嗓音低沉如美酒般醇厚。


    “不回了，h市那边的东西已经搬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辆车，那车我还挺喜欢的，打算找二哥帮忙开回帝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乔唯安忙掏出手机，点开滴滴。为了保证病人的休养，医院地处偏僻，地图上本在医院附近闲逛的仅有的几辆计程车却缓缓向市里开去。从电梯走到大门口，又在医院大门口等了几十分钟，都还没有一辆车接单。


    原本明亮的天空忽然暗下来，乌云压境，冷风呼啸，颳得树枝乱颤，树干微倾。乔唯安裹紧外套，跺了跺脚，双眼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


    陪着她站了许久的周御也忍不住开口：“还没打到车？”


    “恩……可能是这太偏，司机都不愿意来。”乔唯安揪着用来挡风的衣领，闷闷地说。


    哗啦。周御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我送你吧。”


    没过多久，一辆迈巴赫停在乔唯安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周御的脸：“上车。”


    乔唯安刚刚坐好关上车门，就见闪电如一条长龙在空中蜿蜒闪过，紧接着一连串轰隆隆的炸响，天空顿时像被撕开个口子，倾盆大雨直泄而下。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周围水汽迷濛，整个车辆好似一叶扁舟在大海中航行。车内空气安静，乔唯安望着窗外的大雨忍不住感嘆：“天啊，下得都冒烟了。诶？小心后面的要超车！”


    只见一直跟在迈巴赫后面的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加快速度，从迈巴赫的身侧跑过，溅起一层海浪般的雨水，眨眼间就消失在前方的雨幕里。


    “他是嫌弃我们的车太慢么？”乔唯安不满地轻哼，下雨天不开转向灯，还溅一身水，一点超车礼仪都不懂。


    可这时，却听身边的周御忽然开口：“先、先别和我说话……”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紧张。


    乔唯安惊讶地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


    “你、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乔唯安吓了一跳，连忙找出纸巾，就要帮忙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


    可周御却躲开，双眼仍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别、先别管我，我没事……”


    “我来开吧。”他这个样子，她实在不放心。


    然而，周御丢来一句灵魂般的拷问：“你带驾照了吗？”


    乔唯安一噎，只好乖乖地握紧安全带。她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这时，一条推送在手机屏幕上闪过：进帝都市区多路段严重积水，请提前绕行。


    她为周御读过后，周御立刻双手划了个圈，方向盘一转，把车调头驶向另一条路。


    “诶？”话还未冲出口，又被乔唯安咽回去。唔，不能打扰周御开车来着。


    倒是周御自己抽了个空，断断续续地解释：“先……别回去了……去、我爷爷家。”


    雨刷器飞速摇摆，大概又开了几十分钟，迈巴赫终于以蜗牛一般的速度爬进别墅区，停进一栋三层别墅的地下车库里。在把车停稳的一剎那，周御浑身瘫软地趴在方向盘上，呼出一口浊气。


    乔唯安连忙跳下车，跑到另一侧的驾驶座边开门把周御扶下车。她本来身材高挑，可在宽肩窄腰更高大的周御身边显得极其娇小。她把周御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背着他一步一步使尽力气向前挪。


    “你如果还意识清醒，就自己走两步好吗？这个样子，我根本背不动啊。”欲哭无泪，仿佛自己正背着一座山。


    这时，楼梯口处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既惊喜又担忧地看着他们：“御少爷，你，你自己开车回来的？”说着，女人连忙上前帮着乔唯安把周御扶上楼。


    卧室里，周御双眼紧闭，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中年女人熟练地点燃屋里的安神香，乔唯安也拧了热手帕为他擦过脸后，悄悄出了房间。


    第一次见到周御这样，乔唯安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向屋内。中年女人拉着她走下楼说：“没事的，他需要好好休息，放松心神就好。”


    “他，这是怎么了？从刚开车就这样。”刚刚为他擦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触手冰冷，让她心有余悸。


    “以前没这毛病的。去年年底的时候出了场车祸差点送命，从那时候落下的心理障碍。”中年女人解释完，她仔细地瞧着乔唯安，朴实一笑：“姑娘长得真俊，是阿御的对象？”


    “不、不是……朋友而已。”乔唯安被中年女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请问，您是？”


    女人不甘心地嘟囔着：“可我看你和我家阿御配得很……我是周老爷子的保姆，姑娘就和阿御一样，叫我徐姐就成。”


    快到午饭时间，电视里放着电视剧，她陪着徐姐坐在沙发上，一边帮着徐姐择菜，一边时不时地望向楼上周御的房间。平日里可以坐在电脑前一连码字几个小时的乔唯安这会儿却半个小时都有些坐不住。


    “他一般过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啊？”又忍不住抬头，可那间房门仍旧紧闭着。


    “他啊，没个准。有时候十几分钟自己就出来了，有时候睡着了，就一两个小时。”徐姐把乔唯安担忧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喜，但又不好表现出来，难得阿御带回来一个姑娘，万一把姑娘吓跑了怎么办。


    于是，她把乔唯安手里还没择完的的豆角拿回自己盆里，劝道：“他没事的，没准儿一会儿就能起来。乔小姐，你呀，也别帮我择菜了，我听老爷子提过你，对瓷器、古玩很有研究。老爷子也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前一阵子他还让我收拾出一间收藏室，专门摆放这些东西。就在二楼左右最里间，要不你去看看？”


    乔唯安明白，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周御这是心理疾病，车祸后遗症，需要他先好好休息。


    雷声滚滚，大雨仍未停歇，乔唯安给乔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后，便上了楼，走进徐姐所说的收藏室。


    据说周家祖上是个正正经经的，前朝时期还出过状元。周老爷子年轻时候就爱好文古玩，但后来打仗，周老爷子参军，也就没工夫研究这些。如今老人年纪大了，不仅把年轻时的爱好捡起来，甚至范围还扩大了。


    看着古董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从春秋战国到清末，每一个古玩旁边都标註着它的名字用途和时代，看得出来周老爷子对它们格外爱惜，如数家珍。乔唯安看得目不暇接，不由得啧啧惊嘆，简直就像是在逛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