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燃怀揣满腹的狐疑与急切，脚步匆匆地出了校园，沿着人行道前行。


    此时的街道上车辆稀疏，基本都是桑塔纳、捷达、夏利之类的老旧车型。


    偶尔飞快驶过一辆农用三轮车。


    机动车道两旁络绎不绝的自行车才是出行的绝对主角。


    时不时响起‘叮铃铃’清脆的车铃声。


    耸立的水泥电线杆往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街两边的建筑物外墙以冷色系为主，楼层不高又缺乏合理规划，显得凌乱破旧。


    正值下班放学高峰期，行人来来往往，他们的穿着打扮虽说已经开始融入了一些时尚元素，但整体仍以朴素为主。


    男人们多着简单衬衫或短袖 t 恤配直筒长裤，女人们偏爱碎花裙或素色上衣搭过膝半身裙。


    绝大部分行人挺胸抬头，他们的目光是朝前看，而能见到的低头族，手里拿着不是报纸就是杂志。


    连手机都是奢侈品的这个年代，虽然普遍物质匮乏，但精气神很足。


    这让方燃倍感亲切。


    前面不远是街头报刊亭，方燃快步来到报刊亭前。


    报刊亭的摊位上《体坛周刊》、《参考消息》摆在中间。


    两边则是《读者》、《青年文摘》以及《故事会》、《当代歌坛》等等期刊杂志。


    此时电脑尚未普及，大众对互联网知之甚少，纸质传媒依旧是获取信息的最主要方式。


    扫了几眼报纸的头版标题，方燃恍然惊觉，仅仅依靠查看这些时效性滞后的纸质信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探查世界时间线是否混乱。


    一路走来，一切的一切与记忆中的 1999 年别无二致，但夏小雪清唱那还未面世的《青花》，却如同一团迷雾萦绕在方燃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没看到夏小雪，这是她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


    不需要站着等继续前行就好。


    既然无法在最短时间之内辨别世界时间线是否混乱，那只能先确定是否夏小雪重生。


    一想到夏小雪，方燃行进的步伐立刻放缓，心绪瞬间如同一团乱麻。


    如果两人双双重生，意味着足以改变命运，弥补前世满满的遗憾。


    但夏小雪的诡异重生，极大可能是因为得悉噩耗而殉情轻生。


    要是当初自己再坚决一些，彻底断了与夏小雪的联系，她或许早就拥有幸福美满。


    又怎么会因为自己历尽种种苦难却以悲剧收场？


    浓浓的愧疚让方燃呼的吸都有些艰难。


    死亡再重生是一种涅盘。


    相信夏小雪肯定会有新的感悟。


    也会再次面临人生选择。


    夏小雪将痛苦遗忘掀开崭新篇章……？


    不！


    太了解夏小雪了。


    她的个性之中有着一种永不放弃，只要她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


    哪怕跪着哭着也会走下去。


    当然了，不管最终重生的夏小雪做出何种人生选择，只会尊重她的选择，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念。


    还有夏小雪真是重生。


    要不要告诉她自己也重生了？


    正当方燃胡思乱想之际。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带着颤音的呼唤：“方燃！”


    方燃急忙压下极度波动的情绪，停步转身，夏小雪骑着自行车已经来到面前。


    当见到十八岁的夏小雪，方燃的心悸动不已。


    朴素的白衬衫下配藏青色短裙，夕阳余晖映照她那雪白的脸颊，仿佛抹上一层淡淡的胭脂，微风拂过，扬起鬓角一缕秀发，又平添几许娇俏。


    浓郁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


    方燃再仔细一看，夏小雪眼角泪光闪闪，红润的双唇微微发颤，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好久不见？


    记忆中，虽然整个高三都刻意躲着夏小雪，但两人是职工子弟都住在厂里，夏小雪每天总会逮着上学或放学的机会见上一面。


    这么激动地说出好久不见。


    之前又借用校园广播清唱与当下时间节点不符的《青花》。


    基本可以确定夏小雪真就是重生了。


    不过，事关重大还是很有必要试探一下。


    “说！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方燃微微扬起下巴，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夏小雪眼中的青涩少年渐渐模糊，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一瞬慌忙昂头，用力地耸了耸小鼻子。


    双手死命地握住车把手。


    生怕控制不住就冲过去抱住方燃哭诉。


    现在是1999年，如果说穿越，上课偷看《寻秦记》的方燃能理解。


    至于‘重生’这个概念。


    网络小说尚在萌芽的当下就让方燃费解了。


    更何况，重生是一种回到过去的虚幻假想，不管再怎么说，方燃也难以置信。


    距离高考不到一周。


    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就不要给年少单纯的方燃增添困惑烦恼了。


    但上苍垂怜给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拼命压住狂浪般澎湃的情绪，夏小雪看着模糊的天空，瓮声瓮气地说：“你！”


    “我？”方燃装作很纳闷的模样，继续试探：“我……我怎么欺负你了？”


    夏小雪不敢看向方燃，哪怕是十八岁的他，也很容易让自己彻底失控。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夏小雪太了解方燃，他看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一定会问个明白。


    方燃可以确定无误。


    夏小雪真就是重生了。


    她见到十八岁的自己难免情绪激动。


    可又没法解释。


    只能用撒娇这样的方式变相地倾诉前世的苦楚。


    而且还能知道夏小雪重生之后，并没有选择遗忘痛苦，开始新的篇章。


    她一心想着要弥补遗憾。


    否则也不会重生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


    现在告诉夏小雪自己也重生了？


    肯定不行啊，这妞会彻底失控，当街抱着自己失声痛哭，而后美滋滋地展望未来。


    至于被同学老师撞见传到父母那里，导致再次反对？


    经历过刻骨铭心的苦难，父母敢反对，她敢高考都不考了，强拉着自己私奔！


    即使要说至少也得等高考之后。


    “小雪，你到底是怎么了？”方燃思虑之后，决定先装傻，也是给夏小雪充裕的平复情绪时间。


    夏小雪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恢复了不少理性，想要弥补前世遗憾就必须从改造方燃开始。


    距离高考还有一周时间。


    给他突击补习。


    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相信能让原本只考上普通院校的方燃大幅提高成绩。


    被改造的方燃考上985可能性不大。


    考上一所211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