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


    “……我懂了。”


    春秋寒暑才几步，相逢已到歧路。


    （四）


    距离商殷离开又过去两年。


    这两年来，各种消息都有，只是参耽不再有什么起伏。


    西风残，故人往。


    乱世最荒唐。


    参耽终于要成亲了。新娘温婉贤淑。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城外又来战报：我军全军覆没。


    参耽默然转身。


    这一战，不论生死，只要输了，商殷都不会再归来。


    参耽举杯对天，一饮而尽。


    新人旧酒，爱恨尽藏。


    一盅敬殊途。


    “一拜天地——”


    ——————————————


    《参商》篇——【完】


    註：参商，古时天上有参星和商星——参商两星辰，永世不相见。


    杜甫有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妄为》（上篇）


    「藤生树死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


    （一）


    我是一个藤蔓精。


    从我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为自己选定了终生的依伴。


    我们每个藤蔓精都是如此。


    当然，我们也会象徵性的问一下有没有树精主动愿意成为我们的羁绊，不过这个机率真的很低很低。


    谁愿意被一个藤蔓精死死缠住呢？


    所以当我懒懒地问完这个问题，意料之中没有应答之后，我就近选择了脚边大树精粗壮的树干。虽然树皮有点粗糙和裂纹，但我并不介意这些。


    正当我活动筋骨准备往上爬，小声地传来：“你，你到我这里来吧。”


    我抬眼，呦，还是一棵树苗呢。距离我不远，也不近。


    “要不，你来我这里吧。”他又说。有点急切又有点害羞。


    “你太瘦小。”


    “我会长得比他还高大。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可以陪你更久。”


    我用了三个日夜。一寸一寸挪到他身边。


    第三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刚好在他细瘦的树干上缠了第一圈。


    他害羞地对我说：“你来啦。”


    “是呀，我来了。”


    从那天以后，每天醒来我都会跟他说话，一直到太阳下山。


    等他睡下了，我也不睡。


    我更加努力地伸展自己的藤蔓，再长一点儿，再软一点儿，只为我能缠绕着他更多一圈。


    第二天，他数着我的缠绕的圈数：“你可缠紧些，小心掉下去。”


    “当然不会，我会缠得紧紧的。”


    然后他就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笑，我就忍不住开心。


    我挥动小叶片拍他。


    他说：“哎呦，你别绕我，痒。”


    我拍的更起劲了。


    那段时间我们最要好。


    一天一天。


    他变得不再害羞。


    他也不再只跟我一个人说话。


    他变得越来越勇敢和自信，我心里高兴。我相信是因为我。


    那一刻我并不知道我把他当成了我的专属品，他的所有一切改变也都是属于我。


    （二）


    一大早我就被吵醒了。


    我睁开眼往下看，他的脚下新长出一个藤蔓精。


    也许是昨天夜里，也许是前天凌晨。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偏不倚，就长在他的脚边。正在努力往上爬。


    我很生气。


    却没有底气。


    我的根长在一米之外。


    明明是我占了别人的东西，现在别人要来拿回去，理所当然，可我依然觉得他在抢我的东西。


    “你换棵树吧，我这里已经有了我的小藤蔓精。”


    我从来没这么得意过。


    他说了我是他的藤蔓精。那么，作为交换，他就应该也是我的。


    我的。


    别人不能抢，不能碰。


    那天之后，我开始不再希望他和别的花花草草说话了。


    他因为我变得开朗和强壮。可他的优秀却不再属于我一个。这个意识让我觉得特别不痛快。


    我对他说：“你以后能不能只和我说话？”


    “为什么呢？”


    “我不喜欢你和他们说话。”


    “可我依然最喜欢和你说。”


    我开心极了，满心只剩下他对我说最喜欢。以至于我没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答应我。


    我又变得很快乐。


    每天多缠他一圈。


    （三）


    变化总在不经意之间。


    又仿佛一夜之间。我的大树好像高了，树干也更加的粗壮。


    他正在离我越来越远。我必须仰着头才能跟他说上话。


    这让我心慌。


    突然的某一天。他低头对我说：“小藤蔓，我要往高处去，我想去看更蓝的天空，接受更多的阳光。”


    我非常难过：“那我呢？”


    “你依然在我身上啊，你缠绕着我，我也会陪伴你。”


    “可你长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别丢下我。求你。”


    “我们依然在一起。”


    “我不愿意抬头会看不到你。你说过会陪我更久。”


    “我会做到。可我也不能停在原地。”我在那一剎那看到了他眼底的坚持和渴望。


    我望着他。


    他望着天空和云。


    ☆、《妄为》（下篇）


    （四）


    那天之后，仿佛所有都没有改变。天空依旧蔚蓝，云朵还是随心所欲的变换着那几种不规则的形状，走走停停。


    我的大树每天还是会低下头来，却只是看着我，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说的话。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懂。


    他如他所说的那样，每一天都在努力地向上。


    然后在夜里歇一歇，等一等我。


    可那怎么够呢？


    我曾一度以为，既然无法阻止，那就追随吧。才发现，越追却被落下更远的那种无力和委屈这样叫人绝望。


    于是我不追了。


    我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


    我不再往上，而是把所有的力量成长为捆绑，我竭尽所能将他越缠越紧。恨不能死死缠进他的血肉里，长进他的骨髓里。


    仿佛疯魔。


    我看到他因我受伤，因我难受，我反而觉得快活。


    却再也求不得安心。


    一次也求不得。


    一夜一夜。我总是睁眼到天亮。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根在一米之外那方寸的土地里越来越虚浮。或许已经拔出地面了吧，那种孤注一掷的缠缚早就超越了我身体的极限。我所依赖所能藉以支撑的全部也就只有这一分缠绕的安全感。现在却也那样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