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维便走到夏楚旁边坐下。
夏楚今儿穿了件驼色羊毛大衣,里头衬了件米白色的鸡心领羊绒衫。乐维注意到他不太喜欢穿西装,大概是体质畏寒,衣着也比其他人来得厚实。天气虽然入了秋,可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乐维只裹一件夹克就敢出门,他却已经里头一件绒的,外头一件毛的了。
体质得多差啊。
大约乐维瞧得毫不掩饰,叫夏楚有点不自在了,那人转过头,问他:「看我干什么?」
下午四点,日头不是最毒的时候,却仍旧亮堂堂照得人暖和。夏楚一转头,恰好弯出下颌到脖颈一条天鹅般优美的曲线,阳光下发着光似的,顿时叫乐维心跳漏了几拍,狠狠吸了口气。
太丢人了,他慌乱地低下头,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三秒钟后,抬起头笑了笑。
「听韩导说你最近在忙艺术院线的事儿?」乐维问。
这事儿夏楚也没瞒过谁,听乐维问,便点点头:「嗯。」
「怎么样了?」乐维又问,「还顺利吗?」
夏楚又是点点头:「嗯。」
「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乐维问。
「暂时没有。」夏楚这次很是慷慨地多说了两个字,「谢谢。」
对话难以继续,气氛尴尬地凝滞下来。
长椅不长,上头坐着两个人。秋风吹过,带来秋意的清凉。夏楚直视前方,不发一言,乐维直视前方,一言不发。良久,乐维无奈地嘆了口气。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乐维斟酌着语气,「你真的话太少了。」
「有。」夏楚说。
乐维挑眉。
夏楚赶紧补上一句:「韩松说过。」
「你话这么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流啊大哥。」乐维抓狂极了,「就比如说,刚刚我问你艺术院线的事,你总要多说一点,我才好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你啊。」
「目前真的没什么你能帮忙的地方。」夏楚认真地说。
但他完全会错意了。
「不,我的意思不是想帮你……啊不,我是真的想帮你,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总是不说话,咱们没办法交流啊!」
「你想交流什么?」夏楚问。
「我……」乐维觉得自己是怀揣着一颗真心来的,此时此刻却真实感受到了心累,「我也没想跟你交流什么具体的东西,就是闲聊……你以前总跟人闲聊过吧?」
「有吧。」
「那我们也聊聊呗?」乐维说。
「好啊。」夏楚说,「聊吧。」
……
五分钟后。
长椅不长,上头坐着两个人。秋风吹过,带来秋意的清凉。夏楚直视前方,不发一言,乐维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
乐维彻底放弃了。
上苍在给你什么的时候,就一定会相应地夺走什么。上苍给了夏楚令人心动的美貌,就相应地夺走了他的语言功能。
没毛病。
乐维如坐针毡,他应付得来满场话痨的场合,却对夏楚的安静束手无策。想着要不回去吧,又担心自己突然起身离开,是否会显得唐突又不礼貌。正左右为难之际,夏楚突然有了动作。
乐维满怀期待地看向夏楚,感动于那人终于决定打开话题了。
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一个打火机,单手打开烟盒,刚想从里面抽出一根,察觉到乐维期待的目光,转而先把烟盒递到了乐维面前。
「你先来?」夏楚问。
乐维无语地合了合眼睛,摇头道:「不了,我不会。」
夏楚便自己取了一根,点燃。
奶色烟纸包着菸草,细而长,一个外国牌子,夹在夏楚修长二指中,竟不知哪个更白皙一些。
夏楚浅吸一口,菸草的雾气在口腔里打一个旋,又淡淡地吐出,一吸一呼之间,平添了三分颓然。乐维不由愣神,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吸菸的?」
夏楚一怔,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很久了吧。」
他看着乐维,像是想起来这人刚刚还抱怨自己话少,又补充道:「大概……是我十六岁的时候。」
他吐了个漂亮的烟圈,淡淡道:「我十六岁的时候跟一个叔叔去片场看他们拍电影,片场里人人都抽菸,他们也给了我一根。第一支烟呛得我半死,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你这么小就学会吸菸,家人不说什么?」乐维问。
「他们很忙,不太顾得上我,发现我学会吸菸的时候,我已经戒不掉了。」夏楚仿佛很排斥说起家人,为了转移话题,竟破天荒问起问题,「你呢?我记得你出道很久了,一直没学会吗?」
不会吸菸,对普通人来说是挺正常的事,可放在娱乐圈却有点不正常。
圈里压力大,吸菸是很好的排遣方式,有时连夜开工,一支烟能带来宝贵的片刻清醒。尤其是这么讲人脉的地方,结伴吸菸往往是打开新人际关系的重要方式。因此,圈中无论男女,大多都慢慢沾了菸瘾。尤其乐维这样的当红艺人,压力格外大,菸酒两样根本免不了,乐维却至今坚持不碰菸草,难怪夏楚有此一问。
这些年问乐维的人不少,因此乐维早就练就一套熟悉的说辞,答道:「我气管敏感,每回碰都丢半条命,还是不碰了。」
「这样啊……」夏楚吸了口烟,瞧着手里燃了半截的菸草,点头道,「这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能不碰就不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