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说什么了?」夏楚问。
乐维便把顾弘文叫自己做的事全对夏楚坦白了一遍,末了道:「他说,只要我肯帮他,娱乐圈的资源随我挑,哪怕我想经商,他也保证我发财。」
夏楚轻蔑地冷笑:「他倒是大方。当年许韩松的条件可没这么优厚,到底是位置升了权力大了,开出来的价码也丰厚了。」
「我拒绝了。」乐维道。
乐维肯坦白,自然是因为没有接受。不过听到乐维亲口说出这四个字,还是叫夏楚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甜。
「你就一点都不动心?」夏楚故意问。
乐维腼腆地摸了摸鼻子,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动心啊,可是,如果我答应了他,不就等于拿爱情去换利益吗?」
「我还年轻,只要肯拼,金钱地位都会有的。更何况,我现在赚的钱已经够多了——起码你再生三个我都养得起了,那我又何必贪心呢?进这个圈子第一天,我爸就跟我说,花无百日红,叫我凡事想开,顺其自然。万一哪天没人喜欢我了,大不了退出,回家啃老,他也欢迎。」乐维嬉皮笑脸跟夏楚撒娇,「既然如此,我当然选你。」
他眯着眼,不光撒娇,还抓着夏楚的胳膊,癞皮狗一样黏在夏楚身上:「反正我拒绝他,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总不至于把我送进去。」
「他还真的能把你送进去。」夏楚问,「你知道他现在的头衔吗?」
「不知道。」
夏楚把顾弘文那一长串吓死人的头衔都报了一遍。
乐维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夏楚故意道:「后悔了?」
乐维狂点头。
「晚咯,你都拒绝人家咯。」
乐维哭着抱住夏楚:「我进去以后你能每天给我送鸡腿吗?」
「嗯,」夏楚拍拍他的头,「送两个。」
乐维大哭。
「不过……」乐维擦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你真的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夏楚挑眉。
乐维坐近了一点,望着夏楚:「你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
「你说。」
「其实我本来有点可怜他,毕竟他那么大岁数,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又不认他……可他想收买我监视你,这一点挺奇葩的。」乐维撇撇嘴,「考虑到他爱子心切,手段出格点,勉强可以理解啦。」
「不过,他有一点说得很对。」乐维低头看了眼夏楚已然有些微隆的肚子,「人活着,不能总是一个人啊。」
「人不能只有朋友,也要有亲人和爱人。如今我在你身边,勉强算得上爱人吧?」乐维小心打量着夏楚的表情,夏楚没有反驳,他心里微微得意,继续道,「可我也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我知道你朋友多,不过他们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我想,如果你能找回自己的家人,有个逢年过节回得去的地方,这样不是更好吗?」
夏楚垂下头,若有所思,乐维觉得他好像被自己说动了,趁热打铁道:「父子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哪怕是天大的矛盾和误会,说开了就好。原来我执意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我爸差点把我赶出家门,后来我俩还不是和好了?我相信,无论发生过什么,你父亲一定是爱着你的,你也一定……」
夏楚突然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乐维在大家庭长大,亲人之间关系和睦,其乐融融,于他而言是一种常态。他成长于充满爱的环境里,备感亲情可贵,自然也习惯性地用善意揣度别人。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幸福。
「父子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夏楚冷冷道,「那是你见得太少了。」
他对乐维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绝不可能跟顾弘文见面,更不可能认他为父亲。他不配。」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夏楚道,「他再约你见面,你也不必理会。」
乐维看着夏楚严肃的表情,懵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乐维略感尴尬,便去洗澡。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见夏楚还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电脑,噼里啪啦敲字,他忍不住问:「你在干吗?」
「写演讲稿。」夏楚没抬头。
「你自己写?秘书呢?」
「电影学院要办我父亲的电影回顾展,请我过去讲话。这份稿子,我不想别人替我写。」
夏楚回答后,乐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他不解地抬起头,发现乐维在笑。
「怎么了?」
乐维走到一旁,拿出张淡紫色的邀请函。
「『夏映之导演去世十五周年纪念兼电影回顾展』,对吗?」乐维把邀请函递到夏楚面前,「我是青年演员代表。」
夏映之导演一生坎坷,终身未婚。
他出生于北方不知名的小城市,父亲是高中数学教师。十七岁只身来到北京,十八岁考取电影学院,开启电影之路。当年适逢中国电影大发展,二十二岁的夏映之导演凭藉自己独立指导的电影短片《望春》在圣丹斯电影节上脱颖而出,正式成为青年导演中的佼佼者。后来在其二十三岁、二十七岁时,他又分别凭藉自己执导的电影拿下柏林电影节银熊奖,以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一时风头无两,被视为华语电影的希望。
也正是在此时,他的人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