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了——乐维这样说。
夏楚望着这双眼睛,他说不出拒绝,只想不顾一切地迎合上去。
「离开你以后,我也没有再找过别人。」夏楚道,「我有sophie就够了。她很像你,她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属于你的血液。我只要守着她,就好像守着你在身边一样。」
夏楚呢喃着说:「我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你的生活里好不容易剥离了我,可以有新的发展,我不想自私地破坏。可是那天,我在酒店遇见了你……」
夏楚闭上眼睛,许久,他紧紧抱住乐维。
容我放肆一次吧,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
「答应我,别再离开我了。」夏楚说,「就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我不会再跟你赌气,你也别再离开我,好吗?」
乐维抱住他,想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与自己合二为一。
「我哪儿都不会去。」乐维低下头,亲吻夏楚的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夏楚离开那几年,乐维曾偶遇宋溪山。
许久没见,乐维要请宋溪山喝一杯,宋溪山年前刚查出有糖尿病,不敢喝酒,两人改去喝茶。
席间,茶泡二遍,宋溪山问乐维,你跟夏楚究竟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提起旧事,乐维仍旧委屈,索性竹筒倒豆子,吐个干净。
吐完了,他畅快了,宋溪山久久不语。
半晌,宋溪山道:「你觉得夏楚不爱你?可我们外人看来,他分明爱惨了你啊。」
宋溪山自然知道夏楚诸般不妥,很多事,换个处理方法,本不至于如此,偏偏夏楚许多步都走错了,不怪乐维满心怨气。可是究竟多年交情,亦兄亦父,宋溪山再怎么批评夏楚,终究还是体谅他的。
「乐维啊,区区一句『我爱你』,说不说出口有那么重要?」宋溪山道,「你去问问,有多少人只求夏楚点头,哪敢再奢求一句『我爱你』?」
「夏楚选择了跟我在一起,就不能为我做一点让步?」乐维道,「亲口说出『我爱你』,对我很重要。」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理啊,我们这些老傢伙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宋溪山不由琢磨,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有过乐维这样的想法吗,「我跟你嫂子风风雨雨快三十年了,你问问她,我对她说过多少次『我爱你』?可是要有人敢跟她不客气,你看我能饶了他?人啊,越是经历得多了,越是不爱把那些情情爱爱的挂在嘴上。」
「可是我又没要求他天天说,」乐维仍旧委屈,「就说一次,一次都不行吗?」
「夏楚的性子啊,压抑惯了。他习惯了在心里藏事,以前我愿意栽培他,也是因为他做得多说得少。」宋溪山道,「不过乐维啊,他爱不爱你,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他对你好得大家以为他包养你了。后来怕你不高兴,连韩松的面都不见。你们天天在一起,他爱不爱你,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走到这一步,夏楚当然有错。你气他不愿意为你让步,心事都藏着不说出来,这些我不替他辩解,他也该给你个交代。可是当时,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人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兴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宋溪山的痛惜之情,后来又过了很久,乐维才一点一点慢慢领悟。
在他终于过了三十岁这个坎,由一个话痨变成一个话少的人之后。
在他又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发现坦诚心情于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件难事之后。
在他有了足够多的阅历,有了之前没有的勇气,也多了许多之前没有的犹豫之后。
乐维终于理解了当年的夏楚。
一切都太快了。
当年的种种,于乐维来说,只是放纵地陷入爱河,于夏楚来说,生活却在剎那间天翻地覆。
原本打定主意一辈子单身,一次意外,自己竟然怀孕了。自父亲去世后,孤独了十几年的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个人。这人比自己年轻,用着很多自己根本不懂的新鲜词彙,冲动却有活力,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跟他不是特别能聊到一起,连电影都看不到一起去。可是他对自己真的好,于是夏楚也开始希冀,可以与他,还有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一起,拥有一种真正美满和睦的生活。
即将到达幸福的顶点时,他流产了。
这对两人都是个打击,乐维为此难过了很久,夏楚一定难过了更久。可是他一个字都没对乐维提过,也许,正是担心难过会摧毁两个人,夏楚决定迅速跟乐维结婚,让一件令两人都开心的事沖淡失去孩子的悲伤。
那时,夏楚是真的打定主意跟乐维共度余生的。
他自己这样承认过。
只是两人间一开始就隐患重重,争吵不可避免,走到后来,是阴差阳错与必然的共同结果。
换了自己,当时会作何选择呢?
夜深人静时,乐维在心里反问。
一边是相识十五年,陪伴十五年,也暗恋十五年的好友,一边是从相识到相守,不过才一年多一点的爱人。
我会怎么选?
其实,当时夏楚是做了选择的,只是他的态度不够坚决。
而当时的乐维不满,我这样坚决地爱你,为什么你不能同样坚决地爱我?
乐维很失望,失望的背后悬着欺骗的阴影,于是两人彻底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