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总是难料。
杨小奇做梦也想不到他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传说中的麒麟神剑却是那上百双难以瞑目的眼睛和三清道尊那事不关己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
杨小奇在心底无数次地呐喊着无数次咒骂着那个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凶手无数次埋怨那亲眼目睹暴行而无动于衷的三清道尊铜像。杨小奇不敢仔细去看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生怕从里面现熟悉的面孔和身影。
飞星啊飞星你千万不能死啊。还有那些刚认识和来不及认识的朋友。也许大部分人并没有把杨小奇当成朋友杨小奇还是会在心中为他们默默祈祷希望他们都能活着。
杨小奇攥紧了双拳向前迈出了沉重的一步。药小雅紧紧拽住杨小奇的衣袖步步紧跟。
一具、两具、……四十九具杨小奇已经数的麻木了。因为杨小奇知道此刻不是数那些满是油迹的铜板而是在度那些逝去的生命。当数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杨小奇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
骨碌、骨碌在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处有个球状的东西从上面滚落。
药小雅再次尖叫起来。
那是一颗人头一个曾经挣扎过的不屈灵魂。
杨小奇心里猛地一震一步一步沿着楼梯缓缓而上。当杨小奇最后一步落下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除了鲜血还是鲜血。此刻的药小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除了用手紧紧捂住她那潮湿而苍白的唇外。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咳嗽声从不知名的角落处传来。
对于杨小奇那声音是那么甜美是那么的熟悉。杨小奇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害怕一个人对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杨小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而行。
一抹红色与那女子唇上的鲜血相互辉映照耀着杨小奇的内心深处。光阴的碎片似乎以已在很久之前。那是一抹曾经令杨小奇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红色那是一抹无数次感动了杨小奇的红色那是一抹改变着杨小奇人生道路的红色。
那一刻杨小奇紧紧握住了那女子苍白无力的双手。
四目相对仿佛过了上百万光年。
良久杨小奇才从嘴唇里吐出一个字:娘。
没错那女子正是宋改改。
宋改改深情地凝望着身边的杨小奇一字一字道:“孩子快走!危险危险!”每一个字宋改改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杨小奇的眼泪从早已潮湿的脸庞滑下截铁道:“娘!我不走!我那里也不去!我要陪着娘我要永远都和娘你在一起。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一定要揍飞那个混蛋给娘报仇。”
宋改改摇了摇头道:“娘不行了。娘就要死了。不要报仇不要……你、你要……好好活着!”
杨小奇竭力喊道:“娘不是说只要修炼了就能成神仙吗?神仙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杨小奇已经泣不成声。
宋改改又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胸口。
宋改改一字一字叹道:“傻孩子!”
宋改改抬起右手抚摸着杨小奇潮湿的脸庞声音颤抖道:“孩子看来我们母子要缘尽于此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娘不能、不能……如果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不死不灭娘好想好想……好想……。”
宋改改的话还没说完那苍白的双手已经缓缓垂下。
宋改改双眼紧闭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死了。
当宋改改的手从杨小奇脸庞滑落那一刻他又感觉到自己又是孤独一个人了。
哇的一声药小雅也跟哭了起来。
杨小奇低声泣道:“你哭什么?”
药小雅一边拭眼角的泪水一边哭道:“人家也好感动啊!小雅从来不知道母爱原来如此伟大。因为小雅是被茅山派的师叔伯们一手带大的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杨小奇心道:“原来你也是个孤儿!”
药小雅哭地更加大声了。
楼上更高更深处传来一女子的轻泣声。
只听那女子悠悠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如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白的这《将进酒》本是风格豪迈之作此刻听来却多了一分哀愁凄凉之色。
与此同时在七宝玲珑塔里第三层。
柳千蝶正蹲在一个身穿墨绿道袍的道人尸体旁边轻轻哭泣。
死去的这个道人就是十年前带柳千蝶去武当山游玩柳千蝶的受业恩师昆仑派的副掌门——空心道人。
世界上什么都变了唯独那伴随了一生的仙剑拂尘在他旁边安静地躺着。柳千蝶所读的那诗句对于他来说曾经是那么熟悉可惜此刻他已经听不到了。
在柳千蝶不远处成天蛟默默地站着、等着。
成天蛟此刻多么想上前去安慰柳千蝶几句;可又怕会让柳千蝶更加伤心。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替她承担这一切。爱一个人心情也会随之而动。
沉默还是沉默此刻成天蛟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
什么也不能做。
七宝玲珑塔第四层。
皮悦朋牙关紧咬泪花在眼中闪烁。
人非圣贤读书人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
大殿上白鹿五老的尸体已经冰凉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面对夕日的良师善友皮悦朋不禁深深叹息。
白仁心、李义天、董礼乾、许智琳、温信友他们五人的侠名曾经威震九洲大地。而此刻他们只剩下了名字。他们的身体也将慢慢的腐化直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试问若干年后还有谁能记得他们的名字?到最后他们还是一无所有。
皮悦朋友不禁扪心自问:“人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
皮悦朋友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所走的路是不是错误的。江湖的恩恩怨怨生生死死到底何时才休罢?
不知不觉间皮悦朋已经在心里划上了一个问号加一个叹号。
七宝玲珑塔第五层。
佛门梵唱之音在此间回荡:“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
悉耽婆毗。阿彌唎哆
毗伽蘭帝阿彌唎哆
毗迦蘭多伽彌膩
伽伽那枳多迦利
莎婆訶。”
尘时、尘光二僧双目禁闭双掌合十背对背而座。一遍又一遍念着他们从不厌烦的往生咒。他们希望以这无上佛法化解亡者的无限怨气度那些逝去的灵魂前往极乐西天。
汗水从尘时脸颊滑落打在他的肩头浸湿了他那月白色的僧衣。
尘光忍不住睁开双眼问道:“师兄我们在这里光念这往生咒有什么用?不如让我出去找出那杀人凶手将他打入阿鼻地狱永不得翻身。”
尘时高颂佛号正色道:“尘光师弟你我都是佛门弟子怎么能妄动嗔念呢?嗔念一动心魔便会有机可乘杀念则生。杀念一起生灵涂炭。那你与魔又有什么区别呢?罪过罪过阿弥拖佛。”
尘光反驳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域?”
尘时嘴角动了动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尘光听着尘时诵读着《金刚般若菠萝密多心经》作顿悟状心道:“师兄这是以金刚经来化解我心中心魔。”尘光叹道:“师兄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言罢尘光又将双目合上。
梵音嘹亮金芒闪烁处宛若那佛祖的微笑。
七宝玲珑塔顶层。
北堂鹤的双眼充满了黯然之色盯着空空如也的剑台兀自愣。
诸葛天人、林语玄、不聪禅师、青城剑派座萧云龙、铸剑山庄天堂长老林如天、地堂长老莫如颜、万铿等寥寥数人站在北堂鹤身后默不作声。
铸剑山庄玄堂长老沈如意正逐个仔细检查那五具尸体的怪异之状。
李飞星是后来才赶到的。
当他一口气来到七宝玲珑塔最顶层的时候一切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李飞星本想出言询问万铿却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其实根本不用任何语言来形容那空空的剑台和旁边倒下的五具尸体已经说明了这里曾经生了一件足以让佛、道、儒三教震惊的大事。那就是:有人来这里杀死了五名守剑人夺走了麒麟神剑!
那一刹那的寂静仿佛要把空气凝结。
大家都在等待等验尸结果的出来。除了等待他们实在不知道还能为那些逝去的生命做点什么?
李飞星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北堂伯父这里究竟生了什么事情?麒麟神剑又在哪里?”
北堂鹤还是一言不宛如一根僵硬的木头一般。
众人长叹短嘘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说上几句。李飞星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出来说说这里究竟生了什么?就算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而说上几句。
长久的叹息无止境的叹息。
或许眼前的一切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场恶梦。
检验完毕沈如意迈步来到北堂鹤近前沉声道:“禀告大庄主属下已经查验完毕。五人死状极怪其中上官掌门是被利器穿胸而亡伤口有轻度灼伤;龙门大侠公孙息浑身青印堂黑元婴被灭似乎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毒下毒的手法和二十年前江南靖海山庄被灭门如出一辙。如果属下没有推断错的话两者都是被同一种毒物所害。”
众人闻言大惊。不聪和尚脸上略过一丝阴翳之色。
二十多年虽然过去了但对于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那件事情却是记忆犹新。江南儒门的领袖靖海山庄在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被神秘人一夜灭门。
包括庄主欧阳玉在内一家三百余口无一生还。
虽然当然佛、道、儒三界虽然竭力封锁这个消息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后来武当、昆仑、青莲门、云隐寺四大宗派联合布了一条禁令:禁止正道中人继续追查此事。虽然事出跷蹊但孤木终难成林大家终于放弃了最后的追查。
一晃就是二十年。
沈如意指着那具头根根直竖面部黑的尸体继续道:“此人似乎被雷火击中而亡虽然面目全非但从其肥胖的身躯来看一定是长白山的蒲元上人;铁枪门门主楼铁心是被玄冰封住窒息而亡。至于那具被焚烧的几尽灰烬的尸体哎……五位守剑人……”沈如意没有把话说下去。”
泪水开始在北堂鹤眼圈里打转。
沈如意长叹一声将右手摊开只见他的手心里有一枚着淡淡金光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的琥珀石中有个“南”字依稀可辨。与北堂鹤手指上那枚红色琥珀石戒指里的“北”字遥相呼应。
北堂鹤心中明白那枚带“南”字的蓝色琥珀石戒指正是二庄主南普照的家传戒指。
戒在人在戒亡人亡。
他们两人在受戒时立下的誓言遥遥在耳边响起。北堂鹤不禁老泪纵横缓缓接过了那枚“南”字戒指失声道:“贤弟啊我的好兄弟都是为兄害了你啊!为兄当初悔不该不听你的规劝。将麒麟神剑带回山庄才招致今天的杀生大祸酿出如此惨剧。都是为兄的错啊!还害的你尸骨无存。”
沈如意、林如心、莫如颜三人闻言回想起往日里南普照对他们的关怀备置不禁声泪俱下。因为他们的眼中南普照是一个多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人。总而言之南普照这个人只能一个“好”字来形容。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北堂鹤起身缓步朝那南普照的尸体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为兄知道若你在天有灵的话你也一定会原谅我。因为你是个好人对谁都是那么好。但是为兄不能原谅自己啊
。”说着说着北堂鹤欲拔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