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英国人糟糕的办事效率，在勇敢号遭遇重大故障这件事情上，长安街得到消息的速度甚至比唐宁街更快。


    而且还快得多。


    以至于，当万里之外的斯坦厄普海军上将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候，“有一艘英国驱逐舰在印度洋上趴窝，不得不找咱们求援”的消息就已经兜兜转转，最终被刚刚下班的郑良群当成一个乐子告诉给了常浩南。


    “英国驱逐舰？”


    后者本来正在沙发上陪着小启鹤玩，并没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过来蹭饭的郑良群身上。


    但这个关键词还是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哪一艘？”


    常浩南最近没什么功夫关注海军新闻，而2009年这会儿，皇家海军又恰好处在青黄交替的换装过渡阶段。


    由于45型的服役计划恨不得一年变三次，所以那些早就计划要退役的老42型也只好跟着在棺材里仰卧起坐，甚至偶尔还要出港执行任务。


    除了专门关注这一领域的研究人员和部分军迷以外，恐怕就连一些海军指战员也未必能实时搞清楚到底谁在服役。


    “最新的那艘，45型，好像叫勇气还是勇敢号的，刚服役不到半年，据说本来是准备跟随咱们编队返航顺便访问，现在估计行程也要变化了……”


    郑良群虽然早就已经过了停飞年龄，但在0910阅兵中依然会以空中编队指挥员的身份乘坐领队预警机参加阅兵，所以最近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只是从同样参加空中编队的海军同行那里听了个大概而已。


    然而，听到出问题的是45型，常浩南可瞬间就不困了。


    之前研究怎么把罗尔斯·罗伊斯赚上梁山，一起研发ae1500发动机的时候，他就在交流过程中发现，对方关于间冷回热循环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从而大概推测出，上一世困扰45型、朱姆沃尔特级和伊丽莎白女王级的动力可靠性问题并不只是综合电力系统的锅。


    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才一直没说出来而已。


    虽然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问题似乎提前好几年爆发了出来，但好在ddg1000和六艘45型都已经上了船台，也属于开弓没有回头箭，并不影响整体计划。


    当然出于严谨起见，首先还是要确定对方的故障原因。


    “更详细的情况呢？”


    他手上拿着玩具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旁的姚梦娜看到这个架势，也赶紧抱起孩子上了楼。


    郑良群则显然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会引得对方如此郑重的关注，当下也收敛起玩笑的语气：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而且实际上，恐怕英国人自己也都还一头雾水。”


    他说着看了看表：


    “亚丁湾附近海域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一点钟，之前听到的消息是荥州号正在进行技术准备，预计需要5-6个小时，也就是到咱们这边的午夜左右，才有可能协助对方恢复动力……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否则可能还要再延后。”


    这个回答让常浩南稍微懵了一下。


    郑良群之前的描述相当简略，以至于他下意识以为整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现在已经进入了嘲笑和锐评环节。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等等……”


    常浩南很快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勇敢号现在还在海上漂着？”


    郑良群点头：


    “上级是两个小时之前收到的通报，而勇敢号发生故障的时间最多也就再往前推大概四十分钟到一小时……考虑到对方已经无法靠自己完成动力系统重启，那外部协助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位。”


    “嚯！”


    常浩南蹭地坐直了身子。


    他此前的一切计划都是基于事后角度出发，所以制订的相当复杂且漫长。


    但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碰巧赶上事发正当中。


    而且还有一艘华夏军舰就在附近，几乎相当于现场直播。


    这样一来，留出的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


    事已至此，郑良群哪怕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意识到常浩南恐怕对此有些想法，于是紧接着回答道：


    “救援行动还需要英国方面的同意才能执行，考虑到他们那边的效率，这功夫估计也就是刚刚开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向上级申请，把你带去海军指挥中心，从那里能通过卫星通信跟荥州号取得直接联系……”


    ……


    一个半小时后，京城时间晚八点。


    常浩南终于如愿接通了与荥州舰的视频通信。


    得益于经过专门扩容的第二代中继通信卫星网络，解放军已经可以在通用数据链当中专门腾出一条通信线路，从而跨越小半个地球进行加密的实时视频传输。


    尽管清晰度只有不超过720p的水平，对于经历过4k时代的常浩南而言实在难以称得上“高质量”。


    但就大多数任务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如今两个大屏幕上，一个正播放着荥州号舰桥内一片忙碌的场景，另一个则直接联通了舰上摄像头，可以看到仍然处在无动力漂航状态下的勇敢号。


    一名海军参谋赶紧上来介绍情况：


    “林舰长正在后面的舱室分配任务，应该还要几分钟才能回舰桥，常院士您可以先看下初步确定的任务规划。”


    “直升机甲板……”


    常浩南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从对方手中接过文件，用最快的速度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紧接着……


    又翻回到最前面，看了第二遍。


    看着常浩南脸上愈发凝重的表情，旁边的一位海军首长突然有点心里发毛：


    “这个外接电源的方案虽然是英方首先提出的，但荥州号的轮机部门已经进行过必要的补充，也已经咨询过了海军装备部和南海舰队装备部的同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当然知道，尽管面前这位并没有直接参与过驱逐舰动力系统的研发，但qc300燃气轮机的核心机却是出自对方之手。


    要是救援过程中真出了什么差错，那到时候乐子可就不只是皇家海军的了。


    看着眼前大佬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常浩南赶紧放松下来：


    “别误会……技术上没什么问题，我在意的是派人登舰这个部分……”


    他刚想要再说点什么，远处大屏幕上却已经出现在了林曦舰长的身影。


    背后还跟着三个身穿显然并非华夏海军制服的身影。


    常浩南下意识以为是英军派过来的联络人员，遂强行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肚子里。


    但旋即又发现那三个人明显都是亚洲面孔，气质上也不像是外籍华人的样子。


    刚才那位参谋赶紧在后面补充：


    “这是英方专门提出的要求，说是上舰的时候得让咱们的人换上他们的制服，以免在下级军官和水兵当中引发误会……”


    这一句话，倒是把附近几个人都给逗笑了。


    而与此同时，林曦那边也被告知了大概情况，开口道：


    “常院士您好，这里是荥州号驱逐舰舰长林曦，我们正在获取勇敢号的行动轨迹和规律，预计在半小时后开始尝试靠近对方，请问有何指示？”


    荥州舰这会儿正处在最忙的时候，林曦作为一名海军普通指挥员又不认识常浩南，突然被拉到舰桥进行通信，心里难免有点不快。


    这第一句话也稍微有那么点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您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耽误太长时间。


    常浩南也顺势开门见山：


    “林舰长，我需要确定一下，你们在登舰过程中，是否有机会进入对方的轮机控制室？”


    林曦点点头：


    “有的，我们计划派出舰政委黎万兵同志，机电长黎崎同志和轮机工程师杨怀磊同志登上勇敢号，他们都具备一定的机电专业知识和英语沟通能力……”


    “那就好办了。”


    常浩南兴奋地挥了下手：


    “在协助勇敢号完成系统重启之后，我希望你们能顺便确认一下对方燃气轮机中冷回路在故障前最后一刻的工作情况，尤其是出口冷却气流的流量和湿度……wr-21的基础设计我们已经有一定了解，有可能通过这两个参数推断出大概的故障原因。”


    刚才还有些不耐烦的林曦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位恐怕不简单，态度顿时发生了180°大转弯，关切的问道：


    “系统重启之后，我们应该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用来确认情况，又不可能携带储存设备或者录像设备……有没有什么快速筛选关键数据的办法？”


    常浩南低下头，大概回忆了一下之前任炳达汇报过的情况：


    “间冷回路在对方系统中的代称大概率是以ird或者irc开头，至于剩下的……应该可以通过单位大致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