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故事之亡命天涯》 第1章 胡搅蛮缠 时间是2012年的9月。 某一天，下午4时左右。广南省东部，梅平县，梅山镇中心派出所。 综合办公区热闹得很，两拨人正在接受调解。 梅山是个6万人的镇子，虽然人口不多且身处广南省的穷乡僻壤，但是梅山中心派出所还是勉强搭着“一室三队”的架子。“一室”是指值班室，也就是负责接听群众报警、处理突发事件等事宜的办公室，“三队”指的是由治安队、交通队和刑侦队组成的三个警务队伍。 中心派出所名称好听，其实正编的刑警加上社区警、户籍警、内勤连带所长、教导员才12个人，带着五六个辅警每天奔忙，日复一日地履行着执法为民的光荣职责。梅山镇庙不大，但是妖精多，和所有基层派出所如出一辙，每天总是有忙不完的拉杂事儿。 两拨人吵架是因为三轮车撞人的“交通事故”引发的赔偿争议。调解室内，年轻的刑警小邓有些头大。 本来嘛，这梅山镇鸟不拉屎的乡镇，在广南完全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公路就那么一条国道，其它都是村道，也没啥像样的“交通事故”，多是撞伤耕牛、压死鸡鸭、摩托车打架之类的琐事。但是随着这些年老乡们购买力上涨，轿车多了，摩托车、农用车三轮车多了，“事故”频次也水涨船高，人伤事件逐年增加。 乡下地方比不得城里。城市机动车保险齐全，还有专业交警和保险公司各种查勘理赔，规矩都是现成的。梅山没那条件，三轮满地走，很多农用车主不年检也懒得买保险，出了事故全凭嘴巴和拳头解决问题，纠纷特别多。而所谓的派出所“交通队”也都是所里各色人等临时客串，水平参差不齐，处理“事故”的满意度因人而异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回刑警小邓运气差点儿，所长和教导员进城办事，其他警员都出警了，内勤也帮不上忙，家里就小邓和一个辅警大刘看家，这调解“交通事故”的好事自然就摊派到他俩头上。 “喂喂喂，安静，听我讲啊。”小邓清清嗓子，晃着手里的一叠体检报告连带伤情鉴定意见示意大家注意听讲，“事故的来龙去脉这个问题我们搞清楚了，朱阿贵全责。但是张二毛，你这个体检报告有问题啊。” “你们都看仔细噢，腿部轻微骨裂、伴随软组织挫伤，皮下组织淤血，这都属于外伤，轻微伤，可以认定是被朱阿贵的三轮车撞了，应该赔。可是你这个慢性前列腺炎和糖尿病也要人家治，这恐怕说不过去吧？”小邓指头冲着那份报告点了点，“三轮车撞不了前列腺炎，也撞不成糖尿病！” 肇事车主朱阿贵说：“邓警官，糖尿病我懂，那个前列腺炎是个什么毛病？我听不明白。” 小邓想了想，对朱阿贵这种人只能用大白话含糊解释：“就是那尿尿的玩意儿感染了，疼、涩，总是滴滴答答尿不干净，慢慢地……在那方面不起作用了。” 小邓话音刚落，朱阿贵差点儿跳了起来：“冤枉啊邓警官。这毛病我也有哇！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张二毛去镇医院连他爹的小鸡鸡都要拍片子，我起先就反对的，可是他偏偏要给他爹做个全套检查，我拦都拦不住……他、他他这是在讹我啦。”愤激之下，朱阿贵说话有些不连贯。 张二毛是个矮墩健壮的本地汉子，剃着光头，腆着大肚皮，看模样就不是个相好的。张二毛说：“喂，邓警官，这怎么是讹人呢？全身检查是镇医院给的建议，不做全身检查哪里晓得我爹出什么内伤？” “我爹现在全身疼，躺在医院动不了。朱阿贵你撞了一个快70岁的老头难道我们不该全身检查？你是不想赔钱吧？你敢当着警察说一句不赔么？” 就是就是，你先说你认错不认错要不要赔吧！钱多钱少那是另外一回事，谈！张二毛身边几个闲汉纷纷撸着袖子跟着吆喝起来，态度很不友好，不用说那都是张二毛找来的江湖兄弟。 朱阿贵挣着脖子：“我撞哪里赔哪里，我给你爹治那个骨裂，还有那个腿上淤青的伤，这我认！你这个前列腺炎和糖尿病我治得了吗我？” “我爹现在生活难以自理，恐怕好几个月下不了地，你说说，他那个糖尿病会不会加重？”张二毛理直气壮，“那个前列腺炎呢，他老人家现在起床尿尿都费劲了，每天要憋尿，这几个月下来前列腺炎不就严重了？” 还有这个梗啊？朱阿贵被张二毛一番狡辩不晓得该怎样回话，只得把目光转向警察小邓和旁边的辅警大刘，希望他们帮帮腔主持公道。辅警大刘快速地把头低下，他知道自己一开口没准儿惹火烧身。自己是个乡民眼里的“皇协军”，乱开黄腔犯不着，身边有个肩上有豆带警号的正编警察顶着呢。 ——好像张二毛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小邓挠了挠头，他心知张二毛在胡搅蛮缠…… “我认为，我认为啊，这个……”年轻的刑警小邓斟酌着词句，“张二毛，据我个人的经验，你爹这个是慢性病，和被撞是没有直接关系的，你如果想解决问题，就不能提这种诉求……” 你是医生吗？老头儿几个月起不了床身体坏了你敢承担责任？快70岁的老人家呀！闲汉们纷纷摇头，小病一躺成毛病，毛病一躺变大病，这个道理都不晓得……哎，你这小警察不明事理，偏心。 办公室响起各种杂乱无章的噪音。 张二毛欺负小邓年轻脸嫩：“邓警官，你就回我一句大实话，床上躺久了前列腺炎和糖尿病会不会受影响就完了，你敢拍胸脯说个不字么？” 这种事情他娘的能打包票吗？小邓怔了怔，盯着张二毛的眼睛慢慢有了火气。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斜对面的刑侦室坐着一男一女。调解室发生的一切这两人瞧得清清楚楚。 男的30多岁，穿着便服，嘴角叼着一支烟，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邓的狼狈样。旁边一女的年轻一些，白皙清秀，身材削瘦，一头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若不是脸色有些苍白，乍一看是个地道的美人胚子。 女的嘴角露出一丝调侃：“喂，老莫，你不也是警察？怎么？看见你的小兄弟被怼也不去帮帮场子？” 老莫喷出一口烟：“这梅山不是我的地盘，关我卵事。老子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年轻人嘛，多历练历练就好，这对那个小邓来说是难得的锻炼机会。” 女的鼻子哼哼：“我就知道你这人阴得很，只要是活人和你打交道就没占过你便宜。”女的白了老莫一眼，“喂，给我也来一支。” 老莫扔了一支“芙蓉王”过去。女的娴熟地把烟一叼，从老莫手里接过火机，“啪”地点上。 老莫瞟了一眼女的：“白如雪，烟少抽点，女人抽烟多了脸上会有烟纹，白瞎了你这张漂亮脸蛋。” “老娘一身都是毒，还在乎抽这口破烟？”白如雪面带不屑，一张脸儿隐没在烟雾缭绕中。 老莫瞅了瞅白如雪，没说话。 “老莫，你等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我们都在这儿看吵架都1个小时了。” 老莫看了看手表：“快了。这会儿应该到了。” 老莫话音刚落，大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而有力，伴随着两声共鸣感极强的咳嗽声，咳咳！ 老莫说，人来了，说到就到。 调解室开始安静下来，然后是小邓喜出望外的声音：“哎哎，牛所，您来了……” 第2章 牛所断案 白如雪歪着头一瞅，调解室走进一个身高近1.9米的巨汉，穿着便服，胳肢窝夹着一个包包。 那牛所走路习惯性地弓着脖子，庞大的身子前拱像一头晃晃悠悠的大水牛， 牛所，即梅山中心派出所的所长。名如其人，说话像打雷，牛得很。 “他娘的怎么回事。咹？”浑厚的男中音隔着老远都震得耳膜嗡嗡轻响，“怎么又是你？张二毛？！” “是我哎牛所，不过这次我占着理呢！”张二毛的声音好像没刚才那么硬气了。 调解室内顿时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牛所啊，您来了，哎，领导来了就好，您来评评理儿…… “一个一个来，不要吵！老子听着呢。”牛所夹着包包一直没舍得放下，一边听着小邓和辅警汇报，百忙中还不忘向刑侦办公室回头瞅了一眼。 牛所硕大的眼珠子瞄了瞄白如雪，又冲着老莫挤挤眼，算是打招呼了，然后扭过头专心听取群众情况反映。 “这牛所就是一头大水牛，”白如雪忍不住笑道，“这人去演拳打镇关西的鲁智深都不用化妆的。” 老莫吐出一口烟：“人不可貌相，人家牛所外粗内秀头脑挺管用的。我跟你讲啊，牛所长期和群众打成一片，做基层工作很有智慧，比我这省厅来的可强多了。” 白如雪说：“头一回看到你老莫那么谦虚。”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白如雪看到那牛所手里拿着那叠体检报告出神，一双牛眼直愣愣的。 调解室传来牛所的男中音：“张二毛，你这个屌毛，你爹的这些毛病都得治？” “没错牛所。” “没得商量？” “这个……我爹现在医院躺着，要商量让朱阿贵去商量呗，我还来这派出所干啥？” 牛所沉吟不语…… 白如雪旁观这场闹剧早看腻了，转头对老莫说：“我饿了，要吃饭。” 老莫说：“等牛所忙完，晚上一起吃。” “我要吃这里的炖黄牛肉。” “有！我请你。梅山的黄牛肉挺有名。” “我中午才吃一碗面，这会儿都饿坏了，坐在这里傻等都等烦了。” 老莫说：“就你事多，没看见牛所忙着吗？忙完我们就去吃饭，我还想着和牛所喝两盅呢。” 白如雪索然无趣，偏过头去看那调解室的情况，一眼正瞧见牛所亲亲热热地搂住张二毛的肩膀走向隔壁的办公室，看样子牛所要和张二毛单独谈话。 白如雪嘀咕：“这要忙到什么时候啊？这乡下地方的人奸猾狡诈，对付他们太费口舌了。” 老莫说：“放心，牛所有办法。” 白如雪笑道：“他会有什么办法，让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领头的光头胖子揍一顿，让他老实听话别再耍无赖。” 老莫瞪她一眼：“胡闹。警察这么干和土匪有啥区别？” 办公室隔音不是很好，比邻的墙壁蓦地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然后是“哐当”一声响，可以听到有人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传来“呜呜呜”口齿不清的聒噪。细细一听，牛所还在说话，胸腔里发出浑厚的嗡嗡声，也不晓得在和那个张二毛在谈什么。 白如雪哑然失笑，冲着老莫挤了挤眼。老莫装作没看到。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牛所搂着张二毛的肩膀走了出来。 白如雪分明看到张二毛步履蹒跚，捂着肚子，走路趔趔趄趄，脸上极力掩饰着惊恐和不安。 牛所的大嗓门在调解室响起：“听着啊，张二毛的思想工作我刚才做通了。现在我宣布对这次交通事故的处理决定。”牛所平静地看了看众人，“张二毛他爹的伤朱阿贵包治，该多少是多少，那个前列腺和糖尿病不关朱阿贵的事。朱阿贵另外赔800块营养费误工费。” “这样处理满意不满意？”牛所瞪着大伙儿。小邓和辅警大刘注意看众人的表情。 “牛所，张二毛他爹在医院躺着呢，他那个要住院费的，他要一直住院我就得一直掏钱。”朱阿贵提出异议。 “让张二毛把老头子上好药带回家，住个屁的院住！皮外伤。”牛所说。 众人沉默着，闲汉们看着张二毛。张二毛在牛所的逼视下老老实实地点头：“按牛所说的办。” “你是发自内心的么？”牛所和蔼地问道。 “是……我完全发自内心。”张二毛瞅了一眼牛所，低下了头。 “噗嗤！”白如雪忍不住笑出声，“老莫，这个牛所就是你讲的‘外粗内秀’，‘和群众打成一片’啊，呵呵。” 老莫严肃地说：“基层有基层的特殊性，解决问题比较直接。你看看，结局还是不错嘛，很公平。” 牛所的声音还在回荡：“朱阿贵，别以为我偏袒你，老子这是秉公办事。你他娘的也是傻逼！你那破三轮我早先就讲过，所里也到处宣传，要买保险买保险，你们不听嘛。要不张二毛他爹在医院躺一年也自有保险公司去料理，跟你毛关系都没有。这次你也吃了个教训吧？” “牛所讲得对，我得买保险。” “嗯。讨打吃记就是好的。哎，你们还有意见吗？” 在牛所强大气场的压制之下，调解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出声。 “没意见就滚蛋！老子事情多呢。记住噢，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可不许记恨寻仇噢，要被老子逮到你张二毛打击报复，我扒了你的皮。”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牛所。张二毛一伙人忙不迭地应着。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张二毛、朱阿贵和一群闲汉消失在门口。 牛所继续训话，对象是小邓和辅警大刘。 “大刘，你跟张二毛一段路，看看他们路上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张二毛是个混子，胆子忒大呢。” “是，牛所。”大刘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支开辅警大刘，牛所开始对小邓做业务辅导：“看到了没？干调解要善于做思想工作，没错，对混混的思想工作就得像我刚才那样。道理硬，拳头也要硬，那些人吃打不吃劝。你们这些警校生啊，要这样文绉绉地干活，吵架吵到明天天亮都没结果，倒让大刘这些辅警小看你了。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牛所，这样是不是不太……那个，不符合规则，我主要是想和他们讲道理的。”小邓小声地辩解。 “规则？道理？你和老子讲这个？”牛所斜了一眼小邓，“我告你啊，规则就是天底下所有道理的归总，所以讲规则的时候没啥道理可以讲的。他要不认，那你得想法子让他认。” “老子不是居委大妈，没那功夫闲扯蛋。这里是乡下派出所，是执法机关，老子只要结果。照你这个路数，我这中心所增加几倍人手都不够用。” 小邓不吭声了。 “学到了？” 小邓说：“学到了！” “你那搏击每天还坚持练练么？” “练着呢牛所。” “嗯。”牛所点点头，拍拍小邓的肩：“人家说你小邓长得帅、跑得快、有大爱，是个好警察，可这还不够啊。在我这梅山所你还得加上两条，打得服，镇得住！懂了吧？” 小邓深吸一口气：“我懂了！” “哎，提醒一下啊。”牛所扭头往门外瞅了瞅，“办事有分寸，可别让人看出来。那边办公室隔音差，注意影响。嗯嗯，当然，我们还是以思想教育为主的。” 小邓呲牙一笑：“明白！牛所。” …… 白如雪似笑非笑地望着老莫，赞了一声：“老莫，真是个有智慧的所长哎！” 第3章 决定去留 梅山镇大街，一间小酒馆的包房里。 牛所、老莫和白如雪三人坐在一张圆桌边，一盆热乎乎的炖黄牛肉冒着香气。 牛所打开一瓶“泸州老窖”，拿了三个杯正要倒酒。 老莫手一伸，瞅了瞅白如雪，意思是她不能喝。牛所望着白如雪苍白泛青的脸儿，立马明白过来了。 牛所说：“妹儿，你行不？” 白如雪说：“倒上，我没事。” 老莫说：“白如雪，我可不能害你，你抽那玩意儿不能喝白酒，容易爆血管你不晓得？” 白如雪撇撇嘴：“早戒了。” 牛所经验丰富，仔细端详了一下白如雪，说：“你那牙还没坏，瘾头还不算大吧。戒了多久了？” 白如雪一把抓过牛所的酒瓶：“废话那么多，我说戒了就戒了，还不信？我就要喝！喝死不关你们的事。” 老莫无奈，静了半晌说：“喝吧喝吧，自己看着点啊，别过量。” 三个人开始喝酒。 牛所把酒杯一端：“来，走一个，欢迎省厅领导莅临梅山。” 白如雪说：“还有我呢？不欢迎？” 牛所干说：“你这小脾气还真不错……呵呵。不欢迎还能坐一块儿喝酒？” 三个杯子一碰。 …… 白如雪喝了两杯酒，脸儿立刻红扑扑的。老莫抓过白如雪的酒杯往桌上一扣：“两杯就好，不许再喝了。” “要你管？” 老莫说：“我不管？我不管你都死了好几回了。听人劝，吃饱饭。懂吧。吃菜！” 牛所喝了口酒，瞅了瞅白如雪，说：“你这妹儿脾气太冲，长得国色天香的，走在大街上都不晓得招多少男人回头，就你这条件……”牛所在老莫的眼神示意下打住了话头。 牛所话没说全，但是后半截话大伙儿都能明白过来。 白如雪脸色绯红，看不出是酒晕还是被牛所刺激的，白如雪白了牛所一眼，又来了一句：“要你管？” 老莫说：“白如雪，你咬我没事，对牛所客气点。他是我老战友，你的事情他都晓得，这次来还要麻烦人家的。” 白如雪说：“我不稀罕，我随便死在哪里都好，早他妈活腻了。死了我就地一躺，你们把我拿去烧了了事。”白如雪挑衅似地看着牛所，“我啥都不怕。” 牛所的牛眼珠瞪着白如雪，白如雪毫不示弱。两人对视着……白如雪像一只小母鸡对峙着一头熊。 老莫在一边说：“别顶牛，谈正事儿吧。哎，老牛，我们明天啥时候出发？” 牛所转过头，慢条斯理地说：“谈正事儿吧。现在我这里有个情况，我都不晓得该怎样和你们俩讲。” 牛所喝了口酒，说：“本来我是把白如雪安排到梅山林场呆着，那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很安全，生活条件也还行。没料到林场几天前出了点事……”牛所顿了顿，“林场留守的那对老夫妻两天前被他儿子接惠州养老去了，白如雪再去林场恐怕不方便。” 老莫愕然：“你为啥不早说？” 牛所说：“知道你今天来，我也是回来的路上打老头子的手机才晓得的，那林场又不是派出所的下属单位，他们要去哪里用得着向我汇报？” 老莫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懵懂。老莫说：“你要这么说，那山上只有小崔一个人了？” 牛所说：“是。”然后看了看白如雪，神情有些古怪。 白如雪拿着筷子扒拉着砂锅盆里的牛肉，好像对两个警察商量她的去留漠不关心。 老莫把那泸州老窖拿过手，一边倒酒一边在琢磨着。 牛所说：“行不行呀你发个话，你要觉得没问题明天一早我们就上山。你要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商量换个地方。” 老莫沉端着杯子吟了半晌，朝着白如雪那边瞅了瞅，意思是：我们俩商量有屁用？得正主儿同意才行啊。 牛所秒懂。 牛所喝了口酒，干咳两声：“那个，白如雪。你也不用和我顶牛，我和你讲个事情……” 白如雪淡淡地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是不是我去的那个地方只剩下一个男人？我要去的话会没有任何选择地给他做个伴？” 牛所说：“基本正确。” “那男的长得帅吗？” 白如雪夹了一块牛肉送到嘴里。 牛所干笑两声：“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白如雪漫不经心地说，“太丑不行，我会犯恶心。如果长得还行，说不定我还能拿来解解闷儿。” 老莫抹了抹脸，小声对牛所说：“我看……还是换个地方吧。” 牛所说：“你这话说的，我就是冲着有个小崔在才这样安排的。我才不怕她拿小崔来解闷儿呢。我是怕……”牛所呲呲牙，好像也有些犹豫了，嘴里喃喃道，“这样孤男寡女确实也不好……” 老莫和牛所默默喝酒。 牛所在权衡这个事儿，老莫和他简单沟通过白如雪的情况：老莫是省公安厅缉毒总队侦察员，白如雪是省厅“8.29”毒品大案的重要线人、污点证人。缉毒总队据说前一阵破了一件捅破天的贩毒大案，这个白如雪起了关键作用。 “8.29”大案牵涉面很广，目前处于保密侦查阶段，如何保障白如雪的人身安全成了一个难题。白如雪是贩毒集团的重要知情人，本身也有毒瘾，省厅拿着这个烫手山芋不好安置。送戒毒所吧，白如雪死活不干，说送她去她便要自杀；去定点宾馆开个长期包房，贩毒集团在广南耳目众多，难免会走漏风声。 最要命的是白如雪性情乖张。这人长期混在毒窝惹了一身坏毛病，烟瘾大，吃东西嘴刁，有各种古怪的要求，据说还不太讲究个人卫生…… 折腾了些日子，办案子的女警见了白如雪绕着走，年轻男警察被白如雪恶心了个遍。白如雪在总队人见人厌，只有老莫这种老鬼能招架得住。若不是这个污点证人价值连城，警察们早把白如雪扔爪哇国了。 总队领导没有办法，只得让队里的几个骨干想个法子怎样安顿这个重要人物。老莫想到自己当年边防大队转业的战友老牛在广南一个狗不拉屎的乡镇干个派出所所长，于是动了心思。他想着把白如雪往那穷山沟沟一扔，神不知鬼不觉的，既环保又安全。 总队领导非常赞同这个方案，这样能规避掉白如雪暴露的风险，还可以腾出好些个人手专心办案了…… 把白如雪送梅山林场去“隐居”是牛所出的主意。牛所有过考虑：林场距离镇上足够50公里，进了林场便是十万大山，生活区在老林子里，环境闭塞，生活设施齐全，一年四季也没几个人去那鸟地方。 牛所和老莫通过气，在林场生活区，除了有一对勤俭诚朴的老夫妇职工能照顾白如雪的生活，林场里头住着的小崔是一颗妥妥的定心丸，白如雪去了那里安全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了变化…… 老莫问牛所：“除了那林场还有别的地方吗？” 老牛说：“那我还得再想想，这一时半刻我可没答案。” 白如雪咽下一口牛肉：“我就要去那林场，你不让我去我偏去。” 第4章 协议达成 老莫说：“你事事都打算和我拧着来是吧？” 白如雪说：“是。老莫你这人阴得很，我和你拧着来就对了。” 老莫说：“我是为你好。” 白如雪说：“为我好？反正我不会回广深。我把你们那边的人都得罪完了，回去就是个扔货，没一个人关心我。” 老莫说：“你这人不好伺候你自己不知道？一身坏毛病……也不懂收拾，我们那女警察都受不了你。你这毛病不改改去哪里都是个扔货。” 白如雪说：“我就这毛病。咋啦？你破案子拉我反水那会儿怎么不嫌弃我？你说过我会戴罪立功，你还会给我规划一个美好的未来！结果呐？我他妈的都活成了一条丧家犬……” 老莫说：“没那么严重好吧，那案子不还在侦办吗？你的安全现在是头等大事你晓得不？” 白如雪哼哼了两声没接老莫的话，顺手拿过老莫的“芙蓉王”给自己点上一支…… 牛所在一边看着白如雪和老莫拌嘴，心里大概知道这个白如雪是个什么秉性了。 牛所说：“白如雪，你真的愿意去那林场？” 白如雪喷出一股烟：“反正我不会回广惠。” 牛所和老莫对视一眼。 牛所用商量的口气对老莫说：“要不，先住几天试试？不行再换地方？” “我哪里有空陪着她试试？我那边一堆的事。要么留下，要么换地方。如果要试试……”老莫皱皱眉，“小崔可不会伺候人……” 牛所问白如雪，“你自己会做饭吗？” “不会。”白如雪回答很干脆。 老莫说：“她不仅不会做饭，口味还特别挑。不吃辣不吃咸不吃葱不吃肥肉。” 牛所接着问：“会自己洗衣服么？” “不会。” “家务啥的总会干一点吧？” 白如雪懒洋洋地道：“我啥都不会干，我只会吃了睡睡了吃。你别问那么多了，把我看成一头猪就对了。” 牛所眼珠子都圆了，怎么这个白如雪是这个德性？其实长得还行啊，看起来没那么邋遢…… 牛所说：“那林场你不能去，我犯不着给小崔找个祖宗供着，他要搭理你才怪。” 白如雪嘻笑道：“那小崔长什么样儿？他要伺候我满意，我可以给他当老婆。他可以睡我。” 牛所嘴里含着的一口酒差点儿喷了出来。 老莫敲敲桌子：“哎哎哎，白如雪，别开这种玩笑。” 白如雪抽了口烟：“老莫，是不是我这种女人男人都嫌弃，没人要？” 老莫叹口气：“我不是那意思……”老莫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牛所想了想说：“白如雪，那我跟你交个底儿，说说那林场的情况，你听了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牛所喝了口酒，慢慢介绍那林场的事情。牛所说，那个梅山林场是个垮台国营单位，国家封山育林之后林业工人都撤了，留下一对老夫妻做护林员。考虑到那对老人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上级林业部门招了个护林员叫崔宇锋的年轻人去接班。三个人住在老林场生活区。 现在那对老夫妻去了惠州养老，山上就剩下小崔一个单身青年，你要去的话就不太方便了。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白如雪说：“我就爱呆在山里，那个小崔他干他的我住我的，我又不影响他。怕什么。” 老莫插话：“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做饭洗衣都不会，你怎么活？” 白如雪说：“我可以让那个小崔伺候我，我给钱。”白如雪翘着下巴，“他一个月工资多少？” 牛所望着老莫，老莫没好气地说：“是，白如雪有钱……” 牛所闷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家愿不愿意的问题。小崔那个人……咳咳，有脾气的。” 白如雪说：“我不介意有脾气的。” 牛所说：“他是个退伍兵，我的老部下，他不会伺候人。” 白如雪一听这话，感兴趣地说：“有照片么？我看看。” 牛所说：“没照片。” 白如雪说：“太丑可不行，我不习惯和丑鬼打交道。” 老莫说：“人家愿不愿意接纳你还两说呢，你倒还挑上了。你这是去避难，不是去相亲！” 一番好毫无意义的讨论，没有任何结果。老莫和牛所喝了几杯闷酒，盘算着这个事情该怎么解决才好。 牛所琢磨了会儿，说：“白如雪，我让小崔照顾你，你打算给他多少钱？” 白如雪歪着头：“他工资多少？” “小崔是事业编，连带补助2000块有吧。” 白如雪悠悠地道：“他负责照顾我的生活，我可以雇他，干得好给我也给2000。” 那小崔的月收入会超4000！再加上省厅按惯例会给一笔监护补贴……牛所眼睛一亮，还不错。要知道他这个中心派出所的所长一个月连带外勤补助也才勉强够5000块大洋呢。 牛所笑笑地端着杯子，老莫知道他现在想什么，说：“牛所，要不你先给小崔一个电话，谈谈？” 牛所说：“这种事情电话里恐怕扯不清，当面讲要好一些吧。”4000块以上的月收入啊，小崔太需要这笔钱了，牛所心里已经替小崔做主了。 白如雪问：“那山上手机用得上吗？” 牛所晃了晃手里的诺基亚说：“林场有座机，手机信号不好，小崔要打手机，会跑到山头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打。” 看来那个林场确实够偏的，白如雪摇摇头说，真他妈的安全！ 牛所一拍桌子：“得了！别为这个事情瞎操心了。反正白如雪这边是没问题的，明天找小崔当面谈吧。” 老莫点头同意：“行，听你的。” 白如雪小手夹着香烟托着下巴，兰花指微微翘起：“你们还没说他长什么样呢。” 牛所一瞪眼：“就你屁事多。明天见着人不就行了？” 第5章 顺利抵达 南国9月，秋高气爽，北方的秋季已然是红叶飘零，南方却依然青葱翠绿。漫山的樟树、?红锥、?杉木、?湿地松生机勃勃。 一台老款北京212在村道土上颠簸。开车的是牛所，老莫坐在副驾驶室。 后尾箱塞满了两大编织袋的物资，都是老莫帮白如雪采购的各种生活用品。老莫家里养着个宝贝闺女，知道怎样采购女孩子的物件。干果零食、换洗的内衣内裤、睡衣，甚至连痛经药布洛芬、土霉素、阿莫西林、驱蚊水、藿香正气水各种药品也采购了一堆。 买东西那会儿白如雪看着老莫忙活，也没说什么，眼里却多了一丝温暖。 白如雪想买几条香烟，老莫没答应。老莫说白如雪趁着在山里呆着的机会把烟给戒了。山里的小崔也不抽烟，林场禁烟火，别给人家添乱。白如雪好一阵抗议，老莫和牛所只装作没听到。 北京212晃晃悠悠地开着，路边零零散散的村落缓缓后退，田园风光尽收眼底。 老莫说，牛所你这个车得换换了，太老了。 牛所说，所里经费有限，穷啊，除了一台奇瑞巡逻车，就这破吉普了，这是所里为数不多的重资产，有得开就不错了。要换车，还得省厅的领导在经费方面多支持。 老莫说，你这个归地方财政拨款吧，省厅哪里管这个？ 牛所说，梅山这个鸟地方穷死，是广南省的盲肠，没有省厅支持甭想着换车。这次梅山中心所帮了省厅的忙，省厅那边有什么要淘汰的二手普拉多啥的支援一两台就好。 老莫说，这个事情他管不了。 牛所开始向老战友发牢骚，说省厅的只晓得给他布置任务，一点也不体恤下属，白干活不给钱，以后碰上这种事情别找他…… 提到这次收留白如雪，牛所想起一个问题。 牛所说：“老莫，白如雪的事情你有没有和我们县局打过招呼？” 老莫说：“没有。我直接用私人关系找的你。”” 牛所说：“你要这么操作算是违规了，哪里有省厅的直接给一个派出所布置任务的道理？” “事关重大，白如雪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有白如雪在，老莫不想说太多。 白如雪坐在后排百无聊赖，听到两个警察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白如雪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尽扯那些没用的。也不说说我以后在这里要呆多久，还有，那个小崔的情况你们也得和我讲详细点啊。” 老莫说：“你呆多久我现在还没有个明确的时间表，这要看我们什么时候了结这个案子。你的危险一天没解除，我们一天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行踪。” “至于那些小崔……”老莫瞄了一眼牛所，“你让牛所讲讲呗。” 牛所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叫崔宇锋，28岁，以前是武警边防总队的侦察兵。我转业前是边防派出所所长，老莫是总队的副参谋长。小崔是我们的兵。你呆在那山里尽管放心，来多少蟊贼有小崔在就不怕。” 白如雪说：“听起来满厉害的。” 老莫说：“这就是我把你安顿到这里来的理由。小崔是个老实人……” 白如雪轻笑：“我就知道老莫这人最阴，这种事情也要折腾自己的兵。哎我说，你们两位都是高级警官，所长啊参谋啊，你们的大头兵还是个护林员，跟着你们这当领导的混有个什么好？” 老莫随口道：“你知道啥，小崔本来是个排长的，也是警官……” “哦？”白如雪笑嘻嘻地道，“那他怎么成了个护林员呢？” “……”老莫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话太多，转头瞅了瞅牛所没接着说了。 “说说嘛，反正这会儿闲着。”白如雪看起来很有兴致。 牛所脸儿臭臭的，也没吭声。 良好的谈话氛围戛然而止，白如雪吃了个瘪，悻悻地闭嘴了。 212吉普开始进山了…… 蜿蜒的山路显然许久没有车辆进出，山道两边野生的茅草和杂树把山路遮掩得愈发狭窄。212的后视镜和车身经时常碰着挂过的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噪音。 山道是碎石和黄土混合在一起的简易公路，两条深深的车辙，看得出以前这里是跑过车辆的，中间鼓起的路面都快要擦着212的底盘了。 山路蜿蜒陡峭，老牛粗壮的胳膊打着方向盘，动作幅度很大，白如雪在后座不停地左摇右晃。 老牛说，亏得是这个212吉普，换一般的轿车根本进不来。这山路以往是运送木材的，十几年没车开进来了，再过个十年八年估计这路都会给灌木和杂草占光了。 人在车上颠簸得难受。山路不好走，山上的景致却很好。老莫把车窗摇下来，山风扑面，带着草木的清香，满眼都是青青翠翠，路边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白如雪身体虚，被212晃得头晕眼花直犯恶心。 白如雪说，我晕车，想吐。 老牛说，把头伸到窗外去，随便吐，坚持一下就好。 到了半山腰，212速度开始降下来，路面也平坦了一些。 老牛说，快到了啊。 白如雪趴在车窗边，抬头看见一座高高的山峰，明丽的阳光下，山上尖尖地飞出几个翘翘的屋檐，上面好像有房子。 白如雪说，这个车要开到山顶去么？ 牛所说，那山顶是个废弃的神庙，不是林场生活区。那庙是梅山唯一的景点，解放前一个云游的野和尚修的，有百年历史了。庙虽然荒了，菩萨还是在的，你以后生活在林区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拜拜神，让菩萨保佑你。 白如雪说，那我得去看看，哪天我心情不好，我就把自个儿剃个光头，把那庙占了。我在这山上出家做个尼姑。 牛所笑道，你那是假尼姑，有你这种抽烟喝酒吃肉的出家人么？ 老莫说，白如雪，你呆在这山上我也没什么要叮嘱你的，就在这儿好好养身，不要动什么心思，也不要乱跑。有事情可以用小崔的电话联系我。 白如雪没好气地说，就这荒山野岭的我能跑哪儿去？我这身子骨恐怕走不出二里地就给狼吃了。 想到这林场那么原始封闭，白如雪说，这山上有狼么？ 牛所说，没有。这山上有麂子、野鸡野兔，最多的是野猪。这野猪是保护动物，现在开始泛滥了。你在山上注意别乱跑，别惹上野猪，要不会给野猪拱坏了。梅山的野猪凶得很，经常有老乡给野猪拱伤咬伤。 这山上最可怕的不是野猪，而是蛇，晓得吧？过山风、五步蛇、眼镜蛇都有。你要给蛇咬了就麻烦了。 白如雪一听说蛇，立马一身鸡皮疙瘩。白如雪说，老莫你买了蛇药没？ 老莫说，蛇药一般的药店哪里有得卖？不过你放心，有小崔在，他知道怎么对付蛇。你待在山上听话，别乱跑就好。 …… 212缓缓拐过一个大弯，迎面一个砖木混搭的楼牌出现在眼前，上面是红色的油漆涂写的大字：梅山林场。然后旁边有一个大大的烟火警示牌，写着一些防火事项，粗粗一瞄，都是些严禁带入火种上山、不许在野外抽烟之类的警示。 212吉普开进门牌，停在一个方方正正、青砖砌成的老式平房组合的大院子，院子烫着水泥，很平整，怕有个四五百平大小，中间有个旗杆，上面悬挂着一面五星红旗。 老牛粗着嗓子招呼大伙儿：“到了，下车吧！” 第6章 初次见面 白如雪从吉普车上摇晃着走了下来，这一路她颠簸够了。 白如雪跑到操场边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干呕几声，吐出了几口酸水…… 抹抹下巴定定神，白如雪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即将长期隐居的林场：三排青砖房子形成一个“凹”型，每排平房有三四间屋子，也不晓得哪一间可以住人。 正南的房子中门大开，看起来像个接待室，旁边挂着一个长条木牌，上面写着：梅山林场场部。那木牌颜色泛着灰白色，看来是个老物件了，应该是这个林场正常运营时期遗留下来的东西。 院子被人打理得非常干净清爽，地上看不到一点杂物。水泥地周边是一圈用青砖围砌起来的花坛，浅浅的，绕着院子方方正正，花坛里种着满满当当的太阳花，在阳光下开得热热闹闹。 院子东边有一个高高的水塔一样的建筑，那好像是了望台，白如雪仰着脖子看了看，那应该是护林员观察火情用的吧…… 环境其实还不错，除了有点偏。 老莫和牛所把白如雪的行李搬下车，“砰”地一声刚关上后尾箱。耳边传来一阵洪亮的“汪汪”声，一条大黄狗不晓得从哪里窜了出来，朝着三人一阵咆哮。 那黄狗细腰长腿，一看就是条顶好的“赶山狗”，跑起来刷刷的像条狼崽子。大黄狗好像有些欺软怕硬，汪汪乱叫着直接向白如雪那边冲了过来。 “嗷呜——”白如雪尖叫一声，晕车的疲软一扫而空，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往牛所身边逃。 牛所把编织袋往地下一扔，紧赶几步挡在白如雪面前，冲着那条大黄狗喊道：“蛋蛋！别凶啊，是我啊！他妈的，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真是条笨狗！” 被称做蛋蛋的大黄狗似乎记忆力欠佳不记得牛所了，依旧伏着身子冲着牛所和老莫“汪汪汪”乱叫一气，龇牙咧嘴，模样凶得很，好像要随时扑过来。 就这会儿，一个黑瘦的小伙儿从了望台那边小跑过来，嘴里喊道：“蛋蛋，别叫！是牛所。” 这狗听得懂人话，可能想起来眼前的大块头是曾经的客人，蛋蛋收起了凶相，开始围绕着三个人“呜呜呜”地哼哼，在脚边钻来钻去，嗅着三人的身上的气味儿。 “莫参谋，您怎么来了？”黑小伙儿看到了老莫，说话的语气带着惊喜。 “哈哈！想不到吧小崔。好久不见啦！”老莫大步上前，晃着膀子和那小崔握手拍肩打着哈哈。 三个战友见面，笑嘻嘻地热乎着把白如雪晾在一边。 白如雪眼珠子瞟了瞟那黑小伙儿，长得还行，厚嘴唇，高鼻梁，两只眼睛眯眯的，虽然不大，但是清澈透亮特别有神，咧嘴一笑，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这牙可真白，用的什么牙膏刷的？ 小崔这模样让白如雪脑海中猛地跳出一个词儿：干净！没错，这小黑长得真干净，仿佛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气。倘若这小黑是个女人，那应该是山里盛开的一朵黑百合……白如雪觉得这样来形容特别合适，只是，山里有黑百合这个品种么…… “哎？这是……”崔宇锋看到了白如雪。 白如雪飞快地瞟了崔宇锋一眼，用手撩了撩头发，双手抱在胸前没说话。 老莫招呼白如雪：“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崔，崔宇锋，梅山林场的护林员，这是白如雪。” 白如雪明显感到一道目光从自己的脸庞一扫而过，像一道阳光炙过，脸庞居然有着温热的感觉。——这小黑的眼睛可真亮…… 崔宇锋点头道：“你好。” “你好。”白如雪偏过头，去看那条大黄狗。 牛所的大嗓门响起：“来来，把东西拿上，去场部那边坐坐，到里面抽口烟喝口水。哎呀，我这上山一路守着规矩不敢乱来的，憋坏了。” “我来拿吧，牛所，你们里面坐。”崔宇锋把两个编织袋轻轻一拎，引导众人去场部那间大屋子。 梅山林场的场部说是场部，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张图表和一张梅山林场的大幅地图。 房间中央摆着两张办公桌，一部电话，几张长木条椅子，都是90年代那种淘汰的老款样式，上面的油漆都磨光了。屋子的陈设很旧，但是家私用料很结实，用的都是顶好的松木。一台老式康佳彩电摆在办公室中央。 崔宇锋招呼两个老领导坐下休息，给大家倒水、拿烟灰缸。 崔宇锋说：“牛所，莫参谋，抽烟就在我这儿抽，出了这个门儿可就不能抽了。” 当然，老莫和牛所点头，来林场当然要自觉的。 牛所说：“喝点儿水吧，这水是场部山后老井里的井水，纯正的天然矿泉水，甘甜得很。” 老莫笑嘻嘻地说，那是好东西。 老莫喝了口水，掏出芙蓉王开始散烟，牛所拿了一支烟迫不及待地点上，他开车两个小时被烟瘾憋坏了。 老莫的指头捏着一支烟，瞅了瞅白如雪，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给她散一支……白如雪耸耸鼻子，不急不缓地从老莫手里抽过那支芙蓉王，抓起牛所放在桌上的火机，“啪”地自顾点了起来。 崔宇锋瞅了瞅白如雪，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 崔宇锋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两大袋行李物品，说：“牛所，莫参谋，二位领导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崔宇锋看了看白如雪，笑容里有见到老领导的喜悦，也有些困惑，这小娘们像个女流氓，来这里干啥？这行李难道是她的？ 老莫心知崔宇锋一肚皮疑问，笑笑地摆摆手：“呵呵，不急不急，看看你呗，怎么，不欢迎啊？” “哪能呢？”崔宇锋笑笑，“早盼着哪一天能见到您呢。” 牛所深吸了两口烟开始打官腔：“小崔啊，近来工作还顺利吧？” “老样子，每天没事瞎忙。我这边清明和春节前后忙一些，进山祭祖的人多，得防他们烧山火，平时也没啥事。” 牛所说：“林场老头老太都离开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习惯吗？” “这有啥习惯不习惯的，不还有蛋蛋陪着我吗？” 听着牛所在绕弯子扯蛋，白如雪在椅子上叼着烟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一股浓烟喷了出来…… 一阵小风吹来，浓烟悠悠地笼向崔宇锋的脸儿，崔宇锋屏住呼吸，浑然不觉似的，也没有挥手扇开…… 老莫摸摸鼻子说：“那个，小崔啊，这次我来呢，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崔宇锋说：“领导，什么事情您说。” 第7章 斟酌条件 牛所瞅了瞅一边的白如雪。 白如雪说：“你们聊吧，我院子里转转。” 白如雪站起来，双手一揣兜走了出去。大黄狗蛋蛋仿佛接纳了这个客人，在白如雪的脚下“哧溜”一窜，跟着白如雪溜了出去。 崔宇锋望着门外白如雪的背影，说：“牛所，莫参谋，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牛所说：“让莫参谋给你讲讲呗。” 老莫喝了口水，笑笑地说：“咱们老战友就不兴拐弯抹角了，小崔，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 白如雪在院子里溜达。蛋蛋仰着头看着她，这狗在山里待久了好像没见过年轻女人…… 白如雪一笑：“傻狗。” 白如雪半蹲下身子想在蛋蛋的头上撸了两把，蛋蛋牙一呲，警觉地跳到一边，呜呜叫着，好像并不喜欢白如雪过分亲近。 一条傻狗，和它示好都不懂……哼。 白如雪缓缓走过场部旁边的一间屋子，透过玻璃窗朝里面窥探，窗帘半遮掩着，可以看到那是间宿舍，一张书桌，几个柜子，一张木床，木床上一床薄薄的军被折叠成整齐的豆腐块，上面平摆着一顶作训帽，一条帆布腰带，如同电影里的士兵宿舍一样规整。 白如雪马上想到刚才见到的崔宇锋，一身武警迷彩服，作训靴子，这应该就是他的宿舍了，收拾得还真是整洁。 操场一角有个凉棚，凉棚里有两副自制的实木单杠、双杠，旁边还有一个木架子，吊着一个大大的橡皮拳靶……白如雪心道，这个小黑是个运动健将吧，天天练着呢，打架应该满厉害的。 转到场部后面，是茂密的竹林，竹林旁边有好大一片翠绿的菜地。那菜地被竹子编的矮篱笆隔离成长长方方的一块一块，无一例外地整整齐齐，像崔宇锋房间的床铺一样规整，一棵杂草都看不到。地里种着生菜、韭菜、木耳菜、黄瓜……一派生机勃勃。 白如雪“呀”的一声，她看到有一块菜地红红绿绿的挂满了西红柿，累累垂垂煞是好看。 白如雪走了过去，挑着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摸了摸捏了捏，又大又好看，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的。白如雪毫不犹豫伸手摘了一个，在衣服上稍微蹭了蹭，张口就咬了下去……艾玛，真甜！ 白如雪遛达到黄瓜架子边，伸手又摘了一条黄瓜，撸了撸黄瓜上的软刺，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一口又咬了下去……鲜嫩爽口，简直不要太好吃噢。 这小黑种的菜委实不错，特别是这个味儿，纯正的山野菜蔬的香味儿，和超市里购买的反季大棚菜味道大不一样，印象中只有小时候跟着外婆在菜地里玩耍的时候才吃得到呢。 喏，没看错的话，西红柿地头那边一片竹篱笆圈起来的几垄青青翠翠的苗子，那是草莓苗。等到季节成熟的时候有得草莓吃。还有，那竹林里少不了有鲜嫩的竹笋吧…… 白如雪在地头“嘎吱嘎吱”大口啃着黄瓜，心说，这菜种的味儿够好，这个小黑还是个种菜的好手，其实就冲着这个菜地就在这林场呆着也还不错，都是天然无公害食品。 白如雪啃着黄瓜，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爬上那了望塔。 了望塔有三层高，砖木混搭结构，楼梯是木头的。最高一层的了望台上有个小雨棚，上面有个立式望远镜。白如雪把半截黄瓜含在嘴里，擦了擦手，扶住那望远镜的镜筒远眺……周边林子和小径瞧得清清楚楚，包括从梅山镇来的那条蜿蜒公路，像一条绳子懒懒地盘在山间。远处连绵的林海一望无际，悠远深邃，山的那一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白如雪眼前闪过广深市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天桥上滚滚的车流，酒吧里喧嚣的人群…… 恍若电影镜头切换，房间里凌乱的脚步，一群人惊惶的尖叫，“砰砰砰”枪声响起，啊的一声惨叫，离她最近处一个人脑浆迸流…… 白如雪放下望远镜，胸膛起伏着，站在了望台出神。 场部办公室里。 老莫接着点上一支烟：“小崔，想好了？” 崔宇锋低头不语。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为难。起先我不是这样安排的，这不是没想到嘛……”牛所说，“你这边有什么顾虑可以摆出来谈嘛。” 崔宇锋说：“领导，按理说这是您布置的任务……” “你现在不是我的兵了，现在是林业局的下属职工。”牛所神情有些尴尬，“你现在可以不听我的。再说，你老是听我的也不好，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见牛所话题越扯越远了，老莫说：“老牛，过去的事别提了，小崔，就事论事，你有问题是可以提出来的。” 小崔沉默了一会儿说：“下个月秋芸要来我这里谈我和她的事，说不定会来山上住一阵子，就怕到时候不太方便，” “哦？”老莫有些惊喜，“秋芸要来？秋芸来了就好，你和她的事情总归有个结果啦。这是好事。” 崔宇锋有些不安：“我没有了干部身份，退伍成了个护林员，我怕她家里不同意了。” 牛所说：“别那么说，你这个护林员是事业编，工资低了点好歹也是铁饭碗，秋芸家不敢小看的。” 老莫知道崔宇锋和秋芸事情，紧赶着补上一句：“牛所讲的对，等你干两年，我和牛所再找关系把你调出去，调到县里或者市里，咱们那战友多呢。这些你都可以和秋芸讲的，你放心吧！秋芸不会是势利眼的。” 崔宇锋语轻声道：“不好说，秋芸她爸妈很厉害的。” 牛所叹口气：“这可真怨我了。得了，算我这辈子都欠着小崔的。” 老莫说：“得得得，见面谈不到几句话又扯到这个事情上了，都放下吧。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说现在。”老莫抽了口烟，“小崔，还有什么顾虑，再说说。” “还有……”崔宇锋犹豫了一下，“这白如雪我看了她面相和气色，恐怕毒瘾还在，她万一在我这儿发作……” “你有边防缉毒经验，也懂得一些急救措施，这正是我和牛所商量的，让她来这梅山林场安顿她就是冲着有你呢。”老莫说，“她不愿意去戒毒所，我们那边拿她没办法。” 小崔又没说话了。 牛所说：“小崔，还有件事和你讲讲，白如雪到你这儿安顿呢是有补贴的，这活儿不能让你白干。” “对对对。有补贴。”牛所的提示让老莫陡然开了窍，“你负责白如雪的生活和安全，她那边每个月有2千块劳务费，省厅这边每月有拨款三千二百块看护补贴和生活补贴，一共五千二百块钱。你觉得咋样？” 小崔笑笑：“还有这个？” 牛所说：“是，5200块不多，加上你自己的工资，这一个月下来有7千多块。这个收入就不错了。秋芸不是要找你谈婚论嫁么？你这阵子安顿白如雪，说不定能把这彩礼钱给挣下来，手里有几万块，和秋芸家的说话腰杆子要硬多了。” 小崔静了半晌，咬咬嘴唇：“她大概呆多久？” 老莫盘算了片刻说：“半年有吧，短的话也有三四个月，再往长里说那就不晓得了……” 小崔望着老莫，又看了看搁在厅里的几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这两位老领导其实是早有预谋了。——白如雪这架势和搬家有啥区别？ 小崔正待张口说话，蓦地屋后面出来一阵惊叫：“啊——救命啊！救命啊！”然后是蛋蛋“汪汪汪”的一气乱叫。 不好，是白如雪！ 老莫和牛所立马站了起来，牛所不自觉地手扶着腰间的枪套，小崔反应出奇地快，“刷”地窜了出去。 第8章 倒挂金钩 三个人寻着白如雪的惊叫声一直冲到后面的菜园子。 老莫几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白如雪一只脚被一根结实的尼龙绳牢牢捆住，高高地倒挂在一株粗大的竹子上。那竹子承受着白如雪并不沉重的身躯晃呀晃的。白如雪披头散发，双手乱舞像一只风筝一般在空中飘着，嘴里哭喊着，救我！救我啊…… 地上，凌乱地散落着两根小黄瓜……蛋蛋忙乱地冲着白如雪汪汪直叫唤。 老牛和老莫面面相觑，这咋回事啊？ “嗐！”小崔一跺脚，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场部办公室里。 白如雪蓬松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斜斜地瘫在办公室的长椅上，后脑勺垫着一个枕头，——那是小崔从旁边的房间拿过来的。 白如雪哼哼唧唧，疼，腿疼。 小崔在检视白如雪的伤势，脚脖子处被尼龙绳勒破了一圈皮。因为一只脚被倒吊，猝不及防之下白如雪另一条腿来了个猛力劈叉，此刻下半身动弹不得…… 小崔手拿捏白如雪的大腿、髋部，一边捏一边问：“是不是这里疼？这里呢？……” “不不，哎哎，是这里，这里疼。”白如雪嘴里嘘嘘着，配合着崔宇锋的拿捏，“轻点儿你。” 崔宇锋按住白如雪的腰部看着大伙儿：“应该是髋骨错位。” 老莫埋怨道：“白如雪，你呀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如雪喊道：“我哪里注意看那个牌牌？我哪里晓得这菜园子还有给野猪下套的机关？怨我啊？” 牛所说：“你不是说就在院子里转转么？跑屋后面干嘛?” “我他妈的不过是想吃他两根黄瓜……” 小崔说：“我那菜园子经常有野猪和狗獾祸害，我特意设了好几处机关的。旁边有木牌做的警示牌你都没注意看……” 白如雪怒道：“谁会注意看？那么小小的牌子，字也是小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老莫和牛所对视一眼，无语。 小崔没和白如雪斗嘴，而是平静地说道：“你髋骨错位了，我帮你做个关节复位，起来吧。” 白如雪扒了扒盖在脸上的散发：“我要怎样起来？我起得来么？” “你一只脚可以踮着的。”小崔说。 白如雪说：“我疼，起不来。” 牛所狗熊一样晃了过来：“白如雪，姑奶奶啊，给你治伤，别矫情啊。”牛所绕到白如雪身后，两只手伸过来架住白茹的胳肢窝，轻轻一抬，像拎一小鸡一样把她拽了起来…… “哎哎哎，你要弄疼我啦……” 小崔不管白如雪叨叨，半蹲下身子双臂一环，一只手抱住白如雪大腿，一只手抱住小腿，崔宇锋说：“身体放松啊，别用力。” 白如雪喊道：“你懂不懂啊。哎哎，疼疼疼……” 白如雪话音未落，崔宇锋双手猛地一拉一送，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白如雪浑身一颤，瞬间安静下来了。 小崔抹抹头上的汗珠子：“没大碍了。只是髋骨附近的经络和肌肉组织拉伤，不能用力，得休息一阵子。” 老莫心里一动，望着牛所笑笑的。牛所抽抽鼻子，嘿嘿……这事儿阴差阳错，居然这样就成了…… 饭菜端上了桌。崔宇锋说老领导来了怎么样也得吃个饭，老莫也没客气。 青椒炒腊肉、凉拌黄瓜、西红柿炒鸡蛋、火焙小干鱼，清炒木耳菜，还有一大盘香辣鸡。菜是崔宇锋主厨做的。 牛所蹬蹬地跑回吉普车，从车里拿了一瓶西凤酒。牛所说，事儿也办成了，老战友见面多少得喝点儿。 老莫反对。老莫说待会儿我们还要开车回去，喝了酒谁开车？ 牛所撇撇嘴，三个人喝一瓶能影响开车？再说，这梅山镇就是老子说了算，谁还敢查老子的车不成？ 老莫说，你这家伙干上了所长还这样忘乎所以，小心哪天犯错误又给撸了。 牛所说，这荒郊野岭的，你去哪儿告发我？你和小崔两年不见喝点怎么啦？老子陪你们两杯就好。 老莫拗不过，只好由得牛所倒酒。 崔宇锋说，牛所，您少喝点儿，别误事。 牛所一边倒酒一边说，该误的事我都误了，我误了你呀小崔，现在我误我自个儿吧。两杯，两杯就好。 白如雪说：“牛所，你怎么误了他的？” 牛所说：“吃你的，不该问的别问。” 白如雪白了牛所一眼，悻悻地抓起筷子…… 不晓得是因为崔宇锋的烹饪水平非常之高，还是因为这山里的食材好，桌上的菜肴香的香、鲜的鲜，非常对各人的胃口。对口味一直非常挑剔的白如雪都没意见，一连干了两小碗白米饭。 老莫赞道：“小崔你这做菜的水平赶得上城里的大厨了。” 崔宇锋说：“我这都是跟林场那婆婆学的，老人家做小菜的手艺可真是好。可惜，她老两口都离开了，不然你们的口福会更好些。” 喝了两杯酒，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块菜地，老莫说：“小崔，你这张罗这么大个菜地，一个人吃得完吗？这一个月下来恐怕得有几百斤的收成呢。” “我哪里吃得完？我都是拿去送人的。”崔宇锋说，“这山脚下有两户孤寡老人，子女都在城里打工没人照顾，我没事就下山给他们送点儿吃的。” “我东边那头还有个鸡圈，养了点鸡，每天能收七八个鸡蛋。吃不完也顺带送给他们的。” 白如雪瞅了瞅崔宇锋，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来对地方了。 牛所终究是不敢多喝，一瓶酒多是老莫和崔宇锋两人喝，白如雪在老莫无声地警示下也不好说自己也能喝点儿。 眼看白如雪留下的事情已成定局，老莫说：“小崔，白如雪这边托付给你，你得看好了，这个事情不能有差池。白如雪，当着小崔的面儿我们把话讲透。你呢，到这里好好呆着，山里的规矩按小崔说的来，不许使性子，不许乱跑。你要瞎折腾，我可真没地方安顿你了。” 白如雪翻翻白眼没吭声。 崔宇锋说：“莫参谋，如果那边人找上门来我该怎么办？” 老莫看了看牛所，说：“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这事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省厅里除我们总队长，其他同事都不晓得。换句话说，白如雪、你和我都是单线联系，除我和牛所之外你们不能信任任何人。” 白如雪插了句嘴：“那你要挂了呢，我在这里怎么办？” “呸！”牛所啐了一口白如雪，“能好好说话吗？” 老莫笑笑：“白如雪这话也没毛病，万一我挂了，会有人找牛所，牛所自然会甄别来人，不用担心这个。” 崔宇锋接着把话讲完：“莫参谋，我是说万一。” “万一？”老莫说，“这个万一我也考虑到了，这不是有你吗？” 抿了口酒，老莫平静地道：“万一真找上门来，按我们老部队的规矩办。有事和牛所商量，他给你兜着。” 崔宇锋说：“我知道了。” 老部队的规矩？白如雪纳闷儿，那是什么规矩？优待俘虏？解放军和武警都是这个路数吧？ 牛所说：“小崔，你那猎枪子弹得备着点，也是以防万一。林场那枪好多年没用了，那种非制式霰弹容易受潮。” 崔宇锋埋头喝酒：“没事，用不上那个。” …… 几个人边吃边聊，一顿丰盛的午饭大伙儿肚皮填得饱饱的。 老莫和牛所向小崔告别。 老莫让崔宇锋把银行卡资料发给他，说省厅每个月30号左右会把费用打到他的卡里…… 车辆启动，崔宇锋和白如雪站在门牌下。 老莫摇下车窗，张口想和白如雪说说话，叮嘱她注意一下个人卫生……想了想，还是闭嘴了。这种话一个大老爷们终究是说不出口。 “走了！”牛所喊了一嗓子，方向盘一打，212屁股冒出一阵黑烟，缓缓消失在路口。 崔宇锋对白如雪说：“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白如雪忤着不动。崔宇锋有些奇怪：“干嘛呀？” “我腿疼。”白如雪说：“你不过来搀我走得了吗？” 第9章 初识本相 212缓缓沿着山路蜿蜒而下。 牛所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老莫，那个白如雪我看不是个好伺候的。要不看在钱的份上我宁可不带她来这里麻烦小崔。这上山还没半天就把自个儿当野猪给吊了起来，我当时差点没给她笑死。” 老莫说：“我有别的办法我还跑你这儿来？” “那个白如雪是个什么情况？你得讲详细点。” 犹豫了会儿，老莫说：“和你讲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在白如雪面前表露半分。” “嗐，我是什么人？这还信不过我？”老牛有些不乐意，“我和小崔就知道她是你的污点证人，和贩毒案件有关，她还是个毒品受害者。除此之外其它一无所知。” 老莫望着窗外的风景，边说边整理思路：“白如雪是一个毒枭的女人。她原本是个大学生，外语外贸大学毕业的，英文娴熟。毕业去云南丽江旅游，酒吧里邂逅了那男的成了男女朋友。” “那毒枭帅而多金，是个文艺青年能说会道。白如雪是个恋爱脑，爱上了那毒枭。结果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那男的干的是贩卖毒品的营生……” “她就同流合污了？” “那倒没有。白如雪吓了半死，劝男的收手别干。呵呵。天真烂漫的孩子，哪里晓得另一个世界的黑暗。”老莫叹口气，“男的自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白如雪性子执拗，闹着要分手，男的舍不得，也怕她分手后泄密，把白如雪软禁起来了。白如雪干脆摆烂，她晓得大毒贩自己不吸毒，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她吸上了……” “一个漂亮清纯的女孩儿，自从沾染了毒品，整个人都废了。那男的倒也疼惜她，花钱把她养在广深市郊区的一个别墅里戒毒。” “8.29案件中我们在广深市展开抓捕行动，白如雪落网。白如雪对贩毒集团内部运营不太了解，但是她陪着那男的去过缅甸、越南、阿富汗，去过那男的在海南、贵州、乃至东北很多窝点，了解毒枭的行踪，认识毒枭身边的几个骨干。她掌握的讯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牛所打断老莫的话：“你手头只有她一个证人？” “应该说，重要的证人就她一个，其他的都是下线的小虾米。和白如雪一起的两个人在抓捕行动中持枪反抗，被我们击毙了。” “根据白如雪的口供，我们破获了个大型藏毒中转站，收缴了50公斤冰毒和一批毒资，白如雪是立了功的。”老莫继续道，“白如雪只是吸毒，尿检呈阳性，我们没有证据判定她是否有其它犯罪行为，自然也不能收监起诉。大毒枭还没抓到，案子还没结，我们得保护她的安全。” “有一点要说明一下，白如雪估计还有些事情没有全部讲出来，她这个人混了几年毒窝，又跟着大毒枭在一起见过世面，古灵精怪的，她应该还有秘密。所以我们也不能让她离开视线。大致情况就是这些。” 牛所埋怨道：“这些情况你应该和小崔讲清楚一些的好。” “你不放心？”老莫说。 “是，小崔太老实。我怕他被白如雪耍。” “你怎么会这么看？小崔办事不是一直很机警？” “你说的是侦查捕俘格斗打仗，他擅长干这个，在社会上玩心眼儿他不行的，降不住这个白如雪。” 老莫哈哈一笑：“降住她干嘛，看住她就够了。你还真说对了一件事，就是这个原因我才同意让小崔当监护人，这种人才能消除白如雪的戒备心。换你这种成了精的老狐狸，白如雪最多和你呆一天就会嚷嚷着要走人。” 嗐！牛所摇摇头，他妈的小崔估计有得受了…… 想起老莫提到的毒枭，牛所在脑子里细细回忆近期的内部简报，说：“老莫，那大毒枭是谁？能给我一份通报么？” 老莫说：“你这梅山不是嫌疑人的户籍地，没发你这边。我们网上有追逃资料，你系统一查就知道。” “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我回去查查。” “蔡鹏飞，籍贯，广南省东丰市，还是个化学硕士，南边新崛起的毒王。” “蔡鹏飞，名字容易记呢。”牛所喃喃道，“最好让这货撞到老子手里。梅山这鸟地方总是捞不到大案子，老子闲得慌。” 老莫笑道：“你有狗屎运逮住他，老子向省厅申请一台全新普拉多给你们梅山所。” “你可真大方，蔡鹏飞这种人至少只得一台劳斯莱斯。” “我给你一台劳斯莱斯你也不敢开啊。” “你别充大头，你就说你给不给得起嘛。你敢给我就敢开。别小看老子梅山所我告你老莫。” “瞎鸡巴扯！哈哈……” …… 崔宇锋在帮白如雪整理房间。 这是一间整洁宽敞的小套间，白漆墙，水泥地，窗几明亮，唯一的缺点就是家私都是老旧的物件，没有那种城里时尚的立式大衣厨、柔软的席梦思。 白如雪坐在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崔宇锋在铺床，她在欣赏部队士兵标本式的内务流程。 崔宇锋长臂一抖，“哗”地一条床单垂下来，再一甩，那浅灰色的床单像一片云彩悠悠地飘落，不急不缓恰到好处地覆盖到垫着棕垫的木床上。 床单飘落那一瞬间白如雪想起小时候妈妈帮她铺床的情景，年幼的白如雪这时候往往调皮地往那床单里一钻，常常引来妈妈一叠声的笑骂……白如雪看着崔宇锋的背影，眼神柔柔的。 崔宇锋手脚利落得很，一床浅绿色的小棉被被崔宇锋在手里捣腾，这里一折，那里一抹，变戏法似地变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豆腐块。 崔宇锋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这梅山海拔700米，山里早晚有点凉，晚上睡觉要记得盖被子。” 白如雪看着那铺得像水墨石板一样平整的床铺，忍不住说：“你把床铺成这样，我都不敢睡下去了。” 崔宇锋笑笑，手指着两个大编织袋说：“你自己的随身物品就放这衣柜吧，我去收拾下厨房。” 白如雪坐在椅子上压根儿没动：“我起不来，没法干。” 崔宇锋说：“这些很多都是你的私人物品。” 白如雪面不改色：“你帮我整理好，该放哪儿放哪儿。” 崔宇锋皱皱眉头，这女的怎么这样啊？ “你的看护费有2千块是我给的。老莫没跟你说吗？”白如雪乌溜溜地盯着崔宇锋，“还有，我的脚也是你下套弄伤的，你说过我要好好休息的。” 两人对视了三四秒，崔宇锋避开白如雪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拎起两个编织袋走到衣柜边…… 长裙、牛仔裤、丝袜棉袜、秋衣……崔宇锋拿一件折一件，分门别类，手法娴熟动作干练，整个衣柜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得像服装卖场的陈列柜，最妙的是那袜子被他随手一卷一包，像个俏皮的小花卷，白白红红地在衣柜的角落砌成一堵四四方方的“袜子墙”…… 哎？他还会这个？白如雪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崔宇锋干活。 崔宇锋从编织袋悉悉索索拿出一条黑色的小内内，一愣，连忙放回编织袋。 崔宇锋好像回头想说什么，头偏了45度，却没有转过来，但是白如雪敏锐地感觉到一道余光瞄过自己。 白如雪岿然不动。 崔宇锋站了半晌，见白如雪没动静，只好说：“这些东西你自己收拾。” “我不会。” 崔宇锋没说话。 白如雪说：“你不干得挺好嘛，继续呀。我腿还疼着呢，动不了。” 崔宇锋对着那床铺说话：“没剩下多少东西了，你自己干吧。我去收拾厨房。晚上吃饭我来叫你。” 崔宇锋拿着一个空编织袋走了出去。 “哎哎，你帮人不帮到底啊你。”白如雪冲着崔宇锋的后背徒劳地埋怨了两句。 转过头，白如雪四下打量一番床铺和衣柜，置身于从未如此整洁的闺房，禁不住神清气爽。白如雪心说，老娘这两千块好像花得不冤，这小黑干活还不错，就是还不够听话…… 第10章 初识本相(二) 把中午吃剩下的饭菜和碗筷收拾干净，崔宇锋坐在场部发呆。他有些郁闷，这女的怎么回事？看起来是个大麻烦，严重缺乏生活自理能力，是故意的么？老莫怎么开始没交代清楚呢？ 牛所的话在耳边回响：小崔，5200块不多，加上你自己的工资，这一个月下来有7千多块了…… 崔宇锋静坐了半晌，好吧，忍了。 崔宇锋想了想，走到旁边的厨房拿出一把开山刀往后山的菜园子走去。 十几分钟过后，崔宇锋扛着一根长长的竹子，走到搭着单双杠的凉棚里开始忙活。“咔嚓咔嚓”砍竹子的声音开始在院子里回荡…… 白如雪在屋子里听得外面有动静，凑到窗户边往外瞅了瞅，不晓得这小黑在忙什么。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崔宇锋来到白如雪的房间门口敲门。 白如雪打开门，斜斜地一靠：“干嘛？吃饭还早呢。” 崔宇锋从门口往里面望去，白如雪的床铺已然凌乱成一团，那被子被她拱成一坨，皱巴巴地缩在床铺一角。地面上编织袋里的东西虽然已经收拾完了，但是那大袋子并没有被收纳，而是随意丢弃在屋子中间，编织袋旁边，一些拆掉的包装袋和塑料袋散了一地…… 崔宇锋说：“你这些东西怎么都扔地下？这编织袋可以折起来放柜子里，以后用得着。” 白如雪瞅了瞅屋里，说：“我这屋里没有垃圾篓子。” “你可以找我要啊。” 白如雪有些不耐烦：“你找我什么事你说嘛，扯这些干什么？我现在找你要不行吗？” 这小娘们就是个不爱整洁的扔货啊…… 崔宇锋瞄了白如雪一眼，把手里竹子做的拐杖递了过去：“试试，你行走不方便，拄着这个走路会舒服一些。” 一根绿油油的竹杖，有一个握把一个撑杠，连接处是用竹楔子加固的，做工虽然谈不上精致看起来倒是满结实。 白如雪不接这拐杖：“我用不上，拿着它走路像个瘸子。” “那你不出门？就闷在这屋子里？”看到白如雪一口拒绝，崔宇锋有些不快，“这林场就我们俩，没人看你。” “没人看我也不想当瘸子。”白如雪说，“我就躺床上哪都不去。忘了告诉你，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 崔宇锋把拐杖往门边一搁：“随你，东西我给你了，用得上用，用不上扔掉也行。” 给白如雪做拐杖，崔宇锋是讨嫌白如雪动不动就让他搀扶，男女授受不亲，这女的不懂么？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的，万一给人瞧见了岂不糟糕？ 这些话崔宇锋当然没说出来，不要拉倒。崔宇锋掉头走了。 …… 暮色降临，天空渐渐暗淡，西边的火烧云把山间染得一片金黄…… 崔宇锋“笃笃”地敲了两下门：“吃饭了。” 见半天没人应，崔宇锋停留片刻，转身走了。 良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白如雪出现在门口，冲着场部那边喊：“我动不了啊。” 没人回应。 “哐当！”一声响，白如雪看到那条竹拐杖被自己碰倒在地。 他妈的，小黑这种服务态度，非得扣他工资不可……白如雪骂骂咧咧。 崔宇锋才扒了一口饭，白如雪拄着拐棍晃到场部门口了。 白如雪看了看桌上的几个菜：凉拌西红柿、豆鼓炒苦瓜、清炒黑木耳、一碗鸡蛋羹，还有中午没吃完的辣子鸡。 白如雪说：“好多素菜，这鸡是中午吃剩下的。” 崔宇锋说：“你想吃点啥？” “烤肉你会做吗？” “我下山买肉来回要20里地呢。冰箱里新鲜的猪肉刚好吃完了，改天吧。” 白如雪在崔宇锋对面坐下，瞅了瞅那碗鸡蛋羹：“你在里面放葱花干什么，我不吃葱。” 崔宇锋把那碗鸡蛋羹扒到自己那边：“这个我吃就好了。” 白如雪这会儿饥饿感还没那么强烈，但是看着崔宇锋大口扒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香，也不禁有了些食欲。 白如雪把面前的空碗递给崔宇锋，那意思是让崔宇锋盛饭了。 崔宇锋看着电饭煲在自己这边，也没说什么，帮白如雪盛了一碗。 白如雪的筷子懒懒地扒拉着那盘黑木耳…… 崔宇锋说：“吃点吧。你身体里残留着‘甲基苯丙胺盐酸盐’的毒素，要多吃黑木耳、西红柿、苦瓜这些清除燥热的食物，有利于排毒。” “没事运动运动，每天出点汗，加速身体新陈代谢这样效果会更好。” 崔宇锋这些话无疑是在向白如雪解释他为什么做这几个菜了，只是语气没那么温柔。 白如雪心里一暖，嘴上说道：“什么‘甲基苯丙胺盐酸盐’，明说嘛，就是冰毒。我早戒了。” 崔宇锋望了望白如雪苍白泛青的脸儿：“最近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白如雪斜了崔宇锋一眼：“要你管？你懂？” 崔宇锋把碗筷放下，正色道：“老莫没和你说吗？我是他的兵，云南边防大队服役的，缉毒查毒都干过，我不懂谁懂？我有必要在这里保证你的安全，当然要了解你的情况。” 白如雪说：“你一个护林员吹什么吹？你安排好我的生活就好了。我在你这里能喘气你就算完成任务。我真要死了，你把我埋你那菜地，给你做肥料。” 一番好意碰了个没趣，崔宇锋皱皱眉头。 白如雪开始吃饭。 崔宇锋说：“今天你第一天来，我和你讲讲我这里的作息时间和日常工作安排，你参考我的时间表调整你的作息。”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每天6点起床，一天要巡逻6小时，上午3小时，下午3小时。沿着林场步行18公里山路。这6小时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去巡山，二是留在林场看家。” 白如雪说：“我3小时爬9公里山路，你想让我死么？” “那你可以呆在家里等我。这6小时你可以看电视。”崔宇锋指了指办公室那台老旧的康佳彩电，“你还可以看书，我房间里有些书籍可以拿给你。” “你中午回来会做饭给我吃么？” 这小娘们居然这么懒！崔宇锋心下不快，嘴上依旧道：“中午我会回来做饭。”顿了顿，崔宇锋说，“你不会做饭吗？” “不会。”白如雪心说，我还不会洗衣服，不会扫地，不会整理家务，你慢慢就会晓得了。 “好吧。”崔宇锋继续交代，“我去巡山，我会让蛋蛋留在场部陪着你。蛋蛋是条聪明的猎犬，很听话，它可以保护你。” 门口的蛋蛋安静地趴在地上吃饭，面前摆着一个不锈钢食盆，里面是白饭和中午留下的鸡架骨。听得主人喊它的名字，蛋蛋“呜呜”两声，耳朵一竖望着崔宇锋。 崔宇锋喊了一声：“吃。”蛋蛋乖觉地低下头，继续啃鸡架骨。 白如雪瞧着蛋蛋，说：“我可以命令它么？它要怎样保护我？” “蛋蛋会服从你的命令，我会告诉它的。给蛋蛋下指令我可以教你。”崔宇锋说，“给蛋蛋下指令不能使用长句，越简单越好，我通常只喊一个字。蛋蛋能听懂的话不能太长。” “蛋蛋，来！”崔宇锋发出口令。 大黄狗蛋蛋立马停下啃鸡架骨，忽地一窜就到了崔宇锋的脚边。 崔宇锋揉了揉蛋蛋的脖子，眼里透着亲切：“你喊蛋蛋过来只需要喊一个‘来’字。” “蛋蛋，坐！” 大黄狗就地一蹲，威严地蜷在崔宇锋脚下。 白如雪说：“我让它去咬人，怎么喊？” “你不能随便喊它咬人的。蛋蛋很凶，单挑野猪它都不怕。”崔宇锋说，“攻击目标的时候你不能喊‘咬’，你喊‘唰’就行了。我给你示范一下。” 崔宇锋手一指门外，喊道：“蛋蛋，唰！” 蛋蛋从地上一蹦而起，快若闪电般地冲出场部办公室，在院子里“汪汪”乱叫一气，气势汹汹地四处搜寻着攻击目标。 崔宇锋嘴上没停：“唰唰唰！” “汪汪汪汪！”蛋蛋在院子里狂吠，四处出击，寻找着并不存在的目标……南边鸡圈那边“咯咯咯”地传来一阵惊惶的鸡叫。 崔宇锋喊道：“蛋蛋，来！” 大黄狗带着一阵风从门外跑了回来，摇头晃脑在崔宇锋面前表功。 白如雪赞道：“真是条好狗。” 第11章 初识本相(三) “你摸摸蛋蛋的脖子，给它挠挠，它要让你挠脖子，就等于接受了你，会听你的话。” 白如雪瞅了瞅蛋蛋，小心地伸出小手。蛋蛋耳朵一竖，警觉地看着白如雪。 崔宇锋说：“蛋蛋，这是朋友。” 白如雪笑嘻嘻地揉着蛋蛋的脖子，蛋蛋睛眯着眼嘴里呜呜地哼着，任由白如雪的手在脖子上抚弄。 “好了，它以后会听你的了。”崔宇锋说，“有蛋蛋在，寻常人靠不近你身边，你会很安全。” 白如雪说：“那你得和这狗说清楚，它不能随便离开我。” “这我怎么说得清？”崔宇锋说，“你得多和它亲近。哎，记住啊，不能用脚踢它，不能骂它，它听得懂的。你待它好，时间长了蛋蛋会天天粘着你。” “好吧。我知道了。”白如雪望着蛋蛋，“我会对它好，我给它买上好的狗粮。” 说到买狗粮的事情，白如雪说：“你多久下一次山？我要买东西怎么办？” “我一周下山一次，一般是周日，去镇里采购一些物品。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特殊情况下我需要什么东西会让镇林业站的人送过来。” 话题聊到狗，聊到生活琐事，气氛好像和谐了很多。 太阳已经隐入山脊，暮色渐浓，大山里的夜晚静谧无声，一阵晚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白如雪摩挲了一下胳膊。 白如雪说：“这里晚上安全吧？” 崔宇锋饭吃得差不多了，拿出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这山里到了晚上就你和我还有蛋蛋，你说安全不安全？” “不是说还有野猪么？” “蛋蛋闻得到野猪的气味，有野兽来了它会叫会驱赶。野猪也怕人，不会到院子里来。” “你还要不要吃？”崔宇锋看白如雪没有让他再添饭，便问了一句。 白如雪说：“我饱了。” 崔宇锋站起身来：“我收拾一下，你没事要不看电视吧。” 崔宇锋开始收拾碗筷。白如雪挪了挪身子让了让，目光转向那台老掉牙的康佳彩电。 这老彩电也不晓得是哪个年月的老古董，银白色的外壳微微泛灰，屏幕虽然没有雪花，但是画面的色彩有些古怪，里头显出的景物和人物有些失真，声音倒还清晰。 现在电视上播放的是央视综合频道《国际艺苑》，悠扬的音乐声中，一群大鼻子老外男女在跳高加索舞蹈…… 崔宇锋在忙碌着把锅碗瓢盆拿去厨房，蹬蹬地来回走动，半晌，隔壁厨房里响起洗刷锅碗的声音。 蛋蛋吃饱了，也不晓得溜哪里去了。 白如雪无聊地坐在电视机前，她想等崔宇锋忙完厨房里的活儿过来和她聊聊天。这山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想到刚才崔宇锋说的，“这山里到了晚上就你和我还有蛋蛋……”，白如雪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地方简直与世隔绝，小黑会不会偷个空子把老娘给睡了？他一个人猫在山里，他不想搞女人么？ 夜色愈来愈浓，林场的电灯却亮堂得很，白如雪转过头，办公室边上的一块镜子映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儿，白如雪凝视了镜子里的自己，撩了撩额前的头发，老了……老娘才27岁呢。 镜子的人儿在微笑，一口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嘴角却掩饰不住一丝寂寥。蔡鹏飞这个王八蛋，他在哪里？他现在应该是满世界找她白如雪吧？他会知道现在老娘躲在这山窝窝里么？…… 白如雪望着镜子出神。 脚步声响起，白如雪转过头，瞅着电视屏幕看大鼻子老外跳舞。 崔宇锋走了进来，往椅子上一靠：“新闻联播还有5分钟就开始了。” 这个土鳖。白如雪瞅了一眼崔宇锋：“你这儿可以刷手机么？刷手机比看电视有趣多了。” 崔宇锋从兜里掏出一个折叠的摩托罗拉手机：“我这个是数字机，上不了网。” 白如雪说：“我有智能机，你这里有网吗？” 崔宇锋说：“办公室没信号，要刷手机得去后面的了望塔上，那里可以接收信号。” 白如雪决定给崔宇锋一个小礼物，收买一下这小黑：“老莫把我的手机卡收了，我那智能机没用，我可以送给你玩，苹果的。” 崔宇锋说：“谢谢，我用不着。我不习惯刷手机。” “你呆这山里多久了？你不晓得现在智能机很流行了么？可以看电影，里头还有手机淘宝啥的，买东西可以网购，网上很多便宜的好东西。” “我这里没信号，再说，买流量要钱的，我犯不着。”崔宇锋不为所动。 是了，这小黑是还是穷鬼。白如雪撇撇嘴，一个月才2千块…… 熟悉的新闻联播背影音乐响起，雄浑高亢，崔宇锋精神一振，脊背一挺，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的开始看新闻。 “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收看新闻联播节目，今天是2012年9月20日星期三，今天新闻联播的主要内容有……”两位熟悉的新闻主持人出现在屏幕上。 老天爷，他居然喜欢看这个。白如雪翻翻眼珠子，生无可恋。 耐着性子陪着崔宇锋看完新闻联播，白如雪想找个话题，白如雪说：“哎，那个，你晚上一般几点休息睡觉？” 崔宇锋答非所问：“等下要播《焦点访谈》了。” 白如雪头一晕。好吧，看《焦点访谈》吧。这些都是老头子喜欢看的节目。唉！白如雪一声叹息，要在这山里呆久了，天天晚上和这无趣的家伙这么打发时间自己非得疯掉…… 意识到自己有些冷落白如雪，崔宇锋搭过话头说：“我一般晚上11点睡觉。你呢？” “我？”白如雪哼哼，“我没个准头，想睡就睡，想通宵就通宵。我白天能睡，晚上也能睡。” 哦，崔宇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这个白如雪好像不太喜欢看电视。崔宇锋想了想说：“你等着。”崔宇锋起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崔宇锋拿着厚厚一摞书籍走了进来，往办公桌上一放：“我这儿有些书，你闲着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崔宇锋话才说完，《焦点访谈》开始了。浑厚的男中音陡然响起：“时事追踪报道，新闻背景分析，社会热点透视，大众话题评说，每日请看《焦点访谈》……” 崔宇锋立马转过身子，像方才那样认认真真地对着屏幕。 土鳖……白如雪白了崔宇锋一眼，顺手翻检崔宇锋放在桌上的书。 《世界十大王牌部队》、《开国将星》、《侦察连》、《朝鲜战争》、《中日血战》、《解放军百战将星丛书》…… 白如雪最后居然翻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可是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着。 他要给老娘看这个？白如雪狠狠地盯着崔宇锋的侧脸，崔宇锋浑然不觉。 …… 焦点访谈终于完了。崔宇锋转过身子征求白如雪的意见：“你要看什么节目？综合台有电视连续剧《便衣刑警》，挺好看的。” 白如雪没好气地道：“不看！我要睡觉了。” 噢，这么早就睡了？崔宇锋把白如雪的拐杖递了过去。 白如雪说：“你不送我回房间吗？外面黑咕隆咚的。” 崔宇锋犹豫了会儿：“好吧。” 月光如水，星光漫天，银色的月光下院子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哇，这山里的月色真好看，白瞎了刚才在屋子里浪费时间，这会儿其实搬个椅子躺在院子里看星星该有多惬意啊。白如雪兴味索然，甚至没由来的有些委屈，究竟是什么委屈，她说不上来。 崔宇锋把白如雪送到房门口，停住了。 “你休息吧。明天早餐我叫你。”说完这句话，崔宇锋转身走了。 白如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在梅山林场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过了。真他妈的无聊，这样的日子自己能呆多久呢？ 第12章 艰难一餐 “喔喔喔——”雄鸡高唱，接着是蛋蛋“汪汪”的一阵乱吠。白如雪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映着红彤彤的朝霞…… 院子里传来嘿嘿哈哈、砰砰砰的声响。白如雪睁开迷蒙的眼睛，揉了揉，穿着睡衣挪到窗前向外望。 崔宇锋不晓得什么时候起床的。场部旁边的凉棚里，那小黑正光着膀子在锻炼：正对着那大沙袋拳打脚踢，那嘿嘿哈哈的声音就是他搞出来的动静。 鞭腿、侧踹、正踢、膝顶，然后直拳、摆拳、勾拳……崔宇锋脚下也没停，各种滑步，跳跃，躲闪，仿佛那沙袋是个大活人似的。 白如雪眯了眯眼，晨曦下，崔宇锋一身的腱子肉汗津津的，泛着一层蒙蒙的光亮。这小黑看起来干瘦，却有一身铁疙瘩似的肌肉，特别是那腰腹间的轮廓，结实得像石头刻出来的雕塑。 白如雪不懂得搏击，但是看架势崔宇锋是个能打的。这小黑长手长腿，动作迅捷，恐怕寻常三五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吧。是了，他是边防侦察兵出身，老莫说过的。难怪把自己扔这儿了，他就是现成的一个保镖。白如雪瞅了瞅在院子里四处蹦跶的蛋蛋，不，应该说，有两个保镖，这条狗也算。 白如雪活动了一下大腿，发现没有昨天那么疼，基本上走路没啥问题。 推开房门，山里的晨风扑面而来，整个人浑身一爽，白如雪忍不住深吸一口，这山里的风儿吹着好舒服啊，空气都带着甜味儿。 见白如雪起床了，崔宇锋冲着白如雪喊了一声：“早上好。” 白如雪盯着崔宇锋的身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崔宇锋好像晨练结束了，从旁边的木架上扯出一条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水：“早餐我做好了，在场部办公室，自己吃吧。” 崔宇锋返回自己的房间，到洗手间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了一套户外迷彩服，来到场部，却看见白如雪坐在办公室发呆。 崔宇锋说：“你吃啊，吃了我收拾。” 白如雪指着餐桌：“这个样子我怎么吃？” 餐桌其实就是那办公桌了。现在那桌上摆着一碗面条，面条是鸡肉臊子面，上面盖着一个煎蛋，旁边还有一盘凉拌黄瓜。 没毛病呀？崔宇锋说：“怎么了？知道你不吃葱，我没放葱啊。” “不是葱的问题。”白如雪皱着眉头：“这碗面条煮出来应该趁热吃，现在凉了，都糊了，吃起来味道不对了。” 崔宇锋说：“我都不晓得你几时起床，再说，这面条还不算糊，你搅和搅和就好了，能吃。” 白如雪把筷子往碗里扒拉了一下：“你自己看！这面条都结成块变成面疙瘩了。这怎么吃？” 这小娘们的嘴怎么这么刁？亏得我一大早给她做早餐，崔宇锋心下不快。 眼前的白如雪穿着睡衣，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脸上隐隐还有两道枕巾压过的痕迹。估计她还没洗脸刷牙呢，这女的怎么这样不爱收拾？ 崔宇锋说：“那你想怎么吃？” 白如雪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叫什么话？”崔宇锋耐着性子道，“你想吃什么总得说一句吧。” 白如雪扭头道：“我不吃早餐算了。这山里空气好，我吸点新鲜空气肚子就饱了。” 白如雪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崔宇锋愣了愣，喊道：“站住！” 白如雪停住了：“你要干嘛？想打我一顿吗？” 怎么碰上这么个姑奶奶……崔宇锋强忍火气，尽量让自己的音量放低：“你恐怕还没洗脸刷牙吧。这样，你先自个儿收拾收拾，我去厨房再做一碗面，做好了喊你出来趁热吃。” 白如雪身子停了两秒没说话，依旧一瘸一瘸往自己房间走。 崔宇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喂，我说话你没听见？行不行你给句话呀。” 白如雪头也不回地道：“做面条就做面条呗，这么啰嗦。” 崔宇锋一口老血差点儿喷了出来，差点喊我欠你的啊。 崔宇锋胸膛起伏两下，让自己冷静下来，没错，老子欠这小娘们的。5200块一个月的监护费呢，把这个邋遢鬼轰走，这钱就没有了。 厨房里热气腾腾，水开了。崔宇锋放了一把面条下去，面条在沸水中渐渐变软、下沉，锅里咕噜咕噜地泛起乳白色的水泡…… 这样下去不行呀，这邋遢鬼太多事了！要不要给老莫去个电话，撂挑子拉倒？让她滚蛋得了！崔宇锋一肚皮火，想着自己巡山回来还要给白如雪做中饭，到时候还得给她挑三拣四，愈发的不痛快…… 锅里的面条在翻滚，崔宇锋耳边响起秋芸在电话里的哭诉：宇峰哥，我们俩的事情我爸我妈现在态度变化很大，他们说你现在不是干部了，在山里干个护林员，嫁给你会给人笑话。我妈说你拿不出10万块彩礼这门亲事他们不会同意。宇峰哥，我都快被他们逼疯了…… 一个月5200，白如雪在山里呆三个月，会增加块收入，加上自己那点积蓄……崔宇锋对着那口煮面条的锅默默地算着账，如果白如雪呆半年呢…… 白如雪已然梳洗了一番，看起来清爽多了，一头长发依旧慵懒地披在肩上。 一碗面条热腾腾地摆在白如雪面前。 白如雪皱皱眉头：“不是鸡肉臊子面么？怎么又变成了素面？” 崔宇锋平静地道：“那碗面我吃，没有臊子了。我下了些娃娃菜，这样味儿比较清淡。” 白如雪勉为其难地摇头，好像并不乐意接受这碗素面。 感觉崔宇锋不太高兴，白如雪说：“我如果说我不喜欢这碗面，你会生气吗？” “会！”崔宇锋盯着白如雪。 白如雪懒懒地道：“你别那么盯着我好吗？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吃？” 崔宇锋头偏了偏，眼梢瞄过，只见白如雪缓缓夹起了筷子。崔宇锋暗暗松了口气，这小娘们他妈的…… 第13章 新的一天 “这边是两位老人家之前住的屋子，里面也没啥东西，有两张床位，如果山里有客人来可以临时过夜。” “这边两间屋子是我存放在一些灭火器材和一些维修工具，没事儿不要进去……” 崔宇锋带着白如雪参观介绍着林场的场地，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绕到西边的屋子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鸡圈，用钢丝网搭成的，里面养着一群鸡。 崔宇锋说：“这里有10只母鸡2只公鸡，每天可以收些鸡蛋，我们吃的鸡蛋就是这里拿的。” 鸡是芦花鸡，肥肥壮壮的挺活泼，见主人来了，咯咯咯地迎过来叫唤。 崔宇锋打开旁边一个木桶，用木瓢舀了一大瓢碎玉米粒，推开一个小铁门架子，把碎玉米粒“哗啦”一下倒在地上，芦花鸡们立刻欢快地拥上来，地上响起“笃笃”的啄食的声音…… 崔宇锋说：“我如果没时间来喂鸡，你别忘了帮忙喂一下，还有，每天天黑前我们要来收一次鸡蛋。” “这鸡的主食是碎玉米粒，我会经常在菜地里摘一些老掉的蔬菜叶子剁碎了给他们加点营养。”崔宇锋介绍他养鸡的心得，“鸡经常吃点蔬菜易于增加免疫力，提升产蛋能力。” 白如雪说：“你干嘛把玉米粒都倒地上，你做个食槽给不好么？那样干净多了。” 崔宇锋解释：“鸡不用吃太干净的食物，它们要吃点细石子帮助消化，倒在地上没关系的。” 看来这小黑还懂得点门道，白如雪闲得无聊开始挑这鸡圈的毛病：“你这铁丝网孔太小了，这些小鸡像坐牢，它们不会开心的。” “孔太大会有黄鼠狼跑进来捣乱，他们会把鸡给咬死。”崔宇锋说，“我这里以前经常有黄鼠狼咬死小鸡的。” “你养的大公鸡打不赢黄鼠狼么？”白如雪问。 “大公鸡对黄鼠狼有一定抵抗力，但是打不过它。” “你为什么不多养几只大公鸡？”白如雪歪着头。 这怎么解释呢？崔宇锋想了想说：“10只母鸡只能配两只大公鸡，大公鸡养多了会打架，它们不团结。” “噗嗤”白如雪忍不住笑道：“你是给一只大公鸡配5个老婆吧。公鸡多了大家会抢老婆，对吗？” 其实这邋遢鬼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笑的时候，可惜是个有毒瘾的废柴。崔宇锋说：“老人家养鸡就是这样交代我的，我可没想着给公鸡怎么配老婆。” 白如雪鼻子哼哼：“这都不懂，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大公鸡和男人一样，兴抢母鸡的，5个老婆不嫌多。谁要过来动它的母鸡就会打架。这叫交配权竞争，动物本能。” 白如雪望着崔宇锋脸上带着些调侃：“一只公鸡如果不具备力量和权谋，就会失去交配权，失去一个雄性动物的价值。男人和公鸡一样，所不同的是公鸡靠它的指爪。” 白如雪冲着崔宇锋扬扬下巴：“没钱就没女人，我讲得对吗？” 崔宇锋心里一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小娘们知道自己和秋芸的事情？牛所不会那么大嘴巴吧？ 崔宇锋瞅了瞅白如雪，想看她是不是在嘲讽自己。白如雪面无表情看不出毛病。 崔宇锋心说，你要把我惹毛了，老子可不挣这5200块啦。 …… 崔宇锋在林场进出的大门前和白如雪告别，他要去巡山了。 崔宇锋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丛林迷彩服，脚上是作训胶鞋，头上戴着作训帽，腰上系着一把砍山刀、一个水壶，手上拿着一根摩挲得光溜溜的竹棍。若不是那健硕的身材和明亮犀利的眼神，看起来和普通山民没啥区别。 见崔宇锋还背着一个大背篓，白如雪笑道：“你背着这个背篓做什么？像个老爷爷。” 崔宇锋没解释，只是叮嘱白如雪：“我干活去了，来回大概需要三小时，你在场部别乱跑。把这大门关上，和蛋蛋一起看着家。” 虽然有蛋蛋在，白如雪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有事我怎么找你？这山里你手机又没信号。” “我很快就回来，你找我干什么？” “我是说万一。”白如雪望着崔宇锋，眼里居然好像有那么点点牵挂的温柔。 白如雪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崔宇锋，还得保护这邋遢鬼的安全呢，万一白如雪真的在自己离开的时间内出了纰漏，那可就完蛋了。 崔宇锋想了想，其实最稳妥的法子是带着这个邋遢鬼一起去巡山。崔宇锋瞅了瞅白如雪瘦得像竹竿儿一样的身材……快快地否决掉这个馊主意。 崔宇锋说：“今天第一天，暂时我没想好预防措施，我回来后会想几个安保预案，我们再一起讨论一下。” “好吧。”白如雪说，“反正我死了也没关系，你帮忙收尸就好。我说过，就埋你那菜地。” 崔宇锋抽抽鼻子，不理会白如雪胡说八道：“我走了。” 崔宇锋把背篓紧了一紧，大步走向门外。 蛋蛋一跃而起，兴高采烈地跟着跑了出去。 白如雪“哎”了一声，生怕蛋蛋也跑了。崔宇锋连忙一边挥手一边喊：“蛋蛋，回！回！” 白如雪也在跺脚：“蛋蛋，来！过来！” 蛋蛋左右看了看两人，老半天才明白过来。蛋蛋没精打采地走到白如雪身边……它真的听懂了。 崔宇锋喊道：“蛋蛋，坐！”蛋蛋极不情愿地坐下，看来它还是喜欢跟随男主人去巡山的。白如雪伸手温柔地揉着蛋蛋的脖子，抚慰着它的躁动。 崔宇锋走出几十米，回头望了望林场的大门，却不想白如雪也正靠在门边巴巴地望着他，目光似乎有些留恋和不舍。 此情此景，倒是有点像某个电影里的场景，一个村姑在村口目送情郎远去……崔宇锋心头一暖，这邋遢鬼还有几分人情味儿。 白如雪的声音远远传来：“记得回来做饭啊——” 他妈的……崔宇锋暗骂一声，她是担心没中饭吃。 …… 梅山林场，大门紧闭。 白如雪斜斜地躺在场部的长椅上，头上枕着个枕头，蛋蛋无聊地蜷缩在白如雪脚下。白如雪嘴里啃着一根黄瓜，手里捧着一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该死的日子，总得干点什么吧…… 第14章 有病治病 梅山中心派出所会议室。烟雾腾腾，一班警察都抽着烟。 牛所和三队一室几个队长、骨干刑警开小会。 牛所说：“该讲的我也讲了，相关资料我都发下去了，各队队长都拿回队里落实落实。哎，特别是治安队的刑警啊，要注意发挥骨干带头作用。咱们梅山所好些年没破过大案要案没抓过毒枭。这是个机会，难得的立功机会。” 教导员抖了抖手头的一份复印材料：“老牛，咱们那追逃系统随便一抓成千上百，你偏偏对这个……这个线索感兴趣。你有什么话别掖着藏着，来龙去脉讲清楚点嘛。” 大小警察都点头，是啊，总得有个讯息来源的，讲清楚大伙儿好办事。 牛所自然不会透露内情。 牛所摆摆手：“你们别管，照我刚才的部署去落实就好。老子带过兵打过仗的，特别有危险预警能力，最善于发现和捕捉战机。我说有这个可能，那就是有。哎，你们信不过我？” 牛所意气洋洋：“咱们这梅山出镇入镇就一条国道，外来车辆和人员很容易监控，只要你们不打瞌睡不脱岗不摆烂，镇子里跑来一条外地狗我们都能抓得到。当然了，”牛所放低了姿态，“我个人是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个通缉犯会一定来我们梅山，但是，但是啊同志们，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我们也得做好百分之百的准备，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我们没部署没安排，到手的一等功来了都抓不住哇。” 小警察们低头窃窃私语，嗯，牛所的话也有道理。 教导员看牛所话都说成这样了，只好给大伙儿打气：“牛所的意见我支持，我来咱们梅山所工作五六年了，别说一等功，连三等功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我说，大伙儿要打起精神好好落实牛所的部署，万一给咱们碰上了呢？” 是啊是啊，教导员讲得对，凡事就怕万一。 小邓说：“领导，一等功有啥奖励，您说说呗。” 牛所夹着烟头的指头点了点小邓：“小邓这话我爱听，这表明你有立功的动机了。”牛所对教导员说，“我都不晓得具体奖励些啥，教导员讲讲吧。” 教导员呲了呲牙：“集体一等功好像会有3万块奖励，集体荣誉称号再加5万，个人一等功会有两万吧……” 一个小警察咧着嘴：“大伙儿分？” 牛所一瞪眼：“当然分！不分干嘛？拿去捐掉？你舍得老子还不舍得呢。我这拖家带口的缺的就是钱……” 哈哈哈，大小警察们笑了。 牛所把手里的材料扬了一扬：“听我说啊。这个姓蔡的毒枭可是个有来头的。咱们只要逮住他，省厅还会有重奖。”牛所悠悠地道，“比如说，给咱们所里弄台崭新的普拉多开开……” 哦，还有这种好事！那家伙，可是几十万的豪车，只有在县市局大单位和省厅才有的行情啊。 警察们兴奋起来，那这个好！真好。 教导员说：“老牛，这话可不瞎说，有这好事局里怕会截胡吧？” 牛所矜持一笑：“截不了。” 一个警察说：“牛所，教导员，让我看，逮住了这个毒枭的奖励远不止一台普拉多。这人含金量太高了，我们还可以多提点要求。” 对对，大伙儿七嘴八舌，逮这种大毒枭恐怕十年难得一遇呢。 小邓插嘴：“我上个月去市里学习，你们晓得吗？市刑侦支队的警察都统一换了新手机，智能机，叫酷派。他们现在办案子都建了微信工作群，干活可方便了。咱们这儿什么时候也发新智能手机就好。” 下面开始交头接耳：有这事儿？那可真是高级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同样是帽子叔叔，梅山这穷乡旮旯的派出所和丐帮差不多…… 教导员敲敲桌子：“哎，都扯哪儿去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尽想着好处了。啥时候弄个集体一等功再说吧。手机算个屁？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牛所笑嘻嘻地说：“教导员的话在理，找上级要好处光凭一张嘴可不行，得拿出硬邦邦的成绩来。你们得我给我争点气。老子这厚脸皮可以扔掉不要，到县局打秋风要好处我最拿手了。” 众警察笑嘻嘻的，好好好，听领导的。 …… 太阳斜斜的，开始偏西。 崔宇锋站在半山一个木架子搭建的了望台上，手里扶着一个小望远镜四处眺望。这望远镜不是军用品，是林业站不晓得从哪里采购的山寨货，外形看起来是个望远镜，号称8倍，其实也就比视力良好的普通人目视看得稍远、稍清晰一点。东西虽然算不上好，但是好过没有。 中午伺候白如雪吃了午餐从场部出来，这是下午的第二次巡山，差不多还有小半截山路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 崔宇锋远远望着场部方向，可以看到场部的建筑轮廓，还有红旗迎风招展。目测距离不过5、6里，下了这个了望台再走半小时差不多就回家了。 崔宇锋心念一动，白如雪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崔宇锋举起望远镜…… 场部的大门紧闭，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崔宇锋扶着望远镜慢慢移动，镜头里的景象清晰起来，场部房檐、屋顶、院子里的花儿，还有蛋蛋在花坛边蹦蹦跳跳好像在抓蝴蝶…… 看来一切正常。 崔宇锋的望远镜瞄向场部的了望台，咦？上面好像有个人。崔宇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白如雪正捧着那个硕大的立式望远镜也望着这边。毫无疑问，这会儿白如雪正用高倍的专业望远镜在观察他崔宇锋这边。——怎么这么巧？ 两人在望远镜里对视片刻，崔宇锋有些尴尬，自己本来想悄悄看看白如雪在干什么，没想到歪打正着…… 脑海里飘过一句哲理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崔宇锋心里微微一动，像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转念一想，那邋遢鬼是不是惦记他回家做晚饭？ 场部了望台的白如雪放下望远镜，撩了撩头发，下意识地露出一丝笑意，至于为什么笑，白如雪说不清楚，就觉得有些好笑…… 林场的大门缓缓打开，崔宇锋背着背篓走了进来。蛋蛋欢快地迎了上去，围着主人上蹦下跳。 “回来了？”白如雪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她干嘛这副表情。 崔宇锋“嗯”了一声，眼睛快快地掠过白如雪的脸儿。崔宇锋低头放下背篓：“这是我在山里采的东西，里面有你用得着的。” 背篓里塞着一堆鲜嫩的蘑菇，上面沾着些松针，灰色的白色棕的，簇拥着一堆煞是可爱。白如雪惊喜道：“蘑菇？你采的？” 崔宇锋说：“是，晚上我们吃蘑菇。冰箱里还有点排骨，蘑菇烧排骨味道很好。” 白如雪忍不住俯下身子扒拉，拿出一只松菌把玩：“真新鲜，哎，你可以啊，能采这么多。” 崔宇锋说：“蘑菇下面是我给你采的东西。”崔宇锋轻轻翻开上面的蘑菇，下面是一堆曲曲弯弯的藤蔓，藤蔓边的叶子像小扇子一样两边排列，绿油油的。 崔宇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顺手递给白如雪一片：“尝尝。” 见崔宇锋嘴里像嚼口香糖一样吧唧着，白如雪接过那片叶子，也学着他往嘴里一送。 才嚼了两口，一股清凉恍若薄荷味儿的清新气息直冲脑门心，嘴里略微有些咖啡苦，牙齿瞬间变得涩涩的……这是什么味儿？ 崔宇锋笑道：“你喝一口凉水试试？” 白如雪狐疑地瞅了瞅崔宇锋，走进场部，倒了一杯凉水一口下去。——一股甘甜清凉的滋味儿从口舌间直下喉咙，浑身毛孔为之一爽，口齿间一股淡淡的清香缓缓流淌出来。 白如雪笑着说：“这可真是好东西，是什么？比喝顶级的香茗还好。” 崔宇锋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说：“这叫苦甜藤，是这梅山特产的一种草药。当地人用来做草粿。这东西清热解毒，疏理肠胃的功效很好。” “我采了一些过来，回头在菜地再种一些，以后你每天采一点。这东西可以生吃，也能泡水当茶喝。这苦甜藤现在野生的越来越少了，我爬了两座山才找到这么点。” 白如雪心里一暖，这小黑其实人不错，居然还惦记着给自己弄点喝的，看来以后要对他好点。 白如雪脸上绽出笑容：“谢谢。让你费心了。” 崔宇锋翻检着背篓里的蘑菇，头也没抬：“你长期吸食‘甲基苯丙胺盐酸盐’，牙龈有慢性炎症，肠胃功能紊乱，口臭，这个东西能治。” 白如雪瞬间涨红了脸：“我……我口臭？” 崔宇锋说：“你自己没感觉，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崔宇锋缓缓抬头，后半截话没说出来了。 白如雪死死地盯着崔宇锋。 第15章 变相教育 和谐的氛围，带着暖暖温情的氛围被崔宇锋的一番话扫了个精光。 白如雪说：“你嫌弃我口臭？” “没嫌弃。”崔宇锋好像一点也没后悔自己说话那么直白，以至于语气听起来那么自然，不像是客套。 “那你给我爬两座山挖这个东西回来？” “你有病，需要调理。”崔宇锋坦然自若，没有刻意回避白如雪的目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要你管！”白如雪说，“我让你调理我了么？我不是说过吗？死了你管收尸就好。” 和女人斗嘴犯不着。我这不是为你好？神经病！崔宇锋不理睬白如雪发脾气，把背篓一提走了出去。他浑身汗津津的还没收拾呢。 白如雪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眼圈有些泛红，居然被一个臭男人说她口臭。 白如雪其实也闹不明白，她个人生活习性方面早已经摆烂好久了，毫不在意别人评议她。但是崔宇锋一句简单的大实话蹦出来，却像一根针一样刺了她一下，让她有些羞赧，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这是怎么了？ 白如雪转过头，办公桌前的镜子又映出那张脸儿，眉目清秀，五官灵动，当年不晓得有多少男人见了她动心，这会儿这个小黑居然…… 白如雪凝神盯着镜子里的人儿，眼底有些红丝，像患着轻微的红眼病，眉目间有些淡淡的灰青色，一双丹凤眼黯淡无神。目光下移，白如雪看到自己干瘦的胳膊和瘪瘪的胸脯…… 白如雪开始发呆。 门外走廊上响起崔宇锋沉重有力的脚步，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不晓得他在忙什么。 半晌，崔宇锋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白如雪扭头望着他，心说，老娘又惹你了？ 崔宇锋说：“你怎么回事？” “又怎么啦？” 崔宇锋手一指厨房隔壁的洗衣间：“你换下的衣服都塞在洗衣机里了，你不会顺手就洗了？按一下按钮的事。” 白如雪说：“你不也要洗衣服？” “我……我是我，你是你。你管我干什么？” “你不会顺便帮我洗了？” 崔宇锋愕然，洗衣机里塞着内衣内裤呢！这女的怎么懒成这样？ 白如雪慢慢品出崔宇锋这个人的脾性了，这小黑有个最大的特点：不会说谎。虽然他说话很克制很平和，但是外人能轻易地判断他微妙的情绪变化。估计是当兵当傻了。 白如雪瞟了崔宇锋一眼：“你会生气么？” “会！” “会就对了。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人洗衣服，但是我不一样。”白如雪说，“你有责任照顾我。” 崔宇锋说：“我只向老莫承诺保护你的安全，适当地照顾你，是适当。我可没有承诺非得洗衣做饭全包给你当全职保姆，把你当成……” 白如雪翻着眼珠子：“把我当成什么？” 崔宇锋喉结滚动，岔开话头：“白如雪，我们在一块儿生活，你多少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才好相处。”崔宇锋终于把憋了一天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崔宇锋刚才不仅去洗衣服，还顺便去鸡圈看白如雪有没有帮忙喂鸡、收鸡蛋，结果一看，鸡圈那边白如雪啥活也没干。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还要给菜地浇水，然后再做晚餐伺候白如雪吃饭……崔宇锋愠怒。 崔宇锋没唠叨那么多，说出来给白如雪听了倒像自己成了个叽叽歪歪的家庭妇男，他拉不下这个脸。 白如雪说：“我的腿还没好。你一个大男人，要学会照顾女人。” 崔宇锋瞅了一眼白如雪，腿没好？我看见你在了望台上转悠不挺好的？还爬那么高。 崔宇锋显然是个不善吵架的，阴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先去做饭。” 崔宇锋转身走了。半晌，厨房里传来砧板切菜的声音。 白如雪吁了口气，老娘又赢一局。 白如雪是个正经的名牌大学生，读过不少书，她知道在心理学范畴，人的行为习惯有个定律叫“21定律”。意思是任何事情，只要能持续坚持做21天就会成为习惯。这个小黑迟早会习惯她白如雪的。 这才两天，好日子还长呢…… 崔宇锋是个好厨子。 饭菜一上桌，白如雪食指大动。那盆排骨炖蘑菇被崔宇锋调理得鲜香四溢。汤汁乳白、肉质粑软、蘑菇滑嫩、清爽不腻…… 白如雪一连吃了两碗，吃得额头沁出细细的汗水。蘑菇汤真好喝，白如雪吧唧了两下，内心对崔宇锋冒犯的恶感淡化了一点点。 因为下午拌嘴的缘故，吃饭的氛围有些沉闷。崔宇锋也不想和白如雪说话。 白如雪无所谓，她人见人厌已经习惯了。 白如雪说：“你上午不是说过要设计一个安全预防措施吗？你不在的时候坏人来找我怎么办？” 这句话还算靠谱，也提醒了崔宇锋。 崔宇锋喝了口蘑菇汤：“我已经想好了，两个预案。” “第一个预案，你有急事找我，可以在了望台上插上一面小红旗。我看到了会立刻赶回来。吃完饭我会带你去了望台，告诉你红旗插什么地方。” 白如雪说：“这是个主意。还有么？” “还有，第二个预案，我不在的时候有坏人来，你不要和人纠缠直接往菜园子里跑，谁要伤害你你把他引到我捕野猪的陷阱边上去，让陷阱收拾他。我那边有两个陷阱，我会带你一一确认地方，我会告诉你怎么跑才安全。” “你那不是有警示牌么？” “有你这个大活人在家我还要这个警示牌干嘛。” 白如雪微笑：“这个法子挺好。谁敢侵犯我，就把它当成野猪吊起来。” 崔宇锋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随便接待陌生人，大门不要随意打开。这两个法子最好都别用上。” “我知道，我才懒得和陌生人打交道呢。”白如雪说，“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还有就是……” 白如雪瞄了瞄桌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嘴角带着笑意：“还有就是看书。” 崔宇锋看了看那本书，正色道：“这本书很励志，你确实应该好好看看。” 这老实孩子，嘿嘿。白如雪逗崔宇锋：“你看了？” “看了好多遍了。” “有什么感想？” “感想？”崔宇锋没想到白如雪还和他聊经典名着的读后感。崔宇锋盯着白如雪的脸儿，想确定她是不是出于真心。白如雪一本正经。 崔宇锋迟疑了片刻，放下手里的汤碗，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一个人不能失去信仰。人活着总是需要一股精神的。不管身处于何种境地，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初心，踏踏实实干好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心灵才会平静，生活状态才会积极，人生才有意义。” 这一通教科书式的说教从眼前这个黑小伙儿嘴里说出来，白如雪差点儿笑出声来。真逗！白如雪咬咬嘴唇强忍笑意，正待调侃崔宇锋几句，眼梢一瞥，却发现崔宇锋目光清澈无邪，两只眼睛亮如星辰…… 白如雪心里一动，这小黑认真了，可不能笑话他，要不他会翻脸。 白如雪点点头：“你讲得对。” 崔宇锋脸色看起来似乎柔和了一些：“我说的是你，你还年轻……” 崔宇锋欲言又止，没有接着说下去，继续埋头扒饭。 白如雪有些尴尬，本来想调笑一下崔宇锋，没料反过来给他一番义正辞严的大道理噎得有些被动。 白如雪扁扁嘴：“哼，道理我懂，保尔柯察金那段话我还能背呢。” 白如雪瞅了瞅崔宇锋，崔宇锋目不斜视，好像不太相信。 白如雪清清嗓子，晃晃脑袋张口就来：“不信？我背给你听。——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 白如雪声音渐渐弱了，她突然意识到这段话真的很应景。 白如雪沉默，没再背下去…… 蛋蛋呜呜地凑了过来，在两人的脚边蹭来蹭去，它在撒娇，它也要吃排骨。 第16章 逃命装置 夕阳还没落山。菜地的竹林边，崔宇锋带着白如雪检视他安装的两个陷阱。一个是倒吊式的吊索，就是白如雪第一次中招的那个暗套，还有一个是翻板式陷阱。 崔宇锋拄着竹杖，在地上画着圈，地面一层薄薄的落叶，看不出有陷阱的痕迹。崔宇锋说：“这下面是一个两米深的坑，里面没埋着竹刃，人掉下去不会被戳伤，但是爬不上来。我是用来抓野猪和狗獾的。” 白如雪看到两个陷阱都设在两条踩出的小径中间，伪装得巧妙，真的很容易上当。 白如雪说：“你抓到过野猪吗？” “抓到过。” “怎么处理的？” “野猪是三有保护动物，我不能伤害它们。但是我不会放走野猪的，野猪很聪明，只要不伤它，它就还会再来的。我会打电话给林业站领导，让他们帮忙来人解决。” 白如雪瞅着崔宇锋结实的胸脯：“你一个人搞不定野猪么？” 崔宇锋笑了：“我一个人怎么处理？我跳坑里去肉搏？我赤手空拳打不过野猪。” 白如雪问：“林业站领导怎么处理野猪？我听牛所说你们林场野猪都泛滥成灾了。” 崔宇锋说：“他们会带走做无公害处理。” “无公害处理？”白如雪哼笑：“那就是变成火锅或者腊肉了？给领导做下酒菜了。” 崔宇锋说：“那我管不着，这不是我的操心的事。” “你傻啊。你可以把野猪杀了，自己吃。”白如雪几乎叫起来，“我们不用去买肉了。” “犯法了。” “没人知道！”白如雪转到崔宇锋面前笑嘻嘻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崔宇锋摇摇头：“你最好别这么想，杀死一只野猪轻则会罚款，重则开除公职判刑坐牢。” 白如雪暗叹，这个死脑筋。 …… 崔宇锋双手叉腰，四周看了看，说：“我们应该来个模拟演练，你要像想有坏人从大门冲进来抓你，你从场部那边开始跑，然后绕到屋后，拐过那两棵树，跑到这菜园子，最后跨过这两个陷阱，把人引过来。” 崔宇锋用竹杖指示着白如雪的逃跑路线：“从这里，拐过来，再跑这个方向，路线熟悉一下……我要掐算一下时间，看你来不来得及，要不你跑太慢这陷阱派不上用场了。” 白如雪吓一跳：“我不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跑得了吗？” 崔宇锋盯着白如雪：“其实你的腿没那么严重，我今天看到你爬了望台，利索得很。” 白如雪争辩道：“我还疼着，我那是勉强爬上去的。” 顿了顿，崔宇锋只好说：“好，过两天你的腿完全恢复了，你每天要这样练习，用最快的速度逃跑并形成习惯，关键时刻能保命。” 白如雪说：“我恐怕练不来，我身子虚得很。” “你如果不是身子虚，你应该每天跟着我，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崔宇锋说，“要么你多练习逃命，要么你跟我去巡山，你总得选一样。” 白如雪：“我两样都不选，我选睡觉。” 崔宇锋耐着性子说：“我教你的是我们部队日常训练的法子，形成条件反射，关键时候管用。如果平时没有练习，到时候你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想得到却做不到。说不定慌乱之下又把自个儿吊了起来。” 白如雪说：“我有蛋蛋保护我，我来得及跑的。” “蛋蛋最多对付一个，万一对付两个人呢？” “……”白如雪执拗地道，“反正让我练跑步我不干，我跑不动。” 两人无声对视。 见说服不了白如雪，崔宇锋抬头看了看天色，干巴巴地说：“回吧，晚了。” …… 场部办公室里，崔宇锋用座机在接听电话。 “小崔啊，哈哈！你好你好。哎，白如雪这几天表现怎么样？她在你那里还适应吧？”电话那边是老莫。 崔宇锋沉默了两秒：“您说呢？” “噢……呵呵。她那个，哈哈。”老莫干笑两声，“小崔，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哎，有困难可以向我提，我能解决的尽量帮你解决。” 崔宇锋没有向老莫发牢骚，多年来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履行承诺不诉苦的习惯，但是白如雪这个事情还真的让他有些头疼。 崔宇锋说：“莫参谋，有困难我能解决，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办到。只是……”崔宇锋停顿两下。 “是不是白如雪不老实？” 崔宇锋叹口气：“她不听劝，难缠得很，还一身的坏毛病。我白天要上班巡山，我担心她的安全问题。这些都好说，最重要的，我每周要下山一次去镇上，一去就一整天，我离开一天她会饿一天肚子，她啥也不会干。” “一整天？你要离开那么久？” “差不多50公里啊莫参谋，来回100公里。” “没车么？” “没。林场的老摩托车早报废了，我向林业站申请了好多回，站里经费紧张一直没批。我上下山就靠两条腿，到了山下才能搭老乡的便车。” 老莫那边沉吟半晌：“这个事你别管了，我找牛所想办法。他们那交通队应该有扣留待销毁的无牌摩托车，我让他给你搞一辆。” 崔宇锋没吭声。他知道牛所那里有这个资源，之前自己也有过这种想法，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还有困难吗小崔？”老莫的语气透着关心，“你缺钱吗？你要缺钱，我和我们财务处沟通一下提前把费用打入你卡里。” 崔宇锋说：“不用了，谢谢莫参谋。” 老莫在电话里叹口气：“小崔，辛苦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把白如雪送你那里，作为你的老领导，你体谅一下我的难处。这件事情办完之后，我和老牛一定动用所有的关系把你想法子调出来。我记得我们总队有个副政委好像转业在市政府……” “莫参谋，不用麻烦你们了，我退伍能弄个事业编，牛所使出了浑身解数就差给人磕头了，我已经很感激了。”崔宇锋说，“我其实挺喜欢林场的生活，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挺好。” “你替秋芸想过没有？你乐意呆在山里，她呢？”老莫劝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这个事情一了，我来安排吧。秋芸来了你好好和她解释，有我们这帮老领导呢。你放心。啊。” 崔宇锋说：“莫参谋，别替我操心了。秋芸那边我随她，她真要不跟我，我不强求……” “傻小子，这叫什么话？不强求？那么漂亮的媳妇你舍得？听着，有我们呢！秋芸来了好好谈。” …… 放下电话。崔宇锋叹口气，老莫这情分还真让人无话可说。 墙上的挂种子指向7点整，《新闻联播》快开始了。崔宇锋把电视机打开…… 白如雪晃了进来。 “又看《新闻联播》……”白如雪撇撇嘴。 崔宇锋没搭理她。 “老头子才喜欢看这个，现在年轻人谁看？”白如雪又扔过来一句。 崔宇锋眯着眼盯着屏幕，雄浑的背景音乐响起：哆咪哆咪索——多西啦嗦—— 白如雪翻翻白眼。 “喂！崔宇锋。”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去镇上？” 崔宇锋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白如雪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刚才和老莫通话她听到了？ 崔宇锋说：“我后天要去趟镇上，我现在正想着怎么安顿你。” “我也要去。” 第17章 毒瘾发作 崔宇锋说：“你怎样去？上山下山靠两条腿走路呢。” “我能走！”白如雪走到崔宇锋面前，“下山不难，我的腿其实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哼，其实崔宇锋早就晓得她那腿没啥大碍了，这会儿想去镇上玩才肯老实坦白，这小娘们狡猾狡猾的。 崔宇锋说：“下山比上山难，你不懂，这下山有十几里地，你没走过山路的走一趟腰身酸疼好几天。” “我不管，你一去一整天，把我扔山上那可不行。”白如雪说，“我会饿坏的。还有，万一这山里来个陌生人闯进林场要对我非礼，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办。” 瞅了瞅白如雪干瘦的胳膊，扁扁的胸脯，崔宇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解释：“有蛋蛋在。” 白如雪说：“万一那边的人找过来呢，他们会有枪。蛋蛋扛得住子弹么？” 白如雪东一句西一句，表明了各种理由就是不想一个人呆上山。崔宇锋想了想，白如雪的话其实也不能说没道理，和自己在一起总比她一个人呆着安全…… 见崔宇锋没接她的话茬，白如雪放了一个大招。 白如雪说：“你不是没摩托车吗？我下山去镇里帮你买一台新的，你犯不上找牛所要破烂。” 好嘛，这小娘们在偷听自己打电话。崔宇锋有些生气：“你偷听我接电话……” 白如雪打断崔宇锋：“你跟老莫告我的黑状，说我这个人挺难缠的，还有一身的坏毛病，你这样寒碜我我都没生气，你要生我的气么？” 崔宇锋抿了抿嘴，没说话了。 “我下山给你买一台三蹦子摩托车，带尾箱的，能上山能下山，尾箱还能拉很多东西。比如说，你要给山下的老头老太送菜送鸡蛋，开那三蹦子可方便了。” 白如雪注意观察崔宇锋的表情：“有了三蹦子，你这菜园子里好多菜都可以拉到集上去卖。你种的菜品相好味道好，随随便便都能卖几个零花钱。” 白如雪这番话有些杀伤力，崔宇锋早就想有台三轮摩托车开开了。这山后的竹林子长笋子的时候漫山都是，随便一挖就上百斤，就是没法运到50公里之外的集上……只是，摩托车贵得很，哪里能说买就买。 崔宇锋说：“一台三蹦子便宜的四五千，贵的七八千。我可不敢承你的情。” “我乐意，不需要你承情，只需要你让我开心一点。”白如雪笑嘻嘻地说，“我有钱，在这山里没地方花。” 崔宇锋依旧不答应：“不行。你哪儿都不能去。你得好好在林场呆着。老莫有交代，你不能到外面抛头露面，给人瞧见了可不好。” “这乡下破地方谁认识我？”白如雪提高了音量：“我给你买车都不行？” “不行！”崔宇锋这句话回得很干脆，“我不要你的摩托车。我有腿呢。” “好吧。你就一个人下山把我扔在这儿林场，我要被人强奸了我就自杀！”白如雪往长椅上一靠，恨恨地望着崔宇锋。 崔宇锋皱着眉头：“我没想把你扔下，你这身子骨走不动路。我让你自个儿练习一下逃命你都不干，还能跟我一起上下山？” “买车啦，我们有车哪里都能去，我都不用走路的。”白如雪喃喃道，“还有，你出去一整天，我会活活饿死……” 饿一天就能死？崔宇锋开始习惯了白如雪胡说八道，眼里看着电视，嘴上说着：“放心，我给你蒸点馒头和包子，你中午可以吃。” “我吃不了冷的，我肠胃不好，我……” 你自己在厨房热一下都不行？他妈的懒成这样，该！崔宇锋盯着电视。 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报国际新闻，画面不断切换：……据报道，近日墨西哥边境靠近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所监狱发生“囚犯大逃亡”，130多名犯人通过事先挖掘好的地道逃窜，成为墨近两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越狱。墨西哥当局对此十分重视…… ……菲律宾工业贸易部副部长潘里里奥表示，菲正在与15家日本公司联络，将向日企提供税收优惠政策、高等教育人才，以及稳定的经济发展环境，邀请他们把工厂从中国迁往菲律宾…… 白如雪在一边幽幽地叹道：“世界那么大，可怜啊可怜。有人就猫在这老林子里蹉跎岁月虚度青春……” 崔宇锋不为所动，也没搭腔。白如雪又想到一个话题。 “喂，崔宇锋，秋芸是谁？你未过门的媳妇儿？”白如雪笑嘻嘻地问。 崔宇锋说：“你看不看电视？不看就闭嘴好吧。” 白如雪终于受不了崔宇锋的冷落，从椅子上站起：“呸！我他妈闲得，陪你看着破电视……我就找你说说话解解闷儿，你瞧瞧你自个儿，无趣得像个老头子。” “倒了八辈子霉跑到这山里跟你混……”白如雪从旁边抓过一把椅子，“我去院子里看星星好过像傻子一样关心国际大事。” 白如雪走到场部门口，把椅子一放，缓缓坐下。晚风轻拂，神清气爽。 天上的银河还没出来，星星正在一颗一颗地悄悄露着脸儿，天边微微有些暗红，那是夕阳消失留下最后的一抹留恋吧。 崔宇锋脖子伸了伸，看到了院子里白如雪坐在椅子上的背影，还有蛋蛋无聊地在闲逛…… 这样就好，谁也别打扰谁。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蛋蛋“汪汪”的狂叫。崔宇锋就着朦胧月色一看，白如雪弯着腰坐在椅子上，头都快垂到地上了，浑身好像在轻微颤抖。 崔宇锋一惊，不好，邋遢鬼恐怕毒瘾发作了。 崔宇锋大步走了出去。 白如雪弓着腰，一头散发垂下遮住了整张脸，手抚着腹部嘴里轻轻呻吟，嗯嗯嗯的。蛋蛋正冲着白如雪汪汪叫，好像提醒她别跌倒了。 崔宇锋一把扶住白如雪的胳膊：“怎么啦？” 白如雪嘴里发出蚊蝇般的声音：“肚子疼得厉害……” 崔宇锋弯下腰，瞅着白如雪的脸儿，看到她白皙的脸儿五官扭曲成一团。 崔宇锋下意识地问：“肠胃炎？” 白如雪嘤嘤的：“不是……” 崔宇锋明白了，这是冰毒这一类新毒品突然戒断带来的症状。冰毒和传统的海洛因戒断反应不一样，体瘾没那么明显，也没那么狂躁，但中枢神经系统遭受破坏，多半出现心悸、心慌、焦虑，而胃部痉挛和肠道剧痛是普遍表现。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处理，情况严重也会出现自残、窒息。 崔宇锋当机立断，一个“公主抱”把白如雪从椅子上抱起就往她房间走。白如雪轻飘飘的身子在他手里像个布娃娃。 白如雪“啊”了一声，散发垂下脑后，一张脸儿露了出来，额头上尽是冷汗，身子微微发抖。 崔宇锋进了房间，开灯，把白如雪平放在床上，快速打开桌子的抽屉：“带了药吗？” 白如雪颤声道：“我带了些美沙酮……” 崔宇锋哗啦翻弄几下，拿出几样药物看了看：“美沙酮，不行，这个药是阿片受体激动剂，虽然能快速脱毒，但用多了也会上瘾。” 崔宇锋盯着白如雪：“你最好不用。” 白如雪带着哭腔：“求你了，你他妈的让我缓缓吧，这会儿还说这个。” 第18章 强力戒毒 崔宇锋不理睬白如雪的哀求，继续问：“冷吗？” “屁话，我骨头……都冷。快给我药啊。我这肚子疼得厉害。哎……”白如雪开始呻吟。 崔宇锋二话不说，把白如雪那床被子一扯，往白如雪身上一裹，然后兜了一圈，手脚都裹在里面，把她包得像个粽子。才忙完，崔宇锋又跑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又冲了进来，手里又拿着他自己的一床被子。 “你要干嘛？”白如雪牙齿开始打架。 白如雪单薄的身躯被崔宇锋翻来覆去随意摆弄。 崔宇锋三下五除二把两床被子都牢牢地裹在白如雪身上，乍一看白如雪被裹得像个俄罗斯套娃。 白如雪开始狂躁，她在挣扎：“你干什么啊？你他妈把那美沙酮给我吃了就好了……” 崔宇锋耐心地劝道：“那玩意儿耐药成瘾，最好别吃，你得靠自己的本能去扛，扛过一次就会好很多了。” “嗷呜嗷呜。我不要扛哇。我要吃药。嗷呜嗷呜。”白如雪开始在床上打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粽子眼见要散架了。 崔宇锋往床沿边坐下，干脆连被子和人一起一把抱住，一双胳膊把她箍得死死的：“听着，你得扛，这被子里裹着很暖，我把你闷出一身汗来你会好很多，出汗就能排毒。你忍忍。” “我不，我不啊。”白如雪奋力挣扎，摇头晃脑要挣脱，崔宇锋哪里会让她得逞？ 白如雪嚎着：“唉哟，我痛死了，难受死了。崔宇锋你这个王八蛋，放开我！” 白如雪一脸的鼻涕沫子不忍直视。崔宇锋双手牢牢抱着白如雪，歪着头瞅着屋外。屋外蛋蛋呆呆注视着两个主人，它不晓得两人在干嘛…… “王八蛋！崔宇锋，你要把我闷死了……嗷呜嗷呜。难受……”白如雪不停地在尖声咒骂。 挣扎了半晌，白如雪突然不动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崔宇锋。 崔宇锋说：“哎？怎么了？好点了？” 崔宇锋话刚说完，大腿处传来一阵温热，一阵骚骚的味儿隐隐传来。 我的天呐！崔宇锋忍着尴尬，强笑道：“咳，那个，是不是好一点了？” “哇哇哇！”白如雪猛地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干嚎，大嘴张开，可以看到喉咙里红灿灿的扁桃体在抖动，整个身子像蚯蚓一样地扭动挣扎……不晓得她是不是故意这样来掩饰她的窘迫。 崔宇锋知道冰毒是一种神经性毒素，必须想法子分散白如雪的注意力，平复她的情绪才有利于控制毒瘾。 崔宇锋说：“别嚎别嚎。听我说啊，这没什么的，我见多了。这一次你挺过去了下一次就轻松了，一定要挺啊，要不然以后还有得忙的。” “嗷嗷，崔宇锋我他妈的不会放过你……” “喂喂，放松，别闹啊。”崔宇锋声音平缓而有力，“我知道你腿好了，过两天你要开始锻炼身体，那个逃命的路线你要练练的。” “嗷嗷，我练你个大头鬼啊崔宇锋。你最好死了心吧……” “你先学习爬山，锻炼下筋骨恢复身体机能，这山顶上还有个神庙，你以后每天起床爬一次山去那庙里，山顶上还可以看风景。” “嗷嗷，我去你大爷。我才不爬山呢，我才不看什么狗屁风景呢。呜呜。” “你这身体不行我去哪里都带不动你……” “我哪儿都不去了。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 蛋蛋愣愣地看着两个主人在吵架撕逼，它也不知道应该帮谁，傻傻地站了一会儿，蛋蛋“呜呜”两声无趣地摇着尾巴走了。 也不晓得折腾了多久，白如雪慢慢停止了挣扎。 白如雪喘着粗气，一张脸挣得红彤彤的。从额头到脖子汗水湿漉漉的，几缕头发贴在额头，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崔宇锋的迷彩服后背也湿了一大片。喘了口气，崔宇锋慢慢把白如雪平放在床上。 白如雪依旧躺在床上喘气，眼珠子骨碌碌地望着崔宇锋。 两人沉默。 崔宇锋低头道：“你休息吧。这被子明天我来处理。你这身体呀，如果不下决心……会废掉的。你得做出一些改变才行。”说完，崔宇锋走了出去。 白如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一条死鱼。 窗外的月亮像个银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片光斑，让人感到无比宁静、祥和…… 天亮了，山里的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9月的梅山暑气渐消，早上开始有雾了。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洒落，雾气开始缓缓流动，如梦如幻。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朦胧而神秘。院子里的太阳花在晨曦中生机勃勃，绽开一张张笑脸。 崔宇锋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从大门外跑进来，汗水淋漓，蛋蛋跟在他身后纵跃腾挪。这一人一狗刚从外面锻炼回来。崔宇锋每天清晨会冲刺爬山，到山顶的神庙处，再跑步返回，这一来一回差不多有3公里的山路…… 崔宇锋在院子里迎头撞见了白如雪。 白如雪一袭白色睡衣，长发披肩，在晨曦中翩翩若仙…… 想起白如雪昨晚那个狼狈模样，崔宇锋忍不住凑近瞅了瞅，哎，她自己收拾得挺干净了，全然看不出昨晚那个邋遢。这女的其实长得挺好看，就是不讲卫生，她还尿了老子一身尿…… 崔宇锋走过去打招呼：“这么早？” 白如雪没应崔宇锋的话，而是说：“崔宇锋，昨晚……谢谢你。” 崔宇锋笑笑：“没事。你挺过来就好。” 白如雪昨晚挣扎了那阵后出了一身大汗，连内裤都湿漉漉的。半夜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个长久未能体验到的舒服觉，一早醒来顿觉神清气爽。现在，白如雪觉得自己整个人脚步轻快得好像可以迎风奔跑。 白如雪说：“崔宇锋，我把那些美沙酮都扔了。” 崔宇锋明显注意到白如雪今天的气色不太一样了，尽管脸色依然苍白，但是那眼睛看不到以往的血丝，清澈明亮了许多，这是身体机能逐渐康复的现象。崔宇锋“嗯”了一声：“你坚持下去就好。” 崔宇锋开始去那凉棚里打拳。“砰砰啪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崔宇锋凶狠地出拳、出腿、跳跃…… 白如雪静静地站在一边。崔宇锋结实的身体上汗津津的，下巴上的汗珠子还偶尔“吧嗒吧嗒”甩出一串。白雾、森林、青砖老屋，一个结实的后生挥汗如雨，恍若一幅古老的风景画面…… 白如雪想起一个历史典故，据说古罗马时代的角斗士都是百战求生的猛士，他们身上的汗水是可以卖钱的。角斗场老板通常会用刮板当众收集获胜猛士的汗水，一瓶一瓶卖给那些罗马贵妇。 罗马贵妇会用猛士的汗水制成美容的敷料，或者添加香水制作成催情剂。据史料记载，那东西功效奇好。 白如雪脑海中蹦出一个词儿：荷尔蒙。那汗水里头应该混着荷尔蒙激素吧……这小黑身上的汗水不晓得有没有那个味儿…… 第19章 接受任务 崔宇锋和白如雪在吃早餐。早餐是排骨面，桌上还摆着两盘西红柿和新鲜黄瓜。 白如雪胃口奇好，一大碗排骨面居然被她稀里哗啦吃了个干净。 “你这胃口如果持续一个月，就会证明你的体质明显好转了。”崔宇锋说，“不过，你还得加强锻炼，每天出出汗，身体恢复得更快。” 白如雪对崔宇锋是心存感激的。她的毒瘾在省厅一班警察的监护下发作过几次。因为老莫交代不能用强，警察们束手束脚为白如雪伤透了脑筋。最厉害的一次，一个女警察手忙脚乱之下换了两个男警察过来帮忙，一个被她挠了脖子，一个被她吐了一脸口水，搞得几个小年轻狼狈不堪。最后是刑警们采用强制措施，从精神病院借了一套约束衣才降服了她。 那种不堪回首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她现在有个一个专业的、细心的……叫仆人对不对呢？还是叫保姆好？白如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小黑很懂得照顾人，力气老大了，比那些警察贴心一百倍不止，应该算是保姆吧。 “你笑什么？”崔宇锋抬头望着白如雪。 白如雪收敛笑容：“我没笑什么啊，我觉得你讲得对。” “那就好。”崔宇锋认真地说：“吃完饭我要去巡山，你开始运动锻炼，我现在要给你布置任务了。” 崔宇锋深吸一口气，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有备而来。 崔宇锋说：“以后我每次早上出门之后，你上午要爬一次山，那山顶的神庙是终点，来回差不多3公里。到了山顶就下来。”崔宇锋用手指了指后面的菜园子方向，“然后熟悉一下你逃命的路线，每天至少跑几趟。” 什么，给我布置这个任务？白如雪嗔怒，想都没想就打算撂挑子。 看到崔宇锋纯净无瑕的脸儿，白如雪转念一想，这小黑其实对自己不错，多少要显得听话些才行，把人得罪狠了终究不是好事。——何况，这小黑巡山去了，自己有没有爬山有没有练习跑步他又如何得知？ 一念及此，白如雪脸色柔和起来，用一种乖觉的口气说：“行，崔宇锋，你的建议很好，我想我会接受的。” 崔宇锋语气恳切：“白如雪，我是真的为了你好。你还年轻，通过调养锻炼身体是可以恢复的。” 这小黑很好哄，呵呵。白如雪装出一副受感动的神情：“崔宇锋，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布置给我的任务我答应会尽力办到。我身体康复了，你就可以带我一起下山透透气，一起出去玩。对吧。” 崔宇锋很欣慰，微笑起来：“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以为我们俩又要吵架呢。我也是昨天晚上看到你那样，才下定决心给你制定一个健身康复计划的。就怕你和我翻脸，我琢磨了一个晚上这才鼓起勇气和你讲的。” “哪里会崔宇锋，你是好人。”白如雪笑得很甜，“你放心，我会听你的。” 见崔宇锋还有些不太相信，白如雪伸出小指头：“来，拉钩！” 崔宇锋伸手和白如雪勾了一勾。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崔宇锋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早上晨跑，在那山神庙的供桌上放了一壶水，那壶水是我给你煎的苦甜藤。我怕你不肯爬山健身……” “我原本打算逼着你去爬山，爬到山顶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再把水壶带下来，我中午回家看见水壶才会给你做饭吃的……呵呵。”崔宇锋拍拍脑袋，有些羞赧，“看来还是我多心了。白如雪，你能这样自觉就对了。我真的为你高兴。” 啊？白如雪下巴都快惊掉了。奶奶啊……这小黑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居然还这么会耍这一手？白如雪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怎么想出这么毒恶的招儿来对付我？” 嗯？崔宇锋一愣：“我，我这样做很毒恶？” 白如雪哭笑不得。 …… 崔宇锋的身影消失在小径，他巡山去了。白如雪靠在大门边咬牙切齿。 这个小黑不老实，在算计老娘！他还在山上放了个信物，倘若不拿回来便是失信于人了。他这一手跟谁学的？这小黑长得像个单纯的大男孩，心思却这么重，花花肠子这么多……其行可鄙，其心可诛！大忠似奸啊，古人诚不欺我也！ 崔宇锋，你这个王八蛋！白如雪冲着门外大吼一声。 崔宇锋都不晓得走出多远了…… 白如雪垂头丧气晃到场部，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怎么办？自己可是满口答应了小黑的…… 蛋蛋这些日子陪着白如雪猫在家里，两人关系明显亲近不少。只是蛋蛋以往最快乐的日子是跟随崔宇锋出去玩耍，现在和白如雪这个倒霉蛋在一起一点也不好玩。 蛋蛋在门口无精打采地看着白如雪，那神情好像在说：要不要出去耍耍？闷得慌呢。 白如雪和蛋蛋一样无精打采。唉，白如雪轻叹一声，该怎样混过这一关呢？山神庙里的水壶不拿下来崔宇锋那里怎样交差？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噢。 白如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肢体，觉得自个儿精神倒还行，可以试试。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山尖尖上翘起屋檐的山神庙，白如雪瞬间又失去了勇气，好高啊。真的只有3公里么？ 白如雪颓然往椅子上一躺，看到办公桌电话机旁边有个手机。 哎？是崔宇锋老旧的摩托罗拉折叠手机。他居然忘了带手机？哈哈。白如雪想了想，也不能那么说，这山里没信号，手机带或不带又有什么区别呢？带着巡山倒还容易丢掉…… 白如雪把崔宇锋的手机拿过手，无聊地摆弄着，把那翻盖扒拉得“噼啪”作响。 慢，白如雪眼珠子转了转，崔宇锋的手机卡应该有流量，不如拿他的卡刷刷手机？可以看电影、逛淘宝？——没有流量了算个屁呀，老娘给他充钱就是。 打定主意，白如雪兴冲冲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她的苹果手机…… 白如雪充了会儿电，把崔宇锋的手机卡取了出来装在自己的手机里。哈哈。白如雪心想，要不要去那了望塔上试试信号？ ……白如雪站在了望台上，先用望远镜观察崔宇锋的行踪。四下搜寻了一下一无所获，不晓得这小黑跑哪里去了。 白如雪打开手机，笑了，还真的有几格信号呢。 可惜，不能上自己的微信，也不晓得那里现在有多少人留言。 老莫之所以收走白如雪的手机卡，就是怕白如雪对外随意联络暴露行踪。说不定这手机卡正装在哪台手机上被警方死死地监控着呢。思忖半晌，白如雪没有打开任何聊天工具，手指滑过一串app，熟悉的淘宝映入眼帘。 白如雪心念一动，上不了微信，可以上淘宝啊！白如雪眉开眼笑，这山上闷得慌，可以玩网购也是不错的。想了想，白如雪在搜索栏里轻快地打出一行字：三轮摩托车。 老娘用淘宝买个摩托车，留这小黑的手机和座机做联络方式，会发生什么？……嘿嘿嘿，白如雪笑了。有了摩托车，崔宇锋就找不到借口不带自己下山玩了。 白如雪指头轻点搜索商品页面，奈何这山上信号太差，网页打开得像蜗牛。白如雪等得心焦，在了望台四处走动，手机依然无法顺利完成搜索。 既然这了望塔有信号，那么这附近必定有基站才对。哪个方位信号强烈一些呢？白如雪四处张望，猛然抬头看到山顶那个山神庙…… 要不，去那试试？那庙里还有个水壶等着自己拿过来呢…… 第20章 辛苦爬山 白如雪咬咬牙，爬！好歹试试，累死就累死吧。 白如雪下了了望塔走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套运动装，白跑鞋。蛋蛋是个机灵狗，一看白如雪那架势好像要出门，立刻快活地汪汪乱叫一气，在院子里蹦得老高。 推开农场的大铁架子门，白如雪双手握拳，喊了一声：“拼了！”大踏步走向山顶…… 这坡太陡了，怕至少有40度吧。白如雪沿着一条窄窄的小径气喘吁吁地往上爬，才爬了200多米就腿软心跳。 汗水开始布满了额头，内衣粘在脊背上湿乎乎的，极不舒服。白如雪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咬着牙蹒跚着像蜗牛一样往山上蠕动。 蛋蛋步履轻快，一路快活地左蹦右跳。刷地跑到前面去，然后回头又静静地等着白如雪爬上来。蛋蛋“汪汪”了几声，好像在嫌弃这个女主人动作太慢了。 勉强爬了几百米，白如雪开始头昏眼花，膝盖开始打颤，必须用手拽住路边的灌木借力才勉强前行。 前面的蛋蛋突然狂吠起来，“汪汪汪！” 白如雪战战兢兢抬头一看：蛋蛋呜呜地在发威，脖子上的毛竖起，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离白如雪10多米远的地方，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盘在路中央，嘴里吐着信子和蛋蛋对峙。 啊？白如雪大叫一声，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蛋蛋护主心切，冲着那条花蛇龇牙咧嘴，嘴里“呜呜”地发出低沉的威胁…… 那大花蛇丝毫不惧，和蛋蛋对峙了半晌，身子扭了几扭从容地溜过，在路边的灌木林子边慢慢消失……蛋蛋冲着花蛇消失的方向狂吠两声。 四周静静的，只有轻柔的山风吹过灌木的声响。白如雪惊魂稍定，仰着头冲着天空大声尖叫：崔宇锋你个王八蛋，你这样折腾老娘，不得好死哇…… 蛋蛋乖巧地跑到白如雪身边蹭来蹭去，好像安慰这失魂落魄的女主人：好啦好啦，蛇被赶跑了，没危险了。 …… 白如雪披头散发，踉踉跄跄终于接近了山顶。一条嵌入泥土中的石板路出现在眼前，那路的尽头30米处，是一座青砖白墙的小庙。 白如雪差点儿哭出声来，哎哟喂，终于上来了。 山顶的风很大，呼啦呼啦的山风吹来，一身的疲惫好像被风儿吹得无影无踪。白如雪打起精神，抬腿向庙里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庙，砌墙的青砖看起来很古老的样子，墙基上长满了青苔，墙壁远看是白的，近看才看得出是青灰色，墙壁上到处是山风吹坏的龟裂的小裂缝。地面上铺的是梅山乡下常见的传统的石红砖。牛所介绍过，这庙是个野和尚建的，有百年历史呢。 白如雪抬头想看看那小庙的牌匾，什么也没有，也不晓得这个庙叫什么名字。 小庙没有大门，空荡荡的，估计是年代久远，给弄丢了吧。站在大门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神龛。上面的供着一个泥胎的神像。那神像脑袋不见了，只有个泥胎身子盘腿坐在神龛上，所以也不晓得供的是佛祖还是妈祖，是罗汉还是菩萨…… 走进庙里，是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靠墙角长着参差不齐的野草。两边的厢房都是断壁残垣，散落着一些破旧的门窗……地面倒是挺干净，没有尘土，露出浅红色的石红砖，神龛墙壁一角靠着两把扫帚，估计是崔宇锋放在那里的，他每天爬山，会顺便打扫打扫吧。 白如雪一眼就看到神龛上摆着的一个不锈钢的保温瓶。那是崔宇锋这个王八蛋放在那里的。白如雪立刻觉得口干舌燥，跌跌撞撞走了过去。 白如雪咕噜咕噜狂喝着那苦甜藤煎的水，好甜好清爽啊…… 足足静坐了差不多10来分钟，白如雪缓过气了。缓缓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苹果手机……嘿嘿。老娘所料不错，这山顶的信号比了望台那足足多出两格！ 白如雪手机在手，精神陡涨，慢悠悠地点开淘宝app…… 零食、玩具、古怪的小玩意儿，白如雪手指头轻点，胡乱买了一大堆。 白如雪轻轻地输入“三轮摩托车”。嘿嘿，买个名牌的吧，宗申的咋样？电视里经常有广告的…… 手机充电没充满，白如雪玩了30多分钟后手机就没电了。白如雪开始下山。 崔宇锋没说错，上山容易下山难，白如雪两条腿弯曲着小心翼翼往山下挪，好多次膝盖架不住体重身子软软地瘫在地上，连滚带爬一路狼狈不堪。虽然狼狈，但是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倒是快了不少。——白如雪下山几乎是一路连溜带滚滑下来的，一身衣服沾满了泥土，头上粘着一些枯草和枯叶…… 短短3公里山路上下，白如雪从上午8点多折腾到中午12点左右才趔趔趄趄回到林场。 蛋蛋“汪汪”乱叫，它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林场大门处翘首伫立的崔宇锋。 白如雪看到崔宇锋，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懊恼，她居然想哭。 崔宇锋咧嘴笑了：“饭菜我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白如雪，你是好样的，说到做到。” 白如雪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崔宇锋你这个王八蛋，你在算计我！” 白如雪高高举起手里的不锈钢保温瓶，作势就要摔在地下。 崔宇锋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托住白如雪的胳膊：“你干嘛啊？白如雪，你做得挺好啊。” 崔宇锋瞅了瞅白如雪一头的枯草：“去洗洗吧，等你一起吃饭。” …… 白如雪在浴室脱了个精光，温热的热水从头洒下来，任由它冲刷着浑身的汗渍和尘埃。白如雪仰头闭目，真舒服，印象中许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洗澡了。白如雪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在云端里飘着…… 崔宇锋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裹着睡衣的白如雪：洁净的脸儿，纤细的脖子，可能是因为刚刚洗过热水澡的原因，脸上居然有了些淡淡的红晕。 白如雪端着饭碗狼吞虎咽，她饿。餐桌上的菜是清炒苦瓜、荷包蛋、炒生菜、还有一盅排骨蘑菇汤。 “你今天累坏了，吃了饭睡个午觉。”崔宇锋说，“好好休息吧。” 白如雪自顾干饭。 崔宇锋接着道：“明天我要去镇子里采购一些东西，来回要大半天。你和蛋蛋在林场等我。” 白如雪放下饭碗：“我也要去！” 崔宇锋摇头：“你去不了。” 白如雪叫道：“你看到了，我今天都爬山了，我能爬山当然可以去。” 崔宇锋关心地道：“你去不了的，你明天可能要躺一天。”见白如雪不明就里，崔宇锋解释：“你第一次剧烈运动，超出你体质的极限，肌体会有一个应激过程。晚上睡一觉之后，明天你会浑身酸痛，走路腿都会打颤，” 啊？有这么严重？白如雪眨巴了两下眼珠子，她不信。 白如雪下意识地扭了扭腰肢，伸了伸自己的腿儿，好像是有点酸疼。 崔宇锋语说：“你现在全身肌肉都在释放乳酸，只不过一时体会不到，它有一个过程的。明天得休息一天，后天继续爬山。” 还要继续下去啊？白如雪头一晕，立马道：“不行，我恐怕坚持不下来了，我不要再爬山了。” 第21章 忙中出错 崔宇锋说：“白如雪，到山里就要按我的规矩来。” “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不能每时每刻守着你。除非你的身体能适应和我一起，你现在还做不到。所以，你要持续锻炼。还有，你要多出汗，你的身体里残留着‘甲基苯丙胺盐酸盐’……” “冰毒就冰毒吧，什么‘甲基苯丙胺盐酸盐’？是不是这样显得你很有文化？”白如雪忍不住嘲讽。 “好吧。”崔宇锋皱皱眉头，继续道，“……你如果坚持今天这样的锻炼并且养成习惯，你的毒瘾不久就会彻底戒掉，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是，崔宇锋这话没说错。白如雪累了个大汗淋漓，此刻却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松弛感舒适感，她相信这小黑没骗她。——只是，要按这小黑说的做，那可太遭罪了。 白如雪脑子里闪过自己毒瘾发作崔宇锋的种种表现……她闭嘴了。 好吧，老娘忍这一次，等光灿灿的名牌三轮摩托车到手，老娘哪里都能去！用不上听你指手画脚啦。 白如雪的眼睛缓缓从电视机旁边溜过，那台摩托罗拉手机还摆在原处，崔宇锋没有察觉手机卡被取出吧…… 吃过午饭，崔宇锋照惯例去隔壁的厨房忙碌起来。白如雪悄悄把崔宇锋的手机拿过来，把手机卡换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忙完这一切，白如雪往椅子上一躺，“啊——”打了个呵欠，不自觉倦意上涌，她太累了，想睡觉。 白如雪只觉得眼皮打架，想回房间，突然觉得那近在咫尺的地方那么遥远，居然不想迈开脚步。白如雪在长椅上扭了扭，不管三七二十一，斜斜地靠着那长椅缓缓地躺了下去，一会儿，鼻息间发出轻轻的鼾声。 崔宇锋站在门口望着躺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白如雪。 崔宇锋想开口喊一声，张了张嘴，终究没发出声音。这邋遢鬼折腾这一上午估计都快虚脱了，爱躺哪儿躺哪儿吧。 白如雪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儿平静如水，睡得像个婴儿。 崔宇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蹑手蹑足走了出去。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崔宇锋手里多了一个枕头，一床小小毛巾被。——这长椅是硬木，白如雪的居然睡得下去。 崔宇锋轻轻地把白如雪的头抬起，把枕头塞了下去，然后在白如雪肚子上盖上那条毛巾被…… 下午巡山的时间又到了。崔宇锋站在场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盯着沉睡中的白如雪又看了半晌，微微摇头。 白如雪侧着身子睡得香，嘴巴半张着，一条长长涎水从嘴角挂了出来，直直地垂向地面，随着白如雪胸脯微微起伏，那条晶莹的涎水也在一晃一晃。 崔宇锋呲呲牙，啧啧啧，邋遢鬼…… 崔宇锋走到林场大门处，把门关上，用手指着场部对着蛋蛋说：“蛋蛋，去场部，坐！去那里陪着她。” 蛋蛋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向场部走去。 …… 白如雪在做梦，她梦见自己能飞，双脚快速地奔跑，身子一荡居然像一只小鸟一样飘了起来，飘呀飘呀，飘过林场场部的上空，看见了蛋蛋在院子里跳跃。 双腿再一使劲一荡，像一只大鸟一样荡向山顶，向着山神庙飘去…… 飞得好高呀，山神庙就在脚下，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白如雪感觉自己正在升天，一直飞向幽蓝深邃的天空…… 白如雪吓坏了，这要飞出地球了…… “吧嗒！”一声响，白如雪从长椅上跌了下来。 “嗷——好痛啊！”白如雪跌得头脑发晕全身疼痛，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崔宇锋——”白如雪大喊大叫。 蛋蛋“忽”地冲了进来，走到白如雪身边，伸着舌头舔了舔白如雪的腿儿。 刚才做了一场梦啊。白如雪清醒过来，缓缓爬回椅子坐下。 白如雪没由来地开始生气。 白如雪抓起枕头高高举起想摔掉，突然想起这枕头啥时候垫在椅子上的？还有……白如雪扯了扯椅子上的毛巾被，还有这条被子。 白如雪放下枕头，气鼓鼓地望着门外。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操场里又照例响起崔宇锋“砰砰砰”锻炼身体的动静。白如雪缓缓醒来，眨巴了两下眼睛，想翻身起床。却不想腰身一动，一股针扎的一般的痛觉刺得浑身打颤。 白如雪“啊”了一声，好痛啊，大腿和腰腹像无数的小蚂蚁在噬咬。 王八蛋！真的和崔宇锋讲的一样啊…… 白如雪一边骂着，一边尝试轻轻活动身体。每动一下，酸痛就加剧一分。 白如雪咬着牙，慢慢挪到操场边。 崔宇锋看到白如雪的样子，笑笑地没说话。 “都是你害的！我的腰和腿都快疼死了！”白如雪没好气地说。 崔宇锋说：“这是正常反应，说明你的身体在逐渐适应运动。不过，你还是要注意恢复。要多活动，越多动越不疼，越躺越疼。” …… 吃过早餐。崔宇锋带着白如雪来到后面的菜园子。 崔宇锋指着两个机关的位置说：“按我昨天给你画的路线，没事就来这里走走，熟悉一下环境，你得知道怎么跑路。” 白如雪说：“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让我跑？” “你先按着路线慢慢走，不用跑，身体好一些了可以试着跑。”崔宇锋一边和白如雪说话一边走进菜园子摘菜，黄瓜、生菜、西红柿、韭菜……麻溜地一捧一捧放在地头。 白如雪想起来了，崔宇锋今天要下山，他采摘这些蔬菜是顺便带给山下两户孤寡老人的。 白如雪看着崔宇锋在忙碌，喊着：“你什么时候下山？” “收拾完这些菜就走。” “什么时候回来？” 崔宇锋从地里直起身子：“下午四、五点多的样子吧。回来赶得上一起吃晚饭。” 白如雪想说带几条烟回来，想着这话等于白说，嘴张了张没说出口。 倒是崔宇锋问：“你想让我带点什么给你？” 白如雪想了想说：“能帮我办张手机卡么？” 崔宇锋摇头：“不行。你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络，老莫特意交代我的。” 崔宇锋这句平淡无奇的话却让白如雪心里“咯噔”一下，她想到自己在山顶上干的事：自己上了淘宝买了一堆的东西，算不算是对外联络呢？ 白如雪猛然想起淘宝有个“淘友圈”，都是互加的好友，谁买了什么商品那里面会有显示……白如雪登时脸色煞白。 看白如雪脸色不对，崔宇锋说：“喂，你怎么啦？” 白如雪强笑道：“没，没什么啊。” …… 第22章 穷成一窝 崔宇锋一副山民模样的打扮，背着背篓，背篓里装满各种蔬菜和鸡蛋。 站在大铁门门口，崔宇锋叮嘱白如雪：“厨房的锅里我蒸了几个馒头，中午你去菜园子摘点吃的，勉强对付一顿，晚上等我回来。” 白如雪有些神不守舍：“我知道了。” 崔宇锋总觉得白如雪哪里不太对：“我买点黄牛肉回来，晚上我们吃牛肉火锅，梅山镇的黄牛肉挺好的。” 白如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谢谢。” 崔宇锋心道，这邋遢鬼怎么回事？难道是一个人留在山上有些紧张？ “蛋蛋还在这儿陪你，你别担心。”崔宇锋试着说了一句，见白如雪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好说，“你在家好好歇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崔宇锋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路口。 白如雪把大铁门关上，回到场部的长椅上坐下，脑子紧张地梳理思路：蔡鹏飞是自己的淘友啊！在丽江认识他的时候，两人过了一阵欢愉的日子，在玉龙雪山下的小别墅盘桓了好几个月，一起刷手机、打游戏，一起网购。白如雪还拿蔡鹏飞寻开心，蔡鹏飞出门不在家的时候，白如雪经常故意发链接让他代付款……白如雪还记得自己曾经买过一窝的泰国小香猪，把蔡鹏飞的别墅搞得乱七八糟…… 三轮摩托车下单的地址写的是林场啊…… 白如雪懊恼地抚住额头，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和老莫通个气？白如雪站了起来，瞅着办公室那台座机。 哎？不对，白如雪想了想，蔡鹏飞可不知道自己的账号和密码，淘友圈只能看见对方下单购物，不会显示收货地址和收货人…… 可是，蔡鹏飞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他会用法子找客服套出发货地址么？白如雪又琢磨开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没有哪个客服会随意向他人透露客户隐私的。蔡鹏飞即使想打听也办不到。 白如雪听老莫说过，蔡鹏飞自从被通缉，他所有的个人信息都被警方监控着，居无所定四处躲藏，他哪里顾得上玩网购？一动就会给警察知道行踪。想到这点，白如雪心里稍安…… 老天爷保佑，别出什么纰漏噢。 院子里的太阳花儿开得正好，几只蝴蝶在花丛中此起彼落翩然起舞，蛋蛋冲了过去，呜呜地冲着蝴蝶们一阵扑咬…… ——蔡鹏飞看见了自己买东西又会怎样？换而言之，蔡鹏飞仅仅知道自己还活着而已。管他呢！白如雪恨恨地想着，难道他还敢来这梅山杀了我灭口？他妈的老娘反正活腻了，他要来就跟他彻底摊牌鱼死网破…… 梅山镇中心派出所食堂，牛所和崔宇锋正在吃中饭。 吃食堂是崔宇锋提议的，本来牛所要拉崔宇锋下馆子，崔宇锋说还是吃食堂实惠，别浪费那个钱。 派出所大小警察都和崔宇锋脸儿熟，也知道他是牛所的战友，吃过饭的三三两两来到牛所这桌打招呼。来了？小崔又下山了？ 哎，小崔，林场再逮着野猪不要麻烦林业站了，他们不懂搞，你以后直接报警找我们得了，无公害处理我们最拿手了晓得吧…… 有的说，小崔，我几个朋友想去梅山山神庙爬山看日出，顺便去你们那林场歇歇，他们如果有去麻烦你帮忙接待接待噢…… 崔宇锋无一例外地笑笑地点头，好嘞，行啊…… 牛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崔聊着白如雪的各种讨嫌。 小崔没怎么吐槽，牛所却知道他的难处。牛所劝慰小崔，忍忍，看在钱的份上。现在外面行情不好，梅山镇财政也没钱，好多单位津贴都发不出来到处哭穷借钱。就拿这派出所来说吧，往年每个月所里还能从镇上弄点补贴，现在一个子儿都没有……你那林业站听说效益也不好，逮着白如雪这个财主挣一笔是一笔啊…… 看着教导员从餐桌旁边过，牛所连忙喊道：“老汤，来来来，坐坐。” 教导员老汤凑了过来：“呵呵，小崔啊，有一阵没见着你了。”崔宇锋笑笑地和老汤点头。 牛所说：“老汤，问你个事。” 老汤坐下，给牛所散一支烟：“什么事你说。” 牛所说：“老汤，咱们那后院还有查缴的旧摩托车么？” 老汤瞄了瞄崔宇锋，大致知道牛所的意思了。老汤说：“老牛，太晚了，都搞光了。” “搞光了？这事儿都是你在经办，有没有剩下的？” 老汤抽了口烟：“剩下个屁呀剩下。老掉牙的当众销毁，群众都看见了，镇子里搞摩托车车行的阿顺负责清运垃圾，打包给他300块，他能捡点儿旧配件。” “我问的是那些没销毁的。”牛所瞪了老汤一眼。 “噢，那些啊……咳。”老汤轻咳两声，“交通队分了一台，治安队分了一台，镇综合治理办的张主任来要了一台……那个，我开走一台。” 牛所不太高兴：“你他娘的一个教导员，你也好意思搞一台？” 老汤更不爽：“我想搞？你他娘的是一号首长啊天天占着那小吉普，那奇瑞警务车我又不能动，我蹬那自行车我累不累呀我。老子一个教导员开个破摩托代步我还委屈呢。” “交出来。”牛所说话很干脆，“充公！” 老汤瞅了瞅崔宇锋，刚想张开嘴，崔宇锋连忙道：“牛所，不用不用。我有两条腿就好，不麻烦老汤。” 老汤干笑两声：“小崔，这事儿不忙，你要个摩托车早先和我打招呼好了。车的事牛所屁都不懂，我抓后勤他抓业务，这事儿你直接找我。你那上山下山没车确实是个麻烦，我到时候……” 崔宇锋连忙打断：“教导员，真的不用。这摩托车不是我提的要求。” 老汤正色道：“别说那么多了，我就当你提的要求也不过分，大家都吃公家饭的，你不会欠我人情，你那山上的野猪要无公害处理的时候喊我就好了。” 牛所叹道：“唉，他娘的梅山所穷啊，看看，这教导员都混成这样，老子很羞愧。” …… 崔宇锋告别牛所，去镇林业站领生活补助。崔宇锋工资杂七杂八加起来2千块，包含了500块的生活补助，倘若这500块补助拿不到，那2千块的工资便是大大缩水了。老牛的话没错，林业站也是个穷单位，崔宇锋已经3个月没领到生活补助了。 林业站站长老黄正在办公室和几个人扯蛋，看见崔宇锋从门外进来，老黄一愣，眼见躲避不及，只得堆出笑脸打招呼：“哟，小崔下山了？” 崔宇锋“嗯”了一声：“山上没粮油了，我采购点回去。” 崔宇锋是老实人，见了老黄也没多话，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办公室几个同事见崔宇锋来了，都知道他是来干嘛的，笑笑地招呼，小崔来了？ 第23章 意外收获 林业站站长老黄给崔宇锋倒水：“小崔，吃了中饭了？” 崔宇锋心说，我说没吃你也不会请我呀，嘴上还是说：“吃了，派出所那边吃的食堂。” 老黄对办公室几个人说：“看看，还是小崔有办法，能在派出所混饭吃。警察伙食好哇，哪里像我们林业站清水衙门，连食堂都搞不起，中午只能吃他娘的快餐盒饭。” 旁边的财务也发牢骚：“说到食堂我就来气，我去镇政府那里找过管后勤的办公室刘主任，要求我们几个去镇政府食堂搭伙，他还嫌弃我们呢。说是镇政府里头的伙食补贴派人头派不到林业站，硬是不给办。” 这件事老黄知道，老黄说：“他们是瞧不起人。一个人头几百块他镇政府出不起？我们也不是不出伙食费嘛。他妈的铁公鸡，我这林业站拢共才5个人5张嘴……” 财务说：“刘主任说了，他们也穷，经费也紧张，多一张嘴都难受。他说我们林业站是双重管理，我们局里上面有钱，还让我们多搞点经费支援一下他镇里的扶贫工程呢。” “局里有屁的钱呀。”老黄瞄了崔宇锋一眼，“站里的津贴三个月没见着了，还让我们扶贫，谁扶我们的贫呢？镇政府的人都是糊涂蛋子么？” 一个工作人员插嘴：“谁让咱们林业站都是事业单位呢，镇衙门不大，好歹人家是行政单位公务员，镇政府那帮人压根儿瞧不上咱们。” 老黄叹口气：“咱们是没权。乡下办一张砍伐证才限定4个立方，连带工本费育林费收下来才百十块小钱。赶上大项目人家直接找县局，根本就没我们站里的事儿，油水都给上面搞走了……唉，我这站长不中用啊，大伙儿跟着我受委屈了。”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牢骚、叫穷，满满的负能量。崔宇锋知道老黄有些话是说给他听的，不消讲，领补贴的事儿估计又黄了。 崔宇锋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开口提要补贴的事儿，坐了会儿崔宇锋说：“黄站，没啥事儿我先回林场了。你们忙吧。” 老黄脸色一松，嘴里客气道：“唉，好容易下趟山，这就走啊？” 崔宇锋说：“还有50公里路呢，回去都晚了。” 老黄站起来送客，拍着崔宇锋的肩，语气很是关心：“小崔啊，现在那山上就你一个顶着，有什么困难就说，能办的我给你办，自己人别客气。” 崔宇锋心里不痛快，我来这儿办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 崔宇锋也是无奈：“谢谢黄站关心，我知道。” 几个同事站起来送崔宇锋离开，七嘴八舌地安慰他几句。小崔啊，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看着崔宇锋离开，老黄几个人又坐下继续吹牛。 老黄摇头：“小崔也不容易，一个人守着那林场，几个月没拿补贴，那点工资都摊在伙食上了。他来我这坐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和他说。咳。还好，这小伙儿是个实诚人，提都不提补贴的事儿。” 财务说：“提了也白搭，你给得了吗？” 同事说：“小崔还没成家吧？要成家了，这点工资哪里够养老婆噢。” 老黄说：“也别那么说，我看小崔仪表堂堂不像池中之物，没准儿人家以后会飞黄腾达，不会和咱们这些衰佬一起混的。” 同事说：“小崔这人做事踏实，话也不多，放到那林场这么混着，年纪轻轻的确实有点浪费。” 老黄邪魅一笑：“你看得出？我告你们几个啊，这个小崔有点来头的，以前是个武警警官，是那个派出所牛所的部下，牛所转业到咱们梅山把他带过来的。” 财务好奇：“发配到咱们这穷乡僻壤，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 “这个事情我知道一点。嘿嘿。”老黄笑笑地说，“牛所之前在边防武警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据说是要提副团了。他带着这个小崔一起办案子，好像出了什么错搞出了人命，两个人都给撸了。牛所降职转业，小崔撤职按普通士兵复原的。” “还有这个梗呀？你没哄人吧？” “哄你们干嘛？我去局里领小崔上岗，县局领导和我交过底的。牛所上面有关系，硬给小崔搞了个事业编留在我们林业站了。我估计呀……”老黄悠悠地道，“不出两年小崔可能会被调走。这年轻人扔这山里确实有些浪费。事业编嘛，也是编，搞个调动上面有人就行。” …… 崔宇锋背着竹篓走在马路上，背篓里装满了采购的大米、面粉、调料、食用油、猪肉牛肉……手里还拎着两打纸巾。 从林业站出来补贴没领到，心情多少有些受到影响。 崔宇锋一声长叹，万一以后真的和秋芸成家了，这样的日子她愿意过么？一个月到手1500块，连吃饭都得省着…… 周末，是镇上约定俗成的赶集日，四周的乡民上街购物卖山货的人很多，人群熙熙攘攘的。 崔宇锋路过一家摩托车专卖店，上面四个字：大顺车行。这是镇子里头规模最大的摩托车行之一。展厅里满满地摆放着各种摩托车，力帆、五羊、宗申、国威…… 崔宇锋一眼看到展厅中央一台宗申三轮摩托车：结实雄壮的车架，闪亮的大灯，车轮崭新，轮胎纹路清晰可见，两个握把高高翘起，这车可真好！这不就是白如雪说要给自己买的么？有了这玩意儿，油门一轰，直接就回林场了，真是方便。 脑海里闪出白如雪的怪模样……这邋遢鬼是个有钱的，眼下还真不能得罪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哈哈哈。小崔啊！来啦来啦。” 大顺车行的老板叫顺哥，一个干瘦机灵的中年大叔，见了崔宇锋在店门口立刻笑嘻嘻地冲着他挥手打招呼。 顺哥崔宇锋认识，他就是教导员嘴里收摩托车旧件的阿顺，镇里小有名气的“企业家”。顺哥不止一次地向崔宇锋推介过摩托车，站里没钱，崔宇锋手头拮据，哪里会买？ 今天这顺哥的神情透着热乎，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啊，崔宇锋有点奇怪…… 顺哥屁颠屁颠跑过来：“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你再不来我都要打你电话了。” 咹？崔宇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来来来，里头坐里头坐。顺哥双手一拽崔宇锋的胳膊就往车行办公室拉…… 白如雪躺在场部的椅子上看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老书她初中时候就看过了，故事情节朗朗上口。现在她看到了冬妮娅和保尔热恋的情节，旧书新读，倒是颇有兴味。——保尔真傻，为什么不把冬妮娅肚皮搞大再说呢？资产阶级小姐姐香喷喷白嫩嫩的，娇贵一点又有啥？冬妮娅长得好看啊，革命志趣真的那么重要么？看来斯拉夫人的爱情观还是很纯洁的…… 菜园子后面猛然传来一阵动静，接着是“哗啦”、“噗通”的声音，不到几秒中，传来“嗷嗷”的一阵猪叫……白如雪从椅子上一蹦而起，脑瓜子闪出两个字：野猪！哈哈。崔宇锋的陷阱中了大货啦。 白如雪把书一扔，冲着门口大喊：“蛋蛋！蛋蛋！” 第24章 猛女杀猪 顺哥笑眯眯地给崔宇锋倒茶。 “小崔啊，你终于还是成了我的客户了。哈哈。以往我喊你买车，还帮你做按揭你都不干，没想到你在网上自己全款下单。你呀你呀，还是信不过顺哥我呀。” “你其实没必要那么干，你网上下单根本没便宜多少。厂家给你发货还不是得找我们本地经销商？绕来绕去都在你顺哥的掌控之中啊。哈哈。” “不过呢，顺哥我是讲义气的，就看在你小崔的面子上，我照样送你3次保养，一样给你免费上牌送一年保险……” 顺哥吧啦吧啦嘴巴像抹了油一样丝滑，崔宇锋一头雾水：“顺哥，你讲清楚点噢，我什么时候在网上全款下单买车了？” 顺哥手指头点着崔宇锋：“装，继续装，哈哈！看不出你小崔有时候还蛮调皮的。” 顺哥起身到办公桌上拿出一叠单子，翻了两下，拿出一张递到崔宇锋面前：“你看看，一台宗申三轮摩托车，150系列露天型，售价6千9，95折优惠，收货人白纸黑字是你崔宇锋，客户地址是梅山林场，这留的座机电话不是你林场的么？手机不也是……” 崔宇锋看着那张单子张大了嘴巴：“这怎么回事？” 顺哥大笑：“哈哈哈。还装，你款都打啦！” 崔宇锋想了想，说：“顺哥你稍等，我打个电话。” 崔宇锋站起来走到摩托车店门口，掏出手机拨打林场场部的电话…… 林场办公室的电话铃“叮铃铃”地响着，办公室空无一人…… 白如雪兴高采烈地站在菜园子边上，一只一百多斤的不大不小的野猪被吊索吊在半空中晃悠。蛋蛋勇猛地冲在那野猪下面，仰着头冲着野猪“汪汪”乱叫一气。 白如雪摩拳擦掌，这野猪怎么样也不能送给外人“无公害处理”了，老娘可没那小黑那么傻。这荒郊野岭的别说弄死一头野猪，就说弄死一个人恐怕也没人会晓得。白如雪不吃肥肉，这野猪可都是顶好的瘦肉，一点肥的都没有哇。——眼下，该怎么处理这个野味呢？ 白如雪隔着10来米的距离细细看着那头野猪，大长嘴里流着涎水、眼睛小小黑黑的像两颗黑豆，脖子上的鬃毛硬硬的、直直的，鼻息间隐隐出来一股子猪骚味儿。 白如雪围着野猪转了半圈，心里有了主意，小手一指那野猪，嘴里使唤着蛋蛋：“蛋蛋，刷！刷刷！”她想让蛋蛋活活咬死这头野猪，这没毛病吧？判刑罚款总不能判到一条狗头上。 蛋蛋听得主人招呼，打起精神，狂叫一声，“哇呜”扑上了去。 一狗一猪瞬间咬成一团…… 野猪被倒吊着，但是这畜生照样凶得很，“嗷嗷”叫着四肢乱挣不肯投降，它在和蛋蛋对咬。蛋蛋虽然勇猛，奈何这野猪的头颈部位皮粗肉糙，蛋蛋扑过去一阵撕咬看起来却毫发无伤…… 反倒是发狂的野猪格外凶猛，嘴巴甩得飞起，蛋蛋好几次差点被野猪给咬了。 白如雪跺脚大声为蛋蛋助威，嘴里喊着：“蛋蛋，刷刷刷！加油！咬死这野猪晚上吃肉呀！” 蛋蛋是聪明的猎犬，围着野猪转悠了几圈，被它窥探到野猪的弱点部位：喉咙。蛋蛋在主人的助威加持下喘息片刻，再次向野猪发起攻击，招招不离野猪的要害处…… “汪汪汪！”“嗷嗷嗷”，加上白如雪的尖叫……菜园里变成了惨烈的战场。 梅山镇的“大顺车行”，崔宇锋坐在办公室拿着提车的单子发愣…… 顺哥从门外走进来：“小崔，身份证给我。我给你办上牌手续。” 崔宇锋机械地回答：“顺哥，我来镇上没带身份证。” “嗐！你来交车都不带身份证呀。你小崔办事怎么会这样……”顺哥埋怨几句递过来两份单子，“签个字吧，先把车交了。” “这个车你先开走，下个礼拜天过来把手续办了。记得带身份证过来。” 顺哥的话把崔宇锋拉回现实——现在有一台三蹦子可以直接开走了，不用再去路边拦中巴搭便车了！这三蹦子可以直接开进场部的大院呢……崔宇锋虽然一团狐疑，终究还是抵不过拥有一台三蹦子的喜悦，有了车真的太省事儿了。 崔宇锋迟疑了片刻说：“顺哥，我还没有摩托车驾照，你这个车还没上牌，我这样开有没有问题？” “小崔，你哪个大城市来的？咱们这梅山讲究这么多，没人查的！大胆开就是。警察要查车你油门一轰跑就完了，只要现场没被抓到屁事没有。”顺哥大大咧咧毫不在乎，“梅山的公安穷得掉裤子，他们没车，追不上的。我这里的客户我都教他们这么干，万一被逮住了报你顺哥的名号就好，最多打发两包烟。派出所交通队那边我熟得要死……” 林场的菜园子里，白如雪操着一根竹棍协助蛋蛋作战，忙着对着那野猪各种戳、捅，怎奈她那瘦小的胳膊使不出多大的力气，那野猪浑然不觉似的只忙着对付蛋蛋。 白如雪原本想着，那野猪倒吊久了，血液循环不畅，会像人一样晕过去，谁知道野猪的生理和人类不一样，吊了几个小时啥事儿都没有，战斗力一点不减…… 蛋蛋和野猪单挑，是白如雪逼着干的，以它的实力驱赶野猪还行，要咬死对手那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不，应该说是一项难以完成的任务…… 混战中蛋蛋“汪汪”怪叫了几声，不停地晃着脑袋，白如雪一看，唉哟不得了！蛋蛋的耳朵被野猪咬出一个豁口，血流了出来。 白如雪大急：“蛋蛋，回！回！别咬啦！” 蛋蛋吃了野猪的亏，却不肯回到白如雪身边，依旧勇敢地冲着那野猪“汪汪”乱吠，——蛋蛋不傻，再扑上去厮杀它可不干了，做出这副样子当然有给主人看的用意，看看，我不怕呢。 白如雪心疼蛋蛋，跑过去抱住蛋蛋的脖子，一看，好大一个豁口啊，直接伤到了耳根子。 白如雪一阵心疼，紧张地拉着蛋蛋往回走。算了！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要不要打崔宇锋的手机？不，那个老实人会把这野猪交出去的，不能这么干。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弄死这头畜生给蛋蛋报仇…… 白如雪盯着那野猪。 野猪和蛋蛋搏斗了许久，头上嘴上血迹斑斑，精疲力尽地吊挂着哼哼，嘴里的涎水流着尺把长，身子随着吊索悠悠晃着…… 渐渐的，白如雪眼里露出一丝凶光：砍死它！ …… 白如雪拎着崔宇锋巡山用的砍山刀，战战兢兢地站在野猪旁边，蛋蛋勇敢地站在主人身边，嘴里汪汪地一直没停。 瞅了瞅蛋蛋血呼啦里的耳朵，白如雪怒从心起，咬咬牙做了两下深呼吸，高高地举起了雪亮的砍刀…… 第25章 杀猪犯法 下午3点多，崔宇锋回来了，他是骑着崭新的三轮摩托车回来的。 别小看这三蹦子，底盘高、速度快，力气还满大，崔宇锋一路加着油门上山不费力。车厢里堆放着他采购回来的各种补给。顺哥服务到位，额外送了崔宇锋两个大大的塑料收纳箱子，说是用来装东西正好。这一天崔宇锋满载而归。 “滴滴滴——”摩托车的喇叭响了几声，白如雪带着蛋蛋把门打开…… 白如雪咧嘴大乐，哈哈哈，摩托车到手啦，怎么这么快？果真是万能的淘宝噢！ 天空中飘来一句话：“淘宝，让生活更便捷，选择更多样！”——马云马大嘴没吹牛。 崔宇锋把车在院子里停好，转身望着白如雪。 白如雪脸上是古怪的笑意，嘻嘻。 “这车你买的？”崔宇锋问。 “咹。我买的。”白如雪点点头，“我不是说过我要买一台车给我们用么？” “你是怎样买的？” 见崔宇锋态度生硬，白如雪有些不快：“我自己出的钱，要怎样买需要向你汇报吗？” 崔宇锋说：“我是问你怎样在网上下单的？你哪里来的网？” “喂，说话那么大声干嘛？你最好客气点。”白如雪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要这么凶我，我偏不说。” “你……”崔宇锋忍了忍，“老莫交代的你都忘了？让你不要随意和外界联络的，这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 “我现在这个狗不拉屎的地方我安全得很！你别瞎操心了，车来了就好你还管我怎么买的。”白如雪毫不领情。白如雪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说出自己偷拿崔宇锋手机卡的事情。 你呀你呀，崔宇锋指头点了点白如雪，正待说话，猛地看见了旁边窜出来的蛋蛋：蛋蛋头上包着一圈白纱布，白纱布把整个狗头裹了，只露出蛋蛋的一张狗脸，这使得蛋蛋的形象有些滑稽，一只威风凛凛的赶山猎犬被白如雪包扎得像一条宠物狗。 崔宇锋注意到那白纱布上还有些淡淡的血迹…… 崔宇锋一惊，顾不上问摩托车的事情了：“白如雪，蛋蛋怎么啦？这山上出什么事啦？” 白如雪瞅了瞅蛋蛋，声音小了许多：“那个，没事了，我已经帮蛋蛋报仇了。” “啊？”崔宇锋冲着白如雪几乎吼了起来，“你说什么？” …… 菜园子里，崔宇锋望着倒挂在吊索上的血糊糊的野猪发愣……那野猪被白如雪乱刀剁得猪头都不像样了，血流了一地。这邋遢鬼够狠呐…… 崔宇锋喃喃道：“白如雪，你犯法了……你杀了一头野猪。” 白如雪差点儿跳起来：“它咬了蛋蛋，我给蛋蛋报仇，我这是正当防卫！”白如雪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指使蛋蛋硬杠野猪才导致它受伤的。 蛋蛋好像听得懂白如雪说的话，走到白如雪身边蹭来蹭去呜呜叫着，它在为女主人开脱。 崔宇锋俯下身子揉了揉蛋蛋的脖子：“蛋蛋它伤得怎么样？” “耳朵给野猪咬了个口子，”白如雪说，“好大一个口子，我气不过才……那啥……” 崔宇锋心疼蛋蛋，顾不上骂白如雪，轻轻解开蛋蛋头上的纱布…… 崔宇锋察看了半晌，松了口气：“你怎么给它包扎成这样？我都给你吓坏了。” …… 两个人、一条狗默默地待在场部办公室。 崔宇锋在生闷气，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搞得他脑子都有点乱…… 白如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崔宇锋。 崔宇锋目光扫过座机，他想打电话，却一眼看到了自己手机，崔宇锋眼睛眯了眯，又瞅了瞅白如雪…… 崔宇锋说：“你是不是用我的手机卡上网的？” 唉！还是给小黑看出来了……白如雪没吭声，没吭声等于默认。 崔宇锋一捶大腿：“白如雪，你好糊涂啊你！你在网上激活个人信息会被人看到的。” 白如雪辩解道：“谁会看到？我那淘宝账号谁会看到？除了警察可以看。何况我留的购物人是你的名字，没人会知道我。”白如雪在赌崔宇锋不会玩淘宝，这小黑用老掉牙的数字机，应该不会有网络购物的经验，即使有崔宇锋玩过淘宝，也不一定懂得玩淘友圈…… 当然，白如雪有自己的底气。白如雪压根儿不信仅凭一个购物线索蔡鹏飞的人会找过来。 果然，崔宇锋静了半晌说：“你确定没事？” “我确定上淘宝没事，你要不信你可以去问老莫。”白如雪索性把老莫摆出来，好让崔宇锋相信她的话。 “你可不能骗我，我会去问老莫的。”崔宇锋语气舒缓了一些。 白如雪说：“你不如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得了，省得疑神疑鬼。” 崔宇锋想了想，还是抓起了电话。白如雪心里一跳，老莫那里会不会真的也认为有事呢？ 崔宇锋在拨打电话，白如雪竖起耳朵。 电话通了。 崔宇锋说：“是，你好，牛所，是我，小崔啊。”白如雪松了口气…… “我这里出了点状况，一头野猪……死了。” 一听这话，白如雪登时又怒了，崔宇锋要把野猪交出去啦！ “是是，我没报林业站，我找您算是报案了。我琢磨着这个事情应该归您这边管才对。” “不是不是，我没用猎枪，这个野猪……它是被砍死的……嗐，您来了就知道了，我这一时间说不清楚。” …… 放下电话，崔宇锋望着白如雪：“对不起，我得报案白如雪，你杀了一头野猪，你需要承担责任，该怎样处理派出所会来人的。” 唉！这老实孩子……白如雪气得很：“你傻啊！你为什么要说出去？这野猪我们自己不能吃掉么？” “不能！” “为什么不能？”白如雪叫了起来，“这头猪他们拿去也是吃掉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吃掉？白如雪我告诉你，野猪身上会携带病原体，还会有重金属超标，不能随便吃。吃了对身体有害的。他们是拿去做无公害处理。” “他们怎样做无公害处理你亲眼见过？”白如雪盯着崔宇锋。 “……”崔宇锋老实，他确实没亲眼见过林业站的人如何“无公害处理”。 “我在云南呆过的，那里的人都吃野猪，野猪都是瘦肉，香得很。说野猪不能吃那是骗人的。”白如雪指着门外莽莽大山，“就你们这梅山深山老林子，这里的野猪还重金属超标？哄小孩子啦。” 崔宇锋怒目而视：“白如雪，你都犯法了，还惦记着吃野猪啊，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看牛所来了怎么处罚你。” 哎？是牛所要来哎…… 白如雪慢慢静了下来，好嘛，牛所来了就好，白如雪对牛所特别有信心，她见识过牛所的觉悟和智慧，相信牛所和这小黑不是一个路子。 白如雪哼了哼，行，那就等着瞧好了。 第26章 解决问题 磕磕绊绊处理完野猪的事情，崔宇锋开始考虑这台摩托车的问题。有一点必须肯定：自己绝对不能接受这台摩托车。 原因有二：一是他崔宇锋不会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这事关一个人的教养和格局，也是为人处世的原则，没错，这是原则问题。 二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接受了白如雪的恩赐，这算是恩赐，那以后在她面前可就没法抬头做人了。白如雪以后不晓得会怎样无法无天，他崔宇锋可受不了有人骑在头上颐指气使。这是面子问题，关乎男人的尊严。 崔宇锋其实一路过来有过权衡的，这车他用得上，要退给顺哥也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买下来，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地使用这台车。 想到买车，崔宇锋心里一颤，6千9百块啊，快半年的工资。林业站穷得叮当响，自然不会有补贴的……崔宇锋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打算和白如雪谈一个比较合适的付款方式。 崔宇锋瞟了一眼白如雪，白如雪刚好瞅了过来，两人眼神一接触，崔宇锋轻咳了两声。 崔宇锋说：“那个……” 白如雪双手抱在胸前：“你是打定了主意让牛所来抓我吗？” 崔宇锋说：“你别那么想，牛所来了该怎样处理他们自会按规定来。我会和你一起承担责任，我下的套，我也有份。到时候我会请求他们从轻处罚。毕竟你不是主观上有违法动机，你是因为蛋蛋受伤而情绪失控，这一点我会和牛所说清楚。” 白如雪暗笑，这小黑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说话还挺有套路，听起来确实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崔宇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咳.....我是说，那个摩托车，我想买下来把钱还给你，可以吗？” 他悄悄观察着白如雪的反应。 什么？这穷鬼居然不领情？白如雪心里着恼，她眉毛一挑：“哦？你要买？六千九呢，你有钱吗？”白如雪吃定了这个月薪2千块的护林员，——你崔宇锋有钱早就买车了。 白如雪的态度让崔宇锋也恼了。他原本想着和白如雪好好谈，等白如雪离开的时候一并结算来个多退少补，自己就没必要掏那么多现金，谁知道白如雪瞧不起人。 崔宇锋说：“你别管我有钱没钱，不就6千9吗？我.....我山上没那么多现金。我下周下山的时候去银行把钱转给你，或者给你现金都没问题。” 白如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行啊，那你记得给钱就行，可不许赖账。” 崔宇锋心里气得很，我要自己买车会买那么贵的么？不过好歹这事儿算解决了，大不了以后省吃俭用点。可随即又有点纳闷，白如雪这货笑得邪魅啊，她会不会又有什么坏主意？崔宇锋突然间觉得白如雪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这女的不管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总是让人不太放心…… 管她呢。不就是6千9么？保管不少你一毛！崔宇锋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我去收拾一下买来的东西。” 白如雪问：“黄牛肉买了没？说好的晚上吃牛肉火锅。” 崔宇锋胸膛起伏两下，心里有个小火苗燃烧：“买了。” 牛肉是买回来了，可是崔宇锋哪里有心情做饭？他觉得自己情绪要失控了。仨月的补贴没领回来，蛋蛋被野猪咬伤了，白如雪犯了大错，自己平白无故多了6千9百块的外债，他妈的，这倒霉的日子…… 崔宇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5点了，要打理鸡圈，菜地还要浇水呢，这邋遢鬼一整天啥也没干。不过要说她啥也没干也不准确，——她杀死了一头野猪！ “崔宇锋，牛肉火锅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炖着吃，一种是涮着吃，”白如雪好像没注意到崔宇锋的情绪变化，仍然在孜孜不倦地交代，“我个人喜欢炖着吃的，涮着吃太考验刀法了，必须得片得薄薄的，那牛肉片还得按肌肉纹理……” 崔宇锋冷冷地飙出一句：“你来做。” 嗯？感觉崔宇锋语气不善，白如雪说：“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啊，我就说你来做嘛。” “哟，你生气啦？”白如雪站起来，把脸凑到崔宇锋跟前看着他的眼睛。 崔宇锋面无表情：“凭什么总是我做饭？你就不能做一顿？” “我不会做。” “那牛肉火锅我也不会做。大家都别吃拉倒！”崔宇锋不自觉地嗓门高了几分。 和白如雪吵架一旦撕开脸皮，崔宇锋多日的积怨终于爆发了，干脆摔锅摔到底。老子今天就是不做饭啦！ 好嘛，小黑要造反啦！白如雪可不是吃素的，吵架她可没怕过谁。白如雪双手一叉腰：“你不做就不做，大不了大家绝食呗。” 哼，我凭什么要和你一起绝食？我难道不会给自己整点宵夜？崔宇锋斜了白如雪一眼，把我惹毛了老子天天只做自己的饭，饿死你这邋遢鬼，咱们就看谁求谁吧，那5千2的补贴老子不要算球了！ 白如雪盯着崔宇锋，一双眸子波光流转，好像在探测他的心声。 白如雪说：“你在想很多毒恶的坏主意，你想害我。” 这邋遢鬼聪明得紧，难道自己想什么她真的猜得出来？崔宇锋哼了哼：“我懒得和你吵架。不吃就不吃！谁怕谁啊？”崔宇锋冲出房门。 “我让你怕我了吗？我只是让你做饭而已啦！”白如雪冲着崔宇锋喊了起来。 崔宇锋没有理睬白如雪，自顾忙碌着，把东西归置到厨房、仓库，又跑去鸡圈那边收鸡蛋，再收拾鸡圈里的鸡粪。鸡粪是有机肥，沤熟了是种菜上好的农家肥…… 崔宇锋提着一筐鸡粪去菜园子……最后，崔宇锋出现在院子里，肩上扛着那头被白如雪虐杀的野猪。 崔宇锋把那野猪重重地扔在凉棚里……白如雪靠在门廊看着崔宇锋带着一身汗忙这忙那。 白如雪双手抱胸拖长了声音：“哎呀，有人要罢工了，晚上没得饭吃了，我真可怜啊。”崔宇锋没搭理她。 “喂，你要和我冷战么？你不知道冷战很伤感情的？” 崔宇锋一直没搭腔，心里想着，冷战就冷战，我还怕冷战？热战也随你来…… 林场大门处隐隐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 白如雪一喜，懒洋洋地喊着：“崔宇锋啊崔宇锋，我看你还是乖乖做饭吧，你的老领导，英明神武的牛所来了。” …… 不到五分钟，212吉普一阵风开进了院子。车停好之后，“乒乓”车门打开又重重地关上，车上下来牛所，居然还跟着教导员老汤和刑警小邓。 牛所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哈哈。小崔啊，哎呀来得不晚吧，刚好能赶上饭点儿。” 都是熟人，崔宇锋连忙迎上去：“怎么教导员和小邓都来了？” 老汤笑眯眯地：“你不是打电话报案嘛，警情似火啊，不来不行。” 老汤一眼瞅见白如雪，眼睛一亮，这林场还藏着个小美人儿：“哎，这位是……”白如雪只好走过来，微笑着冲着老汤和小邓点头。白如雪和小邓在派出所有一面之缘，和老汤不认识。 崔宇锋没来得及搭腔，牛所的大嗓门响起：“老汤，这妹子是小崔的媳妇儿，叫秋芸。” 啊？白如雪被牛所的话吓一跳，顿觉脸上有些发烫。心想牛所可能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太多的内情吧。 好吧，秋芸就秋芸吧，便宜这小黑一回。白如雪羞答答地和老汤、小邓握手：“你好，教导员。你好……” “哈哈。你好你好，小崔媳妇长得可真漂亮。”老汤笑嘻嘻的，“我说小崔怎么一个人能在这山里头呆得住，看来是有原因滴。哈哈。哎，别一口一个教导员，叫老汤就好了。” 白如雪瞅了一眼崔宇锋，崔宇锋也是一脸尴尬，他可没想到牛所玩这一出。 “小崔，那个野猪在哪儿我看看。”老汤精神振奋，“小邓，车后座有个袋子，那里面有八角、香叶、桂皮，我特意搞的，这东西山上应该没有。野猪肉硬，有嚼劲，很香啊，就有股骚味儿，得用这些东西去骚。” 小邓应了一声。 牛所正从车后拿出两瓶西凤酒：“这还用你说，我早拿了。” 哎？崔宇锋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27章 大快朵颐 几个人站在凉棚里围着那头野猪评头论足。 老汤说：“这野猪血放得好，血流干净了肉的骚味儿就没有了，野猪血最膻。”老汤问崔宇锋，“这是谁处理的？很懂行啊。” 崔宇锋看了看白如雪，哭笑不得。 小邓蹲下扒拉了两下野猪头：“这野猪好像是被致命锐器所伤，颅骨破裂，伤口深达……6公分，伤口长度10公分至5公分不等，瞧这猪头都成什么样了。但这并不是死亡原因，这野猪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全心停搏死亡……” 牛所说：“你瞎鸡巴扯什么？死了就是死了，还管它怎么死的？我来让你破案子么？” 小邓咧嘴一笑：“职业习惯。” 牛所围着那头野猪转了转：“这怕小小有个一百五十斤吧。” 老汤看起来经验很丰富：“差不多，去掉猪下水至少也有个百十来斤好肉。”老汤接着道，“猪下水得好好处理一下，多清洗几回，野猪的猪下水顶好吃。” 崔宇锋呆呆地站在一边，他知道老汤准备怎么“无公害处理”这头野猪了。白如雪靠近崔宇锋，在他耳边哼哼：“你让牛所罚我呀……” 崔宇锋没理白如雪，崔宇锋说：“牛所，我们林业站有规定，野猪它是‘三有’保护动物……” 牛所亲切地说：“野猪是‘三有’保护动物，这没错。但是三有保护动物不能和人类发生冲突，人类的生命权优于动物，大熊猫都不能例外何况一头野猪。你们没事就好。” 小邓站起来拍了拍手：“领导，林场报案，回去还是要做出警记录的。现在案情基本清楚了，案发时间是下午3时左右，一头野猪冲进梅山林场场部，林场工作人员崔宇锋同志为了保护林场工作人员生命财产安全……”小邓瞅了瞅包扎着头四处乱转的蛋蛋，继续道，“一人一狗和野猪展开激烈搏斗，最后野猪被杀，林场的狗负伤……” 牛所说：“你他娘的这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 小邓说：“我这是按程序办事。” 老汤赞道：“小邓出警业务越来越精熟了，这么做没错。现在野猪已经开始泛滥，新的动物保护法正在征订修改意见，林业部门正考虑把野猪剔出‘三有保护动物’名录。再说，这野猪再保护它也就是猪嘛。” 向大伙儿普及了一通法律，老汤开始做总指挥安排工作了：“小崔，你去厨房烧水，小邓，帮忙把这野猪挂起来，我来开膛割肉。” “主要是时间问题，野猪刮毛太费功夫，直接剥皮算了……” “哎哎，有绳子吗？找根绳子，来来来，搭把手。” 在老汤的指挥下，大伙儿纷纷忙碌起来。凉棚变成了现成的屠场。那头倒霉的野猪一会儿就被倒吊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也被老汤分派了工作，崔宇锋无话可说。 老汤娴熟地挥着崔宇锋拿过来的一把剔骨刀开始肢解野猪。“哗啦”一刀从野猪肚皮上下去，鲜红的野猪肉翻了出来…… “啧啧，瞧瞧，这肉多鲜呐，野猪体脂低，全是瘦肉……” …… “这头野猪你们两口子留下两条后腿，剩下的我带回所里给大伙儿尝尝鲜，改善一下伙食。”老汤一边忙活一边和崔宇锋搭话，“哎，怎么样小崔，有意见吗？” 嘻嘻，两口子？白如雪笑了。 崔宇锋连忙道：“老汤，不用不用，你都拿走可以的，我不用留。” 老汤扬着手里的剔骨刀，正色道：“要留下一些的，你看看你媳妇儿那么瘦，她要多吃肉。” 崔宇锋要拒绝，白如雪抢先道：“老汤，留一条后腿就好了，我吃不了那么多。你们所里人多都不够吃，警察工作又那么辛苦，我都想着全送给你们的。” 老汤慈祥地望着白如雪：“小崔媳妇，你可真是个好女人，长得乖性格好还识大体，小崔修了几世的福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婆。行！按你说的办。” 崔宇锋一头汗下来了。 那边牛所在喊人：“小崔，你那菜园子也搞点菜过来，有大葱吗？我们待会儿吃肉最好有大葱，大葱解腻。” 崔宇锋喊道：“有有。” …… 场部灯光明亮，餐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野猪大餐。 炒猪心、炒猪肝、红烧野猪肉、还有一个大砂锅做了一锅的干炖，旁边是一些瓜果菜蔬，办公室里香气四溢……老汤主厨，显然他对烹饪野味很有一套手法。 蛋蛋也少不了好处，在门口有滋有味地啃着一大盆肉骨头…… “来来来，都喝点儿啊。”牛所喜滋滋地给大家倒酒。 老汤对白如雪很有好感：“那个，小崔媳妇也喝点儿，意思意思。”白如雪一笑，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拒绝。 小邓说：“牛所，我们都喝酒，回去谁开车？” 牛所大笑：“回去？今天来了就喝高兴。你还怕在这林场没地方住？这里有房子呢。” 老汤说：“只怕打扰小崔吧？” 崔宇锋连忙摇头：“不打紧的。林场那还空着房子呢，也有床位，大伙儿要过夜没问题。” 牛所把酒杯端起：“来来来，喝酒，首先我们要表扬一下崔宇锋同志，因为他及时报案，派出所圆满处理了这一起野猪入侵民居事故。同志们辛苦了，干！” 大伙儿轰地笑开了，来来来，干！ 崔宇锋有些担心白如雪，却见白如雪利索地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好好！小崔媳妇儿豪气！老汤率先拍巴掌，气氛起来了。 野猪肉被老汤烹调得软烂入味、满口醇香，大伙儿尝了几筷子纷纷赞不绝口，连一向挑剔口味的白如雪都吃得香。 老汤咽下一块野猪肉，感叹道：“终于被我们派出所捞着一次‘无公害处理’野猪了。以往都是黄四海那个屌毛带着林业站几个人假公济私把便宜占了。” 老汤嘴里的黄四海就是林业站站长老黄。 小邓说：“还有镇政府那个分管林业的陈副镇长，我都看到过几次了，黄四海拍镇里的马屁，有好处总是喊他们不喊我们。” 崔宇锋有些奇怪：“以往的那个野猪，黄站他们是……” 白如雪“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小黑可真傻。 小邓说：“无公害处理嘛，黄四海把野猪送到镇郊外那家专门做野味的馆子里处理的。那家馆子叫‘醉仙居’，老板是黄四海的老表。野猪肉吃不完，他们就卖给店里赚零花。” 崔宇锋“哦”了一声，神情有些寞落，他们把野猪吃了还拿去卖钱，尽瞒着自己，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老黄还欠着自己仨月伙食补贴没发呢。 见崔宇锋脸色不对付，牛所说：“小崔，这种事情没啥大不了。你在这山上和他们混不到一块儿很正常。他们瞒着你，也是怕你跟着他们学坏，学了他们的套路以后有好处你自己捞了。你别上心，黄四海这屌毛不老实，我找个机会替你敲打敲打他。” 老汤说：“老牛你别那么说，这种人和他计较个啥？据我所知他们林业站好久没发津贴了，也是穷。黄四海怕我们警察逮他的小辫子，悄悄把事情办了。” 小邓说：“他瞒得了么？也不想想咱们是干什么的。这梅山方圆几十里什么风吹草动逃得过我的眼睛？” 牛所指头往小邓头上一敲：“就你皮！” 白如雪嘻笑道：“林业站的人这么坏，以后我们逮野猪再也不告诉他们！直接叫派出所来处理。” 嗯呢！老汤点头，小崔媳妇这话说得对。 牛所瞅着白如雪咧嘴一笑，眼神很柔和。 老汤喝了口酒，纠正白如雪的话：“小崔媳妇儿你讲得好，但是我得补充说明一点，这山上的野猪虽然泛滥，咱们还是不能主动去逮野猪，这种事情碰到了就是碰到了，没碰到也不能刻意地去……那个，不能让人说闲话。” 牛所说：“老汤讲得对，这回就是碰到的。” 第28章 见风是雨 有个貌美如花的白如雪陪酒，老汤兴致很高。 老汤说：“小崔媳妇儿叫秋芸是吧，呵呵。秋芸是哪里人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崔宇锋心里一紧，他怕白如雪满嘴跑火车。 却不想白如雪大大方方地说：“汤哥，我是个云南乡下姑娘，之前小崔在云南当兵，现在他退伍到梅山林场上班，我这阵子就跟过来了。” “噢，这样啊。”老汤不信，“我看你一点也不像乡下姑娘，倒像个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 白如雪笑嘻嘻地说：“我在乡中学教英文，可不就是个乡下姑娘么。” “原来还是个英语老师。”老汤释然了，“我说怎么看起来白净斯文还挺洋气。是读英文专业的大学生吧？” “广南外语外贸大学英语专业，第二外语是乌尔都语。”白如雪这会儿讲的是实话。 “乌……乌什么来着？” 小邓是正牌警校生，他懂。小邓说：“教导员，乌尔都语，巴基佬和印度阿三那边的语言，还有阿富汗那边也讲这个话。” 老汤肃然起敬：“秋芸原来是个知识分子，失敬失敬，”老汤对崔宇锋说，“小崔你可真会挑老婆。” 崔宇锋擦了擦汗，他都不晓得白如雪是不是在吹牛。牛所看着白如雪只是笑，对白如雪一番胡诌比较满意。 “山上条件艰苦，小崔收入不高，哎我说，”老汤对白如雪和崔宇锋的处境有些同情，“老牛，秋芸有文化，不如我们帮帮忙，帮秋芸在镇上找个事情做，看看哪个学校缺英语教师……” 牛所说：“老汤你别狗拿耗子瞎操心了，这山上山下足足有50公里，秋芸去镇里上个鬼的班啊，小崔还在山上呢。就梅山这个条件，人家要上班不会去市里去省城？” 老汤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并不高明，笑笑地说：“我这也是个建议嘛。” 白如雪乖巧地说：“那我还是得谢谢汤哥，您有心了。” 牛所把酒杯端起：“来来来，喝酒喝酒，别扯这些没用的。” 白如雪高高地把杯子端起…… …… 酒酣耳热，大伙儿打开话匣子开始吹牛，从梅山的市面行情聊到镇里的各行各业状况，慢慢话题转移到镇里一些八卦。大多是梅山镇机构改革和人事变动，某副镇长要退休了，几个候选干部在明争暗斗啦，镇人大主席去县里开会悄悄去按摩被告发啦，还有梅山镇领导班子跑项目，申请开通梅山高速公路出入口，宰了5头黄牛去打点交通局住建局啦…… 虽然事不关己，白如雪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在山里呆着闷得慌，听着几个大男人吹牛也挺有趣。 “我听说啊，林无能最近在忙活一件大事。”老汤故作神秘地说道。 林无能大名林昌伟，是梅山镇党委书记，一把手，因为动辄喜欢斥责部下“无能”，经常带着“无能”两字口头禅，久而久之得了个绰号“林无能”。牛所和林无能很熟。 牛所眯着眼：“什么大事儿？快说来听听。” 老汤压低声音说：“林无能要在梅山搞一批招商引资项目，其中有项目和林场有些关系。” 崔宇锋说：“我们这林场有啥项目可以做？” 老汤说：“领导开口要搞项目，自然有他的法门。何况，这林场也是个风水宝地呢。” 牛所说：“这山沟沟倒被你说成了风水宝地。梅山除了有木材有山货有野味，我都想不出还有啥好东西。” 老汤说：“老牛，我是镇政府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的成员，我晓得的内情比你多，我说有就有。” 牛所奇道：“你啥时候还搞了这个头衔，老子怎么都不晓得？” “林昌伟喊你去开会你不去，推给了我，我可不就成了领导小组的成员么？”老汤说，“老子白捡了一个领导干干。” 牛所说：“林无能那个屌毛老子一贯看他不顺眼，他给的官儿老子不稀罕。” 倒是崔宇锋被老汤的话撩起了好奇心，崔宇锋说：“教导员，您接着说呀，要搞啥项目嘛。”崔宇锋想着，如果真的林场要搞什么项目开发，少不了林业站的份儿，没准儿自己的生存环境可能会得到一定的改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梅山林场了。 老汤说：“具体搞什么镇里还没立项，只是开了个座谈会，介绍了班子成员，和几个做招商的生意人见了个面，做建材的、做木材加工的、规模养殖的，有好些个老板。” “我们是公安线，负责为镇里的招商引资保驾护航，我代表所里去露个脸例行公事。不过……”老汤顿了顿，“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大伙儿被老汤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哈哈哈。我看到了一个和尚。”老汤哈哈大笑。 嗐！看到一个和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哈哈哈。大伙儿都跟着笑了起来。嗯？白如雪可是见多识广，这梅山镇来个和尚能干什么？白如雪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座山神庙。 白如雪说：“汤哥，是不是有和尚投资要在林场修寺庙？” “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聪明！”老汤冲着白如雪翘个大拇指，“林无能在座谈会上特意向那和尚介绍了咱们这梅山镇的宗教传统和淳朴民风，还有咱们这梅山镇唯一的宗教圣地。” 老汤指了指门外：“就是山顶上那破庙。” 居然有和尚对那破庙感兴趣。一圈人小邓阅历最浅，他有些疑惑：“就这？就那破庙？” “你不懂，这修寺庙可是有大用处的。据说是为了吸引游客，发展旅游业，带动咱们梅山镇的经济。选址就在林场场部的山神庙。这座山神庙是梅山唯一有些历史背景的文化资产。”老汤解释道，“百年历史呢，梅山老一辈还有那些下南洋的老华侨都晓得这个庙。” “现在投资寺庙大火啊，当和尚的哪个不是大款？开宝马奔驰包小蜜……”老汤摸出一包芙蓉王开始散烟，“我和那和尚没什么交集，但是看他肥头大耳红光满面的，像个有钱的和尚。” 牛所有异议：“投资太大，别说在那山顶修庙是个大工程，这上山下山的路要修都不晓得要花多少钱。还有，咱们这梅山距离市区还有百把公里，周围都是穷人，旅什么游哇。” “你呀，你就看到山上那一丢丢，那山顶景致好，庙可以扩大规模嘛。还有，你不会看这林场场部，”老汤说，“这个地点儿有多好，通水电，还有口老井，现成的菜园子。” 老汤夹着烟头的指头指了指外面：“咱们这梅山是避暑胜地。这院子稍微改建装修一下，就是一圈清雅幽静的禅房。远怕什么？就是要远才清净。城里来的大老板住一个晚上吃一顿斋饭，随便一打发万儿八千的香火钱……” “梅山穷归穷，梅山的华侨不穷啊。每年多少华侨回乡晓得不？那些海外的遗老遗少比咱们大陆人迷信，基本都是拜佛的信徒……他们都舍得花钱。” 好像老汤讲的有道理，照他话里的意思，这梅山林场还真是块风水宝地。 白如雪说：“那山上的庙我去看过，小小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庙。如果有人来投资挣香火钱，还得要编个故事，把百年前的那个野和尚包装一下，说成是个什么禅宗或者密宗的大师，这庙呢，是他修行涅盘的宝地。这么一来立项报建有鼻子有眼，这事儿还真能成。” 老汤赞道：“秋芸果然是有文化的，你讲得对。干这种事情多的是文人墨客，给点碎银他们可以引经据典胡吹大气，只要你想得到他们就能编得出。哈哈哈。” 第29章 前途未卜 “这种事情没个落头，也就是你在这儿胡咧咧。”牛所不以为然，“你当开个寺庙那么容易？就算那和尚有钱，这立项还得要省一级宗教管理部门和行政部门才有权批复，林昌伟算哪根葱？” 老汤摇头：“不好说。牛有牛路马有马路，林无能有他的路子，和尚也有自己的实力。只要是为了搞钱，人的潜能会无限放大……” “等他们把路子走通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牛所笑道，“别说，这事儿如果真的能成，那小崔可就解脱了。你不用再干护林员了，说不定能在那庙里谋个差事，保管比干护林员待遇好。” 白如雪“噗嗤”一笑：“当和尚？” 哈哈哈。众人大笑。 崔宇锋笑笑地说：“真那样我就回林业站上班。” 白如雪说：“你傻啊。当和尚多好，现在的和尚娶老婆也没人说，假和尚一大堆。” “我认识好些个和尚，他们唱k、喝酒、打牌样样精通。做法事的时候还招临时工给劳务费，会念经的100块一天，不会念经的30块一天，剃个光头穿个袍子就上岗，老挣钱了……嘻嘻。” 老汤和小邓望着白如雪，感觉她不像个乡村教师。 意识到自己有些突兀，白如雪打住话头，补充道：“我们老家的寺庙就是这样的，专门骗外地游客和善男信女。” “嘿嘿。”老汤干笑两声，好像挺认同白如雪的话。 见白如雪打岔，牛所转过话头：“说正经的吧，林昌伟这屌毛爱怎么折腾是他的事，咱们也管不着。我只关心小崔的去处。”顿了顿，牛所说，“回林业站上班也不好。黄四海几个人天天也在打酱油混日子。据我了解，现在上面发了征求意见稿在搞机构改革，传出风声说林业站要撤，‘七所八站’进一步整合优化，要设立一个新机构叫‘农业服务管理中心’，林业站、畜牧站、水利站这些二级站统统归入到镇政府下属统一管理，小崔到时候能去哪里上班还不好说呢。” 看来这林场还真的还面临着不确定的变数。其实崔宇锋挺喜欢护林员这份工作，清净。这山上空气和环境都是顶好的，除了收入有点少…… 白如雪好像对修寺庙这个事情很感兴趣，白如雪问老汤：“汤哥，那个投资的和尚什么个来头？” 老汤呲着牙回忆：“好像是什么南派禅宗的大和尚，叫……释什么来着，名字记不起了。听说是会武功的南派少林和尚，禅武双修的得道高僧。林昌伟这么介绍的，我也就是那么一听，谁知道是真是假。”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有机会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位高僧。” 老汤说：“那和尚真要来做寺庙，你们早晚能见到他。我看他又胖又大，身子骨是挺壮实。” 小邓对崔宇锋的去留也颇为关心，语气带着些遗憾：“小崔是退役武警，身手也好，如果能来咱们所里干就好。” 一听这话，崔宇锋笑笑没说话，牛所脸色有些尴尬。 老汤隐隐知道牛所和崔宇锋的一些事情，老汤说：“这话说得草率，事业编转公务员编没那么简单。” 老汤拍着崔宇锋的肩膀：“有一种情况例外，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上面会根据个人的特长和意愿，再加上有人去活动就会有希望。比如，见义勇为，舍己救人，再比如……”老汤鬼鬼地道，“比如我们开会说到的那档子事，如果给小崔办成了那就好说……” 白如雪忍不住问：“汤哥，哪档子事？你讲明白点嘛。” 老汤和小邓笑而不语。 白如雪扁扁嘴：“我觉得小崔是当和尚好，和尚有钱。” 老汤大笑：“小崔当和尚，那你成什么了？这不是胡来吗？” 牛所手一挥：“喝酒喝酒！都扯哪儿去了，闲得……” …… 足足干掉了三瓶西凤，喝到凌晨1点多，几个人喝得舌头打卷。牛所晃着庞大的身子：‘哎呀呀，今儿高兴，有点过量了，睡了。明天早上还要回所里干活。’ 好好，休息。大家脸儿红扑扑的，带着一身酒气各自找床位。 崔宇锋把老汤和小邓带到那对老夫妇留下的客房去安歇。回到场部一看，牛所不见了。崔宇锋问白如雪：“牛所呢？” 白如雪被烟瘾憋坏了，趁大伙儿都不在，她顺手拿过餐桌上的芙蓉王点上一支…… 白如雪喷出一口烟，烟头点了点隔壁：“去你那房间了。” 咹？崔宇锋跑到隔壁推开房门一看，牛所庞大的身躯压在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回到场部，崔宇锋看着白如雪抽烟。 白如雪说：“看着我干嘛？你还不睡觉？” 这个情况怎么安排？现在就剩下白如雪一个房间可以睡……站了半晌，崔宇锋欲走不走在门口犹豫。 “你想去哪儿？”白如雪懒洋洋的。 “我去拿个枕头……”崔宇锋不太想和白如雪说话。 “你打算睡这椅子上？”白如雪轻笑，“喝酒喝傻了？我他妈是秋芸，是你老婆，你要去哪里睡？” 崔宇锋一呆…… “走啊，还愣在这儿干嘛？”白如雪站起来打了个呵欠，“陪你媳妇儿睡觉去。” 崔宇锋忤着没说话。 “哈！”白如雪咯咯笑了起来，“瞧你这小样，还怕我吃了你呀？” 崔宇锋没好气：“你瞎说什么呀你。” 白如雪走近崔宇锋，带着一股烟酒气，轻轻在崔宇锋耳边说：“你还害臊啊？你都抱过我，占过我便宜的。” 那算占便宜么？崔宇锋愠怒，这邋遢鬼在调戏他。 院子里客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老汤穿着背心和裤衩冲了出来，对着花坛“哇啦哇啦”一阵干呕。老汤干嚎了几下却呕不出来。抬头看到了崔宇锋和白如雪，老汤“嘿嘿”笑笑：“喝得有点多，难受，有点想吐。” 白如雪悄悄把烟头扔掉，她不想秋芸的人设坍塌。 “要不要喝点水？”崔宇锋关心地说。 “不用不用。”老汤喘了两下，“我走走，我不想躺下，躺下肚子里的酒肉就往嗓子眼里冲，我缓缓就好。” 白如雪说：“汤哥，你用手指头抠抠嗓子，吐出来就舒服了。” 老汤摇头：“都是一肚子营养，我哪里舍得吐出来？你们两口子别管我，我在这院子里溜达一会儿。” “哎，你们还不休息吗？”老汤望着崔宇锋和白如雪。 “就睡了。汤哥你自己看着点啊。”白如雪一把挽住崔宇锋的胳膊往自己房间走。崔宇锋无奈，看了一眼老汤，生硬地挪动了脚步。 第30章 友谊翻船 “我先在你这儿坐会儿，回头我去仓库那边猫一宿。”崔宇锋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窗外，“明天我早早起来。” “哼，随便。”白如雪撂过来一句话，自顾在衣柜拿自己换洗的衣服。“吧嗒吧嗒”的拖鞋声响起，半晌，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邋遢鬼在洗澡了。崔宇锋掀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院子里老汤摇摇晃晃在遛达，一只手在肚皮上来回按摩，嘴里打着酒嗝。蛋蛋心满意足地翘着尾巴在院子里散步…… 老汤这家伙要遛达到什么时候？ 崔宇锋回头打量了一下白如雪的“香闺”：被子缩成一坨，床沿上搭着几双丝袜，看不出是干净的还是换下来的，几件脏衣服胡乱地扔在床上。对面墙角下面是白如雪的“鞋阵”，皮鞋运动鞋休闲鞋高跟鞋横七竖八摆了一地，地上凌乱地丢弃着几个零食包装袋，桌子下垃圾桶早已塞得满满的，杂物都快溢出来了…… 唉，这邋遢鬼……崔宇锋有强迫症，恨不得把白如雪那些鞋子整整齐齐鞋尖朝一个方向摆个规整，把那垃圾桶立刻倒掉……这都不会收拾一下么？崔宇锋皱皱眉头。 洗手间的房门一声轻响，白如雪穿着睡衣出来了，一阵香风袭来…… 白如雪身上散发着热气，脸上、脖子上有些水痕，头发微湿，脸儿被热气蒸得微红…… 白如雪最大的特点就是白。老话说一白遮三丑，白如雪五官既精致皮肤又白皙，确实长得挺好看，只是有点瘦…… 崔宇锋目光从白如雪白皙的脖子和扁扁的胸脯滑过，快快地转移了视线。 木床“吱呀”一声响，白如雪靠着木床舒舒服服躺了下去，嘴里长长地“嗯——”了一声，这声“嗯”从胸腔里钻出来，带着鼻音，有些慵懒，有些娇柔，好像一只小手在撩拨着人的神经…… 崔宇锋不敢多看，他有些局促。 眼角余光一闪，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从桌上拿起那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书的纸张“哗啦”声传来，白如雪居然靠在床头开始阅读…… 就这么静坐了好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白如雪翻了两页书，悠悠地道：“不洗洗么？你那么爱干净。” 崔宇锋不知道这话怎么回答，这邋遢鬼什么意思？难道她真以为我会在这儿睡？ 至少这半截话听不出恶意，崔宇锋说：“你这……不方便，我回头去自己房间洗洗。” 哼哼，白如雪哼笑两声。 “崔宇锋，那个秋芸长什么样？哪个大学毕业的？”白如雪一边翻书一边说话，语气轻松，听起来像两个人在闲聊，气氛登时缓和了许多。 崔宇锋说：“长得一般，她没你学历高。” “别照着我来呀，我就问她什么学校毕业的。” “她读的幼师……大专。”崔宇锋不知不觉跟着白如雪进入聊天模式。 “有照片么？看看。” “没……” “你和她好了多久了？” “我和她……”崔宇锋打住了。我这是怎么啦？有必要这样一问一答么？ 崔宇锋换了换语气：“你问这些干什么？” “好奇呗。”白如雪依旧不急不缓，“这不闲着吗？聊聊天不行？” 崔宇锋沉默不语，这有什么好聊的？ 崔宇锋站起来往窗口凑了凑，老汤还在院子里遛达，这家伙…… “喂，崔宇锋。” “嗯？”崔宇锋背对着白如雪。 白如雪把手里的书放下：“我们现在算是和解了吗？”白如雪拿着书也是做做样子，根本看不进去。 崔宇锋说：“我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和解不和解的？” 嘻嘻，白如雪笑道：“那明天你会继续做饭吗？” 好嘛！谈到了那个不能回避的问题。崔宇锋转过身子面对白如雪，白如雪亮晶晶的眼珠子盯着他。 崔宇锋静了两秒，认真地说：“白如雪，你多少得干点活儿，这样大家相处会愉快一些。” 白如雪笑嘻嘻地：“你说说我能干点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崔宇锋这几天在心里憋了很久，现在既然白如雪问到他不会再客气。崔宇锋说：“你可干的事情很多。我一早出门上班，这院子你可以扫一扫。” “你房间……太乱了，你要自己整理；你的衣服要自己洗。还有，鸡圈那边喂鸡收鸡蛋你也可以顺手做。白天闲着没事，场部那边的桌椅可以擦擦灰尘。你不会做饭，但是可以洗碗收拾厨房，你总是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 白如雪伸手止住崔宇锋的话头：“崔宇锋，打住。” 崔宇锋愠怒，难道干点这样的活儿你还有意见？ 白如雪说：“我和你谈个交易。” 崔宇锋盯着白如雪：“你说。” “那个摩托车的钱你不用还给我，你刚才讲的这些活儿你都包了。” “……”崔宇锋被堵住了，才提起来的气势像碰上个石头弹了回来，白如雪这个条件有杀伤力…… ——不不不，一个男人的尊严岂能用一台摩托车就轻易交换？ 没有再犹豫，崔宇锋说：“不行！一码归一码。你得干活！那摩托车的钱我会还给你，我不会平白受人恩惠。” 白如雪有些着恼：“你怎么这样死脑筋？你就见不得我舒服一点？” “对！”崔宇锋肯定地点头，“白如雪我告你，你别想着舒服。你不仅要干活，你还得按我说的每天去爬山。” “我会做饭，但是我只会做我一个人的饭，我现在严正地告诉你，你不干活，不按我说的做就没得饭吃！” ——小黑居然想拿捏我？白如雪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低声咆哮：“我答应老莫给了你劳务费的，两千块！” 崔宇锋压着嗓子低吼：“我不稀罕你的两千块，我就看你不顺眼。你就说你要不要干吧。我忍你很久了！” 白如雪低吼：“做梦！我不会干的！” “你不干你就试试。我说到做到。”崔宇锋寸步不让。 “崔宇锋，王八蛋，你欺负我！” “对！我就欺负你了。”崔宇锋怒道，“我欺负你，让你学会生活自理！让你变得像个正常人类，我还就这样干了。你不乐意可以打老莫的电话让他接你走。老子不伺候了！” 白如雪猛拍了一下床铺，尖叫一声：“我活那么大就没人敢对我下这种命令。崔宇锋……”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崔宇锋连忙伸手捂住白如雪的嘴巴。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白如雪照着崔宇锋的虎口狠狠地咬了一口，崔宇锋忍着疼“嗯”了一声，“丝丝”地馊着凉气…… 门外的老汤侧着耳朵在倾听动静…… 房间内崔宇锋和白如雪大眼瞪小眼，都不敢说话。 老汤歪着头听了半晌，打了个嗝，喃喃道：“这动静也太大了，难道这野猪肉还有这个功效？” 脚步声去远了。 崔宇锋和白如雪怒目而视。 第31章 选择去留 白如雪松垮的睡衣草草穿在身上，和崔宇锋这么一闹腾，大半个胸脯一览无遗，两个白嫩嫩的小馒头呼之欲出……崔宇锋一惊，连忙把身子让过，坐回椅子上。 白如雪拢了拢自己的睡衣，抬头道：“你看我的胸了！” 崔宇锋脸色微红：“我不是故意的。” 白如雪两只眼睛乌溜溜的：“你看到了。” 崔宇锋有些窘迫，站了起来：“我去仓库那边……”走到窗前，崔宇锋拉开窗帘再一次看老汤还在不在……狗日的老汤搬了个板凳悠悠地坐在门口抽烟。 崔宇锋徒然又坐回椅子上。 白如雪不依不饶：“崔宇锋，你刚才偷看了我！” 崔宇锋涨红了脸：“白如雪，你别东扯西拉的。” “我还偷看你？咳！你有啥看头？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你不讲卫生，还口臭，瘦得像个马猴，风一刮就吹跑了，”崔宇锋一点没给白如雪留面子，“我就是看了你，也没一丁点儿想法，你自己不晓得么？” “你放心，你在我这儿安全得很。”崔宇锋把“安全”两字咬得特别重。 老实人情急之下尽讲大实话，言辞并不算尖酸刻薄，却有如小刀扎了白如雪一把。 这下轮到白如雪涨红了脸。 霎时间白如雪红眼眶，怔怔地望着崔宇锋。——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她。蔡鹏飞的手下和保姆对她唯唯诺诺，省厅的警察对她敬而远之，老莫这些大叔含蓄而委婉……好了，今天终于听到有人当面扯下了面具赤裸裸地嘲讽她。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白如雪脖子一挣，在床上一滚，张大嘴巴开始发癫：“崔……” 才喊完一个字，崔宇锋快如闪电地伸手捂住白如雪的嘴巴：“你喊什么喊？疯了？” 白如雪嗡嗡地挣扎着。崔宇锋力气老大了，白如雪被按住动弹不得。几番挣扎，一股淡淡的男子体味浸入鼻息。白如雪心神一荡，身子开始变软…… 见白如雪不再闹腾，崔宇锋快速地缩回手掌，他怕白如雪再咬他一口。 崔宇锋走到窗前看了看，老汤终于不见了。 “喂，我去仓库那边。”崔宇锋语气生硬，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今天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找老莫告状，请便。” 崔宇锋带上门走了。 白如雪躺在床上，泪眼不争气地掉下几颗…… 第二天一早，牛所、老汤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餐要回去了。两大片野猪肉早早被小邓收拾妥当搬上了小吉普。 老汤望着崔宇锋笑笑的：“小崔，昨晚休息得还好吧……” 崔宇锋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还好。” 小邓说：“秋芸怎么没见着？还没起床吧？”崔宇锋望了望白如雪紧闭的房门，说：“她可能有点不舒服吧。” 老汤叹口气：“你媳妇儿身子骨太弱了，你这精壮猛男办事得悠着点儿，要怜香惜玉。搞那么大动静……” 小邓说：“昨晚搞什么动静？我怎么不知道？” 老汤对小邓说：“你瞎打听啥？没你的事儿。你回去吃半斤野猪肉再找你女朋友办事就知道厉害了。” 小邓奇道：“还有这个说法？” 嗐……崔宇锋面红耳赤。 牛所从旁边走了过来：“哎，小崔，你从哪儿搞了台三蹦子？挺好！还是新的。” 崔宇锋说：“那个，是我买的。” “你买的？”牛所指了指那台摩托车，“多少钱？花销不少吧？” 崔宇锋说：“还行吧，6千多，我这山上用得着，想着以后办事方便就买了。” “哎，你们看看，小崔终究是不让欠咱们人情啊。”牛所慨叹道，“我们还捞了人家的野猪肉，羞不羞愧？” 崔宇锋连忙道：“牛所，别那么说，大家自己人。” 老汤说：“行嘞，算我欠小崔的人情。不过小崔你放心，我记得你的情分，以后山上有事用得我们你尽管开口得了。” 小邓也说：“小崔，有空来我们所里坐坐，请你喝酒。” …… 小吉普启动，慢慢远去，崔宇锋冲着车尾缓缓挥手。 回到自己房间，崔宇锋收拾妥当准备去巡山，看白如雪依旧没起床，心里纳闷儿，是不是昨晚上自己喝了点酒说话太冲了？ 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9点了，比往日上岗已经慢了半小时。 崔宇锋站在白如雪的房门口，伸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笃，笃！” 房间里没人回应。 “喂，白如雪。”崔宇锋忍不住喊了一声。房间里依旧没有声息。 崔宇锋怕白如雪有事，贴着房门细听里面的动静。房间里隐隐传来木床的“吱呀”声。崔宇锋走到窗户边透过窗帘的缝隙仔细往里一瞅，只见白如雪在毛巾被里拱成一坨，身子在微微蠕动。 崔宇锋松了口气，邋遢鬼还活着，她只是在生气不肯起床而已。 崔宇锋把自己昨晚的行为在脑子里粗粗过了一遍，说那种话估计比较伤害女孩子吧…… “喂，白如雪。”崔宇锋冲着房间里喊道，“我要上班去了，早餐做好了，你起床自己吃。” 顿了顿，崔宇锋继续道，“那个，昨晚我有些话说得比较……那啥，我向你道歉，你别介意。” 床上那一坨动了动，白如雪还是没起床。 不行，姿态不能太低了，不能妥协，要不会前功尽弃。崔宇锋清清嗓子道：“你先起来吃饭吧，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场部有电话你可以随时找老莫，要留下还是要走人，你自己决定。” “我要上班啦！” 崔宇锋转身走了。 …… 房间门缓缓推开，白如雪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铁门关上了，大院空无一人，蛋蛋无聊地在院子里遛达…… 白如雪趿着拖鞋“吧嗒吧嗒”来到场部办公室，餐桌上摆着一碟馒头，一碟小炒野猪肉，一碟木耳菜，一碗紫菜汤。餐桌旁边还有那个熟悉的不锈钢保温瓶。 白如雪拿起那水瓶一晃，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满满一壶温热水，一股薄荷叶的清香弥漫开来……那是崔宇锋为她煎的苦甜藤汁。 白如雪扁着嘴，委屈地揉了揉眼睛…… 白如雪心理其实强大无比，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知怎的，昨晚崔宇锋的一番话却让她愤懑不已。一个念头瞬间浮出脑子——要不要和这小黑翻脸呢？ 旁边的镜子里映出白如雪的脸儿，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血丝，清澈明亮，白皙的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抹了一丝晕红…… 白如雪看着镜子里的人出神。 第1章 蒙混过关 崔宇锋的厨艺好，馒头蒸得软乎乎香喷喷的，白如雪就着几碟小菜吃得很惬意。 喝完紫菜汤，白如雪擦擦嘴，对着一桌的碗筷想开了：小黑不是说我要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么？这些碗筷是不是应该由我来收拾？ 哼哼，老娘会干？劳务费是白给的么？这小黑给自己布置任务，无非就是看自己太闲，纯粹没事找事。这个王八蛋…… 特别是昨晚崔宇锋那番话，太他妈的伤人了。白如雪愤然而起，老娘就这样了，摆烂！这碗筷就搁这儿，等崔宇锋回来看一个惊喜！ 白如雪走出场部，手里拎着那个不锈钢保温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开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山顶那山神庙映入眼帘，崔宇锋还说要老娘每天爬山呢。他难道不晓得爬一趟累死人么？不爬了！继续摆烂！谁爱爬爬去…… 白如雪带着火气在院子里遛达着。 打老莫的手机告状，白如雪可没那么怂。再说，和崔宇锋闹崩了，老莫说不定倒过来责怪自己。不待在这林场还有哪里能去呢？老莫能放过自己？蔡鹏飞会吗？ 一想到蔡鹏飞，白如雪气短了三分。在林场虽然被崔宇锋怼得难受，总还是安全的，相比之下广深虽然热闹繁华，却没什么自由，还得忍受一帮警察的白眼。 这个地方不能离开！白如雪打定主意，老娘就是油盐不进，崔宇锋爱咋咋滴，不给我做饭我就自己去厨房下面条，菜地里还有好多时令蔬菜，饿得死么？如此一来，和小黑的斗争将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任务…… 白如雪不知不觉走到那台三蹦子旁边，摸了摸车把，心头突然冒出个主意：崔宇锋不在家，我难道不可以开这摩托车下山去遛达遛达？白如雪记得牛所开车来的路上看到过，这山下是有个几十户人的小村子，路口好像有小超市、休闲餐厅、农家乐…… 崔宇锋不做饭，我难道不会下馆子么？开这摩托车下山10来里地，来回一个小时差不多吧。我就天天下馆子吃香喝辣，哈哈！白如雪想到这个主意心情立刻愉悦起来。老娘不会干家务，但是老娘有的是钱呐！ 白如雪快步走回房间，换上一套利落的休闲装、运动鞋，顺手揣了几张大额钞票…… 在场部办公室的抽屉里白如雪拿到了摩托车钥匙，高高兴兴地走到三蹦子旁边。 插上钥匙、接通电源……白如雪骑在摩托车上有些踌躇，下一步该怎样操作呢？自己会开车，可没开过三蹦子呀。寻思了半晌，白如雪想，莫非这三蹦子和开手波车一个道理？得找p档，刹车、踩离合，再慢慢送油？p档在哪儿？离合呢？这握把上哪个是刹车哪个是离合？…… 白如雪对自己的聪慧从来是充满信心的，哼，四个轮的汽车轻松驾驭，这三蹦子能难住谁？ 白如雪找到了手刹位置，拉下手刹，然后“咔嚓咔嚓”踩着档位胡乱调整，顺手按下点火按钮…… 不对啊，这车没动静。 白如雪没有放弃，她继续尝试着摆弄三蹦子的各种按钮和手柄，脚下胡乱地蹬踏着。 突然，三蹦子一阵“突突”的嘶吼，这车动啦！哈哈。白如雪手柄的离合一松，三蹦子一个顿挫，接着猛地向前一窜…… 白如雪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紧了紧手柄，那摩托车一阵“突突”，不急不缓向前开进。 哎哎哎，白如雪连忙扶住握把调整方向，情急之下却不小心轰上了油门，三蹦子“突突突”冲着对面仓库大门冲了过去…… 白如雪吓得小脸煞白，脑瓜子嗡嗡的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啊——白如雪的尖叫声中，“轰隆、哗啦！”三蹦子像一匹不听话的野马直直地撞向了仓库的大门，大门顷刻间轰然倒地，三蹦子撒着欢儿突突地进了仓库。 仓库里传来一阵物品碰撞倾倒的协奏曲，哐啷、轰、哗啦…… 白如雪在灰尘中狼狈不堪地从仓库冲了出来，嘴里在咳嗽，咳咳咳。 仓库的大门被三蹦子撞了个仰八叉，摩托车直接撞在仓库的货架上，把两排的货架撞得东倒西歪。油锯、防护服、头盔、风力灭火机各种物品散了一地。 那台崭新的三蹦子被倾倒的货架死死地压住，车头卡在一堆杂物中间…… 白如雪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惨烈的现场，傻眼了…… 老天爷，那小黑回来会发生什么？白如雪可不敢想，脑子里飘出两个字：友尽！ 这可咋办？ 仓库门口还站着蛋蛋。蛋蛋歪着头看着女主人，它也在发懵，女主人这是在干啥？…… 白如雪站在了望台，手扶着望远镜，她在留意崔宇锋的行踪。 望远镜缓缓移动，北边的山径出现了崔宇锋的身影。崔宇锋背着竹篓，手里拄着竹杖在山间踽踽踯躅……小黑要回家啦！ 白如雪调整了一下呼吸，掐算着崔宇锋回来的时间。 …… 崔宇锋一进林场大院就发现情况不对。 “白如雪————”崔宇锋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白如雪！”崔宇锋又喊一次，语气很不友善。 “哎！来了来了。”白如雪从厨房跑了出来。 “你……”崔宇锋正要发火，突然闭嘴了。眼前的白如雪身上穿着一套厨衣，大波浪长发被她在脑后挽了个利落的发髻，袖子挽得老高，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手，额头上分明还有些汗珠子，看起来像个勤劳娴淑的家庭主妇，和以往判若两人。 这邋遢鬼怎么回事？崔宇锋愣了愣，一大串准备发泄的台词憋回了肚里。 白如雪笑笑的，脸上带着点儿歉意：“回来了？哎呀，你看这个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我一早去爬山，回来后打理鸡圈，顺便又清扫院子，看到这车停在一边，想给它挪个位置，却不想这三蹦子我不会开……所以，你看到了，就这样了。” “噢，忘了告诉你，我去菜园子里摘了点茄子，中午我们吃个红烧茄子怎么样？” 崔宇锋一脸狐疑，他脑子有点乱，一时间接受不了白如雪这种巨大的反差…… 不过，就白如雪这态度而言，崔宇锋倒是不好意思继续腆着脸生气，邋遢鬼革新洗面脱胎换骨啦？ 耳边传来白如雪惊喜的叫声：“哎？你采了这么多野果子？是金桃娘和拐枣哎。小时候才吃到的……”白如雪在翻弄崔宇锋带回来的竹篓子。 “你……”崔宇锋问，“你没伤着吧？” 看看，小黑是个老实孩子，在他面前只要姿态稍微低点儿这人特别好说话。 白如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眉头微蹙，声音带着点娇气：“我没事，就是刚才磕碰了一下，胳膊有点儿疼。” 好吧，邋遢鬼人没事就好。 “这些果子是我顺路摘的，拿去洗洗吧，我也不晓得你爱不爱吃。”崔宇锋说，“这样吧，这里我来收拾，你忙你的。” 崔宇锋二话不说，把袖子撸了开始忙起来。他第一时间就进仓库去看那三蹦子…… 白如雪轻轻嘘了口气……好险！ 第2章 重归于好 餐桌上摆着一碟红烧茄子，一碟炒生菜，一碟煎蛋，小炒野猪肉是早上剩下。 白如雪仔细看了看，嘻嘻，一桌菜像模像样，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白如雪真心不会做饭。她从小家境优渥，有父母保姆照顾，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大学四年吃食堂，走上社会后零花钱足够她挥霍。后来跟着蔡鹏飞一起混，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奢靡得很。说她不愿干家务还有点冤枉，她是真不懂干。就这几样最简单的菜式，还是她回忆自己吃餐厅的“配方”勉强完成的。 若不是自己玩三蹦子玩出了格怕崔宇峰翻脸，打死她都不会这样委曲求全。 白如雪拿了双筷子，想尝尝自己的作品味道怎么样，这菜是什么口味她还没试过呢。 刚把筷子拿起，崔宇峰走了进来。 崔宇峰在仓库忙了两小时收拾白如雪撂下的烂摊子还没有弄完，这会儿看着饭点儿快过了才吃饭。 崔宇峰看了一桌的菜，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好，邋遢鬼真心变好了。 脸上带着笑，崔宇峰嘴上却没表扬，而是淡淡地道：“吃饭吧。” 崔宇峰盛了两碗饭，递给白如雪一碗，拿起筷子就吃。 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塞进嘴里，崔宇峰皱皱眉头也没说什么，大口扒着饭，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得香。 白如雪小心地问道：“味道怎样？” “嗯，还行。”崔宇峰一嘴的饭菜说话有些含糊。 看来自己的手艺没想象中的不堪，白如雪嘻嘻一笑，一口红烧茄子下去……哎哟喂，差点没把白如雪咸死！茄子切得太厚，里头还有些生，没熟透…… 白如雪差点儿把嘴里的菜吐了出来，看着崔宇峰吃得香，白如雪龇着牙说：“你，你吃出什么味儿了？” 崔宇峰咽下一口饭：“能吃，盐稍微有点多吧。” 崔宇峰夹了一筷子鸡蛋：“这煎鸡蛋用小火煎好一些，火大了会焦。不过，你这个挺好，老是老了点，也香。” 白如雪有些不太好意思：“我第一次做饭，你信吗？” 崔宇峰说：“我信。你有心就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能吃得下。” 白如雪心一荡，这小黑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这话听起来挺那个的…… 崔宇峰把自己这句话回味了一下，觉得这样表达不是很好，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只要用心去做了我就能接受，没有谁天生就会做饭。” 见白如雪微窘，崔宇峰笑笑地说：“晚饭我来做吧，吃牛肉火锅。买来的牛肉我放冰箱里了，现在新鲜得很，放久就不鲜了。” 白如雪突然觉得这小黑好像人挺不错的。怎么说呢？脾气挺好，如果不爱较真的话，可以算是个暖男了…… 好吧，只要自己不做饭就好，这手艺也实在拿不出手。白如雪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不管咋样今天闯的祸算是揭过了……嘿嘿。 “白如雪，你知道吗，我今天看你这样我挺开心的。”崔宇峰说，“做饭以后还是我来，你愿意学可以来帮厨。” 嗯嗯，白如雪点头，有小黑夸奖总归是不错的。 “白如雪，我再次为昨晚说的话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崔宇峰语气有些歉疚，“我这个人吧，你不了解。” “我的父母都是乡村教师，打小就教育我做人要勤快。他们常说‘一勤天下无难事，一懒世间万事休’。这人呐，总是要保持一股勤快劲儿，居家也好，干事业也好，都需要一个积极的态度，这样活着才有意义。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性。在部队的时候这样，现在林场工作也是这样。所以，我以前见你那么……咳！我不是故意针对你，我就是看你那样儿我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白如雪乖巧地说，“你这个在心理学叫‘共情疲劳’，就是说人一旦有了自己的特定情绪，感受到外来的负能量便会焦躁、不安，如果不及时疏导便是会产生抑郁。我能理解。” 崔宇峰一愣，这邋遢鬼很有学问呀？她懂那么多为什么还混成这样？ 崔宇峰停了两秒才说：“我就是想看着你好好的，我这心里才踏实。” “别说了。”白如雪见崔宇峰坦白心声，自己也不禁有些小感动，至于是不是真心被感动了，白如雪也拿不准，“崔宇峰，谢谢你，我不介意，你是为了我好。” “你父母还在吗？他们一定都是很善良的人。”白如雪托着下巴。 “是的，很善良，可惜都病逝了。”崔宇峰神情一暗，他不太想多谈自己的事情。 见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崔宇峰说：“我下午会早点回来，把仓库那门修理一下，你……” 白如雪马上接过话头：“我会去收鸡蛋，喂鸡。然后在家等着你回来。” 呵呵。崔宇峰笑了笑：“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那个，我还有些事情向你交代一下。”崔宇峰好像想起什么事，“过几天就是国庆长假了，这山里会来一些游客，大多是爬山休闲，有的会去那山顶庙里看日出，还有些人会到我们林场来借宿……” 白如雪一听，这林场还有这个生意？白如雪说：“我们要收钱吗？” “不收钱，我们也不提供借宿。除非是林业站和县局领导打招呼，或者是兄弟单位来访。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和这些人解释清楚。还得留意这些人不能携带火种，他们有的会上山搞野炊、烧烤，很不安全。你要提醒他们。” 白如雪微笑：“那我不是干你的活了？” “算是吧。”崔宇峰说，“你住在这林场，人家会把你看成工作人员。你要懂得这些才对。” “嗯，我会的。”白如雪点头，“他们问我是谁？我告诉他们我叫秋芸可以吗？” 老汤和小邓不都知道了白如雪是秋芸么？崔宇峰静了半晌：“这个……你只要不说你自己的名字就好。还有，看到有人不像好人，你要记得我交代的，有危险喊蛋蛋，然后往菜园子那个路径跑。” “嗯。我知道了。”白如雪说，“那万一真秋芸来了呢？我怎么解释？我又不认得她。” 白如雪提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崔宇峰想了想说：“你等着。” 崔宇峰回自己房间，再到餐桌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照片。 “这是秋芸，她姓丁。” 照片上的女孩儿鹅蛋脸，眼若秋水，红扑扑的脸儿，看起来真是漂亮健康。白如雪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快，这小黑的老婆他妈的真水灵，嘴上却是赞道：“这女孩儿长得挺好看，你可真会挑老婆。” 崔宇峰腼腆地笑笑：“八字才一撇呢。哎，你记着，万一秋芸来了，你可别乱说话。” “知道，我哪里会坏你的好事。”白如雪撇撇嘴，我要不要下烂药还得看你表现，老娘可不是乖乖女，你小黑以后可别得罪我就是，“她如果来 ，你怎么介绍我？” “我早替你想好了。”崔宇峰显然有准备的，“你就说你是刘伯的女儿，来山上闲住度假的。” “刘伯，就是那边房子住的老人家，他们老两口去惠州养老了。这老房子他们住了10多年对这里有感情，他们家的孩子偶尔也来山上玩玩的。” 好吧。这些都不是问题。白如雪应承下来了。 “那个，最后还有件事我和你说一下。”崔宇峰说。 “还有什么事？” “明天开始，我带你爬山。” “啊？”白如雪一惊，小黑居然还没放过她，“这，我自己会啊，为什么还要带我？” “爬山是有窍门的。你得学学，这样有利于康复。”崔宇峰耐心地解释，“爬山和寻常走路是不一样的，包括脚掌的姿势、呼吸的频率。” “上坡多用脚后跟，尽量用八字脚，迈步子的时候关节处这个地方要绷直……”崔宇峰在原地稍稍演示了一下动作，“下坡的时候也有诀窍，重心后移，小跑两步再刹脚，这样下坡很快……我明天现场辅导一下你马上就明白了。” 奶奶啊！白如雪快哭了…… 第3章 清晨登山 “把这碗瘦肉粥喝了。”崔宇峰对白如雪说，“等下登山耗费体力，你身子弱容易低血糖。” 白如雪睡眼惺忪，接过热腾腾的粥，轻声道谢。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暖从舌尖蔓延至心底，慢慢驱散了清晨的困倦。窗外，晨光初破晓，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把这壶苦甜藤水带上，到了山顶可以补充水分。”崔宇峰把保温瓶连上了一个挂带，示意白如雪这个保温瓶可以挂在身上很方便，“这水你坚持喝一个月，你那个……” 崔宇峰没有再说下去。白如雪暗骂一声，却没有表露任何不快：“我知道啦。” “来来来，到院子里来。”崔宇峰在院子里喊，“先做一下热身运动，防止爬山的时候经络扭伤。” 白如雪慢腾腾地挪着步子。 “快点呀你。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做什么事情都要快，良好的精神状态就是从床上睁开眼这一刻开始。” 白如雪叹口气，强打精神走了过去。 “站我身后，我做什么动作跟着我做。”崔宇峰扭过头招呼白如雪，“动起来白如雪！” “一、二、三、四！”崔宇峰高喊着口令，开始做拉伸运动。 …… “下一个动作，波比跳。白如雪，跟着我做！一、二、三、四……” 崔宇峰双掌在头顶拍打，脚下一开一合，动作轻盈舒展做得很用心。身后，白如雪撅着嘴翻着白眼勉力跟着…… 5分钟的热身白如雪就喘上了，不行不行，顶不住了！白如雪正要抗议，崔宇峰恰到好处地喊了一声：“停！热身运动完毕。” “挺好。”崔宇峰递给白如雪一个鼓励的眼神，“我以为你坚持不下来呢。” 白如雪喘着粗气，肚里问候了崔宇峰祖宗十八代。 崔宇峰把白如雪带到山脚正式开始爬山。蛋蛋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也跟在两个主人身后蹦蹦跳跳。 崔宇峰一边示范一边开始传授白如雪登山的窍门：“大口呼吸，嘴要张开，登山的时候最佳状态是呼吸频率和脚跟发力保持一致，你注意调整好节奏。” “跟着我学啊。呼、呼、吸、吸，”崔宇峰迈开大长腿，“这里，蹬、蹬、发力。” “迈开脚掌用外八字，脚后跟使劲这样容易借力……” …… 白如雪跟着崔宇峰爬山，从最开始的抗拒慢慢到接纳、顺从。毋庸置疑，小黑是个好教练，有了他现场辅导，白如雪爬山和第一次体验截然不同，虽然一样很累很辛苦，但没有了第一次那种喘气喘得肺部炸裂的狼狈。 “爬山，不仅能锻炼肢体力量，还能增强心肺功能，最重要的，”崔宇峰说，“大口呼吸带动肢体形成稳定的运动频率，会有练习气功的效果，对肾脏、肝脏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白如雪看着崔宇峰爬山如履平地，心道，难道你的肾脏功能很好？你她妈的是猛男么？老娘都怀疑你是个处男…… 汗水浸湿了内衣，瞬间额头上的汗水簌簌地下来，白如雪咬着牙硬挺着。 “要不要休息一下？”眼见离山顶还有小半路，那山神庙越来越近，崔宇峰似乎开始关心白如雪的状态。 白如雪如同得到大赦：“好，我得歇会儿。” “不行，呵呵。不能休息。”谁知道崔宇峰冒出这么一句话，崔宇峰笑笑地说，“爬山最忌讳的就是中途休息，越休息越累。当你的意念出现我想躺一会儿的苗头，你要立刻打消，加油吧！” 我草你大爷！耍我啊！白如雪差点儿气晕。 “白如雪，保持匀速呼吸，你行的！”崔宇峰给白如雪打气。白如雪哭丧着脸儿死命地跟着崔宇峰的节奏，说不清是委屈还是生气，她居然有点想哭。崔宇峰这个王八蛋，他其实一点儿也不老实，甚至还有些小坏。 蛋蛋也看得出女主人在卖力，围着白如雪跑前跑后，汪汪乱叫一气给她加油。好几回白如雪瞅着蛋蛋的尾巴，恨不得揪住那狗尾让蛋蛋帮忙拉一把，谁知道蛋蛋和崔宇峰一样狡猾，白如雪的小手一伸过去蛋蛋就“哧溜”窜前面去了。 傻狗！白如雪暗骂一声。 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但白如雪的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白如雪大口喘气，调整呼吸，咬紧牙关，向前一步一步攀爬，仿佛要将所有对崔宇峰的嗔怒都化作前进的动力。 …… 终于到了山顶了。白如雪“嗷——”地一声就要躺下。崔宇峰连忙一把架住她：“别躺啊，小心抽筋，慢慢遛达就和散步一样，全身放松，放松。” 崔宇峰架着白如雪缓缓站定，两人迎风伫立，昂首远眺。 一轮崭新的太阳跳出东方，群山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云雾缭绕间，仿佛仙境一般。遥远的山下阡陌纵横，人间烟火正在晨曦中慢慢苏醒…… 山风清爽，白如雪深吸一口清新空气，疲惫感瞬间消散了大半，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或许被这山巅的美景陶冶，心里的嗔怒顷刻间烟消云散…… 两人相视一笑，白如雪笑得松弛，灿烂，像个孩子。 崔宇峰轻轻地道： “看看，多美。” 白如雪整个人沐浴在朝霞中，神清气爽，感觉新的生命开始萌动…… 崔宇峰拿着扫帚在清扫山神庙院子地杂草和落叶。白如雪端着保温瓶一边喝水一边四处转悠。 第一次来山神庙是她一个人，多少有些害怕，没来得及好好探索这个古庙，现在有崔宇峰在，她胆子大了许多。 那无头菩萨的背面有个小门，白如雪从门后探出头看了看，其实这庙不算小，庙后面还有一大片空地和两排禅房呢。不过，那残破的禅房四处杂草丛生，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建筑。 白如雪回到佛堂仔细端详了那个无头菩萨：“崔宇峰，这个庙供的是个什么佛？” 崔宇峰一边扫地一边回白如雪的话：“听刘伯说之前供的是个地藏菩萨，地藏菩萨管着山神，乡下人不懂，以讹传讹只说是山神，结果都说这庙是山神庙。文革那会儿破四旧有人把这庙给砸了，菩萨的头不知道弄什么地方去了。” 地藏菩萨，白如雪想了想，老汤那晚喝酒的时候说到有个南派禅宗的大和尚要来建寺庙，如此一来，倒是和这庙里供奉的菩萨说得通。白如雪博览群书，她知道禅宗一般都是供的弥勒佛、地藏菩萨、观世音或者文殊菩萨。 “崔宇峰，老汤说有和尚要来建寺庙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 白如雪走到崔宇峰身边：“你晓不晓得建寺庙超级挣钱？” 崔宇峰停下手里的扫帚：“你问这个干嘛？这不关我们的事。” “如果这庙给和尚占去了，我们就会离开林场了。”白如雪望着崔宇峰，“你舍得你的菜园子?还有山下那么好的房子？” 白如雪这番话倒是引起崔宇峰的共情，他确实喜欢林场的生活，除了收入少了点儿…… 崔宇峰说：“那都是林业局的资产，我舍不得又有什么用。牛所说林业站撤编我也不担心，护林员总还是要的。他们建他们的寺庙，山里的林区还是要人管理，最多我换个地方。” “你呀你呀，换个地方哪里有现在的好，别的不说，就那口老井，水甜着呢。还有那菜园子。”白如雪嘴巴一翘，“换我，我不干。” 呵呵。崔宇峰笑了：“你瞎操啥心？老汤也就那么一说，事情成不成谁知道？光修这10几里山路都得花不少钱，哪里那么容易说建就建。” 嗐，和这小黑扯不清。白如雪是见过世面的，她知道每一个寺庙的背后都是巨大的利益纠葛，这护林员的见识也就那样了。 白如雪在那佛像前转悠了几圈，突然想到一件事。 白如雪说：“崔宇峰，你听说过地宫吗？” 第4章 领导视察 “什么地宫？没听说过。” “地宫啊……”白如雪想了想，得向小黑解释得通俗一点，“过去的寺庙或者佛塔奠基的时候会挖个类似地下室的玩意儿，里头存放一些宝贝或者舍利，那个叫‘镇寺之宝’或者叫‘镇塔之宝’。” “那些宝贝多是些值钱的文物，特别有纪念价值。舍利就是……” “我知道舍利，是得道高僧火化后的骨殖晶体。”崔宇峰笑道：“你是说这个山神庙可能会有地宫？” 白如雪嘻笑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不是每个寺庙都有地宫。百年前那个野和尚是个什么来历你晓得吗？” “我哪里晓得这个，刘伯都不清楚。” 白如雪说：“我们闲着没事，要不要挖一下试试，看这里有没有地宫？” 崔宇峰被白如雪一番话撩得有些好奇，走到庙堂上用扫帚敲了敲地面：“就这儿？你说会有地宫？” “我猜的。” 崔宇峰正经干过侦查员，玩心机玩不过白如雪，但是查勘、判断能力却是远超普通人。崔宇峰说：“你别胡闹了，这种庙里如果有地宫，当年破四旧的时候早给人挖了，你懂别人也懂的。” 崔宇峰掉过扫帚，用那木柄在地上敲了几敲：“这红地砖下面如果有空洞，我一敲就能听出来。” “那你敲啊。” “哈哈哈。”崔宇峰大笑，“胡闹。” 白如雪可不干，一把抢过崔宇峰的扫帚，四下“笃笃”地擂起来，一边擂一边说：“哎，崔宇峰，你听啊。” 崔宇峰笑嘻嘻地看着白如雪闹腾，耳朵却不由自主竖起来，待白如雪忙碌了一会儿才说：“别闹了，都是实心地，哪里有什么地宫，看小说看多了你。” 白如雪有些懊丧：“我也是猜的。”瞅了瞅那尊无头菩萨，白如雪说，“或许把这泥胎挪掉就会有发现。” 崔宇峰吓一跳，忙道：“好了好了，别胡说八道了。这小破庙有地宫也轮不到我们来碰运气。” “时间不早了，要下山了，走吧！” 白如雪在庙门口回头望了望那无头菩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古怪，这里真的要建一个寺庙么？ …… 有了第一次被崔宇峰带着爬山，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从这一天开始，白如雪每天被崔宇峰催促着起床、吃饭、热身，然后两人一狗去山顶看日出成了常态。 随着登山的次数增多，白如雪开始适应了这种规律，不知不觉对这小黑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和迁就。早上醒来，白如雪躺在床上眼睛骨碌碌的，等待着操场上传来崔宇峰一声打破清晨宁静的呼叫：“大懒虫，起床啦——”、“早上的风景最好，不要错过啊白如雪——” 白如雪总是在床上像虫子似的翻滚几下，拉长了嗓子道：“知道啦——” 这一年的中秋和国庆日子连在一起，是一个大节，足足有8天假期。电视里各种文艺节目不断，长假的休闲娱乐花样层出不穷，各种广告满天飞，浓浓的节日氛围通过那台老式的康佳彩电传染到这偏僻的大山…… 随着节日的临近，白如雪发现崔宇峰这几天话越来越少，好像有心事。某天晚上白如雪见崔宇峰房间11点还亮着灯，悄悄溜过去从窗帘的缝隙里偷看，崔宇峰手里捏着一张照片坐在写字桌前发呆。 白如雪了然，小黑在想他老婆了……这么个精壮童男，天天猫在山里没女人，他心里不慌么？想起崔宇峰对自己的各种嫌弃，白如雪哼了哼，他妈的…… 这一天崔宇峰没去巡山，吃完早餐，忙着打扫卫生，擦灰，把整个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场部的办公室填写各种表格。 白如雪说：“喂，你今天不干活了？” 崔宇峰说：“今天我们林业站领导要来中秋慰问，我要接待他们。” 白如雪想起牛所喝酒说过的话，“是你们那个偷吃野猪肉的站长老黄么？” 呵呵，崔宇峰笑笑：“你可别当面拆穿人家，今天黄站要来，同行的还有县局的林副局长，中秋和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来这里例行慰问。” “会给你带点慰问品么？” “会吧。”崔宇峰想了想，四个月没领到生活补贴了，这一次领导来慰问应该会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吧。 崔宇峰手头拮据。那台三蹦子的钱他已经给了白如雪。白如雪一点也没客气，不咸不淡地拿过手，嘴上还在讨便宜。白如雪说，亏得是我帮你下决心你才有台新车开，一个大男人做事一点都没魄力，该花的花该用的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都不懂，你这是典型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崔宇峰由得白如雪嘲讽，他有自己的财务规划。等林业局领导来的时候要申请一下购车补贴，实在没有的话，有了这台三蹦子他也有办法挣到钱。 这林场的春笋长得好，每年发笋自己随随便便可以采个几百上斤，送镇上农产品批发中心的老板张二毛那里挣个几千块钱没问题。 这林场场部的山后是上万亩麻竹，每年出笋的时候四乡的山民经常来偷笋子卖，崔宇峰也没阻拦，他知道乡亲们挣几个小钱也不容易。 这梅山林场的麻笋说起来还有点曲折。当年林场准备搞第三产业办个竹笋加工厂，主事的林业局局长和镇政府扯皮，都想着给本单位捞好处。镇政府的说，这梅山林场虽然是国有资产，但是梅山镇下田村的老百姓祖祖辈辈上山挖笋子成了习惯，每年开春，妇孺老少弄几个油盐钱成了当地的传统，有的贫困家庭就指望着给孩子挣点学费。 所以呢，林业局圈地自己搞加工厂不能不考虑下田村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才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不让挖笋子他们会闹事。 下田村的村民听到风声也发话，说他们祖上还是大猩猩的时候就上山挖笋子，这会儿政府来了说不能挖，那不行，红口白牙说是国家的，下田村的人难道不是国家的人么？ 林业局和镇政府还有下田村村委三方就这个项目吵了好多回，问题纠结在加工厂的股份问题，这个厂子办起来领导班子的问题，投资款项谁出多出少的问题，村民劳动力组织效能的问题…… 总之，因为各种问题吵架吵了好些年不得要领，这加工厂立项一直等到林业局局长犯事被带走了一直没个结果，就那么一直烂着。 崔宇峰有自己想法。挖笋子他有的是力气，真要和村里的闲人拼体力，他一个人随便可以顶他十个。有了这台三蹦子啥都好说…… 白如雪见崔宇峰走神，在一边咋呼：“喂，你领导要来林场吃饭么？” 崔宇峰说：“会，他们喜欢吃这里的农家菜。” “会喝酒么？你得会拍领导马屁，搞一桌好饭菜，让领导满意。”白如雪给崔宇峰出主意，“这样你提什么要求领导会满足你晓得吧。” 崔宇峰说：“你还懂这些啊？” “嗐，这么点破事还需要人懂么？”白如雪嘻笑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崔宇峰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中午12点左右吧。” 白如雪埋怨道：“你昨晚怎么不说，现在才告诉我。” “昨晚想说一下忘了。哎，你紧张个啥？这都是例行公事。” “我他妈是你老婆，他们来了我总要晓得吧？” 有道理。崔宇峰打量了一下白如雪：“今天你穿衣服穿朴素点儿，别那么花哨。还有，说话注意点儿，别乱插嘴。” 白如雪扁扁嘴：“我可不喜欢抛头露面，你们领导慰问你关我什么事？小小的一个林业局副局长，老娘正眼都懒得瞧他。” …… 中午时分，白如雪站在了望台扶着望远镜对着院子里喊着：“崔宇峰，你们领导的车来啦。” 听到白如雪嚷嚷，崔宇峰立马从场部走出来。 10来分钟过后，一台面包车摇摇晃晃开进来院子…… 第5章 领导视察(二) 蛋蛋跑过去冲着面包车汪汪乱叫一气，崔宇峰喊道：“蛋蛋，是客人。” 车门打开，林业站站长黄四海率先下车，快走两步拉开面包车车门，一行人鱼贯而出。 林副局长、森防股股长老周、林业站长黄四海、林业站财务，加上局里的司机一共5个人。 崔宇峰连忙迎上前去。 林副局长年纪40岁不到，微胖，腆着一个大肚腩，神情安详，和蔼可亲。穿了一套丛林迷彩，登山鞋，显得很精神。 才下得车来，林副局长大步走向崔宇峰：“哎呀，崔宇峰同志，辛苦辛苦。” 黄四海附和着喊：“小崔，林局来看你啦。” “林局好，周股好。”崔宇峰和林局、老周一行人握手。司机和财务打开车后尾箱，忙着拿慰问品，两包大米、一袋面粉、两桶油和一箱老干妈……崔宇峰心说，还行，比去年多了一箱老干妈。 财务拎着一个竹筐子，里面放着黄牛肉、猪肉、几只宰好的鸡鸭。财务说：“小崔，中午到林场吃饭，这些都是我们从镇上买的，林局私人掏的腰包，说是要专门犒劳你的。” 崔宇峰说：“林局，山上有菜，有啥吃啥，您可别客气。” 林局亲切地微笑：“小崔同志，我这也是自己好这一口，都知道我们林场的厨艺好，农家菜地道，我是借你的宝地打牙祭，赶上过节大伙儿热闹热闹，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哈哈哈。” 林局洪亮的笑声很有感染力，院子里众人笑意盈盈，领导的亲切随和与下属的感激之情交织，氛围相当好。 “咦？这位是……”林局望着从一边缓缓走过来的白如雪，小眼放着光。 白如雪薄施粉黛，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装，小白鞋，衬得整个人肤如白玉，清丽出尘。崔宇峰瞅了一眼，这邋遢鬼打扮打扮其实挺好看的，嗐，她还化了妆…… “林局好。”白如雪脸带微笑，淡定从容，伸出纤纤小手和林局盈盈一握，“我是崔宇峰的家属，秋芸。” 噢……众人一阵轻呼，小崔居然有这么个漂亮老婆。 黄四海说：“小崔，你媳妇儿啥时候来的，也不和站里打个招呼。早知道有家属在我们应该多备一份慰问品。” 白如雪说：“我就是临时来探亲，在山上盘桓些日子，可不敢烦劳各位领导。” 见白如雪谈吐得体，气质优雅，林局赞道：“想不到咱们这偏僻的林场还有这么一位隐世美女，哈哈。小崔真是好眼光。” “正所谓‘空谷有幽兰，取极倚白石’，秋芸清丽温润，小崔玉树临风，这梅山风景秀丽远离尘嚣，你们小两口在这儿做个神仙眷属可真是羡煞人了。哈哈哈。” 林局洪亮的笑声回荡，众人频频点头，领导说话水平就是高啊。 黄四海堆出笑脸：“林局不愧是华师大的才子，出口成章。给您这么一说，我都想带着我那黄脸婆来这山上做神仙了，我也和小崔做个伴。” 哈哈哈，众人大笑，个个挤出笑意迎逢着黄四海拍出的一通彩虹屁。 白如雪这人不经夸，听得林局赞自己好看不禁心下高兴，悄悄瞄了崔宇峰一眼。 崔宇峰陪着大伙儿笑，心里却想，他妈的领导尽说好听的，我的生活补贴带来了没有啊？ 崔宇峰正想把大家带入场部休息，林局却没有移步的意思，背着手轻咳了两声道：“先把慰问品交给小崔吧。” 慰问品不是拿出来了吗？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同行的司机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个数码相机，小声道：“局里公众号要发稿，领导节日慰问总得有素材呀。” 黄四海恍然大悟：“噢，来来来，先交接慰问品，大家合个影。” 黄四海指挥着大伙儿站位，以林场场部为背景站了一排。崔宇峰穿着迷彩服站在中间，左右是林局、森防股长老周，其他人分列两边。 司机和财务跑过来把慰问品堆在崔宇峰面前。末了，林局轻轻地说：“慰问金。”老周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却没有直接给崔宇峰，而是双手恭恭敬敬递给林局。 林局把信封递给崔宇峰：“小崔，这是局领导的心意。山上条件清苦，收下吧。” 听得这话，黄四海和财务咽了下口水，盯着崔宇峰手里接过的信封。 “谢谢领导关心。”崔宇峰接过手捏了一捏，薄薄的…… “来来来，大伙儿注意看镜头。”司机捧着数码相机开始招呼大家摆poss。崔宇峰脚下摆着大米面粉老干妈等物品，双手捏着一个信封在胸前半举不举，站在中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像个二傻子。 白如雪看得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林局一看，说：“哎哎，秋芸过来一下，一起合影。” 崔宇峰一惊，连忙道：“林局，不用不用，秋芸不是我们单位的人。” 老周说：“怎么说话的小崔？你媳妇儿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人了？她是我们光荣的林业工人家属，就是自己人。” 就是就是，小崔真不会说话。大伙儿都嫌弃崔宇峰口无遮拦，分明是大男人主义嘛。 白如雪说：“各位领导，我恐怕不合适吧。” 林局亲切地招手：“秋芸，来，和我站一起。慰问嘛，有家属参与更有意义。” 白如雪无奈，瞅了瞅崔宇峰缓缓挪动脚步。 崔宇峰没玩过微信，也不晓得公众号是个什么东西，想必是林业局的官网吧，心里暗想，那破网站也没几个人去浏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讲几句啊，值此中秋国庆双节同庆，我谨代表局党委，局领导向长期坚守在基层的梅山林业站的同志们，特别是林场一线的崔宇峰同志表示节日祝贺，”林局转过头笑眯眯地向白如雪点点头，“同时也向我们林场的家属表示深切的问候。大家辛苦啦！今天呢，就一件事，看望大家，顺便和基层的同志会个餐，高高兴兴过个节，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感谢领导！黄四海带头鼓掌。见林局打官腔，白如雪抿着嘴强忍笑意。司机的数码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合完影，财务和司机忙着把慰问品搬进厨房。黄四海和崔宇峰陪着几位领导开始参观场部办公室，看报表和墙壁上的林场平面图，然后逐一参观库房、了望台、后面的菜园子…… 林局是今年第一次上山慰问，黄四海当仁不让充当解说员，崔宇峰默默地跟在身后。 “梅山林场面积足有3万亩，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麻竹经济林。这里生长着560多种植物，300多种动物，森林蓄水量达510万立方米……鼎盛时期有职工40多人，后来因为封山育林林场改制只保留了一个护林监管岗位……” 黄四海在介绍梅山林场的历史和现状，林局背着双手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 从了望台下来，一圈人站在崔宇峰的菜地边评头论足。 林局说：“这个菜园子弄得不错。多大面积？” 崔宇峰说：“这菜园子是当年林场留下来的，本来有20多亩，我一个人照料不到，现在才种了4亩。” 林局说：“那也吃不完呀，每个月这瓜果蔬菜怕有上百斤的产量吧。” 崔宇峰说：“有，吃不完的话我就送给乡下的老乡。这4亩地还种了些红薯和花生，站里给我送物资大伙儿也顺路拉一些下山。” “好好。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林局点头嘉许，“咱们林场没效益，收入少，这样能补贴一下生活。看来，我们老国营林场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还是没有丢，还在我们梅山人的身上延续哇……” 谁愿意艰苦朴素呀，他妈的不种菜就没得吃嘛。崔宇峰和黄四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耷拉着眼皮子。 领导的话题扯到了收入上，崔宇峰想着要不要说一下补贴的事情，还有那台摩托车…… 崔宇峰看了看黄四海，黄四海低着头微微晃了晃，示意崔宇峰别乱讲话。 …… 一行人看了看库房，转到崔宇峰练拳的凉棚。 林局说：“哎，小崔还是个习武的？” 黄四海抢先说：“小崔是个退役的武警，有打拳健身的习惯。” 噢？林局打量了一下崔宇峰：“功夫怎么样？” 崔宇峰笑笑：“我练着玩的，不怎么样。” 黄四海说：“小崔谦虚了，站里都知道他是边防武警侦察员出身，那样的水平能一般般吗？” “那小崔可是高手了。”林局拍打了两下拳靶，笑笑地说：“我这嘴巴管不住，趁着大伙儿今天高兴先向你们透露一个情况。” 众人都看着林局。 “过两天林场要来人考察，里头有一个真正的少林高手。”林局冲着大伙儿眨眨眼，“是个和尚。” 第6章 领导视察(三) 和尚？崔宇峰心里“咯噔”一下，老汤讲的事情是真的？ 黄四海消息灵通，早先就在镇里收到过风声的，黄四海说：“领导，莫不是那个……”黄四海用手指了指山顶。 森防股股长老周说：“老黄，别瞎猜，今天林局来林场慰问也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和你们通个气，有话待会儿再说，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 林局哈哈一笑：“先吃饭，慢慢谈。” 林站财务不把自己当外人，带着林业局的司机在崔宇峰的菜地里采了一大堆西红柿、黄瓜、小白菜、木耳菜、辣椒，然后把采购来的鸡鸭鱼肉打理干净，就等着崔宇峰下厨露一手。 崔宇峰的厨艺是跟着林场刘婆婆学的，刘婆婆起先是国营林场的厨子，老家四川人，做得一手地道的川菜，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多是刘婆婆掌厨，领导吃了都说好，一来二去便名声在外了。林场解散撤编，林业局领导念着老人家的好，给了个退休工人待遇。 崔宇峰在林场工作两年，勤快听话能吃苦，两个老人家瞧着心里喜欢，两年下来崔宇峰基本上把婆婆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 财务和司机打下手，崔宇峰掌勺。 崔宇峰念着白如雪的提醒，把领导伺候好了能提要求，便施展浑身解数，炒、煮、炸、蒸搞了一大桌地道的川味儿。那黄牛肉被他做成了一大盆水煮肉片，麻辣鲜香、汤汁浓郁，一摆上桌众人就纷纷夸赞。 菜都上齐了，林局说，大过节的，都喝点儿，家属也得喝。大伙儿都说好，白如雪笑嘻嘻的也没拒绝。 司机麻溜地跑去面包车拿酒，取了几瓶西凤。 林局说：“自家人不说客套话，咱们是个穷单位，茅台五粮液喝不起，就西凤了啊。你们可别怨领导小气。” 哪能呢？有西凤就好，这是好酒。黄四海说，也就是赶上过节蹭领导的西凤，平时我们在林业站聚餐喝的都是顶便宜的乡下米酒。 财务说，好几个月没见着津贴了，现在连米酒咱们都喝不起了。 周股会察言观色，酒席还没开始下属就开始跑题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股说，哎，你们几个还能聚餐，知足吧！县里管得严，到处在整顿机关作风，局里例行聚餐早取消了，对外接待一律食堂工作餐，酒都不敢碰。就这西凤酒还是林局私人掏腰包买的。 噢，又是领导私人掏腰包啊，黄四海很感动，说，那我们得谢谢林局。让我说，局里大小一堆的领导，就林局最体恤下属了。张局下来次次空着手不说，还时不时要挑刺儿骂人…… 林局宽厚地摆摆手，老黄是老同志不能那么说话，张局对你们要求严格总是没错嘛。我呢，是有心理准备的，现在只要是下基层就像进了丐帮，到处都是她娘的要饭的。我理解你们。 财务说，林局，我们基层人员性子直说话不着调，叫穷习惯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林局笑笑说，叫穷很正常啊。你们不向我叫穷那我还是领导吗？呵呵。我也叫穷啊，向县委县政府叫穷呗。 哈哈哈。大伙儿笑起来，司机开始倒酒。周股说，来来来，喝酒，大过节的不能叫穷！意头不好，他娘的越叫越穷。 白如雪看这帮人胡说八道挺有趣，在一旁笑吟吟的。白如雪心想，黄四海这个老狐狸偶尔倒卖点野猪肉恐怕不算穷吧。 崔宇峰则一看这行情，得，看来今天啥要求都别提了。那信封他上厕所的时候翻出来看了下，400块，塞牙缝都不够…… 众人甩开膀子开始吃喝，叮叮当当酒杯碰个不停。黄四海和财务都是酒场老手，冲着林局和周股变着花样儿敬酒，两个人按着梅山的土规矩“巡庄”，左一轮右一轮的不亦乐乎。林局和周股也是酒仙，有敬必喝酒倒必干，还时不时蹦出几个荤段子，把大伙儿逗得直乐…… 崔宇峰心说，这哪里是专门来慰问下属，分明是酒鬼下乡找乐子。县里查得严，酒局少了，自己这林场可不是喝酒的好去处么？ 酒过三巡，林局清清嗓子，说：“我和你们说说那个和尚的事情。今天来梅山呢一来是过节，二来呢就是这个事情要和大家通通气。” 众人都悄悄地把耳朵竖起。 “过几天会有个和尚来咱们林场考察，目的呢，是打算买下我们林场这一片……”林局用手划了一个大圈，从山顶划到场部院子，“他打算在这儿修个投资一个寺庙。” “究竟出价多少还在谈，局领导班子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原则上同意。届时我会陪同那个和尚过来考察，老黄、小崔，你们适时做好接待安排，一般的规格就行。” 看来老汤说的话验证了，崔宇峰瞅了一眼白如雪。 黄四海说：“领导，这个事情镇政府那边传出过风声，我晓得这个事情。” “林昌伟那边？”林局鼻子哼了哼。 “是林昌伟。”黄四海说，“领导，我就不太明白，我们这林场是国有资产，即便是出售了有收入那钱也是归入国库，我们一分钱也捞不着啊，这种买卖局里也肯做？” 林局说：“这其中自然有些内幕的，你们也不用打听。”林局用指头往上顶了顶，“上面有人啥都好说。” “我们的意见呢是这些资产可以出让，条件是那和尚得重新找地方给我们建个护林监管站。只可惜了小崔这个好地方……”林局拍了拍崔宇峰，“小崔可要有个思想准备哦。” 崔宇峰当然不情愿，但领导定的事情自己一个护林员算老几？崔宇峰笑笑没说话，换个地方就换呗，只要还在林场工作，开三蹦子挖笋子的事情就能干下去…… “这个事情林昌伟跳得最凶，他找了一大堆理由，说什么开发旅游资源，盘活梅山镇的经济……哼哼。县里居然信了他的鬼话，梅山林场关他镇子里啥事你们说。”林局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对梅山镇的作为很不感冒。 财务试探着说：“林昌伟不过是想收税薅点羊毛？”望了望大伙儿，财务继续道，“或者最多在镇上建个小宾馆接待外地游客？” 林局微笑：“那才几个钱？” 黄四海说：“领导，我还是不明白，张局会同意？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依他的脾气哪里会松口？他完全可以找省厅反映情况，和尚上面有人，咱们也有上级。”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白如雪突然开腔了：“说不定你们家的张局长和那镇书记都是和尚的股东。” 白如雪的话犹如扔下一枚重磅炸弹，轰的一声炸得众人脑瓜子嗡嗡的。 林局脸色骤然就变了，黄四海几个人登时呆若木鸡。 崔宇峰大急，嗐！邋遢鬼恐怕是喝酒喝多了，早先就提醒她别乱插话的。 崔宇峰瞪了白如雪一眼：“你可别瞎说。” 白如雪毫不忌惮：“我瞎说？哪个寺庙的背后没有资本没有暗股，心照不宣罢了。” 众人又是一阵惊悚。黄四海担心地望了望林局…… 林局长没有生气，凝视了白如雪半晌，微笑道：“无妨，秋芸的意见很有代表性。估计在群众中会有这种猜测，坊间有这种评议再正常不过了。街谈巷议，众口悠悠嘛。哈哈。你们说是不是？” 林局是个老狐狸，两句话轻巧地就化解了白如雪带来的尴尬。大伙儿都跟着笑起来，是是是，哈哈哈。 林局说：“小崔，你这家属在哪里工作，可不像个普通女孩子。” 白如雪说：“领导，您高看我了，我就是个教英语的乡下教师。” 周股望着白如雪微微摇头：“不像。” “像或不像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就是个优秀护林员的太太。”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 哈哈，众人大笑。 林局说：“秋芸是个妙人。来来来，和优秀护林员的太太碰一个。”林局把杯子端了起来…… 这一顿酒直喝到下午四点才结束。 林局一行人喝得脸儿红红的和崔宇峰告别。 林局喷着酒气叮嘱：“小崔家属，下次有客人来你可别再说那个话了。怪吓人的。”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领导放心。和尚来考察我们家小崔做全素席，大伙儿不喝酒啥话都不会说。和尚要喝酒我就说这个话吓死他。” 听得出白如雪在戏谑，哈哈哈，林局指头点了点白如雪：“调皮。” …… 面包车在山路上缓缓行驶。 黄四海酒壮怂人胆，递给林局一支烟：“林局，小崔媳妇儿那个话，我怎么觉得好像……” 林局阴沉着脸：“好像怎么样？” 黄四海一愣，没敢再说下去。 林局喷出一口烟，望着车窗外喃喃道：“党国不堪负累，竖子不足与谋啊……” 第7章 国庆风波 林场场部。 崔宇峰埋怨白如雪：“你当着那么多人瞎说什么呀？” 白如雪嘻笑：“我那是瞎说吗？你们林副局长不是没话说？” “人家领导会和你一个……一个老百姓辩论这个？”崔宇峰说，“没准儿人家心里生气。” 白如雪哼哼：“鼻屎大一个副局长，高低就是个科级干部，也就是吓唬你们这些乡下人。我也就是看这林副局长说话好听才陪着你们吃饭，我免费三陪又给你当了一回家属，我还亏了呢我。” “哎，你……” 见崔宇峰有些生气了，白如雪知道这老实孩子死心眼儿，连忙换过口气：“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不那么说话了行了吧。” 崔宇峰缓了缓神，说：“白如雪，我知道你很机灵，但是我有些话想告诉你。看破不说破，知人不评人才是大聪明。有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掌控，人家说说，我们姑妄听之，别着急乱发表意见。这样对我们俩没啥好处。” 哟呵，看不出来啊，这小黑还有这份心机。白如雪略有些惊讶。 白如雪说：“知人不评人，你不是评了我吗？你把我说得像一坨屎，你不想想我会不会生气。” 崔宇峰说：“那不一样，再说我向你道了歉的。” “晚了！你已经伤害了我纯洁的心灵。” 白如雪喝了几两西凤酒，酒劲上涌，走到崔宇峰面前冲着他的脸儿哈气：“喂喂，你闻闻，我口臭吗？” “哎，你这人真是……”崔宇峰屏住呼吸，落荒而逃。 …… 2012年的小长假如期而至。 2012年，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一年，新兴产业展示出勃勃生机，互联网、金融业、制造业、房地产等领域呈现前所未有的井喷。据资料统计，这一年国内gdp增速达到7.8%，全世界一骑绝尘。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生活在黄金时代的普通人不晓得这个伟大时代正在变迁，中国正赶上整整十年的大跨步发展，也不晓得这一年应该拿钱多买点铺面和二手房，只是在一日三餐柴米油盐的细微变化中，悄然释放出一点一点生活的压力。 作为广南省 “盲肠” 尖儿的梅平县梅山镇，这个“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穷乡僻壤，在这场淘金大潮中也悄然发生着些许变化。 这一年的小长假，来梅山休闲旅游的人群格外多，镇子的国道上出现了大群大群的红男绿女，路面上穿梭着梅山土鳖们极少看到的路虎、奔驰、宝马…… 梅山林场场部。 崔宇峰带着白如雪例行爬山，吃完早餐后开始向白如雪布置任务。 崔宇峰向白如雪交代林业站国庆小长假的防控部署。崔宇峰说，接到林业站黄四海的通知，今年上山的游客会很多，林业站配合镇综合办、中心派出所在各前往林场的出入口设卡，宣传防火政策，顺带检查游客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对能劝退的游客就劝退，不能劝退的便是要认真检查才能放行…… 白如雪说，这是你们要干的事情，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崔宇峰解释，林场南边还有条小路通往山顶，他会去那边蹲守巡视，林场就剩下白如雪一个人，如果有游客贸然闯进来，要记得给他们做防火宣传，还有之前交代的那些安全事项也要记在心里。 白如雪不耐烦，说，我都记得了，有人来我轰走他们就完了，那么啰嗦。 崔宇峰还是不太放心，反复叮嘱半天才去巡山。 …… 白如雪揣着兜在院子里遛达。山里凉爽得很，秋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不冷不热恰到好处地透着舒服…… 如崔宇峰所言看，还真有游客上山了。铁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传来喊门的声音：“喂，你好，有人吗？” 白如雪歪过头一瞅，铁门外站着几个背着登山包穿着冲锋衣的年轻人，两男两女。 白如雪叫住蛋蛋，示意它别咬人，然后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四个年轻人一看模样就是稚嫩的大学生，穿着得体，脸带微笑。 白如雪说：“什么事？” 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男生一眼瞅见白如雪，惊呼道：“喂，你们看，这山里住着一个神仙姐姐。” 哇，姐姐好漂亮哇。几个小孩大惊小怪叫起来。 白如雪心里高兴，笑眯眯地说：“你们干啥来了？” “神仙姐姐，我们来爬山的，今晚要去山顶那庙里露营，明天早上看日出。”小辫儿男生一脸阳光，“我们在您这儿休息一下行不行？” 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那种单纯的学生仔，人畜无害。白如雪爽快地道：“都进来吧。” 白如雪把几个小孩带入场部，孩子们把包包放下，开始喝水吃零食，辣条、小饼干、巧克力都拿了出来。 一个女生乖巧地把一堆零食送给白如雪：“姐姐，这个给你的。” 白如雪可不会客气，随手接过，然后笑着说：“我们这儿的井水可好喝了，你们要不要尝尝？” 好啊好啊。几个孩子很高兴。 白如雪给每人倒了一杯水，孩子们喝了都说真好喝，这井水真甜，谢谢神仙姐姐。 白如雪本身是个性格活泼的，在山里碰上崔宇峰这个喜欢看新闻联播的老古董闷的很，这下来了几个年轻人聊天倒是满高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相互介绍，场部顿时热闹起来。 白如没猜错，这四个小孩儿是梅江师范学院的学生仔，骑自行车骑了一天赶到梅山镇，准备来山顶露营看日出。 想起崔宇峰的叮嘱，白如雪说：“你们两个男生抽烟吗？” 两男生摇头：“不会。” “这山上不能带火种，你们要注意哦。”白如雪开始完成崔宇峰布置的任务，“还有，你们吃午餐吃晚餐只能吃干粮，可不能在山上生火。” 啊？四个孩子相互看了看，显然这个规矩他们没预料到。小辫儿男生叫阿康，阿康说：“姐姐，我们带来一些肉串，准备在山上烤肉吃呢。” “那不行。”白如雪还是挺有原则性的，“被护林员发现了会给你好看的，那个人脾气很坏。” “神仙姐姐，你不是护林员吧？” “我不是……我是家属。” 那可怎么办？几顿不吃热食哪里有力气？四个孩子嘀嘀咕咕的。 一个小平头男生叫阿南，阿南说：“神仙姐姐您是家属，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引发山火。” 对对，我们一定会很小心，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四个孩子七嘴八舌，显然是舍不得失去山顶烧烤的乐趣。 白如雪说：“不行，我告你们啊，你们那山上一生火一冒烟，就会给护林员看到，他会跑过来骂人。”白如雪手指了指门外凉棚能看到的拳击沙袋，“他打架很厉害，而且很凶。” 噢，四个孩子伸着脖子瞅了瞅凉棚外的大沙袋，神情不太好看。 阿康想了半天，说：“姐姐，您和那个护林员说说行个方便，我们……我们给钱好不好？您说说多少钱吧？” 嗯？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市侩了？都学坏了。 白如雪正待开口教育教育这孩子，旁边一个女生悄悄地说：“阿康，别丢那个人了。你看神仙姐姐穿的什么鞋子……” “香奈儿银角大王，1万8一双……” 咹？阿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第8章 国庆风波(二) 这是白如雪来梅山这小地方第一次有人认出她的穿搭品牌，看来这女孩儿是个识货的。白如雪瞅了瞅那小妹，面容精致，身上的衣着也考究，料想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如雪笑嘻嘻的：“小妹妹你很懂啊。叫什么？” “姐姐叫我阿茹好了。”女孩儿笑得有些腼腆，“我爸爸从国外回来给我带过一双，所以我认识。” “阿茹，你再看我穿的这个外套，认得吗？”白如雪闲得无聊，好容易逮着几个小弟小妹解闷儿逗他们玩儿。 几个小孩盯着白如雪小外套上的带有“gc”的小碎花纹。 阿茹凑过去瞅了瞅：“姐姐，这是古驰的小香风哎，恐怕得有两万多吧。” “嘻嘻，你眼光不错。”白如雪冲着那女孩儿直乐：“哎，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钱？” 小孩们摇头，不不不，不能在神仙姐姐面前谈钱，丢死人了。 四个孩子被神仙姐姐来了个降维打击，一时间都怔怔的往下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怪异。一位明眸皓齿一身奢侈品的漂亮姐姐呆在这老掉牙的房子里。这房间看起来虽然整洁干净，却分明是上个世纪的老宅子，还有，这康佳彩电、这失去颜色的长木椅、办公桌……和这位小姐姐也太不搭了。 四个孩子一脸懵懂，这个姐姐莫不是狐仙吧？ 白如雪抽出一根辣条送进嘴里：“你们打算怎么办？要不下山得了？” 下山？那不行。好容易来一趟梅山看日出，这帐篷啥的都带来了。四个孩子在商量，该怎么办呢？ 阿康小声说：“我这儿带了好多肉串，还有茄子、蘑菇，通心菜……都串好了，不拿来吃可就浪费了……” 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四个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白如雪。 白如雪瞧着几个小孩挺老实，想了想说：“你们觉得姐姐我这人怎么样？” 哇，您是神仙姐姐，是好人，长得那么美，心地一定很善良……几个孩子清醒过来，冲着白如雪一顿猛夸。 白如雪笑靥如花，说：“得嘞，姐姐今天心情好，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要不要听？” 好好，那太好了，几个小孩脸上放着光。 “从这里爬山到山顶用不了多久，你们要做烧烤可以到我这院子里，在这里吃喝完了再去山顶过夜看日出。我这里有水有电，有柴火，有场地，你们在这里生火没人说。咋样？” 四个小孩齐齐欢呼，一个女孩儿说：“谢谢姐姐，我早先想提这个主意，又怕您不同意，都不好意思开口。” 阿康说：“场地免费么姐姐？” 白如雪豪气地说：“免！” 哦耶！四个小孩在办公室开始蹦蹦跳跳…… 崔宇峰中午赶回来做饭，看到厨房里堆了一堆的串儿。邋遢鬼今天要做烧烤？崔宇峰看了看那些蘑菇、羊肉串，这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回事？ 崔宇峰跑去场部找白如雪。白如雪正捧着一本书在椅子上半躺着……书是崔宇峰的，封面上四个大字：《中日血战》。 白如雪一边吃着辣条一边看书，这山上没法子刷手机，也没别的娱乐，只能被迫接受崔宇峰的军事历史知识普及。 崔宇峰走了进来：“喂，白如雪，厨房那些串儿是怎么回事？” “哦，我忘了告诉你啦。”白如雪放下书，“那东西是几个师范学院的小孩儿的，他们去山顶爬山搭帐篷去了，晚上回来在我们林场吃烧烤。” 崔宇峰不太高兴：“你同意的？” “是啊。怎么啦？” 崔宇峰说：“他们有没有带火种上山？” “有啊。我让他们把火机都留下了。我就是因为他们想上山烧烤我才把他们留在场部的。”白如雪说，“这不是你交代的么？我这么干难道不对？” 崔宇峰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白如雪把陌生人随便留置在林场总是不太好。崔宇峰说：“你这样处理也不对，万一再来几波上山野炊烧烤的，你都把他们留在林场？那我这儿不成农家乐了？” “四个小屁孩，都是学生仔，我瞧着他们挺乖巧的就这样处理了。”白如雪嗔道，“他们还是小孩，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这是林场场部，是办公地方不是你家轮不到你做主。——不过，崔宇峰把这句话憋了回去，他知道说出来白如雪会起毛，要找他吵架。 好吧，既然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呢？ 白如雪见崔宇峰面露不快，脾气立马就上来了：“晚上我们一起烧烤不好么？这山上冷清得很，闷都闷死了，来几个小朋友晚上玩玩不行呀。” 眼见白如雪苗头不对，崔宇峰说：“我也没说不让啊。晚上烧烤就烧烤呗，我也省得做饭。” 见崔宇峰妥协，白如雪笑嘻嘻地说：“这就对了嘛，哎，我们回头在菜园子里摘点儿菜，晚上一起吃，好久没吃烧烤了。” 崔宇峰摇摇头，回厨房了。 吃过中饭，崔宇峰说，他去南边一趟，叮嘱白如雪好好看家，再也不能让人到场部来做客了。 白如雪说知道了，她不会再留人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白如雪睡了个午觉起来，百无聊赖，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叫喊：“姐姐，姐姐。” 一听声音是那四个小孩，白如雪连忙跑去开门。 四个小孩整整齐齐背着登山包站在门口。白如雪说：“哎？你们不是在山上搭帐篷玩么？怎么就下来了？” 阿茹带着哭腔：“姐姐，那山顶上来几个坏人，把我们轰下来了。” 阿康说：“他们还打人！” 这是怎么回事？白如雪吃了一惊。 四个孩子哇啦哇啦向白如雪告状。大意是他们去了那山顶的庙里，把那庙打扫干净，找了个地方把帐篷什么的都搭好了，正想午睡的时候来了三个大男人，让他们滚蛋。 四个小孩自然不肯就范，两边开始吵架，吵着吵着最后开始动手。阿康和阿南都被揍了，帐篷被那几个坏人都拆坏了。 阿康手指着自个的脸儿：“姐姐，他们好凶。你看，我这就是给他们打的。”白如雪注意到阿康嘴角有点肿。 阿茹告状：“姐姐，他们还抽烟！带着火种上山，我们都看见了。” “姐姐，他们还骂人，骂得可难听了。他们骂阿康是小鸡仔。还说我们如果不滚蛋，就把我们两个女生抓起来陪他们睡觉。呜呜……” 白如雪怒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这不是强盗么？ “姐姐，我们要报警，把坏人抓起来。”孩子们义愤填膺。 “大家先进来吧。我来想办法。”白如雪把四个小孩带进场部。 “那三个人是什么人？”办公室里，白如雪问几个孩子。 阿康说：“他们不肯表明身份，就说那个地方他们要过夜，让我们滚蛋。我说要看日出大家都可以看，凭什么他们行我们就不行，吵着吵着他们就动手了。” “我们要打110报警！”几个小孩等着白如雪拿主意，他们早已经把这个漂亮豪气的神仙姐姐当成了主心骨。 白如雪想了想说：“不着急，他们很能打架是吧？哼！姐姐帮你们找个能打架的来，打死那些王八蛋！”白如雪开始飙粗话，“他妈的还敢在山上耍流氓，胆儿太大了，回头让他们死得好看……” 第9章 国庆风波(三) 崔宇峰在山口正和一家子宣传森林防火政策。 这是一个四口之家，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带着酒精炉子要进山找个地方烹茶看风景，被崔宇峰拦了下来，好说歹说把打火机给收了。 才忙完，崔宇峰猛地看到林场场部的了望台好像有个小红旗在飘着。——那是崔宇峰和白如雪约定的紧急信号。崔宇峰连忙拿出“8倍望远镜”看那了望台……确认，林场有情况。 崔宇峰暗叫不好，邋遢鬼有麻烦了！当下气急攻心，迈开大长腿飞一般地奔跑。 崔宇峰气喘吁吁地跑回场部，一头闯进办公室，四个小年轻正和白如雪坐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看着他…… 崔宇峰手扶着门框喘着粗气：“怎么回事？咹？” …… 崔宇峰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听着孩子们告状，还时不时瞟几眼白如雪。这红旗是随便乱插的么？崔宇峰交代过的，除非碰见紧急事件，为了这四个小孩的事情这么大动干戈犯得着吗？要处理这种事情等自己回来不行？刚才这一阵狂奔差点儿跑岔气。 白如雪和崔宇峰相处已经有了日子，见崔宇峰那个神情就知道他在怪自己多事。 白如雪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崔宇峰当着小孩的面不想和白如雪吵架，而是问阿康：“你确定他们带着香烟打火机？”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 “有在山上抽烟么？” “有！” 崔宇峰看了看阿康的脸儿：“要紧吗？还伤着哪里了？” “打了我两拳，阿南被踢了两脚，我这嘴上挨了一下重的，其它没受什么伤。” 阿南说：“那些坏人还把我们的帐篷扯坏了。” “他们还耍流氓，还说把我们女生抓了陪睡觉。” 大哥，你要帮帮我们！孩子们七嘴八舌，极力要求把坏人抓起来，要报警。 白如雪喊道：“报什么警啊？喂，你上山，把那些臭流氓打个屁滚尿流！” 阿茹怯怯地问白如雪：“姐姐，这位大哥哥怎么称呼？” 白如雪蹦出一句：“叫他小黑哥！小黑哥是退役的武警，专门收拾坏蛋的。” 噢，孩子立马投来崇拜的目光，好了，有小黑哥出头肯定能行。 崔宇峰白了白如雪一眼，胡闹不是？打架是可以随便的么？崔宇峰安慰几个小孩：“你们几个小朋友别着急啊，在这儿先呆着，我上山去看看。” 崔宇峰正要出门，白如雪立马拦住：“你去看什么啊？” 崔宇峰说：“我得上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这还需要了解什么情况？这些孩子被流氓打了，人也被轰下来了。情况都是明摆着的，还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去揍他们才对。”白如雪大义凛然，使劲撺掇崔宇峰去打架。 崔宇峰哭笑不得：“我不是警察，我只是护林员，打人是治安事件应该由公安处理。我上去先收了他们的火种或者劝他们下山，我只能干这个事儿。” 白如雪可不答应：“那你要去，我们都得去。”白如雪转头对几个孩子说，“小黑哥把流氓赶下来，你们还要不要去看日出？” 要！孩子们异口同声。 “要就把东西带上，我们一起上山顶，看小黑哥把流氓轰下来。”白如雪一声令下，四个小孩立刻言计听从，纷纷拿背包。 崔宇峰被白如雪搞得下不来台，说：“我没有权利轰人家下山，这林场是开放的，我只能在他们不听从指挥的情况下劝离。” “那他们欺负小孩的事情你不管？” “管不了，除非当时我碰到。”崔宇峰望着几个小孩，脸上带着点儿歉意，“现在你们只能报警。” 白如雪眼见自己在几个小孩面前吹下的牛逼不能兑现，急了。白如雪说：“那不行，你必须得管。” “我怎么管？” 白如雪气急：“打流氓啊，这还要我教你吗？你每天早上起床嘿嘿哈哈练的不就是打架么？” 崔宇峰被白如雪噎得难受。这邋遢鬼是个有学问的，怎么这会儿这么拎不清？她不懂法？崔宇峰不知道的是，白如雪虽然有文化，却长期厮混在一个打打杀杀的世界，对这种以暴制暴的手法特别热衷，法律意识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几个小孩受了委屈，她第一直觉就是要先打回去。 见小黑哥和神仙姐姐吵起来了，几个孩子都有些不安。 阿康说：“小黑哥，我们跟你上山，他们如果耍赖，我们也可以给你做证啊。如果您把他们劝离了，我们就正好留下。您看这样好不好？” 阿康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崔宇峰想了想说：“你们既然要一起去，那就得听话，不要和人家吵架，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如果他们真的是流氓……”崔宇峰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白如雪却不依不饶顶上一句：“然后呢？” 崔宇峰顿了顿，说：“总之，我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你们的。” 嗐！这小黑……婆婆妈妈的。白如雪气得很，不过能打的是小黑哥不是她白如雪，干着急也没用。 孩子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他们满以为神仙姐姐叫过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大哥级杀手，有影视剧中的那种高冷范儿，壮如雄狮，冷酷无情……不想眼前的小黑哥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满口大道理，身上没一点杀气。——就是一个大他们几岁的大哥哥。 小辫儿阿康鼓足勇气说：“小黑哥，我们一起上去，我们也有三个男人。我们人多呢，他们不敢乱来。那个……邪不压正！” 对！孩子们都同意阿康的意见，毕竟自己这边男男女女有6个人呢，那边才3个。人多气势自然就足了。 那个叫阿茹的小姑娘愣愣地瞅着白如雪，她想不通神仙姐姐为什么那么积极地怂恿自己的老公去打架，这个小黑哥看起来不是那种喜欢打架的人呀。 崔宇峰冲着大伙儿笑笑：“没事，不会打架的，你们一定要跟着来，就来吧。记得，要听我的指挥，不要随便骂人，骂人不顶事反而激化矛盾。” 孩子应道，好的，知道了。 崔宇峰带队，众人往山神庙走去。 白如雪在院子里喊蛋蛋跟上，白如雪对几个小孩说：“这狗叫蛋蛋，咬人可凶了，能和野猪打架，还听话，我让它干啥就干啥。这狗比人还中用。”白如雪冲着崔宇峰的后背翻白眼。 几个孩子都知道白如雪在嘲讽小黑哥，伸了伸舌头不敢插嘴。 崔宇峰在前面走着，假装没听到。 蛋蛋快活地跟在大伙儿身后摇着尾巴，它可听不懂白如雪要带它去打架，并且打算指使它去咬人。 第10章 英雄本色 阿康和阿南两个小男生体力好，一路带头冲，崔宇峰陪着白如雪和两个女生落在后面。 白如雪虽然这些天每天锻炼，适应能力大有改善，但是和一群学生仔拼体力还是有差距，爬了一会儿就开始暴喘。与此同时，阿茹和另外一个小姑娘也气喘吁吁，脸儿红得像个苹果。 白如雪喊：“咳，大家慢点儿，别太快了。” 白如雪适应不了小孩们爬山的节奏，身子软软的，想一屁股坐下，崔宇峰一把扶住她不让她坐。崔宇峰盯着白如雪，好像说，我之前教你的都忘了？中途不能休息你不记得了？ 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看到俩小妹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如雪说：“喂，你干嘛不帮帮？”白如雪指了指两个小姑娘背上的登山包，“帮这俩孩子拿一下嘛。” 俩妹子喘着粗气，语气却很坚定：“姐姐，不用，我们、我们可以的。” 崔宇峰笑笑的：“能坚持吗？” “能！小黑哥，能坚持……” 两个男生想过来帮忙，被崔宇峰用眼神制止了。 “能坚持就必须坚持下去。爬山是一种很好的健身方式，可以磨练一个人的意志。爬山这个过程啊，就是和懒惰、懈怠、颓废进行抗争的过程。”崔宇峰指了指脚下，“我们征服的不是这座山，而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随时让自己松弛下来，随时可以放弃的自己。” 哇，小黑哥这个话讲得真好，好有哲理！两个妹子相互打气，听小黑哥的，我们加油！ 白如雪绕到崔宇峰面前，双手叉腰，下巴翘起：“你要帮就帮，不帮就别哔哔，啰啰嗦嗦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 “你敢说你没什么意思？” “我这话不对吗？” 白如雪瞅了瞅四个小孩，没有几个小孩在场，白如雪肯定会对崔宇峰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儿来个彻底反击。 “看着我干嘛？走啊。”崔宇峰催促着白如雪。白如雪剜了崔宇峰一眼，恨恨地哼了一声。 叫阿茹的妹子定了定神，认真地看着崔宇峰的侧脸，她忽然觉得这个小黑哥一点儿也不像个普通的护林员。而且，他和这个神仙姐姐看起来也不像是情侣呀，神仙姐姐太凶了…… …… 爬到半山腰，崔宇峰说：“我们这么爬上去，那庙里的人居高临下会看到我们，他们会做一些准备。上去了之后大家别说话，我和他们交涉。” 孩子都说，好的，听小黑哥的。 6个人稀稀拉拉慢悠悠终于地爬上了山顶，站在原地开始舒缓呼吸，活动手脚。 崔宇峰说：“你们几个就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崔宇峰话才说完，庙门口慢慢转出来三个人。 一个中年汉子带着两个年轻人朝着众人走来。三个人穿着登山鞋，萝卜裤、休闲裤、风衣，领头的中年汉子带着一顶棒球帽。 三人身材魁梧，目光闪烁间隐隐透着股不太友好的神情，气质和普通游客大不相同，一看就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旁人不敢正视的社会人士，这种人的招牌表情就是在脸上刻着三个字：你瞅啥？ 这种气质崔宇峰很熟悉，难怪这两个小男生白挨一顿打。只是，这种人上山来干什么呢？国庆休闲娱乐？看日出？崔宇峰一脑袋的疑问，第一个反应就想着这些人会不会和白如雪有关…… “有事？”棒球帽目光在白如雪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崔宇峰。 白如雪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两步道：“有事没事你们三个不清楚？装什么装呢？” 四个小孩跟了上来，对着三人怒目而视。因为小黑哥有交代让他们先别开口，所以几个小孩都没说话。 看见几个学生仔都站了过来，三个汉子呵呵笑了起来，丝毫不觉得亏心。棒球帽左右看了看两个同伴，故作惊讶：“哎？这位美女说我装，你们说说，我装了什么？” 哈哈哈。坤哥是实诚人，哪里懂装？这美女说话好没道理，哈哈。两个年轻点的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一群人放在眼里。 原来这棒球帽是他们的头儿，叫坤哥。 白如雪怒火腾腾地冒着，正要冲上前论理，崔宇峰一把拦住她。 办事情得一件一件来，崔宇峰正色道：“我是这儿的护林员，这是林场重地，禁烟火。首先我想麻烦你们把打火机拿出来。” “噢，原来是护林员啊，呵呵。失敬失敬。”棒球帽笑笑地说：“我们不抽烟的，身上没火种。” 崔宇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小孩，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声讨：撒谎！你们抽烟的，我们都看到啦！ 阿康大声道：“他们抽‘芙蓉王’，黄壳子的，我们可以作证！” 棒球帽身后一个汉子嬉皮笑脸：“小屁孩儿别胡说了，你看到了得拿出证据来啊。” 崔宇峰知道自己上山来的时候肯定给这几个人注意到了，自己一身迷彩服带着护林员袖章，傻子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香烟和打火机早就不晓得给他们藏到哪里去了。当然，即便是放在身上，自己也不能搜身…… 三个大汉咧着嘴笑，其中两个一口大黄牙，一看就是老烟鬼。他妈的…… 崔宇峰说：“那我得向你们几个先通报一声，根据《省森林防火条例》，违规携带火种到森林防火区未引发火灾不构成犯罪的，会处以1千元以上3千元以下罚款。” 噢？好厉害哦，呵呵。三个汉子相互看了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崔宇峰加重了语气：“如果不听劝导执意违法，公安机关会处以10日以下的行政拘留。听清楚了吧？” 哈哈哈。三个汉子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白如雪恼怒，瞅了崔宇峰一眼，这三个家伙太可恶了。护林员有这么文绉绉干活的么？ 三个汉子笑够了，戴着棒球帽的坤哥指了指崔宇峰的红袖章：“呵呵，你是个护林员，不是警察，不具备执法权，我讲得对吧？法治社会你也要懂法啊，护林员不带这么随便吓唬人的。” 旁边年轻的说：“我们携带火种你要眼见为实，不能听几个小屁孩瞎说。” 呸呸！你们几个在撒谎，我们都看见了的……身后几个孩子马上嚷嚷起来。 崔宇峰伸手制止小孩们吵架，语气平静：“请问你们几个来这里干什么？” “国庆长假来这儿过夜看日出，放松一下，这不是你护林员该管的事情吧。”见崔宇峰一直很淡定，坤哥隐隐感觉眼前这个护林员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们过夜看日出我管不着，我只管我份内的事情。” “我现在有责任向你们告知以下事项。第一，我没有权利搜身，但是森林保护条例规定，特定情况下护林员有权检查你们携带的行李物品，因为我怀疑你们违规携带火种。第二，我将会对这个区域进行检视，如果发现烟头，或者发现你们有违禁物品，你们将承担相应的后果。” 三个汉子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三位听明白没有？”崔宇峰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但是现场的气氛慢慢发生了变化，几个孩子，包括白如雪在内，都被崔宇峰不亢不卑，但是又带有压迫感的气场感染。好嘛，小黑哥做事有套路，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发的。白如雪心里暗喜，看这三个流氓怎么应付。 坤哥眯了眯眼：“你不觉得你一个护林员管得有点宽吗？” 第11章 英雄本色(二) 崔宇峰没回答坤哥的话，而是说：“如果不肯接受检查，你们还有一个选择，立刻下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三个人都是外地口音，带着北方腔，明显不是本地人。崔宇峰原本猜测这三个人和白如雪有关，但是从他们的做事风格和谈吐来看，不太像。如果是找白如雪麻烦的，不会因为这些琐事和一个护林员纠缠，也不会打草惊蛇和一群孩子过不去。——那他们来这庙里打算干什么呢？ 坤哥身后两个“你瞅啥”小弟开启嘲讽模式：“喂，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另一个说：“这护林员是几级干部？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干部个屁呀干部，在我们那疙瘩就是农民工！” “哎，别瞧不起农民工啊，看清楚了，人家老婆是村花，长得白净又喜兴。” 嘻嘻、哈哈，俩年轻的小弟口无遮拦大放厥词，眼珠子还时不时瞄瞄白如雪，脸上带着坏笑。 坤哥看着两个手下胡说八道在一旁乐呵呵的，他想看看这个护林员究竟有几把刷子。 崔宇峰看起来丝毫不恼，等那俩小弟吹牛缓了缓，崔宇峰上前一步再一次重复：“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这护林员还挺较真啊？三个汉子相互看了看…… 坤哥瞅着崔宇峰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说我们不走呢？” 气氛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目光都聚集在崔宇峰身上。白如雪暗暗地给崔宇峰加油，上啊，上啊。 崔宇峰没再和坤哥说话，转头对白如雪和几个小孩说：“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 崔宇峰抬腿就往庙里走。 “操你妈的！真找死啊？”坤哥身后一个汉子立刻堵在崔宇峰面前，凶巴巴地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忍了忍，平静地瞟了他一眼，绕过这汉子，从旁边走过去。 “这个傻逼……”那汉子望了望坤哥，很明显想得到指示。坤哥头皱皱眉微微一偏…… “干！”只听得一声吆喝，坤哥身后两个年轻汉子冲着崔宇峰挥拳就打。一帮孩子悚然一惊……白如雪却欢喜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要打架啦—— 噼里啪啦的拳脚声响起，崔宇峰双手抱架，左格右挡，两个伙计的拳头都打在崔宇峰的胳膊肘上，人没打着，反而被一股大力碰得手腕隐隐作痛。咦？这家伙胳膊硬得很呐。 殊不知崔宇峰心里也纳闷儿，这动手的俩人动作干净利落有力度，是练过的，不像一般小混混。亏得自己有防范，换一般人这几拳几脚早被干趴了。 两个人呆了一呆，似乎不太相信在自己俩人联手攻击下这护林员居然屁事没有。俩小伙儿打量了一下崔宇峰，莫非这护林员天天爬山锻炼，身子骨估计比一般人结实抗揍？ 坤哥冲着两人吼了一嗓子：“都没吃饭啊。” 崔宇峰怒火上来了：“还要来？” 俩小伙儿拉不下脸，瞅了坤哥一眼，咳！干！咬咬牙又扑了上来。 崔宇峰这会儿真的动怒了，他本来想让两人见好就收，没想到这么不识相。 待俩小伙儿近身，崔宇峰闪了几闪，快如闪电般地挥出一拳，只听得一声闷哼，一个汉子捂着口鼻，弯着腰缓缓蹲在地上，鲜血从手掌间滴嗒下来。 另外一个吓了一跳，正想着后撤一步，崔宇峰可不会惯着他了，如影随形贴了过去，一个侧身蹬蹬了过去，“砰！”的一声，那小伙儿飞出去两米远，在地下连滚带爬…… 一看情况不对，坤哥怪叫一声冲着崔宇峰的腰腹部位狠狠一脚踹了过来。这一脚势大力沉，这坤哥看来也是练过的…… 崔宇峰看得真切，当即原地腾身跳起，身子向后一摆，一个转身鞭腿“啪”的一声结结实实踢在坤哥的头上，坤哥“嗷”的一声大叫，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哇，太帅了！白如雪看得眉飞色舞，小黑总算没有让她失望。白如雪冲着四个呆若木鸡的小孩喊道：“好好！打得好！给小黑哥鼓掌啊！” 四个孩子醒过来，呱唧呱唧拼命拍巴掌。小黑哥，好厉害噢！ 倒地的那个汉子撒开脚丫子向庙里跑，一会儿就闪了出来，手里银光闪闪，他握着一把银色的不锈钢行军铲。那小伙儿面目扭曲，疯狂地挥舞着铲子冲了过来：老子弄死你这狗日的护林员…… 这种多功能行军铲可劈可刺，锋利得很，挨上一下铁定完犊子了。四个小孩大喊道：小黑哥——小心啦。 崔宇峰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响起白如雪的尖叫：“蛋蛋，唰唰！唰唰！”蛋蛋早就在一边看着主人打架急得汪汪叫了，这下得到进攻指令，立刻呜呜呜地扑了过去。 那汉子没料到对方放狗咬人，顿时手足无措，胡乱挥舞铲子想把蛋蛋吓退，却不想蛋蛋是条身经百战的聪明狗，敏捷性远超人类。蛋蛋闪了两闪，跳起来“呜”地一口咬住那汉子的手腕，那汉子发出一声惨叫：“嗷——”…… 战斗结束，三个壮汉被揍得一地鸡毛…… 坤哥带着两个手下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地上，之前的嚣张荡然无存。坤哥脸上挨了一个鞭腿，红肿了半边脸；一个手下牙齿掉了两颗，嘴唇肿得老高；被蛋蛋攻击的那个最惨，手腕、大腿被咬得血糊糊的，躺在地下直哼哼。 崔宇峰一群人站在他们对面。崔宇峰说：“还想怎么样你们说。” 坤哥低头闷声道：“认栽，我们下山。” 白如雪嘴上不饶人：“哼哼，认栽啊，早干嘛去了？老实了吧？”崔宇峰摆了摆手示意白如雪别再火上浇油了。 崔宇峰对坤哥说：“行。你们自己先动手，这可怨不得我，你要觉着自个儿占理，可以去派出所报案。” 坤哥没吭声。 “另外，你们还有件事情没办。” 坤哥抬起头：“还有什么事？” 崔宇峰指了指旁边的四个孩子：“你们动手打人，拆坏了人家的帐篷，要向这个四个孩子道歉。” 咹？坤哥抬头望着崔宇峰，又瞅了瞅四个小孩，眼珠子瞪圆了，分明是不服气。 不服是吧？白如雪喊了声：“蛋蛋！”蛋蛋两只耳朵一竖，立刻“汪汪汪”冲着坤哥乱叫一气。 坤哥三个人吓了一跳，屁股不由自主往后挪了几寸。 被蛋蛋咬伤的小伙儿哼哼：“坤哥……这狗咬人可疼了，还得下山打狂犬疫苗……” 坤哥拉不下脸还犹豫着，另外一个小伙儿替坤哥解围，说话牙齿漏着风：“我，我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四个小孩满心欢喜，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们的小黑哥…… 三个汉子背着三个登山包，相互搀扶着缓缓走到下山的路口。 坤哥盯着崔宇峰：“这位兄弟，今天也算不打不相识，能否告知姓名？” 白如雪冲过来：“干嘛要告诉你？” 坤哥惨笑：“怎么？被你打成这样，连个名字都不肯说一声？” “崔宇峰。梅山林场护林员，多指教。”崔宇峰说，“你要打听我其实很容易，这林场就我一个护林员。” 坤哥嘴里喃喃地小声念了几遍：“好身手，练过的？” 崔宇峰冷冷地道：“你们不也是？” “好吧，算我们倒霉碰上高人了。”坤哥盯着崔宇峰，“后会有期。” 第12章 疑云重重 四个小孩兴高采烈地在庙门口左侧的空地上搭帐篷，这个地方是崔宇峰帮他们挑的。这里是背风口，视野开阔，晚上能看星星，早上能躺在帐篷里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孩子们很满意。 白如雪说，搭好了帐篷之后大伙儿再一起下山吃烧烤，今天怎么样也得庆贺一下。 四个小孩拍着巴掌叫好。 白如雪扭头一看崔宇峰不见了，连忙去庙里找他。 进了门，白如雪看到崔宇峰在山神庙四处搜寻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呀？”白如雪问。 崔宇峰说：“我在想那三个人来这庙里干什么。” “他们能干什么？” “他们三个身上有功夫，行踪很诡异，”崔宇峰说，“他们还带着工兵铲。” 哎，还真是。白如雪脑子一嗡，说，“他们……” 崔宇峰说：“那个铲子很多军迷买了来玩野营的，是多功能野战工具，部队用来挖工事的。还有，他们赶走了四个小孩，我要进来检查他们几个拦着不让，我琢磨着他们在这里肯定有事。” 两人对视一眼，白如雪看了看那没脑袋的泥胎菩萨，悄声道：“难道是……找地宫的？或者，是盗墓贼，来这破庙找宝贝？” 崔宇峰笑道：“这里哪有地宫和古墓？呵呵。” 崔宇峰精通查勘现场和地形，这庙里他都不晓得来了多少回了，有问题早发现了，这些话对白如雪来说如同鸡同鸭讲。 两人走到庙堂上，四处细细查看，除了看到地上散乱着一些烟头，啥也没有。估计是看着崔宇峰一行人上山，这些人都把动过的痕迹都抹平了。 崔宇峰平时上山有打扫卫生的习惯，这庙里的院子，包括这庙堂的每一寸地面他都很熟悉。两人在院子里、庙堂上转悠了半天，崔宇峰又爬上那神龛上检查了一下那泥胎菩萨，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崔宇峰绕到那菩萨坐像的后面，停住了，悄声道：“白如雪，你过来看。” 坐像后面地基，好像有几块红砖石有松动的迹象，砖和砖之间勾缝的土透着新鲜，和旁边的勾缝颜色明显不一样，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白如雪面呀了一声：“崔宇峰，这里好像有人动过。” 崔宇峰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墙角一边堆着一小堆浅褐色的泥土，明显是有人刚挖出来倾倒在这个地方的。 崔宇峰在那红砖上用脚跺了两下，感觉还是实心的。 白如雪说：“你跺什么跺呢？拿东西把这砖头撬开不就晓得了？” 崔宇峰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挑选了一个小钥匙往那勾缝里一插…… 一块红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撬了起来，慢慢打开，下面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哇！”白如雪轻呼一声，颤声道：“崔宇峰，咱们要发财了。这说不定是庙里藏的宝贝呢。” 崔宇峰笑了笑：“你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犯糊涂了？” 白如雪啐了一口：“我怎么就糊涂了？” “这砖头是被那三个人撬开的，这东西是他们埋下的，”崔宇峰指着墙角的一小堆土，“那是他们挖出来的土，你瞧见了么？” “如果真是找宝贝的，他们看见我们爬山的时候早把这东西收起来了，哪里会留给我们？” “他们或许想把这个地方恢复原样，弄得让别人瞧不出破绽，没想到我们赶了过来把他们轰走了，他们这收尾的活儿没法做圆满，你看，这现场是他们草草收拾的，认真查勘还是能发现异常……” 白如雪暗想，这小黑看起来好像傻不愣登的，其实他啥都懂，这番分析还真是入情入理。 白如雪伸手就要去拿那铁盒子，崔宇峰连忙制止：“别动，我来。” 崔宇峰小心翼翼地把那铁盒子捧了起来。这铁盒子古色古香，看起来好像很有年代感，不晓得是不是古董。 白如雪急不可耐地说：“打开看看呀！”末了，白如雪说，“快点，别让那些小孩也进来看到。” 真是怕啥来啥，白如雪话才说完，门口响起阿茹的声音：“姐姐，小黑哥——” 崔宇峰说：“咳，在叫我们，你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白如雪说：“我不！你干嘛不出去，也喊了你，万一里面有宝贝我可是见者有份的。我不在，你会私吞。” 崔宇峰说：“你这人心思怎么这么重？”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白如雪眼珠子骨碌碌的。 “哎——就来！”崔宇峰对着门口喊了一声，然后压低嗓子说，“东西先放回原处吧，一起出去，咋样？” “哼！”白如雪站起身子撇撇嘴，“你看看你，还不是防着我？” 崔宇峰说：“想什么呢？我是怕你没经验乱动这东西，你怎么知道这玩意儿打开没危险？” 白如雪说：“有危险我自认倒霉。你就是防着我。” 崔宇峰摇摇头，快快那铁盒子放回原处，再用红砖盖上复原：“好吧，算你狠，要看一起来看就是。” 俩人从庙后走到门口，崔宇峰问阿茹什么事。 阿茹说：“我们那个帐篷的杆子被坏人拆坏了，搭了半天没搭好，想请小黑哥帮帮忙。” 崔宇峰说：“好，我看看。” 白如雪紧跟在崔宇峰身后，贴着崔宇峰的耳朵说：“你看，我也跟着你，你不看我也不看，咋样？我这人讲义气吧？” 崔宇峰点点头：“你讲义气，义薄云天。” 阿康和阿南拿着两根折断的杆子苦着脸，见崔宇峰来了，说：“小黑哥，帐篷才搭好一个，这两根杆子被那几个坏蛋折断了，还有一个帐篷没法搭了。” 崔宇峰拿过手看了看说：“我山下有维修工具，待会儿我们下山我看能不能找个东西拼接一下。” 阿康说：“要不我们先下山吧。这会儿都要吃晚饭了。东西都放这儿，反正这个时间应该没人来了。我们先下去吃烧烤吧，忙活了这一阵肚子都饿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对视一眼，说好。 四个小孩开始归置各种物品，把东西囤放到那个搭好的帐篷里…… 见崔宇峰站在一边若有所思，白如雪走过去，小声道：“在想什么呢？要不，我们俩把那盒子拿走，拿回去慢慢看。” 崔宇峰缓缓摇头。 “怎么啦？这个法子不行？” 崔宇峰轻轻说道：“东西别动他们的，那三个人应该没有走远，还会回来。” 见白如雪一头雾水，崔宇峰解释：“他们知道这山上不能生火，我们会下山去场部做饭，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重新收拾现场，没准儿那个坤哥现在正藏在什么地方偷看我们呢。” 听崔宇峰这么一说，白如雪有些紧张：“真的？你算得那么准？” 崔宇峰笑笑：“八九不离十。” 白如雪说：“瞧不出你这个人倒是有不少花花肠子。” 崔宇峰说：“你别那么上心，我敢和你打赌那盒子里没啥值钱的玩意儿。” 白如雪撇撇嘴：“我就是好奇，咋滴？好奇害死猫知道么？老娘不瞅瞅那里头的东西睡不着吃不香。” 嗐！崔宇峰摇摇头。——不过，崔宇峰自己也好奇，那里头究竟有啥玩意儿？ 四个小孩高高兴兴地和崔宇峰白如雪一起下山。——要吃烧烤喽…… 一处茂密的灌木林子里，坤哥带着俩小弟匍匐在草丛里悄悄观察着远处下山的小径。 被狗咬伤的小弟在轻轻地呻吟。坤哥掉头凶了他一句：“你妈逼小点儿声！”呻吟声立马停止了。 另一个小弟指了指山顶：“坤哥，快看，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要下山吃饭了。” 下山的小径上，崔宇峰白如雪一行人有说有笑嘻嘻哈哈地走着。 看到六个人都空着手，手里没有包裹，肩上也没背包包，坤哥松了口气：“菩萨保佑，他们没发现我们的东西……” 第13章 情犊复开 山神庙的空地上，两个小弟恶狠狠地向帐篷冲过去，抡起工兵铲就想剁。坤哥一声喝住：“喂，想干啥？” “能干啥？把几个兔崽子的窝给毁掉，让他们晚上睡个屁睡！” “傻逼！怕他们不知道我们又回来是吧？”坤哥骂了一句，“别搞这些节外生枝的事情了，干正事儿。” …… 黄昏时分。林场场部，院子里其乐融融，烧烤大餐开始了。 烤架是崔宇峰从仓库里拿的，木炭是烧了一堆的松木、茶木焙成的天然炭火，烤架上的羊肉串、牛肉串滋滋冒油，一边的小桌子上摆着各种小串、调料。阿康和阿南卖力地展示自己的烧烤技艺，大伙儿吃得香。 白如雪说：“这会儿有点酒喝就好了，最好是啤酒。” 崔宇峰不吭声，他没有酒瘾。 阿康说：“姐姐，我和阿南会喝一点，可以陪你喝，只是我们没有带啤酒。”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崔宇峰说：“看着我干嘛？” “装死啊！把你藏的酒拿一点出来大家喝嘛，大过节的。” 崔宇峰说：“我那里只有些喝剩下的白酒。” “拿来！” 崔宇峰不想让白如雪喝酒，笑笑地和阿康说：“你们喝白的吗？” “我们……”阿康和阿南正待否认，猛地看到白如雪也盯着他俩似笑非笑，阿康犹犹豫豫地说：“可以喝一点……” 白如雪说：“你看看，大家都要喝一点，你那喝剩下的都不肯拿出来？” 崔宇峰只好放下手里的肉串：“白酒度数高，你们喝酒要看量啊，别喝多了。” “知道啦，就你啰嗦……” 崔宇峰拿酒去了。 阿康对白如雪说：“姐姐，你是小黑哥的女朋友吗？” 阿南说：“你傻啊，姐姐不说她是家属么？” 阿康说：“家属有很多含义呀，可以是亲属，也可以是其他人的家属，不一定就是小黑哥的老婆。” 白如雪嘻笑道：“你们猜啊。” 这还用猜，肯定就是啦！几个孩子七嘴八舌。 阿康说：“姐姐，你对小黑哥温柔一点。他可是个好人，勇敢聪明又帅气，脾气又好。” 白如雪歪着头：“他很帅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道：帅！——特别今天小黑哥的表现，简直不要太帅。 阿南说：“姐姐，我觉得你对小黑哥太凶了。你俩在一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吵架，我都老是担心……” 白如雪咯咯笑了起来。 阿茹说：“你们男生知道什么呀？女生爱凶一个男生，就是喜欢他。那种凶啊，是故意装出来的，目的呢，就是提醒男生要在乎她的感受。” 嗯？阿茹的话像一阵清风拂过水面泛起一圈涟漪，白如雪眨巴两了下眼睛，难道自己真喜欢上这小黑？怎么一直就没注意这份感觉呢？ 阿康耍贫嘴：“那我怎么没见你凶过我呀？是你还不够喜欢我吧。” “讨厌啊——我是我，姐姐是姐姐啊。”阿茹冲着阿康一顿小拳拳……几个孩子闹成一团。 “闹什么呐？”崔宇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西凤酒。 孩子们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阿茹说：“小黑哥，我们都在批评姐姐，说她对你太凶了。” 崔宇峰笑笑：“批评得对。” 阿康说：“小黑哥你还不能生气，阿茹说女生喜欢一个男生，通常都是对他凶巴巴的。” 崔宇峰一愣：“啊？……” 一眼瞟见白如雪，白如雪若无其事地啃着肉串，好像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崔宇峰连忙岔开话题：“来来来，大过节的喝点酒，一点点就好啊，别喝多了。”崔宇峰开始拿出几个杯子给大家倒酒。 白如雪一脸嫌弃：“就你啰嗦！一个男人像个老太婆，过节喝一点怎么啦怎么啦？我自己不晓得需要你提醒啊。” 崔宇峰不做声，几个小孩都低头咯咯笑。 两个小女生不喝酒，阿康和阿南喝一点点，大半瓶白酒就白如雪和崔宇峰两人喝。 酒一喝，两个小孩话开始多了，又回顾今天在山顶的精彩战斗，把蛋蛋猛夸了一通，说蛋蛋真是条好狗！——蛋蛋今天表现的确不错，这会儿正在一边快活地享受着一大盘肉丁。 阿南把坤哥几人的狼狈样翻出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 阿南叉着腰怪模怪样学坤哥的手下：咹？护林员是几级干部啊？ 阿康则学那个被蛋蛋咬伤的倒霉蛋说话的口吻：坤哥……这狗咬人可疼了，还得下山打狂犬疫苗…… 哈哈哈，整个院子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 夜色朦胧，四个小孩吃饱喝足了准备上山露营。崔宇峰交代，注意安全，晚上路面看不清楚，爬山小心点，万一有事可以打林场的座机…… 怕几个小孩爬山不方便，崔宇峰又从仓库拿了一个应急灯给阿康。 孩子们都走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今晚被阿茹一番话撩得有些尴尬，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天上的星星真好看啊。 良久，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说：“晚上没什么事早点休息吧。” 白如雪没回话，抬头仰望星空，侧脸在月光下是一个优雅的曲线，眼神蒙蒙的……崔宇峰莫名地心一跳，站起来悄悄地走了。 ……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带着蛋蛋来到山顶的时候，四个小孩已经在开始收拾帐篷了。 阿茹说：“姐姐，小黑哥，我们要下山了。” 白如雪说：“不在这山上再玩玩？” 日出看过了，都过足瘾了，还拍了好多照片呢。我们还要去下一个景点，骑车要骑一天。 白如雪说：“你们这些孩子真会玩。你们的车呢？” “存放在山脚下的农家乐那里。” …… 四个孩子背着包包和白如雪崔宇峰告别。 姐姐，小黑哥，谢谢你们！再见。 白如雪和崔宇峰挥手：再见，有空再来玩…… 目送四个小孩下山，白如雪和崔宇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庙里走去。 “崔宇峰，碰见宝贝一人一半。” 崔宇峰笑笑没说话，就凭坤哥那几个人的德性，那铁盒子里有宝贝才怪。他只是好奇那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这几个人要来干什么坏事。 来到佛座后面的地基，崔宇峰四下查看了一番，微微冷笑：“你看，他们来过。那一堆泥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把现场全部清理了一遍。” 崔宇峰指了指脚下：“这面砖的勾缝全部用旧土填过，现在看不出一丝痕迹，手法很老道。” 白如雪早已经等不及了：“挖吧！看东西还在不在。” 崔宇峰从腰上掏出一把小刀，瞅准那面砖的勾缝插了下去，一别一撬，面砖被轻轻地撬起，那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赫然还在。 崔宇峰让白如雪别乱动，自己小心翼翼地轻轻打开那铁盒子的锁扣，“吧嗒”一声轻响，那里面是一个黄丝绸包裹。 崔宇峰瞅了一眼白如雪，白如雪说：“看我干嘛，继续呀。” 崔宇峰屏住呼吸，缓缓打开那个黄色绸带，一件红色的袈裟和两颗舍利一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呆住了…… 第14章 水落石出 “崔宇峰，你穿上这个试试。嘻嘻！”白如雪把那袈裟一抖，笑嘻嘻地冲着崔宇峰身上披过来。 崔宇峰手一架：“别闹。” 崔宇峰摆弄着手上两小节晶莹剔透的乳白色晶体：“白如雪，你有学问，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舍利？” 白如雪拿了一个在手细细品鉴：“我也是一知半解，看起来好像是。我只知道舍利子是一些有功德的高僧圆寂火化后结晶而成的。” “骨舍利为白色，是骨火化后形成的；发舍利为黑色，是头发火化后形成的；而肉舍利呢是红色，是血肉火化后凝结而成的。我们手头这两个是骨舍利。”白如雪拿着那舍利朝着阳光方向看了看，“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现在市面作假的很多，说不定是陶瓷的……” “是真的会很值钱吗？” “值钱的只有佛舍利，据说价值千万上亿。还有些大德高僧的舍利也值点钱，其它的就不晓得了。这个东西啊，只对宗教人士来说是圣物，普通人拿着这玩意儿和小摆件差不多吧。我倘若说手头这个舍利是佛舍利，谁相信？” 看到心目中所谓的“宝贝”居然是这么两个物件，白如雪大失所望。 白如雪把那丝绸袈裟拿在手里抖了抖：“这个袈裟倒是真丝的，不是化纤产品。这袈裟上的金线，”白如雪使劲揉了揉那袈裟：“这是传统的金丝线，不是真金丝，也不值什么钱……” 白如雪最后总结了一句：“你说的没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两人对着几件“宝物”浮想联翩，胸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坤哥几个人干嘛要把这些东西埋在这里呢？ 白如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崔宇峰愕然：“你笑什么？” 白如雪笑得差点直不起腰了。 “哈哈。崔宇峰，你忘了林局说的那些事情了么？过些日子他会带大和尚来考察这山神庙。”白如雪强忍着笑，眨眨眼，“你再想想？” 崔宇峰噢了一声，恍然大悟，崔宇峰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可能不晓得，建寺庙立项审批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除了申报的住持必须是有资质的大和尚之外，在当地有信众、有历史背景、有古寺的遗址，才有获得审批通过的可能性。现在全国各地寺庙泛滥成灾，政府卡得严呢……” “这建寺庙呢，不是说你有钱就行，不是想在哪里建一个就建一个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崔宇峰说：“你这样说就解释得通了，过些日子一大堆领导来实地考察，那和尚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找出这个埋藏的宝物，然后再胡说八道一通，众目睽睽之下，这建寺庙的由头可就给他占住了。” “对！有了这个由头，省里审批走流程可就基本没问题了。然后那和尚还会找官媒和一群文人墨客帮忙抬轿子，办文会、搞新闻发布，这小小的山神庙啊，被那些人一吹捧一包装，就真成了百年古寺、风流名刹，名声一下就打出去了，往后可就是财源滚滚。” 崔宇峰忍不住叹息，建个寺庙还有这么多道道在里面，这世上的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啊…… 白如雪说：“这就是坤哥埋宝贝的真正目的。坤哥和那和尚是一伙儿的，换而言之，那和尚是个大骗子！假和尚！” “假和尚倒不一定，真和尚一样可以骗人。”崔宇峰说，“那个坤哥戴着棒球帽没露出头发，没准他就是个和尚。” 想到这些和尚都良苦用心，两人止不住摇头慨叹…… 白如雪想了想说：“崔宇峰，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舍得你那林场场部么？” 白如雪话一出口，崔宇峰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捣乱，让他们的事情办不成？” “对！”白如雪笑嘻嘻地说，“咱们来个偷梁换柱，在这铁盒子里放几根猪排骨……嘻嘻。然后把刘婆婆的旧衣服放两件进去，等那假和尚带着一众领导来吹牛逼跳大神的时候……嘿嘿……” 白如雪话还没说完，自个儿先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崔宇峰也止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白如雪这个法子可够损的，真按她的套路来，当天那场面可就好看了。 “哎，怎么样？你说话呀。”白如雪兴致勃勃地催促崔宇峰拿主意，她显然对自己这个绝妙的法子很得意。 崔宇峰沉思了半晌才说：“不好，不能这么干。” “为什么？”白如雪说，“砸了假和尚的锅，你的林场保住了！” 崔宇峰把手上那袈裟按原样折叠起来，轻轻塞进铁盒子，然后说：“我们给他恢复原样，别动他们的东西。” “哎哎，你说个理由啊。”白如雪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崔宇峰不听她的主意，忍不住有些不快。 崔宇峰说：“先说第一点，咱们把这东西掉包，那坤哥肯定知道是我们干的，那就结仇啦！你想过后果吗？” “我和他们三个交过手，他们都是练过的。以后找上门来你怎么办？我们的仇家可不能再多了。” 崔宇峰提醒白如雪，你那边估计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找麻烦，再摊上这一堆和尚，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麻烦太多了。 白如雪说：“你怂啦？你打架比他们厉害，怕什么？” 崔宇峰说：“那和尚有钱有势，像坤哥那样的角色他都不晓得养了多少。还有，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不怕打架，你呢？” “我才不怕呢！……”想了想，白如雪瞅着崔宇峰眼神情有些不相信，“你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不声不响的算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崔宇峰说，“我要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我们局领导，让局里知道这个和尚是骗子，希望取消这笔交易。” “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咳。”白如雪大摇其头：“崔宇峰，你呀，太老实了。” “怎么这么说？” “说不定你们局领导也跟和尚是一伙儿的。”白如雪盯着崔宇峰，“人家一起发财，就你这个老实人蒙在鼓里。我敢说你就是把这事儿告诉你们局领导，这和尚也会顺顺当当买了你们林场。” 崔宇峰说：“那我也得按章办事，该汇报的汇报，这事关国有资产的处置问题，我可不能擅自做主。” 白如雪低头牙缝里轻轻蹦出两个字的唇语：白痴…… 崔宇峰说：“你说啥？” “没说啥呀，这件事啊，你愿意咋办就咋办呗，反正这林场又没老娘的份儿。哼。” 说完这句话，白如雪眼珠子转了转：“打算怎样向你们领导汇报？” “……”崔宇峰一下还真没想好这个问题，确实，这个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呢？要写报告还是打电话？ 白如雪说：“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说。” “我那房间里有一台苹果手机，你帮我拿上来，我们在这山上现场拍视频，然后用你的电话卡在这山顶传给你领导。” 崔宇峰喜道：“你这个主意真是好，证据确凿。我用qq把视频传过去，比打电话写报告都管用。” 土鳖！什么年代了还用qq，早就用微信啦！白如雪当然这句话没有说出来。qq就qq呗，土鳖用得习惯就好。 “那你赶紧去拿吧，就放在我床头柜抽屉里，我在这儿等你。” 崔宇峰说：“好！我会尽快上来的。我让蛋蛋在这里陪你。” 崔宇峰拔脚就跑，一阵风就消失在门口。 白如雪叹口气，她想起了蔡鹏飞。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小黑其实挺聪明，也和蔡鹏飞一样胆大，但是俩人的心思大不相同。这种事情如果落到蔡鹏飞手里，至少敲掉那和尚百万大洋…… 这小黑不爱钱么？他是不是真的傻啊？ 第15章 服从大局 崔宇峰的飞毛腿可不是盖的，上山下山一路冲刺，白如雪在院子里还没等半小时，崔宇峰就气喘吁吁地赶回来庙里。 白如雪止不住挖苦：“你赶着立功啊，你拍了这视频给你领导，领导会赏你一箱老干妈。” 崔宇峰调匀着呼吸：“我不稀罕立什么功，我只是受不了人家用我这林场弄虚作假。” 见崔宇峰忙着换手机卡，白如雪说：“崔宇峰，这个事情我还有个别的法子解决，你要不要听听。” 崔宇峰头也不抬：“你说。” 白如雪望着那庙宇的屋檐，悠悠地道：“崔宇峰，你喜欢钱吗？” 崔宇峰望着白如雪，傻瓜才不喜欢钱，特别是他当下的崔宇峰。 “哼哼，你是聪明人，用得着我挑明？”白如雪双手揣着兜在佛像边转圈儿，“崔宇峰，和尚有钱……” 崔宇峰不傻，立刻明白了白如雪的意思：“哎，你可别那么想，我不会去搞和尚的钱，那种事情我干不了。” “怎么干不了？你们局领导，镇里的书记都干得了，你就不行？”白如雪冷眉冷眼的，她觉得崔宇峰不是老实，是傻。 “我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崔宇峰说，“还有，你这也是一厢情愿地猜测，我就不信那和尚手眼通天，领导都听他的。” “笨啊！领导怎么会听和尚的？”白如雪拍着那泥胎菩萨的基座，“领导听钱的，钱！和尚就是钱。” “崔宇峰，你都不晓得一个寺庙建成之后多少人得利，明里暗里好多利益纠葛。和尚都能开公司上市你晓得吧？” 崔宇峰笑笑：“你和我讲这些我也不懂，我也不稀罕那些。” 嗐！白如雪叹口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崔宇峰拿着白如雪的手机拍摄视频，从庙堂一直绕到佛像的地基后面，然后摄像头对准那铁盒子、袈裟、舍利、刨出的土坑…… 搞定！崔宇峰打开qq登录…… 白如雪瞅着崔宇峰qq那企鹅头一闪一闪，伸过手按住手机：“崔宇峰，你得想清楚了，非得要去汇报？” 崔宇峰说：“白如雪，这事儿你别瞎掺和。” “你汇报给谁？” “林副局长。” 林局那张肥肥胖胖和蔼可亲的脸儿浮现眼前。好吧，白如雪抽抽鼻子，反正老娘是局外人，就当看个热闹呗。 崔宇峰忙完，把手机还给白如雪：“谢谢你的手机。” 白如雪本来想说你干嘛不换一台智能机，想着这丐帮那个叫穷的劲儿，终究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一台三蹦子就足够让崔宇峰气急败坏，还能说什么呢？ “你跟你领导怎么说的？” “就把视频发了过去，留言，把这儿的情况讲了一遍。”崔宇峰说，“走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反正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白如雪随着崔宇峰往外走，走了小半截路，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把那视频上传到了云盘。说不清什么原因，白如雪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多少应该留个备份吧…… 两人回到山下，白如雪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打不起一点儿精神。顶刺激的事儿被崔宇峰这个呆瓜弄得得清汤寡水，没点儿兴味。 …… 崔宇峰好像没心没肺似的，加班巡山去了。白如雪靠在场部的椅子上默默想着心事，崔宇峰这一通汇报过去，县林业局应该有动静才对，往下，会发生什么呢？ 事情如白如雪所料，第二天中午，一台面包车来到了林场，林副局长来了。 林副局长这会儿就带着司机一个人，林业站老黄和老周没跟过来。时间不迟不早，刚好赶上中午休息的时候崔宇峰在场部。 崔宇峰上前迎接林局。林局一如上次那样，乐呵呵地和崔宇峰握手，冲着白如雪和蔼可亲地打招呼。 崔宇峰知道林局来的目的，——那视频发过去有回应了。 林局这一次没有慰问下属的那份客套了，和崔宇峰寒暄了两句直接带着崔宇峰去了办公室座谈，让司机在门外等着。 见白如雪在院子里遛达，林局怕白如雪这个神经大条的来事，说，秋芸，我和小崔谈工作，你忙尽管去忙，不用管我们。 白如雪肚里暗笑，你要忙啥当我不晓得？嘴上却是说，好，林局你忙。中午要不要在场部吃饭啊？我去菜园子摘点儿菜。 林局说，不用，我工作谈完就走，不麻烦你了。 …… 林局拉了崔宇峰，俩人在办公室叽叽喳喳开始谈话。都不用想，肯定和假和尚准备跳大神的事情有关，白如雪才懒得管呢。 司机在面包车边抽烟，见白如雪遛达过来，司机搭话道：“小崔媳妇，国庆节也不下山玩玩。” 白如雪说：“你们林场的小崔是优秀护林员，国庆忙着加班，哪里有空陪我玩。我一个人下山人地两生有什么玩头。” 司机同情地说：“你们两口子住这山里也确实够闷的，换我，呆个十天半月恐怕就受不了。” 白如雪问司机：“林局怎么今天那么匆忙，大过节的上山，连中饭都不吃就谈工作。” 司机说：“谁知道呢，大过节的把我也拉上出了趟公差，国庆节我都计划陪孩子去市里儿童公园玩的。咳，算我倒霉，8天长假这一来一去浪费一天。” 白如雪明知故问：“什么事情那么着急？过完节再谈不迟？” 司机瞅了瞅里屋，悄悄地说：“估摸是比较重要的事情吧，听局里看门的大爷说，昨晚局里开会，领导班子开会到半夜，张局和林局还有几个领导吵架吵得鸡飞狗跳，今天一早林局就要车抓我的差……咳。” “噢？”白如雪感兴趣地问，“领导吵什么呐？” “鬼知道他们吵什么。”司机撇撇嘴，“你们呆在这山里应该也晓得一点点的，张局和林局一直搞不来，干什么总是有分歧。我估计是这二级站改制的事情吧。人事方面领导各有各的小算盘，磕磕碰碰很正常。” 司机冲着白如雪眨眨眼：“林业站要撤了，镇里要搞个农业服务管理中心接管我们林场这一摊子。林业站黄站一帮人的去留是个问题，都想回城不想呆乡下，忙着跑关系搞调动，呵呵。梅平县林业站带编制的个个风声鹤唳，就你们家小崔两耳不闻窗外事……” 司机点头表示钦佩：“老实人呐……” 见司机的话题扯到爪哇国去了，白如雪哑然失笑。白如雪心里清楚，崔宇峰压根儿都不想离开林场。 司机继续好心给白如雪出主意：“林局今天来得那么急，我看，是林局特别看重你们家小崔。你们两口子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和领导说说，争取在改制前调回县里去……” 白如雪说：“林局和我们家小崔交往不深，有什么看重不看重的？” 司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林局当过兵的，对退伍军人比较照顾吧。” 想起林局那白白胖胖腆着个肚子的样子，居然是当过兵的，白如雪莞尔：“上一次来怎么没听林局说呀。” 司机说：“林局和别人不一样，不是特别喜欢提他当兵的事情。他不提，我们也不好意思说。” …… 场部办公室里。 林局点了一支烟：“小崔，我呢，其实和你一样，曾经也是个军人。当过兵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要服从大局。” 崔宇峰默然不语。 …… 第16章 服从大局(二) 林局所谓的“大局”就是让崔宇峰保持沉默。 林局首先是夸了崔宇峰一通，说退伍军人警惕性高，及时发现了问题上报，这是对组织的信任，值得表扬。 林局说，这个视频他已经给领导班子几个人小范围看了，大家都认为事态严重，当晚就召开会议一直讨论到大半夜。 意见分为两派，以张局为一派的，主张低调处理不要声张。一派是林局这一边的，主张通报县宗教事务管理局，撤销那和尚的建寺申请。讨论来讨论去，最终一把手张局这边占了上风，5个班子成员三比二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决定按张局的意见办。 林局说，张局对自己向其他几个领导传播这个视频很不高兴，他认为这个事应该由两个主要领导私下讨论就好，这次会议连会议记录都不准写。唉，搞得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很不光彩…… 林局抽着烟，小崔，行政事业单位的通病就是一言堂，不同意见必须保留，你得理解一下。现在既然会议通过了，你也得按要求办，这个事情再也别提了。 崔宇峰心里抵触，说，这明明是弄虚作假，张局为什么视而不见？ 林局说：“小崔，这也正是我们讨论的主要问题点。” “张局的理由是，只要是对梅平县，对梅山镇有好处的事情，就不能太较真，他说结果比过程重要。张局还拿出市里‘德庆古镇’这个项目来说事，说这个古镇古个什么呀？全是他娘的人造新镇，编了一通故事专骗外地游客的。你先别说骗不骗，‘德庆古镇’项目是做火了，一年上交财政几百万税收，还带活了周边乡村经济，解决了一大批人的就业问题。” “倘若立项那会儿有人较真古不古的，那‘德庆古镇’现在还是一片河滩荒地。” “张局还说河南那个少林寺，解放初就没几个和尚了，都是一帮剃了光头的老头和几个火头僧，杀只鸡都费劲，哪里还会什么少林功夫？最后还不是被那些武术家，什么佛学家、历史学家、电影艺术家硬生生拔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林局摇摇头：“张局说这个就是创新思路，放眼全局，这叫大局观。如果我执意要反对，让我直接去县领导反映情况，我也是被张局这番话堵得死死的。”林局双手一摊，瞟了一眼崔宇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说我还能讲什么？毕竟班子团结重要嘛。” 林局轻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啊……” 崔宇峰好像在听一个故事，一个小说、电影里才看能到的情节，却没想到居然发生在自己眼前。心里想着白如雪的话，还是白如雪聪明啊。 崔宇峰说：“林局，您其实不用和我讲那么多的，我就是一个基层职工，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只是把情况汇报给你们就行了。” 林局胖胖的手指头搅在一起，口气有斟酌的意味：“小崔，这个事情呢你做得对，我今天来就是代表局里和你谈话，肯定了你的作为，但是现在要求你务必要保密，这件事不要对外宣扬。另外，这个会议也顺便讨论到你的问题，考虑到林业站可能要撤编，对你的去留会有所安排。” 崔宇峰明白了，这是给自个儿一颗甜枣，堵自己的嘴。崔宇峰马上想到自己的伙食补贴和三蹦子……林局果然接着说话了：“先解决一下你的现实问题，你们林业站好几个月没发津贴了，局里会直接拨一笔钱帮你们解决一下燃眉之急。”然后林局指了指外面，“你那三蹦子自己出钱买的？” 崔宇峰点点头。 “局里帮你补贴6000块直接打你账上。你去黄四海财务那里签个字，把这车过户过到林业站就行，算是你的专车。” 崔宇峰心情一松，事情虽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样圆满，但是这两个条件还是比较实惠。 想起林局说对自己去留的安排，崔宇峰说，“林局，我的去留不用领导费心，我还是想留在林场上班。” “不想去城里工作？”林局微笑。 “不想。我呆在山上习惯了。”崔宇峰说的是真心话。 林局胖胖的手拍了拍崔宇峰的肩膀：“林业局基层的同志有你这个觉悟就好了。现在九个林业站的干部职工没事儿就往局里跑，个个削尖脑袋想回县里。唉……” 林局指了指门外的白如雪：“和家属商量了吗？” 崔宇峰吭哧了两下：“有商量的。” 林局依旧是微笑：“先别着急做决定吧，我会根据你的意愿和局里汇报。小崔，你这个无心之举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别的好处。”林局喟叹道，“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这或许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会有什么好处？难道这林场还有比护林员更好的岗位？崔宇峰没来得及问，林局马上终止了这个话题：“那这个事情就这么处理了，记得我们刚才的谈话。” “明白，领导。” “和家属也交代清楚，把视频删了，免得一不小心出了纰漏。” “好。” …… 崔宇峰对林局印象不坏。林局喜欢打点儿官腔，但对下属说话办事总体还算沾地气。 局里偶尔传出他和张局不和崔宇峰也有耳闻，相比张局长，崔宇峰还是觉得林局靠谱一些。对自己的态度要比张局长好很多，甚至考虑到给自己调整岗位，不能不表示一下。 崔宇峰说：“我还得谢谢林局，为我考虑那么多。你放心吧，我会按领导要求做的。” 林局嘿嘿一笑，欲言又止，想了想，林局说：“小崔，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和你讲个实话，帮你调整岗位我是受人之托，和张局意见不一致也有这个原因在内。现在大家都想调回城里，因为你这次表现我想给你争取一个调动名额，把你调到老周那个部门……” “但是你现在自己不要，我也不好强求了。你那边有人过问这个事情，你可得解释清楚，不能说我林局不帮忙。” 崔宇峰脑子里马上想到老莫。崔宇峰说：“林局，是不是那个……” 林局摆摆手：“别说了，大家心里有数就好。我们都是部队下来的，照顾你这个小老弟是应该的。你放心，你不回城里，留在梅山我也得帮你安顿好。” “不过，”林局叮嘱道，“以后遇见什么问题要第一时间和我通气，就像你现在这个事情，这么处理非常正确。以后遇见什么困难，要提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讲。” 好家伙，老莫不晓得使了什么手段把自己和林局搭上了线，还是老领导神通广大。听林局这话的意思是把自己当成他那一派的人了，还好好打算栽培自己一番……可自己是个事业编身份，又不是公务员，能有多大的行情？ 崔宇峰也没多话，点头说好。有领导在上面关照总是好事。 林局匆匆走了。崔宇峰和白如雪目送面包车远去。 白如雪见崔宇峰怅然若失的样子，暗暗发笑。 白如雪说：“领导找你谈了什么？” 崔宇峰不想让白如雪看笑话，闷声道：“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白如雪笑嘻嘻地，“崔宇峰，你这人啊，心里有什么事脸上藏不住，我一看就晓得了。你立功了，但是领导让你闭嘴，对吧？” 崔宇峰说：“你那手机给我，我把视频删了。” 白如雪幸灾乐祸：“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说了都不听……” 崔宇峰回到办公室，用座机拨打老莫的电话。 第17章 不速之客 “小崔啊，呵呵。过节好。”老莫在电话里听起来情绪不错，“本来过节想来看看你和白如雪，这里事情太多脱不了身。你们那边怎么样？” “风平浪静。” “白如雪还听话吧？” “还行。” 白如雪从门外晃进来：“喂，你给老莫打电话？”崔宇峰伸出个指头示意白如雪别多嘴。 “什么叫还行？不给你添麻烦就好。噢，忘了告诉你小崔，我中秋节帮你申请了一笔慰问金一直没给你的，800块，待会儿我转给你……” 崔宇峰想不到老莫那边也有慰问金，比局里要大方许多，公安部门真是好单位。崔宇峰说：“莫参谋，谢谢。慰问金好说，我打电话给您呢，是我这里有个事情想和你沟通一下。” “莫参谋，我们局里的林副局长今天来林场了……” 见白如雪在一边竖着耳朵，崔宇峰捂住话筒：“我在和莫参谋谈私事，你别打听好不好？” 白如雪翻翻白眼：“你要告状我可不答应。” “我的私事儿。”崔宇峰看着白如雪，等着她离开。 白如雪悻悻地晃了出去。 崔宇峰简单在电话里把林局的情况说了一遍。 崔宇峰说：“莫参谋，您别替我的工作操心了，我没有离开林场的打算。我不是公务员编制，去了县里也是打杂没什么前途，我这个人你都晓得，干活还行，不会伺候领导，在机关里混不下去的……” 老莫那边笑了起来：“你们局里那个副局长叫林‘裁缝’，对你还不错吧？” “他是我们局的林副局长，不是裁缝。” “哈哈。你们林局绰号就叫‘林裁缝’。不是我直接找他的，是方政委央求他帮忙办你的事情。方政委转业在你们市委办公室，我找的他。” “是方政委啊。”崔宇峰认识方政委，只不过没深交，但是崔宇峰知道老莫、牛所和政委关系一直不错。 情况基本清楚了，是老莫和牛所在帮自己张罗工作调动。唉，老领导也真是费心了。 老莫依旧在电话里呱啦：“我这边是越到大节越忙，等国庆完了我去你那里一趟，给你带点儿东西，顺便去看看白如雪。小崔，你那山上缺什么吗？……” 挂掉电话，崔宇峰把林局来关照自己的来龙去脉终于弄清楚了。当然，和尚耍手段跳大神的事情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崔宇峰把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过一过，倒是慢慢想开了。好像张局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人轻言微，一个普通护林员犯不上和一个和尚较劲。如张局长所言真的把寺庙建起来，带动了梅山的人气增加了老百姓的收入未尝不是坏事。只是……坤哥和两个“你瞅啥”手下的做派总是让崔宇峰觉得不舒服，和尚会打人，正经的出家人会干这种事儿？…… 国庆长假悄无声息地结束，一切正常。 和尚什么时候来考察不得而知。林局只说近期，究竟近期到什么时候恐怕只有和尚自己知道，晾就晾着吧，反正不干自己的事儿。崔宇峰想，申报一个寺庙没那么简单吧，说不定那和尚在别处又碰壁呢。 山上的日子平静如水，日复一日寡淡无味。就像院子里的太阳花儿开了又蔫，蔫了又开…… 倒是白如雪悄然有了些变化。崔宇峰注意到，自从那一次毒瘾发作过后，白如雪再也没有反复，偶尔身体不太舒服，自己关了房门躺上半天就恢复了常态。 白如雪白皙的脸上开始有了淡淡的晕红，眼睛愈发变得清亮，爬山的时候呼吸舒缓悠长，还能和蛋蛋一边玩闹一边高声大笑。白如雪爬山多数时候走在崔宇峰前面，那撅着的屁股开始显出小篮球的形状，带点儿小翘，胸前的“小馒头”也开始生动起来。白如雪有时候和崔宇峰拌嘴，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白如雪扭着身子两个小馒头“突突”地欢跳，展示出蓬勃的活力。 ——白如雪犹如一株干蔫的沙漠绿植，在丰沛的雨水滋养下缓缓萌醒…… 年轻，有本钱。这些细微的变化崔宇峰看在眼里，他知道这是白如雪身体全面康复的征兆。 这一天，崔宇峰上班去了，白如雪带着蛋蛋在菜园子玩。 10月的梅山依旧青葱翠绿，漫山的野果子长得正好。崔宇峰的菜园子边种了好些果树，野柿子、野猕猴桃，还有野生的龙眼树。这都是崔宇峰移植驯化的，施的是农家肥，果实的卖相比不得超市好看，但是味道确实一等一的好吃。 白如雪嘴馋。人一旦有了食欲，便会勤快起来，大懒虫白如雪现在就很勤快。她每天都围着菜园子打转弄吃的，嘴巴几乎没停，直到崔宇峰告诫他龙眼吃多会上火、柿子吃多伤胃才有所控制。 白如雪在摘柿子。柿子软化太慢，她打算做柿子干。柿子干容易做，把柿子洗干净直接在太阳底下晒就行了。崔宇峰说这种小柿子晒10天就行，柿子干清热润肺、健脾开胃养颜，是一种很好的滋补品。 两株野柿子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满树的小柿子像灯笼一般好看。白如雪在树底下放了一个竹筐，人爬在树上摘果子，摘了就随手丢筐里。 还没摘十几个，耳边好像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突突突的由远而近。——有人开车来了。 白如雪连忙爬下树，吆喝了一声，带着蛋蛋去门口。 确实有一台汽车铁门外停住了。白如雪在龙眼树边悄悄望去，一台旧旧的五菱小面包停在外面，从车上下来一老一少站在车旁，老的5、60岁模样，年轻一点的20来岁，两人望着林场的大门，明显是想要进来。 白如雪打量了一下两人，穿着朴素不像来访的单位人士，发型也很随意地支棱着，倒是有些像山下的村民。 确认没有啥问题，白如雪慢慢从龙眼树下闪了出来。那年轻小伙儿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开始给老头儿散烟。 老头儿看见了白如雪，高声喊道：“喂，那个，妹啊，崔宇峰小崔是在这里上班吧。” 白如雪没回老头的话：“你们是干嘛的？找他有事？” 年轻的说：“我们是那个……”白如雪见老头准备点烟，连忙喝止：“喂，老头儿，这里不能抽烟。” 老头火机都举到了嘴边，停住了。白如雪指了指铁门边禁烟火的指示牌，说：“那么大的字儿没看见么？” 老头儿笑了笑：“人都到门口了，抽支烟打什么紧？还怕烧山火？” 白如雪说：“这是规矩，我可告你了啊，要罚款滴。” 老头儿说：“我每天上山下山一包烟，从来没人说过我不是，到你们这儿来还有这个规矩？” 白如雪可不是相好的，她没耐心普法，白如雪说：“老头儿你不识字吧，你呢？”白如雪看着那年轻人，“你把那上面的字读给老头听。” 年轻的笑着说：“让我们进来吧，我把车停进来先。” 白如雪见这一老一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心里不爽：“你们是干嘛的？说进来就进来啊？” 老头儿“吧嗒”一声，打火机点着了。 白如雪说：“你这老头怎么这样啊？你可犯法了。” 老头儿吐出一口烟：“你这妹儿别挡道，喊崔宇峰小崔过来，我找他有事。” 白如雪说：“老头儿你最好识相，马上把烟灭了，不然我放狗咬你。” 第18章 不速之客(二) 老头儿怒道：“你敢？” 白如雪笑吟吟地道：“老头儿，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怨我。” 白如雪把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一条缝，小手指着老头儿嘴里一声招呼：“蛋蛋！” 蛋蛋“呜——”地一声，双耳一竖，目光凛冽，直直地盯着老头儿，就等着白如雪喊一声“唰唰”。 老头儿和那年轻人看出这条狗不同寻常，吓了一大跳。年轻的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老头儿面前：“喂，你别乱来啊，这是我叔公。” 你叔公关我屁事？白如雪哈哈笑道：“给你们俩最后一个机会，老实把烟灭了打火机交出来。” 老头儿气红了脸，活那么大岁数可没见过这么横的丫头。老头儿喊道：“杰仔，别挡着她，我就不信我抽口烟她敢放狗咬我，这可没王法了。” 这一老一少可巧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是个胆大包天的祸精，就没有她白如雪不敢干的事情。 哟，老头儿挺硬气噢。白如雪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蛋蛋，唰唰！” 蛋蛋“汪汪汪”一阵狂吠，从那铁门的门缝里一窜而出，冲着那一老一少扑了过去…… “哇呀呀——”一老一少大惊失色，嗓子眼里发出一阵怪叫，不防着白如雪真的敢放狗，两人立刻狼奔鼠窜。老头儿年纪不小，腿脚却利索得很，把烟头一扔，像一只猿猴一般飞奔到那五菱面包车边，拉开车门就往里钻。 叫杰仔的年轻人想逃跑却没老头儿动作快，落在后面，腿脚一个趔趄被蛋蛋“哇呜”一下扑倒在地。 白如雪见状，连忙高喊了一声：“蛋蛋，停！” 蛋蛋停住了，没有下口咬人却依旧在发威，冲着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汪汪”乱叫一气，吓得那小伙儿脸色发白。 见了两人的狼狈相，白如雪忍不住咯咯咯笑个不停。 老头儿从五菱面包车里伸出个头愤怒地大叫：“杀千刀的吊脚女人，你要我老头子的命是吧？” 白如雪一边笑一边冲那老头喊：“喂，老头儿，你出来呀，躲车里干嘛？” 正闹得不可开交，路边传来一声喊：“干什么呀白如雪！快住手啊！”——崔宇峰急哄哄地赶回来了。 崔宇峰跑到面包车边扒着车窗喊：“叔公，你没事吧？” 白如雪一惊，哎哟喂，这老头儿是小黑的叔公啊。完了完了，把人得罪完了。那这个年轻的呢？莫非也是小黑的亲戚？ 杰仔躺在地上喊：“峰哥，还有我啊。” …… 场部办公室里。 崔宇峰黑着个脸盯着白如雪。 白如雪说：“干嘛？我哪里晓得他们是你亲戚。” “你怎么可以随便让蛋蛋咬人呢？” “怪我咯！老头儿和这小弟携带火种上山，在门口抽烟还不听劝。”白如雪说，“蛋蛋也没咬着他们，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的。” 老头儿跳起来：“吓唬？还好我这老腿儿跑得快。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老头儿，你一把年纪身子骨还不错，确实挺能跑的。这不是没伤着吗？”白如雪笑嘻嘻的，“我向你道个歉好不好？” 老头儿指着白如雪说：“你看看你看看，她一直就是笑，像道歉的样子吗？” 白如雪说：“老头儿，你还想咋样？”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找你们单位领导，你欺负老百姓，我要告你去！” 崔宇峰说：“叔公，您消消火儿。我们这里禁烟火的，不能带火种上山。你还和杰仔在门口抽烟，这也不对。” 老头说：“你和我说这个？你从小跟着我上山砍柴种地打野你还不晓得我上山抽烟？到你们这儿规矩就变这样了？政府都不管我抽烟，倒让这女的管？” 杰仔说：“峰哥，这女的太横了！她这个样子哪里像道歉？” 和两个乡下亲戚解释不清，还好人没事，崔宇峰只能和稀泥。 崔宇峰说：“这是我们林场职工的家属，我管不着她。”崔宇峰不知道这一老一老跑林场来干嘛，想着先把白如雪支开再说，崔宇峰一边向白如雪使眼色示意她回避一边说，“叔公，你们吃了没有？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儿？” 崔宇峰给两人倒水，嘴里拉着家常想缓和下气氛。白如雪一晃趁机哧溜一下溜了出去。 老头儿手指着白如雪的背影，嘴里兀自嚷嚷着：“哎哎哎……” “叔公，别生气了，喝口水吧，来，抽烟可以在这儿抽，杰仔，给叔公点烟。” …… 白如雪一路忍住笑，带着蛋蛋乐呵呵地去菜园子摘柿子。 到了柿子树下，白如雪停住了。这老头儿是崔宇峰老家的叔公，来林场干什么呢？不是说小黑的真老婆要来林场么？怎么换成了一个老头儿？ 白如雪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把那小半筐柿子拎起，蹑手蹑脚地往场部办公室门口走去…… “阿峰，她父母说了，这个事情就这样了。丁家的人拉不下脸，也没人肯来，委托我这个老头子当面和你讲清楚。我找不到地方，央着杰仔开车拉我来的。” “峰哥，你的事村里去年就传开了，说你在部队上犯了错误弄出人命，差点儿被枪毙，现在被发配到林场看山。就这样，丁家那边死活不让秋芸姐来找你。” 崔宇峰低着头：“秋芸她妈起先不是说10万彩礼就行吗？” 老头说：“阿峰啊，你还真的给丁家攒彩礼钱呀。” “还差三万多……” “嗐！”老头儿捶了下大腿，“那是之前她妈放出去的话，她以为你真是被发配的，想用10万块钱吓住你。现在不一样了。” 杰仔说：“峰哥，这个事情要怪就怪邻村的那个阿彪。阿彪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大头彪。他在惠州搞房地产成了老板，天天往秋芸姐家里跑。他现在给秋芸家盖楼，还说娶秋芸姐他给20万彩礼。” “前一阵子秋芸姐她爸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去惠州住院做手术，听说花了七八万，也是阿彪出的钱……” …… 白如雪倾着身子听着几个人在屋子里絮絮叨叨，脸上露出笑容。哈哈。小黑的老婆飞了。白如雪想起自己看过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妹儿真好看，水灵灵的，是有点可惜哟。 “叔公，秋芸，秋芸是什么态度？” “唉……”老头儿叹口气，“秋芸也难啊，她也和家里闹过，拗不过她妈。她妈在家里要死要活的闹着上吊，秋芸那孩子孝顺，听了她妈的。” 老头说：“秋芸是个好女人，这妹儿心善。早些年你在部队上，你爹妈生病那几年都靠她照顾，村里人说着秋芸都是个个翘大拇指的。现在事情成了这个结果，你也别怪她了……” 崔宇峰双手掩面默然不语。 老头儿说：“阿峰啊，当初你在部队上提干当上排长，我们崔家人个个面上有光。现在碰上这个事情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崔家骨头硬不兴看人脸色的。老话说得好，成名每在穷苦日，败事多因得志时。你还年轻，好好干，自然还有腾达的机会。别为了一个秋芸败了自己的志向。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叔公我就认你，你是我们崔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叔公，我晓得您的意思，您放心，败不了。” 杰仔说：“峰哥，我和叔公来的时候，秋芸姐找到我，她哭了，说让我带句话给你。” 崔宇峰抬起头。 “她说，让你忘了她，她说她这辈子算对不起你了……” 崔宇峰的头又低了下去。 “那个，峰哥，你别难过，其实吧，村里都晓得了秋芸家悔婚的事情，她全家落了个贪财失信的坏名声，村里人背后都戳指头。”杰仔说，“那个，我还和你说件事。知道她丁家悔婚了，村里的阿霞和阿兰还找我要你的电话呢。她们说……” “别说了。”老头儿生气地打断杰仔的话，“我们家阿峰哪里看得上那些村野丫头？要找以后也得找个城里有单位有背景的漂亮姑娘，扬眉吐气，给丁家的人好看。” 老头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哎，但是有一条啊，千万不能找刚才放狗咬人那种女的……” 白如雪在门口暗骂一声：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第19章 把酒言欢 崔宇峰在厨房做饭。 心情再不好，待客之道还是要的。这个叔公是老家爷爷辈儿硕果仅存的老人，德高望重。好容易来一趟梅山报信儿，留一顿饭是个礼数，可不能让老人家空着肚子回去。 崔宇峰老家在隔壁的三华县，离这梅山有300多公里呢。 崔宇峰神情有些恍惚，择菜、洗菜，远不如平日那般利索，眼神有些涣散…… 白如雪跑过来帮厨。 崔宇峰说：“我来就好，你去歇着吧。”崔宇峰却是想独处。 白如雪嗔道：“你怎么啦？神不守舍的，你看看你。”崔宇峰低头一看，一把空心菜被他把菜叶儿都扔掉，把菜根留在盆里。 崔宇峰“哦”了一声，笑笑：“咳，刚才走神了。” 白如雪貌似关心地问道：“怎么啦？心情不好？老头儿骂你了？” 崔宇峰摇摇头，强打精神，动作开始快起来。 白如雪提醒道：“这老头儿喜欢倚老卖老，你做饭用心点儿，口味整好点儿。” 崔宇峰没说话。 “叮叮当当”锅铲碰着铁锅，崔宇峰开始炒菜。炒好一个红烧排骨，白如雪乖巧地端去办公室的餐桌。 老头儿和杰仔一眼瞅见白如雪，都有些不高兴。老头儿说：“你这妹儿怎么回事？你也在这里搭伙？” 白如雪说：“对啊，怎么？老头儿你不乐意？” 老头儿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林场就这么一个食堂呀，我也是家属，自然就和你们一块儿吃饭了呗。” 老头儿斜了一眼白如雪。 白如雪说：“我去厨房交代你们家阿峰了，既然老家来了客人，他得做几个好菜。红烧排骨、水煮肉片、小炒黄牛肉，不错吧。还有这山上的蔬菜，都新鲜得很。” 老头儿和杰仔对视一眼，神情开始缓和下来。 白如雪说：“你们喝酒吗？这山上有顶好喝的西凤酒。” 杰仔说：“我们还要赶回去，喝酒开车可不好。” “你是司机，你叔公不用开车，老人家可以喝点吧。”白如雪笑笑地道，“老头儿，我陪你搞两杯咋样？” 老头儿嘴角抽了抽，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但是眼里闪过的一丝光亮却被白如雪快快捕捉到了。 白如雪没说错，崔宇峰的菜式做得很丰富，手艺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白如雪“砰”地一声在桌上摆了一瓶西凤：“无酒不成席，阿峰家里来了长辈，这酒多少要喝一点，都没意见吧。” 白如雪先斩后奏，崔宇峰只好闷声道：“叔公，您和杰仔难得来一趟，我陪你喝点儿。” 老头儿摸了摸下巴：“咳，喝点儿就喝点儿吧。哎，那个，妹儿，你不是说你也喝一点么？一起来吧。” “您不生我气了？” “咳。我一把年纪了和你这小丫头计较个什么劲呀你说。”老头儿慈祥地道，“酒吃人情饭吃饱嘛，你人情到位了，我还生什么气？既然要喝，都喝点儿。” 崔宇峰开始倒酒，眼角瞟了一眼白如雪，心里纳闷儿：“这邋遢鬼发什么神经？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会哄人。” 白如雪把酒杯端起：“老爷子，这杯酒呢，算我给您赔不是啦。我先喝一个赔罪酒。”白如雪仰脖一口闷了。 老头儿笑了：“你这妹儿太调皮了。你也别再说漂亮话了，我不生气。来来，我也陪你一杯。哈哈。” 崔宇峰情绪不高，老头儿知道他的心事。老头儿说：“阿峰啊，寡妇难当，独酒难喝，你也喝点儿，过去的就过去，我们崔家的男人拿得起放得下。”老头儿用手背碰碰崔宇峰，“别想着那些不开心的。我在这林场看到你还是那么龙精虎猛的一条汉子，我比啥都高兴。” 杰仔插一句嘴：“对，叔公讲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崔宇峰只好把杯子端了陪着老头喝了两杯。 白如雪知道他们讲的是什么事，故意说：“老爷子，你们老家亲戚好久不见，应该高高兴兴才对，哪里有什么不开心的？” 老头儿干笑两声没回答白如雪的话，而是凝视了白如雪半晌，说：“妹儿，你怎么称呼？” “白如雪。老爷子，您叫我阿雪就行了。” “哦，呵呵。白，真是白，还是个靓女。”老头儿说，“你也是家属？” “是。我是那边刘伯的侄女儿，”白如雪指了指院子，“我没事儿就来山上住一阵子，山上空气好，农家菜好吃，到山上来权当是修身养性。” “哦，这样啊。”老头儿点点头，“城里人会享受，我们天天住乡下没想着这是修身养性。” 杰仔说：“阿雪姐，你在哪里上班？” 白如雪说：“我之前是个英语教师。” 一老一少肃然起敬。老头说：“那你是大学毕业吧？” “嗯。外语外贸大学毕业的。”白如雪咽下一口牛肉，补充道：“名牌大学、本科！” 老头儿转过头问崔宇峰：“秋芸什么学校毕业的？” 崔宇峰还没回答，杰仔抢先道：“幼师，比本科差得远呢。叔公，本科是有学位的。我们村里从原始人进化到现代人，才出一个女本科生呢。” “你说的是崔瞎子他闺女？” “没错，一年前崔瞎子的闺女考了个师范本科，在村里办了三天流水席你忘了？” “噢……”老头儿微笑起来，眼前这个妹儿是个有学问的。 见白如雪面容精致，衣着考究，老头儿放下酒杯，继续问道：“阿雪，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嗐！崔宇峰在一边面红耳赤，叔公喝了点酒尽打听这些干嘛呀？崔宇峰怕白如雪起毛给老头来个难看，不由得瞅了瞅白如雪。 谁知道白如雪一点没有嫌弃老头儿啰嗦，反倒笑嘻嘻地有问必答：“我妈是个大学教授，我爸是做房地产的。” 崔宇峰一惊，这邋遢鬼家世这么好？不晓得她讲的是不是真的。他倒是第一次听白如雪说她家里的情况。 “那，你爸爸是个老板啦。” “嗯嗯，算吧。一般一般的，他不怎么管我的。” 老头儿看着白如雪欲言又止，顿了顿，老头儿关心地道：“阿雪啊，你有男朋友了吗？” 白如雪佯做娇羞，摇摇头道：“没呐。” 哇——老头儿和杰仔对视一眼，老头儿正要开口，崔宇峰皱皱眉头终于说话了：“叔公，您喝酒就喝酒呗，问人家那么多干嘛？您是客人。” 老头儿知道自己过于热心了，连忙省悟过来：“噢，喝酒喝酒。哎呀，我这人年纪大了，年纪一大嘴就碎……哈哈。” 一顿酒饭吃下来，一直吃到下午三点。三个人喝了一瓶半西凤酒。 老头儿打了个酒嗝，说，喝好了，要回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连忙站起来送客。 崔宇峰叮嘱杰仔，说叔公喝了点酒，路上看着点儿。杰仔满口应承着。 老头儿喜欢那一口量却不甚大，这会儿说话舌头在打转。 老头儿望着白如雪，口齿有些含糊：“呕，你这妹儿其实人挺好，长得也乖，呕，就是有点儿淘。” 白如雪说，老爷子您说得对，等我嫁人了就不淘了。 老头儿笑道：“呕，你这样的还怕嫁不掉啊。” 白如雪说：“就是有人不喜欢我呀，我想嫁给他人家不要啊。” “那不是眼瞎了么？” “老爷子您说得太对了。”白如雪指着崔宇峰说，“就是他瞎，不是别人。” 啊？老头儿酒醒了一大半。嗐……崔宇峰在旁边臊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老头儿仰头大笑…… 五菱面包车缓缓启动，杰仔放下车窗：“峰哥，雪姐，我们走了。” 崔宇峰说：“杰仔，路上小心。” 车里传来老头儿口齿不清的叨叨：呕，呕，我们家阿峰有城里妹子追，还是个本科生，生得又好看，人家老妈还是个大学教授，呕，老爹是个大老板，呕……丁家的势利眼，呕，狗眼看人低…… 第20章 回归正常 五菱面包车走远了。 崔宇峰说：“你刚才胡说些什么呀？” 白如雪说：“我怎么啦？你们在场部嘀咕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崔宇峰，你给人甩啦！被那个嫌贫爱富的丈母娘蹬了。” 原来又给邋遢鬼偷听，崔宇峰有些生气：“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崔宇峰，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这是自我牺牲。你叔公和杰仔回去肯定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崔宇峰有人追。老娘这是在给你挣面子懂吧？” 嗐！崔宇峰被白如雪整得哭笑不得：“我挣这个面子做什么用啊？拜托你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白如雪声音柔柔的：“那我要真的做你老婆呢？” 崔宇峰一呆，这邋遢鬼恐怕也是喝多了。崔宇峰默默地站了半晌，转身往院子里走。 白如雪在崔宇峰背后吼道：“喂，老娘给你做老婆还亏了你呀？” 崔宇峰头也不回。 白如雪低低地骂了一声：“王八蛋……” …… 一连几天，崔宇峰爬山都没带白如雪，而是独自带着蛋蛋朝着山顶猛冲，然后又气喘吁吁冲下来，最后在凉棚那练功区“乒乒乓乓”打沙袋。声音很大，大到白如雪隔着窗户都隐约听到那凉棚木梁的“吱呀”声。 才几天功夫，崔宇峰一张脸儿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眼窝有些下陷，下巴上露出青青的胡茬。 白如雪知道他的心病，这几天崔宇峰房间的灯通宵通宵亮着，这小黑正在经受失去女人的痛苦。哼，雄性动物最大的悲哀大概就是失去交配权吧。白如雪也懒得和崔宇峰搭腔，只是偶尔在崔宇峰在凉棚里发泄的时候鼻子哼了哼：怂货…… 崔宇峰固然心情不好，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快，白如雪的一日三餐依旧照顾得很好。 这一天吃早餐的时候，崔宇峰说：“白如雪，你有几天不锻炼了。”崔宇峰声音有些沙哑。 白如雪说：“老娘不锻炼了，摆烂。” 崔宇峰喉头滚动了一下：“别这样，好容易养成的习惯。” “我也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白如雪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她可不会安慰人。 崔宇峰沉默着，望着院子外面的太阳花出神。 白如雪瞅着他那样儿，心里想着，其实这小黑也挺造孽的，可是，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呢？难道真要老娘献身才能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灵？他妈的，这小黑还嫌弃人呢…… 天空从中午的时候布满乌云，到了下午，黑云愈发的沉重，好像那山顶的神庙都被压住了。要下大雨了…… 十月份，南下的冷空气偶尔会带来几场暴雨。广南的气候就是如此，整个秋季的燥热会在一次又一次冷空气的侵袭中消失殆尽，继而会慢慢进入微寒凉爽的冬季。 白如雪焦急地站在林场大门处张望，要下雨了，小黑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随着天际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天幕间仿佛破了一个大口子，滂沱大雨哗哗地倾泻下来。雨点打在林子的树叶上噼啪作响，广袤的森林霎时间一片蒙蒙的水汽，天色幽暗幽暗。 崔宇峰背着背篓麻木地在大雨中踽踽踯躅，好像这泼天的大雨和他无关。 崔宇峰难受。失去了秋芸，崔宇峰勾勒的田园诗意的未来被撕得粉碎。 他原本想着，自己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和秋芸一起生活在林场开销也小，自己有的是力气，开荒种菜养鸡挖笋，自给自足，无忧无虑，远离尘嚣。如林局所言，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然而，这一切已不复存在了，那个善良温柔的女人终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崔宇峰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溪流中的小船，不小心闯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不知何去何从，眼前只有对生活的迷惘和无尽的困惑。 崔宇峰眯着眼，看不清天色，也不晓得现在是几点了，暴雨滂沱中只勉强识得回家的路径。 待走到林场大门口的时候，大雨才渐渐消停。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林场的灯在夜色中放出柔柔的光亮。蛋蛋从场部窜了出来，汪汪乱叫着，主人终于回来了。 白如雪倚在门口远远瞅着崔宇峰，不晓得她站了多久。崔宇峰心里一暖，至少还有个人在等他回家。 崔宇峰犹如落汤鸡一般忤在院子里。白如雪瞅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转身进了办公室。 一阵山风吹来，凉飕飕的，浑身鸡皮疙瘩陡然而起。崔宇峰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 擦干头发，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崔宇峰想着该去厨房做饭了……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崔宇峰转头一看，怔住了。——餐桌上摆着碗筷，几碟精致小菜，半瓶白酒。白如雪后脑勺对着他，抄着双手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康佳彩电正播放着新闻联播…… 崔宇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门口怔了半晌才走了进来，低声道：“抱歉，我回来晚了。” 白如雪转过身来，也没说话，拿着杯子就倒酒。 白如雪倒了两杯酒，拿起一个杯一口干了，然后看着崔宇峰，眼神亮亮的。 崔宇峰坐下，默默地端起杯子，也跟着一口闷了。 白如雪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做的这几个菜都是跟着你学的。” 崔宇峰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往嘴里一送，咀嚼了两下，停住了。白如雪盯着崔宇峰注意看他的表情。 崔宇峰轻轻地说了声：“好吃。”味道确实不错，地道的川味儿。 白如雪露齿一笑。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吃饭喝酒，饭吃到一半，崔宇峰说：“明天，没下雨的话继续爬山锻炼身体，我带你。” 白如雪松了口气，他妈的这小黑终于挺过来了，不枉老娘这一番辛苦…… 第21章 迎接考察 三蹦子缓缓停在林业站小院子里，崔宇峰走了下来。 林业站大门敞开，黄四海和财务还有一个工作人员正围着茶几喝茶，见崔宇峰来了都笑吟吟地冲着他打招呼。 黄四海说话底气十足：“哎呀小崔啊，你来得正好。” 财务说：“还是小崔会挑日子，站里津贴昨天到位，小崔今天马上下山。” 崔宇峰是接到县局财务的电话才下山的，县局的财务告诉他，林局特意让他通知那台三蹦子补贴局里已经批了，让他下山找林业站财务交接办理过户。如果不是县局直接通知，想等林业站的财务通知拿钱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黄四海和财务一贯就是装死，不喊装聋，不催不动。 “小崔辛苦了，喝茶喝茶。”黄四海春风满面，“好消息啊小崔。局里给我们林业站拨了一笔款子，欠的津贴和山上的伙食补贴都到位了。今天发钱！哈哈。” 崔宇峰笑笑：“那敢情好。再不发钱山上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财务起身去拿表格给崔宇峰签字。 财务说：“这次亏得黄站去局里放下身段当了回丐帮弟子，软磨硬泡硬是把钱讨了下来。还帮你把三蹦子的购车补贴也批了。小崔，你得好好感谢一下黄站。” 黄四海装模作样地道：“感谢个啥，都是丐帮帮众不说客套话。我就是个丐帮八袋长老，我不去讨饭谁去讨？” 办公室众人乐呵呵的。 财务说：“据我所知，那么多林业站欠下的津贴，就我们梅山站能把钱搞回来，可见黄站在县局领导那里说话有份量的。” 大伙儿都说是啊是啊，黄站能力强，张局看得起。 黄四海谦虚：“局里看得起我老黄，就是看得起我们梅山林业站，这都是大伙儿的功劳。我们在基层的辛苦领导总是会体察的。” 崔宇峰摸摸鼻子，倘若不是局里要给他崔宇峰几颗甜枣堵他的嘴，梅山镇的钱一毛也别想要回来，就听黄四海吹牛逼呗。 “小崔那个三蹦子，我在张局几个领导面前据理力争。我说如果局里实在是不批，我愿意私人把我的摩托车给小崔开。我赖在张局办公室两个钟，张局硬是被我的执着感动了……”黄四海继续吹牛。 崔宇峰受不了黄四海装逼，客客气气地打断他：“那我得谢谢黄站。” 财务把补贴都装在一个信封里递给崔宇峰，然后让崔宇峰填认领表格。 黄四海喝了口茶，说：“小崔，怎么这阵子那山上的野猪很少看到了？它们不来捣乱了？” 崔宇峰说：“现在是十月，山下的晚稻、红薯、玉米收割成熟，野猪这时候都下去祸害山民的作物了，闯入场部的野猪很少见到，要到入冬后山下没什么吃的野猪才会跑上山来。” 噢，财务说，那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小崔你得注意安全。 崔宇峰说，会的，发现有野猪闯入还得靠站里去做无公害处理的。崔宇峰心里说，你们就等着瞧吧，野猪肉以后轮不到你们处理啦。 崔宇峰钱一到手，心满意足，准备离开。黄四海说别着急回山上嘛，好容易下山一趟，大伙儿找个地方聚个餐，喝点米酒。小崔入手一台三蹦子专车，大伙儿得庆贺庆贺。 财务和几个人都拍手叫好。崔宇峰哪里肯和他们会餐，这站里的人都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清楚，个个都是他娘的蹭吃蹭喝的老油条。崔宇峰正打算说几句客套话打发，桌上的电话响了。 财务接过电话：“喂，谁啊？”电话那头才说了一句，财务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把话筒递给黄四海，“黄站，找你的，是县局办公室。” 黄四海拿过话筒，竖起个指头示意大伙儿别说话：“喂，你好，我是梅山站。是是，我是黄四海。” “啊？明天上午？好好好，十点。知道了。一定一定。” “哪位领导带队？噢，还是林局啊。好的。收到。有哪些单位啊？……这么多人，需要做什么特殊安排吗？好好好。” 黄四海对着话筒恭恭敬敬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仿佛领导正在面前训话。 放下电话，黄四海说：“小崔，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转达局里的指示了。” “明天上午10点，县林业局领导、梅山镇领导、县宗教事务局、县地方志办公室领导，部分媒体记者将来梅山林场，陪同那个禅宗大和尚释什么来着……咳，办公室说了名字我一下没记住，总之，是个和尚要考察我们林场，局里让我们做好接待准备。” 这么大阵仗？财务说：“黄站，是不是准备在山上建寺庙的那个事儿……” 黄四海说：“还用说？林局早先通过气的。哎，大伙儿听我说啊，明天我们站里去两个人，我和财务一早去场部和小崔汇合，我们林业站的人先去那边等着。” 崔宇峰一听这架势，说：“领导，需要做什么安排吗？” “上面说了不用，卫生打扫干净，准备点儿饮用水就行。小崔你回头买几箱农夫山泉给你那三蹦子带回去。” 财务说：“那我们今天还要不要会餐？” 大伙儿都看着崔宇峰，眼神充满期待。崔宇峰忙道：“下次吧，领导明天来考察，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 崔宇峰回到林场，和白如雪说了明天要迎接考察的事情。 “一幕闹剧上演，没啥看头。明天你就安心看戏吧，你会看到一大串表演艺术家。”白如雪止不住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们演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哎，明天你可得记住别乱说话。”崔宇峰提醒道。 “哈。你放心，崔宇峰我敢和你打赌，明天即使我要胡说八道捅破天也没人信我。这个事啊人家在饭桌上早就定下来。” 场部的座机响了，崔宇峰连忙跑过去接电话。 “小崔啊。呵呵。是我。” “林局啊。你好。” “小崔，你那边接到通知了？” “接到了。” “好。”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小崔，记住，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沉默。” 这不是废话吗？崔宇峰说：“林局，我晓得了。” “还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讲，这次考察过后，我会安排一个新岗位给你，年轻人，要锻炼锻炼，挑挑担子。” “林局，这……什么岗位啊？” “哈哈。电话里说也不方便，到时候我会找你谈话。哎，记着先办明天的事情。” “好的林局。” …… 挂掉电话，崔宇峰觉得有些不对，是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林局为什么这么关心明天的事情呢？不早都安排好了么？再说，和那和尚合作建寺庙是张局长点头同意并且一手促成的，林局表现得比张局还上心，这不符合他的立场呀。 崔宇峰有些困惑。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第22章 领导莅临 一溜的越野车面包车从山路蜿蜒而上。 黄四海站在了望台，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冲着下面大喊：“来了来了。小崔，把狗拴好。” 林场场部登时一片忙碌。 大门打开，车辆鱼贯而入。奇瑞、桑塔纳、捷达、都是些未入流的便宜公务车。顶好的车就是一台海狮面包，梅平县是穷县啊，看车都看得出来……车队的末尾却是一台进口的韩国车双龙路帝，这个车倒是极少见。 黄四海一众人都是乡下土鳖，白如雪却知道行情。白如雪在一边悄悄地说：“进口韩国双龙，这车不便宜，估计是和尚的。” 车门一阵“乒乓”作响，来宾纷纷都下车了。果然，从那双龙车走下两个胖大和尚，同车下来的还有林局。海狮面包车下来的一看就是电视台的人，扛着长枪短炮。这一行人男男女女足有10来个。 黄四海一行立刻迎上前问候。 现场响起林局洪亮的声音：“各位，这里就是我们梅山林场场部。车辆先停好，大家休息片刻。今天的行程安排我简单介绍如下，先参观我们场部，再上山参观古庙，活动结束前我们会在场部有一个小座谈，座谈结束之后回梅山镇。梅山的东道主昌伟书记在丰华酒店安排午餐。整个活动行程简单，内容却很丰富，古迹考察、爬山健身、文化交流、美食体验融为一体，这样安排不知各位领导嘉宾是否满意。” 人群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笑声，好好，但凭林局安排。 “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梅山林业站的站长黄四海同志，各位想深入了解一些情况的话可以向黄站咨询。”黄四海谦卑地向来宾微微欠身。 林局的目光搜寻着什么，一眼看到崔宇峰，立刻亲切地招手，示意崔宇峰过去。 白如雪胳膊捅了捅崔宇峰：“别傻站着，去伺候领导啊。” 崔宇峰低头走了过去。 林局拉过崔宇峰手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们林场的护林员崔宇峰同志，这山上的地理状况、气候环境包括这山神庙的一些情况他最为熟悉。” 崔宇峰只好向大家点头招呼。 崔宇峰突然觉得人群中两道目光凝视自己，眼皮一抬，双龙车旁边的两个和尚正看着他。两个和尚身高体胖，穿着浅黄色的僧衣，一个中年和尚约40来岁，另一个略微年轻些，35岁的样子。 那30来岁的和尚浓眉阔嘴，脖子粗壮，骨骼也大，僧衣下水桶一般滚圆的身材，胖胖大大看起来雄壮得很。 崔宇峰暗想，这和尚说不定是坤哥的师傅了，看起来是个能打架的，这架势倒是有几分武僧气质。 两个和尚见崔宇峰目光看过来，双手合十，含笑点头。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先喝点儿水。”黄四海招呼大家。 院子摆了两排长桌长椅，都是从仓库、办公室、房间里挪出来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一排的农夫山泉。来宾们都围过来一边拿水喝一边寒暄着拉交情。 黄四海是林业站站长，股级干部，未入流的品级，崔宇峰是职工身份，这种场合自然没有人介绍他俩认识。两人站在一旁无趣得很。 “我们这个车队组织得匆忙，来不及一一和各位沟通。现在我觉得有必要以主人的身份向各位介绍一下今天的嘉宾。”林局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神情很放松，“我们梅平县各单位之间平时来往不多，很多同志啊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加深一下认识，增进一下感情。大家说好不好？” 人群响起一阵掌声。这是非正式场合，各单位又不相互隶属，在山上吹牛打屁也挺好，下了山还要一块儿喝酒呢。 林局清清嗓子：“我其实和各位领导也不算熟悉，所以我有个建议……”林局向着人群中一个高挑漂亮的美女招手，“有请我们梅平县的大明星，赵娜小姐给大家介绍一下好不好？” 林局这个建议好，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赵娜是记者身份，这里的大小领导她都采访过，她来介绍再合适不过了。 白如雪说：“崔宇峰，快看美女。” 崔宇峰一瞅，那个赵娜赵小姐确实长得挺好看的，身材窈窕，眉目清秀，她是梅平县家喻户晓的明星，“民生在线”栏目的主持人。只是，现在的电视基本没人看，这种明星的含金量远不如十年前了。 赵娜冲着林局打趣：“林局什么场合都叫上我，好像我真是百事通，我要信口胡诌搞错对象了您可别怪我。” 林局哈哈大笑，哪里会。 白如雪在崔宇峰耳边揶揄：“看到没？这就是在演戏。你们林局办事拉上县里的土明星来撑场子做场面，私下早就有所安排，那女的早就准备充分了。” 崔宇峰说：“就你懂。” 白如雪啐了崔宇峰一口：“我不懂。我就晓得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有红包拿，私下早早安排的。你懂个屁。” 现场响起赵娜小姐清亮的普通话：“……首先介绍的这位是梅山镇党委书记林昌伟林书记，想必各位都听说过他的大名。林书记年富力强，是我们梅平县乡镇领导中学历最高、年纪最轻的正科级干部。林书记当政梅山这几年，梅山的经济发展迅速，增速在全县乡镇中名列第一。我个人看，不出意外的话林书记将是下一届副县长竞争的有力人选……” 林昌伟马上打断赵娜的话，语气颇有些责怪的意思：“赵小姐，你这个大明星在这种场合下挤兑我恐怕不合适吧？要传出去说我林昌伟想升官给县委领导晓得了，还不给人笑掉大牙？” 众人也觉得赵娜这个话有些突兀，随便拿领导开涮可不好。难道他们俩很熟么？ 赵娜脸不红心不慌，主持人心理素质稳得一批。赵娜说：“林书记，您要求进步哪里有错？您可别忘了我也是人大代表，真到投票表决那一天您还要不要拉我的票？您现在说不拉就不拉呗。我听您的。” 众人大笑。 林昌伟咧着嘴跟着笑，指头点了点赵娜：“哎呀，你这张小嘴呀……” 白如雪又在崔宇峰耳边叨叨：“看，这女人拉交情的手段可真巧妙。拍了人家马屁，又凸显了自个儿的能耐，这林书记被她几句话拿捏得死死的。” 崔宇峰没吭声，心想，你这么厉害，啥都懂，干嘛不去体制内混混？ “这位是我们县宗教事务管理局的毛局长。我还记得我做过一期节目，有邀请毛局长做嘉宾的，主题是剖析我们梅平县大量华侨回乡定居建佛堂教堂宗祠的现象。我记得那次毛局长的谈话内容受到了县领导的高度肯定。” 毛局长是个50多岁的胖子。毛局长笑眯眯地谦虚道：“小赵还记得那次访谈啊，呵呵。我那次主要向社会普及我们国家的新型政教关系，政教和谐的价值取向，还有我们梅山宗祠文化的渊源。那期的节目老百姓看了都说好。我也跟着你这大明星露了一把脸。哈哈。” 哈哈哈。众人都纷纷拍巴掌。别说，有个伶牙俐齿相貌出众的主持人破冰，整个活动氛围立刻不一样，现场气氛慢慢热烈起来。 第23章 和尚现身 “这位是我们县志办的周主任。周主任可是我们梅山的大才子，中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 周主任戴着厚厚的一副眼镜，干干瘦瘦，颧骨高耸，一张大嘴抿成长长的一条线，确实有几分案牍劳神的气质。 “别看周主任是县志办的领导，他还有多重身份。周主任啊还是我们省作协会员，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在梅山作家圈、书画圈那是大名鼎鼎……” 周主任微笑着补充：“我还是县楹联家协会的理事、红学研究会梅山分会的理事、科普作家协会的发起人、市残疾人作家协会的副主席、梅山诗社诗词创作指导中心高级顾问……咳，都是些虚名，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无妨，以博一笑。” 谦虚，太谦虚了，众人一边拍巴掌一边慨叹，知识分子就是会说话，既夸了自己又显得很低调。 “下面要介绍的是我们今天重量级嘉宾。”众人的目光投向俩和尚。 俩和尚立刻双手合十向众人微笑致意。 “这两位是释宏正师父和释宏林师父，禅宗的大和尚。呵呵。对于佛学我可没什么研究，不便介绍。要不，请宏正师父给大家讲几句？”赵娜客客气气地对俩和尚说。 年长的和尚是释宏正，宏正和尚笑道：“我就是个普通的佛教协会会员，呵呵。出家人不宜自我标榜，简而言之，我们是禅宗衲子。禅宗说起来好像挺深奥，我说初祖达摩祖师大家都晓得的。” 噢，原来是达摩就是禅宗的老祖，那这俩师父不是和少林寺有关系？ 看到大家有疑问，宏正和尚解释道：“禅宗不一定都像少林寺那样，我也不是在少林寺挂单。禅宗有六个祖庭五个僧谱，我们是云门宗的，全国各地都有寺庙……” 赵娜身边的一个小记者插嘴：“宏正师父，那你们会少林武功吗？” 宏正和尚说：“不是每个和尚都会武功，大部分禅宗的僧人都是修禅。只有少林寺有习武的传统。不过，我们和少林寺同祖同宗，宏林师弟在少林寺挂单修行二十年，他学了少林的禅武医。我们来梅山建梵刹，大家对禅武医感兴趣也是可以交流的。” 宏正和尚说话和气，谈吐得体。他身边那个学了少林武功的宏林和尚魁梧雄壮，像个武僧的样子。众人点头，这俩开豪车的和尚有来头啊…… 林业站的财务在旁边嘀咕：“这和尚怎么不自称贫僧、小僧，老衲呢？一口一个我。和我们老百姓说话一个鸟样。” 黄四海说：“你傻逼啊，看电视剧看多了。现在的和尚都不兴这个文绉绉的，你没见这俩和尚连‘阿弥陀佛’都不念么？电视里的和尚一口一声佛号……” 赵娜小姐介绍完毕，林局开始招呼大家参观林场场部。随行的记者扛着个摄像机跟着人群走动，摄像头片刻不离几位主要领导和两个和尚。 林局招手示意崔宇峰跟在他身后。崔宇峰本来见这么多人在场，恨不得自己悄悄躲在角落，见林局招呼只得跟着。 林昌伟兴致很高，走在人群最前面，带着俩和尚院子转了转，又去了后面的了望台、菜园子。 宏正和尚看到了厨房边的那口老井。那井口被水泥封盖着，上面有一个机械抽水的摇把。宏正和尚说，这个井里的水是可以饮用的吧。 林局说，这井里的水甘甜得很，是好水。 林昌伟让崔宇峰打点水来大伙儿尝尝。崔宇峰拿出一个木瓢，摇了几瓢水给众人轮流喝了几口。林昌伟大声说，好水！果真是清凉爽口。 俩和尚也尝了尝，脸上露出喜色，点头赞道，确实是好水。 白如雪远远地瞅着，撇了撇嘴，好吧，这井给和尚看中了。方才去了崔宇峰的菜园子，俩和尚也是笑容满面。唉，要怪就怪这林场风水太好了。照这个行情，小黑的老窝恐怕保不住了喽。 众人兜到崔宇峰练功的凉棚，看到那个硕大的橡皮沙袋，两个和尚停住了。 宏正和尚微笑：“这里有人练武的？” 林昌伟拍了拍那沙袋：“估计是林场职工练着玩的吧？乡下把式，不入大师的法眼。” 崔宇峰在一边没吭声。 宏林和尚走近那沙袋，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踢打痕迹，转头望着崔宇峰微笑：“你练的？” 崔宇峰点点头，依旧没说话。 林局在一边解释：“这是我们林业站的护林员崔宇峰同志，他是退役的武警战士，没事儿喜欢健身打拳玩儿。” 宏林和尚意味深长地笑笑，也没说话。 县志办的周主任闲得蛋疼，说：“宏林师父精通少林武功，要不现场演示一下？也让大伙儿长长见识？” 众人嘻嘻哈哈都说好。 宏林和尚摆摆手笑着说：“我平常修习禅武医，多是练心意把和罗汉拳，可不会打沙袋。禅武是修心修性，不是拿来打架的。恐怕让各位失望了。呵呵。” 周主任见多识广，说：“我学过几年太极，武术界有个说法，叫‘太极奸、八卦滑，最狠最毒心意把’，这心意把是少林寺镇寺的绝学，想必是非常厉害的吧？” 宏林和尚说：“惭愧惭愧。周主任您这话可算外行又算内行。呵呵。” 周主任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说您内行呢，武术界是有这么个说法，寻常人还不晓得这句话；说外行呢，那是您对心意把不了解。这门功夫既不狠也不毒，它是修禅功夫的延续，是练心、练意、练气、练力的无上妙法，堂堂正正。”宏林和尚一脸肃穆，“心意把的至高境界是达到忘我、无念、了无生死的无上禅境，无敌无我，无坚不摧啊。” 噢，众人频频点头，这高僧说话就是水平不一样，说话像念诗。 和尚没有演示打沙袋，继续往前走。 崔宇峰听得一头雾水，这么厉害？那坤哥学到你几成了？还不是被揍成狗，一脚就晕菜。 崔宇峰山里孩子出身，从小打着赤脚满山跑，体育成绩出色。在部队当兵苦练的是擒敌格斗射击，凭着出众的天赋和能吃苦的狠劲儿成了训练尖子获得提干资格，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深奥的武学知识。 白如雪悄悄靠近崔宇峰身边，说：“喂，这和尚看起来好厉害，你打得过他么？” 崔宇峰轻轻地道：“你消停一下好吧，这会儿说这个。” …… 见大家在林场场部参观得差不多了，林局乐呵呵地招呼道：“各位，下一个节目，我邀请领导和嘉宾跟我一起爬山健身。同志们，检验我们身体素质的时候到了。” 哈哈哈，林局说话真幽默。走走，爬山健身去。众人情绪高涨起来。 第24章 寻踪追迹 一行人开始爬山，目的地是那山顶的山神庙。 崔宇峰看到人太多让白如雪留在场部别上去了。白如雪哪里肯？她天性喜欢凑热闹，那山上有戏可看呢怎么可以错过。 崔宇峰只好随她。 爬山才爬了几百米，这波人身体素质的差异可就看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林昌伟和俩和尚。林昌伟不急不缓，步履轻健，俩和尚谈笑风生，气息沉稳。 宏正和尚赞道：“昌伟书记这身体素质可不一般。” 林昌伟脸上掩饰不住得色：“宏正师父，我是业余马拉松爱好者，平时喜欢长跑，心肺功能比常人略好吧。” 林昌伟显摆，故意回首向众人吆喝：“加油哦。” 崔宇峰和白如雪走在中间不显山不露水。林局爬得一头汗，黄四海殷勤地想过去搀扶，林局挣脱，喘着粗气：“咳，别管我，我这体力比不上昌伟书记和高僧，比他们几个总还是强些。哈。你看看……” 后面最狼狈的是扛着摄像机的小记者和美女赵娜，其次是胖乎乎的毛局长和大才子周主任。一伙人在后面呼哧呼哧喘粗气。林局冲着崔宇峰努了努嘴，手指了指后面，示意他上去帮帮忙。 崔宇峰走过去，一把帮小记者的摄像机拿下，顺便把他的挎包也背在自己身上。见赵娜脸色发白呼吸粗重，脚下有些磕绊，崔宇峰下意识地伸手托住赵娜的胳膊肘，轻轻一带。 赵娜身子一稳，顿感轻松，感激地朝着崔宇峰笑笑。 崔宇峰低声道：“张开嘴，大口呼吸……” 赵娜轻轻道：“谢谢。” 白如雪回头看到这一幕，狠狠地剜了一眼。这个小黑，什么人不帮偏偏去帮这个女的…… 毛局长喊道：“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昌伟书记，你们慢点儿。再这么爬下去我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主任干脆停了下来，手里拄着竹杖，嘴里喘着粗气：“哎呀呀，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啊。这爬山确实费体力。慢慢来吧，我也不行了。” 林昌伟停下来给大家打气：“诸位，平时办公室坐班坐久了，胳膊腿儿都生锈了吧。让我说，这样的健身活动每周开展一次最好，不出半年大伙儿都身轻体健，什么三高神经衰弱尿频尿急保管通通消失。” 毛局长说：“昌伟书记哪天你正式上任县领导，你发个文件，我们照办。逼着全体公职人员锻炼身体那可是莫大的功德，不光我们，连家属都感谢你。” 众人大笑。 一行人磕磕绊绊地终于爬上了山顶。 山风吹拂，爬山的狼狈一扫而空。众人极目远眺，对着风景指指点点，大发感慨。 白如雪走到崔宇峰身边：“你刚才扶那女的干嘛？” 崔宇峰说：“就她一个女的落在后面，我顺手扶一把。” “哼，你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献殷勤。你干嘛不去扶那肥佬？” 崔宇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子：“你别发神经啊，这里这么多人……” 白如雪相貌出众，一行的男人早就注意她了，只不过现场没人介绍也不便搭讪，这会儿爬到山顶，气氛和谐，林昌伟走过来：“这位女士体质很不错啊，刚才爬山我看你气定神闲，很厉害嘛。” 白如雪撇撇嘴：“我没事天天爬山。” 林昌伟笑道：“天天？” 林局说：“昌伟书记，这位是我们林场的家属，小崔的太太，叫秋芸。护林员的太太可不是天天爬山么？” 噢？这护林员还有这么个漂亮老婆。林昌伟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林昌伟的话也引起赵娜的注意。赵娜忍不住看了看崔宇峰，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白如雪，笑笑地微微摇头。 白如雪说：“大明星，你笑什么？” 赵娜没说话，冲着白如雪眨眨眼。 待周围人少了，赵娜走近白如雪，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这位护林员的太太可不简单噢，这一身行头至少值得五六万。这位护林员帅哥养得起你吗？” 又碰上识货的了，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我养他。” 赵娜忍不住细细看着崔宇峰的背影…… …… “阿弥陀佛——”耳边传来一阵洪亮的佛号，众人齐齐一震。 只见宏正和宏林两位大和尚齐齐双掌合十，冲着那山神庙顶礼……宏林和尚缓缓从身边的布袋里拿出两套红色袈裟，两位和尚神情庄重，把袈裟套在身上，然后开始盘坐合掌低语诵经。现场一片肃穆。 白如雪和崔宇峰对视一眼，心道，节目开始了。 毛局长小声和大家解释：“两位大德高僧看出这庙的布局是个小型禅院，是禅宗故去的上人所建梵刹，他们现在正在诵经，追思先贤。” 两和尚细语喃喃，不晓得在念什么。毛局长是懂宗教的，侧耳倾听了半晌，继续道：“两位高僧可能是在诵读《佛说阿弥陀经》，为故去的高僧祈福，送他前往极乐世界。” 俩和尚跪拜在地，虔诚无比，两颗秃头在阳光下甚是亮眼，白如雪瞧得有趣，忍不住咧了咧嘴，却一眼瞅见林昌伟的目光扫过来，立马垂下眼皮。 俩和尚嗡嗡地诵经完毕站了起来。 宏正和尚道：“诸位，我们适才看了看这寺庙的布局，是我禅宗的梵刹。虽然没有山门和天王大殿，但总对得上禅宗清修的风格。” 林局有些好奇：“师父是如何分辨禅宗的梵刹？在外面一看就能得知？” 宏正和尚正色道：“禅宗讲坐禅清修，梵刹的外围建筑简约质朴。倘若是净土宗，还没进寺庙便可以看到花园和山石。净土宗的梵刹讲究清修的环境之美，是曰，净土。和我们禅宗是有些区别的。” 原来如此，和尚这番话众人都觉得颇受教益，原来和尚还有不同的道道。崔宇峰觉得这和尚好像挺专业的，几乎看不出一点表演的痕迹。 县志办的周主任说：“宏正师父，我们地方修志，我查阅过当年的县志，关于这个寺庙只有了了数语，记载颇为简单模糊。上面记载这个禅院建于光绪年间，没有具体到年份，只能粗粗估算距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至于供奉的是什么菩萨，清修的是哪一位大德高僧都没有记载，殊为可叹！” 毛局长说：“光绪年间战乱频繁，社会动荡，官方修志的自然不甚用心了，可以理解。” 林局意味深长地道：“上报省里的材料需要地方县志佐证，也需要宗教事务局权威认定，恐怕周主任和毛局长要多费心了。” 毛局长和周主任相视一笑，两人打着哈哈，好说好说。 林昌伟见现场氛围良好，很高兴，说：“请诸位移步，随着两位师父进去看看吧。” 第25章 不翼而飞 大伙儿相互谦让一番，让俩和尚领头，众人跟着鱼贯而入…… 白如雪冲着崔宇峰挤挤眼眼，崔宇峰走过去低声道：“你别惹祸噢。” “哼，我晓得啦。” …… 院子里断壁残垣，墙角芳草萋萋，庙堂的无头泥胎菩萨赫然伫立。众人默然不语。 倘若时光倒流一百年，这个庙其实也是个雅致的所在。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这山顶的风景好，很有些仙佛气象。用现代建筑技术来个重造，再把规模扩大一些，效果肯定不会差。 俩和尚来到佛堂前，对着那无头菩萨拜了几拜。众人受到俩和尚的感染，不由自主也跟着双手合十跟着弯了弯腰…… 赵娜指挥着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从各种角度开始追拍。 宏正和尚细细检视一番那无头菩萨的底座和菩萨衣着装饰，转身对众人说：“我所料不差的话这里供奉的是地藏菩萨。不晓得周主任的地方志里有没有记载。如果确定，这便是我禅宗的梵刹了。” 周主任说：“这个，县志里还真的没有记载。” 林昌伟说：“这庙供奉是的什么佛，恐怕只有当地的老人才晓得了。” 林局说：“这可就难了，这庙是当年‘破四旧’破掉的，当年那些人还不晓得去哪里找呢。” 林昌伟说：“林局，你们林场应该有人知道。这国营林场在梅山几十年了，你们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黄四海插了一句嘴：“刘伯应该知道。”末了，黄四海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他不在林场了。” 白如雪哈哈笑起来：“刘伯说过，这个庙里供的就是地藏菩萨。你这和尚挺厉害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如雪一番话引得众人侧目。 宏正和尚微笑望着白如雪：“真的么？” “我不打诳语，这个菩萨就是地藏菩萨。”白如雪笑嘻嘻地道，“小崔也知道。”、 崔宇峰点头道：“刘伯是和我讲过，这里的菩萨是地藏菩萨，‘破四旧’时候给破坏了。” 噢……众人一阵轻呼，都佩服宏正和尚的眼力。 宏正和尚精神一振，对宏林和尚说了一句：“拿来。” 拿什么来？众人盯着宏林和尚。 但见宏林和尚从身边的布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罗盘双手恭恭敬敬递给宏正和尚。崔宇峰叹道，好家伙，道具都准备好了。真他娘够专业的。 宏正和尚双手捧着罗盘，开始在院子里、佛堂上四处游走，又去了那后门破败的禅房兜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众人在和尚屁股后面跟一大串…… 崔宇峰盯着佛像地基后面的砖石，心说，那和尚肯定会绕到这里来的。眼珠子一瞥，发现林局也在看着他。 林局微微一笑，朝着崔宇峰轻轻摇了摇头。崔宇峰忍住笑低下头。 宏正和宏林两个和尚兜了一圈回来了。 宏正和尚清清嗓子：“诸位，我有个事情向各位通报一下。来梅山之前呢，我特意去我们云门宗的祖庭去膜拜了我们禅宗的上人，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讯息。百年前，也就是光绪年间，我们云门宗一位大和尚，叫悲怀禅师的有道高僧，带着他先师慈普大和尚的舍利来广南省西部筹建梵刹，弘扬佛法。” “具体是哪个县那座山，不得而知。后来，南下这一脉因为战乱纷迭，和祖庭断了法缘。多年来，我们云门宗僧众一直耿耿于怀，苦苦求索而不得，倘若因缘际会在这梅山得以重现法缘，那便是我禅宗无上的功德了。” “阿弥陀佛——”宏正和宏林俩和尚面容悲戚，双掌合十唱了个大大的佛号。洪亮的佛号声中众人大受刺激，现场一片肃静。 周主任大声道：“宏正师父，按你的意思，莫非梅山这寺庙就是云门宗大和尚修行的梵刹么？” 宏正和宏林俩和尚闭目不语，面容戚戚。 崔宇峰暗暗赞道：好演员！ 良久，宏正和尚才缓缓道：“我也是一个推测，未加证实。” “咳，不过，我们禅宗建梵刹有我们自己的规矩，一般来说，会有地宫或密室放置一些法器和信物。待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先师放置的物件。倘若还能找到，那便是天大的机缘了。” 这幕演出不晓得知情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崔宇峰目光缓缓扫过周主任、毛局长、林昌伟、赵娜……这些人看起来表情生动得很。莫非，他们都是看客？崔宇峰脑子里打了无数个问号。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宏正和尚身上。一百多年了，那东西还能找着？ 只见宏正和尚手捧罗盘，脚下走着方步，嘴里念念有词：“东方震，五行木……走离位，移兑位……西北方属乾，五行属金……” 众人不敢打扰，只管看和尚在做法。 宏正和尚从院子里又兜回佛像边。把白如雪急得…… 终于，宏正和尚的脚步停在了佛像基座的后面。白如雪瞅了瞅崔宇峰，松了一口气。 宏正和尚一指脚下那一块地方，对于宏林和尚说：“宏林师弟，应该是这里了。” 宏林和尚双手合十，身子躬了一躬，缓缓从布袋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铲子…… 天呐，要挖传说中的地宫了。在场的众人“呼啦”围了过来，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瞅。扛摄像机的小记者喊了起来：“哎哎，大家让让，让让。” 林昌伟把黄四海的胳膊一拽：“老黄，你让让，别影响记者摄影。” 黄四海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挪出半个身子。林昌伟喊道：“领导在前面看着就行了，其他人靠后，靠后。紧张个什么呀，还怕看不到么？” “咔嚓咔嚓”掘土的声音响起，接着，“啪嗒”一声，地面的红砖被宏林和尚轻轻拿掉。 除了崔宇峰和白如雪，现场所有人的脖子都伸到了极致，连美女赵娜都像个长颈鹿…… 蓦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红砖下面空荡荡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坑。里头啥都没有！ 宏林和尚一呆，手里的铲子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 第26章 群魔乱舞 大殿里静得只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俩大和尚怔怔地发呆。 崔宇峰和白如雪却如同电击，张开嘴半天合不拢。怎么回事？ 崔宇峰看了看白如雪，白如雪说：“看我干什么？你不会以为老娘那么无聊吧？” 崔宇峰把目光转向林局。 林局胖乎乎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见崔宇峰的目光寻过来，林局眉头蹙起微微摇头。——这是什么意思？是林局也不知道还是让自己别多嘴？还是觉得这不可思议？ 崔宇峰内心开始翻江倒海。难道，是林局？ 想起林局事先对自己的关切和各种许诺，崔宇峰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除了林局应该不会有第三人了。可林局这么干目的是什么？…… “好！”一声洪亮的大喝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的，是林昌伟率先打破了沉寂。林昌伟大叫一声之后拍起了巴掌，“啪嗒、啪嗒”。 和尚和一干人都瞅着林昌伟，像看个傻子。 林昌伟面不改色，巴掌一直没停：“诸位，你们看，两位大和尚发现了禅宗上人的地宫，可喜可贺！” “时隔百年，法器虽然遗失了，但遗址在！足见这寺庙万无一失、真真切切就是禅宗高僧所建的梵刹呀！” 对对对，众人醒悟过来齐齐叫好，忙跟着林昌伟鼓掌，最开始是周主任、毛局长，接着身边的随员加入，最后赵娜小姐、林局、摄影记者，包括俩和尚…… 掌声热烈地响起，最后汇聚成宏大的乐章，整个大殿激情飞扬。人人兴高采烈，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俩和尚随着大伙儿拼命地鼓掌，脸颊上的肥肉微微颤动…… 崔宇峰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节奏变化太快了，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 圆满完成古庙参观勘察，座谈会如期在林场场部举行。主持人是赵娜。 林场院子里几排座位坐满了嘉宾和工作人员。一众领导的座次黄四海早做了安排。 林昌伟、毛局长、周主任都是正科，但是宗教事务管理局和县志办都是边缘部门，特别是县志办，养得几个闲人，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没啥权力。一众领导中只有林昌伟这个镇一把手是“封疆大吏”，含金量最足。 林局是林业局的常务副局长却属于正职待遇，又是东道主，便和林昌伟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最前面。林业站站长黄四海大小也算是个头儿，在末尾坐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都属于群众，坐后排，给领导烘托座谈氛围。 赵娜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便让今天的嘉宾就今天的古寺庙参观考古畅所欲言。 宏正和尚开始讲话。这和尚显然没料到精心设计的局出了纰漏，早先准备的大段大段的词儿派不上用场。但是这和尚也是有料的，临危不乱，梳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吹牛逼。 他先是感谢了一下在座的领导嘉宾对宗教事业的支持，然后开始讲他们云门宗的历史，讲到传说中的悲怀和尚南下弘扬佛法的宏愿，具体到光绪某年某月，然后讲到这山顶寺庙的结构特征…… 宏正和尚认定，这山顶寺庙必是禅宗的梵刹，历史悠久，从法器的归置方位和地点来看，也是他们云门宗的传统，几乎不用怀疑这寺庙是悲怀大师修行的禅院云云…… 宏正和尚心潮起伏，虽说出家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宏正和尚找到了断绝百年的禅宗法缘难以自己，言语中满是感谢感恩感激。 在宏正和尚的激情感染之下，宗教事务管理局毛局长第二位出场发言。他对两位大和尚广博的佛学知识深表敬佩。毛局长认为宏正、宏林两位师父来梅山弘扬佛法乃是梅山信众之大幸，是梅山宗教事业发展的一个里程碑。梅山寺庙是禅宗梵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同时必须认识到，梅山寺庙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亟待后人发掘、研究、整理，这将是梅山宗教文化一笔可观的遗产。 县志办的周主任说，他今天陪同两位高僧来梅山考察收获满满。同时他颇感惭愧，县志办很多工作没做到位，资料还不完善。下一步县志办走访图书馆、档案局等单位，并深入民间，进一步完善县志方面的编撰，弥补宗教文化方面的缺漏。请大家一定要相信县志办的同志，他们将会给梅山禅宗梵刹的认定和筹建提供最为权威的佐证…… 三位的发言获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最后是林昌伟做总结性讲话。林昌伟水平很高，吹牛不打草稿。他从梅山经济发展势头谈起，一直谈到社会精神生态的建设。林昌伟说，宗教文明是人类精神文明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文明建设中，应将宗教文明建设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梅山古庙禅宗文化的发掘很好地填补了梅山文化传承的空白，将会极大地促进梅山镇两个文明建设…… 整个座谈会在赵娜的主持下气氛热烈，众人情绪高涨。俩和尚在众人吹捧之下笑容满面，挖法器失败带来的阴霾烟消云散…… 崔宇峰和白如雪在一旁叹为观止。 白如雪悄悄地说：“看到没？今天就是有人把和尚的事儿曝出来也没啥用，领导们的水平可不是盖的。” 崔宇峰则全程关注林局的表情。他看到林局四平八稳坐在c位，脸带微笑，从容淡定，时不时伸出胖胖的手掌给发言人鼓掌…… 崔宇峰在想一个问题，那事儿究竟是谁干的？林局现场这个样子分明不会下烂药使坏，那他为什么要挖走那个铁盒子呢？ 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铁盒子不见了，和尚会找麻烦么？他们如果要找麻烦，会找谁？ 崔宇峰悄悄看那和尚，却不想宏林和尚也正一眼瞟过来。两人对视，宏林和尚微笑点头致意，看不出喜怒。崔宇峰敏锐地察觉到宏林和尚的笑容中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没错，和尚怀疑自己了。不，确切地说是和尚认定自己了。 第27章 峰回路转 周主任诗意勃发，他要现场作诗。他说他比较擅长律诗，此情此景如不吟哦几句难以抒怀。 林昌伟打消了周主任表现的雅兴。林昌伟说，时间不早了，还要回酒店用餐，有50公里路要走呢。 周主任不高兴，抿着大嘴要生气。林局在一边解围，说，做诗必须得喝酒，李白斗酒诗百篇，周主任这种才子半斤茅台下肚水平发挥才会更加酣畅。去了丰华酒店之后对酒当歌举杯吟唱岂不妙哉？ 周主任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坚持。 座谈会圆满结束。领导嘉宾们开始回程。黄四海也想跟着去吃饭，谁知道林昌伟拿出领导派头和他握手道别，林昌伟说了一句“辛苦了，再见。”直接把黄四海蹭吃喝的念头掐死了。 赵娜和白如雪握手。 赵娜说：“美女什么时候下山，来电视台找我玩呀。” 白如雪说：“行啊，只是我没有车，又不会开三蹦子，要找你玩只怕你要开车来接我才行。” 赵娜笑道：“你这样的富婆还怕没车？” 白如雪笑而不语。 领导的车队走了。黄四海在院子里叉着腰骂娘。 黄四海说：“他娘的，吃饭不叫我们……辛苦这一天鞍前马后的，连和尚的酒饭都捞不着。” 财务说：“今天是林无能请客做东，林局也不好意思叫咱们了。” 黄四海说：“林无能这个屌毛最滑头，架子大，脸皮厚。今天那和尚拿着铲子毛都没挖出一根，倒是让他一番话硬生生绕了过来。什么禅宗梵刹？他娘的通通都是一帮骗子。那狗日的周主任还要做诗……” 财务也不爽：“就是。十里八乡都晓得那个庙里的和尚是个野和尚。我爷爷在世的时候还说过那个庙的事情，说那个野和尚还拐带一个地主家的小姐被揍过，差点给人打死。” 白如雪听得有趣，说：“有这事儿？你可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呀我？真事儿。”财务愤愤不平，“下田村老一辈的好多人晓得这个故事。” 黄四海说：“喂，这种事情你得多个心眼儿，别乱放大炮，万一和尚要较真，你找不出人证坏了人家的事儿林无能要找你麻烦。” 财务说：“我下田村本地人我怎么不晓得？我们村老一辈拿年轻妹子开玩笑还吓唬她们，说小心给野和尚拐跑了。” 财务一番话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黄四海说：“发牢骚归发牢骚，这俩和尚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这事儿他们能办成。我们呢，还是以大局为重，别添乱吧。” 财务说：“是，咱们不添乱，领导发财就好。” 见崔宇峰一个人在收拾桌椅，黄四海喊道：“小崔，领导都吃饭去了，要么我们今天也在场部会个餐？哥几个搞几杯？” 崔宇峰可不乐意和黄四海喝酒：“黄站，我这山上没酒啊。” 黄四海索然无趣：“那行，下回吧，下回我上山自个儿带酒来。”黄四海冲着财务：“走吧！事儿都办完了，还赖在这儿干嘛？” …… 崔宇峰和白如雪坐在场部办公室。 今天发生的事情古怪得很，两人在讨论那个铁盒子的事情。 白如雪说：“崔宇峰，现在这个事情严重了，你得当心和尚找我们麻烦。” “你也想到了？” “切，老娘是什么智商？你把坤哥给揍了，坤哥难道回去守口如瓶？即使坤哥没向和尚告状，但是铁盒子不见了和尚肯定找坤哥，归根结底一句话，我们跑得了吗？” 崔宇峰靠在椅子上没说话，白如雪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白如雪说：“崔宇峰，是林局干的么？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 崔宇峰捂着下巴，：“可是林局这么干总得有个目的吧？和尚和他没有仇，他也没有必要和他们过不去。而且，从今天现场的情况来看，和尚基本上已经把梅平县所有的人路子都走通了。这个事情阻止不了。” 白如雪笑了：“阻止不了？呵呵。我如果手头有那视频，有铁盒子这个物证就能阻止。” “和尚的建寺报告要走流程的，一旦提交到省宗教事务管理局，我就把这两样东西交上去，和尚的事情铁定完蛋你信吗？” 崔宇峰恍然大悟，还是白如雪精，她懂得办事流程。但是崔宇峰还是想不通：“林局为什么这么干？他难道是为了伸张正义？或者……”崔宇峰想到林局和张局不和，“或者这个建寺庙的事情有张局一份儿，他故意要搅黄？” 白如雪摇摇头：“这种事情谁说得准？什么原因都有可能。” 顿了顿，白如雪说：“崔宇峰，林局这人对你怎么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崔宇峰我可告你了啊。如果这事儿真是林局干的，他必定要和你通个气的。因为和尚的事情办砸了必定要找你麻烦，是你来承担后果懂吗？坤哥的手段你都见过的，那俩和尚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崔宇峰这一点认同，确实，林局应该和他交个底儿的，不然那就是太不仗义了，那可是把自己当棋子了。林局是那种人么？ 见崔宇峰还在苦思冥想。白如雪笑嘻嘻地说：“崔宇峰，万一林局一不声吭把事情赖你身上，和尚要来找我们干架，你怕吗？” 崔宇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老是想着用极端手段解决问题。我干嘛要和和尚干架？他们来找我好好说话，我就和他们好好谈，他们要来硬的，我可没怕过谁。” 一听这话，白如雪立马摩拳擦掌：“崔宇峰，我最喜欢听你这种话了，你打架很厉害，我一直看好你的。你放心，和尚来打架，我和蛋蛋帮你。” 崔宇峰拿白如雪头疼，这邋遢鬼总是盼着自己去打架，有这种坑朋友的么？ 崔宇峰没心思听白如雪瞎扯，心里暗地有主意：如果林局一直缄口不言，那就等于把自己卖了。和尚找过来的话，自己视实际情况而定，和尚好说话，自己就把实话告诉他们，和尚爱找谁找谁去。如果和尚不信，要动手也不怵他们，干就是了！ 下午五点多，崔宇峰正在厨房做饭，白如雪跑过来喊：“崔宇峰，电话。” 崔宇峰擦了擦手，一边走一边问：“谁打过来的？” “是林局。” 崔宇峰心里一松。还好，老子可能不是炮灰。 果然，电话里林局并向崔宇峰隐瞒太多，林局说：“小崔，今天发生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事情是我安排人干的。我知道你现在很多疑问，我过两天会来找你解释。我需要你明白一点，我不会害你。” 想到林局是方政委的熟人，还有老莫那层关系，崔宇峰对林局的话也是半信半疑，崔宇峰说：“林局，你还是信不过我。你要这样干怎么不和我通个气。如果你真要坚持原则，想阻止这件事你可以事先和我讲，我也会支持你。” 林局说：“事出有因，我一时解释不清。这样，我这两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忙完后我来林场找你。你今天的表现不错。呵呵。哎，代我向你媳妇问好。” 林局电话挂了。 白如雪在旁边问：“林局说了什么？” 崔宇峰说：“没说什么。” “放屁！那么大的声音，他向你媳妇问好啦，向我问好！” 崔宇峰掉头就往厨房走。 第28章 故友来访 老莫和牛所来了。 老莫是专程来看望白如雪的。 一个月没见，白如雪看到老莫居然有一种看到长辈的亲切感。白如雪说：“老莫，你还记得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把我扔这儿再也不来了。” 老莫说：“哪能呢？我这还有不少事情要你帮忙呢。” 老莫是带了礼物来的。他知道白如雪嘴馋，给她带来不少零食，给崔宇峰带了一个魅族智能手机。 崔宇峰有些不好意思，智能机很贵，可不能让领导破费。 牛所说：“让你拿着就拿着，省厅的不差一台手机，没准儿这手机是他们收缴哪个犯罪份子的，不花钱。” 老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管把手机塞给崔宇峰。老莫说：“小崔你得跟上时代，现在都用智能机了，你那数字机现在叫老头机，老人家用才那个。” 老莫叫住白如雪，他要和白如雪单独谈话。 牛所说，省厅来的领导就是架子大，有什么事情不能大伙儿一块聊聊？老莫不睬牛所胡说八道，带着白如雪去了她的房间。 老莫坐在椅子上，摸出一支烟：“白如雪，我这有个情况需要你帮忙核实一下。”老莫看了看手里的烟盒，“来一支？” “抽烟口臭，我戒了。” 老莫欣慰地说：“戒了好啊。” “老莫，什么事你说，在我这假客套什么呀？” 老莫清清嗓子：“咳。是这么个情况，蔡鹏飞那边最近我们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抓到他了？” “没有。”老莫说，“抓不到他，这一次他们手里有自动武器，火力很猛，我们还吃了点亏。白如雪，你对蔡鹏飞很了解，你知道他手里的武器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的吗？” 白如雪说：“我对武器不了解啊。我知道他一直都是有枪的，手枪。” 老莫说：“这一次他们用的不是普通手枪，我们之前从来没遇见过的，是一种进口的美式武器，叫格洛克自动手枪。”老莫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看起来是手枪，但有长弹匣，打起来像小冲锋枪，很厉害的一种近战武器。” 白如雪说：“你抓到他的马仔问问不就晓得了？” 老莫摇头：“这一次没抓到。所以我得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白如雪歪着头：“美式武器？那是从美国买的了？我没去过美国。” “不一定，中国周边那些国家黑市都能买到。”老莫觉得和白如雪谈武器是个比较费神的事情，老莫耐心解释，“但是周边国家太多了，我想从他的武器推测他出入境路线……” 白如雪脱口而出：“那就是阿富汗。” 老莫精神一振：“确定？” “或者……巴基斯坦。” “具体点儿白如雪，为什么这么说？”老莫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老莫，我想起来了。”白如雪说，“我之前陪着蔡鹏飞去过巴基斯坦，也去过阿富汗旅游。因为我会英语和乌尔都语，蔡鹏飞特意拉我去的。我们去过一个叫白沙瓦的边境城市，那里有个村子叫达拉村，里面有好多造枪的小作坊，啥武器都有。” “你们买了多少武器？”老莫不动声色。 “我们那一次去没买武器，就是去逛了逛，了解了一下行情，蔡鹏飞玩了一会儿枪。” “从哪里入境的？” “新疆红其拉甫口岸进去的，落地签，方便地很。” “噢……”老莫释然了，“原来他手里的家伙是西贝货，那种手工枪模样中看但是质量不行，不耐用。” 老莫心里暗喜，贩毒组织购枪的渠道可算摸着了，蔡鹏飞既然买武器，就得补充弹药，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这一次来梅山可谓不虚此行。 老莫吸了口烟，继续道：“白如雪，还有个情况也需要你帮忙了解下。” “蔡鹏飞他们出境入境还有各种线下交易使用的都是大额现金，我们清剿了他几处窝点都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方面的情况你还掌握多少？” 白如雪说：“我不是给你们指认了一个窝点吗？” “才2百万，不够零头。”老莫说，“蔡鹏飞应该还有更隐秘更大的窝点。” 白如雪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老莫盯着白如雪：“真的？” “真的。骗你是狗。”白如雪面不改色，“你这个问题之前问过我不下一百次了。” 老莫干笑两声。白如雪见老莫好像不太死心，继续说道：“老莫，你都是老狐狸了，这个事情还问我？我被警方逮了，蔡鹏飞肯定把我所知道的情况都抹得干干净净。他可不傻。” 老莫想了想，白如雪讲的也有些道理，不能强求她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这个女人也是很鬼的。 “白如雪，谢谢你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讯息。”老莫笑笑地说，“我得考虑给你一些奖励才好。” “老莫，你把手机卡还给我，或者重新给我办理一个手机卡吧。我在山上都闷死了。” 老莫坚定地摇头：“不行。你这人性子不沉稳，手机到了你手里准没好事儿。” “那我父母找我呢？他们会以为我失踪了。” 老莫说：“你这会儿才想起你父母啊？也不想想之前你过什么样的日子。”见白如雪怏怏不乐，老莫说，“你放心，你老妈可一个电话都没来，她当你这个女儿消失了。你父亲那边有打电话，我同事帮你接了，说你最近在配合我们警察做涉外工作，目前正在接受保密培训。你老爸还挺高兴。” 白如雪轻轻叹口气。 “你父母知道你的事情吧？” 白如雪摇头。 “你呀你呀，”老莫问，“你父母都还好吧？” “他们离婚了。”白如雪撇撇嘴，“我爸找了个小三，年纪和我差不多。我妈就是个怨妇，整天怼天怼地，她不理我我还落个清净。” 老莫哑然。 老莫转移话题，瞅了瞅白如雪的脸儿，说：“这才一个来月不见，你这气色挺好，看来小崔把你照顾得不错。” 白如雪懒懒地道：“还行吧。反正我给钱的。” 门口传来牛所的大嗓门：“好了没有哇？要吃饭啦。” 老莫冲着门外应道：“就来。” 白如雪一把抓住老莫的胳膊：“你还没说给我什么奖励呢。” 老莫咧嘴一笑：“我给你买了个psp游戏机，专门给你用来解闷儿的。” 白如雪狠狠地啐了一口。 第29章 不堪回首 三个老战友见面免不了又要喝酒。酒是牛所贡献的西凤。 老莫照例夸了一通崔宇峰做菜的手艺，说小崔有这个手艺不去开饭馆可惜了。 崔宇峰说，我倒是想啊，到时候这山上建寺庙成了旅游区，没准儿我会开个饭馆。想到和尚建庙这个事情，崔宇峰问老莫和牛所，林业局的常务副局长林局和大伙儿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他想和两位老领导打听一下林局的底细。 老莫喝了口酒，笑笑地说：“林裁缝啊，呵呵。他和方政委关系好，两人是老乡。之前林裁缝在省军区管后勤的，和我们武警部队有过交流，和我、牛所，关系一般吧。毕竟都是穿军装的，见面有话说。” 白如雪说：“他为什么叫‘林裁缝’？这个名儿可不像军人的绰号。” 老莫和牛所哈哈大笑起来。 老莫说：“林裁缝大名林有强，是个人精中的人精，极其会来事。他的事情都是方政委和我们讲的。” 老莫几口酒下肚，兴致来了，便开始介绍林局“裁缝”绰号的来历。 原来，林局当兵之前干过裁缝，跟着老家一个老师傅学习打板。他心灵手巧，老师傅的手艺被他学了个七八成。林有强是个有志青年，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干裁缝，毕竟现在服装生产都是工厂集约化，传统定制的裁缝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他手艺学到了却一直想着谋别的活路。赶上部队招兵，便参军入伍了。 林有强当兵被分到军分区后勤部当个不起眼的小兵，天天想着要进步干上个军官光宗耀祖，所以平时表现非常积极，领导对他印象很不错。 军分区不是战备部队，不那么讲究军事技能，立功的机会少，提干可比登天还难。不过林有强脑瓜子活络，还是给他逮到机会了。 事情是这样子的：军分区首长的军装都是后勤部助理员打理的，干洗、消毒、熨烫完成后，由助理员亲自送上门。林有强发现一个情况，首长的军装普遍不太合身，尺寸偏大，松松垮垮。究其原因，大部分首长都有个不大不小的肚皮，需要宽大的军装遮掩，如此一来，照顾了肚皮，却照顾不到腰身和肩膀，军装就显得不那么贴身了，不是肩膀塌就是下摆肥大，严重影响首长的威严。 林有强知道军装不能随便改，改了可算违规了。但是，林有强有本事小改后让人看不出来。 这会儿打板师的功夫就显出水平了。林有强只需要瞄一眼首长的身材，就能判断出首长的腰围尺寸、肩膀宽度、衣襟的长短。为了试验一下自己的手段，林有强悄悄在后勤部仓库里找到一台缝纫机，大着胆子给后勤部长干洗礼服的时候小试一下牛刀。 结果，第二天助理员就找到他，问他对首长的军装做了什么手脚，吓得林有强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还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处分。谁知道助理员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告诉他，部长很满意这个效果，让他把部长所有的制服都照那个样儿改一遍…… 这个事情一起头那可不得了，先是后勤部大小军官开始穿着贴身的军装，走路带风，精神抖擞。慢慢地军分区政委、司令员也看出问题了，把后勤部长抓过来一打听，没想到后勤部还有这么个人才，那得好好利用起来。于是，林有强的工作量瞬间就大了……再后来，军分区“林裁缝”的大号就传开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间林有强顺利入党、立功、提干，送军校学习一年后，回来当上了后勤部的军官，一路春风得意，升到后勤部副部长。 老莫一番话把白如雪笑得前俯后仰。 白如雪笑道：“哈哈，难怪林局不太乐意提他当兵的历史，还有这个梗啊。” 老莫严肃地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晓得部队有句话，军装也是战斗力。林局这么干当然可以立功的。一个部队那么多岗位，不是每个士兵都是军事尖子，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成绩就算优秀。” 白如雪依旧咯咯地笑个不停。 崔宇峰说：“莫参谋说得对，军装也是战斗力。希特勒曾说过，军装一定得帅气，要能体现士兵的高贵和威严，这样年轻人才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军队。你懂啥？” 白如雪说：“林局是让领导帅，不是让那些大头兵帅。” 牛所笑道：“我同意白如雪的话，林有强这个屌毛太会来事了。换我，我干不了。” 老莫说：“那首先你得是个裁缝，只有裁缝看了衣服不合身手就痒痒。” 说着说着，老莫自己也不由得咧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一桌的人都笑开了。 崔宇峰想着林局给和尚下套的事情，心里盘算着这个事情要不要讲给老莫和牛所听呢？琢磨了一会儿，崔宇峰忍住了。从老莫这番话来看，林局这人可不简单，心思重得很，也有手段有胆量，自己可别再节外生枝，得罪了林局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从目前来看，林局和自己还算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老莫和牛所碰了几杯，突然想到秋芸的事情。 老莫问：“哎，小崔，秋芸不是说要来看你吗？她来过了？” 崔宇峰脸色一暗，说：“她没来，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老莫和牛所对视一眼，难道……？ 老莫关切地问：“出了点状况？” 崔宇峰喝了口酒，低下头，他不太想触碰这个话题。 牛所大嗓门响起：“什么事情你讲嘛。老爷们怕什么？” 见崔宇峰抹不开，白如雪忍不住说：“其实也没什么。那个秋芸没来，来了个老头儿。老头儿是崔宇峰家的叔公，他说秋芸家悔婚了，小崔那准丈母娘嫌贫爱富，看上了一个做房地产的小老板，把护林员女婿蹬了。” 全场寂静。 白如雪补充道：“这倒霉孩子难受了好些日子，他瘦了。” 老莫赶紧打断白如雪：“好好，知道了。” 老莫拍拍崔宇峰的肩膀：“行了，别想这事儿了。过了就过了，强扭的瓜不甜。” 牛所猛灌了一杯酒，重重地把酒杯拍在桌上，嘴里喃喃道：“怨我，都他妈的怨我……” 崔宇峰说：“牛所，别那么说。这事儿不能怨您，只能说我和秋云没那个缘。” 提到秋芸这个话题，适才谈笑风生的氛围顿时没有了，气氛有些尴尬。 白如雪倒是好奇：“牛所，你怎么害了崔宇峰的？能说说吗？” 崔宇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事儿都少不了你一份，你话太多了。” 白如雪脖子一挣：“我就好奇，怎么啦怎么啦？我让牛所讲又不是让你讲。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牛所苦笑着，看了看老莫，老莫面无表情地抿着酒。 牛所叹口气：“是，白如雪讲得没错，老爷们没必要遮遮掩掩，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就讲讲，满足一下白如雪的好奇心。” 牛所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开始絮叨：“三年前，我还在云南边防武警。小崔才提了排长，老子提副团。那会儿我还是边防派出所所长，正准备调回总队任职。” “一次侦察行动中我们抓了一批毒贩，有八个。审讯的干部审了半天没问出名堂，老子亲自审讯，小崔给我做助手……”牛所越说声音越小，“审讯到大半夜案子依然没有进展。老子是个暴脾气，挨着个儿给那些嫌疑人吃了点苦头，小崔拦都拦不住。” “八个毒贩死了七个……”牛所长叹一声。 我操！牛所原来是这么个狠人啊？白如雪也是给吓住了：“牛所，您，您下得了手？活活打死了？那还不如直接枪毙来得痛快呢。” “咳，不是你想的那样。”牛所苦笑，“那些毒贩的毒品藏在胃里，挨了几拳后毒品包装破裂进入肠道，华佗都救不回来……” “死的毒贩一大半是境外的，这件事闹得很大。我们总队撸了好几个干部，老莫也算一个，老子的副团任命隔天就撤了，立马安排转业，”牛所瞅了瞅崔宇峰，眼里尽是歉意，“小崔按普通士兵安排退伍的。” “转业安排，还是方政委帮忙，给我搞了个中心派出所副所长干，小崔弄了个事业编。去年所里的老所长急哄哄地调回城里，我才干上了所长。嘿嘿。”牛所冲着白如雪笑笑，“咋样？这个故事很精彩吧？你的好奇心是不是得到了满足？” 白如雪说：“牛所，您太冤了！” 老莫说：“别再说这些了。唉，过去的都过去了。认命吧！这个话题到此打住，以后别再提了，特别是别讲给外面的人听，丢份儿。” 白如雪说：“这算丢什么份儿？我不觉得。” “现在的问题不是丢份儿不丢份儿，”牛所拍了拍崔宇峰：“我得想法子给小崔再张罗一个媳妇儿。小崔这小伙儿踏实，牢靠，只能说秋芸家的没那个福份儿。” 崔宇峰低着头：“牛所，我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牛所瞅了瞅白如雪，心里一动，这里不还有个秋芸吗？牛所目光闪烁似笑非笑，白如雪脸一红，冲着牛所哼了哼，把酒杯端起来放在唇边…… 这一来一去，老莫都看在眼里，老莫想，这他娘的不是胡来？可能吗？ 第30章 和尚来访 老莫在山上待了一宿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单独和白如雪聊了一会儿，交代白如雪要听话。白如雪说，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老莫吭哧了两声，笑笑地说等到山花烂漫时…… 白如雪说山花烂漫时究竟是什么时候。老莫说拿不准。 白如雪说，你就不怕我和那个小崔在山上生个娃？老娘做个压寨夫人，不下山了。 老莫干笑，说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这个。 …… 到了中午时分，崔宇峰在厨房做饭，白如雪在院子里晒太阳，蛋蛋蜷缩在白如雪脚下打盹。 突然，白如雪看到蛋蛋两只耳朵竖了起来，脖子仰起，好像在听什么动静。 白如雪和蛋蛋相处日久，看蛋蛋这副模样就知道它要来事了，要么发现一只野猫，要么听到菜园子有野鸡，蛋蛋会汪汪乱叫一气撒着欢儿去追逐一番。这狗的耳朵灵敏性远超人类。 白如雪左右看了看，也凝神细听，没啥动静呀。 半晌，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门口来了一台宝马x5。车没开进来，而是停在门口，走下来一个人，赫然是宏林大和尚！宏林和尚没有穿僧袍，而是穿着一套休闲装，头上戴着棒球帽，精神抖擞。白如雪眯着眼看了几眼好容易才认出来。 白如雪心道，好嘛，正主儿终于来了。 宏林和尚在门口微笑招呼：“女居士，我可以进来吗？” 白如雪点点头：请进。 蛋蛋却没那么客气了，狗狗的记忆力很好，蛋蛋认得那个棒球帽，它在山顶和坤哥一行人有过节，对那帽子特别敏感。 蛋蛋不管三七二十一，汪汪汪冲着宏林和尚扑了过去。 白如雪连忙大声喝止，咬伤了和尚可不得了。 谁知道那宏林和尚见蛋蛋扑过来丝毫不惧，依旧步履轻快。只见他推开铁门，深吸一口气，冲着蛋蛋发出一声尖锐洪亮的哨音：“哟——嘘——” 这宏林和尚好像是练过气功的，中气特别足。这一声尖叫把厨房里做饭的崔宇峰都吓得一个激灵，锅铲差点儿掉了下来。 崔宇峰跑出去一看，蛋蛋被宏林和尚吓得乱蹦乱跳，却不敢近身咬人。 见崔宇峰出来了，和尚微笑：“居士好。” 白如雪冲到和尚面前：“你鬼喊鬼叫什么呀？你吓着我家的狗狗了。” 宏林和尚笑笑地说：“不妨事，狗狗的听力比人类灵敏10几倍不止，最怕听到高频率声音。我这一喊哨子，它便不会咬人了，你放心伤不了它的。” 崔宇峰把蛋蛋喊了回去。这和尚有几把刷子，倒像个世外高人。今天他独自一人上山，不消说是为了铁盒子的事情了。 崔宇峰和和尚目光对视。和尚笑容满面，神情安详，不像是上门挑衅的。 崔宇峰说：“宏林师父，请进来坐吧。” 宏林和尚说：“叨扰了。”在白如雪不满的目光中，和尚施施然跟着崔宇峰进了场部。 崔宇峰给和尚倒水，脑子在翻转：和尚一个人上山，没带人手，应该是来谈判的，且看他怎么个说法。 和尚喝了一口井水，赞了声，好水！ 崔宇峰说：“宏林师父，单独来访有何贵干？” 崔宇峰“单独”两字说得有些微妙，暗里是告诉宏林和尚，你那边有很多能打的人手呢，你一个人来好好说话，可别找麻烦。 和尚听得出崔宇峰话里的意思，放下水杯，慨然道：“崔居士，你有佛缘。” 崔宇峰一愣，和尚在绕弯子？ 和尚接着道：“前两日造访你这福地，四处参观了一番，对这里的风水很是倾心，想必崔居士晓得我们要建梵刹的事情。” 崔宇峰点头道：“是的。”这是句废话，你们搞那么大动静我还不知道么？ “我那一日见了崔居士，颇为欣喜……”和尚凝视崔宇峰半晌，说，“我会些麻衣相术，崔居士要不要体验一番？” 白如雪从门口跨了进来，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和尚你也帮我瞧瞧？” 和尚笑笑：“当然可以。呵呵。” 崔宇峰心说，这和尚想干嘛？ 和尚说：“崔居士天庭饱满，地角方圆，鼻正鼻善、唇带花瓣，这便是正经的佛相，大大的有福之人。” 白如雪说：“和尚，唇带花瓣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女人么？” “非也，”和尚没想到白如雪较真，只好解释道，“你看那庙里供奉的菩萨，都是花瓣唇。就是那种……” 白如雪把嘴唇一撅，凑给和尚看：“我这种呢？” 宏林和尚一怔，怎么回事？这女妖精要使坏？ 崔宇峰说：“白如雪，别捣乱，你让宏林师父好好说话。” 白如雪说：“你想让和尚夸你长得帅是吧？那行，我不插嘴。” 崔宇峰说：“宏林师父，你来我这里有话直说吧，我有没有佛缘这不重要，总之，我这人不会害人。” 崔宇峰话里有话，你是为了那铁盒子的事情来的，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也没想坏你们的事情，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 和尚是个人精，听得出崔宇峰的意思。 和尚脸色柔和，说话亲切得很：“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崔居士，我想收你为徒。” 啊？崔宇峰眨巴了两下眼珠子，让我当和尚？ “不不，不是让你削发为僧，而是收你做个正经的居士，做我的俗家弟子。你看如何？”和尚笑意盈盈，瞅着崔宇峰一脸慈祥。 噢……崔宇峰明白了，和尚想拉他入伙，倘若自己也成了和尚的弟子，自然不会坏和尚的事情，反而会处处维护师父的利益了。 崔宇峰停了好几秒才说：“宏林师父，我……我对佛学不懂，我也不懂修行。我就是个护林员。” 白如雪插嘴：“他还喝酒吃肉。” 和尚微笑：“我们是禅宗，不讲究那么多，修禅修心，俗家弟子可以不忌口的。” 白如雪说：“和尚，成了你的弟子有什么好处啊？” 白如雪这话问得太直接。和尚看了看白如雪，说：“这位女居士是……那个，你的太太？” 崔宇峰来不及回答，白如雪果断接过话头：“是！我是他老婆。” 崔宇峰瞟了白如雪一眼没吭声。 和尚点点头，那就不是外人了。 和尚说：“我看得出来，崔居士是有功夫的。我们这个梵刹建起来，也要有武僧护寺。另外，带动一些居士修习禅武，我也需要教习。崔居士完全可以胜任。” 崔宇峰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崔宇峰说：“宏林师父，我那个……是部队学的东西，不是少林武功，我没法教人。” “我可以传授你心意把和罗汉拳、达摩洗髓功，都是正宗的少林功夫。” “宏林师父，您应该有很多剃度的弟子吧，不缺我一个才对。”崔宇峰想起坤哥那帮人，崔宇峰压根儿不想与和尚这些人为伍，对和尚讲的那些高深的武学他也不感兴趣。 见崔宇峰对自己精妙的少林武学不感兴趣，和尚神情有些失望。 “崔居士，我今天来呢，是带着诚意而来，我可以和你讲实话。我们禅宗的弟子也是有分工的，修禅的，研武的，学医的……”和尚干慢慢把话挑明了，“你知道少林寺吗？” 崔宇峰点点头。 “少林寺护寺的武僧分为两种，一种是传承、研习传统少林武术的，还有一种就是……”和尚顿了顿，“还有一种就是职业搏击手，专门对付那些挑衅山门的武术爱好者，少林寺内很多退役的国手。我这里建梵刹，也是要有一些实战型弟子的。” 明白了，和尚确实是想收编崔宇峰了。不仅断消了崔宇峰告黑状的隐患，还让这护林员以后帮和尚撑场子。打得好算盘呀！崔宇峰暗自叹息，这和尚真精。 白如雪依旧扔出那句话：“和尚，这样有啥好处啊。” 第31章 含沙射影 和尚微微一笑：“这我可说不好，要看以后的香火好不好。” 白如雪替崔宇峰果断回答：“不干。” 白如雪见多识广，她才不信什么禅武不禅武，修行不修行。在她眼里和尚就是一门职业，剃了光头会念经的一天100块……给人打工干活总得谈个待遇不是？ 和尚一眼就洞穿白如雪的心思，悠悠地道：“保底月薪4000。” 崔宇峰和白如雪一惊，果然当和尚有钱呀，这还是保底！ 白如雪问：“然后呢？” “然后？只要干得好……”和尚指了指外面那台宝马x5，“开那种车不是问题。” 和尚终于露出来他的本来面目。什么梵刹不梵刹，佛缘不佛缘，都是他娘的生意啊……崔宇峰暗想，那林昌伟和张局自然少不了和尚承诺的好处，恐怕比自己开的这个盘口只多不少。 林局之所以给和尚下烂药，说不定有利益纠葛在内。想起林局“林裁缝”的绰号，崔宇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崔宇峰是老实人，他不愿意卷入这些灰色利益场，崔宇峰想了想说：“宏林师父，感谢您坦诚相告，但是我这个人不习惯从事那样的工作。我就是个护林员，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宏林和尚说：“这并不影响你的本职工作。你这护林员不就是每天巡山吗？我这梵刹建起来，防火防灾也是寺庙的责任，我还会安排人手帮你巡山维持秩序的。” 看来这和尚铁了心要拉自己入伙了。如果自己一定要拒绝，会发生什么呢？ 崔宇峰判断，问题的根源还是那个铁盒子，这和尚讲得天花乱坠也不能信他。自己要和这些社会上的人精斗还差得远呢，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和尚绝口不提那铁盒子的事情……崔宇峰心里叹道，都是些高人啊。说话云里雾里令人费思量。 崔宇峰决心挑明那铁盒子的事情，来个一口否认，并且表明自己的态度不会坏和尚的事，把这事来个了结。让和尚自己去寻那个找不到的无影人。——崔宇峰当然也不会把林局供出来。 崔宇峰沉默片刻，鼓足了勇气，正待开口，和尚来了一句：“想好了么？” “抱歉，宏林师父，感谢您看得起我，我不能加入。” 宏林和尚微笑：“别着急做决定呀，你还有时间考虑。” 宏林和尚站了起来，双手一背：“我知道你心里很多疑问，你以为我还惦记着那件东西。其实呢，崔居士我可以告诉你，那天现场考察你都看到了，梵刹立项申报不会有任何问题。那件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不会放在心上。” “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谈，是因为我们有缘，不管你信不信。”宏林和尚望着山顶的神庙朗声道，“天见其光，地见其明，君子贵其全也……” 这和尚貌似个有学问的，这些文绉绉的话崔宇峰勉强听懂了，大概就是让自个儿成全和尚的美事吧。 崔宇峰只是老实，可不傻。他见识过了这个山神庙背后操作的诸多黑幕，心智仿佛打开了一扇窗，寻常手段想哄他可没那么容易。 这和尚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说明那件东西对他而言无比重要。崔宇峰望了望白如雪，白如雪眼珠子转转，两人心照不宣。白如雪的机灵劲儿可不比崔宇峰差。 眼见崔宇峰说话不痛快，和尚也不用强。喝了几口水，说：“崔居士，今天该谈的话我也讲完了。你有三天时间给我答复。想好了，可以给我电话。” 和尚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放在桌上。 崔宇峰只好站起来送客。 和尚看起来春风满面，一点儿也没有拒绝受挫的神情。三人信步走到院子里，路过崔宇峰那练功的凉棚，和尚站住了。 和尚转头笑笑地说：“崔居士每天都练习？” 崔宇峰说是。 和尚看着那橡皮沙袋：“这怕有100公斤吧？” 崔宇峰说：“有。” 和尚说：“那天很多人在场，我不便表现我的修为，现在就我们三人，我给崔居士演示一下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伏虎功，算是切磋，如何？” 崔宇峰好武，满口答应，能见识传说中的少林绝技当然好。 和尚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脚，先拉了一下腿，来个金鸡独立，然后缓缓把腿直接拉到了头顶，来了个“朝天一柱香”。把白如雪惊得小嘴张成一个“0”，这和尚有真功夫的！ 和尚稳稳地站了几秒，然后伏地，摆出一个俯卧撑的架势，来了个曲身俯卧，像波浪一般全身起伏，身体柔韧性绝佳，隐隐可以看到浑身肌肉蠕动…… 崔宇峰目不转睛地看着，仅凭这和尚这一身柔术，可远超常人了。 和尚站了起来，调匀了两下呼吸，双眼盯着那大大的橡皮沙袋，慢慢变得怒目圆睁。白如雪和崔宇峰紧张地看着那和尚，等着他放大招…… “嗨！”和尚大喝一声，恍如耳边放了一个炸雷，双掌冲着那沙袋推了出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大沙袋被和尚双掌击得飞了起来，高高飘起，100公斤的沙袋带着风声刮过，迅猛无比，白如雪头发都给带得飞起。倘若不是连着两根粗大的尼龙绳，那沙袋非得给击飞不可。 沙袋激烈地一上一下晃动，凉棚的木梁发出一阵阵“吱呀”的声响，崔宇峰和白如雪看得目瞪口呆，好厉害啊！这双掌倘若推到人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和尚气定神闲，冲着崔宇峰拱了拱手：“见笑。” 白如雪还没回过神来，望着和尚发呆。崔宇峰轻轻地说了句：“宏林师父是高手，见识了。” 和尚矜持一笑：“想学吗？” 说完这句话，和尚不待崔宇峰回答，双手一背，哈哈大笑着走了。 宝马x5喷出一股烟，缓缓下山。 崔宇峰和白如雪站在院子里发愣。 良久，白如雪小小声说：“喂，崔宇峰，你打得过这和尚么？” 崔宇峰冷静地想了想，不好说。真打起来老子可不是木头，站在那里让你摆好架势推一把，那肯定嗝屁了。 不过，就这和尚一身的力量和柔韧性来看，确实不可小觑，这和尚是有料的。崔宇峰瞅了瞅蛋蛋，连蛋蛋都拿这和尚没办法…… 白如雪添油加醋：“这和尚露这一手功夫就是给你瞧的，我们不把东西交出来，他说不定会给你来这么一下。崔宇峰，你晓不晓得？” 崔宇峰说：“我晓得又有什么用？我哪里拿得出他想要的东西？” “那你要拜师，给和尚做徒弟了？” 崔宇峰还没回答，办公室电话响了。崔宇峰快步走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林局打来的。 “小崔啊，晚上做几个好菜，我带了酒来的，喝点儿。” 第1章 运筹帷幄 吃中饭了。 饭桌上，白如雪不依不饶地问崔宇峰：“你打得过和尚么？” 崔宇峰不耐烦了：“你问那么多干嘛？你是不是就想着看我打架啊？” 白如雪说：“我怕你给和尚打死了。” 崔宇峰盯着白如雪，白如雪咽下一口饭：“我是关心你，我觉着这一架最好别打了。” “那我给和尚当徒弟好不好？还有工资拿。” “你不会给和尚当徒弟的，我看得出来。”白如雪说，“崔宇峰，和尚在骗我们，他就是想让我们交出那个铁盒子，不能坏了他的事。” “你既然知道还问那么多。” “崔宇峰，我感觉我们俩惹上大麻烦了。这和尚有钱有势，打架还特别厉害。你想过往下该怎么办么？” 崔宇峰说：“他敢怎么样？法治社会我还怕他？弄虚作假的是和尚，不是我们。” 崔宇峰提到法治，白如雪马上想到牛所，还有牛所那巨人般的体格…… 白如雪说：“要不，我们把情况告诉牛所？让他拿个主意？” 崔宇峰冷笑：“你这会儿胆儿怎么变小了？你不是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么？”崔宇峰把饭碗一放，“你别瞎操心了，真要打架我不一定输给和尚，我不会站着不动让他打的。我不是沙袋。再说，和尚随便打人，牛所会放过他么？当警察是空气？” 崔宇峰把和尚的“伏虎功”在脑子里放电影一样快快过了一遍。这和尚有点名堂，会很多法门，他还会用口哨吓唬蛋蛋…… 崔宇峰不怕和尚。但这个事情怎么解决，崔宇峰决定还是和林局见面再说，林裁缝可不是泛泛之辈，他这么干一定有他的套路。 白如雪见崔宇峰镇定自若，心里欢喜。白如雪说：“崔宇峰，我就知道你也是高手，怎么对付和尚，我听你安排。” “你多收拾收拾家务，坚持锻炼身体。然后，闭嘴！”崔宇峰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白如雪狠狠地剜了一眼。 …… 下午时分，林局如期而来。林局没带司机，自己开车来的。 林局和崔宇峰、白如雪握手，脸上笑容绽放。崔宇峰感觉，林局每来一次，好像和自己的距离便拉近三分…… “哈哈。又来品尝小崔的手艺，你们嫌不嫌弃？” “哪里会？”崔宇峰嘴上客气道，“您是领导，又是部队的前辈，我哪里敢说嫌弃您呐。” 林局歪了歪头：“真的？” 崔宇峰笑笑：“您要再不来我恐怕要去找您了。” 林局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爱听大实话。小崔你还真沉得住气。” …… 崔宇峰把林局带入场部，倒水。 林局说：“晚饭做了吗？搞点什么菜？” 崔宇峰说：“菜都备好了，还没下锅，就等您来呢。随便整点儿下酒菜，回锅肉、麻辣小干鱼、炒鸡蛋，还有园子里采的一些小菜。” 林局说：“挺好，我就爱吃这些下饭菜。” 见白如雪兴致勃勃地坐在一边想听大伙儿谈话，林局说：“秋芸，你先忙，去厨房做饭吧，我和小崔先聊聊，完了一起喝酒。” 白如雪手一指自己的鼻头：“我？” 林局有些奇怪：“你不做饭吗？” 白如雪：“……” 崔宇峰说：“干嘛？领导让你去做饭，还愣着干啥？”崔宇峰知道白如雪的厨艺大有长进，做顿像样的饭菜没问题。林局主动指派白如雪干活，崔宇峰乐得顺水推舟。 白如雪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冲着崔宇峰翻白眼。 “晚上喝五粮液，我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林局背对着白如雪没看到她的表情，“秋芸也有酒量，回头一起搞几杯，今晚喝高兴。” 白如雪冲着崔宇峰扮了个鬼脸，慢吞吞地去了厨房。 现在办公室就剩下林局和崔宇峰了，崔宇峰明白刚才林局是想支开白如雪的。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邋遢鬼会偷听，屡教不改。 林局摸出一支烟：“他们找你了吗？” 崔宇峰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便说：“找了，今天上午来的，他们前脚走您这后脚就来了。” 林局喷出一口烟：“那边什么态度？” 林裁缝说话直来直去，干脆利落，这会儿倒是很有部队风格。崔宇峰回话也不含糊：“他们打算拉我入伙当个俗家弟子，给出了不错的待遇。”崔宇峰语气平淡，“比护林员高得多。” “你怎么回复他们的？” “我没答应。” 林局脸上露出笑容：“我没看错你，小崔。你这人靠得住。还有什么情况？” “和尚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临走的时候露了一手少林武功。” 林局说：“那是变相威胁了，怎么样？和尚的功夫厉害吗？” “厉害。那和尚是个人才。” “哪个和尚？” “宏林和尚，他一个人来的。” “哼哼。”林局笑笑，“宏林和尚。你知道他什么来历吗？” 崔宇峰摇摇头。他哪里会晓得和尚都来历？ 林局眯着眼娓娓道来：“这个宏林和尚俗名叫吴春武，东北人吉林人，自幼习武，获得过东三省民间传统武术比赛冠军，受聘干过中学体育教师，后来因为入不了编制，辞职去了少林寺参加武僧表演团。在少林寺学武十多年后入不了少林寺的正编和尚，他便南下福建，拜在宏正和尚师父的门下，法名宏林。” “宏正和尚那边是一个庞大的寺庙运营管理公司，借着禅宗的教义专门做寺庙运营。生意做得很大，在中国各省有不少寺庙，海南、福建、浙江、山西、东三省，在海外也有寺庙……” 林局流利地讲述俩和尚的历史，崔宇峰很惊讶，林局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见了崔宇峰的表情，林局说：“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知道他们的底细？” 崔宇峰说是。 “你以为我这几天干嘛去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这俩和尚，去省里佛教协会跑了好几趟，还去了趟河南……” 可是，林局费尽心力打听这些东西出于什么目的呢？崔宇峰有些迷惑。 崔宇峰说：“林局，您办事……老莫和我说过，是一等一的人才，梅山这项目的事怎么个解决您能和我讲讲么？我心里好有数啊。” “噢？老莫和你提到过我？”林局笑笑的。 “嗯，提到过。” “他是不是管我叫‘林裁缝’？” 崔宇峰低头“嗯”了一声。 “呵呵。”林局丝毫不以为意，“这是老子在部队的光荣史，你晓得就好。” 崔宇峰说：“我觉得没啥，挺好。” 林局说：“平凡的岗位要能干出彩，这也不容易，不是部队的人不理解。当年我们老部队的兵为了入党，抢着扫厕所，把厕所打扫得像宾馆，那也是成绩啊，对吧。” “咳。”林局轻咳了两声，觉得自己扯得有点远了，林局说，“小崔，梅山这个事情呢，我们也要干出彩，你跟着我一起干这一票，我保你以后有好日子过。” 崔宇峰说：“领导，怎样干出彩？” 林局鼻孔里悠悠地冒出一股烟：“搞钱，搞到钱就出彩。” 第2章 运筹帷幄(二) 崔宇峰轻轻一震，他想不到林局居然也是那一路人…… 林有强，林局，堂堂正正部队培养的副团级干部。林局和张局、林昌伟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呢？天底下当官的都是一个心思呀。崔宇峰很有些感慨。 “在想什么呢？”林局问崔宇峰。 崔宇峰笑笑：“没啊，您继续说。” 崔宇峰自认倒霉。这辈子不晓得交了什么狗屎运，遇见的直属领导没一个让他省心。牛所正直廉洁讲情义，但是性情暴烈，做事粗鲁，直接断送了自个儿的前程；而这位林局心思缜密精明过人，刻意关照自己，却是个搞钱投机的专家。崔宇峰觉得自己像一只柔弱的小羊羔，身处于茫茫荒野，不晓得自己会碰上哪些豺狼虎豹一口就被吃掉…… 林局看了看崔宇峰，继续讲下去。 “和尚建庙这个项目背后的利益关系我现在和你讲讲，你也有个数。我通过调查了解，掌握了一些情况。咳，知道张局为什么全力支持和尚么？” 不等崔宇峰回答，林局自顾道：“张局的小舅子是做古建筑工程的，这个寺庙是个投资上千万的工程，和尚会给张局的小舅子包干。我旁敲侧击了解到，宏正和尚那边财大气粗，初步计划投资1500万。” 崔宇峰哑然，原来是这么个事。 “这寺庙立项搞砸了，就等于1500万的工程飞了，你说张局积极不积极？嘿嘿。” 崔宇峰说：“那林昌伟怎么说？他有什么好处？” 林局摇摇头：“小崔，你聪明一小伙儿，还用我提醒？” 崔宇峰想了想，马上想通了：“是不是修这条山路？这也是个大工程？” 林局说：“看看，你还是挺机灵的嘛。不止这些。”林局说，“修路是林昌伟亲弟弟的拿手好戏。还有寺庙建成之后，沿途的宾馆和酒店、停车场等等各种基础规划，那也是林昌伟说了算。这寺庙的香火做起来，林昌伟家必定跟着大赚特赚。” 哎，这世上的人怎么都这么聪明？还真是白如雪讲得对，一个寺庙做下来不晓得牵扯着多少人的利益。 崔宇峰有点好奇，张局和林昌伟都有看得着的好处，那林局说的 “干这一票”是什么意思呢？干干净净敲那和尚一笔？林裁缝这种人心眼比针细，恐怕不会犯这种简单粗暴的错误吧？崔宇峰知道这种把柄尾大不掉，很难洗刷干净。 果然，林局笑嘻嘻地说：“小崔，你知道我们要搞一个什么样的好处吗？” 崔宇峰不敢多问。林局这个“我们”，把自己也带入伙了，他崔宇峰可干不来那种敲诈勒索的事情。崔宇峰心想，且看林局怎么安排吧，手段太黑了，自己可以拒绝。 门外，白如雪手里抓着锅铲，踮着脚尖用心地听着…… “老实说，俩和尚弄虚作假，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反感，毕竟这年头做事拉虎皮扯大旗的人不少，算不上是原则性的错误。我恶心的是那些和和尚沆瀣一气、道貌岸然、唯利是图的家伙啊。” 林局端义正辞严，昂然之气溢于言表。 崔宇峰心里一动，难道您林局不也是那种人么？ “小崔，这次局里机构改革的事情你有没有耳闻？” 崔宇峰听得着急，你有什么话明说呀，怎么又绕上了？ “有听说。”崔宇峰干巴巴地回道。 “林业局会并入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不再单独设置机构，所以，我们那个班子人事也会有变动。张局这次极力促成和尚的项目，也是做最后的打算，他想趁着自己还有决策权先捞一笔。” “我呢，也有个计划。我会和和尚谈判，让他出血。我打算让和尚出资帮我们办个竹笋加工厂。”林局深吸了一口烟，“你来干这个厂长。” 啊？崔宇峰被林局的话吓到了。 崔宇峰下意识地说：“林局……” “咳，你别着急着表态，听我讲完嘛。”林局笑嘻嘻地拍了拍崔宇峰肩膀，“这是属于林业部门的第二产业，林业产品的加工制造范畴，光明正大。” “这个竹笋加工厂一直没搞起来，就是因为林昌伟使坏，和我们局里争利益。局里经费短缺底气不足，也是拿这地头蛇没办法。我思来想去，眼下趁着这和尚的项目要做，两边都有共同利益的情况下，把这个项目搞起来……” 崔宇峰听得林局这样说，心想，如果这加工厂搞起来，不是断了自个儿的活路么？自己弄了那台三蹦子就是想着每年挖笋挣点钱小钱过上踏实日子呢。如此一来……不过，让自己干个厂长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啊。 崔宇峰说：“林局，您这盘棋下得有点大。首先有个问题，我恐怕干不了啊。” 林局热切地道：“你干得了！这个厂子搞起来，也就是个股级单位，你是事业编，以工代干从组织程序上没有一点问题的。你不懂技术没关系，林业局多的是技术资源。你性子踏实，忠诚可靠，可以的！” “这个厂子搞起来，不仅解决了一个悬久的历史遗留问题，给我们林业局盘活林业资源提供一个样板，为我们自主经营第二产业探索一个路子，还能分流这一次机构改革人员。当然，这对于下田村的老百姓来说也是好事……”林局仰着头兴致勃勃。 崔宇峰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林局难道是这么一个大公无私的人么？为了盘活梅山的林业资源，绞尽脑汁费煞苦心……崔宇峰瞅了瞅林局胖胖的脸儿，可能吗？ 林局似乎看到崔宇峰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瞅着崔宇峰：“我扶你上马，你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把它做起来。这样对你，对我，对组织，都有极大的好处……” 崔宇峰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究竟哪里还有问题一时间却想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崔宇峰闷声道：“领导，您打算弄和尚多少钱？” “这个不用你操心，是我的事情。嘿嘿。”林局笑笑，“这算是空手套白狼吧。我有的是法子。多少不好说，就两个字，管够！” “小崔，你现在就做两件事，第一件事，保密，对外人绝口不提这件事，第二件事，一切行动听指挥。怎么样？有问题吗？” 崔宇峰抬头一看，林局目光灼灼，显然是交底儿之后等待他一个明确的态度。——林局这是正经地让自个儿跟他混了！ 崔宇峰犹豫着，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白如雪握着锅铲从门外冲进来：“崔宇峰，干！我们干啦！” 第3章 外生枝 “大顺车行”最近生意清淡。10月过后消费热潮减退了一大半，销量从每天3、4台直接掉到1台、2台，有时候还吃鸭蛋。这小镇人口不多，消费能力难以持久，顺哥心里躁躁的。 车行展厅里销售小妹闲坐着刷手机，顺哥亲自坐镇店里，巴望着今天看看有没有行情能签下一台开个张。 门口进来三个人，一进门就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 顺哥是销售老手，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陌生人一过眼他就能看出些名堂。这三个人衣着考究，打扮和本地人不同。特别是其中一个瘦高个儿，相貌清俊，文质彬彬，全然不像是开摩托车的主儿。 虽然看模样不是目标客户，顺哥还是走上前打招呼：“几位老板好，看车？” 瘦高个儿笑笑：“随便看看。” 顺哥眼珠子转转，莫非是玩户外越野的城里人？顺哥的展厅一角摆了两台“华洋”全地形摩托车一直卖不掉，这车镇上需求量极少，单台价格要1万2千多，顺哥当时也是为了凑个品牌形象摆了两台，眼见来了模样像是有实力的主儿，顺哥瞬间来了精神。 “几位老板，来来，来这边看看。”顺哥笑容满面，把三位客人引向展厅摆放“华洋”的展台。 三位客人瞅了瞅那两台“华洋”，提不起一点劲，敷衍着点点头，依旧漫不经心地在展厅逛着。瘦高个儿走到三蹦子展区停住了，盯着那一排宗申三蹦子出神。 城里老板喜欢三蹦子？顺哥心道，莫非他们有这个需求？ 顺哥连忙走过去介绍：“老板，这边是宗申车系，名牌，这150系列露天型我们销量最好的车型。” 瘦高个儿点点头：“多少钱一台？” “6千9！”顺哥报价之后立马补充，“本店一直在做活动，诚心下单还有优惠。” 噢，挺好。瘦高个对车价不置可否，摸了摸那三蹦子的车把，没有进一步表态。 顺哥会做生意，知道话多不一定能成交，于是在一边陪着笑默默观察着瘦高个儿。他看得出，这几位不像诚意购车的客户。 果然，瘦高个儿说：“老板，跟你打听一件事。我上个月有个姓崔的朋友买了一款这样的车，你还有印象吗？” 顺哥说：“我们这边姓崔的多了去了。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我们这儿梅山有个村子叫崔家塘，几百户人都姓崔呢。你得告诉我全名我才晓得。”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等着瘦高个儿发话。瘦高个一看就是这三人的老大。 瘦高个儿没有说出那个姓崔的叫什么名字，而是继续问顺哥：“老板，那你还认识他一起的一个女人吗？姓白，是个长得白净秀气的城里女人。” 顺哥笑道：“老板，你要来照顾我生意，我热烈欢迎，你要找我打听事情，抱歉，我这小店每个月卖车百十台，人来人往的，我确实记不住啊。” 瘦高个儿好像丝毫没感受到顺哥的搪塞，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头像给顺哥看：“这个女人你见过吗？” 顺哥有些不快，老子是开门做生意的老板，你这外地人没由来地到我店里问东问西，老子有义务给你做包打听么？顺哥的表情可没有表露出半分不快，而是装模作样地凑过去瞅了两眼，说：“抱歉，老板，没见过这个女人。” 瘦高个儿微笑：“你帮我能打听到这个女人，你那两台车我买了。”瘦高个用手指了指展厅一角的两台“华洋”，“我还不还价。” 顺哥眨巴着眼珠子，他倒是很想做成这笔生意，只不过刚才那手机里的照片惊鸿一瞥，他确实没见过。照片上那女的白净漂亮，在镇子上见过肯定印象深刻。 见顺哥在发呆，瘦高个儿说：“想起来了没老板？” 顺哥带着遗憾缓缓摇头。 高个儿说：“那你还有一个选项，帮我找到买了你那台150系宗申三轮摩托车一个姓崔的朋友，我们的交易一样有效。” 顺哥想了想说：“那你至少得给个大致的日期，还有那个姓崔的全名叫什么，我才能帮你查查单子。万一有好些个姓崔的，你说不是你要找的人，那我不是当了回傻子么？” 三个外地人都咧嘴笑了，看来眼前这个老板也是个滑头，他啥都能想得到。 这三个人把顺哥想得太简单了，顺哥是个江湖老鸟，见这三人问来问去，不肯说出人的名字叫自己帮忙查人，万一对方是来寻仇要债的，自己口无遮拦得罪了家乡人那怎么得了？梅山镇相对比较封闭，民风淳朴，顺哥一个开店做生意的人家，断不会随随便便给人当枪使的。——当然，万事都有例外，如果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领头的瘦高个儿说：“你这老板倒是挺有趣的，给你赚钱的机会你都不要。” 顺哥依旧陪着笑：“您找哪位姓崔的？” 瘦高个儿指了指崔哥的办公室：“能进去坐坐吗？坐下谈。”说罢，自顾走进顺哥的办公室。 顺哥心里虽然不快，但是这个外乡人气宇沉静，举手投足气场十足，一看就是场面上的人，他也不敢发作，只得跟了进去。 两个手下站在瘦高个身边没有坐下，隐隐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瘦高个儿摸出一包软中华递给顺哥一支：“你开个条件。” 崔哥把烟接过手，陪笑着说：“老板，您有何贵干可以说明么？我一个生意人，不是包打听，再说，客户的个人隐私不得随意透露这也是行规……” 瘦高个儿对身边一个人说了声：“伟弟。” 叫伟弟的连忙递给身上的一个包包。瘦高个儿随手拿过，从那包包掏出一叠钞票“噗”地扔到顺哥的办公桌上。还没有拆封的现钞，一扎一万块，顺哥眼熟得很。 顺哥心里一跳，我操，这家伙是个有钱滴。 “老板，你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我找那个姓崔的是因为他那摩托车撞伤我一个远房亲戚，一个老人家，我找到他没别的用意，就是要得他一个道歉，给家里老人消消火，不会对他怎么样。” 瘦高个儿一番话顺哥根本没怎么听进去，他的目光给那一扎钱牢牢吸引住了。 “能帮我查查么？” “啊？呵呵。”顺哥笑笑，他还在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趟这滩浑水。 那个叫伟弟的悄悄看了一眼瘦高个，眼里闪出一丝凶光。瘦高个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瘦高个儿瞄了一眼顺哥，“噗！”又是一叠现钞扔在桌上…… 现场安静了几秒，顺哥终于软了下来。顺哥说：“那个，这位老板，那你得给个具体日期……” “9月25号到9月30号你店里收到的订单，是通过淘宝客服下单的。” 第4章 外生枝(二) 在顺哥的极力迎合下事情办得很顺，外乡的老板很满意。 瘦高个儿微笑：“我从你店里出去，你会告诉这个姓崔的说有外乡人找他么？” 顺哥当然否认：“哪能呢？我是那种人吗？” 瘦高个说：“是的，老板我看你是个实诚人，谅你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不会不会。呵呵。您尽管放心。” “你通风报信也没关系，呵呵。”瘦高个笑笑，“我刚才把你收钱的场景录下来了。伟弟，给老板瞧瞧。” 伟弟拿过手机，点开视频在顺哥面前放了几秒，然后快快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顺哥吓了一大跳：“哎哎，老板，你给我下这个套路干什么？我是好心帮你哦。” “你要通风报信，我就把钱拿回来，还要告诉那个姓崔的是你让我们去找他的。”瘦高个笑笑地说，“当然，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对吧？” 顺哥冷汗下来了，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头啊？不像是正派人！ “好了。谢谢配合。我们走了。”瘦高个儿站了起来，亲热地拍了拍顺哥的肩膀。 顺哥跟着三位外地人走到店门口，目送三人上了一台路虎车远去。 顺哥内心忐忑，不晓得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虽然自己也算是个老江湖，但是今天这种事情还得第一次碰到。 顺哥给了瘦高个儿一个人的资料：梅山林场崔宇峰。 顺哥暗想，小崔怎么惹上这几个城里人呢？撞了他老家的老人？小崔可不像那种撞人逃逸的人呀。还有，这瘦高个儿还知道是淘宝下的单，这个事情和撞人有什么关联？ 顺哥越想越不对路，这几个人是干啥的？言辞之间明显前言不搭后语。只是自己被那两扎钞票亮瞎了狗眼，全然来不及细细琢磨这其中的道理…… 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生。顺哥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崔宇峰的电话，猛然想起那瘦高个儿的一番话……顺哥咬咬牙，管他呢，这人啊，各是各命，福祸由天，反正自己也没做亏心事，我又没撞人……顺哥安慰了会儿自个儿，缓缓地又放下了手机。 …… 崔宇峰那晚和林局喝酒之后，和白如雪大吵一场。 崔宇峰说，白如雪你太多事了。这是我的事情，你总是乱说话。 白如雪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当然有发言权，至少我是你名义上的老婆。再说，是林局要搞和尚的钱，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抹不开的？ 崔宇峰说，林局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你看不出来？万一他要搞什么事情，我就是帮凶，是同案。 白如雪说，崔宇峰你接触的人有几个是好人？从你林业局的领导到镇上的领导，谁打的不是自己的小算盘？要么蹭吃蹭喝，要么以权谋私。我看也就是林局对你好一点。你跟着林局能赚到钱，还能干上厂长，有什么不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都不懂？ 崔宇峰说我不稀罕这些，我过日子就图个清净省心。 白如雪说，你不会搞钱，连老婆都找不到。你这个只会看新闻联播的老古董…… 白如雪最后一句话刺伤了崔宇峰，一场口水战在沉默中结束。 崔宇峰铁青着脸，和白如雪冷战两天后慢慢趋于平和。和白如雪斗嘴斗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崔宇峰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不晓得怎么回事，崔宇峰对白如雪的距离感倒是渐渐没有了，每天没听到白如雪阴阳怪气发几句牢骚好像有点不习惯。 林局讲的事情崔宇峰后来也想明白了，自己其实别无选择，除了旁观林局玩花样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和尚给的三天期限到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晚餐的时候，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在吃饭，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白如雪端着饭碗，瞅着崔宇峰：“应该是和尚。” 崔宇峰放下碗筷盯着那座机。 电话铃声叮铃铃地催得紧，崔宇峰依旧没有动静。 白如雪说：“怂货！直接告诉和尚不干拉倒。”白如雪站起来，一把抓住那电话喊了声：“喂！” 崔宇峰阻止不及，只得瞪了白如雪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谁知道电话那头一点动静都没有，白如雪喊道：“怎么回事？谁啊？说话呀。” “嘟嘟嘟——”那边电话挂掉了。 “神经病！”白如雪悻悻地骂了一句，“这和尚啥时候也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崔宇峰叹口气：“白如雪，我拜托你别来事好不好？” “你自己不接电话，倒怨上我啦？” “我会接的！你不要多事。” 两人才扒了几口饭，电话铃又响了。 白如雪看了一眼座机。崔宇峰赶紧说：“我来，你别动。” “喂，你好。” “哈哈。崔居士，我是宏林和尚，那天和你谈的事情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宏林师父。”崔宇峰说，“我思来想去，我这个人只会干护林员，不懂得其它，所以我感谢宏林师父的美意，恕我不能追随师父修行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崔居士，你的简历我后来也了解过，你是个人才，就这么在林场沉沦下去实属有些浪费，你就没有想过给自己规划一个更好的未来？” “谢谢宏林师父关心，我就是个普通人，这件事我就是这样决定的。抱歉。” “好吧。崔居士好自为之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变得有些冷漠，宏林和尚挂掉了电话。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你满意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啊。” 白如雪却说：“刚才那个电话也是和尚打过来的？他好像不太愿意和我说话。” 崔宇峰说：“你自己知道就好。你神经大条，人见人怕，以后还是乖乖闭嘴吧。” 白如雪怒道：“我神经大条？老娘我睿智聪慧，一眼就洞穿这些牛鬼蛇神玩的伎俩。他们这是对正义的敬畏和忌惮！” 崔宇峰说：“好好好，你睿智聪慧，看把你能的……” 门口传来蛋蛋“汪汪”的狂吠。 两人并不在意，这林场经常路过些狐兔野鸟山鼠，蛋蛋没事儿经常乱叫。 蛋蛋继续“汪汪汪”地乱叫。 两人对视一眼，白如雪说：“去看看？” 第5章 有备无患 十月的天晚得快，还不到七点天就全黑了。 崔宇峰走到房檐下四处张望，看到蛋蛋在铁门处蹦蹦跳跳，冲着门外汪汪叫。崔宇峰快步走到铁门处，透过栏杆往外望去。 今晚没月亮，外面的树木、山峦在夜色中阴森森的，黑咕隆咚深不可测，看不到什么东西。山风吹过传来树叶“哗啦”的声响。抬头看那山神庙，苍穹下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尖顶…… 蛋蛋又“汪汪”地冲着门外一阵乱叫，“呼啦”一声，门外的灌木丛窜过一道黑影隐入夜色。崔宇峰眼尖，看到那东西拖着个长长的尾巴，是一只野狐…… 蛋蛋激动地刨着爪子要冲过去。崔宇峰把蛋蛋的脖子一按：“蛋蛋，回！别叫了。” 回到办公室，崔宇峰发现白如雪有些神不守舍。 崔宇峰说：“干嘛这副样子？” 白如雪说：“我这会儿有心灵感应，莫名其妙有些紧张。” 崔宇峰笑了：“你也会紧张？” 白如雪小心翼翼地说：“和尚会对付我们吗？比如说，这黑灯瞎火的突然带人冲进来把我们俩抓了，严刑拷打，逼着我们交出东西，而你和我一定会宁死不屈……这样会发生什么？” 崔宇峰愣了一下：“你别闹了，有这么严重？” “这林场下山有20里山路，去镇上还有那么远，我们俩在这山上被人杀了埋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白如雪越说声音越小，“我们俩房间隔得远，他们去我那房间抓我，我一个弱女子……” “你害怕了？”崔宇峰差点儿笑出声来，“林局会找那些和尚谈判，他都说了我们不用担心什么的。” “我不是害怕，我总得提防着对吧？那个坤哥可不是个相好的，和尚又能好到哪里去？哎，你还笑！”白如雪瞪了崔宇峰一眼，“林局说话靠得住吗？万一他还没谈好和尚就先动手呢？” 崔宇峰突然觉得白如雪的话有点道理，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万一谈不拢或者和尚图穷匕见来个突然袭击，自己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来个一哄而上，自己还好说，那白如雪就完蛋了。——不可不防…… 崔宇峰低头思索了片刻，说：“你先洗碗收拾厨房吧。我想想办法。” 白如雪不乐意：“怎么又是我洗碗？” “什么叫‘又’？你上一次洗碗都是三天前了，我给你记着呢。”崔宇峰说，“你洗不洗？我要琢磨着给你设计一个安保措施呢。” 白如雪恨恨地站起来。他妈的，老娘一个月两千块服务费算是喂狗了…… 白如雪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崔宇峰手里正擦拭着一把乌溜溜的双管猎枪。白如雪惊喜道：“你还藏着这个？给我用么？” “这叫水平并列式双管猎枪，也叫霰弹枪，有枪证的。老国营林场留下来的老枪，以前是可以打野猪和麂子的，后来禁猎了这枪一直就没怎么用。”崔宇峰说，“打起来声音很大，你敢开枪吗？” 白如雪毫不犹豫地说：“我砍野猪都敢，何况用枪？” “那好。我教你怎么填装子弹怎么开这个枪。这枪啊，你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心里就踏实了。” 崔宇峰拿出两颗粗大的霰弹开始向白如雪示范怎样填装…… 白如雪说：“万一有人冲进来抓我，我可真开枪了，这样犯法么？” 崔宇峰一边摆弄猎枪一边回话：“你不是持枪人，你没证，即使自卫杀了人那也是犯法。” 白如雪说：“那你给我这个和烧火棍有什么区别？这枪只有你能用，我不能用。” “这枪装弹可以打两次，你朝天上轰一枪就没人敢动你了，立马安全。”崔宇峰解释道，“稍有常识的都知道霰弹枪威力奇大，近距离一枪能轰掉别人半个脑袋。这枪一响，子弹打出去是一大片，躲都躲不赢，英雄好汉都会尿裤子，没人敢挑战霰弹枪。” 白如雪微笑：“听起来不错。” 白如雪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正当防卫打死了人呢？后果严重吗？” “不追究你防卫的过错，但是会追究你非法持枪。”崔宇峰认真地说，“一样会被判刑。所以，这枪我是给你拿去壮胆的、预警的，不是让你拿去打人的，你可别惹祸。” 白如雪不依不饶：“我是女人，万一那和尚或者坤哥不相信我敢开枪，一定要冲过来抓我呢？” “那你就对准他开枪！” 白如雪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崔宇峰，你这么狠啊，这可是你教我的。” 崔宇峰一脸轻松：“放心吧，因为我给你的霰弹是空包弹，打不死人。” 什么？白如雪瞬间就起毛了：“喂，崔宇峰你什么意思？” 崔宇峰说：“没什么意思，主要是我对你不放心，你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我都说了，我这枪是给你壮胆的、吓唬人的。不到万不得已你还不能拿出来呢。” 白如雪站起身来：“这破枪我不要了，没劲，没安全感。” “你坐下！”崔宇峰一把拉住白如雪，“白如雪，枪是随便乱用的么？我这也是没办法给你想了个自卫的主意，我还担着干系呢。你不按我说的办，你自己还有更好的法子么？” “还有，我得提醒你，即使是空包弹，这枪3米之内不能对准人家的脑袋开枪，要不也会出事。” 白如雪缓缓坐下：“比如说？” 崔宇峰说：“比如说，对准人家脑袋开枪，打中太阳穴要害部位会颅骨骨折丢掉性命，轻则会昏迷。打在身上也会很疼。” 看来这枪多少还有些用，白如雪没说什么了，好过没有。 “来，你照着我的样子操作一遍试试，打开弹仓，装弹……”崔宇峰把双管猎枪递给白如雪。 白如雪笨拙地操作着猎枪。 崔宇峰心想，白如雪其实挺机灵的。她现在有猎枪能吓唬人，身边还有蛋蛋保护，实在不行她跑路跑到菜园子那边还有机关，这样安排下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现在的问题是，和尚会来找麻烦么？还有，林局和和尚的谈判开始了吗？这件事不能拖太久…… 第6章 祸不单行 梅山镇“悦来”酒店的一个豪华间。蔡鹏飞紧蹙眉头坐在沙发上抽烟，伟弟和另外一个手下大口明正在汇报情况。 伟弟把手里的海事卫星电话晃了晃：“……我最开始打电话确认身份，是艾米姐的声音，错不了。我没和她通话直接挂掉。完了我和大口明潜伏在那林场前半山腰上呆了一天一夜观察情况……那个林场在深汕老林子里，整个林场就那姓崔的和艾米姐两个人住那里。” 伟弟从身上拿出一张卡片，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讯息。 “……艾米姐的作息时间是这样的，早上6点半起床，然后那姓崔的带她爬山，去山顶那个山神庙锻炼身体，然后又跑下来，8点开始吃早餐，吃完早餐姓崔的开始巡山，11点20分他回来吃饭，中午和艾米姐一起呆到2点，下午那小子又去巡山……” 蔡鹏飞打断伟弟：“你注意到艾米和那姓崔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有说有笑。”伟弟说，“我在望远镜里观察，艾米姐好像已经戒掉那个了，爬山运动什么的丝毫不吃力，人变得比之前好看多了精神多了。” 蔡鹏飞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艾米早上和那姓崔的是从一个房间出来吗？” “没有，他们俩分睡不同的房间。”伟弟瞅了瞅身边的大口明，大口明赶紧附和：“飞哥，艾米姐没有和那小子一起睡。” 蔡鹏飞“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伟弟继续说下去。 “……飞哥，姓崔的是个练家子，早上起来他会打沙袋练拳脚，我看了他的身手，不是一般人。” 蔡鹏飞瞅了瞅伟弟：“你能收拾他么？” 伟弟犹豫了会儿，缓缓摇头。 “加上大口明，你们俩一起上呢？” 伟弟依旧摇头：“打赢打输是一回事，控制不了他的，那小子身体素质绝佳，拳脚有部队的风格。” 大口明说：“飞哥，对付那小子咱们得用这个才行。”大口明拍了拍腰间，那里鼓鼓的，分明是藏着枪的。 不消说，大口明也没把握。 “这么厉害？”蔡鹏飞吸了口烟，眼睛眯了起来，“那家伙不就是个护林员吗？” “飞哥，这说不定就是警察把艾米姐藏到这山上的原因，那姓崔的是政府的人，估计是部队退役的。” 大口明说：“飞哥，还有一个情况，艾米姐身边形影不离跟着一条狗，那条狗很凶，是条猎狗，我和伟弟差点给那狗发现了。” 大活人还怕一条狗？蔡鹏飞哼了哼。 伟弟继续汇报情况，把他一天一夜观察到场部两个人的作息细细讲了一遍。 蔡鹏飞给伟弟和大口明散烟：“讲了这大半天的，情况基本摸清楚了，你们俩说说看，这事儿怎么办？” 伟弟和大口明相互看了看，伟弟说：“飞哥，您发话就行了，怎么干听您的。” 蔡鹏飞不紧不慢地说：“我这是给你们俩锻炼的机会，以后碰到这种事情你们要有自己动脑子解决问题的习惯，不能事事都依赖我。我不在现场，很多事情要靠你们自己去操办的。” 看看，这有文化的老大带小弟都不一样，蔡飞鹏会刻意培养小弟的主观能动性。 伟弟受到鼓舞，直了直腰身：“飞哥，我先说一个法子。” “那山上可以直接开车上去，有10公里的山路，和外界隔离。我们可以在那姓崔的小子出去巡山的时候冲进林场，把艾米姐悄悄带走。姓崔的小子出去一趟大约三小时才回来，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给办了。” “对！”大口明点头，“我觉得这样最好。” 蔡鹏飞吸了口烟：“艾米不肯跟我们走呢？” 伟弟和大口明对视一眼，说：“不可能吧……” 蔡鹏飞了解白如雪。白如雪性情乖戾一般人很难和她相处，更别说敦促她锻炼身体戒除毒瘾了，那个姓崔的小子应该和白如雪关系不错……从伟弟的汇报来看，白如雪在这山上过得还挺滋润，会不会跟自己走蔡鹏飞没把握。想起白如雪和自己决裂时的种种表现，蔡鹏飞愈发坚定了这种想法。 这些话蔡鹏飞没说出来。 这个白如雪是个烫手山芋，留着她会有很多隐患，不留她呢？蔡鹏飞心里一阵微疼……白如雪的一颦一笑浮现眼前，烟雾缭绕中蔡鹏飞眼神迷离起来。 伟弟跟随蔡鹏飞多年，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伟弟轻轻说道：“飞哥，艾米姐没有背叛你，她还是你的女人。”伟弟的脚尖悄悄碰了碰大口明，大口明一怔，连忙道：“飞哥，真的，我们眼见为实，艾米姐的房间在东厢房，那姓崔的小子住办公室隔壁，艾米姐，那个那个……” “啪！”的一声，伟弟重重挨了蔡鹏飞一耳光。“啪！”借着大口明也紧接着吃了一记。 蔡鹏飞语气冷得像一块冰：“我让你们说我和她的私事了吗？我只让你们想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臭嘴！” “记住，干我们这一行不能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要不我们就会拿命去做代价！明白？” 伟弟和大口明捂着脸没吭声。 “艾米的事情我亲自出面解决，你们俩不许再胡说八道！” 蔡鹏飞语气缓了缓：“这件事先这样吧，辛苦了一天一夜，你们俩去放松一下。” “噗！”两叠钞票扔在茶几上，“这酒店四楼是个洗浴中心，这里的妞还不错。” …… 伟弟和大口明垂头丧气走在酒店通道上。 大口明委屈地道：“飞哥这是拿我们撒气，其实我就知道是他自己舍不得艾米姐，故意在我们俩面前放狠话。他妈的白挨一巴掌，亏死老子了。” 伟弟小声说：“艾米姐这一次如果不回心转意的话我估计……” 大口明瞅了瞅四周：“你他妈的下得了手？” 伟弟说：“别问我，你呢？” 大口明轻叹一口气：“有点可惜，艾米姐有学问，人又那么漂亮，她不该和飞哥翻脸的……” 伟弟若有所思：“我觉得飞哥也不一定下得了手。” “你确定？” 伟弟说：“飞哥就是这种性子，越说狠话越心软，他讲话好听的时候其实越危险……” …… 梅平县城郊区的一座幽静的木制精舍，树木成荫，艳丽的六角梅把整个院子遮掩得严严实实。 园子里里装修古朴，小桥流水。一座木制茶亭里，宏正和尚和宏林和尚穿着僧衣，盘坐在蒲团上饮茶，旁边一个小沙弥在一边用炭火烹茶，紫砂壶里的水沸了，咕噜咕噜作响。 宏正和尚对那小沙弥说：“你先下去。”小沙弥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走了。 宏正和尚亲自烹茶，娴熟地用滚水清洗着茶具。 “师弟，林有强的条件是哪两条？你详细说说。” 第7章 祸不单行(二) “什么？”宏正和尚睁大了眼睛，“10万美金？” 宏林和尚说：“是的，他说他儿子明年毕业不打算回国，但是在洛杉矶还没地方住，他打算在那个洛杉矶约什么……约巴林达那里买个公寓还差10万美金。” 宏正和尚很好奇：“他怎么知道我们在美国能操作这个事情？” “他把我们的老底子都查了一遍，说我们在美国那边也有寺庙，是一个运营管理集团，还说师兄您每年都去美国一趟，对美国很熟悉……这人精得像鬼一样。” “这10万美金他说是借？” “说是借，”宏林和尚阴笑道：“问题是您会给他开借条么？” 宏正和尚喝了一口茶：“这家伙怎么这样？算计到这个程度？” “这个事情在美国操作，我们在大陆要和他翻脸都没点证据，政府要查他还得跑去美国，手头一点把柄都没有，干干净净啊……人才！”宏正和尚喃喃自语。 顿了顿，宏正和尚接着问：“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好说，就是帮他们林业局办一个竹笋加工厂。我看了他的资料清单，里头什么清洗、蒸煮、脱酸、包装，全套设备加起来也不过8万多。主要的投资是建厂房通水电。”宏林和尚说，“其实建个厂房和我们原本承诺帮他们建个护林监管站差不了多少，在原基础上扩大一下建筑规模而已，地都是林场的地，那种简易厂房最多也是花个20来万。” 宏正和尚点点头：“大头还是那10万美金。” “不痛不痒，两项加起来刚好100万出头。”宏林和尚瞅了瞅他师兄，“掐算我们的底线掐得恰到好处。” 宏正和尚闭目不语。 “这人不厚道。”宏林和尚皱着眉头，“我们和张局合作，和林书记合作，那都是双赢。寺庙总是要给人建的，修路也是要给人修的，包给谁干都是干。唯独这个林有强是硬生生地要啃走我们一块肉。他妈个逼的……” 宏正和尚闭目低语道：“师弟，你又犯恶口了，犯恶口虚火上升蒙蔽心智容易坏事。” 宏林和尚连忙双手合十垂头。 “喝茶吧。”宏正和尚端了一杯茶递给他师弟，“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宏林和尚把茶杯接过，轻轻放在一边：“师兄，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他暗地里让他儿子在美国收我们的钱，表面却是在为林业局争取利益，面子里子都给他做了，他还落下了一个好名声。这种人真他妈的……咳，真该死！” 宏正和尚瞅了一眼宏林和尚：“我们斗得过他吗？他只要把证据往省里一提交，我们的项目马上泡汤。” ……两个和尚默默地喝着茶。 “师兄，真的要答应他的条件么？” 宏正和尚笑笑：“输赢无定,报应分明。林有强有得必有失，你得和他谈谈，他的条件我可以接受，但是他拿什么来换？和尚也是讲道理的，不能好处都给他一方占了。” “他认为他高抬贵手就是给了我们方便。” “不行！”宏正和尚语气不容置疑。 宏正和尚站了起来，在茶亭且边踱着步子边说话，“师弟，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和这个社会上的妖孽魔障打交道，不能一味低声下气，要讲平等交易，这是原则。否则，我们自降身价，和路边那些乡野鄙夫有何区别？” “佛曰，得失随缘自在随心，但是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衡’字，要利益均衡才不会伤了天和，路方能走得顺、走得远。” 宏林和尚点头附和：“师兄所言极是，一味妥协退让，那些人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从此便成了‘我为鱼肉他为刀俎’，我们办什么事都会受人掣肘。” 宏正和尚微微颔首，他很认同师弟的话。 “我是在想，这个小小的副局长凭什么这么大的胆子要搞我们一把。这个人既然知道我们的底细，还敢这么狮子大开口，谁给他的底气……”宏正和尚琢磨开了。 “这还不简单吗？这些小县城的地方官员个个都是土匪，天高皇帝远，他们胆子大着呢。全国各地哪里的情况都一样。”宏林和尚说，“何况，这林局不是他一个人，他的司机是个退伍军人，他手下那个护林员崔宇峰是个侦察兵，能打能杀。他们一文一武相互配合，手头还有我们的把柄，胆气自然就上来了。” 宏林和尚咬着牙：“帮忙建那个加工厂没准儿就是那个崔宇峰要的好处，那小子还在和我装。这几个人都是部队出身的，胆子可比寻常老百姓大多了。上一次阿坤吃了那个崔宇峰的亏，我暗地里找张局打听过，那个崔宇峰据说是在部队搞出来人命才被勒令退伍的。” “崔宇峰没有接受你的条件？”宏正和尚偏过头。 “没有。” “现在情况基本清楚了，呵呵。”宏正和尚笑道，“是一帮退伍转业的丘八要狠敲我们一把。难怪崔宇峰不会接受你的条件，他不过是个马仔。” 宏林和尚说：“师兄，具体我该如何做？” 宏正和尚想了想，说：“你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先稳住他，说他的条件我们必须得和上面沟通。我们云门宗也很想接纳他这个朋友，只是他林局如何体现出朋友的价值……呵呵。说白了，他这个小小的副局长必须要有资源交换才够得上和我们一起上船。这方面你点到为止，让他有自知之明。我会等他约谈我的。” 宏林和尚站起来，凑过头：“师兄，我还有个建议，严密监视林有强和崔宇峰，然后，找找张局配合一下，帮忙寻找他手头藏的东西。删除视频，找回袈裟……只要找回那些物证，林有强胆子再大也没什么用了。” 宏正和尚说：“可以。你交代阿坤他们去办，找几个聪明伶俐一些的，千万别打草惊蛇。” “是。”宏林和尚说，“师兄，那个申请报告我们交了没有？时间充裕吗？” “大才子周主任的文案还在编撰，快了。县宗教事务管理局这边准备月底上报。你得抓紧了。” 第8章 阴差阳错 路虎车停在半山腰的公路边。这里是一个“u”型的拐弯处，有一块空地，空地边视野开阔，也有手机信号，蔡鹏飞心思缜密，特意挑了这个地方停车。 车内，蔡鹏飞手里拿着一张草图交代任务。——那是一张林场场部的平面图。 “不能从正面冲进去，那个铁门是个障碍，艾米认得我们，被她看到她可能会跑会通风报信。” “你们两个从现在这个停车位置出发，从这里开始爬山，绕到这林场场区的后面，从这里进去，这里……”蔡鹏飞指了指草图，“冲进去之后，快速控制艾米，然后我开车把你们三个人接出来。” 伟弟和大口明点头。 “先在后山准备好，一旦准备行动，就用卫星电话打我的手机，我从这个地方开车上去，10分钟就能到达林场，两边刚好汇合。”蔡鹏飞盯着两个手下，“控制艾米，给你们俩10分钟够吧？” 够的，艾米姐不会打架的。伟弟和大口明异口同声。 大口明说：“飞哥，那条狗怎么对付？”大口明拍了拍腰间，“开枪会把那姓崔的小子吸引过来的。” 蔡鹏飞阴着脸：“狗咬你你不会咬狗么？” 大口明一愣，咹？ 伟弟连忙道：“笨啊大口明，我们可以活活掐死那条狗！” 大口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好……” 蔡鹏飞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去吧！抓紧办，你们俩有一个小时时间爬到那山后，时间充裕。” 伟弟和大口明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戴上口罩、棒球帽，背了个双肩包，悄悄溜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白如雪躺在办公室看书，《解放军将星》系列丛书…… 白如雪一边看书，一边悠闲地喝着苦甜藤水，一边还啃着柿饼。桌上摆着两叠干果，柿子干、龙眼干。蛋蛋躺在屋檐下晒太阳。 这些日子白如雪强迫接受崔宇峰的军史普及，已经读了不少军事丛书，颇有些心得，吃饭聊天的时候还能和崔宇峰扯上几句…… 屋檐下晒太阳的蛋蛋突然站了起来，歪着头好像在倾听什么声音。 蛋蛋嘴里开始“呜呜”地低吟。白如雪瞥了蛋蛋一眼，说：“要干嘛？又想抓老鼠吗？” 白如雪话音刚落，菜园子后面传来一声巨响，“哗啦、轰隆！” 白如雪把手里的书一扔，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哈哈！又来行情啦！好大的动静，莫不是一只超大的野猪么？ 白如雪小手一挥，喊了声“蛋蛋，走！”拔脚就往菜园子跑。慢！白如雪定住身子想了想，得拿枪。小黑说过，这枪是空包弹，但是抵近了打脑袋野猪也是吃不消的。 白如雪兴冲冲地跑回自己房间，抄着家伙就跑了出来。 绕过那棵龙眼树，白如雪一瞅，菜园子那边下锁套的地方没看到野猪吊起来呀。白如雪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往翻板陷阱那边望去，登时吓了一大跳。 一个戴着口罩的壮汉，正在拼命地从陷阱里拉着一个人往上爬…… “哇呀呀！”白如雪大叫一声不好，吓得脸无人色，和尚的人来啦！ 蛋蛋首先“汪汪汪”地狂叫起来，跳着脚往前扑过去。 白如雪举起枪，嘴里抖抖索索喊道：“举起手来，那个，缴枪不杀……”然后，不由自主地朝着天上“轰”地开了一枪， 猎枪巨大的声响像放了一个大炮仗，白如雪被震得脑瓜子嗡嗡地。 堕入陷阱的那个汉子已经爬了上来，两个人被白如雪巨大的枪响吓得一个激灵，像受惊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 蛋蛋“汪汪”乱叫着追了过去。 白如雪身子一软，抱着枪瘫坐在地下。 …… 崔宇峰正在山径上行走，突然听得耳边传来一声猎枪的枪响，脸色一变。把背上的背篓一扔，转身向着林场场部飞奔。 崔宇峰气喘吁吁，胸膛激烈地起伏，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崔宇峰没有喊出声来，侦察兵生涯给了他和常人不一样的反应习惯。 崔宇峰矮着身子飞快地跑到办公室，伸头往里面一探，没人。瞅了瞅白如雪的房间，大门敞开，里面明显是没有人的。 崔宇峰大急。 耳边突然传来蛋蛋“汪汪”的叫声。崔宇峰立马沿着场部的房间悄悄往菜园子那边疾走。 …… 崔宇峰找到了失魂落魄的白如雪。 白如雪看到了崔宇峰，“哇——”地一声嚎：“他们来啦——！” …… 路虎车顺着山路往下开。蔡鹏飞铁青着脸摸着方向盘。 “飞哥，我们可没有想到那里有口陷阱……他妈的，姓崔的那个王八蛋。” 蔡鹏飞瞅了一眼后视镜：“大口明咋样？” “脚崴伤了，肿了。那陷阱差不多有两米深，我费了老力气才让伟弟拉了我上来。路上被狗追，脚不小心崴了。”大口明斜躺在后座，龇牙咧嘴。 “那一声枪响是艾米开的枪？她有枪？” “有枪，双管猎枪，打霰弹的。还好艾米姐是朝天开了一枪。”伟弟还有些后怕，“如果打人……”伟弟没有说下去了，他知道蔡鹏飞不喜欢听那种话。 “白痴！你们的枪呢？是玩具吗？”蔡鹏飞恶狠狠地冲着后视镜瞪了伟弟一眼。 伟弟不敢申辩，心里却说：“我要真的开枪了，你会放过我？就会拿老子们做小弟的撒气。” 蔡鹏飞缓了缓语气：“伟弟你呢？你没事吧？” “被狗咬了两口。嗯，那个，不疼。”伟弟怯怯地瞅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老大。 “先回宾馆吧。伟弟去打狂犬疫苗。你们呀……哼哼。”蔡鹏飞摇摇头，“被一个女人一条狗收拾成这样……” 崔宇峰拥着白如雪，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人都跑了，你胜利了，嚎什么嚎呢？” “我，我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最开始我以为是野猪啊，我都给吓住了，太突然了。呜呜呜。”白如雪脸上犹带着泪痕。 等白如雪慢慢安静下来，崔宇峰扶着她站了起来，走到陷阱边看现场。 巨大的翻板被人掀开，撇到了一边，连带埋在地下的横梁都给撬了起来，看来，来的人力气不小。 崔宇峰仔细看那陷阱的四壁，脚丫子蹬踏的痕迹明显，那脚窝子踩得很深，掉下去的人爆发力不错，很短的时间就能爬上来…… 崔宇峰四处搜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物品，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那条小径上的野草被压出的一溜狼藉，人，是从那里一路滚下山的。 “看得起对方长什么样么？” “没，两个人都带着口罩，噢，对了，两人都带着棒球帽。脸都给遮住了。” “戴着棒球帽？”崔宇峰眼睛眯了眯，“那就是和尚了。” “对！”白如雪走到崔宇峰面前，“应该是和尚的人。崔宇峰，他们动手啦！向我们宣战啦！” 崔宇峰跑到了望台，端着望远镜四处观望，远远的下山的山径上，一台黑色的路虎像一个小黑点摇摇晃晃，在丛林树叶的遮蔽下时隐时现。崔宇峰调了调焦距，想看清车牌，那路虎车却渐渐走远了…… 第9章 高手对弈 场部办公室里。 “怎么办？”白如雪望着崔宇峰。崔宇峰皱着眉头，他在琢磨这个事情。 和尚打算干什么？绑架白如雪换取物证？从眼前的情况分析，这一点最符合常理。林局和和尚的谈判难道破裂了？林裁缝四平八稳可不是那么冒失的人呀…… “喂，崔宇峰，你得给我换真子弹。”白如雪说，“今天太危险了。还好他们中了陷阱，要不我可就惨了。” “喂，你说话呀。” 崔宇峰压根儿就没心思听白如雪叨叨，他站起来走到座机边就开始拨打电话。 “你好，牛所，我是崔宇峰。” 崔宇峰话一出口，白如雪瞬间安静了。好了，小黑找外援了。 “是的，牛所，有事。您在镇子里帮我排查一台车，一台黑色的路虎越野车，八成新，车牌不详没看清。有可能是外地车牌。” 崔宇峰在电话里把两个陌生人闯入林场的情况粗粗在电话里讲了一遍。 崔宇峰说：“是的，我知道你们没法抓捕传讯，因为没有证据。牛所，路虎车梅山镇很少，目标容易排查锁定。我只是委托您帮忙查一下这几个人的行踪，方便的话请帮我蹲守监控一下，他们可能会对白如雪有安全威胁。” “特征？年轻人身体强壮，练过的，人数应该是两人以上四人左右。”崔宇峰估算，一台路虎车要带走白如雪大致是这个人数，“噢，还有，他们喜欢戴棒球帽，戴口罩，这个特征比较明显。有可能剃着光头……” 崔宇峰放下电话，白如雪说：“要不要和林局汇报一下？” 崔宇峰心念一动，反问白如雪：“你觉得林局这个人怎么样？” 白如雪说：“他……他很狡猾，像一只胖胖的狐狸。我总觉得他对你太关照了。” 白如雪的话崔宇峰有共鸣，林裁缝是有些让他看不透…… “那你说，我和林局说这个事情好不好？”崔宇峰边想边说，“和尚要翻脸，林局那边应该有预警才对，但是我们一点讯息都没收到，说明林局自认为一切还能掌控。再说，和尚真要动手来硬的，林局这个目标比我们更有价值，搞定了林局就一了百了，哪里还犯得着针对我们这些小虾米……” 擒贼擒王嘛，崔宇峰的话很有道理。白如雪说：“崔宇峰，要不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崔宇峰缓缓点头：“没错。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对林局也不能过度信任，我都没料到把视频传给他会引出那么多事情。现在，我们按兵不动，看谁沉得住气，谁的裤裆先露出来。你看咋样？” 白如雪啐了一口：“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 这是在部队那会儿经常讲的俗语，崔宇峰笑笑，也没争辩：“我们有牛所在暗处帮忙，只要找出那几个人，我们就能占据主动。只是，眼下需要关注你的安全。” “你最后这句话靠谱。”白如雪说，“你得给我一些真子弹。” “你今天自己都吓哭了，还真子弹。不行！” “我是第一次开枪，这猎枪声音太大了不习惯，下一次就不会了，绝对稳稳的。”白如雪语气很肯定。 “白如雪，我不是那个意思。”崔宇峰说，“我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去哪里你也去哪里，你跟着我一起形影不离我心里才踏实。” “跟你去巡山？” “是的。这样最安全。” “你傻啊你。都这样了还巡个屁的山啊巡。”白如雪叫了起来，“你有没有巡山鬼知道啊，你天天猫在家里晒太阳睡懒觉都不会有人管。” 崔宇峰懒得和白如雪纠缠：“就这样定了。反正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场部，今天太危险了。” “什么叫形影不离？那晚上呢？”白如雪嗡嗡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崔宇峰已经走远了 …… 宏正和尚约了林局在他城郊的精舍喝茶。 阳光明媚，清风拂面，院子里绿意盎然。 林局坐在茶棚里左顾右盼：“宏正师父，你这个精舍可真是清雅，想不到这梅平县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宏正和尚笑笑：“这个院子算是个草庐，一位居士捐赠的。我装修了一下种了些花草，还能看吧。” 林局说：“您这禅宗衲子可要变成净土宗衲子了，花费怕也不少吧。” 宏正和尚意味深长地道：“便宜得紧，不到10万美金。” 两人大笑。林局稳如老狗，仿佛浑然不觉宏正和尚的暗讽。 两人喝了两杯茶，宏正和尚说：“林局，现任的省军区刘司令员您认识吗？” “认识，野战军副师长晋升过来的，精明干练、年轻有为。”林局说，“怎么，宏正师父也认识？” “刘司令员的父母也是我们云门宗的居士，多次请我去刘司令员的府邸讲经，因而有过交集。”宏正和尚说，“刘司令员也是个雅人，对佛学很有研究，我们秉烛夜语、相谈甚欢。” 林局不动声色：“噢，挺好。” “林局也经常去梅林市里开会吧？” “呵呵，大会小会不断，梅平县是小衙门，去市里汇报请示总是免不了的。”林局摸出一支烟点了起来。 “市委常浩书记是我们青山寺的檀越，我在青山寺任住持那会儿他多有支持，现在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每次回寺静修，总是约常浩书记清谈的。常浩书记对《明史》颇有研究，是个学识型干部，很难得……” “宏正师父讲得对，常浩书记写旧体诗也是一绝，每年春节的时候他会在日报发一首七律给全市人民拜年，遣词精妙、文采斐然，我也是佩服得很。” “看来林局识货，国学素养也非同一般，呵呵。梅林市政协主席承厚主席也擅此道……” 宏正和尚一边烹茶，一边和林局娓娓道来，谈一些梅平县、梅林市的领导人爱好和性格，好像他对这官场的行情特别的熟悉。 林局不时地微笑、点头，附和着宏正和尚评议几句，内心却暗暗不屑。你这贼秃落到我的手里还想耍什么花样？我难道会怕这个？今天来宏正和尚这里谈事，林局自然是有备而来，且看这和尚出什么牌。 两人东扯西拉大半个小时，话都是在外围打转不切入正题。所谓狐狸斗狼狈，我知你的味你知我的味儿…… 林局正云遮雾绕的时候，宏正和尚放下茶杯轻轻来了一句：“林局，我方才讲的这些领导，如果每人都找我要10万美金，你说我该如何对应？” 第10章 高手对弈(二) 好！和尚出招了。 林局泰然自若：“宏正师父何出此言？这些领导都缺钱么？我可不相信。” 宏正和尚决定不再绕弯子了：“林局，我方才讲的这些人，职务都比你高，权力都比你大，关系也比你深……” “然而他们手头没有你的把柄。”林局毫不客气地顶了宏正和尚一句，“所以你和我讲这些没有什么卵用。” “宏林师父已经把你的意思和我沟通了。宏正师父，在我这里不存在利益交换。我就是个小小的副局长，县管干部，没有什么资源。找你借10万美金呢，是因为你不差美金，我没有美金，仅此而已。你倘若不方便，可以不借的。” 林局喷出一口烟，稳起！ 宏正和尚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吃得下么？你这样就坏了规矩了。” “话别说那么难听，您是大德高僧，经常化缘的。你都吃得下我怎么吃不下？”林局环顾了一下四周，“就拿你这草庐来说吧，你不就吃下了么？呵呵。” 林局弹弹烟灰接着道，“其次，你说的是你的规矩，到我这里也有我的规矩。你们和张爱国、林昌伟的交易我又不是不晓得，雨露均沾的道理你会不懂？是你先坏了规矩吧宏正师父。” 林局和张局同为正科，然而张局始终压着林局一头，两人明争暗斗向来不和，这些内幕只有局里内部人员知道，和尚是不清楚的。张局自然也不会挑明，直到现在碰上了这个梗宏正和尚才慢慢理出头绪，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事情就坏在那个护林员身上…… “你收购林场的地，自然资源局国土部门要估价的。巧得很，林业局刚好要并入资源规划局，张爱国又能说得上话，这就是你所说的利益交换吧。呵呵。”林局笑容满面，“可你忘了，你又不得不和我打交道。宏正师父，我们俩有法缘啊……” 宏正和尚终于明白了，林有强敲一笔美金既有缺钱的需求，更深层次的目的是要和张局较劲，见不得张爱国一个人捞好处。宏正和尚心里也暗暗埋怨张局，这些利害关系遮遮掩掩没和自己交代清楚，搞得自己非常被动，看来张爱国的格局也就那样了。这些狗官啊…… 紫砂壶的茶水又沸了，宏正和尚轻轻拿下茶壶。 宏正和尚打着哈哈：“哈哈。林局，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自然是有缘分的……我今日才算有幸认识了一个真正的林局，恕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林局确实是个妙人。哈哈哈。” 哈哈哈，两个老狐狸齐齐大笑，仿佛把所有的尴尬都化解到这笑声里。 …… 崔宇峰在院子里忙活。 他先是把场部办公室所有的抽屉轻轻拉开一条细缝，然后在白如雪的房间门口斜斜地靠了一把扫帚，几个仓库的门槛上摆了几个小石子，在场部办公室门口的地上轻轻抹匀一层尘土，跑到井水旁边把那摇把系上一根肉眼难以察觉的细线…… 白如雪冷眼旁观。 直到崔宇峰忙完，白如雪才说：“你在瞎折腾什么呀，鬼鬼祟祟的。” 崔宇峰说：“我们吃完早餐要出门，这院子里会没人，我得把这院子设置一些记号，有人进来我们会知道的。” 白如雪说：“有用么？” “这是反侦察的最粗浅功夫，我说给你听听啊。”崔宇峰开始向白如雪解释，“抽屉的缝隙我按一厘米设置，如果有人开抽屉我回来就知道。办公室进门有尘土，如果有人进去会留下脚印。” “门口放扫帚，陌生人要进你的房间随手就拿掉或者踢掉了。跨过门槛，会碰掉那上面的小石子，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那口水井，人家要投毒我们俩就死翘翘了。这些都马虎不得。” 哇，小黑心思好重啊，白如雪说：“你这是跟谁学的？部队学的？” 崔宇峰笑笑的：“我和你讲一个常识啊，算是扫盲。做侦察人员会有一个记忆训练，什么东西看一眼立马就要记住特征。其次，自己的房间所有物品都摆放都有规则，别人一动就会知道。我们场部、厨房的东西都是怎么摆放的，我都有数。” “还有，我那房间所有的物品放置有我自己的记号，你要进去乱动我的东西我就会晓得。” 白如雪很感兴趣：“你房间做了什么记号？你说给我听听？” 崔宇峰摇头：“说给你听有什么用？那是我的秘密。” 白如雪一把抓住崔宇峰的胳膊：“我跟你学啊。我以后用得着啊！” 崔宇峰想了想，趁机教育一下邋遢鬼也好。崔宇峰说：“那我告你了啊。我整理自己的房间有个口诀，叫“三九零”，这是基本原则。” 白如雪笑嘻嘻地用心听着。 “三，就是墙壁衣帽钩挂着的衣物从来不会超过三件、书桌上零散放置的物品也不会超过三样；九，所有物品必须保持九十度直角摆放，该靠墙的靠墙，不靠墙的必须不偏不倚；零，床铺上除了一条腰带和帽子不能出现任何个人用品……” 白如雪听出毛病来了，这是崔宇峰装神弄鬼影射自己不会整理房间。 白如雪说：“喂，你故意的是吧？” 崔宇峰笑着说：“我也没糊弄你，我讲的做记号道理和这个口诀差不多，本质是一样的，你自己体会。” 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我才不要体会呢。” …… 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崔宇峰依旧背着那个竹篓。 白如雪说：“你别背这个了，像个老爷爷，土土的。” 崔宇峰说：“你知道啥？越土的东西越实用。我一个护林员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走出铁门，崔宇峰把铁门关上，上锁。 崔宇峰说：“白如雪，现学现用，如果有人爬我们的铁门，我们回家第一时间需要知道这个情况，你怎么处理？” 白如雪哈哈一笑：“考我呀？这还不简单？” 白如雪想了想，走到路边扯下两根细细的野草，轻手轻脚地缠绕在两个门的下面结合部打了个细细的草结……乍一看真的还难以发现这个小记号。 崔宇峰心说，学得还真快，挺聪明的。 白如雪拍拍手站起来，笑嘻嘻地道：“快快表扬我！” 白如雪笑靥如花，晨光下一张脸儿晶莹剔透，崔宇峰轻轻一颤，这邋遢鬼越来越好看了。 第11章 和尚定计 “不能便宜了林有强！”林业局局长张爱国愤然道，“我忍他很久了。” 地点依旧是在宏正和尚的“草庐”，只不过在座的是宏正和尚师兄弟、张局三人。 昨天宏正和尚和林有强喝茶聊几个小时，“愉快”地达成了协议。 这一次博弈宏正和尚是输了。——林局压根儿就不把和尚的社会关系和利益交换原则放在眼里，他就打算干一锤子买卖讹和尚一笔钱了事，也不想上和尚的船。 宏正和尚算是稀里糊涂当了一次冤大头。搞了半天林有强是和张局不对付，见不得他吃独食，所以跳出来下烂药搅混水。林有强手段高超来个一箭三雕：挣了黑钱，给张局上了眼药，还给林业局挣了口碑。妥妥的完胜！ 宏正和尚把林业局长张爱国找来，把情况细细和他说了，气得张局直骂娘。 张局35岁的样子，粗壮敦实，面相威严，很有些官气。他是梅平县土着干部，土生土长梅山镇出去的官儿，在梅平县这个地方也是横着走的人物。 张局发泄了一通说：“宏正师父，你也忍得下？换我在当场就得和他翻脸。” 宏林和尚也说：“师兄，这个林局真不是个东西。您对他太客气了。” “把柄在他手里，奈何？”宏正和尚云淡风轻，“我和他达成协议，省里批示一通过，我就给美金。”宏正和尚给两人端茶，好像并不介意这件事：“我这边的申请报告不是还没提交嘛，上报到省里还早呢。” 宏正和尚话里有话，张局一怔：“宏正师父，您的意思是……” 宏正和尚没说话，端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宏林和尚反应过来了：“师兄，您言下之意，在申请书上报到省里之前，我们还有机会？” 宏正和尚微微颔首：“找大家来今天就是商量这件事的。没错，我们还有机会。” “之所以在林有强面前我没有流露半分不满，就是让他放下戒备心。10万美金对我来说不多，给得起。只是我这个人是讲原则的，林有强坏了我的规矩可不行。想让我做冤大头，他可小瞧我和尚了。”想起林局说话那种阴阳怪气，和尚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张局说：“宏正师父，您有什么计划直接说好了。我全力支持，只要我做得到，对付林有强我绝不手软！” 宏正和尚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法子，最开始想让周主任重新撰写报告避开这个坑，怎奈电视台都把我们发现禅宗门古寺遗迹的新闻都播放出去搞得人尽皆知，我们也在省里吹过风了……”宏正和尚轻叹，“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宏林和尚喝了口茶，笑笑地说：“我只是想不到那个林有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敢告诉我他有个孩子在洛杉矶留学，也不怕收了我的钱他孩子会不会受影响。美国的治安可没那么好的，心真大……呵呵。” 张局眯着眼想了想：“宏正师父，不对吧？林有强的儿子好像不在美国。” “噢？”宏正和尚睁大了眼睛，“他亲口说的呀。” “嗐，林有强这个屌毛狡猾得很，他儿子在加拿大！他妈的……”张局忽的站了起来，“师父啊，他骗你啦。你在美国那边打钱打到他儿子账户上，他压根儿就不会在洛杉矶买房子，美国那边要算账找不到他儿子的。” 宏林和尚怒道：“这个狡猾的家伙……” 看来自己又给林有强耍了，和尚脸色也变了。 按捺一下怒火，宏正和尚继续道：“那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人物是林有强和林场的崔宇峰。两位想想，怎样解决这两个人？” 三个人默默喝茶。 半晌，和尚问：“张局，那个林有强林局会电脑吗？” 张局想了想说：“他办公室倒是有一台电脑，只不过林有强很少用，打几个字都让办公室的人帮忙。他电脑是不懂的。” “他有使用u盘的习惯吗？” “林有强就是个电脑盲，哪里会有这个习惯。我们局领导班子没有一个人喜欢用u盘拷贝东西。”张局纳闷儿，他不明白和尚为什么要问这些。 “嗯，那就好办。”和尚点点头，“视频文件无非就是储存在电脑、手机或者u盘，只要换掉林局的电脑，再换掉他的手机，他手头即使有袈裟和舍利也就成了孤证，证据链不完整，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我们先毁掉视频，再找机会找那东西。” 张局精神一振：“这是个法子。但是……”张局马上想到自己领导班子几个人也看过那视频，当时开会的时候当场让大家立刻删除，也不晓得有没有遗留问题。张局问，“宏正师父，手机视频删除后文件能恢复吗？” “能。” “那就麻烦了……”张局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宏正和尚微笑：“找您来商量不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吗？张局，你得想个法子，先在贵局内部把几个主要领导的手机换一茬。能办到吗？” 张局思索片刻：“理论上没问题，换掉林有强办公室的电脑也没问题。只不过手机得找好点的手机换，不能亏了那帮混蛋。” “你打算怎么换？” “老子蛮干，这需要讲什么道理？”张局怒气冲冲捶了下茶台，“班子会议通过的决议就必须无条件执行。老子把人喊齐了当场把他们手机换掉谁敢说个不字？谁不换手机就是谁心里有鬼。林有强再不听话他不敢翻脸。” 张局基层土匪干部的气质表露无疑，不过，这事儿说得通。 “好。这件事张局费心了。”和尚说，“最重要的一件事，还得去林有强的住宅里搜一搜，把东西找出来就万无一失了。” 张局吓了一跳：“这恐怕比较难办吧？东西确定在他家？” “确定不确定总得试试。张局，这件事还得靠你帮忙运筹。”和尚笑吟吟地看着张局。 “我？”张局有些惊讶。 “是的。得靠你。哈哈。”和尚大笑起来。 …… “最后的问题，就是那个林场场部的崔宇峰。我去林场场部参观过，那山上没有网络，护林员也没电脑，简而言之，视频的源文件就在崔宇峰的手机里，东西也有可能在林场……” “师兄，把他交给我吧。我来对付他。”宏林和尚语气平淡，“我有办法。” 张局说：“宏林师父有什么办法？” 宏林和尚瞟了一眼他师兄：“张局你放心办你那边的事情吧。我会找那个崔宇峰谈的，应该没问题。” 噢，张局还是有些担心：“宏正师父，您刚才的计划听听起来不错，可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怎么办？有没有预案？” 和尚喝了口茶：“这是我的事，张局您不用操心，退一万步这件事黄了您也没损失呀。” 张局皱着眉头，心里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第12章 找到目标 送走了张局，茶亭里只剩下宏正和尚师兄弟。 宏林和尚说：“师兄，我也得去办事了。” 宏正和尚说：“慢，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讲的。”宏正和尚缓缓坐下，摆摆手示意宏林和尚也坐下。 “师兄有事请吩咐。” “刚才你在张局面前没有乱说话，也没冲动，很好。你长进了。” “都是师兄平时教诲的。” “这件事你觉得我这样安排有没有纰漏？” 宏林和尚低头小心地回答道：“师兄，我就是一个武僧出身的，见识浅陋，不敢妄加评议，但凡师兄的安排，我都尽力去做的。” “有话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是我们师兄弟自己的事情。” “师兄，这事儿我觉得没有满分的把握。”宏林和尚斟酌了一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讲的这是实话。”宏正和尚点点头，“所以我当着张局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们还得留着最后一手。” “愿听师兄吩咐。” “最后的一手就是要做掉林有强。”宏正和尚轻言细语地道，“这个话不能当着张爱国说的。” 宏林和尚对师兄的话一点不感到惊讶，笑笑地说：“师兄，我原本以为你没这个打算呢，我其实想到了不好意思说先出口的。” “护林员那边翻不起什么浪，他没有太大的利益在里头，他完全就是林有强的棋子。只要林有强一垮，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宏正和尚神态很悠闲，仿佛干掉林局不是个事。 宏林和尚深吸一口气：“师兄，林有强要死要残，您发话。” 宏正和尚哼了哼：“现在谈这个为时过早，且看他的造化吧，我心情好会或许让他留一条命。——哎，阿坤他们都来了吧？” “早都来了。这几天开始干活了。上次带的两个北方的社会青年不中用，这次找了几个俗家弟子过来。” “好。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要随便抛头露面。” “明白。” …… 中心派出所刑警小邓蹬着一台破摩托车“突突突”地跑着，车后面坐着他的搭档辅警大刘，两人穿着便服漫无目的在梅山镇大街上转悠。 摩托车不紧不慢地沿着马路巡逻，辅警大刘突然在小邓耳边说：“快快快！快看，路虎哎。” 小邓刹车一握，抬头看到马路右边赫然停放着一台黑的路虎车。那车看起来也有个六七成新，车牌是外省的。小邓心里一喜：“知道了。手别指着啊，别嚷嚷啊。” 小邓的摩托车停在路虎车50米处，人没下车，先细细观察那路虎车附近的情况。车是停在“梅山牛肉火锅大王”店门口，莫非车里的人正在里头用餐？ “下车。”小邓和大刘下了车。走到路边店铺边站定，大刘摸出一支烟递给小邓，两人盯着那路虎车。 小邓默默地把车牌号记下，然后对大刘说：“你进去火锅店里看看，车主是不是在吃牛肉火锅。” “在这儿看着就行了，进去干嘛？” “进去看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有没有人剃光头、戴棒球帽啊傻逼。如果不是我们要找的主儿，在这儿傻等犯得着吗？” 小邓跟着牛所混，慢慢成熟起来了，在辅警面前越来越有脾气，爆粗口的频次不断增加。 大刘一贯不太服从指挥的：“为什么是我？” “这条街谁不认识我？老子一进去老板娘和小妹见了都会喊我‘邓警官’，他们只会喊你‘大刘’。”小邓瞪了一眼大刘，“你他妈去不去？” 大刘只好说：“行，去就去。你别骂人嘛。” “进去如果发现他们形迹可疑，瞅准机会悄悄拍个照就出来。” “我用的是联想数字手机，没法拍照。你们干警都发了智能手机，就是不给我们辅警发，我们几个辅警意见很大。这会儿要拍照我都没得工具……”大刘委委屈屈地开始吐槽。 小邓掏出自己的酷派智能手机：“给你！拿我的手机去拍。” “我不会用。” 他妈的，真倒霉给自己派上大刘这个屌毛搭档，小邓忍住火气：“你笨啊。这智能机拍照简单得要死。这里是摄像头，摄像头对准目标按一下这个按钮就行了。这里……”小邓把手机递给大刘，“一看就懂的。赶紧去吧，把照片拍了出来牛所有用的。” “你好好表现，干得好我会在牛所和教导员面前给你们讲好话，给你们也配发智能手机的。” 小邓拍了拍大刘的肩膀：“赶紧的！” 大刘接过手机扁着嘴，不太情愿地挪动了脚步。 小邓看了看左右，身子往店铺的墙壁旁边靠了靠，静静地等着大刘的好消息。但见大刘慢吞吞地推开了火锅店的门…… 大刘一进门，里面有四五桌客人在吃火锅，生意还马马虎虎。 小邓没说错，大刘一出现在门口，小妹立马迎上来：“大刘哥呀，欢迎光临，咦？您一个人？吃牛肉面还是吃火锅啊？” 大刘是来办事的，可不会搭上一碗面钱。大刘说：“拉泡尿，用一下你们的洗手间。” 小妹扁扁嘴：“声音小点儿大刘哥，我这儿客人在吃饭呢。”小妹腰肢一扭走开了。 大刘的目光缓缓扫过餐厅，心里一惊，墙角的一桌坐着四个人正在热乎乎地吃着火锅，旁边还摆着几个啤酒瓶。四个人其中一个光头，三个带着棒球帽……好家伙，这是正主儿！ 大刘按捺住激动，装模作样去洗手间兜了一圈又转出来，悄悄地拿着手机从墙角一侧路过。 待到了桌边，大刘用摄像头对着四个人轻轻点下拍照的按钮…… 只听得“咔”一声极轻微的声响，手机的闪光灯闪了一闪，那四个人眼睛一花，瞬间把头抬了起来，齐齐看着大刘…… 坤哥愣了几秒，望着大刘一脸不解，眼珠子瞪得像牛眼一样：“喂，你这屌毛在干啥？” 咹？大刘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咹？我这个，我我我……” 第13章 大刘挨打 小邓靠在店铺边的墙上抽着烟，眼睛时不时往火锅店里瞄上一眼。 突然，小邓听到火锅店里传来一阵喝骂，然后是桌椅“哐啷”倒地的声音。嗯？小邓把烟头一扔，大刘这屌毛难道出事了？ 火锅店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大刘探出半个身子，脖子极力伸着，张大嘴巴冲着小邓喊道：“邓……救我——”话才说了半句，大刘身子一歪被人“呼”的一把拉了进去，瞬间消失在门口。 店内传来一阵拳脚相加的声响和大刘“哇哇”的惨叫声。 哎哟我去！大刘这头猪……这样都能出事？小邓怒急攻心，旋风一般冲了进去。 小邓一进门，迎头撞见焦头烂额的服务员小妹和老板娘。 老板娘和小妹急得在一边直跺脚，嘴里不停地喊着别打别打啦，眼见小邓冲了进来，老板娘立刻惊喜地叫起来：“哎呀，邓……” 小邓伸出手一把捂住老板娘的嘴，对两个女人猛使眼色，低声道：“别认我。” 老板娘和小妹一愣，张着嘴没吭声。 小邓转头一看，餐厅一角，四个壮汉围着大刘正拳打脚踢，可怜的大刘毫无还手之力，被揍得满地乱滚，嘴里哇哇乱叫，两只手却牢牢地抓着小邓的酷派手机捂在肚皮下。四个汉子一边踢打大刘一边骂着：拍，拍！死变态，让你妈逼拍，手机交出来…… 小邓头发根儿都快竖起来了，冲过去二话不说，冲着其中一个光头就是一拳…… 小邓是正经的警院刑侦专业出来的刑警，学业成绩一般，但是搏击课程学得很不错，属于那种相当能打的打手型学员。分配到梅山中心派出所时间不长便崭露头角。其主要特点是：长得帅，跑得快，有大爱（爱管闲事），拳脚犀利，是牛所最赏识的中心派出所武力担当。所以，小邓对自己的实力也很自信。 挨了一拳的光头正是坤哥，这一拳猝不及防打得坤哥满眼星星摇摇欲倒。坤哥嚎了一嗓子：“哎哟，这边，这边。” 围殴大刘的三个棒球帽，立刻有两个人掉过头，冲着小邓挥拳就打，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哟呵，妈逼的还有帮手嗷。” 三个人立刻打做一堆。小邓过了几招后被吓了一跳。这两人拳头势大力沉，自己格挡了几下胳膊肘碰得生疼，其中一个脚下特别犀利，连续正蹬、侧踹，虎虎生风。在两人连续攻击之下小邓被打得连连后退，肩上腿上挨了好几下，所幸没被打中要害。倒是身边的桌椅被小邓“稀里哗啦”带倒一片。旁边的客人呼啦一声全部起身走到一边继续围观。 小邓越打越心惊，今天可碰上硬茬了，平时自己对付三两个不在话下，这几个人怎么那么厉害，来头恐怕不一般哟…… 同样惊讶的还有两个棒球帽和坤哥，这个后生仔身手好生了得，打架相当可以的，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滴？ “啪！”小邓头上挨了一拳， 是坤哥偷袭。这一拳本来要打小邓的腮帮子，小邓闪了一闪，打中脑壳，小邓头一嗡，脚下连连后退，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可讨不到便宜了。小邓嘴里大喊道：“老板娘，快报警！——” 老板娘立马虚张声势：“哎哎，别打了别打了，报警了报警了。” 一听说要报警，四个汉子动作开始缓了下来。 坤哥喊了一声：“停！” 一个棒球帽正半蹲在地下压着大刘的身子，伸手抢大刘的手机，大刘死死地把手机压在身子下面，身子蜷缩得像一只虾米…… 听得坤哥喊停，那棒球帽也停住了，悻悻地站了起来。 棒球帽朝着大刘屁股上就是一脚：“你妈逼偷拍老子们干啥？作死么？手机交出来，不打你。” 小邓冲到前面：“住手！再打人拉你们去派出所。” 坤哥走过来：“你是他朋友么？你朋友偷拍我们你晓得吗？死变态，该打！” 老板娘跑过来劝和：“有话好说，不要打架好吧，我这是做生意的地方……” 躺在地下的大刘梗着脖子喊：“老子拍了又怎么样？四个和尚喝酒吃肉，我就拍了！老子拍了还要发网上。” 旁边的食客不认得小邓和大刘，但是听出这两人口音是本地人，坤哥一行人明显是外地口音，梅山镇本地人的秉性开始暴露，开始给家乡人帮腔。 食客们嗡嗡地小声议论：哟呵？原来是四个和尚喝酒吃肉啊，不是吧？ 有的说，怎么不是呢？你看看，都是光头，那几个把帽子取了说不定都是光头，难怪人家要拍噢……是和尚吧？真滴？哪里有这种喝酒吃肉的和尚，还打人，无法无天…… 这世道，和尚都那么霸道，啧啧啧…… 坤哥眼见势头不对，冲着周围凶巴巴地吼道：“谁他妈的说我们是和尚，谁再胡说八道老子揍死他。” 周围立刻鸦雀无声。 小邓说：“你们别走，警察很快就来，是不是和尚派出所里见。” 三个棒球帽都看着坤哥，坤哥心虚，嘴上依旧硬气：“去就去，谁怕谁啊！偷拍还有理啦？和尚喝酒吃肉犯法吗？他妈的梅山这破地方，一群傻逼管闲事管到天上去了……”坤哥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几个人赶快走路。 三个棒球帽会意，拔脚就走。 小邓松了口气，作势要拦住，嘴上喊道：“喂，打了人想走么？” 坤哥手一指小邓：“你喊，你再喊把你打成一坨屎。” 老板娘说：“大哥啊我不喊也不拦你，账还是结一下吧，这东西也都打坏了……” 坤哥冷哼一声，甩出几张钞票扔给老板娘，带着三个棒球帽麻溜地窜出门外。路虎车屁股一冒烟，坤哥一行人飞一般地跑了…… 小邓把大刘从地上扶起来，嘴上安慰道：“没事吧。” 大刘头一转过来，小邓吓了一大跳。大刘鼻子流着血，两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你看看我有没有事？！” 小邓看了看门外：“你忍忍，先去镇医院看看，然后到所里等我，我去跟一下那台车。”小邓转身就跑。 老板娘说：“邓警官，你刚才是不是在办案子啊？我可没喊你噢，没坏你的事情吧。” 小邓头也不回：“老板娘你表现优秀，没坏我的事。谢了啊。” …… 旁边的看客们又有了谈资，瞬间嗡嗡声又起。 哎哟，挨打的是警察呀，这家伙……唉，现在的警察战力越来越差了，看看，那人被打成熊猫。哎你话不能那样说，那个年轻帅哥还可以，我看一对一的话他不会输…… 第14章 心动时刻 “妈逼的，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啦。”牛所在办公室叉着腰，嘴里气愤愤地骂着。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小邓和大刘。大刘头包着纱布，嘴唇肿得老高，两只眼睛眯着，脸上涂抹了些药膏，油亮亮的一层。 小邓脸上红了一大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倒是没那么狼狈。 牛所看着两人那副模样，又气又好笑。 “你们两个办的什么事啊？大刘你看看你，都给揍成猪头了，你让我这所长的脸面往哪搁？” 大刘说：“牛所，这怨我啊？还不是邓警官坑的我，他自己不去拍喊我去拍……结果四个人打我一个。我不是黄飞鸿哇。” 小邓也不辩解，只是说：“我是让你去拍，可你开闪光灯干嘛。” 大刘委屈地道：“我哪里懂得用那种高级手机？你让我对准按一下，我就按一下……”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牛所往椅子上一坐：“大刘还是要表扬的，至少把嫌疑人拍下来了，留下了证据，挨顿打也值了。我回头通知食堂给你特殊加餐，每餐加个鸡腿两个鸡蛋，给你补下身子，再给你放假三天回家休息。” 大刘抽抽鼻子没说话。心里却想，你给我放假三天回家，我哪里还吃得到食堂的鸡腿鸡蛋呢？牛所他妈的尽糊弄人。 牛所给两人散烟：“说说情况，你小邓是我这派出所头号打手，今天怎么不中用了？” 小邓接过烟：“牛所，这四个人可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练过的，拳脚很厉害。我也不是黄飞鸿哦。” 牛所眯着眼：“厉害到什么程度？” 小邓把烟点上，想了想说：“单挑的话，估计都是我这种水平。” “这么厉害？”牛所心里“咯噔”一下，这几个人如果是冲着崔宇峰来的，那小崔惹上大麻烦了…… 林场的森林里。 崔宇峰挥舞着手里的砍山刀在劈砍几丛枯萎的藤蔓。完事了，崔宇峰扛着风力灭火机“呜呜”地朝着地下吹着，把地下堆积的枯枝散叶吹散…… 护林员一旦发现有的地方落叶堆积较多，必须要风力灭火机清扫，消除火灾隐患。崔宇峰今天的工作任务就是要清除几个隐患点。一台风力灭火机有10几公斤重，背着这玩意儿走山路也是个体力活。崔宇峰忙得一身汗。 白如雪在不远的山岩上，蹦蹦跳跳地采着野花， 一旁的背篓里放着崔宇峰摘采的一堆青头菌和一些野生的猕猴桃。这南方的大山就是好，11月了山里还有好多山珍野果…… 白如雪原本以为跟着崔宇峰巡山是件苦差事，就像解放军背着携行具长途行军，那不得累个半死？谁知道她适应了两天后觉得巡山也是件好玩的事情：可以看到无处不在星星点点的野花儿，潺潺的山间清泉，偶尔冒出个头的小松鼠，咯咯咯突然受惊的野鸡和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儿…… 巡山的时候崔宇峰还顺路教白如雪认识一些野生的花草植物，野百合、破铜钱、满天星、三叶草、鼠尾草……哪些花花草草还能做草药祛病消炎，哪些野菜可以吃。 最奇妙的是崔宇峰还教白如雪如何采下芭茅的长叶子去接取石缝里的泉水，白如雪试了几次，那石缝里的泉水甘甜清凉，爽口得很。崔宇峰说，山里的山民很多人上山都不带水壶的，因为他都晓得如何在山上喝到水，现在你也学会了…… 总之，现在的白如雪一点也不抗拒巡山这个活儿。毕竟，背东西、干苦力的是崔宇峰，白如雪不过是空着双手游山玩水的游客。 这会儿白如雪头上顶着一个自编的小花环，把自己打扮得像个野生公主，笑嘻嘻地哼哼唱唱…… 突然，白如雪脚下的草地上现出盘着的一团乌梢公，棕褐色的蛇鳞阳光下闪着光，那蛇被白如雪惊动了，蛇头昂起吐着信子…… “哇呜——！”白如雪大叫一声，手里的野花一扔，连蹦带跳地喊着：“蛇，蛇，救命啊！” 下边的崔宇峰正忙着，听到白如雪嚷嚷，把灭火机往地上一扔，飞一般地跑了过来。 白如雪小手指着那蛇盘着的地方，眼睛却不敢瞅，只是战战兢兢地冲着崔宇峰喊：“那边那边，快快，毒蛇啊。” 崔宇峰上前两步一看，那条乌梢公懒洋洋地消失在路边的灌木中…… “走了，蛇走了。那蛇叫乌梢公，吃山鼠的，没有毒。”崔宇峰轻拍了两下浑身筛糠的白如雪，“走了！没事了。” “真走了么？” “走了，蛇怕人的，是你吓着它了。” 白如雪转过头，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拍着胸口说：“那蛇好难看啊，我最怕蛇了，看着都瘆得慌。” 崔宇峰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白如雪吸住了，带着花环的白如雪肌肤如雪，在阳光下明艳得像一朵玫瑰花，这邋遢鬼真白，好像晒不黑似的…… 感觉崔宇峰在看自己，白如雪偏过头大胆地望着崔宇峰，眼睛骨碌碌的一眨不眨…… “那个，我这样好看吗？”白如雪扶了扶头上的花环，声音变得柔柔的。 崔宇峰：“……” 这林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萌动。崔宇峰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 白如雪似笑非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冲着崔宇峰轻轻哈出一口气：“我还口臭吗？” 崔宇峰没有像以往那样屏住呼吸，一阵女人的体香味儿袭来，这邋遢鬼的口气现在是香的…… 就这么静止几秒，白如雪的胸膛轻轻起伏着，眼神渐渐迷蒙，红嘟嘟的嘴唇一张一翕，鼻息渐渐粗重起来。 崔宇峰瞬间觉得全身一阵酥麻，一股热流悄悄地浑身奔涌。 恍然间，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轻轻倚靠了过来，崔宇峰心驰神摇，禁不住双手轻轻搂过…… “滴滴——滴滴——”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 两人同时一惊，好像从一场短暂的梦幻中醒来。崔宇峰尴尬地低下头，连忙把白如雪从怀里放开。 “滴滴——”汽车喇叭声又不厌其烦地响了起来。 崔宇峰低声说：“有人在林场喊我们。得回去了。” 白如雪撩了撩头发，低着头没好气地说：“回就回吧。哼。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的慌，跑到山上按喇叭，闲得……” 林场场部的铁门外。 牛所和小邓站在212吉普车边，牛所伸出胳膊不停地在按着喇叭，嘴里兀自在叨叨：“活见鬼了，连看家的人都没有？” 小邓说：“牛所，您这车喇叭声太小了，小崔听不见。” “你懂啥，这山里静得很。这车喇叭隔着半座山都听得到的。” …… 第15章 牛所帮忙 牛所望着带着花环的白如雪，止不住调侃：“仙女，今天看起来怎么那么漂亮？” 若换做平时，白如雪肯定毫不客气地和牛所掰扯几句，今天却不晓得怎么回事，听了牛所这句话却忸忸怩怩没回嘴，脸上飞出两朵晕红。 这下倒是让牛所有些奇怪了，妖精还会害羞？牛所瞅了瞅崔宇峰，崔宇峰连忙岔开话题：“牛所，您这喇叭按得天响，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邓忙道：“小崔，进去说进去说，你有大麻烦了。” …… 林场场部里，崔宇峰拿着小邓的手机仔细端详，确认，那是坤哥！照片上的坤哥剃着个光头，瞪着眼珠子嘴巴张得老大老大，正夹着一筷子牛肉往嘴里送…… “照片抓拍得不错，很清晰。这人我认识，叫坤哥。”崔宇峰冷笑，“打过交道的。” 崔宇峰把手机递给白如雪：“你也看看，是不是坤哥？” 白如雪才看一眼断然道：“就是他，啧，瞧他吃牛肉这个样子，好恶心……” “他们开一台黑色的路虎，车牌也是外地的，”小邓说，“他们的装束也和你讲的嫌疑人特征吻合。” 看来那天掉入陷阱的人应该是坤哥的人了，崔宇峰缓缓点头。 牛所说：“这照片里的4个人基本判定都是光头，我怀疑他们是和尚。小崔，他们是不是？” 崔宇峰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认识这个人，不晓得他的职业背景。”坤哥就是个假和尚，这毋庸置疑。但是崔宇峰知道坤哥身上牵扯到很多关于林场利益的瓜葛，牵涉到林局的计划，还是不要向警方透露为妙。至少，不是现在。 身边的白如雪没有插嘴，崔宇峰知道白如雪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想法一致。 牛所叼着烟：“为了拍这张照片，我们那个辅警大刘被这几个人揍成猪头，连小邓都吃了点亏。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和你们过不去？” 白如雪开始咋呼：“怎么回事？打架了？哪儿打的？哎，不是说小邓很能打吗？” 牛所说：“你别打岔，我和小崔谈话呢。” 白如雪说：“我这会儿不也在谈话吗？” 小邓笑了：“秋芸姐，你到底要听打架的故事还是让小崔谈他的事。” “先说打架的故事。”白如雪笑嘻嘻的。 小邓看了看牛所，这小崔的家属怎么这样啊？老打岔。 牛所斜了白如雪一眼：“那就先说打架的事吧，反正要讲给你们听的。” 小邓只好把路边看到路虎车，然后自己派大刘进去拍照，最后大刘挨打的事情说了一遍。小邓说：“这四个人都是练过的，也就是我，换我们所里其他人都得躺下。” 白如雪听得咯咯直笑。小邓神情有些尴尬。 崔宇峰皱皱眉头：“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还不好笑啊，哪里有那么偷拍的？哈哈。还开闪光灯……哈哈哈。”白如雪最开始还忍着，笑了两声后憋不住了，干脆放肆地大笑起来。 三个人看着白如雪发神经，像看怪物。白如雪一愣：“哎？这么看着我干嘛？这还不好笑吗？” 崔宇峰有些不好意思：“她就这样，你们你别介意。” 小邓干笑两声：“咳，没事。笑就笑呗。反正这一次我是栽了。” “够了够了啊。谈正事儿！”牛所指头点了点白如雪，大嗓门音量高了许多，“你还别笑，等那几个家伙找上门来看你还笑得出么？我告你啊，这几个人身手相当不错，你们得考虑安全问题啦。这林场地理位置特殊，荒郊野岭的你们两个出事了都不会有人知道。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吗？” 训了白如雪两句，牛所接着说：“小崔，两个问题我需要弄清楚，第一个问题，这些人什么来头怎么和你结的仇？第二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见牛所板着脸谈正事儿，白如雪乖乖闭嘴了。 崔宇峰说：“也算不上结仇吧，我就是国庆那会儿遇见那个叫坤哥的带人欺负几个学生仔，看不过眼我帮了那些学生仔一把，这就算结下梁子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还会报复。” “怎么帮的？” 白如雪又插嘴：“崔宇峰把坤哥三个人都给揍了。” 小邓有些羞赧：“真的？小崔一个打三个？” 崔宇峰忙道：“不全是你这照片上的人，人不一样。” 牛所拍了拍小邓的肩膀：“别气馁，我是你们两个的老领导我有数，平心而论，你也不差。人家第一次吃亏，第二次上门的人自然要厉害很多。” 得到领导安慰，小邓心里稍安。小邓顿了顿说：“这都是些专业人士，受过搏击训练的痕迹明显，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的，我觉得你这误会也太深了。” 牛所点头道：“小邓说得对，小崔，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你要不好说可以私下找我聊聊的。” 牛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如雪，他希望对方是来找白如雪的，这样的话中心所一班警察可以无所顾忌大开杀戒轰轰烈烈干他一场。谁知爱贫嘴爱打岔的白如雪这会儿安静得像一只小猫，一个暗示都没有，牛所有些失望。 崔宇峰心知这面前两人虽然是好友，但都是货真价实的警察，思维敏感得很，自己嘴漏了恐怕言多必失，便一口咬定：“没别的事情。” 牛所和小邓对视一眼，小崔没说实话。碍于崔宇峰的身份，牛所也不好再揪着不放，牛所想了想说：“那就是第二个问题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事？” 小邓说：“小崔，这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防患于未然比处理善后更重要，我们不希望发生不好的事情。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你也可以明说的。” 这都是哥们儿，够义气，崔宇峰很欣慰。白如雪却心说，看看，这小邓这么积极，野猪肉吃下去就是这种效果，寻常老百姓要警察这么帮忙那可太难了。 崔宇峰说：“我都不好意思随便麻烦你们，再说，这几个人又没留下犯罪证据。我……”崔宇峰想了想，确实不好要求警察做什么，小邓帮忙打听到这些讯息已经帮了大忙了。总不能让小邓带着警察住这林场吧？ 牛所指头点了点崔宇峰：“你呀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还不了解你？你这脾气总得改改，从来不提要求摆困难。你现在不是我的兵了，是普通老百姓！” 牛所窸窸窣窣从屁股后面掏出一个警用电击棒“吧嗒”扔在桌上：“这个给你拿着用。五万伏高压，挨一下野猪都得躺下。” “另外，你也别出面了，那几个光头佬我替你打发掉算了。梅山镇是老子的地盘，想在这里搞事他娘的那是嫌命长，……” 小邓一听这话，瞬间腰板直直的：“牛所，这事儿交给我！我一路跟踪那台车，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崔宇峰问：“他们住哪儿？” “就住镇郊‘醉仙居’酒楼边上的民宿。‘醉仙居’，就是黄四海老表那个野味店，那个民宿也是黄四海老表开的。” 第16章 风雨来袭 听到牛所和小邓出面去打发坤哥一行人，白如雪大乐。 白如雪说：“哎，你们准备打发这几个光头？” 牛所微微一笑，也没说话，而是看着小邓，眼神尽是鼓励。小邓越来越成熟了，办事的风格越来越接近他牛所。不出意外，这小邓将是梅山中心派出所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牛所培养的最佳接班人…… 小邓笑笑：“别问那么多了，交给我准没错。你们两口子在这林场安心睡大觉吧。” 小邓回话矜持而又得体，还有股子部队那种牛逼哄哄的劲儿，牛所很满意，他喜欢这种。 牛所轻咳两声：“咳，那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了。今天来呢就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帮助你们解决这几个光头佬，另外一件事……” 小邓站了起来：“我去车上拿酒！” 看着小邓走出门外，牛所嘉许道：“这小邓用起来越来越顺手了，我明年准备给他搞个治安队队长干干……” 牛所转过头：“喂，你们俩刚才说的都没有哄我吧？特别是白如雪啊，你的事情马虎不得。” 白如雪扁扁嘴：“知道，自己人哄你干啥？” 见牛所和小邓大包大揽，崔宇峰也没说什么，反正坤哥落到牛所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警察手里没好果子吃。该！ 崔宇峰站起来：“我去做饭。” …… 梅山镇“悦来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蔡鹏飞和伟弟和大口明在谈话。 “你那脚好利索了没有？”蔡鹏飞说，“这一耽搁就好几天，公司事情那么多，我们不能在这乡下呆太久的。” 大口明说：“飞哥，走路没问题，要动手恐怕还是有些不方便。” 蔡鹏飞冷冷地道：“大口明，这是在这乡下办事，你这行情如果落在边境老林子里是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 大口明冷汗下来了，他知道那是什么后果，一般是直接被自己人一枪打死免除累赘。 “飞哥，对不起，我……”大口明嗫嚅道，“这是个意外。” “哼，意外？那些短命鬼谁不是碰上意外？”蔡鹏飞语气阴冷，“干咱们这一行最忌讳失手，一次失手就得拿命去填。我不是苛求你们，而是大伙儿的小命都拴在一起，都想活没人想死！” “飞哥，我，我明天就能动能跑！”大口明有些急了，“不不，我现在就行。”大口明站了起来准备动两下演示。 蔡鹏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大口明坐下。 “你他妈的坐下！伤筋动骨100天，你这样行？我看你这起码还得三五天才像个样。”蔡鹏飞叹口气，“办事要稳妥，别犟着来，要不会出事。” 伟弟说：“飞哥，现在事情越来越难办了，我这两天去山上潜伏观察，艾米姐和那姓崔的小子每天白天都在一起，同进同出。要分开对付他们恐怕是不可能了……” “晚上呢？” “还是分开睡。” 嗯，蔡鹏飞点点头，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大口明讨好地伸出打火机，“吧嗒”……蔡鹏飞瞅了瞅大口明，苦笑一声。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计划得改改，不能再去抄他们的老窝。” 蔡鹏飞斜了大口明一眼：“最迟大后天，我们行动。你这脚要好起来。” 大口明低头道：“全凭飞哥吩咐，我保证没问题。” 蔡鹏飞眯着眼琢磨了一会儿，点开手机，打开百度地图，对伟弟说：“去，拿纸和笔过来……” …… “醉仙居”民宿的后院，石椅石桌，旁边种了些花花草草，环境还算雅致。 坤哥和三个棒球帽凑在一块正在商量着事儿。 一个黑瘦的棒球帽说：“坤哥，我和阿兴从北坡上去观察了整整一天，还去了那个庙宇参观了一下，地方确实挺好，风景也好……” 坤哥敲敲石桌：“鸡仔，说正事儿！让你去看风景了么？” 黑瘦棒球帽原来叫鸡仔。鸡仔说：“咳，坤哥，林场那俩人都作息是这样的，早上6点起床，然后爬山去了山顶的寺庙，回来后男的练武打拳，吃了早餐8点半左右两人同时出门去巡山……” 鸡仔详细汇报林场的作息，从早上一直到晚上熄灯睡觉，讲得很详细。坤哥听得很用心。 鸡仔讲完，坤哥露出笑容：“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那个叫阿兴的大大咧咧地道：“坤哥，这种事儿还能怎么看？冲进去把那俩货逮了，严刑拷打完事。我看了，上下山有20里地，太好办事了。那里就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的地方……” 鸡仔脸上露出一丝猥琐：“那女的长得还挺好看的。嘿嘿。” 三个棒球帽齐齐轻笑起来，嘿嘿嘿嘿。 “啪！”坤哥伸手给了鸡仔头上一个逼兜：“想什么呢？让你往那方面想了么？办正事儿！” 坤哥严肃地说：“你们俩见过那护林员练拳脚了么？” 鸡仔和阿兴点头，见着了。 “功夫怎么样？” 鸡仔笑笑：“是个能打的，能对付，要费些手脚，估计和我差不多吧，”鸡仔望了望几个师兄弟，“可我们有三个人，他才一个。”想到坤哥也在场，鸡仔连忙改口，“我们有四个，四个人。” 不消说，鸡仔内心就没把坤哥算在内，这几个人就是坤哥最弱鸡。 坤哥拳脚差点意思，但是入门早，脑子灵泛，是大和尚最倚重的大师兄，大伙儿自然都得听他的。 坤哥知道鸡仔话里的意思，笑笑的也没生气。这三个师弟都是杠杠滴俗家武僧，从小习武办事果断，跟了宏林和尚好多年，他清楚这几个师弟的实力。 阿兴很有些感慨：“这梅山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打架的民间高人不少，我们跟着师父练了那么多年可没少实战。我看了那护林员的功夫，底子不错，身体素质绝好。就是实战不晓得怎样。” 坤哥冷冷地说：“我吃过他的亏，他实战不比你们几个差，可不能掉以轻心。” …… “冲进去直接开搞，不好。”坤哥话题回到了正点儿，“他们养了条狗，很凶，从铁门外翻进去，那狗肯定要咬人。给了护林员准备的功夫，万一他抄家伙，那对付他就没那么容易了。那林场还有座机，女的会有时间报警。” 三个棒球帽点头，坤哥分析得对。 “所以，我们行动的时候最好是上午，必须在那两人外出的时候悄悄进去，埋伏起来，等他们中午回家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我负责逮那女的，你们三个直接去控制那护林员。” “狗呢？” “哼哼。”坤哥阴笑道：“那条狗我一直想弄死它，他妈的太讨厌了。到时候用这个……”坤哥“唰”的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我买了四把刀，每人一把，狗咬谁谁就杀狗。” 得嘞，这个主意不错！听坤哥的！ 鸡仔说：“没问题！等他们俩上午8点半出门，我们就从铁门翻进去，到院子里埋伏起来等他们回家……” “啪！”坤哥又一个大逼兜：“你傻啊。干嘛一定要翻那大铁门？大门那个地方地势开阔没什么遮挡，万一他们半路一回头瞧见了呢？” “他们那林场前面是砖墙和铁门，后面是一片竹林子和一片山崖，没有围墙的，我们从半山腰悄悄摸上去，从后面进去……” “对！”鸡仔回忆了一下，“我在山顶看得清清楚楚，那林场后面山崖不高，能爬，上面是竹林和菜园子，我们从菜园子绕前面去，万无一失！” 嗯嗯嗯，大有道理，这样计划就完美了。 “去！拿纸和笔来，我给大伙儿画明白点儿。”坤哥向鸡仔下了命令。 第17章 重蹈覆辙 “蛋蛋最近好像不太听话了，四处撒尿，到处乱跑，没事汪汪叫，躁得很。” 山间的溪流边，白如雪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崔宇峰蹲在溪边掬水洗脸，听白如雪这样说，崔宇峰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笑地说：“现在是十一月了……” “你脑抽啊，我问蛋蛋最近为什么这样，你说十一月，你什么意思啊？” 崔宇峰闷声道：“蛋蛋快3岁了。” 白如雪还没明白过来：“3岁……你，哎，什么意思嘛。” 崔宇峰不想再解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走吧，回家，要做午饭了。” “跟你这人聊天真费劲。”白如雪作势要从岩石上跳下来，“喂，扶下我啊。” 崔宇峰扶着白如雪跳了下来，一阵香风拂过，崔宇峰握着白如雪柔柔的小手，心神一荡……那天无意中拥着白如雪，崔宇峰差点儿情不自禁，虽然说两人没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但是那一点灵犀却在一瞬间悄悄叩开。 事后两人再也没有提及那天的事情，但心里已经播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酥酥痒痒的，像萌动的小草在丰腴的泥地里伸着懒腰。 从那以后两人对视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崔宇峰看白如雪，居然有了一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感，夜里做梦都时候这邋遢鬼都冲着他笑。 崔宇峰悄悄瞟了一眼白如雪，白如雪脸儿红红的，眼神湿湿的。崔宇峰赶紧松开手：“时候不早了。走吧。” 白如雪哼了哼：“我刚才想明白了。” 崔宇峰边走边说：“想明白了什么了？” “你应该给蛋蛋找女朋友了。” 崔宇峰笑笑：“我其实早就想好了，礼拜天我们带蛋蛋去山下的下田村转转，那里有几户人家养了几条小母狗。十一月份，是狗狗谈恋爱的季节，可不能亏了蛋蛋。” 白如雪“噗嗤”一声：“那你现在把蛋蛋关在家里它不慌吗？” “狗狗发情会离家出走，跟着我们出来不好，他闻到过路野狗的气味就跑得没影了。” 咯咯咯，白如雪笑个不停。 崔宇峰尴笑两声：“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就笑了，怎么啦？”白如雪紧走几步，走到崔宇峰面前站定，咬了咬嘴唇：“蛋蛋要谈恋爱了，你呢？” 崔宇峰脸嚯地红了。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声音软软的：“那天你抱了我，你原本是想亲我的，对吧？” 崔宇峰低着头，像个木头。 “你现在可以亲我，这里没人。”白如雪笑嘻嘻地轻轻贴近，鼻息可闻。 崔宇峰心脏砰砰跳：“抱歉，我，我那天，那个是突然间犯糊涂……” “怎么犯糊涂啦？你不想亲亲我抱抱我吗？”白如雪的声音越来越嗲。 “白如雪，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白如雪仰着脸儿盯着崔宇峰的眼睛。 崔宇峰在白如雪的注视下沉默半晌才开口。 “你别这样……我就是个护林员，乡下娃，你想过没有？”崔宇峰说话不再磕绊，“你家世那么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不介意！” “我连一个秋芸都照顾不到，我也根本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白如雪，你迟早会离开的，你不属于这里。而我，可能一辈子都会在这山里终老……”崔宇峰鼓足勇气，“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你喜欢我吗？”白如雪执拗地打断崔宇峰。 崔宇峰没吭声。 “没否认那就是喜欢我啦？” 崔宇峰无法回答白如雪的话。脱胎换骨的白如雪明艳不可方物，更兼聪颖开朗，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可是，会走到一起吗？ 老莫说过，有一天他会来带走白如雪，那时候的白如雪便会像一缕青烟一般消失，消失于繁华都市，消失于崔宇峰从未体验过的另一个花花世界，仿佛她从未来过。一念及此，崔宇峰心里就空落落的，秋芸给的创伤还没彻底痊愈呢…… “你说话呀……” 崔宇峰望着白如雪，艰难地吐出一句：“对不起，我恐怕……” “恐怕什么？” “我怕我留不住你。” “怂货！”白如雪轻骂了一声，猛地环开双臂往崔宇峰脖子上一绕，一张红嘟嘟的小嘴朝着崔宇峰的嘴上印了上去。 “噗咚——”崔宇峰的竹杖和背篓掉在地上。 …… “上！”坤哥一挥手，鸡仔几个人从山崖下一个箭步窜了上去，迅捷如猿猴，武僧扎实的基本功展示得淋漓尽致。 三个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坤哥没有。他是来和护林员见真章的，是时候和那小子算总账了！ 四个人低伏在一片竹林子边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眼前是一大片菜地，红红白白的生机盎然。一畦草莓开始泛红，煞是好看…… 坤哥抬头望了望那了望台，上面没人，安全！ 坤哥手一挥，无声地发出前进的指令。鸡仔一个前滚翻，干净利落地滚到那小径边上，向坤哥点点头，示意他要突进了。 鸡仔猫着腰疾走，才走了几步，只听得“咯嘣”、“哗啦”一连叠巨响，鸡仔的身子像风筝一般划过，瞬间被一个吊索套住一只脚被倒吊了起来…… 鸡仔“嗯——”地一声闷哼，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展示出良好的心理素质。 坤哥和剩下的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面容失色。旁边的阿兴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妈个逼啊，”坤哥气得直哆嗦，“快快快，救人，把鸡仔放下来。” …… 山路边的小径边，白如雪像八爪鱼一般搂着崔宇峰的脖子。崔宇峰在白如雪那片小舌头不断地诱导下，恍如进入了一个魔幻的世界。两人忘情地地拥吻着。 耳边是沉重的呼吸，天空在旋转，世界在颠倒…… 林场的菜园子里。 “汪汪汪——”蛋蛋狂叫着冲向坤哥。 “狗、狗，狗来啦！”阿兴气急败坏。 坤哥“唰”地拔出匕首，铁青着脸：“去，干掉它！” 阿兴一个虎跳，挥着匕首摆了个架势，等着蛋蛋扑过来，好给这畜牲一个好看。 坤哥抱着鸡仔的身子拼命往下拉，旁边的师弟把匕首拔出来，一个纵身跳过去，三两下把那吊索的绳子割断，把鸡仔放了下来。 蛋蛋是条机敏的猎狗，看到阿兴手里的匕首寒光闪闪，冲到离阿兴两米远的地方却不再靠近来，只是龇着牙“汪汪”地乱叫一气。 阿兴挥着刀子往前冲，蛋蛋却灵活地往后退，阿兴手里的家伙总是够不着。 坤哥大骂：“这条畜牲他妈的，阿兴，你动作快点，这狗叫得太大声了，不能让它这么叫下去。” 看着鸡仔脚上的绳索解下来了。坤哥手一指：“你们俩包抄，从那边绕过去，断这条狗的退路，干死这条狗！快！” “妈卖批的……”鸡仔满口骂着粗话，把绳子狠狠地往地下一掼，带着师弟旋风一般地从旁边窜了过去。 第18章 情况突变 “噗通！”鸡仔和他师弟没有任何悬念地掉进了翻板陷阱…… 鸡仔良好的心理素质终于崩溃了，那两米深的陷阱里传来绝望的一声长嚎：“啊——我操你大爷——” 坤哥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兴也顾不上对付蛋蛋了，拔脚就往陷阱那边跑，嘴里喊着：“哎哎，你们两个没事吧，啊？没事吧？” 陷阱里传来鸡仔和师弟的狂叫：“快快，把板子拿开！把板子拿开！” 这种翻板陷阱的设计很简单但是特别实用：一个深坑上面的正中央有一根横梁，一块长度小于坑长度的木板钉在横梁上，无论是从前还是从后踩上去，木板都会倾倒，人或者动物会顺顺当当掉下去。这种陷阱多是山民用来捕捉野猪和麂子的机关。 现在的鸡仔两人掉了下去，那木板又恢复了原状，外面只听得到陷阱里两人闷声闷气的嚷嚷。 阿兴和坤哥两人忙不迭地去救人，坤哥落在后面。却不想蛋蛋汪汪叫着扑了过来，瞅准了坤哥没有防范，蛋蛋冲着坤哥的屁股狠狠一口下去。 “嗷——！”坤哥痛得一声大叫，转过身子挥舞着匕首怒目圆睁：“死狗，他妈的老子和你拼啦！” 蛋蛋丝毫不惧，依旧冲着坤哥汪汪地乱叫一气。 菜园里子人的咒骂声、蛋蛋的汪汪声传得老远…… 崔宇峰猛地松开白如雪，歪着头在倾听。 白如雪也愣了一愣，聆听了一会儿说：“是蛋蛋……它好像在生气。” “不好，有人闯进场部了。”崔宇峰紧张起来，“蛋蛋在喊我帮忙。” “你把这背篓拿回家，我先去看看，你后面来。”崔宇峰心急火燎，把背篓里的砍山刀一抓，迈开大长腿就飞跑。 白如雪在后面喊：“你小心点儿啊！——” …… 坤哥四个人喘着粗气，大眼瞪小眼，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蛋蛋龇牙咧嘴还在发威，一边汪汪乱叫，一边还发出“呜呜”的威胁…… “这条死狗他妈的……”坤哥牙缝里狠狠喷出一句。 “坤哥，咋办？您说？” “坤哥，这动静太大了，没法埋伏啦。” “坤哥，您这被狗咬了，得赶紧下山打疫苗……” “这护林员他妈的太阴了。前面还不晓得有没有机关啊坤哥……” 几个师兄弟叽歪了一会儿，坤哥终于打定了主意。“他妈个逼的真是倒霉透了……”坤哥胸膛起伏着，望着前面仅在咫尺的院子呆了几秒，恶狠狠地道，“今天先便宜了那小子。撤！” 在蛋蛋的狂叫声中四个人连滚带爬走了…… 崔宇峰握着砍山刀，一阵风冲进院子，蛋蛋跑过来迎接主人，汪汪乱叫着往菜园子后面跑，崔宇峰跟在蛋蛋身后，——怎么回事？又是他娘的从后面上来？不可能吧？ 竹林子边上一片狼藉，那翻板陷阱又被力气大的人掀开了，放置横梁的地方露出褐色的泥土。后面山崖边的小径上被踩出一溜的痕迹…… 崔宇峰细细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头看着手头捏着的长长的一截尼龙绳……断面整齐，这是被刀割断的，来人带着凶器。 崔宇峰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被吊起来还好说，可是有这么蠢的贼么？第二次掉进陷阱？说不通啊。 崔宇峰走近那被掀开的陷阱边观察，又是深深的踩踏痕迹，难道，是另外一拨贼？不是和尚？ 白如雪扛着猎枪吭哧吭哧跑了过来：“人呐？” 崔宇峰站了起来，平静地说：“我们的麻烦估计不小。” …… 林场场部里。崔宇峰心事重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两拨人，”崔宇峰说，“极有可能有一拨是冲你来的。没那么傻的贼连续两次掉到陷阱里去。” 白如雪脸色微变，如果崔宇峰说的是真的，那肯定是蔡鹏飞的人来了。白如雪了解蔡鹏飞的手下，也了解他做事的风格。蔡鹏飞那边的人赤手空拳打架没多厉害，但是心狠手辣远超常人，动辄就是武器炸弹从不在乎人命，比和尚可怕十倍百倍。 白如雪站起来：“我打电话问问老莫。” 崔宇峰阻止：“别打扰老莫了，老莫这人心比头发丝还细，有异常情况肯定会事先通知，你现在一个电话过去估计他也是蒙圈。” 白如雪急道：“那我们应该找谁打听啊？万一是蔡鹏飞来的人那可真是麻烦了。” 崔宇峰盯着白如雪：“你在这山上有没有对外联系过？” 白如雪一阵心虚，嘴上依旧应道：“我，没有！” “这是要人命的事情，你可别哄我。” “那个……如果真要说对外联系，就是那个，”白如雪还是妥协了，指了指院子里的三蹦子，“我就在网上下单买了那三蹦子。” 白如雪急急地补充：“那也不会对外暴露什么的呀。我都说了，留的是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白如雪心一跳，莫非蔡鹏飞找客服打听到了蛛丝马迹？厂家的客服没恪守职业底线？那个蔡鹏飞精得像条猴最会哄女孩子开心……白如雪嗫嚅了两下没敢再说下去了。 崔宇峰何等聪明的人，立马就看出了问题：“你拿不准，对吧？” 白如雪有个坏毛病，就是死鸭子嘴硬，永不认怂。白如雪一跺脚，嘴撅得老高：“我反正说不会就是不会！” 崔宇峰一拍桌子：“你呀你呀。我都不晓得怎么说你才好。你那么机灵的人，这种事情能打马虎眼吗？你为什么不和我事先讲清楚？这是要命啊！” 白如雪委屈地哭了，嚎了起来：“怨我啊？谁让你当初对我那么凶，老是整我，嫌我这个嫌我那个，嫌我不能走路不能跑，我就想着有个三蹦子能出去透透气的……” 两人一个时辰前还柔情蜜意卿卿我我，这会儿立刻鸡飞狗跳，崔宇峰抹了一把脸，他妈的，邋遢鬼又原形毕露了。 噢，倒过来还是我错啦？崔宇峰颓然坐下，瞅了瞅白如雪，白如雪背对着崔宇峰，肩膀一抽一抽的。现在和邋遢鬼斗气于事无补，得想想法子。 崔宇峰思忖半晌，抓起座机开始拨打电话。电话铃嘟嘟的，白如雪转过身子，嗯？小黑在搬救兵了，他有办法。 “喂？小邓吗？是，我是崔宇峰。” “有要紧的事，你听我讲啊。” …… 第19章 小邓发威 梅山镇郊外的一家农家乐门口。小邓戴着一个破旧的摩托车头盔，蹬着旧摩托车停在国道旁边，他在冒充拉客仔。 接到崔宇峰的电话，小邓心急火燎地骑着摩托车跑到梅山林场山下的国道蹲守，如果确认是路虎车，人是那天几个光头佬，那么林场肇事的元凶可就找到了。他们居然敢在梅山镇肆意妄为，那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小邓知道任何人要从林场下山回镇上，必须经过这国道，跑不掉的。人是不是那天看到的几个光头佬，崔宇峰不能确定，小邓也拿不准，眼下能做的就是蹲守。 小邓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20分钟了，正主儿应该快现身了吧。 小邓没有失望，远处一台黑色的路虎出现在视线内，越来越近。小邓眼一眯，注意看那车牌，他妈的，是光头佬的车！这就没错了，是这几个屌毛干的好事。 路虎车带着一股尘土从旁边经过，小邓待那车走出100米的距离，轻轻按了摩托车的点火键，油门一加，跟了上去。 路虎车往镇上开，小邓一路跟。那车慢悠悠开到了镇医院门口，停住了。车门“乒乒乓乓”打开，没有意外，下来光头佬坤哥和三个棒球帽。小邓一乐，这下没得跑了，坐实了。 坤哥和三个棒球帽匆匆进了镇医院大门往急诊室跑。小邓纳闷儿，小崔电话里没说过他们交手啊？这几个人跑医院干嘛？小邓把摩托车头盔扶了扶，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不到一个钟，坤哥又带着三个棒球帽匆匆出来了，几个人上了车，路虎一阵轰鸣又出发了。小邓把烟头一扔，悄悄地又跟了上去。 才跟了三里地，小邓把摩托车停住了。不用跟了，前面就是醉仙居民宿，这几个屌毛到家了。小邓冷笑一声，等老子来收拾你们吧！ …… 镇医院的诊疗室，小邓问那大夫：“20分钟前那光头来看的什么病？” 这个大夫是个年轻小伙儿，才分到镇医院没多久，不认识小邓。小伙儿打量了一下小邓皱皱眉头：“闲人免进，不是看病的请出去。” “噗！”小邓的警官证扔在桌上，“警察办案，注意配合。” 小伙儿一愣，立刻变脸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我帮你查查。” “这是中心派出所的邓警官，在梅山大名鼎鼎你都不晓得。”旁边一个打针的小护士认识小邓，笑嘻嘻地说：“别查了，那光头被狗咬了，刚才来打的狂犬疫苗，屁股上被咬了两个大洞……” 小邓微笑起来，坤哥这倒霉孩子。 镇医院门口，小邓给崔宇峰打电话：“确认，是那个坤哥去了你那里，嗯，他给蛋蛋咬了，咬了屁股。好狗啊，你晚上给蛋蛋加餐……嗯嗯，我去帮你收拾这几个屌毛。” “哎，放心，不会乱来，老子是人民警察，要防患于未然。是的，防患于未然。” “还有什么诉求崔宇峰同志？哈哈。放心吧。没事，交给我！” …… 梅山林场办公室里。 崔宇峰对白如雪说：“是坤哥他们，坤哥还被蛋蛋咬了屁股，去医院打疫苗，被小邓盯上了。” 白如雪大乐：“蛋蛋真厉害，哈哈。”蛋蛋在门口蜷着，听到女主人叫它的名字，头歪了一歪。 崔宇峰望着蛋蛋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人找到了就好，小邓帮我们出头了，他要找坤哥的麻烦。” 白如雪说：“怎么找麻烦？小邓会抓人么？” 崔宇峰说：“应该是传唤吧，这梅山是乡下地方，警察办案也是乱来的，谁知道呢。” 白如雪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是蔡鹏飞的人就好，可把我担心死了。” “没那么乐观啊白如雪，”崔宇峰摇摇头，“这一次是坤哥，那上一次掉进陷阱里的人是谁呢？” 崔宇峰眯着眼苦苦思索…… “咔哒咔哒”的皮鞋声响起，小邓昂首走出刑侦办公室。 此刻的小邓装扮和以往迥然不同，笔挺的警服下是全副武装：勤务腰带上别着警用五件套，伸缩棍、催泪喷射器、警用电棍、手铐一应俱全。更慑人都是勤务腰带边还别着一把乌黑的92式警用手枪。 小邓皮鞋铮亮，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嘴角上叼着一支烟，整个人酷帅狂拽、杀气腾腾、不怒自威。 这套行头只有在市县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才有机会穿出来亮相。年轻的内勤女警打趣：“小邓你这是干嘛？要去拯救梅山人民么？” 小邓用指头顶了顶墨镜：“警察应该有警察的样子嘛。” 女警嘻笑：“牛所和老汤都不在家，你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看把你能的。”女警拿过一叠表格递给小邓：“签个字吧，你这全副武装怪吓人的，出了事儿可不行。” 小邓潇洒地在枪支签领表格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 女警又道：“执法必须两人同行，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教导员回来骂人。” 派出所拢共才那么几条枪，大刘还在家养伤，哪里还有人手？ “啰嗦……”小邓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挺了挺肩膀，大步向门外走去。 迎面走来一个年长的警察，见了小邓这副模样呆了一呆，想问两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小邓微微点头，算是向同僚打招呼了。 门外，停靠着一台亮闪闪的白色警用摩托车。摩托车“突突”地发动起来，小邓把烟头一扔，轻轰油门，瞬间消失在门口…… 年长的警察指了指门外问那女警：“这家伙今天发什么神经？” “谁知道呢？人家邓警官是梅山警界神探，长得帅、跑得快、有大爱。是牛所的贴心豆瓣儿，现在都有个绰号叫‘小牛所’了。我要问他要干嘛他睬都不睬我，屌得很。” 年长的警察摇摇头：“可能是我老了……” …… 醉仙居酒楼的餐厅里。 这餐厅不大，有一排卡座和十几套座头。这会儿是下午2点多了，已经过了用餐时间，空荡荡的餐厅只有坤哥一行人用餐。 坤哥和鸡仔几个点了一桌的野味，桌上放着几瓶啤酒。 坤哥把酒杯一端，鸡仔劝阻道：“坤哥，医生有交代，打了狂犬疫苗不能喝酒。” 坤哥一呆：“医生有这么交代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医生交代了，我们都听见了，阿兴和小师弟连忙证明。医生说了，喝酒会加重疫苗的副作用，影响疫苗吸收和预防效果…… 坤哥悻悻地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妈了个逼的，真是倒霉！着了那护林员的道儿，连酒都没法喝了。” 鸡仔说：“坤哥，您别上心，咱们还有机会，只要他人还在山上就跑不了。” 就是就是，坤哥，放心吧，有我们呢…… 餐厅的大门推开，一阵清脆的皮鞋声响起，“咔哒、咔哒。” 前台小妹的声音响起来：“欢迎光临，哎……那个那个。”小妹被来人的凛然气质镇住了。 又静了半晌，门口响起酒楼老板的声音：“哈哈。我当是谁呢？哈哈。邓警官呀！你好你好。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坤哥四个人一愣，缓缓转过头…… 第20章 小邓发威(二) 小邓戴着墨镜，看都没看坤哥这一桌。 “丁老板，最近有没有私自买卖野生动物啊？”小邓拖长了嗓音。 “没有没有，邓警官哪里话来？哈哈。大家那么熟了，别开这个玩笑。”丁老板凑上前去，讨好地掏出一盒华子，给小邓递过一根。 “丁老板，我火眼金睛，你可不要哄人哦。”小邓喷出一口烟。 “嗐！邓警官别老是吓人啊。我胆小。”丁老板前后看了看，“怎么？就您一个人？吃了中饭没？我给你整几个菜喝二两？” 丁老板小声说：“去小包厢，您今天这身行头，扎眼。” 小邓摆了摆手：“别来这套。我问你丁老板，最近你这民宿有没有出现什么形迹可疑的外地人？”小邓这才缓缓把目光转向坤哥这一桌。 坤哥低声道：“吃，别看那边。” 坤哥几人立马低头吃菜。 “没有没有。我这里的客人都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哈哈。”丁老板随着小邓的目光瞅了瞅坤哥那一桌，下意识地和小邓打着马虎眼儿。 “真的么？有没有看到几个喝酒吃肉的假和尚？” 坤哥和鸡仔几人心里一惊，阿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棒球帽。 “别动！傻逼，吃你的！”坤哥低声喝止。 丁老板忙道：“没有假和尚，没有啊邓警官。你就是喜欢拿我开玩笑。呵呵……”瞅了瞅坤哥的光头和三个棒球帽，丁老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底气不足。 “咔哒、咔哒”皮鞋声由远而近，慢慢地在坤哥这一桌停住了。 三个棒球帽低着头吃菜，坤哥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对一个警容规整、全副武装的警察视若无睹。坤哥缓缓抬头，镇定地道：“有事吗？” 小邓微微一笑，把墨镜轻轻地摘了下来。 坤哥悚然一惊，鸡仔几个人一抬头，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这家伙不是在牛肉火锅店和自己打架的那个小子么？他居然是个警察？！而且，他今天这副模样……他想干啥？ 餐厅里鸦雀无声。 小邓很满意坤哥几个人的反应，轻咳两声道：“继续吃，吃饱了去后院，那里清净，我在那儿等你们。” “咔哒、咔哒”皮鞋声远去了。 丁老板走到桌边颤声道：“喂，几位兄弟，你们这些日子在梅山没犯什么事情吧？” 坤哥手指了指小邓消失的方向：“这个人，他那个……” “他是梅山中心派出所的刑警小邓，出名的能打能跑，心狠手辣不讲规矩。你们几个外地客人来这儿，千万别犯到他手里噢。” 坤哥强笑道：“我们能干什么坏事？你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谢谢老板啊。” “嗯，他待会儿要问你们什么话，好好和人家说说。”丁老板神情凝重，“这年头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别和警察硬杠，和气生财，对吧？” 知道知道，谢谢老板啊。 丁老板不太放心地走了。 鸡仔有些紧张：“坤哥，待会儿咋办？” 坤哥镇定自若：“怕什么？我们又没留下什么不良犯罪记录，在林场也没留下证据，也没伤着人，警察又能拿我们怎么样？他妈的法治社会你怕球啊怕？” 阿兴小声说：“我们打了那个偷拍的屌毛。” “怕个屁。他偷拍他还有理啦？这种治安事件每天都是一堆一堆的，最多赔个钱，没事。”坤哥满不在乎，“哎，待会儿他要问什么话你们别吭声，我来对付他。” 嗯，一切有大师兄，鸡仔几个放下心来。 阿兴说：“坤哥，他要胡搅蛮缠我们要不要干他？” “啪！”，坤哥兜头一个大逼兜：“傻逼！屁大点的事情值得你这么干，这家伙身手不弱，他还有枪呢。你想死么？” “别忘了我们来干的正事儿。哎，记住了，都别吭声，我来。” …… 小邓坐在后院的石桌边，丁老板贴心地送了一壶茶过来。小邓悠闲地喝着茶。 一杯茶刚刚喝完，坤哥带着鸡仔几个人从餐厅转到院子里来了。 几个人小心地在石桌边坐下。坤哥坐在小邓对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阿sir，有话请讲。”坤哥递给小邓一支华子。 小邓没有接坤哥的烟，而是悠悠地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芙蓉王地点上。 好嘛，敬烟递烟是江湖礼仪，天大的事情只要这个小动作一过手话都能说得开，看来今天这个小警察是故意找上门为难人了。坤哥心里有些不快。 “还记得我吧？”小邓架着二郎腿，右手不经意地靠在大腿根部。坤哥注意到，那里离92式手枪枪套近近的，指头一抠，瞬间就能把枪拿到手里。 坤哥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怎么不记得？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那天多有得罪，现在向邓警官赔个礼来得及不？” 小邓微微冷笑：“就这？” 坤哥平静地道：“你说个数。那天那个人伤了，我们愿意赔钱。他偷拍的责任我们也不追究，大伙儿一拍两散，见面还是好朋友。至于你邓警官，您那身手好也没吃亏，你要摆酒我摆酒，要处罚我也愿意接受处罚。怎么样邓警官？” 坤哥心里想，你都没受伤，要处罚老子们说不过去吧？眼下找上门无非就是想讹几个钱，老子还你一个大大的面子总可以吧？ 看来坤哥不愧是做老大的，说话有软有硬，还很给脸面，听起来令人心情舒畅。 谁晓得这小邓跟牛所混久了，耳濡目染匪气日盛，根本就不按套路来办事，他压根儿不喜欢纠缠那些治安处罚条例。 小邓喷了口烟：“你那屁股还疼吗？” 第21章 小邓发威(三) 小邓的话仿佛在众人耳边放了颗炮仗，“砰”的一声坤哥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坤哥直直地盯着小邓，阿兴舔了舔嘴唇，鸡仔的脚在地下不声不响地挪了半寸…… “喵——喵——”丁老板养的一只花狸猫不晓得从哪里轻盈地跳了出来，在院子里一边游荡一边好奇地瞅着几个陌生人。 坤哥轻轻吁了口气，瞅了瞅那只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邓警官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坤哥几人的神情小邓一览无遗，哼哼，全副武装的小邓此刻哪里会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小邓叼着烟：“那条狗叫蛋蛋，扯蛋的蛋，是条赶山狗，专咬人的蛋蛋，所以……有点疼吧？”小邓信口胡诌，他其实也不晓得蛋蛋是否有那个本事，他现在就是想调戏一下坤哥一行，先给大刘出出气，给自己消消火。 小邓的目光移到坤哥的大腿，坤哥不由自主在椅子上轻轻挪了一挪。 坤哥暗暗心惊，被小警察调戏带来的羞怒远不及此刻的惊讶，这小警察用什么法子这么快就知道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而且精准地找到了这里？简直他妈的神了。 不过，此刻坤哥也没心思梳理思路弄清来龙去脉，眼下最要紧的是打发这个小警察。这个警察掌握了自己多少情况呢？ 坤哥是老江湖，眼见对方说话句句直戳自己的软肋，他也不想再陷入被动，而是故作轻松转移话题：“邓警官，您今天这个架势算什么，传唤、传讯还是和我们讲故事？” “你们觉得呢？”小邓弹弹烟灰。 “抱歉，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那就当我和你们分享一个故事吧。想听听吗？”小邓微笑，“从前，噢不，最近，是最近，有一群隐匿的黑社会份子、暴力团伙成员，来到一个叫梅山的美丽乡镇……” “他们几个人身具武功，个个都是犯罪专家。他们私闯民宅烧杀抢掠作奸犯科……” 坤哥“嚯”地直起身子，他要义正词严地驳斥这种乱扣帽子污蔑无辜群众的武断作风。有警察这么说话的吗？ 小邓夹着烟的指头点着坤哥鼻子，示意他闭嘴：“当然，我还没有掌握证据……” 坤哥哼了哼，身子又缓缓靠回椅子，他妈的你也知道自己没证据啊，没证据可以这么乱讲话么？ “不过……”小邓话锋一转。 听到“不过”两个字，坤哥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屌毛说话阴阳怪气的，他想干嘛？ 小邓接着道：“没证据不等于你们没干。比如说，被狗咬了就是证据。对吧？” 坤哥终于忍不住了，斜着眼道：“你可以让那条狗告我呀，它要说人话，我就认栽。” 哈哈哈，小邓大笑起来。 鸡仔和阿兴几个人凶巴巴地盯着小邓，乡下的警察就是和城里警察不一样，浑身透着点邪气，他就不懂法律的么…… “我干嘛要证据？我呢，就是想告诉你们几个这个故事的结局。都听好了。” “吧嗒！”一双手铐扔在石桌上。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副亮晶晶的手铐上。 “这是一副普通的手铐，我们通常不会把人双手铐住，而是铐住一只手把人踮着脚挂在窗户上。这有个名堂，叫‘吊半边猪’。铁打的汉子被当成猪吊个8小时，他就成了一摊泥。全身麻痹，大小便全拉在裤裆里……” 坤哥咽了口唾沫，没吭声。 “看不出外伤的，医院检查不出毛病，就是人辛苦点，回家躺几天就好了。”小邓和和气气地补充了一句。 “滋滋滋，噼啪噼啪”，小邓手里的高压电棒冒着火花，在座的几人登时眼睛一花。旁边丁老板养的花狸猫被蓝光吓了一跳，“喵呜——”一声逃得远远的。 坤哥几个人脸色相当不好看。 “这东西叫警用高压电击棒，5万伏高压。我来解释一下5万伏高压是个什么概念啊。”小邓兴致勃勃地道，“只要是碳基生物，被电一下立刻晕厥、抽搐，失去行动能力。5万伏高压的威力用什么参照呢 ？这么说吧，一头大象挨一下立马嗝屁……” “滋滋滋，噼啪噼啪”，小邓又按了两下：“医院检查看不出毛病的，就是人难受一点，在地下躺躺就能缓过气。这玩意儿不能用来对付上了年纪的人，要出事。对付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挺好，管饱管够不会有问题。” 他妈的，这年头居然还有这种警察！坤哥肚里止不住问候小邓家的长辈…… “哗啦。”小邓把那92式手枪操在手里，娴熟的拉了拉套筒。坤哥几个登时变脸了，这可不得了，这小警察掏枪了！ “这是92式5.8毫米警用手枪。这玩意儿30米内打活物准头好得很。弹匣有20发子弹，一搂火像小冲锋枪似的，人都会给打成筛子……” 坤哥终于崩不住了，冷笑道：“哼，你敢开枪？” “不敢，真不敢。”小邓把枪收了起来，“当然，我说的是我不敢在大街上开枪，但是在深山老林子里就不好说了。把人打死了，没有目击证人，我说有人袭警我开枪自卫，没有问题吧？除非那尸体会活过来说人话……是不是这个理儿？” 鸡仔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像这家伙说的是那么回事。这乡下警察真他妈的无法无天了，这都敢干？ 坤哥强自按捺内心的惊惧：“邓警官，你今儿来就是想和我们讲这个故事？” “没错！”小邓脸色一整，不再嬉皮笑脸，说话的声音开始生硬起来：“你们几个一看都不是善茬，是道上的老鸟。你们的来历，来梅山的目的，谅你们也不会主动找我坦白，我就是传讯你们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今儿来就是要给你们交个底，只要你们再敢踏上那林场一步，我说的这几个后果你们任选一样，包你们满意。” 小邓的目光移到鸡仔身上：“能打，管用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手头一根电击棒就能对付你们四个。你要不信，咱们就在这院子里练练，不算你们袭警。”小邓下巴冲着鸡仔扬了一扬，小邓和几个人交过手，这四个人当中鸡仔身手最好，“试试？” 鸡仔垂头不语。鸡仔倒是真的敢试试，可是眼下这个小警察手头家伙齐全，他要说话不算数自己岂不是倒了大霉？ “别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我告你们几个，这梅山镇巴掌大的地方，你们只要一脚踏进这个镇子我就能嗅到你们的气味。住哪里，去哪里，想干啥，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懂不懂？” 鸡仔几个被小邓一番话吓得暗暗心惊，坤哥却是在想：这乡下警察真那么厉害？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梅山？”小邓发挥了半天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 坤哥拉不下脸在这小警察面前认怂：“邓警官，我没有义务非得要回答这个问题吧，我他妈的不是犯罪嫌疑人。” “那是你以为，你在我这儿已经是了。”小邓微笑，“早知道你是这句话的。很好。” 小邓站了起来：“我会24小时盯着你们的。”小邓按了按坤哥的肩膀，语气很有些悲悯：“好自为之吧坤哥。” “咔哒、咔哒”皮鞋声渐渐远去…… 坤哥转头瞅着小邓的背影，嘴皮子恶狠狠地喷出一句：王八蛋！这狗警察…… 第22章 目标出现 坤哥转头打量了一下院子四周：“这里说话不安全，走，去我房间。” …… 房间里，坤哥叼着烟在琢磨这个事儿，情况很不乐观啊…… 鸡仔说：“坤哥，这个事情要不我们回去向师父当面汇报一下？” 坤哥瞪着眼：“你们说呢？” 几个师弟都没说话。事情没办成，坤哥被狗咬了，自己几个人被一个小警察一通恐吓乖乖打道回府，师父那里怎么交差？绝逼没有好果子吃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小警察说的话你们信吗？”坤哥又蹦出一句。 阿兴老实，说：“我信。” “啪！”阿兴又吃了坤哥一个大逼兜：“傻逼啊，他说什么你都信，他是孙悟空啊他？” 阿兴摸了摸头：“坤哥，他那个，问题是他讲的那些，他都可以做得到哇。在那林场那么偏的地方，别说是警察，我手头有枪我都敢开枪……那个，死无对证，是吧？” 阿兴望了望其他几个师兄弟，希望他们帮帮腔。鸡仔和小师弟把头低下没说话，虽然阿兴讲得有道理。 坤哥手“唰”地扬起，又缓缓放下，阿兴这屌毛太憨包了，尽说大实话。 “反正我们不能就那么回去，也不能打电话和师傅讲这些，丢死人了。”坤哥说，“我们帮师父干了那么多事情哪一样不是妥妥贴贴的？这一次到梅山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出错，师父早就不高兴了。” “再说，师父的秉性你们也都晓得吧？”坤哥阴沉着脸，“会骂我们是废物，然后换别的师兄弟来干活，你们回去后以后有好差事还能派到头上么？” 坤哥指了指门外：“还想开路虎么？” 几个师兄弟都不说话了，坤哥讲的也是事实。就这么回去，以后肯定会被边缘化，有好处捞不着了。 “真正能办事的人，就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不掉链子不放弃，要开动脑筋把问题解决了再回去，这样才叫厉害，这才叫独当一面。一点风吹草动就他娘的一惊一乍，出息……”坤哥狠狠地训了几个不成器的师弟。 鸡仔几个人被坤哥把信心一点一点拾起来了。 “坤哥，那你说我们眼下该怎么办？您发话，我们听您的。”鸡仔开始挺胸抬头。 嗯，坤哥点点头，看来自己还是有点领导力，师弟们孺子可教。 小师弟说：“坤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住？这地方被那小警察盯上了。” 对对对，小师弟的意见得到大家的赞同，这确实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哼。”坤哥冷笑，“我就知道你们的脑袋装的都是屎。好好动动脑子，你们看出问题来没有？” “这民宿的丁老板今天也是第一次和这姓邓的警察谈到我们，说明我们的行踪不是这老板透露出去的。能暴露我们行踪的只有一样东西。”坤哥指了指门外，“就是我们开的那台路虎车呀傻逼！这梅山破地方，拢共才几台黑色路虎？我们的目标太明显了！” 众人恍然大悟，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脑子确实好使。 “我们不能换地方，得将计就计……”坤哥狡黠地笑着，“让那些警察一直蹲守这个路口，盯着这个路虎车，然后我们换个车再出去办事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了。” 好！真好！这是个绝佳的主意。大伙儿都点头。 鸡仔还是有些担心：“坤哥，怎么办事？我们再冲进去？从大门去堵那护林员？” 坤哥摇头：“鸡仔，你办事还是要跟你坤哥多学着点儿。” “我们不能再去林场场部了。那里面有机关，还有条讨厌的狗。我们得去山路上伏击……”坤哥狞笑，“那狗留在场部院子里，姓崔的护林员和那女不是一块儿出门么？那么大个山，我们在他巡山的路径上随便找个地方埋伏起来……哼哼。” 大师兄果然有一套！鸡仔几个师弟顿时茅塞顿开，这是个绝好的法子。 几个师弟顿时摩拳擦掌，那这个事儿可以干！ 坤哥点开手机地图：“拿纸和笔来，我画明白点儿，挑个好地方。然后，一些细节我们再商量商量。” …… 超市露天停车场里，换上便服的小邓一边遛达一边和崔宇峰通电话。 “小崔，你那档事我大致就这么办了。按理说一场小纠纷不会闹那么大动静，我相信他们会知难而退。” “谢谢小邓，有心啦。” “小崔，你究竟有什么事儿你得和我讲实话，我这一招对付普通的蟊贼那肯定是百灵百验，这几个光头佬看起来不像那么老实的人……” “没啥事儿小邓，放心了。这事儿你办得漂亮，我很感谢。” “你呀你呀，就是牛所说的死鸭子嘴硬，有难处总是不肯开口。得嘞，我会帮你一直盯着，有什么动静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挂掉手机，小邓歪着头纳闷儿，小崔这人怎么回事？几个光头佬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会为了一场斗殴揪着小崔不放？有那么治气的么？这好像有点扯…… 鸡仔几个人彪悍的体型慢慢浮现眼前……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小崔肯定有事！ 小邓慢慢摸出一支烟点上。在林场场部野猪宴上教导员老汤讲的话从小邓脑子里忽地蹦出来： “事业编转公务员编没那么简单……” “有一种情况例外，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上面会根据个人的特长和意愿，再加上有人去活动就会有希望。比如，见义勇为，舍己救人，” 这几个光头佬可不是泛泛之辈，小崔莫非想干一票大的？他是侦察员出身，精通侦察技术，身手了得。 老汤的话又在脑子里回响，“再比如……我们开会说到的那档子事，如果给小崔办成了那就好说……” 小邓眼睛一亮，莫非…… 小邓掏出自己的酷派手机，打开相册，点出蔡鹏飞的大头照…… 小邓仔细研究了半晌，不像，也不对，坤哥是一双鼓鼓的青蛙眼，模样丑得一比，这大毒枭文质彬彬英俊潇洒，完全对不上号…… 一台黑色的路虎车“嘎——”地一个刹车。 “喂，兄弟，让让。”司机冲着小邓喊了一句。 小邓“噢”了一声：“不好意思。”连忙走到一边让出停车位。 才走了两步，小邓一愣神，哎？怎么搞的，又是一台黑色路虎车？这梅山最近豪车越来越多了。小邓习惯性地瞅了瞅那车牌，外地车。 “砰！”车门关上，路虎车下来三个人往超市走去。 小邓正想把手机揣回兜里，整个人呆住了，这车里下来两个棒球帽！黑色路虎车、棒球帽！他娘的有这么巧？…… 三个人当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好像有点眼熟。 小邓连忙把手机捧了起来，再次点开蔡鹏飞的大头照…… 第23章 原型初显 下田村的老屋场，大树榕底下摆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茶具、几碟干果、点心。朱大爷热情地招呼着崔宇峰和白如雪喝茶。 朱大爷笑容满面：“小崔啊，该是我们两家的好事，我和你讲啊，我养的那条小母狗是整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和你们家蛋蛋是头婚。呵呵。来年下崽，生两个狗仔你一个我一个，按规矩来……” “整个下田村的没人不晓得你们林场的狗好啊，顶好的赶山狗！朱老三家的大黄狗最近老是在我们家门口转悠，我见一次打一次。你要晚来几天我都着急了……” 呵呵，我这不来了么？崔宇峰笑笑地附和着朱大爷扯蛋。三蹦子停在老屋场边上，距离三蹦子10多米处是一片绿油油的野草地，蛋蛋正撅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和一只漂亮的小母狗在完成人生大事。 蛋蛋两只结实的后腿蹬着地面，趴在小母狗的身后，臀部抖动快捷如同小马达，大舌头软软地耷拉在嘴边，狗头微微仰起，眼里居然有几分陶醉…… 白如雪看得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了。见崔宇峰兴趣不大，白如雪说：“你不看蛋蛋那样子么，好好玩啊。” 崔宇峰瞅了瞅朱大爷，有些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乡下常见的。” 朱大爷笑眯眯地说：“看看就看看吧，正月不见鹰打鸟，二月不见狗连裆。现在是11月，出门见着狗连裆大吉大利，逢凶化吉呢。哈哈！。” 白如雪说：“大爷，您这话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季节狗狗那啥……是好事咯？” “大好！妹啊，你不晓得，养狗是用来还债的，狗子这时候办事是在替主人家挡灾呢。你们两口子近期有什么祸灾啊，这狗子就帮你们冲喜了。” 白如雪抿嘴一笑：“还有这个说法啊。新鲜。” “不新鲜妹啊，老一辈口口相传都是这个说法，我也是打小听村里老人这么讲的。”朱大爷招呼着：“喝茶喝茶，吃点心…… 崔宇峰倒是心里一动，朱大爷这话有意思，最近还真有些麻烦事不晓得是福是祸。菜园子后面的陷阱又浮现眼前，第一拨掉进去的人是谁呢？困扰已久的问题瞬间又上头了…… 崔宇峰手机响了。是牛所。 崔宇峰接通电话走到一边：“领导，什么事？” “小崔，听着啊，先别慌，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白如雪和你在一起吗？” “在一起。” “好，你看好她。告诉你一件事，蔡鹏飞来梅山了。一行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戴棒球帽，开一台黑色的路虎车。你注意了，我把蔡鹏飞的资料发给你，你注意查收把人认准了……” …… 白如雪见崔宇峰走过来脸色有异，说：“出什么事了？” 崔宇峰苦笑，这都是邋遢鬼惹的祸啊，她还在犟嘴死不认错…… “蛋蛋办完事我们得赶紧回去。” “哎哎，出什么事了给我甩脸子？”白如雪不高兴，“不是说好了晚上在村口吃农家乐吗？回去还要做饭，你不嫌麻烦啊？” 崔宇峰望着白如雪：“早先掉进陷阱里的人找到了。” 白如雪一惊：“啊？谁？” “蔡鹏飞的人。他们来了。” …… 崔宇峰在忙碌。他先是在场部周围巡视一番，然后爬上了望台端着望远镜四处观望，下来后又检查了一下白如雪的房间门锁和场部的大铁门、围墙…… 崔宇峰打开仓库拿出一把钢锯，把白如雪房间里的双管猎枪拿了出来，在凉棚里开始吭哧吭哧锯那猎枪。——他要把那猎枪锯成一把短喷子。 白如雪心虚，一直不太敢和崔宇峰说话。这会儿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走过去故作关心地道：“咳，那个，要帮忙吗？” 崔宇峰摇摇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点了点头。 白如雪一喜：“你说呀。” “你和我讲讲那个蔡鹏飞吧，他人怎么样？” 想不到崔宇峰问的是这个，白如雪说：“他怎么样？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形象还不错吧，绝顶聪明，唱歌特别好听，还是美声的。他喜欢唱那个意大利帕瓦罗蒂的歌，我的太阳……” 崔宇峰打断白如雪：“他杀过人吗？” “……”白如雪结巴了两下，“杀过吧，我反正是没见过他杀人，我只是知道他干过这种事。” “练过的吗？喜欢用什么手段杀人？” “喜欢锻炼，主要是晨跑，不是你这种。嗯，那个……他喜欢玩枪，是射击俱乐部的会员。” “他随身都带着枪吧？” “一般情况下是，带着手枪。”白如雪终于明白了崔宇峰问话的意思。崔宇峰一路回来黑着个脸不和自己说话，是了，他要对付蔡鹏飞了。 “你把这枪锯得短短的干嘛？”白如雪说，“这样不是打不远了么？” “打不远，但是近战威力更大了。”崔宇峰把猎枪端起比划了一下长短，“可以藏在身上也可以放进背篓里，隐蔽性更强。来人会带着枪，我也得以防万一。” 崔宇峰把枪放下，盯着白如雪：“蔡鹏飞会杀掉你么？” “我不知道。”白如雪怔了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我们可以报案找牛所呀，还有老汤和小邓可以帮忙。” 崔宇峰眼睛眯了眯：“不用你说，那边估计都乱套了。” …… “悦来酒店” 大堂。 蔡鹏飞正在刷房卡，顺手递给两个小妹一袋零食：“刚才去了趟超市，顺便给两位小姐姐带点儿巧克力。哎，都是高热量的，注意别多吃哦。” “谢谢小飞哥。”两个前台小妹腼腼腆腆接过一袋零食。 小妹不敢看蔡鹏飞的眼睛，抖抖嗦嗦接过蔡鹏飞的房卡…… 蔡鹏飞敏锐地发觉这俩小妹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 蔡鹏飞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长着一副帅脸蛋。在梅山这个偏僻小镇路边行走仿佛鹤立鸡群，回头率超高。他一入住这个酒店办手续，前台小妹看他的眼神就开始迷离，亮晶晶的眸子时不时会悄悄瞟他一眼，嘴角是羞涩的浅笑。 这种熟悉的眼神蔡鹏飞自成年以来不晓得体验过多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乡下小妹清纯灵秀单纯，他偶尔喜欢和她们调侃几句……入住这酒店一周了，一来二去就混了个脸熟。 蔡鹏飞嘴角一扬，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响起：“怎么了小姐姐？今天不高兴？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不是不是。”前台小妹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小的。小妹的眼角瞄了瞄大堂休憩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小飞哥，给你。”小妹把房卡递了过来。 蔡鹏飞盯着小妹脸带微笑，小妹又惶惶地把头低下。 蔡鹏飞接过房卡，眼角瞥过那大堂……休憩区坐着两个中年人抽烟，桌上放着两个手包，两人好像在聊着什么，并没有关注前台这边。 蔡鹏飞心里一动…… 第24章 金蝉脱壳 蔡鹏飞酒店的房间里。 蔡鹏飞紧张地布置任务。 “被盯上了，我们得赶紧走。”蔡鹏飞说，“立刻回房间收拾东西到我这儿汇合。” 伟弟说：“飞哥，确认么？我们这一路来可没露出什么马脚啊。” “你们还不相信我的判断？别啰嗦了，赶紧去办，老子给你们保命。” …… 路虎车在大街上不急不缓地开着。 “去哪儿飞哥？”司机是大口明。 蔡鹏飞镇定地道：“去上次吃饭那个四川酒家。记住，把车停在停车场之后，下车上酒楼，你们不要停留，不要和人说话，借着上厕所直接从那酒家的后门出去等我。我记得那酒家的洗手间旁边有个后门。” “明白，飞哥。” 蔡鹏飞坐在后座，看了看两边的后视镜：几台破旧的摩托车徐徐地跟在后面…… 蔡鹏飞冷笑。 路虎车缓缓停在四川酒家门口的停车场，蔡鹏飞带着伟弟、大口明大步走进酒家。 门口的服务员笑容满面：“欢迎光临，老板一共几位？” 现在是下午五点，还没到用餐高峰期，餐厅里客人不多。 蔡鹏飞站定：“还有包厢吗？” “有，二楼有包厢。” “订一个包厢，带我去看看环境。”蔡鹏飞对小妹说，“我的客人还没来，大概6点半人才到位。” “没问题。”小妹应得很爽快。 蔡鹏飞瞅了瞅伟弟和大口明，伟弟会意：“老大，我们先去上个洗手间。” …… 蔡鹏飞和小妹打量了一下包厢：“不错，就这里了。” 蔡鹏飞掏出一叠钞票：“把你们餐厅拿手的菜点一桌，这里是2千块钱，按这个标准来，多退少补。” 这是大老板啊！小妹兴奋起来：“喝什么酒老板？我们镇上现在流行喝西凤。” 蔡鹏飞笑笑：“可以。听我说小妹，我先把包厢定下来，现在要出去办事，回头我还没来的话，我朋友来找我你让他们先吃，别等我了。” “好嘞！”小妹拿出一张小卡片边写边问，“老板怎么称呼？” “我姓蔡。”蔡鹏飞微笑，“我朋友喜欢叫我蔡跑跑。等下有人来找跑跑哥，你带他们来这个包厢。” 小妹“噗”的一笑，这么个大帅哥起这么个古怪的绰号：“好吧，跑跑哥。包我身上！” …… 蔡鹏飞走出酒家的后门，伟弟和大口明正背着两个大背包在路边等着他。 蔡鹏飞回头瞅了一眼酒家，抬腕又看了看手表，鼻子哼了哼：“走！时间来得及，去镇里的二手车行。” …… 牛所和教导员都不在家，指挥抓捕行动的是副所长老田。 四川酒家的停车场，老田坐在奇瑞车的副驾驶室抽着烟，车后座坐着小邓和一个刑警，都穿着便服，腰里别着手枪。一车的人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的黑色路虎车。 对讲机一阵“毕啵”：“报告，一组抓捕人员到位。” “报告，二小组人员到位。” 小邓在后座提示：“田所，还有后门，后门。” 老田头也不回：“知道，你着急个啥？” 老田对着对讲机喊着：“三组，三组人员怎么样？” 对讲机传起来一阵杂音：“报告，三组人员已经就位，等候指示。” 老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过头笑嘻嘻地道：“老子们这一次集体出动，10几条枪全派上了用场，好久没弄出那么大阵仗了。” 一个刑警也是兴高采烈：“集体一等功啊田所，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司机大声道：“还有普拉多！” 嘻嘻、哈哈。一车的警察高兴得合不拢嘴。 老田说：“亏得小邓机灵，他娘的百年一遇的机会给咱们碰上了，这家伙，牛所和老汤回来还不给笑死。” 一个刑警说：“老田，就小邓这个表现，二等功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老田说，“普通老百姓这种举报都得奖励几万块。” 哈哈哈。大小刑警们都乐了，梅山所要他娘的扬眉吐气了。 小邓说：“田所，牛所电话里可是有交代了，这嫌疑人是大毒枭，身上可能有武器的。得让大伙儿当心点。” 老田说：“有你这中心所第一号打手亲自出手还跑得了？”嗯嗯，毒枭也是人嘛，他还三头六臂不成？小邓先上，然后大伙儿一哄而起，不给他掏枪的机会，没问题的。 警察们相互打气。 酒家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老田抬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吃上喝上了，走！” 四个便衣警察齐齐下车。 老田带队刚进入餐厅，小妹还来不及招呼，迎面走上来两个便衣，其中一个是辅警大刘。 老田问：“没看到人下来？” “没。” “有上洗手间吗？” “没。” “哪个包厢？” “没问，怕惊动他，等您来定夺呗。” “很好！”老田点点头，他的队伍又增加了2人，现在一共是6个人。 小妹这才有插话的机会：“几位老板……” 一个便衣走上前：“小妹，门口那台路虎车的客人在哪个包厢？” 小妹没反应过来……便衣点开手机，跳出蔡鹏飞的大头照：“就是5点左右来的这个客人。” “噢，呵呵。”小妹笑了：“是蔡老板吧？你们是他的朋友？” 老田严肃地点头：“算吧。” “在8号包厢，峨眉。”小妹一边引路一边笑嘻嘻地说，“跑跑哥说了，他可能有点事要晚点来，让你们先吃不用等他。” 跑跑哥？老田一头雾水。几个警察也是莫名其妙，那货不是叫蔡鹏飞么？怎么冒出个跑跑哥？ 小邓脸色一变，情况好像不对，率先大步冲了上去…… …… “砰！”老田气得满脸通红，一拳砸在包厢的餐桌上：“他妈个逼呀！他还说他叫蔡跑跑啊！” “哐当——”一瓶西凤酒倾倒，骨碌碌地滚下餐桌。 一个便衣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没让那瓶子掉下去…… “追——！全镇子给我追！设卡堵住国道出入口，清查所有宾馆酒店……”老田暴跳如雷。 一个便衣望着一桌子的酒菜小声说：“这酒菜人家都买了单的呢。” 老田作势一脚就要踢那餐桌，几个便衣连忙拉住老田。 小邓劝慰道：“田所，别生气，咱们好歹缴了一台路虎呢……” 是啊是啊，有成绩啊田所，有路虎车呢。好好好，追，马上去追！快快快……警察们哄地忙乱起来。 辅警大刘落在最后，看领导走远了，对小妹说：“这些，打包，送中心派出所值班室。” 第25章 水到渠成 奇瑞车里，小邓问老田：“田所，要不要向牛所汇报？” 老田想了想说：“晚点再说吧，和牛所汇报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让我们设卡排查？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司机说：“嫌疑人他妈的太狡猾了，牛所晓得我们失手了肯定发脾气。” 想起牛所的暴脾气，车里几个人都有些小害怕。 老田捶了下大腿：“最好我们赶在牛所回来之前能逮到人，将功补过……” 人在眼皮子底下都消失了，现在逮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哪里那么容易？小邓轻轻叹口气。旁边的刑警说：“大伙儿别泄气，不管咋样咱们还是缴了一台路虎车嘛，价值百多万呢。” “有个屁用啊。”老田喃喃道，“这车要上缴国库，没准儿会变成市局领导的座驾，老子们一根毛都捞不到。” 司机说：“有点好处，按以往的惯例会有个内部通报表扬，发点出勤奖金。” “多少？” “咳，每人会有个几百块吧。” 切，妈个逼的……就这点儿出息，想起一条大鱼就这么跑了，几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小邓说：“我觉得这个事儿还得要尽快汇报。毕竟这个嫌疑人是牛所指定交代过的。” 司机说：“要汇报，你去，你不是‘小牛所’吗？” 老田板着脸没吭声。 小邓脸一红：“我也就是随口说说，那个，其实牛所回来我们也不用怕，至少这次抓捕从计划到实施我们也没出什么错呀。换牛所亲自指挥也就那样了。” 听到这话老田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老田说：“咱们得忙活一个通宵，那时候再和牛所汇报好一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牛所脾气再大也得体谅一下弟兄们的辛苦。” 对对，几个警察都点头，还是领导水平高，会整事儿。 …… “晚上我们睡一个房间吧。”吃晚饭的时候，崔宇峰对白如雪这样说。 恍若天光乍泄，平地一声雷，白如雪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发展太快了，真的太快了，看不出这小黑说话有时候还这么直接。 “啊？这样啊？”白如雪忸怩道，“这不太好吧。” “我们住一个房间比较安全，我怕万一有什么情况来不及反应。”崔宇峰语气很平静，“等这件事过了我们再分开睡。” 原来这小黑是这个意思呀。白如雪把饭碗往桌上一顿：“我喜欢一个人睡！” 崔宇峰愕然：“我这样安排不对吗？” 白如雪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崔宇峰。你他妈的都搂过我了，亲过我了，现在居然还说这种话？ 崔宇峰愣了愣，瞬间明白了白如雪眼神。 崔宇峰低着头道：“我、我觉得我们俩个的性格……咳，那个……” 白如雪“嚯”地站起身来，身子一扭就走了出去。 …… 白如雪冷眼看着崔宇峰忙活。 崔宇峰把白如雪房间的床拆了，把床架在自己的房间搭好，铺好…… 崔宇峰抱着白如雪的床上用品从院子里走过…… 白如雪没心没肺地在院子里遛达，耳朵边夹了几朵太阳花，和蛋蛋在院子里嬉闹。 白如雪对蛋蛋说：“蛋蛋，你今天累不累啊？” 蛋蛋“汪汪”了两声。 “噢，不累呀。你还想着你的媳妇儿呀？” “汪汪汪。” “啊？还要你的小黑哥带你下山玩呀？傻狗，你是有了媳妇了，你小黑哥还单着呢。” 崔宇峰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过。 哼，矫情！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 …… 月是半弦月，挂在天上看起来很清冷。 崔宇峰平躺在床上。床头放着那把猎枪改的短喷子，眼睛闭着，胸膛起伏，呼吸平缓而悠长。 对面的床上躺着白如雪。白如雪侧着身子盯着崔宇峰……这小黑睡得着么？他眼睛闭着呢，真睡还是假睡？ 院子里传来猫头鹰“咕咕咕”的叫声，然后又是一阵“咯咯咯”，白如雪在山上呆久了听这声音习惯了。猫头鹰这扁毛畜牲抓到山鼠后会发出“咯咯”的声音，好像在笑。崔宇峰说过，那是在向雌鸟显摆，猫头鹰很会招风惹骚…… 崔宇峰没睡着，他只是不想和白如雪说话。这邋遢鬼带来太多麻烦了，和尚的事情好说，蔡鹏飞也来了，这几天不晓得会有什么腥风血雨，自己退役好些年了，久疏阵战，能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执枪歹徒么？还有，牛所那边有没有安排呢？怎么也没来个信？…… 对面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崔宇峰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一个温热的身子贴了上来，带着女人肉体的香味儿。 崔宇峰一惊，双眼睁开，却看到白如雪趴在他身上，两只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大，像一只猫。 白如雪喘着粗气，低声吼道：“你他妈的搂了我亲了我，占尽了便宜，就这么完事了？” 崔宇峰刚想开口说话，一条小舌头滑溜地钻进嘴里…… “呜呜呜”……崔宇峰一阵惊悸，双手一揽，却是满满的温香，一瞬间浑身热血上涌，身子轻飘飘地飘向云端。 院子外面的猫头鹰发出得意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 缠绵、缠绵……突然，崔宇峰浑身一阵战栗，白如雪嘤咛了一声，嗯，这么快？ 却不想不到几秒钟后，风云突变…… 黑暗中传来白如雪惊喜的低吼：“哟呵，你他妈的还是个处呀。” 崔宇峰浑浑噩噩飘在云端说不出话来。 “老娘捡到宝啦。”白如雪狞笑。 崔宇峰终于一骨碌坐了起来，望着白如雪，鼻息间隐隐传来猛兽的呼吸声。黑暗中两人对视半晌，崔宇峰把白如雪狠狠地往怀里一拉…… 白如雪的声音仿佛从天际飘过，嘤嘤嗡嗡的：“嗯，嗯，你他妈的轻点儿，轻点儿，呵、呵、我要死了，要死了……” 第26章 狭路相逢 “什么？跑了？妈那个逼啊——”牛所把手机抓起恨不得一把摔在地下，忍了忍，牛所对着手机吼道：“马上全镇监控，封锁国道出入口，排查所有宾馆、民宿……” 电话那头，老田拿着手机对大伙儿说：“听见了？老一套，没啥新意思。” “牛所，兄弟们正在这么干着呢，已经忙了一个通宵了，全所大小干警辅警一个都没睡觉，到现在连早餐都没吃，水都没喝一口。” 大刘递过来一只鸡腿，老田接过咬了一口，费力地咽下：“嗯嗯，缴了一台路虎车八成新，揽胜， 100万起步吧。还行。我们查了，豪华版，市价接近两个‘达不溜’。” 牛所在吹胡子瞪眼睛：“看把你能的，我瞧得上那点零碎么？要大鱼，大鱼啊！” 骂骂咧咧了一会儿，牛所正想挂掉电话，猛地想起一件事，心里立时拔凉拔凉的。 “快快！老田，马上安排人手上梅山林场！”牛所吓得声音都变了，“去林场场部找小崔，保护他媳妇儿。快！” “什么？别问那么多了，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你马上带人封锁梅山林场大小通道！快！要出人命啦老田！” 牛所按掉手机，马上又拨打老莫的电话：“喂，老莫吗？嗐！我这儿……怎么说呢，你马上以省厅的名义下命令吧，蔡鹏飞这屌毛到我这儿了。我这里人手恐怕不够，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啊……” 老田把鸡腿一扔，在值班室高喊：“快！通知所有人立刻回所里集合！” 值班室几个刑警一脸倦意，呆呆地看着老田。 大刘打了个呵欠：“田所，都一个通宵没睡了……” 老田冲着大刘屁股上一脚：“废什么话？赶紧的！要出人命啦！” …… 梅山林场的山腰子上，蔡鹏飞趴在灌木丛里，手里的望远镜观察着林场场部。 崔宇峰和白如雪走了出来…… 白如雪一脸满足，轻轻吻了吻崔宇峰的脸颊，然后倚靠在崔宇峰肩上，说话嗲嗲的：“死鬼，还矫情，一晚上弄了我6回。我这脚都站不稳了。” 崔宇峰红着脸，吭哧了两下：“你先歇着，我去做早餐。” 昨晚的一场剧烈运动，崔宇峰却没有丝毫倦意，整个人倒似有一股脱胎换骨的清爽，原来那个事情这么令人着迷啊。初尝禁果的他乐此不疲地耕耘了大半夜，直到白如雪化成一滩水…… 好了，从此这邋遢鬼成了他的女人，一定要对她好！尽其所能，要保护她的周全，让她过上安静祥和的好日子，两人就在这山里终老过神仙一样的生活…… 有了女人的感觉真好，崔宇峰浑身是劲脚步轻快。白如雪在背后懒懒地喊道：“中午杀只鸡吧，给你补补，不，我也得补补……唉，累坏了。哎，我今天可爬不了山了喂……” …… “啪、啪！”伟弟和大口明两人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蔡鹏飞阴沉着脸：“你们两个狗东西怎么骗我的？我很好骗么？” 大口明手抚着脸儿委屈地道：“我们之前看的，艾米姐确实是和那小子分开睡的。” 蔡鹏飞的巴掌又扬了起来，伟弟急忙辩白：“飞哥，是真的，我和大口明没有骗您，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蔡鹏飞胸膛起伏着，眼里喷着火，手缓缓放了下来。几个深呼吸下来，蔡鹏飞慢慢恢复了冷静。 “等下别和他们废话，直接开枪，不要活口了。”蔡鹏飞声音冷得像冰，“完事后我们三个不要下公路，直接往这山的南边走，那边下山5公里处有个高速公路服务区，我们去那里搭乘便车。” 伟弟说：“我们停在加油站的车不要了？” “哼。”蔡鹏飞冷笑，“再走国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大口明结结巴巴地道：“飞哥，既然我们被盯上了，现在动手会不会有警察埋伏？都一个晚上了，他们有了反应的时间。” 蔡鹏飞微笑：“你大口明也终于聪明一回了。” 蔡鹏飞平静地道：“我们见了可疑的人就开枪，下手要快，乡下派出所一般没有自动武器，他们火力不如我们。我们能脱身。” “会不会来武警，飞哥？” “你怎么屁话那么多？”蔡鹏飞皱皱眉头，“武警指挥权已经被收回了，调动武警公安局长都没有权限，他们走流程要猴年马月呢。” 蔡鹏飞的望远镜再向着梅山镇方向望了一望。 “走！下山！在他们经过的路边找个位置藏起来。干完就走。” 伟弟和大口明把身上的肩包一挎，跟着蔡鹏飞拨开灌木丛，悄悄向山下溜去。 …… 林场路边的灌木丛里，坤哥带着鸡仔几个正林子里游荡。 鸡仔拔出匕首开路，边走边劈砍着路上的藤蔓。 “坤哥，那个姓邓的屌毛警察说过，我们上山他会开枪打人呢。”阿兴一直对小邓的恐吓耿耿于怀。 “怕个屁！这么大个山，他哪里能找到我们？”坤哥恶狠狠地道，“没错，在这山上打死人好坏由得他讲，他就没想过老子们也会干死他？他死翘翘了一样没人知道。他妈的……” 坤哥骂骂咧咧：“这个事儿咱们最后一搏，好赖不能便宜了这护林员。回师父那里交差我们也算尽力了对吧？” “姓崔的小子明摆着干不过我们几个，这还用说？东西拿不回来也得把他揍个残废，给师父出口恶气……”坤哥给几个师弟猛打鸡血。 得嘞！没话说，干就完了！几个师弟信心十足，把人打一顿这个不难办到。 “坤哥，你看那地方怎么样？”鸡仔指着不远处一段路径。那里是个缓坡，缓坡下是一条山涧，一条细细的山间野路穿插其间，这路只要两边一堵人没地方跑，旁边的缓坡可以容得下几个人动手。 坤哥眯着眼仔细瞅了瞅：“挺好，咱们就在那林子里藏起来，那护林员必定打这里过的。” 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鸡仔扒开树丛，正待一脚踏出林子，猛地一下呆住了：对面林子里窜出来三个人，两个带着棒球帽的壮汉、一个瘦高个儿。三人眼珠子泛白，死死地盯着鸡仔，眼神里露出一丝凶光…… 坤哥在身后察觉鸡仔有些不对，说：“站着不动干鸟啊？走啊！” 鸡仔依旧没吭声，阿兴紧走几步上前：“咋滴啦？”阿兴眼睛一瞅前面，他也呆住了。 蔡鹏飞盯着鸡仔手里的匕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一把黑色格洛克自动手枪缓缓亮了出来…… 第27章 狭路相逢(二) 鸡仔嘴角抽搐着：“是警察……” 坤哥喊：“啥？” 阿兴大喊：“警察！他妈的！警察！” 蔡鹏飞肚里冷笑：“警察了不起么？老子打的就是警察……” …… 崔宇峰和白如雪吃完早餐，崔宇峰在收拾碗筷。 白如雪撒娇：“今天我们休息吧，哪儿都别去了。” 崔宇峰笑笑，没说话。 “喂，我真的不想动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说说话。”白如雪一脸慵懒，“我昨晚没睡好。” 白如雪不肯动，崔宇峰自然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场部，崔宇峰想了想说：“那行，休息一天吧，要不，休息一个上午也行。。” “你呀。我看你每天这么巡山也没什么用，其实我觉得你就呆在家里这山上也不会有什么事，偏偏你那么较真。”白如雪望着崔宇峰，“我若是你，我隔天巡一次山，一样管用，人也轻松很多。” “你不懂，我最开始入行的时候也是你这样想的。后来，刘伯和我说过一个道理。”崔宇峰说，“我们做护林员的，其实有很多人躲在暗处观察我们的，只不过我们自己没注意而已。” “要隔一天再巡山，人家会摸准我们的作息规律，偷偷上山伐木、下套打猎，和我们躲猫猫。这样的话隔天巡山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每天都出现在山上，也是给人传递一个讯息，这里随时都有人，不法分子就不敢乱来了。” 白如雪轻笑：“那你巡山的时候路过，坏人躲起来，等你走了他接着干活，不一样是躲猫猫么？” 崔宇峰说：“那不一样，我会看出来的。这山上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哪里少了一棵树，哪里的灌木林子被破坏，哪条小路多了一些野生动物粪便，什么地方给下了捕猎的机关，我看一眼大致就能知道。” “吹牛。” 崔宇峰笑笑的也没辩解，崔宇峰说：“今天休息就休息吧，其实我这两天也有些心神不定，今天就在场部等牛所的讯息也好。” 想起蔡鹏飞来梅山这件事，崔宇峰心里总是不踏实，蔡鹏飞已经来过一次，他会来第二次的。——他会什么时候出现呢？这家伙就像一把高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 从厨房出来，崔宇峰站在场部门口，说：“白如雪，别在院子里待着，到屋里来，不能让人随便看到我们活动。” 白如雪走了过来：“你叫我什么？” “白……白如雪呀。” “你应该叫我老婆啦。” 崔宇峰有些腼腆：“我，我还不太习惯……” 白如雪走到崔宇峰面前，吹气如兰：“我是你的女人了，就是你老婆。” 经历过雨露滋养的白如雪慵懒娇艳，眼含秋水，柔媚到了骨头里…… “叫我！”白如雪靠了过来，在崔宇峰的嘴角轻轻一吻。 崔宇峰心神一荡，咧着嘴：“老，老婆……” 白如雪“噗嗤”一笑：“傻样儿……” 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崔宇峰一把抓起。是小邓打过来的。 “小崔。我是小邓。”电话那头的小邓急哄哄的，“牛所让我转告你，让你注意安全。有个大毒枭要来找麻烦。本来我们一直在跟踪他，没料到一个疏忽不小心跟丢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下午，我们这边忙了一个通宵了。牛所让我赶过来帮你，我现在路上……哎，你今天不要出门了。带着你家的蛋蛋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方很狡猾，有武器的！有武器的！”小邓在电话里不断重复，生怕崔宇峰没听明白。 “我这边还有30分钟赶到！小崔，你等我啊，别乱跑啊！” 放下电话，崔宇峰说：“蔡鹏飞要来了。” …… 路边的林子里，坤哥大喊一声：“跑！” 坤哥的选择是明智的，再厉害的武僧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失去了冲杀的勇气。然而，坤哥却小看了几个师弟的格斗能力。鸡仔和阿兴几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听得大师兄下命令撤退，却没有如丧家之犬的那种惶恐。 鸡仔和阿兴手一扬，两把匕首寒光一闪，冲着蔡鹏飞几个人飞了过去。蔡鹏飞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对面的人反应如此迅捷，连忙本能地抱头躲闪。 蔡鹏飞手里的枪同时也响了。失去准头的子弹没打着人， “叭叭”几声清脆的枪声却惊醒了沉睡的山林。 伟弟从地上一抬头，掏枪正待瞄准，坤哥的小师弟有样学样，“唰！”地又是一把飞刀扔了过来。伟弟胡乱地冲着前面也是“叭叭”两枪。紧接着坤哥的匕首也扔了出去，“笃”的一声钉在大口明身边的一棵树上，大口明吓得一个激灵。警察还会这个？ 四个假和尚像猿猴一般敏捷，飞身就往老林子里钻。跑！乡下警察太残暴了，动不动就开枪打人……他妈的，没有王法了。这如果被枪打中了那才叫死得冤枉呢。 蔡鹏飞三人起身，三把自动手枪冲着坤哥几个的背影“噼里啪啦”一阵射击，直打得林子里的树叶簌簌地掉落。 “停！”蔡鹏飞举手示意停止射击。 伟弟冲上前，向林子里观察，看看自己有没有打中目标。除了一片片飘零的落叶，林子里啥也没躺下，只有不远处不断摇曳的树丛显示着有人还在林子里逃命。 “他们不是警察。”蔡鹏飞懊恼地皱着眉头，“这几个混蛋是干什么的？” 大口明结结巴巴地说：“飞哥，刚才那几个不是警察么？” 伟弟瞪了大口明一眼：“你见过扔飞刀的警察么？” 大口明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但是，他们喊了警察呀，我都听到了。他们喊警察、警察！”大口明说。 蔡鹏飞说：“傻逼，他们是把我们当成警察了。” 噢，原来是这样，大口明明白过来了。但是，已经开枪了，这枪声老远都听得到，估计林场那边都惊动了。往下可怎么办？伟弟和大口明望着蔡鹏飞。 蔡鹏飞摸出一支烟点上，紧张地思考着对策。伟弟和大口明静静地站在一边不敢惊动老大。他们的老大蔡鹏飞头脑灵光胆大心细，应变能力超强，带着手下办事极少出错，这会儿应该会有办法吧？ 蔡鹏飞深吸了一口烟，理了理思路，开始有条不紊地重新布置任务。 第28章 乱成一锅 “我们兵分两路，伟弟，你去追刚才这几个人。” “我？”伟弟不明白，“您不是说这几个人不是警察吗。” “没错，他们不是警察。但这四个人怕警察，也不是善良之辈，他们来这山上估计也是干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去追杀他们。”蔡鹏飞说，“我估计警察已经在这山上有布控了，这四个人逃命刚好动静够大。你一路追杀、开枪，把动静干脆搞大点儿，把警察布控的人手都吸引过去。” “我和大口明去林场场部干掉艾米和那个护林员。在路上守株待兔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冒险博一把。” “完事了记得我们的汇合点，就是那个高速公路服务站。手机都拿好，别把手机丢了。” 蔡鹏飞简单布置了一番，把手枪的弹匣“咔嚓”换下来：“伟弟，你多带些弹药，别省着子弹。” 伟弟心知自己干的这个活儿是诱饵，风险极大，伟弟咽了口唾沫：“飞哥，我，我要追杀他们到什么程度才能赶去汇合点？” “最好的结果把那四个混蛋赶到警察手里，让警察逮住他们算完。一定要干到警察露面为止。”蔡鹏飞平静地说，“伟弟，你比大口明机灵，你有办法脱身的，我信得过你的能力。” 话到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呢？伟弟匆匆把弹匣换上，双肩包一背：“飞哥，那我去了。” 伟弟消失在丛林里。 不到5分钟，林子里传来自动手枪的射击声：“叭叭叭叭！” 蔡鹏飞拍了一下大口明：“跟我走！” …… 路过林子里一个电线杆，蔡鹏飞站住了。 蔡鹏飞眯着眼往上瞅了瞅：“大口明，爬上去，把那电话线割断。” 大口明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呼哧呼哧爬了上去，掏出刚才捡到的匕首：“飞哥，哪根线是电话线？” 这个白痴……蔡鹏飞阴着脸：“你只要割了没被电死，那条线就是电话线。” 大口明嘴角一咧，吸了口气，挥舞匕首狠狠地一阵乱剁。 …… 崔宇峰后悔把那双筒猎枪锯成了短喷子。现在这玩意儿最多只能打30米，威力大打折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崔宇峰挎着枪站在了望台，手扶着高倍望远镜四处观察。白如雪紧跟在他身边。 山脚下有几个小黑点，那是两台破摩托车屁股冒着烟正往山上冲，后面跟着一台奇瑞瑞虎车，不消说，那估计是小邓和他的同事了。好了，警察来了人就安全了。崔宇峰缓缓松了口气。 山里远远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叭叭、叭叭”，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宁静的山里听得很清晰，难道警察和蔡鹏飞的人交火了？崔宇峰端着望远镜仔细朝着枪响的地方观察，茫茫林海，什么都看不见。 …… 老田坐在副驾驶室，耳朵一竖，喊了声：“停！停车！” “下车，快下车！”老田打开车门冲下车。 老田打开对讲机：“一组、一组，呼叫一组。” “一组收到，一组收到。” “听到枪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完毕。” “你们马上从南边山脚靠上去，靠上去，实施现场抓捕！” “收到！马上实施现场抓捕，完毕。” “二组、二组……”老田操着对讲机就地指挥，颇有大将风范。 小邓气喘吁吁跑过来：“田所，危险了危险了。林场场部的电话打不通了！我估计小崔他们出事啦！” 老田冷静地道：“听到枪响了吧？那边在火拼了。只要枪还在响，人就没事。” 小邓把手枪一掏，急哄哄地手一挥：“弟兄们，跟我上！” “慢！”老田说，“他妈的，我指挥还是你指挥，你得服从我的命令。” “这样，小邓，你带这组人配合其他组员，去枪响的地方实施抓捕，我带人去场部看看现场。” 这样安排没毛病，小邓想了想说：“田所，我们人手恐怕不够，才十来条枪，他们要跑路我们恐怕堵不住，这山太大了。” “放心吧，我安排老李去了镇政府，他正在联系下田村一带的基干民兵帮我们封锁山路。你带人给我盯着要紧的地方，注意安全。” “是！”小邓立马行动。 …… 崔宇峰在望远镜里看得着急，怎么回事？他们不动了？把车开到山上了我这里不就安全了？噢，估计那边已经和蔡鹏飞的人交上火了，他们要赶去支援吧。 白如雪在一边看得刺激，说：“喂，崔宇峰，那边枪响得厉害，你不去帮忙？” 崔宇峰无奈地把喷子晃了晃：“我把它锯得太短了，恐怕帮不上太大的忙。再说，蔡鹏飞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得护着你的安全。” 崔宇峰想了想说：“你下去吧，站在高处太显眼了，别让人看到你。” …… 鸡仔和坤哥一行人在林子里狂奔。 脸上、手上，被林子里的荆棘和树枝划得全是红红的小血条子。 坤哥暗暗叫苦，他妈的这些警察怎么这么狠毒？老子们都收手不干了，还这么苦苦追赶不放过。看来这护林员的背景深不可测，和警察可不是一般的交情。不，应该说师父得罪的人来头太大了，把警察都变成了铁杆小弟，这回去得好好和师父说道说道，这一票买卖干下来要拿命去换那就太不划算了。 “叭叭叭！”又是一串子弹射了过来，弹头打在旁边的树上“噗噗”作响。 鸡仔满头大汗：“坤哥，分开跑吧。” 坤哥百忙中一回头，看到身后人影绰绰，好像才一个人的样子。 坤哥边跑边说：“只有一个人追过来。” 鸡仔说：“一个人他手头也是有枪啊。” 阿兴喘着粗气：“坤哥，我们到前边的树后面埋伏起来，躲树后面，等那警察追上来，干他！他妈的，他要赶尽杀绝啦……” 坤哥顿时目露凶光：“干！妈个逼的，死活赌一把。” …… 伟弟端着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咦？怎么前面突然好像没动静了？ 伟弟也是老手，打过丛林战的，在林子里和人周旋经验远比一般人丰富。伟弟冷笑，狗日的要给老子下套了。 伟弟放缓脚步，调匀呼吸，机警地观察着前面。看到距离20米远的地方有几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又细细看了看地上踩踏的痕迹，伟弟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第29章 溜之乎也 伟弟半蹲着身子，利索地把双肩包拉下半边，斜斜地挂在身上，拉开拉链，伸手从包里缓缓掏出一枚香瓜手雷…… 伟弟拔掉保险梢，把那香瓜手雷朝着前面两棵树方向扔了过去。 “轰！”一声巨响。这是一种老式的美式mk防御型手雷，威力不算大，但是声音巨响。 “哇——”坤哥和鸡仔几人吓得魂飞魄散，四个人犹如受惊的兔子，呼啦一下跑得飞起，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 伟弟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谁有没有中弹受伤，四个人瞬间就消失在眼前。速度之快，弹跳力爆发力之好，令人叹为观止。 其中一个瘦瘦的棒球帽原地起跳三尺高，落地时一个前滚翻，然后接着又是一个鱼跃，抓住一根藤蔓一荡，一个凌空飞渡，落地时人已经飘落数丈之外，接着那人蹦跳几下迅捷如猴，瞬间消失在树丛…… 伟弟张大了嘴巴，暗暗喝了一声：“好身手！”亏得老子手里有枪啊，倘若是赤手搏斗后果难以想象…… 伟弟扔出去的手雷把上山围捕的警察给吓住了。这一声巨响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邓和三个便衣警察一组，四个人被这一声巨响怔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一个警察说：“狗日的还有手榴弹。”语气不太那么自然。 几个人不由自主望着“小牛所”小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手里的92式手枪虽说性能还不错，恐怕架不住人家扔炸弹呀。累了一个通宵的警察们有些犹豫了。 一个警察说：“哎，我们要不要去武装部借几把八一杠来，五六冲也行。” “最好也搞点手榴弹。”另一个警察也有建议。 小邓急红眼了：“等你们把家伙借齐了人都凉了。快！救人要紧！”小邓毫不犹豫扒开灌木丛就往前冲。 三个警相互看了看，又瞅了瞅手里的家伙，无奈地摇摇头。得，上吧，当烈士反正有你“小牛所”打头，咱也不能认怂。 …… 受到手雷的惊吓，坤哥和鸡仔几人逃命的潜能被彻底激发，发疯一般地在林子里狂奔，肾上腺激素作用下，浑身上下丝毫感觉不到伤痛。 这一路狂飙，加上这四人本来体魄强健身手敏捷，立时把伟弟甩得没影了。 鸡仔和小师弟躺在一个斜坡的草丛里，见坤哥和阿兴慌不择路地从距离自己十来米的地方狂奔，悄悄地喊道：“坤哥，这里，这里！” 坤哥一回头，发现了鸡仔，立马和阿兴跑过来汇合。哧溜一下，坤哥和阿兴滑到了草丛里。 “哎，怎么样？伤着了吗？啊，大伙儿谁受伤了？” 四个相互检视了一番，还好，都是轻伤。坤哥的头被弹片蹭破一大块，血糊糊的已经结痂了。小师弟肩上被弹片溅伤，其他两人都是轻微的擦伤，并无大碍。 鸡仔把自己的帽子取下来扣在坤哥的头上：“没事吧坤哥。” 坤哥心有余悸：“还好，他妈的，这乡下警察简直他妈的不是人，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干呀！” 阿兴说：“是魔鬼！杀人的魔鬼！连举手投降的机会都不给。全中国的警察都这么办案子，中国人口要减少一半。” 坤哥伸着脖子四处瞅了瞅：“别哔哔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得赶紧撤。” 坤哥看了看地形，轻轻吁了口气，“还好，这里离下山的公路不远了。看来咱们是逃脱了。” “听着，梅山这鬼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下山后我们马上回梅平县！” …… 伟弟握着手枪四处张望，人有没有打死不重要，重要的是飞哥说要把警察吸引过来，得见着警察才算完成任务呀。可忙活了这大半天的，警察都人影儿都没见着，目标人物也跑得没影了…… 伟弟凝神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又趴下身子贴着地面听了听，慢慢举着枪往东北方向匍匐前进。 不远处传来灌木窸窣的声响，人的衣物刮过树枝的声响，慢慢地，沉重的呼吸声隐约传来。 要来了，伟弟悄悄地取出一个手雷…… 伟弟手一挥，一枚手雷划过一条弧线…… “轰”一声爆炸，几个警察“哇啦哇啦”大叫，几把92式手枪齐齐开火，林子里瞬间响起密集的枪声。 伟弟心一喜，是时候撤退了。刚刚站起身来，却发现身后树影曈曈，灌木林里冲出来几个警察。伟弟大骇，再慢一步要被包围了。不容多想，手里的自动手枪“叭叭叭”一阵急射。 小邓大喊：“卧倒，注意隐蔽。” 三个警察连忙趴下。 伟弟飞快地把手里的弹匣换成25发长弹匣，瞄准小邓躲藏的位置一阵弹雨覆盖，然后又扔出一个手雷，也不等手雷炸响，整个人像兔子一样蹦跳着跑了。 …… “站住！举起手来！”四个穿着迷彩服的基干民兵端着八一杠突然出现在坤哥几人面前。 坤哥大惊，这他娘的碰到鬼了，连民兵都要来对付我们？一种末日危途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在黑洞洞的八一式自动步枪的威慑下，坤哥双手一举，颓然叹口气……认栽！彻底认栽！ 鸡仔几个见大师兄举手投降了，也只得乖乖地学着坤哥的样子把手举了起来。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年轻的民兵端着枪冲着几人大喊。 “没有武器……”坤哥有气无力地道，“真没有武器。” “他妈的还不老实？去，搜！” 两个民兵警惕地端着枪，还有两个上来开始搜身，兜里、腰部、腿脚，四个人被两个民兵细细搜了一遍。 一个民兵冲着端枪的点头：“没武器。” “不可能！山上那么大动静。” 坤哥苦笑：“我们不是犯罪份子，我们没武器，有武器的是警察……” 四个民兵见坤哥几人没武器，端着的枪开始缓缓放下…… “我们奉命警戒，没有武器你们也是嫌疑人。你们要老实听话，现在我们要把你们几个送到警察那边去，是不是犯罪份子你们自己和警察说吧。” “双手抱头！走！” 民兵们押着垂头丧气的假和尚们上路了，语气分明掩饰不住兴奋。好歹没落空，逮住四个。 鸡仔抱着头眼珠子转转，瞅了瞅阿兴，阿兴会意，转头又瞅了瞅小师弟…… 才走了不到5米远，鸡仔大喊一声：“干！”率先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民兵。 现场顷刻间乱成一团，四个民兵猝不及防，他们哪里料到鸡仔这几个人都是身手敏捷远超常人的格斗高手，短兵相接不到一分钟便被打翻在地，晕的晕倒，没晕的被揍得不成人形。现场控制权立刻易主。 两个民兵瘫坐在地上，心里有些害怕嘴上兀自强硬：“你们敢杀人么？你们跑得了么？” 阿兴把八一杠一端：“收声！你再敢啰嗦我可真下手了。” 民兵嗫嚅了两下没敢出声了。鸡仔绕过身后，在两个民兵脖子上“啪啪”两个手刀下去，两个民兵闷声一声晕了过去。 “跑！回梅平县！”坤哥发一声喊拔腿就跑。见阿兴手里还拎着枪，坤哥怒道：“这玩意儿扔了，扔了！你要抢了这枪，大伙儿可真的断了活路了。” 几个人把枪一扔，飞一般地跑了。 第30章 惨烈战场 瑞虎车摇摇晃晃地开到林场场部门口，司机“滴滴”按了两声喇叭。 崔宇峰拎着喷子跑过来开门。 老田伸出个头喊道：“小崔啊，怎么是你？没事吧？那边打得热闹，我还以为你要出事呢。哎，这一路给我吓得……” 崔宇峰认得老田，把门打开，刚张开嘴想说话，眼角一瞥，却看到远处两个人从路边林子里闪了出来。 那两人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背着双肩包。还有一个高个儿相貌眼熟得很，是蔡鹏飞。两人手里都握着黑洞洞的手枪，一身杀气…… 崔宇峰惊得大喊：“老田，小心……” 崔宇峰话音未落，爆豆似的枪声响起。“叭叭叭叭！” 瑞虎车的车身瞬间“噗嗤噗嗤”被钻了无数个弹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老田吓得脸无人色，立时抱头缩回车里。 崔宇峰本能反应，就地一卧，手里的喷子一掉头，贴着瑞虎车的底盘空隙冲着两人冲过来的方向“轰”的就是一枪。这锯短的喷子威力奇大，贴着地面开火像刮了一阵热风，喷得地面的小细砂四处飞溅，可惜打不远…… 大口明“哎哟”一声，蔡鹏飞一边射击一边喊：“受伤了？” “没，溅到点石子，没事。”大口明手一扬，一个香瓜手雷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手雷在瑞虎车车前爆炸，整个瑞虎车的玻璃震得稀碎。崔宇峰一个翻滚早已经滚到了门边的砖墙边，虽然躲过来这一炸，但是脑袋被震得晕晕乎乎的。 崔宇峰挂念着老田和那司机，他们猫在那车里不会有事吧。 耳边传来换弹匣的细微声响，崔宇峰连忙一滚，滚到门边贴着地面“轰”地又开了一枪。 蔡鹏飞和大口明立刻躲在瑞虎的后车轮胎。 瑞虎车的司机车位见不着人，无声无息毫无动静，估计已经没了。几秒钟过后，副驾驶室老田终于露脸了。老田脸上有几道玻璃渣子划过的血痕，嘴角流着血，老田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崔宇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话，嘴角又渗出一缕鲜血。 老田的手颤抖着举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92式手枪。 老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枪从窗户朝着崔宇峰扔了过来，然后缓缓地靠着座椅滑了下去…… 崔宇峰眼一红：“老田，老田！”老田没有回音。 崔宇峰把手里的喷子一扔，这喷子总归是没有手枪方便，装弹太麻烦。 崔宇峰一个鱼跃把那92式手枪捡起，接着一个前滚翻立刻冲上去贴在瑞虎车的前胎附近。崔宇峰心里清楚，自己倘若转身要跑，这院子是开阔地无处躲藏，会被密集的子弹从后背射成马蜂窝，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近战，贴近蔡鹏飞利用这台车和蔡鹏飞兜圈，让自己处于射击死角。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三个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轮胎位置，三把手枪激烈地对射。 崔宇峰没有备用弹匣，射击尽量单发，打得很拘束。 蔡鹏飞和大口明训练有素，上面不露头，脚下不露脚，更兼自动手枪射速快，弹药足，两人猫着腰冲着崔宇峰的位置不断开枪，明显占据上风。 只是崔宇峰火力虽然不足，但是挨一枪也是吃不消的。蔡鹏飞两人也是得势不得分。 游斗了几回合，蔡鹏飞何等机灵的人，立马意识到崔宇峰占据位置在躲猫猫等救援。这么近的距离，手雷也失去了作用…… 蔡鹏飞心里不禁着急起来，这样胶着下去只有对自己不利。蔡鹏飞紧锁眉头，必须要马上解决。 …… 小邓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三组三组，嫌疑人打伤了基干民兵逃跑！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会儿两组人马汇集到一块有七八个人。众警察面面相觑，怎么回事？一个北一个南，不会那么快吧？ 小邓喊：“我们这里有交火，有交火，我们正往南追捕。” 对讲机里喊：“怎么又跑南边？哎，没听到田所说话？田所呢？有没有联系？” 正说着话，“轰——”一声手雷的巨响传来，小邓和一帮警察被林场场部传来的爆炸声又愣住了。 一个老练的警察突然喊了起来：“人在场部，在场部！狗日的，老田在场部，老田出事了！” 快快快！七八个警察立刻朝着林场场部方向狂奔。 …… 蔡鹏飞“哎”了一声，下巴扬了扬提醒大口明，意思是两人同时包抄，让崔宇峰顾此失彼，这样即使崔宇峰开枪解决一个，但必定会被另外一个偷空击中。 蔡鹏飞目光闪烁，大口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飞哥肯定会慢自己半拍，这送死的档口要来了。大口明红着眼，无声地点点头…… 蔡鹏飞往前一窜，飞快地换了个身位，跑到另外一个轮胎位置，崔宇峰听着动静“啪”的一枪过去，没打中。 蔡鹏飞咬着牙冲着大口明那边高喊一声：“开枪啊！” 蔡鹏飞话音刚落，蛋蛋汪汪叫着冲了出来，耳边继而传来白如雪的惊叫。 崔宇峰本来是把蛋蛋和白如雪藏在旁边放灭火器材的仓库里，这会儿不晓得为什么蛋蛋挣脱了。一见蛋蛋冲了出来，崔宇峰暗叫不好，心脏提到嗓子眼上了。 蛋蛋凶狠地朝着蔡鹏飞汪汪叫着扑了过来。 大口明一个哆嗦，他知道这狗的厉害，却见蔡鹏飞抬手冲着蛋蛋“叭叭叭”就是几枪。 蛋蛋“呜——”的一声悲鸣，挣扎了两步，无声地倒了下去。 “蛋蛋——”白如雪疯了一般地从仓库大门冲了出来。 白如雪披头散发，丝毫不惧蔡鹏飞和大口明黑洞洞的枪口，大步冲到门口，捡起崔宇峰扔掉的喷子…… 崔宇峰目眦欲裂：“白如雪，你干什么？快趴下——” 蔡鹏飞一脸狰狞，咆哮道：“艾米！你自己作死可怨不得我！” “噼里啪啦”场部门口立时枪声四起，硝烟弥漫…… 远处林子里人影绰绰，一群便衣警察举着手枪冲了出来，小邓跑在最前面：“老田、小崔——” 第31章 一地鸡毛 连续几个香瓜手雷从空中抛了过来。 卧倒！——冲过来的警察们忙不迭趴在地下。“轰轰轰”，手雷连续爆炸声中，枪声响成一片。 待小邓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蔡鹏飞和大口明已经从瑞虎车旁消失了。几十米处只看到蔡鹏飞瘦高的背影一闪一跳，冲进了路边的丛林里。 警察们冲到林场大门，现场的惨烈状况触目惊心：瑞虎车被打得千疮百孔，四个轮胎全部爆了。驾驶室司机和老田满身鲜血躺在车里一动不动。车旁边躺着蛋蛋的尸体。 白如雪和崔宇峰也倒在地下。崔宇峰俯身趴在白如雪身上腿脚在轻微挣扎，背上的弹孔汩汩地冒着血，白如雪双眼望着天空，半张着嘴仰面躺在地上，不晓得伤在哪里。 “田所！老田！老田！”小邓和警察们冲着车里大喊大叫。车里没有回应。 小邓冲到门边：“喂！秋芸姐，小崔，没事吧？能说话吗？我说话你们听得到吗？” 崔宇峰闷哼一声，晕了过去，白如雪嘴张了张，眼角的泪水簌簌地流着…… 嗐！小邓暴怒，狠狠一跺脚：“你们赶快现场救援，叫救护车！快！我去毙了那两个王八蛋！” 小邓也没等其他警察应答，红着眼操着枪飞身就向蔡鹏飞消失的林子里冲过去。 见小邓情绪失控，一个年长的警察倒还是有几分冷静：“哎，他们有手雷弹啊！ 哎，你、你，你们俩留下，其他人跟上，去接应小邓！快！” …… 茂密的树林里。 大口明胸前一片鲜血染红了冲锋衣。 极力奔跑了几步，大口明咳嗽几声：“咳咳，飞哥……我，我不行了。”大口明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 蔡鹏飞停住身形，走回几步来到大口明身边：“还能跑吗？” 大口明惨笑着摇摇头：“不行了，飞哥。” 刚才林场场部门口一番混战，白如雪的喷子还没举起来便被蔡鹏飞击中，崔宇峰飞身扑过去护着白如雪，人在空中甩手两枪，一枪打大口明一枪打蔡鹏飞，蔡鹏飞没被打着，大口明却肩呷骨中了一枪。 蔡鹏飞把大口明的衣襟一拉，粗粗看了看他的伤口。蔡鹏飞眉头皱了起来。 大口明喘着粗气：“飞哥，我恐怕不能再跟你了。” 蔡鹏飞嘴角抽搐着，沉默了两秒：“有什么要交代的？” “咳咳。”大口明咳出一口鲜血，眼里开始流泪，“飞哥，我家里还有个老娘……” “我雇保姆伺候她，让她衣食无忧，替你养老送终。” “谢飞哥。咳，我还有个妹在广深读大三……” “我给她买个公寓，负担她的学费生活费，她嫁人，嫁妆我包了。”蔡鹏飞说，“还有吗？” “咳，飞、飞哥，你可不能上我妹。咳。”大口明想戏谑几句，却忍不住嘴里又咳出一口血。 “傻逼。”蔡鹏飞轻骂了一句，声音却没有了平常的那种生硬和霸道。 大口明挣扎了一下，脸色越来越苍白。大口明咧了咧嘴：“飞哥，我是不是太……太蠢了？倒霉的总是我。” 蔡鹏飞轻轻地道：“别说这些了。干了这一行，黄泉路上从来不缺伴儿。大口明，你走好。你跟了我这些年，知道我说话算数。” 蔡鹏飞把大口明的双肩包从地上拎了起来。 大口明说：“飞哥，我这枪还有子弹还能帮你挡一挡，手雷再给我留一个。” 蔡鹏飞犹豫了一下，伸手掏了一个手雷出来…… 蔡鹏飞深深地看了大口明一眼，掉头消失在丛林里。 蔡鹏飞跳下一个山崖，往山下疾走。山上响起凌乱的枪声，半晌，传来“轰”的一声手雷爆炸的声响。 蔡鹏飞身子顿了一顿，脚下加快了步伐。 …… 崔宇峰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坠落，什么都看不清。仿佛躯体在一个黑色的时光通道里被一股大力扯向没有边际的深渊…… 崔宇峰迷迷糊糊。这是在哪里？这是通向阴曹地府的路上么？ 耳边传来一阵金属器械轻微碰撞的声响。 “患者无法提供药物过敏史资料，怎么办？” “不管了，下阿托品、肾上腺素，常态麻醉，快。” “监控血压、心率、呼吸率、氧气饱和度……” 鼻息间传来一股医院独有的消毒剂的味儿。是了，这是医院，还没到阴曹地府……崔宇峰浑身一松，沉沉睡去。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是晴天。 崔宇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小崔，你醒了！” 崔宇峰眯着眼适应了许久才看清楚坐在身边的人，老莫一张憔悴的脸儿出现在眼前。 “莫参谋……” 老莫嘴角一丝浅笑：“醒了就好，死不了啦。” “这是哪儿？” “是梅山镇医院。你昏迷两天了。” 崔宇峰这才想起自己的枪伤。身子轻轻一挣，一阵痛楚从胸口传来，崔宇峰忍不住皱皱眉头。 “别动。你胸口中枪了，伤了肺叶，子弹取出来了，手术很成功。”老莫说，“主要是失血过多，医院抢救了4个小时。亏得你身体底子好，换一般人可救不回来了。” “莫参谋，白……” “白如雪是吧？”老莫脸色阴沉，“她伤得比你重，中了两枪，一枪打在心脏附近，在医院紧急处理之后连夜送到省医院去了。条件有限，梅平县医院的胸外科医生没人敢做她的手术。” 崔宇峰一酸，眼圈红了。他还想起了蛋蛋。 知道崔宇峰有很多疑问，老莫在一边轻言细语：“那条狗帮你埋了，就埋在后面的菜园子里。你康复了回去可以看到。” “蔡鹏飞跑了，他一个手下中枪没跑掉，手雷自爆死了。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他妈的。” “牛所的这边牺牲一个警察。被枪打中后脑勺，当时是他开车。老田还活着，子弹穿过车后尾箱和两层座椅威力小了很多，老田中了三枪都没打中要害，也是失血过多休克……” 老莫指了指隔壁房间，“老田在那边一个单独病房躺着，昨晚醒的。” “唉！”老莫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们还在保密，仅限于内部人士知道，怕群众得知引发不良社会影响。” 门口响脚步声声。老莫抬头一看，是小护士端着一盘换药的器皿，身后跟着牛所和小邓。 小护士一见老莫立刻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人醒了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值班医生。你倒好，还和病人聊上了。” 老莫讪讪地道：“对不起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你这个同志最不自觉，你在这医院守了一天一夜，恐怕抽了一条烟，我们那休息区都快给你熏黑了。” 老莫还没来得及回话，牛所粗着嗓门说：“好了好了，护士姐姐。你忙你的吧，我来帮你批评这个不长眼的老家伙。” 第32章 不可强求 值班医生来了，和崔宇峰一番问诊交流，小护士帮崔宇峰测量了血压换了药离开。 值班医生和牛所熟悉，对崔宇峰目前的状况持乐观态度。医生说，病人年轻身体好，完全康复没有问题，让大伙儿别担心。 牛所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说先治疗一个月再做决定，具体要看康复情况。医生问有没有家属来陪床，病人起居饮食都需要人照顾的。 老莫说不用了，他就是家属，他来陪就好。 医生走了。几个人坐了下来。牛所有些奇怪：“老莫，你那边事情那么多不回省厅？你陪什么床？我这边安排两个辅警轮流值班就行了，小崔这个情况这起码要个把月呢。” 老莫苦笑没吭声。 崔宇峰挂念着白如雪，说：“莫参谋，你帮我去省医院看着白如雪吧，这里有牛所张罗。” 老莫沉吟了半晌才说：“别说这些了，我被停职了。” 啊？在场几个人都给惊了一下。 “省里一位副省长空降到省厅做了党委书记，并且打算接任厅长，我被他点名批评了。说我无原则地违规办案，用8、90年代的土办法办现在的案子引发严重后果。那位新上任的书记说我已经不合适从事现在的刑侦岗位，让我停职反省等候处理结果。这件事情过后十有八九我要调离岗位了。” 牛所一捶大腿：“这他妈的不是官僚主义嘛，你们领导不帮你说说话？” “唉。”老莫叹口气，“我那总队领导还在写检查呢，他都自身难保。新来的领导要杀威棒立威，我们刑侦总队刚好撞枪口上了。” 崔宇峰斜靠在床上，轻声道：“莫参谋，对不起，是我搞砸了。” “别那么说，违规确实是违规了。白如雪长期羁押看守所其实按流程应该那么办。是我过多考虑蔡鹏飞的能量和破坏力，我个人比较同情白如雪，也想拉她一把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结果领导一顶帽子扣下来，说我这是对国家行政执法体系的不信任……” 白如雪的事情小邓已经知道了。小邓义正言辞地道：“莫队，你们那领导肯定不懂业务。警察如果都按条令破案子，那还需要侦察员干什么？他就不懂得有时候警察也是要和嫌疑人有交换条件、要建立感情信任吗？” 老莫凝视了小邓半晌，微笑道：“你跟着牛所学了不少，看来以后是个人物。”小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牛所瞅了瞅小邓，鼻子哼了哼：“官字两个口，是非任他说。如果这一次逮住了那个蔡鹏飞呢？还不是领导的英明决策？他妈的……” 老莫摆摆手：“别提我的事了。你那牺牲一个警察，重伤一个，怎么说？” 牛所脸色一暗，淡淡地道：“反正这次是吃了大亏了。老子回去还有一堆的破事等着我呢……不过，比你老莫好，领导不敢对我怎么样，最多内部检讨。谁要屌我谁来干这个所长！他妈的……” 牛所的手在兜里摸烟。 小邓说：“这里不让抽烟。” 牛所一瞪眼。崔宇峰说：“抽吧，没事。反正我都被你们熏习惯了。这病房就我一个，没其他病人。” 崔宇峰放心不下白如雪，一直不敢打断牛所和老莫掰扯，这会儿得空插话，紧接着道：“莫参谋，白如雪情况怎么样？我，我以后还能见着她吗？” 崔宇峰心想，老莫被停职了，以后会调离岗位可能不会再负责白如雪的案子，自己的看护任务不是已经无疾而终了吗？那白如雪以后的命运如何安排呢？ 老莫心里一动，轻轻地说道：“怎么？你们俩好上了？” 崔宇峰盯着自己身上的白床单，鼻子里“嗯”了一声。 老莫望了望牛所，又望了望小邓，有些不太相信。 小邓眼珠子乌溜溜的：“秋芸姐那么漂亮的女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还秋芸，白如雪！”牛所在一边纠正。 “咳。”小邓说，“自打白、白如雪到了林场，林业站的人早传开了，都说林场来了个仙女……” 老莫打断小邓，认真地问道：“小崔，这件事你觉得可能吗？会有结果吗？” 崔宇峰双目微红，往事历历在目。 ——在林场地的小径边。 白如雪娇嗔：“你说话呀……” “对不起，我恐怕……” “恐怕什么？” “我怕我留不住你。” “怂货！”红嘟嘟的小嘴印了上来…… ——白如雪吹气如兰：“我是你的女人了，就是你老婆。” “叫我！”白如雪靠了过来，在崔宇峰的嘴角轻轻一吻。 白如雪“噗嗤”一笑：“傻样儿……” …… 崔宇峰心潮激荡。见大伙儿都盯着他，崔宇峰小声地道：“我不管有没有结果，反正我得去找她。” 病房里静静的。牛所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个事情真不好说，小崔怎么是个情种？看不出来。 小邓说：“小崔，我支持你！秋，雪姐是个好女人！你可不能放手！” 老莫叹口气：“先养伤吧。白如雪那边的情况我帮你打听打听。” …… 宏正和尚的精舍里。 坤哥带着鸡仔垂手站在茶亭里。坤哥穿着便服，鸡仔却着了一身宽大的僧袍，此刻倒像个和尚的样子了。——鸡仔是正经的护寺武僧。 “坐吧。别傻站着。”宏正和尚喝了口茶，“好歹人是完整的回来了。” 宏林和尚使了个眼色，坤哥和鸡仔缓缓坐下。 “鸡仔，你说说看，你是师兄弟里功夫最好的，人也机灵。”宏林和尚说，“刚才阿坤说的你有没有要补充的？”宏林和尚已经对坤哥的办事效率有了质疑，此刻望着鸡仔，眼神满是鼓励。 “师父，坤哥刚才都说到位了，我没啥要补充的了。”鸡仔舔舔嘴唇，“承蒙师父教导，我的功夫还行，可是……” 鸡仔语速稍微加快，“可是我那拳脚全都派不上用场。他们那边手枪、手雷弹啥都有。太狠了，坤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那边举枪就打，手雷弹照着头上就扔，完全和土匪无异……”鸡仔好像想起来什么，冲着坤哥双手合十礼了一礼。 鸡仔伸手把坤哥头上的棒球帽拿了下来：“师父，你们看……” 坤哥的光头上结了一大片红痂，在那秃头上煞是恐怖。 “这是被弹片击伤的。阿信师弟肩上也被弹片咬了一口，还好是皮外伤。”鸡仔低头小声道，“下得山来，还有民兵端着冲锋枪追杀我们，还好我们几个随机应变把民兵打晕了才脱身连夜赶回梅平……” 鸡仔不再说话了。坤哥委屈地扁着嘴，好像在说，哼，我都成这样了师父您还信不过我。 茶亭里安静得只听到茶壶水沸的声音，“噗噗噗……” 宏林和尚瞅了一眼宏正和尚，宏正和尚面无表情地冲着茶。 宏林和尚喝了口茶，轻咳一声，从团蒲底下抽出几叠红通通的现钞扔给坤哥：“你们几个先回青山寺本寺静养些日子吧。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了，有事再叫你们。” 坤哥和鸡仔立刻站起来垂首道：“是。” …… 茶亭里只剩下了两个和尚。 “师兄，这件事您看怎么办？”宏林和尚说，“那边势力太大手太黑了。” 宏正和尚眯着眼静静地思索，良久，宏正和尚轻轻叹口气：“唉！世事不可强求，随缘方能自在。帮我约一下林有强。” 第33章 谣言纷纷 梅山林场发生的事件尽管警方严密封锁消息，但还是堵不住下田村一干土着村民的悠悠之口。 本来嘛，枪声爆豆似的、手雷弹炸得天响，声势摆在那里，还有周围几个村基干民兵动员这些事情也很难瞒住人。 这事儿被民兵、村民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是一群江洋大盗路过梅山镇，饥渴难耐便去打劫梅山林场，欺负那山上只有护林员两口子，结果被警察摸到了线索，两边发生一场火拼。江洋大盗装备精良，全身而退，警察伤亡惨重云云。 特别是那四个被假和尚收拾的民兵，添油加醋地把情况汇报上去，说歹徒个个都是以一敌十、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总之是各种谣言牛头不对马嘴。 民兵的汇报警方压根儿没当回事，他们认为这几个人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满嘴跑火车，正主儿是谁牛所和老莫心里有数。人数对不上倒也算了，蔡鹏飞的枪口下是没有活口的。没准儿这四个民兵是被偷猎的不法份子给揍了，连枪都给下了，为了挽回颜面胡说八道一通。 但是武装部那边也得意思一下，一方面要顾及人家的脸面，人确实被揍了，一个骨折、一个轻微脑震荡；另一方面好歹搞了那么大阵仗，人家确实帮了忙的，得有个态度。 牛所指派小邓和一个警察去做笔录，顺便代表派出所嘉勉一下四个被揍的民兵，每人备了一份慰问品：5斤黄牛肉、两瓶白酒。 座谈地点在下田村村委办公室。警民言欢、其乐融融。 “我喊了一声不许动，举起来手来。谁知道那歹徒矮身一扑，一个就地十八滚冲了过来。很快，很难防范，真的……” “歹徒会点穴，我一拳过去，他一偏头，身子一下绕到我背后，在我后背指头一戳，我就人事不省了。” “我小时候练过南拳，后来学过擒敌拳，我还没忘。我一个侧踹勾拳，那歹徒一闪，使了一个我没见过的招数，他这样、这样……”一个民兵干脆站起来演示动作。 “我们不能随便开枪，上级有交代，需要提前警告，谁知道他们都是武林高手，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早知道的话我二话不说就开枪……” 几个民兵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横飞。 做笔录的警察一边微笑一边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歹徒确实厉害，兄弟们都辛苦了。警察心里说，没吃着手雷弹算你们哥几个命大，碰上正主儿你们哥几个哪里还能在这儿吹牛。 小邓给大伙儿散烟，随口问道：“他们有什么体貌特种？年龄多大看得出吗？” 一个民兵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嗯，都是年轻仔，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穿着风衣、跑鞋。” “哎，我想起来了，一个光头，还有三个戴着棒球帽……” 小邓心里一动……这么巧？ 小邓笑嘻嘻地把手机掏出来，点出坤哥几个人的照片递给三个民兵：“看看，是不是这几个人？” 四个民兵的头凑一块儿看了看，异口同声地道：是！就是这几个屌毛！ 做笔录的警察瞅了瞅小邓，小邓咬着嘴唇强忍着笑意…… 医院的病房里。 崔宇峰躺在床上，小邓坐在椅子上给崔宇峰削苹果。 “小崔，跟你讲个事，挺好玩的。”小邓笑笑的，“还记得那四个假和尚吗？” 崔宇峰说：“记得啊。” “呵呵。这一次在山上围捕蔡鹏飞，你猜猜，发生了什么？”小邓一边削苹果，一边把坤哥几个人的事情讲了一遍。 “没想到吧，四个假和尚准备去找林场找你麻烦的，结果碰上我们围捕蔡鹏飞，枪炮齐鸣，被吓尿了。哈哈。”小邓止不住笑，“这叫大象打架、踩死蚂蚁。” 没想到那天山上还有这么一出，崔宇峰淡淡地道：“这几个假和尚阴魂不散，可恶得很。” “你那山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谅他们以后没那个胆量来了。不过，”小邓说，“哎，你看要不要报个案？我受理，我帮你搞定那几个屌毛，一碰见就先把他们抓起来收拾一顿再说。” 崔宇峰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对付几个假和尚，他一颗心思早已拴在白如雪身上。 崔宇峰说：“行了，这事儿你别操心了。就几个毛贼，私人恩怨。” 小邓把苹果递给崔宇峰：“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崔宇峰接过苹果，瞅了瞅小邓：“怎么啦？你现在什么身份？” “梅山第一神探。”小邓笑嘻嘻地道，“擅长读心术和逻辑推理。你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吧。” 崔宇峰咬了口苹果：“我这事儿确实没那么简单，但是也不复杂，用不着您神探帮忙了。你有空帮我去山上看看我那菜园子和我养的鸡吧。” “这事儿用不上我。你们林业站有人去打理了。” “谁？” “黄四海，还能是谁？”小邓说，“你得赶紧出院，晚了你那山上的鸡和菜都给黄四海搞光了……” 梅山林场的事情闹得谣言纷纷。镇党委书记林昌伟找中心派出所过问这些事情。牛所和林昌伟一直不对付，更兼这次行动失败中心派出所大丢脸面，愈发不想和林昌伟接洽，牛所指使教导员老汤去糊弄林昌伟，只说是接到上级命令围捕逃犯…… 但是牛所不敢糊弄林业局。毕竟林业局的正式职工崔宇峰受伤住院，这事儿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林业局副局长林有强带着办公室主任专程来调研这个事情，顺便去医院看望受伤住院的护林员崔宇峰。 林局带着人马到了病房，给崔宇峰带了两千块慰问金，代表局领导对崔宇峰协助警方抓捕犯罪分子的行为予以表彰，并且特意交代医院领导要悉心照顾…… 老莫、牛所和林局熟得很，一圈人说是调研情况，其实就是会餐。 林局在镇上酒楼摆了一桌喝了个昏天昏地，倒霉的护林员崔宇峰一个人躺在医院睡大觉。 第34章 林局翻身 这天早上，老莫给崔宇峰送早餐，老莫对崔宇峰说：“小崔，给你带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白如雪也醒过来了，手术很成功。” 崔宇峰眼眶一热：“她，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老莫摇头：“不行，连我都见不着她，我现在都靠边站了。这消息还是我们总队的同事私下告诉我的。白如雪现在处于严密保护状态，具体住省哪个医院、哪间病房都严格保密。” “哎，我说，有件事倒想问问你……”老莫笑笑地说，“你用什么法子帮白如雪戒除了毒瘾？那边的医生居然说白如雪身体还不错，我们那帮同事都不敢相信。呵呵。几个月不见白如雪像换了一个人，胖了不少。” 崔宇峰没说话，三个多月和白如雪朝夕相处，白如雪蛮横嗔怒的各种怪模样又在眼前像电影片段一样掠过。 老莫知道崔宇峰心情不佳，把早餐端过来：“吃点儿吧，乌鸡猪肚汤，牛所嘱咐派出所食堂里专门给你开的小灶。” 老莫把病床摇起来，架好用餐的板子，招呼崔宇峰吃早餐。 才吃了几口，门口敲门声响起。林局笑吟吟地单独来到了崔宇峰的病房。 老莫说：“林局，怎么，今天还要调研么？” 林局说：“你省厅领导不讨嫌我，我可以在梅山镇调研一个月。”两人嘻嘻哈哈开了几句玩笑。 老莫注意到林局一个人来的，说：“怎么？领导还有事情要交代？” 林局说：“是，有些工作方面的问题还得要和小崔沟通一下。”林局望着老莫，意思是我要单独谈话了。老莫知趣地道：“那你们聊聊，我去抽支烟。” 病房里没有了外人，林局的脸色变得十分柔和。 林局挨着病床坐下：“小崔，你安心养伤，伤好了，我们要干正事儿了。” 崔宇峰哪里还有心思掺乎林局的事情，崔宇峰说：“领导，我现在脑子乱得很，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暂时没考虑工作方面的事情。” 林局站了起来，在病床前踱了几步，貌似下了下决心。林局说：“小崔，最近我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本来看你这个样子我不想讲，但是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通个气。” 崔宇峰喝着猪肚鸡汤：“林局，您说。” “是这样的。前一阵子局里全部强制性换了手机，我的电脑也被换了……” 崔宇峰“噢”了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林局话里的意思。林局走到崔宇峰面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张局他们为了销毁作假的证据！” 原来是这样啊，崔宇峰默不作声，继续喝汤。 “小崔，还发生了一件事。局里搞了一次团建，机关干部带着家属去秀峰岭旅游过夜，我和我太太一起去了……”林局压低了嗓子，“两天后回家，发现有人非法进入到了我家里，我家里有别人翻查过的痕迹……” 崔宇峰一怔，张局串通和尚干事情到了这一步，那确实有些过分了。 “小崔啊，反腐斗争也很残酷啊！”林局神情愤怒又有些紧张，顿了顿，林局说，“你在出事之前，林场这边有没有动静？有没有人找过你？” 林局林裁缝绰号的来历老莫和牛所交代过，林局和张局的尔虞我诈崔宇峰也清楚，崔宇峰隐隐觉得林局也是那种雁过拔毛的狠人，不会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主儿。 崔宇峰对于林局的加工厂厂长的许诺早已经不感兴趣，他也不想透露太多。崔宇峰回避这个话题，说：“林局，那您打算怎么办？” 崔宇峰的意思是算了，林局您估计也是那种屁股没擦干净的主儿，消停消停拉倒。和尚爱建寺庙由得他去建好了，反正不是干祸国殃民的事。 林局是个千年的狐狸，哪里容易轻易打发？林局注意观察崔宇峰的表情，林局的心思：我家都被人翻了，你林场那边会没事？这不可能吧？小崔应该没有讲实话。林局心里隐隐还有一层担忧，崔宇峰会不会在张局的施压之下说出自己的事情来。 半晌，林局悠悠地叹口气：“我的个人打算很简单，服从大局，最终顺其自然吧。”听林局的口气是有些妥协的意味了。 林局接着道：“我去了林场场部，看到了林业站站长黄四海在接管那里。特意叮嘱了他们要守护好你们两口子的小家。” 崔宇峰慢慢地放下汤勺。 “他们开着你的三蹦子到处乱跑。一去就杀了两只鸡，还把你存放的西凤酒喝了两瓶，和财务几个人把林场搞得乌烟瘴气，场部都成了打平伙的俱乐部。我见了他们那副样子气不过，狠狠地批评了他们，要求他们必须恢复原样，特别是注意看护好你的菜园子……” “我告诉他们，只要我林局在位一天，这梅山林场就是小崔当家，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黄四海几个人当场认错了。” 林局轻咳了两声：“你放心，等你顺利出院，你爱住老林场就住老林场，和尚要建新监护站，我也会让他们按最高的规格来建一个。你小崔是我的部下，我可不能亏了你呀。” “你现在安心养伤，万事先放下。啊。” 崔宇峰心里恻然，他妈的林业局真心没几个好鸟，不管怎么说林局对他崔宇峰总体还是不错的，就凭这么维护自己的小地盘…… 崔宇峰嘴角嗫嚅了两下。林局关心地问道：“小崔，还有什么要求吗？有要求尽管提，只要我办得到的。” 崔宇峰轻轻吸了口气，说：“林局，其实，林场场部还真的发生了一些事情，只不过我认为都是小事，怕影响您工作就没主动汇报。” 林局缓缓坐在崔宇峰的床头：“什么事？你慢慢说。” “和尚的人确实来林场场部找过我。”崔宇峰把坤哥几次带人骚扰的事情讲了一遍。 崔宇峰说：“林局，最后这一次和尚的人估计是吓破胆了，我谅他们再也不敢来了。还算他们命大，这一次他们要么被毒贩碰到打死，要么碰见警察被当成犯罪嫌疑人抓了，还差点儿被民兵逮住，即使碰到我手上也不会有好果子给他们吃……您放心，他们在我这边一直没讨到好，吃了几次亏了。” 林局眼里放着光：“这样啊，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呵呵。” 林局“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搓着双手在房间里兜着圈：“这样啊，这样啊……” 林局大步走到崔宇峰床前：“小崔，你是个老实人，是好人。你放心，你跟着我不会亏。我一定照顾你的周全。” …… 第35章 情迷津渡 茶亭里，林局和宏正、宏林和尚师兄弟对坐。三个人笑语晏晏，看起来好像相谈甚欢，气氛融洽得很。 林局说话的语气很是谦和低调：“两位师父今天这个态度，我都出乎意料，呵呵。我这个人吧，你们不了解，主要是性格比较实在，特别顾及合作方的感受，谈合作谈条件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所以……” 林局轻轻抿了口茶，“所以，两位师父还有什么招儿没使出来，可以再试试。呵呵。千万别对我客气。” 宏正和尚皱皱眉头。 宏林和尚干笑两声：“林局说笑了，什么招儿不招儿，大家今天是来喝茶讲合作的，不相干的话题就别提了。” 林局说：“那不行！我得知道两位师父是不是真心和我交朋友，倘若说林某人小鸡肚肠见不得别人好，硬要横刀割肉，那这种事情我是决计不干的，这和我的人品相悖。” 你这种鸟人还有人品？宏林和尚肚里在问候祖宗十八代，嘴上却是打着哈哈：“哈哈。林局，别这么说。我们对林局一直很尊重，”宏林和尚看了看他师兄，“我们是诚心和林局交朋友的。” “当真？” “当真！” 林局欣慰地笑了：“我没有看错人，两位师父确实值得一交。”林局哈哈大笑起来。俩和尚也一起陪着笑。 林局笑够了，轻轻地说了一句：“再加20万。” 咹？俩和尚愣住了。 林局补充一句：“人民币，现金。” “这……”宏林和尚看了看他师兄，他没想到林有强居然得寸进尺，立刻脸色就变了。 宏正和尚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垂目缓缓道：“林居士，凡事需有度,过犹而不及，执念太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宏正师父这话说得对极了。”林局说，“所以两位师父和张爱国殚精竭虑，在我身上花费不少心思，还屡次派人去我那林场侵扰，我都心止如水、逆来顺受，泰然置之。我这不是执念，而是一份定力啊……” “这份定力源自于实力。”林局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冷然道，“我就是要用实力让两位师父心服口服！说到执念，恐怕是你们的执念太深了吧。” “这20万，算是你给我的人精神抚慰，也不是我要拿。你们如果没有这个诚意，日后即使我不为难你，我那边的兄弟们会不会记恨于怀那我可不敢保证了。他们是什么人谅你们心里有数……”林局摸出一支烟悠悠地点上。 “目光长远一点两位，你们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报建一个寺庙的问题，日后那山上还要修路，还要和本地村民交往，很多的本地关系林昌伟也不一定管用……”林局一边说一边留意俩和尚的神情。 俩和尚都没说话。 宏正和尚在回忆坤哥的汇报，小邓的各种恐吓威胁言犹在耳…… 和尚他妈的还是不够爽快。林局站了起来：“两位师父，承蒙相邀叙谈，鄙人公务繁忙不便久留，告辞了。” 林局作势要走，眼角悄悄一瞥，见俩和尚并没有挽留之意，心下愤然，行动愈发没有拖泥带水…… 林局刚一转身，耳边听得一声断喝：“林局，留步！” 林局缓缓转过身子。但见宏林和尚也站了起来，陪着笑脸说：“林局，坐坐！可以谈的。” 林局咧嘴一笑：“可以谈？” 宏林和尚瞅了瞅他师兄，胸口起伏两下：“谈！当然可以谈！” …… 崔宇峰伤势恢复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起居洗漱勉强可以自理。 牛所带着老莫来向崔宇峰告别。三人在病房坐着谈话。 老莫说，接到省厅政治处的通知，要回去报到了。 想起老莫说过他可能会接受处分，崔宇峰问：“莫参谋，您要去哪里报到？” “省公安厅法制总队任个闲职，主任科员。呵呵。”老莫干笑两声，“领导对我特意关照，说我还要加强法制教育，去法制总队工作正合适。他娘的，老子算是彻底和刑侦岗位拜拜了。” 牛所说：“挺好，刚好去机关修身养性，我还想去县里干法制呢。谁愿意在一线每天这么瞎折腾。”牛所宽慰老莫的意思很明显。 “你能干法制？你这种人去干法制大伙儿恐怕都得跟你倒霉了。”老莫调侃了牛所几句，说：“我是修身养性了，只是……”老莫看着崔宇峰，眼神有些歉意。 崔宇峰说：“莫参谋，这些日子您来照顾我，我很感激了。您安心去省城工作吧，我没事的。” 老莫盯着崔宇峰：“白如雪的事情，你往下有什么打算？” 崔宇峰说：“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莫参谋，我想辞职，去省城找她，届时还需要莫参谋您帮忙的……” 牛所拍了拍脑袋：“好了好了，小崔你要演个《千里寻妻》的折子戏了。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噢……”牛所坐在椅子上嗟叹不已，“当初我就说孤男寡女很容易出事，这下好了……” “少说两句吧，这会儿还说这个。”老莫埋怨牛所，“怨我，怨我好了。” “怨我！怨我。”崔宇峰为两位领导宽心，“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两位领导无关。我……我和白如雪是那个……真心的！” “你得考虑清楚啊小崔。”牛所说，“现在不兴停薪保职了，你要辞职，这编制可就真没有了。当初可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才搞定了。” 老莫说：“小崔，你别着急。这个事情我回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我还能不能把白如雪给你带回来。你先别着急做决定。” “你辞职了你还能干什么？在部队那么多年只会打仗，回来在乡下当护林员只会巡山，现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就和你脱节了，出去找份工作都难啊，你得想想以后靠什么生活？”牛所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小崔，你去了广深那地方，只能干个保安！那个时候即使白如雪出来了，她还能看得上你？” 崔宇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牛所讲得对，但是我就是要去找她……” 牛所有些烦躁，开始在病房里抽烟：“小崔，有件事我本来不想和你讲，但是你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是提前和你透个底儿。” “林场发生这个事儿，我带着老汤、老莫去了趟县局汇报情况，我们俩也找了方政委。”牛所说，“我这边正准备给你申报一个二等功，由方政委运作把你调入我们公安系统，先干个工勤编的警察，和我一起干。” 老莫解释：“穿警服，但是没有警衔，是公安局的正式职工，和辅警不一样的。这个事情方政委答应了下来试试看。只是八字才一撇，我们俩没打算现在告诉你。” “你那林场场部要卖了，林业站也要撤，我们几个老家伙也在帮你想出路呢小崔！” …… 两位领导可真是个讲情义的，崔宇峰内心感动。思索了片刻，崔宇峰嘴里依旧轻轻嘀咕道：“反正我见不着白如雪我就会去找她……我干什么都无所谓，回老家种地都不怕。”声音虽小，但是语气很坚决。 老莫和牛所对视一眼，无语！ 医院门口，牛所和老莫站在马路边抽烟。 牛所喷出一口烟，长长一声叹息：“唉！老莫，造孽啊。小崔可算是毁咱哥俩手里了。这一个白如雪就让她神魂颠倒了。” 老莫眯着眼，嘴里一直喃喃：怨我，他妈的怨我…… 第36章 不义之财 “停薪保职？多久？”林局在病房里踱着步子。 “说不准，快的话三两个月吧，慢的话就不好说了。”崔宇峰尽量给自己留着余地，“一年怕有。”崔宇峰心里说，花费一年时间找白如雪总没问题吧。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林局笑容满面，“我来操办就是。” “可是牛所说现在没有这个政策了。”病床上的崔宇峰还有些不太相信，林局这个人说话不晓得靠不靠得住。 “老牛啊，呵呵。”林局笑道，“他就是个粗人，打打杀杀还行，玩政策他水平差得远。” “你这个是见义勇为受的伤，属于工伤、职业伤范畴，我亲自帮你拟写一个报告，不仅可以办理停薪保职，期间你的社保和工资一分都不会少。”林局笑吟吟地解释，“一般为期两年。” 林局轻拍崔宇峰床铺：“当然，只要我还在位，我说几年就是几年。懂吧？谁让你是退伍军人，是我的部下呢。” 崔宇峰心一松，敢情还有这个政策！老话讲朝中有人好做官果然没错。同样一件事，谁来操办，谁来解读政策，效果大大的不一样。 那天牛所和老莫谈到帮崔宇峰转公安局工勤编的事情，崔宇峰其实认真考虑过，他还是希望生活在林场，他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梅山林场远离尘世喧嚣，做伴的只有清风明月，自己和白如雪又无欲无求，去山里做个神仙眷属多好…… 见崔宇峰神情迷糊，林局关心地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崔宇峰想了想说：“林局，我回来后还想到山上工作，做护林员……” “放心，没有问题的。”林局没有丝毫犹豫，“我会给你张罗顶好的护林监管站，和尚会听我的，给你最好的生活条件，大院子，菜园子，通网络。你还可以养鸡养狗，想养几条狗就养几条。” “竹笋加工厂的厂长的位置，我也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上任我随时可以安排……” 崔宇峰咧了咧嘴：“林局，我其实不想干厂长，我也不懂管理。我……我挖几个笋子还行。” “由得你，都由得你。”林局微笑，那神情仿佛不是一个领导，而是一位父辈在包容一个任性的晚辈，弄得崔宇峰心里有些别扭。 崔宇峰心想，莫不是和尚投降了？被林裁缝拿捏了？ 崔宇峰张开嘴正要问，林局仿佛知道崔宇峰的心思，伸出个指头点了点：“呵呵。小崔，你知道吗？我们赢了那和尚。呵呵。我狠撸了他们一把。” “我提的条件和要求他们全部答应下来了。”林局掩饰不住快活，“这件事你出来大力，我得谢谢你。” 降服了和尚崔宇峰也挺高兴，终于不用担心坤哥鬼鬼祟祟找事儿了：“林局您客气了，这事儿是和尚他们自找的。” “这件事我得论功行赏，有好处大伙儿都得有。”林局弯了弯腰从床底下拎了个小背包，轻轻放到崔宇峰床头柜里，小心地把柜子门关好。 林局说：“这里有10万块，和尚给的。我们答应放过他们，大家谈妥条件了。” 崔宇峰吓了一跳 ：“林局，这……这不好吧？”林局变戏法一样就变出一笔巨款，林裁缝的名号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啊！ “这有什么不好？不义之财，人人见而分之，不要有心理负担啊小崔。我们这又不是向国家伸手，这他娘的是不法奸商的钱，能搞就搞！”林局压低了嗓子，“我让你拿你就拿，你只要跟着我干，听我的安排，不怕以后没好日子。” “停薪保职的事情我来办，回来后继续跟着我干！” 崔宇峰躺在床上浑身不自在，想下床把包包还给林局，自己身体还疼着行动不是特别方便，拉拉扯扯也不像话…… 崔宇峰还在床上尴尬着，门口脚步声响起。林局的司机探出个头，要进来不进来的样子。 林局问：“什么事阿涛？” 司机阿涛说：“接到梅山镇办公室那边的一个电话，那边说林书记的晚宴安排好了，问我们几时过去。” 司机说完话，冲着崔宇峰挤挤眼，一副自己人的神情。崔宇峰恍然，这司机是林局从部队带过来的士官转业，也是林局的老部下，说不定也是给林局跑腿打杂的马仔，上山挖铁盒子的就是他了…… 林局说：“我知道了，我就来。” 林局站了起来：“现在连林昌伟都搞不清楚我的背景，他还要拍我马屁。哈哈。” “我走啦。小崔你好好养着身体。出院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林局笑眯眯地走了。 崔宇峰坐在床上心神不定，瞅了瞅那床头柜，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负罪感，这他娘的算犯法了么？如果是，算哪一条呢？ 林局刚才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不义之财，人人见而分之……总不能把钱还给林局吧？说不定他搞了更多…… 崔宇峰暗自叹口气，这个世道，人要进入一个染缸就是这么蹊跷，不知不觉地就被人拉下水了。 崔宇峰有些焦虑，甚至有些难受，眼下发生的事情和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价值观冲突得厉害…… 这个事儿，如果是白如雪在身边她会怎么处理？白如雪那精灵古怪的模样现出脑海。 崔宇峰一阵迷糊，仿佛白如雪握着锅铲冲过来，嘴里咆哮：小黑！拿啊！不拿是傻逼啊！ …… 第37章 左右为难 “白如雪的案子情况特殊，不能这么办。”老莫闷着头抽烟，“她只是知情人，我们没有证据显示她是同案犯，她还帮我们破获一个窝点，是立了功的。送看守所羁押我不同意。” 和老莫说话的是缉毒处的处长，老莫的原顶头上司老唐。 “我知道啊老莫，可这一次在梅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两死两重伤，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啊，是前车之鉴！”老唐耐心开导，“除了看守所安全，你说还能送什么地方？万一再出点纰漏，我恐怕也要跟你一块儿混了。” “领导不管破案子，他只想着不出事故天下太平。没出人命啥事都好说，现在这个情况我能怎么办？你也得替我想想啊。” 老莫说：“你说得轻巧，你都是老刑侦了，一旦把人送进去，这案子结不了白如雪会在看守所呆多长你说？蔡鹏飞两年不归案，白如雪难道在看守所呆两年？十年八年呢？她会疯掉你想过没？”老莫气愤愤地说，“看守所是什么地方还用我说吗？周书记如果……” “周厅长，马上要接任厅长了。” “咳，好吧，厅长就厅长吧。”老莫说，“周厅长一定要这么干，会把白如雪毁掉的！老唐，我怀疑白如雪身上还掌握着蔡鹏飞一些秘密，我们不能把人毁了。我们得和白如雪建立信任关系，慢慢地根据蔡鹏飞的案情进展一点一点地从她那里挤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老唐点头附和，我知道，我知道。 “白如雪这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吃软不吃硬，毛病又多……” “哎，就是因为她毛病多啊老莫！”老唐打断道，“你知道这一次梅山蔡鹏飞找上门是什么原因吗？我可告你了啊，白如雪在那林场悄悄使用手机网络购物给露出了马脚！我们查了她的手机上网记录，她居然上淘宝买了一台三蹦子……嗐！”老唐咬着牙摇头，“坏就坏在她自己身上啊。你说说，这样的人我们即便是放她出去，恐怕活不过一个星期！” 老莫嘴巴张得老大，梅山乱成那样居然是这个原因？老天爷……白如雪居然在小崔眼皮子底下玩这一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莫徒然地叹口气，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莫想了想，说：“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送看守所，你这里说不通，我得去总队领导，即使找周，周厅长我也要汇报我的意见。” “省省心吧老莫，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个小小的法制总队的主任科员，领导都懒得睬你。总队头儿也挨骂了，你就别去摸老虎屁股了，白挨一顿屌。”老唐看了看老莫带过来的几个大包，那是老莫从梅山林场带来的白如雪的随身用品，“东西我给你送到，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她的？” 老莫奇道：“怎么？要你们带话？我都不能见她？” 老唐点头：“你现在是法制总队的人，白如雪现在是重点监护对象，只能刑侦队相关人员和她打交道。保密条令还需要我教你啊？” 老莫怒了：“唐老鸭，你这人过河拆桥，做事可真不厚道！我老莫在刑侦总队这些年……” “好好，你老莫劳苦功高，你呕心沥血任劳任怨，我唐老鸭欠你的好吧。”老唐厚着脸皮安慰老莫，“我也是没辙啊。大领导被你气得那样，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好吧。” “他妈的，当初这个主意也是大伙儿同意的好吧？现在老子一个人背锅你还和我这么说话。我受得了吗我。”老莫忍不住爆粗口。 “好好，你背锅了，背了一个大大的锅。但是老莫啊，”老唐苦笑，“锅总得要人去背嘛。我背也好你背也好，这个结果都是我们改不了的，你说对吧？” 老唐给老莫递烟：“消消火吧。你放心，总队头儿也悄悄和我交了底儿了。大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伙儿先给他抬抬轿子。等大领导心情舒畅了，业务也慢慢熟悉了，我们还是会找机会把你要过来的。换而言之，我们哥俩还有机会并肩战斗……” “别来这一套。老子跟你们这帮鸟人混惨了……”老莫骂骂咧咧。 “去法制科就当是走趟亲戚串个门儿，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实说这案子离了你老莫还真不行。你去了那边，有事情我还得找你的。” 老唐想了想，“你不是想知道白如雪的情况吗？我帮你叫个人过来让她说说，好让你安心。” 老唐开始拨打桌上的座机：“陈莉，过来一下。” 5分钟后，门口响起敲门声。老唐喊了声：进来。 一个英姿飒爽的便衣女警走了进来。 “哎哟，莫队，您来啦！啥时候来的都不打个招呼。”女警的声音银铃似的好听。 “队个屁队，撸了。”老莫没好气地说。 “哎哎哎，有气别冲自己人啊，小莉可是你的得力部下，受了点委屈连家里人都不认了？”老唐干笑两声，“小莉，坐。” 老唐指了指沙发旁边的两大袋东西：“这些是老莫从梅山带过来的白如雪的私人物品，你回头给白如雪送过去。” “收到！”陈莉坐下，笑嘻嘻地对老莫说：“莫队，别生气了，大伙儿都知道您背了个大锅。不过，头儿也说了，您往后还是我们的莫队，办案子我们还得拉上您呢。哎，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呀。” 老莫对昔日的部下也不好端着，语气缓了缓，说：“白如雪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莉看了看老唐，老唐点点头，示意她大胆讲。 “白如雪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受伤比较重，恢复健康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她现在能吃能喝，只是还不能下地走动，医生给出的时间差不多要两个月。” “哎，您别说，去了梅山几个月，白如雪倒像换了个人似的，胖了不少，身体结实了许多。好像那毒瘾也给她戒掉了……要搁以往啊，她挨了那两枪绝对挺不过去。” “她情绪怎么样？”老莫问。 “情绪？情绪古怪得很。”陈莉说：“我们几个同事都纳闷儿呢，白如雪从梅山一回来，女金刚变成了林黛玉，整天抹眼泪哭鼻子，也不说话。以往她可不是这样的，动不动挑刺儿找人吵架，我见了她都恨不得躲远远的……” 老莫想到了崔宇峰，神色一黯，说，“她有和你们说过什么话吗？” “没有。自从醒了过来之后，和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过，整个人傻了似的。”陈莉小声道，“估计是给吓住了，创伤后遗症吧。” 老莫把烟头一摁，对老唐说：“都知道创伤后遗症啊，就这个情况你们还想把她送看守所？还想从她嘴里知道些有用的？” 老唐叹口气：“等白如雪康复之后再说吧，这不还有两个月嘛。”老唐瞅着老莫，“不送看守所，你还有更好的地方安置？” 老唐低头不语。 第38章 走向迷途 陈莉小小声说：“两位领导，其实我这儿有个小主意，你们两位要不要听听？” 老唐说：“你们刑侦的案子说给我听恐怕不太好吧，保密条令都忘了？” 老唐笑嘻嘻地说：“说你胖还喘上了，真把自己当外人了。这集思广益的事情什么条令不条令？说！” 陈莉清清嗓子：“从梅山发生的这次恶性事件来看，蔡鹏飞一直在打探白如雪的消息，他就想灭口。这说明白如雪这个人肯定还掌握了贩毒集团的一些秘密。也就是说白如雪其实是个最好的诱饵，我们可以放出风声……” 陈莉话还没说完，两个老鸟立马知道了她的意思。 老唐说：“我当是什么好主意呢。” 陈莉说：“莫队，你要寒颤我，你可别忘了这一招还是我当初跟您学的呢。” 老唐笑笑：“这是个招儿，我们办普通的案子可以这样操作。但是白如雪这个案子不一样，当事人是有生命危险的，我们必须经过白如雪同意，这是她的权益。” 老莫说：“你把她关看守所试试？就白如雪那性格，她不倒过来捣乱倒好了。我早先就考虑过这个法子的，时机不成熟我没说出来。” 陈莉大为叹服，双手一抱拳：“莫队，姜还是老的辣，佩服佩服。我只是没想到您那么阴险，噢不，那么慎密细致。” 老莫摇头哼了哼：“你们现在把我这老家伙撇一边去了……”想起崔宇峰说过的话，老莫犹豫了一下说，“那个，白如雪可以探视吗？” “探视？”老唐说，“她父母要来？” “不是……”老莫龇着牙斟酌了两下，还是说了出来，“咳，是白如雪的男朋友，嗯，算恋人吧。” “哈！什么？”陈莉忍不住乐了，“白如雪去了梅山这几个月就和人好上了？咯咯咯。”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老莫瞪了陈莉一眼，“年轻人谈个恋爱很稀奇么？你以为女孩子都像你这种母老虎没人要啊？” “哈哈。我说白如雪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白白胖胖脱胎换骨，原来是爱情的滋润呀……”陈莉忍不住摇头晃脑发一通感慨。末了，陈莉眉毛一竖，“老莫，我怎么会没人要？怎么又母老虎了？我一个纯天然美女跟着你这老狐狸混成黄脸婆，我没日没夜折腾连谈个朋友都顾不上，你还好意思打击我，你的良心……” “行了行了，扯这些干什么？”老唐敲了敲桌子，“我回答老莫的问题，白如雪不能有外人探视。除非直系亲属我们可以安排见一次面。男朋友肯定不行。” 老莫不高兴：“我这张老脸都不给面子？” “你看看你，又感情用事。”老唐说，“你和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犯错了。上面正在整风呢。大领导一上任就搞些什么‘强化纪律意识、严格内部管理、改进工作作风……’我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陈莉倒是对老莫说的这件事很感兴趣：“莫队，白如雪的男朋友是干啥的？他，那个，怎么和白如雪好上的？嘻嘻。长得帅吧？白如雪家世好，眼光高着呢。我们警队里几个小帅哥她瞅都不瞅一眼，老是恶心人。” 老莫不想和陈莉掰扯，随口敷衍道：“就是个农村青年。” “明白了！嘻嘻！”陈莉一拍小手，“大媒人就是你老莫。你把白如雪往山里一扔，白如雪寂寞孤独冷，就她那小脾气，没准儿逮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青年拿来消遣解闷儿……” “别发挥你小警察的想象力了。”老莫斜了陈莉一眼，“这个小伙儿和白如雪同时中枪的。他挂念着白如雪来看她，这不很正常？” “咹？那就是英雄救美啦？是吧莫队？”陈莉饶有兴致地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个农村青年怎么救的白如雪？您讲讲呗。” 这么点儿破事揪着不放，女生就是喜欢八卦，女警也不例外啊。老唐轻咳两声：“得得得，扯到天上去了。 “老莫，这事儿不能办。”老唐肯定地说，“至少是眼下不能办，你体谅一下。你是老人应该知道规矩，我们一个单位的同事之间都不能相互打听案情约见嫌疑人，何况这农村小伙儿一个外人……” 老莫站起来：“我看出来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人走茶凉。行呢，唐老鸭算你狠，你要有事找我理你我就是猪！” 老莫气愤愤地走了出去。 老唐无奈地摇摇头。 陈莉说：“领导，莫队又叫你唐老鸭了，你说过不允许工作场所叫你绰号的。” “你也闭嘴吧母老虎，让我清净清净。”老唐鼻子哼 哼，悠悠地道，“猪？他老莫当猪的次数还少吗？” …… 梅山林场场部的菜园子边上。 崔宇峰站在一座小小的墓冢面前，眼圈红红的。——那里躺着蛋蛋。 黄四海龙眼树下探了探头。牛所说：“别过去，他难受。让他静静。”黄四海叹口气：“是挺可惜的，一条好狗啊。” …… 崔宇峰背了一个双肩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在场部大门口和黄四海告别。 崔宇峰开口道：“黄站……” 黄四海立马应道：“哎，小崔，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崔宇峰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办了停薪保职，这地方也不属于自己了……婆婆妈妈的反倒惹人嫌弃。 黄四海乖觉地道：“小崔，你放心，林局和我讲了，我得好好帮你看看这场部，你的菜园子、鸡圈，我都会打理得好好的。林局说了，你还会回来的。” 崔宇峰眼睛瞥向那三蹦子。 黄四海扭头一看，立马道：“这三蹦子是林场的资产，我一定好好把这个车保养得好好的，你回来还能开，还能开！” 崔宇峰哪里还在乎一台几千块的三蹦子，只不过看到那台三蹦子他想起了白如雪…… 崔宇峰吁了口气：“黄站，没啥交代的。我走了。” …… 牛所开着212送崔宇峰去长途汽车站。 牛所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你这脾气呀，拧起来比我还拧。老莫都说了你去了见不着她，你偏偏还要去。我都不晓得你去趟省城能干嘛。” “见不着就回来，别犟着。要么去全国各地转转旅个游，你这天天阴着个脸，我看着都难受，去散散心也好。反正林裁缝给你办停薪保职，不上班也有工资……” 崔宇峰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室，后视镜里，熟悉山路渐渐远去，葱茏翠绿的梅山越来越小。 天色阴沉，一道阳光执着地从云缝里射了出来，直射向迷蒙的天际。 天的那边是什么呢？那是崔宇峰从未体验过的花花世界…… 第39章 走向迷途(二) 一间川菜馆子的卡座上，崔宇峰和老莫两人在吃饭，桌上开了几瓶啤酒。 “找到住的地方了吗？”老莫问。 “住一个小旅馆，贵，80块钱一晚上。” 老莫笑笑，80块一晚上的旅馆还贵？这么便宜的地方还不好找呢。估计崔宇峰住哪个城中村的私人旅馆吧。 “打算呆多久？” 崔宇峰喝了口啤酒：“见到她为止。” 唉……老莫叹口气，该说的话电话里都说完了，小崔还是巴巴地跑来广深，这老实人拧起来的时候真是不讲道理。 “白如雪现在连我都见不到。” “莫参谋，您会有办法的。”崔宇峰执拗得很。 老莫苦笑：“我尽力。” 想了想，老莫接着说道：“你见着了人又能怎么样？你带不走她的。” 崔宇峰沉默不语。 老莫知道崔宇峰的秉性，这人有点儿死心眼……该怎么帮他呢？老莫说：“你见着了又咋样，你说话呀。” 崔宇峰说：“我还没想好。” 老莫摇摇头，思忖半晌。 “这样，我想办法让你见着她，见面之后你就回梅山。白如雪的事情一了，我答应帮你把人带回来。”老莫盯着崔宇峰，“你看这样好不好？” “嗯。”崔宇峰抬头看着老莫，“我就知道您是有办法的，你的脑瓜子比我好使。” 老莫笑笑：“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惹祸，不能干涉警察的工作。你可是部队出来的干部，懂我的意思吧？” “懂，我答应您。” 老莫掏出手机点出一个大头照，然后把手机递给崔宇峰：“这个女的是缉毒队的便衣刑警，叫陈莉，之前是我的部下。” “她每天会来公安厅上班，她在跟白如雪的案子，白如雪饮食起居她和另外一个同事负责。你悄悄地跟踪她就能找到白如雪的监护点。” 崔宇峰有些惊讶：“莫参谋，要这么复杂么？” 老莫说：“你也干过侦察的，不晓得纪律？公安这边比部队更忌讳这些。人情社会很复杂啊，地方办案子比部队受到的干扰厉害得多。哎，我和你讲啊，我这么干都算是违规了。你可别给我惹事。” “知道。” 手机上的大头照是一个明艳爽朗的女孩儿，眉眼含笑，英气勃勃，长得还挺漂亮。 “陈莉是正经的警院毕业的高材生，你跟踪她可别露馅儿。你这王牌侦察员给省厅的女警瞧出破绽我这老脸都没地儿搁了。” 崔宇峰微笑：“不会。” 老莫说：“广深这边消费高得很，你钱带得够不够？钱不够和我说一声。” 崔宇峰身上有笔巨款呢，崔宇峰说：“够花的，停薪保职林局那边还保留我的待遇。” 老莫点点头：“行呢，在广深遇上什么事儿记得找我。” …… 广深的热闹和繁华是崔宇峰始料不及的，夜里十一二点夜市依然人流如鲫，大街上的霓虹灯把整个街市装饰得五光十色，宽广的马路，需要仰头才能看到顶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崔宇峰一身旧迷彩走在大街上犹如农民工进城。 穿过一条马路，拐进一个老区，一个城中村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崔宇峰的临时落脚点。 崔宇峰入住的旅馆叫“新世纪旅馆”，名字起得洋气，地方却土得一逼。这是一幢本地村民的自建房，足足有10来层高，楼房空间充分利用，每一层都是小小的30平米大小格子间，逼仄得很，所幸这个旅馆是有电梯的，上下倒也方便。 城中村的小巷子倒也不阴暗，两边不少店铺还开着。崔宇峰缓缓走过。 巷子边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几个零零散散穿着暴露的女性，崔宇峰知道她们是干啥的，一路目不斜视。 耳边传来一句细语：“大哥，玩么？” 崔宇峰没吭声，脚下没停。 …… 来到自己的房间，崔宇峰冲了个凉，换上背心和短裤。 崔宇峰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点开陈莉的照片，得记住这个女的模样…… 门口响起敲门声。“笃、笃、笃。” 崔宇峰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了，崔宇峰没说话。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起。崔宇峰只好说：“谁？有事么？” “大哥，让我进来说话行吗？” “不行，我休息了。”崔宇峰加重了 语气，“你到别处去看看吧，我这里不需要。” 门口沉寂了下来。崔宇峰竖起耳朵，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崔宇峰轻轻松了口气。这城中村啥人都有，复杂得很。若不是为了省钱，自己也不会住这里了。 谁知道过了几分钟，门口又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笃、笃、笃。”又开始敲门。 “谁？” “大哥，还是我。” 崔宇峰不悦：“我不是说了我休息了吗？” 门口的声音微微发颤：“大哥，很便宜，只要80块，50也行。” 崔宇峰叹口气：“我真的不用。谢谢。你到别处去吧，我这里不耽搁你做生意。” “大哥……求求你了，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了，你就让我做次生意吧。” 崔宇峰皱皱眉头，轻轻把门打开。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巍颤颤地闪了进来。 这女的喷了些香水，嘴上还抹了些口红，穿着低胸装，胸脯白花花的一片。崔宇峰注意到这女的相貌普通，身材普通，穿搭也没啥讲究，这估计是她生意不好的原因吧。 女的轻轻把门带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崔宇峰，嘴里“呀”了一声。 眼前的小伙儿小平头，穿着白色小背心，露出结实宽厚的肩膀，胳膊上两坨肌肉鼓鼓的像两个馒头，一张脸儿棱角分明，双目炯炯。分明是个年轻小帅哥。 那女的头一低，满脸通红：“哥，难怪你瞧不上我。” 崔宇峰摇摇头：“我不干这个事情，抱歉。真的一天没吃饭了？” 女的抿着嘴头微微一点：“我不会做生意，长得也不好看，我……” 崔宇峰走到床头拿出钱包，翻出一张100块的纸币递了过去：“拿着吧。” 女的惊讶地看了看崔宇峰，却不敢接那张钱，嘴里嗫嚅道：“哥，你要嫌弃我不好看，嫌我脏，我可以用嘴，我会口……” 崔宇峰听不下去了，把那钱往女的手里一塞：“拿去吃饭吧。我不用你干什么。” 女的眼圈红了，开始抽噎：“哥，你是个好人。谢谢您。” 崔宇峰本来想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得要干这个。这女的一看就不是城里人，回老家种地也不至于这样啊。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每一个倒霉的人背后都是一个无奈的故事，何必说这些没有用的空话呢？ 把女的打发走，崔宇峰躺在床上发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复杂多样，有人春风得意招财进宝，有人生活在泥潭穷困潦倒不能自拔，这座繁华都市靓丽的霓虹灯下，多少普通人在上演着自己的人生故事。 而崔宇峰你呢？你的故事会是什么？ 第40章 略施小计 陈莉的车是一台米黄色的大众甲壳虫。老莫把陈莉的车和车牌号都告诉了崔宇峰。 崔宇峰暗自感叹，省城就是不一样，警察都能开私家车出勤，还有油费补贴。想起梅山中心派出所的寒酸，这架势牛所不晓得该有多羡慕，这丫头片子一台车就能顶整个中心所的全部家当。 警车一辆一辆从大院里开出来，都是好车，丰田本田最多，多是霸道、陆地巡洋舰……阔绰啊。崔宇峰站在门口的绿化带，看着汽车进进出出。 一台米黄色的甲壳虫“呼啦”从身边掠过……才出来大院，这小车车就开始发飙，显示着这车主人是个急性子。 崔宇峰望着甲壳虫绝尘而去，默默地想着主意。这广深城区禁摩，靠两条腿去追么？ 甲壳虫往东开走的。 崔宇峰打开手机地图，开始搜索东边的医院。地图点开，崔宇峰头一晕，这医院太多了，省第一医院、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就三个院区，东边还有两家私人医院、区医院、武警总队医院、战区总医院……这甲壳虫会开到那个医院去呢。 有个车开开就好。崔宇峰在部队的时候考的驾照，他会开车。 崔宇峰坐在公安厅大院外的绿化地上，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汽车……最便宜的奇瑞小qq、长安小奔奔也要3万多，好贵呀！崔宇峰下不了买车的决心，节约成习惯了没办法。 崔宇峰眯着眼琢磨这件事，用什么法子跟踪这女的呢？ 米黄色的甲壳虫“呼啦呼啦”地从脑海里穿过。这女的喜欢开快车……崔宇峰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早，崔宇峰赶到省公安厅，瞅准昨天甲壳虫消失的路口拐弯处，慢慢走到路口蹲守。 崔宇峰胳膊夹着一个铝制饭盒，带着一个工地安全帽，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这模样一看就是个工地农民工。 大街上车流如织，崔宇峰仔细地观察着路口。 大约9点左右的样子，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那台米黄色的甲壳虫。陈莉的车一如既往地发着飙。 车里放着音乐，是火遍大江南北凤凰传奇组合的神曲：《自由飞翔》。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 然后是男声：哟哟，哟康芒北鼻，狗、狗！哟哟！ 陈莉握着方向盘，晃着脑袋跟着节奏，嘴里也“哟哟”着。 突然，路边人影一闪，一个迷彩服从眼前一晃，陈莉一惊，连打方向盘踩刹车减速，谁知道那迷彩服反应迟钝得很，好像一点也不晓得避让。 “砰”的一声，车前传来一阵巨响，陈莉吓得哇的一声大叫，急忙猛踩刹车！甲壳虫停住了。 崔宇峰躺在地下龇牙咧嘴直哼哼，手里的铝制饭盒被拍得扁扁的，扔在一边。 陈莉噔噔噔跑过来，脸色煞白，对着崔宇峰喊道：“哥，哥，没事吧你，啊？没事吧？” 崔宇峰有备而来，岂能让车真的给撞了？崔宇峰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眉头皱起，脸上是痛苦的表情：“没事没事，就是肚子这里疼，哎哟……” 崔宇峰埋怨道：“你，你这女孩子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莉辩解道：“这里不是斑马线啊哥，是你违章了。” 好吧，这小娘们还嘴硬。崔宇峰只是老实，可不傻。现在为了寻找白如雪他什么都豁得出去，变得一点都不老实了。 “我违章了就可以给你随便撞吗？”崔宇峰一点都不客气。 “你……”陈莉脸急红眼了，看到崔宇峰在跌坐在地下，想过去扶一把又有些不好意思，陈莉半蹲下身子，“你，那个，你能起来吗？” 两人的脸儿对视。这小娘们比照片上还好看得多，下巴翘翘的，还带着点儿调皮。 陈莉觉得脸上一股热光炙过，这农民工大哥的眼睛好亮啊，牙可真是白…… 崔宇峰艰难地起身，好像站立很困难的样子。陈莉咬咬牙，伸出小手轻轻一搀，帮崔宇峰一步一步挪到路边。 陈莉跑去马路中间把扁扁的饭盒捡起来：“大、大哥，这是你的。” 崔宇峰看都不看那饭盒：“我肚子疼，我可能受内伤了。” 陈莉站起来东张西望，神情很是焦急：“这，哎呀，这事儿闹的……我还要去上班呢。”陈莉掏出手机，“我还是先报交警、报保险吧。” 崔宇峰手指了指那台甲壳虫：“你这车没事，你看，就破点点漆，是我，是我有问题。” “我知道啊，但是我得先报警啊。”陈莉皱着眉头，“大哥，您疼得厉害吗？疼得厉害要跟我说啊。” 崔宇峰喘着气，拖长了声音：“我——咳，疼得厉害，很疼……” 路边“嘎吱——”一声刹车的声音。一台黑色的朗逸停了下来，司机伸出个头喊：“母老虎，出什么事了？” 陈莉正焦头烂额，看到了来人立刻惊喜地叫了一声：“哈，莫队啊。哎哎，莫队！我这不小心开车撞了个人，这个农民工大哥说他腹部疼。我正愁着不晓得怎么办呢。” 崔宇峰一看，原来是老莫！这可真巧。没曾想老莫看到了崔宇峰更惊讶，这怎么回事？看到崔宇峰捂着肚子悄悄地冲他挤眉弄眼，老莫秒懂。哎呀，这小崔也不是个老实人，这母老虎给他算计了。 “莫队，您过来一下，过来一下。”陈莉招着小手，“我这边要赶着去接班儿呢。您帮帮我，带这位大哥去医院拍拍片子好不好？” “他伤哪儿了？” “他，那个，他说肚子里面疼，我，我也不好说，恐怕得去医院拍个ct了。”陈莉转头对崔宇峰结结巴巴地说，“大哥，您忍忍啊，别着急，您放心，我不会跑路的，我是那个，是警察，警察不会骗人。” “那位大叔也是警察，他会带你去医院看病的，多少钱我都出，您放心好吧。” 老莫嘴一扁：“我哪里有空陪他去医院？我那边一堆的事儿呢。” 陈莉急了：“老莫啊，你帮帮我呀。我那边……嗐，我在忙什么您还不知道吗？” “我也忙啊。法制总队也有一堆的事儿你不知道吗？”老莫瞅了瞅崔宇峰，冲着陈莉说道：“你不是刚好也要去医院吗？顺便拉这个人去医院不就完了？还用麻烦我？笨！”老莫油门一踩，朗逸车一溜烟跑了。 老莫在车里微笑，小崔这家伙，真会来事，侦察员的本事杠杠滴！ 崔宇峰颤巍巍地走过去拉甲壳虫的副驾驶室车门。 陈琳喊道：“喂，大哥，你要干嘛？” 崔宇峰头也不回：“那位大叔不是说你正好去医院吗？我不去医院去哪里？就在这马路上这么呆着？万一我受了严重的内伤，肾脏脾脏哪里出了问题……” 陈莉头皮一紧，忙道：“好好，我带你去医院。” 崔宇峰往车椅上一躺，成了！这小娘们搞定了！ 第41章 碰瓷警察 车里弥漫着一股香香的味儿，不晓得是这个女警身上的香味儿还是车里的香水味儿，挺好闻的。 女孩子的座驾是很私密的地方。这小甲壳虫空间不大，被陈莉布置得很有些情趣：空调通风口挂着一个麻片编织的小布袋，里面不晓得放了些什么，那股淡淡香味儿好像就是从那里来的；仪表台一溜的卡通小公主摆件，一排小人儿穿着各色衣服摆着各种造型，喜怒哀乐表情不一…… 甲壳虫在车流中穿梭。 崔宇峰坐在副驾驶室眯着眼哼哼。 陈莉瞅了瞅崔宇峰身上旧旧的迷彩服，那上面沾了些地上的灰尘，又看了看崔宇峰的鞋子，皱皱眉头。 陈莉说：“大哥，你那安全帽取下来吧，我这个车椅有靠枕，你头靠在靠枕上舒服一些。” 崔宇峰用鼻子哼着：“嗯……嗯，是怕把你的靠枕蹭脏了吧，” 废话，就是这意思，不过陈莉没说出来。 崔宇峰随手把帽子取下来，整张脸儿和小平头露了出来。陈莉心说，这农民工大哥长得还蛮精神的…… 陈莉在车内后视镜悄悄瞄了瞄崔宇峰，崔宇峰眼睛一眯，立马把眼睛闭上。 “大哥，你把外套脱一下吧，你那衣服上全是灰尘。”陈莉终于忍不住了，她有些小洁癖。 崔宇峰继续哼着：“不好。” “为什么？” “我不习惯在女孩子面前脱衣服。” “呼——”陈莉没好气地呼出长长一口气，一个脏兮兮的农民工还讲究这个。你那里头不还穿着衬衫么？好吧，算老娘倒霉…… 察觉到陈莉在悄悄观察自己，崔宇峰没话找话：“你慢点儿呀，别那么着急好吧。” “我没开快呀，不到80呢。”陈莉瞄了瞄崔宇峰， “大哥，还疼吗？” “疼着呢。” 陈莉轻轻叹口气，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 甲壳虫慢慢开进省第二人民医院地下车库，崔宇峰心说，错不了，白如雪应该是在这个医院住院了…… 把车停好。陈莉带着崔宇峰坐电梯去急诊。 “大哥，你快点儿呀。”见崔宇峰慢吞吞地一步三挪，陈莉不停地催促。 她越急，崔宇峰越是不慌不忙。这小娘们刚才在车里一脸嫌弃，已经让崔宇峰心里有了些不快：“慌什么？我身上还疼着呢。”陈莉咬咬牙，强忍焦躁。 陈莉带崔宇峰去挂号。 “带了身份证没有啊大哥？” “没有。” 陈莉跺脚：“你这人怎么回事？身份证都不随身带？” 崔宇峰说：“我去工地搬个砖我还带户口本是吧？” “你……” 幸好挂号窗口的女大夫解围：“先拿病历吧，住院的时候再拿身份证不迟。” 陈莉风风火火带着崔宇峰去急诊外科。陈莉一边引导崔宇峰，一边嘴里不停叨叨：“哎，我都很多事情脱不开身，你快点呀。” 幸好这会儿上午时间来急诊看病的人不是很多，没怎么排队就轮到了崔宇峰。 大夫瞅了瞅崔宇峰，简单询问了几句，让崔宇峰把衣服撩起来摸了摸，又让崔宇峰在医用床上躺下，这里按按、那里揉揉，嘴里问着：这里疼不疼？这里呢？这里呢？疼不疼…… 崔宇峰无一例外地哼着：疼！疼！ 陈莉不管三七二十一执拗地跟在旁边。见崔宇峰的肚皮鼓起一片核桃似的腹肌，轻轻松了口气，这农民工大哥结实得像个小牛犊，一点外伤都看不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大夫是个大叔。 大叔和蔼地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我在给病人检查身体，回避一下好吧。” 陈莉说：“大夫，他这个情况……” “你是家属吗？” 陈莉使劲摇头：不是不是。 崔宇峰躺在医用床上哼着：“大夫，就是她开车撞的我。” 大叔说：“你看看你这个急性子，你这么急吼吼地在一边看着他就没事了？难怪开车那么不小心。哎，先做个ct吧。你这个情况可能伤着内脏了。” “大夫，你瞧他脸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哇。”陈莉两步跨了过去，把崔宇峰的衬衫往上一撩，“你看他这身体，运动员也就这样了，我怀疑他是装的！” 大叔脸一沉：“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很多被车撞伤的患者看不出外伤，我跟你讲啊，内脏出血一时半刻看不出毛病，一个小时不到问题就来了，腹部充血，一会儿肚皮就会肿起来……”医生决定教训一下这个毛手毛脚不知轻重的女孩儿，“你再啰嗦，我就开个单让他住院观察观察。” 陈莉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好好，不打扰您大夫，做ct就做ct吧。” …… 陈莉带着崔宇峰做了ct，在走廊上坐着等候ct报告结果。陈莉时不时拿出手机发微信、打电话。崔宇峰知道她在着急，心里暗暗好笑。 陈莉走到崔宇峰身边坐下。 “大哥，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其实我看你也没什么大毛病。你明说吧，多少钱？”陈莉清澈明亮的眸子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 “首先，我身体究竟有没有伤害要看ct报告的，其次，你的态度有问题，你歧视农民工。” 陈莉的话慢慢有了火气：“我可告你了啊，这种事情我完全可以报保险走理赔，你从我这里诳不到钱的大哥。另外，我还有一层身份……” “我知道，不就是个小警察嘛。怎么，警察就可以撞人无责？” “你……”陈莉强忍着怒火，“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是警察，我懂法，不会逃避责任，但是也不会让人随便碰瓷得逞。” 陈莉转到崔宇峰面前，终于露出了母老虎的獠牙：“如果我发现你恶意碰瓷，小心我把你抓起来，给你个好看！” 陈莉把自己天蓝色的外套一掀，露出里面的配枪：“瞧见了没？哼！”陈莉把外套快快地掩下，“我可不是吓唬你。” 崔宇峰微微一笑：“抓吧，来来，把我拷上。人民警察可以随便抓人我倒是第一次碰见。” 陈莉气结：“我说你这个人吧，长得还人模人样，身子骨还那么结实，干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碰瓷，碰瓷就碰瓷吧，你还敢碰到警察头上……” 第42章 疑窦丛生 ct报告出来需要排队。陈莉得了教训也不敢在医生面前耍警察的特权，只能乖乖在门外等候。 崔宇峰见时机成熟了，便开始放低姿态。 崔宇峰说：“那个，我也不是想讹你，干我们这行的身体就是本钱，干不动活儿就没收入，所以身体方面我得慎重一点。你说对吧。” 这话听起来比方才舒服多了，陈莉没吱声。 “假如ct结果出来，没毛病，我一分钱也不会找你要，这总可以吧？” 陈莉狐疑地看了看崔宇峰，这是人话，不晓得这农民工说的是不是真心的。 崔宇峰想了想，继续道：“你是警察，有你的工作，我理解。我这儿有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莉挪动了一下身体：“你说。” “我就在这儿等ct结果，你呢，该干嘛去干嘛，我得了这个ct报告我再去你上班的地方找你。有没有毛病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没毛病，我掉头回工地，绝对不打扰你，一个子儿都不要你出。” 崔宇峰的意思，你没准儿就在这医院监护着白如雪，哪幢楼，哪个病房，只要讲出来就够了。想必这小娘们应该会答应下来吧。崔宇峰想着自己这番话应该没问题。 陈莉一听，这人看起来倒不像是碰瓷的。只是…… 陈莉眼珠子转了转，口气也缓和了很多：“大哥，看来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你这个主意是挺好，不过，我上班的地方你不能去。” 陈莉想了想说：“你加我的微信吧，tc报告出来，你拍下来传给我就好了。我们不用再见面的。” 我操，没想到这大城市里的人普遍使用那个万能的微信，崔宇峰心一凉，哎，跟不上时代了，这女的出这一招可真没法破解了。 崔宇峰笑笑：“什么叫不用再见面，怎么，这么看不起农民工？” 陈莉目光快快地从崔宇峰脸上扫过，抿抿嘴道：“我没那意思。”陈莉嘴上说的“没那意思”，但是神情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没错，你这脏兮兮的农民工还要和香喷喷的省厅女警察交朋友么？ “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挺好的。我得谢谢你。”陈莉站了起来，“我们都挺忙的，重要的是你没事儿。”两人打开手机开始互加微信。陈莉说，“大哥，你干一天活挣多少？” “看行情吧，不定的，有时候一天300，有时候一天400……” “我先给你转500块吧。毕竟这一天你干不了活了，算我给你的误工费。其它的，等ct报告出来，你看好不好？” 看来这母老虎其实本质还不坏。崔宇峰也是无奈，他知道把这女的逼急了会适得其反，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谢谢。”崔宇峰认真地道，“你是个好人。”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出乎意料的顺利，陈莉心情大好，展颜一笑，想回一句“你其实也不算坏”，却不想崔宇峰又补了一句：“除了脾气不太好。” 陈莉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哼，一个农民工也这么大胆子对自己评头论足…… 陈莉板着脸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走了。哎，记着，我说话算数的。” 陈莉风风火火走出急诊室。 门廊的拐弯处，崔宇峰悄悄伸出头观察。陈莉没有走进地下车库，那她的监护点肯定在二医院的大院里，这一点可以确定。 陈莉急匆匆地在住院部的林荫道上穿行。崔宇峰悄悄地跟了上去…… 陈莉身子一顿，回头瞅了瞅，崔宇峰赶紧身子一缩，躲在立柱后面。陈莉的身影消失在3号住院部大楼门口…… “哐当！”监护病房的大门打开，陈莉一阵风卷了进来。 “哎呀，真是倒霉，这会儿才把事情办完。把我急得……”陈莉一进门就在病房的小吧台上给自己倒水喝。 一个便衣女警笑道：“碰瓷警察，也不晓得现在那些人怎么想的，偏偏还碰上咱们这大名鼎鼎的母老虎。” “咳，那个农民工古怪得很，我想着他开始是打算碰瓷的，后来啊，我把枪亮了亮，表明了警察身份，他怂了。哈哈。”陈莉咕噜喝了两口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警“嘘”了一声，用手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白如雪，“轻点儿，她哭了一夜，这会儿才睡着。” “唉……”女警叹口气，“这白如雪这次从梅山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这样，我都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陈莉瞅了瞅婴儿一般沉睡的白如雪，悄悄把那女警拉到一边：“喂，我跟你说啊，据可靠消息，白如雪谈恋爱啦……” “真的？”女警睁大了眼睛。 “骗你是狗。嘻嘻。老莫说的。”陈莉眼神贼贼的，“这人呐，经过爱情滋养，心性会发生蜕变，罗刹变菩萨，八婆变淑女……” “嘻嘻，男的是干什么的？” “咳，就是个农村青年。” “骗我，白如雪那眼光高得……会和农村青年谈恋爱？”女警一脸难以置信，“白如雪一双鞋一套衣服足够让农村青年不吃不喝干上一年。” “老莫说的，就是个农村青年，老莫不会骗人。”陈莉喝了口水，“老莫还说了，那农村青年还要来探视白如雪，唐老鸭不让，把老莫气得都翻脸了……” “老莫有时候也会胡说八道，出了名的老狐狸，他的话也不能全信。”女警撇撇嘴，“除非那男的长得像金城武……” 嗯？陈莉端着杯子的手停在空中，崔宇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儿浮现眼前，还有一口大白牙，崔宇峰躺在医用床上，结实的腹肌像铁块一样的小疙瘩…… 陈莉眯了眯眼，大步冲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往下瞅了瞅，住院部楼下只有几个推着轮椅散步的病人和家属…… 崔宇峰的话在耳边回响，“我就在这儿等ct结果，你呢，该干嘛去干嘛，我得了这个ct报告再去你上班的地方找你……” 陈莉吸了一口凉气，不会那么巧吧？ 女警走过来，胳膊肘碰了碰陈莉：“喂，又发什么神经了？” 陈莉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可能是我多疑了。” “你呀，一大早开车就撞人，你今天确实有点神经兮兮的……” 第43章 陈莉下套 两个女警在不停地八卦，却不想病床上的白如雪悄悄睁开了眼睛。 白如雪心情不好。整天浑浑噩噩，睡了醒醒了睡，全然忘记了时间流逝，也不晓得自己躺了多久。 身上的伤口还疼着，心里的伤痛更甚。蛋蛋临死前的悲鸣一直在脑海里萦之不去，白如雪都不晓得自己哭了多少回，天天夜里梦到自己和蛋蛋嬉戏玩耍的场景。当然，更让人牵挂的是小黑，那个崔宇峰。——是自己的任性害了他们。 白如雪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责难以自拔。 当初，清醒过来的时候白如雪喊着要见老莫，她想知道崔宇峰怎么样了。偏偏陈莉几个女警都不待见她，夹枪带棒地告诉白如雪，就是因为你白如雪胡来把老莫害惨了，你还想见他啊？ 陈莉说，老莫的队长职务都给撸了，发配了去了一个养老单位，废了。老莫啊，老牌侦查员，刑侦总队缉毒处精英，省厅内定的考察干部，年后准备晋升副处长穿白衬衫的，给你白如雪一台三蹦子砸成了主任科员。你能啊你，到了那山窝窝里头还能搞出事情来…… 搁以往，白如雪必定会跳起来和母老虎陈莉吵个鸡飞狗跳，但是现在她早没有了吵架的斗志，一是没那个体能，二是没底气。——自己就是点燃梅山那场惨烈火拼的祸根，两死两重伤，好好的梅山林场成了修罗场，顺带还坑了一帮警察，就这，还能说什么呢？ 白如雪这阵子老实了，由得周围的人冷嘲热讽也不敢回嘴，只能用眼泪来维持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矜持。 时间一长，陈莉几个女警对她的恶劣印象倒也淡漠了许多。闲着无聊的时候偶尔还能和她扯几句体己话，吃什么，用什么，需要什么，女孩子家之间的闲话偶尔也聊上几句。只不过白如雪状态欠佳，极少和她们有深度的交流。 适才隐隐听得陈莉在八卦自己的事情，白如雪悄悄地竖起耳朵听着。 “是个农民工，长得还有点小帅，黑不溜秋的一口大白牙，不像金城武，倒有点像古天乐。嘻嘻。”陈莉还在兴致勃勃地和同事扯蛋，“他好壮啊，肚皮上一溜的铁疙瘩，像是练过的。我一眼就看出他碰瓷，他捂着肚子叫疼，就他那样的能有事儿？” 白如雪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快快闭上，心里在暗暗琢磨，母老虎讲的这个人特征好熟悉啊。 “嗯嗯，农民工一般体格都好。”旁边的女警附和，“天天在太阳底下搬砖，又黑又壮。” “我训了他一通，他老实了。这不，等ct报告呗。”陈莉叹口气，“还留着个小尾巴没处理完，真闹心。” “应该没事吧？” “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吧。就他那身板儿……哼。”陈莉说，“我还是给了他500块钱。算我倒霉吧，就当花钱消灾。谁让咱是人民警察呢。” …… 崔宇峰拿着那份ct报告单陷入了沉思。显而易见那上面的检查结果全部正常，发给那母老虎看一点用都没有，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住院部3号楼，白如雪的监护点就在这幢大楼里，究竟哪一个房间却是不晓得了，还有，即使知道了房间号，又能怎样呢？老莫问过自己的话又跳了出来。——那句话才是重点啊！ 崔宇峰只凭着一股内心的冲动来找人，见不到白如雪睡觉不稳吃饭不香，见到了又如何？现在不得不面临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自己如何规划和白如雪的未来。 梅山林场又出现在眼前：葱茏翠绿的森林、潺潺的山涧流水，处处鸟语花香，一袭白衣的白如雪翩翩若仙……心安处即吾乡，那里才是我们的归宿啊…… …… “醒了？”陈莉给白如雪冲了一杯牛奶，扶着白如雪斜躺在病床上。和同事一通酣畅淋漓的八卦之后，现在值班的只剩下了陈莉一个人。 白如雪眼睛骨碌碌地瞅了瞅陈莉，端起那杯牛奶。 这小娘们儿可真白！陈莉由衷地感叹一句，长得跟仙女似的。白如雪住院一个多月，天天好吃好喝，各种大补就没停过，一张脸儿白里透红流光溢彩，愈发显得好看。这小娘们长得好偏偏混得那么惨，这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吧。 “喂，白如雪，你那个，好像给戒掉了？”闲着无聊，陈莉又开始和白如雪八卦。 白如雪说：“早戒了，早先在你们这儿不就戒了么？” 那会儿白如雪还没彻底断根儿呢，陈莉知道白如雪在敷衍她。“戒了好，你看看你现在，多漂亮多健康，像个小公主，比我好看十倍。” 被人夸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白如雪露齿一笑：“你也很好看啊。”喝了口牛奶，白如雪说：“有男朋友了么？你男朋友会不会也是警察？” 陈莉笑笑，她才不愿意在白如雪面前承认自己没男朋友呢。陈莉含含糊糊地道：“嗯，是同行吧。” “挺好的，警察嫁警察，般配。”白如雪的聊天例行公事。 陈莉身子往前凑了凑：“哎，我听老莫说，你在梅山找了个男朋友，你谈恋爱了？” 白如雪瞅了瞅陈莉，她可是个机灵鬼，不会给陈莉简单套近乎就竹筒倒豆子一通八卦。特别是听了陈莉刚才一番话…… 白如雪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她在猜测陈莉想干嘛。 “你男朋友干嘛的？” “嗯……就是个护林员。”白如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警察内部想知道这些还不简单？ 护林员？陈莉心里一动，那就是那种经常穿丛林迷彩服巡山的工作人员啦？电视里看多了。 “你男朋友长得帅么？” “帅！”白如雪微笑，脸上抹过一丝红晕，小黑当然帅。就是不帅也不能在陈莉面前说。 “嘻嘻，长什么样儿？有照片么？我看看。” “没有。他用的手机是数字机，那山上也没网络，我在那里也不玩微信。”白如雪不晓得陈莉出于什么目的，只是直觉告诉她不能和这母老虎讲太多。 “噢，这样啊。那你在山上确实挺闷的。”陈莉低头喃喃两句。 “我猜啊。白如雪，纯属个人职业兴趣。你那男朋友肯定高高大大、身高起码得有1米8。”陈莉笑嘻嘻地比划两下，“他天天爬山，应该非常壮实，有健硕结实的身材……而且，五官长得特别匀称，所以，你才会钟意他。对吧？”陈莉歪着头微笑，“他应该是有点黑，有点儿像古天乐那种……嘿嘿，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不对。”白如雪平静地道，“他和我一样白。” 第44章 陷入困境 崔宇峰没有给陈莉拍ct报告的照片，而是简单发了一句话：“ct检查结果无恙，谢不杀之恩。”然后发还给了陈莉500块钱。 陈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小黑其实人还不错，不像个碰瓷的。陈莉年纪不大，办的案子可不少，论经验论头脑虽然比不上老莫这些老鸟，但在缉毒队年轻一辈儿中间是出类拔萃的。 崔宇峰发过来的这段话引起了陈莉的注意。“无恙”这个词儿用得妙，“不杀之恩”？哼，他还会调侃。这不是一般农民工的措辞，但凡这样吊文的，都是有些文化的或者职场上混过的。 那小黑还不贪小钱，完全就不像是个混社会底层的。本来嘛，他不碰瓷自己也耽搁了他一天的工，正常人都会心安理得地收下那500块，这小黑他偏不。有点儿意思…… 陈莉眼睛微微眯了眯，这足够说明这个人不是出卖体力的农民工。 崔宇峰一身的旧迷彩从眼前闪过，自己把他衬衫一撩，那一身结实漂亮的肌肉，那小黑犹如阳光一般炙热的目光，亮晶晶的…… 这个事情真是古怪。陈莉瞄了瞄白如雪，缓缓走出监护病房，来到走廊上掏出手机…… “莫队。你好，我呀，陈莉呀。”陈莉在医院走廊里打电话。 “知道是你，什么事儿？” “咳，也说不上什么事儿，我这儿碰上一件事有点儿那啥，说不好，怪怪的。呵呵。”陈莉自嘲地笑了笑，“算我多疑吧。” “多疑就对了，不多疑还是警察吗？有什么事情痛快地说吧。” “嗯……”陈莉沉吟了半晌，“莫队，你手头有白如雪那男朋友的照片吗？” “咹？”电话那头的老莫显然也没料到陈莉会问这个，“你要这个干嘛？” “无聊呗，随口问问，呵呵。就好奇。”陈莉一直在笑。 “没有他的照片。”老莫果断地道。 “噢……”陈莉有些失望。 “你那小脑瓜在胡思乱想什么呀？”老莫不客气地问。 “没啥，真没啥。我这天天闷着不是？陪着白如雪聊聊天打打趣呗……呵呵。”陈莉挂掉电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真的自己多心了？这一天天的猫在医院，人都给憋出毛病了。 走廊上的落地玻璃映出陈莉清秀的脸儿，陈莉瞅了瞅自个儿，摸了摸脸儿出神……那玻璃里面恍然出现穿着迷彩服、剃着小平头的小黑。其实，那农民工小黑拾掇拾掇，换上一身像样的衣服还是挺好看的…… 老莫放下手机，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你得注意一下，这个陈莉是个顶聪明的警察，你可能给他看出来了。” 老莫对面坐着崔宇峰，两人在茶餐厅吃饭。 “不可能吧？这样都能看出来？”崔宇峰一脸难以置信。 “地方办案子不一样，军队那套东西对他们来说还很粗糙，这方面我一时半刻也说不明白，一点蛛丝马迹这些人都会浮想联翩。你注意一下就好。” 老莫问：“你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崔宇峰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嗯，沉吟半晌，老莫叹口气，“其实，你见了白如雪一面又能怎么样呢？你得想想这个。”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又是贩毒集团的灭口对象，警方不会让你随便带走她的，白如雪她这辈子注定难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想过没有？” 被老莫说中一直困扰的心事，崔宇峰轻轻地道：“那您说我怎么办？” “你……你和她……”老莫摇了摇头，“我不看好你们的结局，你最好有这个心理准备。” “真的绝不放弃？”老莫低头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深吸一口气：“嗯。” “嗐！”老莫往椅子上一靠，“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想了想，老莫决定彻底打消崔宇峰的念头，违规就违规吧，好歹能挽救一个老部下。 “小崔，跟你透个底儿。” 崔宇峰抬头看着老莫。 “白如雪身体康复后会被送往看守所长期羁押，至于羁押时间多长，我也无法预料。有可能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更长时间……” “什么？”崔宇峰直起身子眼都红了。 “你答应我见她一面就走我才和你讲这些的，小崔啊。这事关法律程序，复杂程度超乎你的想象。我人轻言微也帮不上忙。” 老莫看着手里的茶杯：“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听。你也不用再这样冒险抓瞎了。” “莫参谋，您说。” “我感觉陈莉今天这个电话来得有些蹊跷，她疑心了。既然如此我干脆找她，打开窗户说亮话。我把她约出来和她好好谈谈，说说你的处境，然后让她私下里网开一面，让你见见白如雪，你见完之后回梅山，了却了你这番心愿。咋样？” 见崔宇峰默不作声，老莫说：“她是我的老部下，又是个女孩儿，心肠软。虽然说是违规了，但好在不会有什么后果，我估摸着能试试。” 老莫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话，他却没想到此刻崔宇峰内心已然翻江倒海…… 崔宇峰头靠在餐桌上，手扶着额头，眼圈红红的。老莫一愣，心知自己刚才那番话着实杀伤了眼前这个陷入爱河为情所困的年轻人…… 老莫皱皱眉头，没有再说话。 “莫参谋，谢谢您，我，我再想想……”崔宇峰此刻已经心如死灰乱了方寸。 就这么见了一面就匆匆离去，眼睁睁见着心爱的人堕入深渊却无能为力，那种生离死别的滋味儿恐怕更难受吧。 …… 夜晚的城中村依然灯火通明。 在小酒馆喝了二两的崔宇峰步履沉重，心事重重地回自己的“新世纪旅馆”房间。 又是一声声熟悉的招揽：大哥，玩么？大哥，很便宜的…… 崔宇峰喷着酒气，目不斜视。 电梯到了9楼，崔宇峰正要 打开自己的房间，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好像有人在吵架，有女的在哭泣。 这城中村就是这个行情，崔宇峰摇摇头，“咔嚓”一声打开自己的房门。 吵架的声音愈发大了。一阵男人的粗吼：他妈的，说好的50，要涨价了？当我们是什么人？就是菜市场卖肉也得要明码标价啊。 女的小声哭泣：可你们是两个人啊，呜呜，你们还……那个，还玩那个，我受不了。 一阵邪淫的低笑：你也没说50块是几个人呀，你说了没有？咹？没说吧。 一个混浊的男声：你也没说不让玩那个呀。嘿嘿。 就是，做生意要诚信。都像你这么干这城中村的行情早乱套了……嘻嘻。 女的声音又响起：要补钱……我那里受伤了呀哥…… 没得补，滚蛋！ 崔宇峰侧着耳朵一听，那女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那天晚上那个女的。 滚蛋！“啪！”一声清脆的耳光传来，接着是女的嚎了一声，“呜呜呜”的哭声响起。 哭，你妈逼你哭，把警察招来首先就抓你去坐牢，还敢哭…… 崔宇峰心头火起，转身朝着闹着动静的地方走过去。 第45章 路见不平 楼道两边的房间大门紧闭，没有人出来围观，估计这里的住客见怪不怪，都习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借着楼道的灯光，崔宇峰清楚地看到了现场的情形：一个房间的大门敞开，三个人正在房间里吵架。 一个女的蜷缩在门边，凌乱的床沿边坐着两个中年汉子。 崔宇峰看了看那两个男的，穿着打扮比自己这一身好不到哪里去，估计也是附近工地、工厂干活的苦哈哈晚上排遣寂寞跑到这旅馆开房找乐子来的。其中一个穿着一件蓝色的工服，上面还有两个字：物流。 两个汉子形容粗犷，身材壮实，从事体力劳动的特征明显。 蜷缩在一边的女人看到了崔宇峰，有些惊讶，轻轻叫了一声：哥。崔宇峰一看，正是那晚拿走100块钱的女人，头发凌乱，衣裳不整，一脸泪痕。 崔宇峰无声地盯着那俩汉子。 俩汉子见了个陌生人虎视眈眈，神情有些不自然。 穿着蓝色工服的硬着脖子说：“看什么看？关你卵事？”另外一个汉子则起身，打算过来推搡崔宇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看稀奇吗？滚远点儿啊……” 那汉子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清脆的一声耳光“啪！”过来推搡的汉子立刻捂着脸原地晃悠。 “咦？你妈个逼的……”坐在床上那汉子“嚯”地站起来。人还没站稳，“砰”的一声一个正踹踹在他胸口，立马一个仰八叉跌倒在那床上…… 接下来楼道里只听到拳脚踢打在肉体上的“砰砰”声，盛怒之下的崔宇峰一言不发，一顿拳脚招呼过去。饶是那俩汉子身体强壮，也架不住崔宇峰暴风骤雨一般的踢打，两个汉子哇哇的惨叫声霎时间响彻整个楼道。 受过训练的人打普通人简直不要太轻松，俩汉子开始还能伸着胳膊胡乱遮挡两下，挨了几个重击之后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只管满地乱爬鬼哭狼嚎：哎哟哎哟，要打死人啦，救命哇。 旁边的几个房间的门飞快地“吱呀”打开，有人伸出头瞅了瞅，猛地又“砰”的一声门关上。 “别打了大哥，别打了，补钱、补钱……呜呜，我们补钱……”俩汉子逃到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望着崔宇峰惊恐地喊着，脸上鼻子里、嘴角血糊糊的，手拼命地摇晃着。 崔宇峰轻轻扶起那女的：“走。” 穿工服的男的抖抖索索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100块。崔宇峰飞起一脚踢在那手上，只听得“咔”一声脆响，分明是骨折的声音。“啊——”那男的痛苦地一声长嚎捂着手跪倒在地。 崔宇峰看都不看一眼，自顾拉着那女人就走。 电梯门打开，一个40多岁的大叔冲了出来，是旅馆老板。老板迎头撞见崔宇峰，一愣，慌里慌张地喊：“出什么事了？啊？打架啦？” 崔宇峰平静地道：“在里面，你自己去看看，要不要报警你问那两个人就好。” 老板“啊”了一声，噔噔噔匆匆往里走…… 崔宇峰房间里。 女的在啜泣：“呜呜，他们俩个是那边西区货场的搬运队的，经常欺负我们，有时候搞了还挂账……那个男的死变态，喜欢搞后面……呜呜，我受不了……” “别说了。”崔宇峰打断那女的。心里暗叹，底层人其实最喜欢欺负底层人，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 “老家哪里的？”崔宇峰问那女的。 “贵州，乡下的……”女的轻声回答。 “为什么不回老家？”崔宇峰心想，乡下有田宅有地，随便做点什么温饱不成问题，干嘛要在城里干这一行？ “我陪我老公在广深打工，我老公不要我了，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女的抹了把眼泪，“我身上没有钱，想挣点钱回去……” 这背后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崔宇峰不想多问了。 崔宇峰翻了翻自己的钱包，把所有的纸币都翻了出来，小小一叠，大概一千多块。想了想，崔宇峰又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小叠，拢共2千的样子，就这么点儿现金了。 崔宇峰把钱递过去：“这点钱够不够你回家？” 女的抬头见了那叠钱，“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别这样。”崔宇峰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回家种地、养鸡养猪、种菜，干啥都比现在强。” 女的流着泪点头：“我原本也不想干这行，我老公不要我了，我想不开，也没办法……” “人是为自己而活的，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把握，不能依附别人。”崔宇峰简单劝慰了两句，讲人生大道理崔宇峰原本也不擅长。 “哥，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法报答了，只能拜拜老天爷祝您长命百岁。哥，我都不晓得您的名字呢……”女的拿着那叠有些语无伦次。 崔宇峰说：“没必要，你好好的回家就行了。” …… 崔宇峰目送那女的离开，旅馆老板像幽灵一样溜了过来。 “老弟，太狠了，太狠了，你下手太重了。”老板嗓子压得低低的。 “怎么啦？”崔宇峰声音硬邦邦的。 “一个掉了两颗牙齿，一个手断了。两人鼻青眼肿一脸血糊糊的……” 崔宇峰冷笑：“你让他们报警啊。” “这城中村报个屁的警啊。”老板左右瞄了瞄，“老弟，他们不敢报警，我也不让报。老弟我和你讲啊，我就是个二老板，不是房东，我也是求财的。大家出门混江湖要和气生财，别打打杀杀的搞出事情噢……” “他们俩个是通源货场搬运队的江西佬，这里方圆几里地住了几百号江西人，很有些势力的。你过了今晚要不换个旅馆住吧，我怕到时候他们江西老乡要找你麻烦。”老板一脸的关心，“城中村比较复杂，我看你也是外地人，还是小心为妙。” 崔宇峰笑笑：“谢谢老板关心，我晓得了。” 崔宇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勺静静地想着心事。 他不是在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这几个毛贼他哪里放在心上？崔宇峰在想着自己刚才和那女的讲的那几句话。是啊，人终究是为自己而活，自己的命运得抓在自己手里。可白如雪的命运她能掌控得了么？她这辈子真的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么？说教别人很容易，自己做起来可就难了…… 崔宇峰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窒息般的压力，深深的无力感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不能就这么乖乖接受现实，得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崔宇峰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涌动，双眼亮晶晶…… 第46章 无声较量 从3号楼外科被服清洗间出来，崔宇峰怀里揣了一套白大褂。 跑到洗手间的蹲坑位，崔宇峰快速地把白大褂换上，口罩带上，摇身一变成了没有身份铭牌的医生。 崔宇峰有自己的主意：待会儿下楼，在住院部楼下蹲守，等陈莉9点左右的时候上来悄悄地跟踪她，白如雪的房间号不就轻松找到了么？ 崔宇峰在2号楼住院部门口不起眼的地方站定。只要看见陈莉出现在路口，自己便假装不期而遇和她同行便好。如果一直呆在3号楼门口，没准儿陈莉会怀疑。老莫说过，这丫头片子很机灵。 崔宇峰正在门口遛达，突然一阵“咔咔”的高跟鞋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住了。 崔宇峰一愣，转头一看，一个中年女大夫严肃地盯着他。 崔宇峰心一紧，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女大夫瞄了瞄崔宇峰的胸口：“规培生？” 崔宇峰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跟哪个科的？” “外科。” “是宋主任带的学生了？” “是。”崔宇峰情知这个情况下对答不能带一点儿磕绊。 “胸卡也没带，跑内科住院部里来了，我说我怎么不认识你。”女大夫语气有些不客气，“现在是什么时间你知道吗？” “啊？”崔宇峰傻眼了，现在快9点了，应该是什么时间？这医院的套路他还搞不明白。 女大夫摇摇头：“现在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你要是我带的学生，规培鉴定我让你好受。还站这儿干嘛？摸鱼么？” “噢，好好，对不起老师。我就走。”崔宇峰落荒而逃。他还弄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纰漏。崔宇峰不知道省二院住院部的规矩，早上是主任医师巡房时间，这个时候那些临床教授会带着学生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巡视问诊，和患者答疑交流，顺便给学生示范讲解术后效果……简而言之，是学习的黄金时间。 究竟往哪儿逃，崔宇峰可拿不准，总不能像没有苍蝇一样乱窜一气吧？ 崔宇峰悄悄回头瞅了瞅那女大夫，女大夫正在背后严肃地盯着他。 嗐！业务不熟害死人啊，学侦察的时候崔宇峰接受过正规训练，知道侦察化妆必须要熟练抓住行业特征，可这会儿自己冒充的是医生……隔行如隔山，这可太难为他了。 3号楼不能进去。主要是3号楼几乎没有等候厅，进门就是楼梯和电梯口，忤在那里见了电梯上下毫无反应，岂不是给人看成傻子。崔宇峰大步往门诊大楼走去。 女大夫看着崔宇峰背影微微摇头：“躲懒成性，朽木不可雕也。唉，一代不如一代啊。” …… 崔宇峰在门诊大楼兜了一圈，正琢磨着溜回3号楼，前面的林荫道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老天有眼，那母老虎出现了！ 陈莉步履轻快，哼哼唱唱地往3号楼走。崔宇峰转过身子，待陈莉擦身过的时候快步跟了上去。 陈莉进了3号楼大门，崔宇峰大步跟了上去。陈莉和崔宇峰在等候电梯，同时等候电梯的还有两个大妈。崔宇峰高高的个儿在几个人当中格外显眼。 电梯的不锈钢门清晰地照出四个等待电梯的乘客模样。陈莉瞄了瞄“镜子”里的崔宇峰，崔宇峰连忙垂下眼皮。 这医生怎么这么黑？天天呆在办公室手术室搞得跟农民工似的。陈莉暗自嘀咕了一句，莫非现在学医的都喜欢晒“小麦色”皮肤么？ 崔宇峰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陈莉。陈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光亮……这医生眼神挺熟悉的。陈莉想仔细再看看到时候，崔宇峰眼皮又耷拉下来了。 电梯门下来了，几个乘客鱼贯而出。 崔宇峰随着几人走入电梯，突然电梯门外一阵脚急促的步声，一个白大褂在电梯门欲关不关的时候闪了进来。崔宇峰一看，不禁暗暗叫苦，正是10几分钟前碰到的那位女大夫。太倒霉了…… “嗯？又是你？”女大夫冷峻地望着崔宇峰。 “嗯……老师好。”崔宇峰无奈，只能机械地和女大夫打个招呼。眼角一瞥，看到陈莉的小手在17楼的按钮上轻轻一按。还好，终于知道了楼层…… 两人的对话毫无悬念地引起了电梯里为数不多几个乘客的注意。陈莉瞄了瞄崔宇峰。 “年轻人，要踏实，规培不是随便混混导师给你过的，学医成材周期很长，多用点心思吧同学。”女大夫皱着眉头训着崔宇峰，“你们这拨医学院学生是我所见的最差的一届，整天就是想着谈恋爱，没事儿就在别的科室楼下遛达……” 崔宇峰满头是汗，不晓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低头不语，由得女大夫数落。 崔宇峰内心乱如蚂蚁，却敏锐地发现女大夫的手指头没有按楼层键，会不会也是去17楼？我的天呐……崔宇峰反应顺捷，飞快地在16楼按了一下，得快快摆脱这个爱唠叨的大麻烦。 谁知道女大夫眉头又拧了起来：“你去16楼做什么？宋教授的胸外科在17楼吧……” 崔宇峰差点儿吐血。 …… 崔宇峰狼狈不堪冲出电梯，真他妈的太倒霉了…… 电梯里女大夫正和陈莉说着话呢。 陈莉笑嘻嘻地说：“大夫，这个小伙儿被您训得慌里慌张的，您可真厉害。” “嗯，胸卡都没带，违规了。一大早也不跟老师巡房，鬼鬼祟祟地在我那边遛达，我那边几个女孩儿被这些小年轻缠得没点儿心思做学问。唉，现在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啊！”女大夫复读机一般地重复她那句话。 在女大夫的唠叨声中，陈莉和女大夫走出电梯。 陈莉脑子一抽，在电梯口原地站定了没动。 陈莉歪着头眯着眼，好像情况有些不对啊！刚才这个慌里慌张的年轻医生透着古怪。高高瘦瘦，黑不溜秋，如果把那口罩取下来呢…… 陈莉在电梯口踱着步子来回遛达，慢慢地梳理着思路。良久，哼哼，陈莉一张俏脸露出狞笑…… 第47章 无声较量(二) 今天不是一个办事的好时候，崔宇峰暗骂晦气。先撤！在17楼瞎逛没准儿又碰上那个女大夫…… 崔宇峰已经换了住处，住到一家叫“维也纳”的连锁酒店，离二医院不远，步行不到10分钟的路程。 一来听从旅馆老板的劝告快快逃离。崔宇峰也怕自己惹上了一群半黑不白的恶势力会影响办正事儿。二来是为了办事方便。——这个酒店房间是崔宇峰特意挑的，从阳台上能远远看到二医院住院部的3号楼。 维也纳酒店这个单间298块一晚，已经是崔宇峰这附近找到的最便宜的酒店了。崔宇峰心里隐隐作痛。298块，超过自己在梅山林场一周的伙食费了。若不是林裁缝塞了10万块“赃款”，崔宇峰哪里有这个本钱？为了眼下办事方便，钱不钱的崔宇峰已经不顾及那么多了。 这家酒店处于广深核心城区，周围全是高档写字楼和富人区，大街上往来的多是衣冠楚楚的商务人士、时尚靓丽的都市男女，崔宇峰一身梅山乡下青年的打扮与环境格格不入。 正因为如此，办理入住挑选房间的时候崔宇峰受到了酒店前台小妹几句不太舒服的询问，小妹虽然语言上透着职业化的客气，但是崔宇峰明显感受到女孩儿衣貌取人的微妙眼神。 不能再穿迷彩服了。 崔宇峰决定给自己弄两身行头来个改头换面。农民工形象在陈莉那里已经有了刻板印象，这一点对崔宇峰来说是有益的。 崔宇峰只是节俭，不是不懂穿搭，多年的军队生涯让他有着自己的审美。笔挺、板正、简洁、清爽，一丝不苟，这就是崔宇峰认为的男士穿搭的最优风格。崔宇峰认为，良好的个人着装有利于增强自信，快速融入到广深这个社会环境，这种反差效果能减少在母老虎陈莉面前暴露的风险…… 在男装服装店小妹的极力推崇和赞美之下，崔宇峰咬咬牙，弄了两套西装的穿搭，花费不到3千块整个人却脱胎换骨了。效果相当明显，这一点崔宇峰从自己进门路过酒店大堂时，小妹诧异的眼神看得出来。 现在崔宇峰坐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望着3号楼沉思，楼层是找到了，白如雪的房间号怎样查找呢？3号楼一层楼的病房可是有几十个呀…… …… 陈莉大步流星，径直走到二医院保卫科。 保卫科的头儿正趴在桌上玩电脑，见一个陌生女孩儿闯进来，抬头问道：“什么事？” 陈莉拿出警官证一亮：“你好！警察办案，请配合。” “我想调看你们急诊处前天的监控资料……” 保卫科的头儿“哐当”拉开椅子，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 省公安厅技术处一间小办公室。 陈莉盯着电脑，对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说：“图像能不能处理清晰一些？像素调高，清晰度优化一下。” “没问题！”小警察毫不含糊，“我这里都处理不了的图像全中国你都找不着地方了。” “哈哈哈。”陈莉大笑。 …… 白如雪正在病房里和女警拌嘴。 精神逐渐恢复的白如雪本性又开始暴露，长期禁闭的烦躁情绪一点一点在释放。 “我受不了啦，都快闷死了……” “省省吧白如雪，说得好像谁愿意在这儿陪你似的，受不了的是我们才对。” “你们准备把我送哪儿去？我在这里都快疯了。”白如雪对那女警说，“至少，换个好点儿的环境吧？弄个别墅，有个院子，” 女警轻笑：“你想得太美了。” 白如雪怒道：“那你们最终打算把我送哪儿？能告诉我吗？” “不知道，我们也是听从上级安排。”女警说话滴水不漏。 见白如雪身体日渐康复本性又开始发作，女警说话也不太客气，“你觉得你能呆在哪里合适？戒毒所……” 白如雪甩了甩头：“戒啦戒啦！”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想呗……”女警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白如雪盯着女警：“监狱？” 女警换了个架腿的姿势：“你能不能让我清净点儿？都说了，这个事情由得上级定。你问我我哪里能答复你？” 白如雪吼道：“你们把我送监狱我就自杀！”这一下不小心触动伤口，白如雪疼得“哎哟”一声轻吟，眉头皱了起来。 女警叹口气，摇摇头。 大门“咔嚓”一声响，陈莉走了进来。 见陈莉来了，女警如释重负：“哎，你来了？我解脱了……我得回去好好歇歇，被这仙女把我头都吵晕了。” 仙女现在某些场合下并不是褒义，白如雪一瞪眼：“我是仙女，那你就是妖精，妖怪！” 女警已经习惯了白如雪的霸蛮，笑笑地站起来：“仙女，我得走了，我这儿换个妖精陪你。你要好好的，别闹，啊。” 送走了同事，陈莉笑吟吟地白如雪说：“要不要起来走动走动？适当的活动有利于康复。” …… 白如雪已经和女警吵了半天，口干舌燥，她决定听从陈莉的建议。 白如雪在病房里慢悠悠地散着步。 陈莉目光随着白如雪缓缓移动。她在酝酿干一件大事，这件事如果被证实，那将是……陈莉脑海里浮现出老莫一本正经的样子，老莫啊老莫，你这个老狐狸……嘿嘿，还有那个小黑，用心良苦啊，啧啧啧。 陈莉坐在椅子上时而摇头时而微笑，真有意思…… 当然，要揭开谜底最终还着落在眼前这个仙女身上。白如雪是个人精，待会儿得好好对付她…… 白如雪慢慢接近了阳台。 陈莉提醒道：“哎，白如雪，离阳台远一点。” “噢，”白如雪应了一声慢慢走回来，“要这么紧张么？” “任何一点疏忽都不行，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在远处用望远镜找你？这是我们保卫工作的基本常识，尽量远离窗户和阳台。” “好吧。”白如雪慢慢挪回，在陈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白如雪又开始唠叨，“天天闷在这里房间，我都烦了，让我刷刷手机也好啊。” “刷手机就免了吧。”陈莉一边观察白如雪一边敷衍着，“你可以看书呀。”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吗？” 陈莉“噗嗤”一笑：“你要看这本书我去图书馆帮你借。” 白如雪笑了笑，眼圈有些泛红，望着天花板出神。 是时候了，就是现在！陈莉调整了一下呼吸，身子往后一靠，语气很轻松：“白如雪，你男朋友真的很帅。” 嗯？白如雪眼睛开始变大：“你见着他了？” 陈莉点头：“见着了。老莫带着他来省厅了，他是来找你的。” 白如雪语气有些惊喜：“那……” “唉，”陈莉叹口气，“可惜我们有规定，你最多见见直系亲属，男朋友不能见。领导打发他回去了。” 白如雪眼圈霎时间就红了，声音微颤：“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太没人情味儿了！” “他只是男朋友，你们又没结婚，他还不是你家属。”陈莉双手一摊，“我们没这个先例领导也没办法。” 白如雪胸膛起伏两下，半晌才说：“那，那他还好吗？” “好！好得很，壮实得像史泰龙。”陈莉笑嘻嘻的。 “哎，白如雪，你说你男朋友这么巴巴地来找你，他到底想干嘛？”陈莉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第48章 暗度陈仓 “他不就是想见我么……”白如雪说话像梦呓。 “然后呢？” “然后……”白如雪话一出口，马上联想到陈莉之前和女警的八卦，立刻警觉起来，这母老虎问这些干嘛？ 白如雪回回神望着陈莉。陈莉把玩着手机，并没有和白如雪目光接触。 不对？这女警察说话阴阳怪气的，有点套自己话的意思。 白如雪盯着陈莉：“你骗我，你根本就没见着我男朋友。” “骗你干嘛？”陈莉神情自若，把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点出崔宇峰的头像递给白如雪，“这不就是他吗？你自己看看。” “长得挺帅的，他在我们省厅和领导说话，我悄悄拍了一张带回来给你看的。”陈莉屏住呼吸观察着白如雪的神情。 白如雪拿过手机，猛然眼里放出光亮，嘴里“啊”了一声，手机里的崔宇峰一身旧旧的迷彩服，眉眼依旧是那么俊朗，白如雪“唰”的眼泪就下来了，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白如雪飞快地抹了抹眼泪，正想把手机还给陈莉，猛地看见陈莉的眼睛像两只铃铛一样瞪得圆溜溜的看着自己…… 哎呀，不好！上这母老虎的当啦！白如雪猛醒过来！——崔宇峰的性格白如雪再熟悉不过了。天性爱干净爱整洁，待人接物一丝不苟。去省厅看望老莫找领导谈话怎么会穿那么旧的迷彩服……那衣服只有崔宇峰巡山种菜干脏活的时候才穿的…… 白如雪心跳如鼓，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揉了揉眼睛：“咳，我这伤口还疼得厉害，疼。” 饶是白如雪机灵过人，但是这一刻的真情流露和那言不由衷的掩饰哪里逃得过陈莉的眼睛？ 陈莉从椅子上嚯地站起，仰天长长地呼出一口闷气：终于搞定！阴谋，巨大的阴谋啊—— 哈哈哈，病房里回荡着陈莉清脆的笑声。 上了当的白如雪气急败坏：“你嚎什么嚎？像乌鸦叫，难听死了。” 陈莉边笑边说：“哎呀白如雪，你男朋友可以哇。处心积虑对付我，耍尽了手段……在一个堂堂省厅侦察员面前玩这种小伎俩。” 陈莉彻底不装了，神情分明是胜券在握洋洋得意：“他冒充农民工碰瓷，想讹我的钱，然后冒充医生想找你的病房，他就是想在我的眼皮底下和你来个鹊桥相会……哎呀呀，果然是情深似海啊。啧啧。我都快被感动了。” 陈莉的话让白如雪头皮发麻，崔宇峰为了见她一面居然费尽心思折腾成这样？白如雪内心感动得昏天昏地。——可惜，还是给自己不小心搞砸了，刚才自己在母老虎面前肯定露馅了。 白如雪无力地辩解道：“你给我看的这个不是我男朋友。” 陈莉微笑，把头凑在白如雪跟前：“对，你讲得对，他不是你男朋友。他就是个质朴的农村青年，蹩脚的三流小特务，一个不自量力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的傻小子……” 白如雪怒了，她可受不了陈莉这样嘲讽自己的小黑。白如雪柳眉一竖：“你这母老虎怎么样？就拍你啦！你等着瞧好了，我们家小黑会给你一个好看，你们还准备把我送监狱不是？呸！做梦！” “我告你陈莉，我男朋友一个可以打你们这些烂警察三个！不，十个！他会把我带回家，带回家……呜呜呜。”语无伦次之下，白如雪终于崩溃了，顾不得脸面开始嚎啕大哭。——自己又搞砸了。 极度兴奋之中的陈莉早已不把失态崩溃的白如雪放在心上，陈莉歪着头哼笑两声，搓了搓手，是时候会会老莫这个老狐狸了…… 下午5点交班后，陈莉把老莫约了出来。 省厅这条街旁边有个cbd，里头有家星巴克。陈莉把老莫约了喝咖啡。 老莫左右了看了看：“这是你们年轻人来的地方，你要请我吃饭什么的，找个川菜馆子二两白酒就好了。” 陈莉矜持地抿了口咖啡：“莫队，您老了……” 老莫一愣：“你什么意思？” 陈莉摇摇头：“唉，老莫，我说您老了，不是说您喝不来咖啡，而是……这里。”陈莉一本正经地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老莫哑然失笑：“你发什么神经？” 陈莉身子一靠，脸带微笑：“老莫，你和那个小黑联手给我下套，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愧疚？我可是跟了你三年的老部下，在您手下鞍前马后不辞劳苦，对您是忠心耿耿呐。您真下得了狠心？” 完蛋了，这机灵鬼什么都知道了？老莫脸一红：“咳，你这话说的……” “还装么？我说我撞了人你一点忙都不帮，屁股冒烟地跑，你认识那小黑啊，保不定我那车牌都是您透露出去的。” 唉，可能自己真的是老了，他妈的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狡猾。老莫暗叹一声，这确实没法装下去了。 老莫装模作样喝了口咖啡，打断陈莉装逼：“你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陈莉止不住有些得意，“他冒充医生去住院部找白如雪的房间，被我看出了破绽。幸亏他溜得快……嘻嘻。” 看来小崔还是功亏一篑，乡下护林员还是干不过省厅的警界精英，老莫心情有些复杂。 老莫干脆敞开说了：“咳，既然都知道了那我跟你摊牌吧，确实那是白如雪的男朋友，我的老部下。您女神探高抬贵手？让他见见面得了，算帮我一个忙。” 老莫是妥协了，陈莉却依旧嗔怪：“您还当我是自己人啊？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先和我说呢，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会给你行个方便的。” 唉，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嘛。老莫觉得自己确实考虑欠周，老莫说：“这不是想着不给你添麻烦嘛，因为这个案子上上下下大伙儿都吃了瘪，我也是怕你担责，万一出了岔子，你恐怕又到我手下干了……” 陈莉没说话，老莫讲得有道理。假如没出这些事情之前老莫提出这个要求，自己恐怕不会像现在承诺得这么干脆…… 老莫接着说：“我呢，是有这个打算准备找你谈的，让你帮忙让他们小两口见见的，可是……” “可是什么？” 老莫想起那晚和崔宇峰的谈话，心里一动，一种不祥之兆隐隐浮了出来。 老莫脸色微变：“这事儿恐怕有点麻烦了。” 陈莉见老莫神情有异，立刻道：“什么麻烦？” “我告诉他白如雪可能会被送看守所长期羁押，他当时就起毛了……”老莫细细回顾了一下崔宇峰谈话的神情，心里愈发不安，老莫望着陈莉，语气有些不太自然，“母老虎，亏得你来找我，估计我这主任科员都快保不住了……” 陈莉吓了一跳：“咹？这么严重？” “这小子大名崔宇峰，是我老部队的侦察员，立功提的排长。胆大心细身手好。人是挺老实，就是有点儿死心眼儿……” 陈莉说：“他会乱来？……那，那您赶紧找他呀！” 老莫忙不迭地掏出手机：“对对，我得赶紧找他谈，这可不是儿戏。” 老莫忙着点手机。 陈莉在一边看着老莫忙活，内心却不以为然，武警侦察员？立功的小排长？胆大心细身手好？好像看起来也不咋滴嘛，还不是在老娘的火眼金睛下原形毕露？哼，那小黑还会碰瓷…… 白如雪躺在病床上泪眼朦胧。这些可恶的警察要把自己送监狱，小黑一定是来搭救她的，单枪匹马和这些警察斗智斗勇，真是难为他了…… 陈莉那怪模怪样的神情出现在眼前，这个母老虎……白如雪银牙暗咬，等着瞧吧，小黑那么容易给你们对付？哼！ 陈莉的话在耳边响起：他冒充农民工碰瓷，想讹我的钱，然后冒充医生想找你的病房…… 对了，崔宇峰找到自己首先得找到病房才行。自己是被特殊监护，医院根本查不到资料，这医院那么多病房鬼才知道是哪一间啊？ 白如雪暗暗琢磨，得想法子帮帮崔宇峰才行。可是自己连这房间的大门都出不去，哪里帮得上忙？ 值班的女警斜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白如雪目光闪烁，滴溜溜地四处乱转。嗯？白如雪灵光一闪，她在病房角落的一张桌子上看到一个插着小旗帜的摆件，摆件上插着一面小红旗、一面小国旗。 “你有急事找我，可以在了望台上插上一面小红旗。”崔宇峰的话回响在耳际，这是属于自己和崔宇峰的暗号。 白如雪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瞅了瞅那阳台…… “喂，白如雪，干什么？要帮忙吗？” “不用，我走走，活动活动。”白如雪慢慢在房间里散着步…… “别靠近阳台白如雪。” “知道，天都快黑了，我透透气，两分钟就好。” 女警瞅了瞅白如雪，停了两秒，又低头刷上了手机…… 第49章 暗度陈仓(二) 白如雪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阳台，心里默念着：小黑，你会看到那面小红旗么？我在喊你呢，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你不会忘了吧？ 白如雪想起了梅山林场的了望台，想起了那菜园子，还有蛋蛋，阳光下，满院子的太阳花儿……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便衣女警瞅了瞅白如雪，无奈地摇摇头，又来了…… 崔宇峰心事重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准备要下楼吃饭了。仿佛心灵感应似的，夕阳的余晖下，崔宇峰往二医院住院部3号楼瞄了一眼…… 崔宇峰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崔宇峰大步走向床头。——那边放着一个才从摄影器材店买过来没有拆封的望远镜。 崔宇峰三两下拆掉那望远镜的包装盒，拿着望远镜冲向阳台。 没错！看清楚了，一面鲜艳的红旗在夕阳下随风起舞，像一只温柔的小手在召唤。白天好像没有看到这个东西呀。崔宇峰眯着眼回忆了一下，确认，没有！这面红旗是才插上没多久的！ 崔宇峰心潮起伏，端着望远镜默默数着插小红旗那阳台的楼层，楼下几层被建筑物遮挡了，整座大楼的楼层不能全部展现出来。 不过，这难不倒崔宇峰。他记得按电梯键的时候3号楼一共是24层。崔宇峰开始倒数，24、23、22……是17楼，插红旗的楼层是17楼，是白如雪！崔宇峰眼眶一热，这邋遢鬼还记得这个信号啊…… 激情躁动之后，崔宇峰慢慢冷静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倘若红旗真是白如雪插上去的，那就说明了两点：一是自己已经暴露了，那母老虎不晓得通过什么途径识破了自己的行踪。二是警察可能已经张开网等自己上门，偷空带走白如雪几无可能。 既然如此，白如雪为什么还会插上红旗呢？这说明还有机会才对…… 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手机响了。崔宇峰一看来电，是老莫。 “小崔啊。呵呵。吃饭了吗？”老莫声音平和。 “正准备去吃饭，有事吗莫参谋。” “一起吃个饭吧。来上次吃饭的那个川菜馆子。” 这个时候老莫来电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吃饭么？崔宇峰看了看医院那幢楼……自从上次得知省厅准备把白如雪送看守所之后，崔宇峰已经不打算联系老领导了，他可不想连累老莫。 听得出崔宇峰在犹豫，老莫愈发感觉不妙，老莫干笑两声：“怎么？现在和你吃个饭都那么难么？” “哪里会莫参谋……” “过来吧，顺便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老莫看了看陈莉。陈莉双手抱在胸前，哼了一声脸儿转向一边。 “朋友？”崔宇峰纳闷儿，老莫居然也会拉饭局？这省城没有自己认识的战友啊？ 陈莉可受不了老莫的婆妈，站起来一把抢过老莫的手机：“喂，崔宇峰，我是陈莉，嗯，就是你日思夜想殚精竭虑想要对付的那个警察。” “啊？”崔宇峰手机都差点掉了下来。 “赶紧过来别废话！蹩脚的三流小特务，就你那点儿能耐，玩谁呐？”陈莉把手机塞给老莫。 老莫哭笑不得…… 我操！这个恶婆娘这么厉害？难怪她绰号叫母老虎，崔宇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看来自己退役多年业务真的不行了，在和省厅女警的较量中一败涂地…… 好吧，去就去，看看那母老虎出什么招儿。反正自己这个行情和裸奔没什么区别了，摊牌吧。 …… 包厢的门打开，崔宇峰走了进来。 老莫和陈莉齐齐望着崔宇峰。 老莫说：“怎么穿成这样？”眼前的崔宇峰西装笔挺，干练利落，神情精悍。没戴领带，浅灰色的衬衫敞领下露出结实的脖子和锁骨…… 陈莉飞快地瞅了一眼， “嗤”的一声冷笑。 老莫打趣：“我记得还是好多年前我带你去昆明执行保卫任务的时候穿过一回西装。小崔你这体型啊，西装一穿都快成中南海保镖了……” 崔宇峰坐下，他没心情和老莫开玩笑，也没看陈莉：“莫参谋……” 话还没说话就被陈莉打断：“他这是换装，正打算干大事呢老莫，用形象差异来迷惑人民警察。” “你知道吗崔宇峰，你就是孙悟空七十二变在我这儿都没啥用。你的辨识度太高了。黑得像古……像菲佣，大白牙像非洲人……哼。有用么？”陈莉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轻慢。 崔宇峰愠怒，这小娘们狂得很呐。 老莫看出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来来来，开动开动，菜刚上齐。哈哈。”老莫一边倒酒一边找话题缓和气氛，“这都算认识了啊，我就不用再介绍了，都是我的老部下，一个是省厅女神探，一个是优秀武警侦察员，也算不打不相识。” “都是一家人。哈哈，来，先碰一个。”老莫笑嘻嘻地把杯子端了起来。 陈莉先把杯子举了起来，老莫瞅了瞅崔宇峰，崔宇峰慢慢地把酒杯凑了过去。三个杯子“叮”的一声，宣告了陈莉和崔宇峰暂时解除敌对状态。 喝了两口酒，老莫开始把话转入正题：“小崔，知道为什么会有这顿饭吗？” 崔宇峰没说话，陈莉也没吭声。 “你要不来吃这顿饭，我估计又要倒霉了。”老莫瞄了瞄崔宇峰，“我老莫这辈子奉公守法，兢兢业业，从部队干到警队，一路受到组织关怀，成长顺利。我对战友、对同事赤诚相待……” 陈莉说：“莫队，说重点，说重点吧。” “就快到重点了。”老莫白了陈莉一眼，继续道，“我命里碰见的第一个煞星就是牛成满，牛所。啊，干了一件捅破天的好事把我拉下水，好端端的正团职干部被撸了，降级转业到地方干个警察……” “眼见着奋斗几年看到了希望，又碰上你崔宇峰给我捅个娄子，到手的副处长又飞了。唉，我这命啊……” 崔宇峰张了张嘴。老莫伸手止住：“当然，白如雪这个事情不怪你，主要责任在我，事情是我筹划的。我要讲的是什么呢？小崔，我现在是主任科员，我不能再降职了，再降下去我就和她一样了。”老莫指了指陈莉。 陈莉晃了晃脑袋，同情地叹口气：“莫队，你确实够倒霉的，怎么摊上那么多不靠谱的战友。” 崔宇峰当然知道老莫话里的意思，老莫大概在猜测他想干什么，劝诫他知难而退，别给大伙儿添麻烦。 老莫好说，但是陈莉这个话听起来格外刺耳。崔宇峰忍不住怼了起来：“怎么就不靠谱了？啊？” 第50章 立下战书 “靠谱？你鬼鬼祟祟的还不是给我逮住尾巴？你能办多大的事儿？”陈莉盯着崔宇峰，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你就说你打算干什么吧！” “我告你崔宇峰，今天老莫叫你来吃饭是给你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你想把人带走？做梦！你考虑过这个后果没有？” “妨碍公务罪，入刑！需要我给普法吗？”陈莉冷笑，“别说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话都说成这样了，崔宇峰也不掖着：“我妨碍你们什么了？我只是想一切回到从前，回到两个月前的日子。我和白如雪在一起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说妨碍公务了？” “那不是……嗐！”陈莉来火了，对老莫说，“你看看这小黑，胡搅蛮缠。” 崔宇峰平静地道：“我叫崔宇峰，不叫小黑。” 陈莉忍了忍没吭声。 老莫喝了口酒：“小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陈莉说的没错，你这是在妨碍公务。我和陈莉找你谈话，如果任你胡来知情不报，这叫渎职。我们仨都没好果子吃。” “谁知道你们知情不报？”崔宇峰声音依旧很平静，“难道你们俩会自己举报自己？” 嗯？老莫和陈莉对视一眼，怎么这么说话？ 陈莉小声说：“老莫，你们在部队就是这样办案子的么？” 老莫脸一红：“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 崔宇峰干了一杯酒，杯子往桌上一放：“可能我的意思没表达清楚。我想说，我就要把人带走！妨碍公务与否，入刑与否，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们两位无关。” 胡闹胡闹，老莫一个劲摇头。陈莉则气笑了。 崔宇峰自顾往下说，声音坚定而清晰：“白如雪她犯的什么罪，你们可以立案起诉，该怎样判怎样判，我和她是老百姓不会对抗法律。但是这样不清不楚一句没有结案就把人送看守所，究竟关多久也是遥遥无期，我是不接受的。” “趁着大伙儿在一块儿吃这个饭，我也向两位请求，走法律途径保释也好，找你们上级领导申诉也好，不管用什么法子，我只要白如雪能回到我的身边，就像当初一样……” 提到白如雪，17楼的小红旗像一束小火苗一般在眼前燃烧着。——白如雪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啊…… 崔宇峰声音涩涩的，越来越小：“如果还发生梅山林场那种事，我们认！要死死一起，要埋埋一块儿，不要政府担责。莫参谋，你就把我们埋那菜园子，反正蛋蛋也埋在那里……” 崔宇峰眼圈红了，咬咬嘴唇没有再说下去了。 天呐……这么个痴情的种子！虽然不晓得崔宇峰嘴里的蛋蛋是谁，但是陈莉对崔宇峰三流小特务的恶感一瞬间烟消云散。白如雪这小娘们上辈子修了什么福能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爱，太感动了。陈莉托着腮静静地瞅着崔宇峰，忽然间觉得自己确实好像有些残忍，唐老鸭一班省厅领导又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叮叮咚咚”，老莫在倒酒。 老莫心里也不好受，崔宇峰的主意显然是不能同意的。法律程序岂能几句话解释得清楚？ 老莫瞅了瞅陈莉，陈莉眨巴两下眼珠子，无语。 良久，老莫说：“陈莉，白如雪的伤势大概多久才能康复？” 陈莉知道老狐狸内心开始动摇了，老莫在想办法了，她一点没感到惊讶：“医生早上巡房，说还有半个月就没事了。”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老莫斟酌了片刻，“陈莉你安排一下，哪天他们俩先见一面行不行？” 陈莉迟疑了两秒说：“可以，我下周转夜班，晚上可以。不过，”陈莉连忙补充道，“你得保证不能乱来，你要打歪主意我可不答应。” “怎么样？”老莫问崔宇峰。 崔宇峰没说话。这最多算人情照顾，有什么用？匆匆见面不还是得走人？这不是自己的目的。何况白如雪的房间号自己已经知道了，得留着一手让那母老虎放松警惕。 “我呢，趁着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去老唐那里做做思想工作，和他商量一个万全的法子。最好的结局是小崔把白如雪带走。”老莫笑笑，笑得有点勉强，“我说是最好的结局，这我可不敢保证。毕竟现在大领导风头正盛，谁说话都不好使。” “小崔这段时间呢你省城到处走走，玩玩，别胡思乱想……” 陈莉说：“莫队，万一唐老鸭不给力呢？” 崔宇峰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老莫轻咳一声：“这个，应该……咳，照理说……” 崔宇峰说：“我会按自己的法子来。” 什么？说了半天还是说不通啊？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老莫和陈莉面面相觑。 崔宇峰语气坚定：“我被抓了判刑，我自认倒霉，我会和白如雪一起坐牢，反正我一个人呆在外面也无趣得很。倘若我把白如雪带出来……” 陈莉一拍桌子：“你带走得了吗？哼！” 崔宇峰双眼精光四射：“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来啊。”陈莉毫不示弱。 老莫连忙伸出双手安抚两人，示意别吵吵。老莫说：“你打算把她带哪儿去？” 好嘛，老狐狸这会儿还使出这一招，崔宇峰笑笑：“亡命天涯！” 单纯！老莫止不住摇头。幼稚！陈莉大笑，哈哈哈…… 崔宇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场原本和谐圆满的小饭局最终在崔宇峰和陈莉剑拔弩张的对峙中草草结束。 小包厢就剩下老莫和陈莉。 老莫苦着脸：“唉，真是要命啊，摊上这么个死心眼儿。我这主任科员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陈莉说：“莫队，您放心，小黑说得对。我不报您自己不报，您这主任科员的位置还是稳稳的。倒是我……哼哼，我倘若失手了，老娘这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一个三流小特务手里了。” 老莫说：“你可别胡来，这件事我们要引起重视，我还得要劝他的。到时候你那里该汇报的要汇报，该增加人手就加，别逞能。你告你啊，我法制总队那里还没超编，有好几个空位等着你们。” “我有数。莫队。”陈莉仰着小脸儿自信满满，“你那边谈好了，皆大欢喜。唐老鸭那儿谈崩更好，我得让这小黑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别一口一个小黑。”老莫说，“只有白如雪才这么叫他的。当着他的面儿我都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个。” 咹？陈莉的脸儿立马红了。 第51章 附骨之蛆 蔡鹏飞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吃麻辣烫。 红彤彤的汤锅浮着一层油，看起来很骇人，这汤锅的颜色让蔡鹏飞想起了人血……所以，他一口没动，在一旁抽着烟。 汤锅里面塞满了蘑菇、豆皮、茼蒿、土豆片……这女孩儿已经干了20几串了嘴巴依然没停。 麻辣烫很辣，女孩儿边吃边“嗖嗖”着小嘴。嘴唇红嘟嘟的，像两瓣娇艳的玫瑰花。 女孩儿是大口明的妹妹，理工大学大三学生。 “飞哥，您不吃？”女孩儿嗖了嗖小嘴，好像自己一个吃独食有些不好意思。 “麻辣烫是女人的专属，男人不吃这个。”蔡鹏飞看着女孩儿的目光很柔和，女孩儿和白如雪有几分神似。 “嘻，还有这个说法，新鲜，那男人吃什么？” 蔡鹏飞顿了顿，他看到伟弟来了，静静地站在离麻辣烫摊位不到10米处的绿化树下。 “男人不在乎口舌的快感，男人注重内涵，注重蛋白质、氨基酸和微量矿物质摄取。男人要吃肉。”蔡鹏飞敷衍了两句说：“我得走了。” 女孩儿没心没肺依旧对付着锅里的串儿，鼻子里“嗯”了一声，好像已经习惯了蔡鹏飞没有任何征兆的离去。 蔡鹏飞走到伟弟身边。 伟弟说：“大口明的妹妹长得还挺漂亮。” 蔡鹏飞瞅了瞅那女孩儿：“别打她的主意，我答应大口明照顾她的，你们要动她我就把你们那东西割掉。” 伟弟尴笑两声：“哪能呢？” “边走边说。”蔡鹏飞递给伟弟一支烟，两人沿着绿化带的步行小径散步。 “冬瓜他们先是去了趟梅平县殡葬厂。大口明的骨灰倒在一个专门处理无名尸体的大瓦缸里，那边的人说，这些骨灰都是拿去园林绿化公司做肥料的。” 蔡鹏飞叼着烟面无表情。 “殡葬厂拉大口明同一天进去的还有一个警察，也是死在那一次交火中。在殡葬厂没有查到艾米姐的资料……” 蔡鹏飞站定：“那两人都没死？” 伟弟低头道：“没死。从殡葬厂出来后，冬瓜他们找人四处打听，姓崔的护林员重伤在镇医院住院治疗，艾米姐当晚被救护车一路开到省城来了。艾米姐伤得重，她的手术那边做不了。” “省城哪家医院？” “正在查。” “多久会有结果？”蔡鹏飞皱着眉头。 “飞哥，现在的医院120救护乱得得很，有的外包，有的自己经管，省城医院又多，打听起来比较麻烦。” “给钱嘛，还有钱解决不了的事？”蔡鹏飞想了想，说，“120配合警方出警急救中心都有记录，很难查么？” 伟弟没吱声。 蔡鹏飞说：“等下去我那里再拿点现金。” 伟弟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飞哥，艾米姐都那样了，只剩下半条命了……” 伟弟下面的话不言而喻。 “闭嘴！”蔡鹏飞愠怒，“你傻啊！艾米她知道得太多了……” 省公安厅缉毒处老唐的办公室。 老唐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事儿想都别想。”坐在他对面的老莫和陈莉两人默然无语，早知道老唐这里没那么好说话，但是没想他口气坚决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看了这一次梅山派出所提交上来的情况报告吗？对方全自动手枪加手雷，够得上一支小型突击队的火力了。就这个行情，你们说说，哪里安全？我是没那条件，有条件我恨不得把白如雪送部队心里才踏实。” “看守所不好么？一个武警中队几十号人马，机关枪自动步枪手榴弹啥都有，那才叫安全。”老唐抽着烟，神情也是郁闷，“自由和安全不可兼得，你们得好好做做白如雪的思想工作。” “蔡鹏飞死盯着白如雪不放，里头是有问题滴！”老唐指头敲着桌子，“这个白如雪还不老实，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们。你们两位都是老刑警了，还需要我提醒吗？让白如雪配合我们行动，把蔡飞鹏集团一网打尽！那时候天高地阔、朗朗乾坤，她白如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是，领导。”陈莉打断老唐，“能做思想工作的人都发配去法制总队了，我们剩下的和白如雪说不上三句话都会吵架。这思想工作要不您亲自来做？” “我？”老唐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和她谈话还少么？白如雪能听我的？” 老莫轻咳了两声，在椅子上挪了挪。 陈莉胳膊肘顶了顶老莫：“说话呀！” 老莫干笑两声：“这个事情原本是大家商量着来的，当初我生活方面对白如雪尽量是无微不至，想尽办法和她建立信任关系，为的就是方便做她的思想工作，只是梅山弄出这么个事你们把我撇一边去了。这会儿我爱莫能助啊……” “我知道，我就知道啊。我巴不得你老莫官复原职戴罪立功。都知道你老莫是我的得力干将、贴心豆瓣儿……”老唐站了起来，“我和大领导解释了，大领导不听这个呀。他娘的他在整风，整风！” “你们也别逼我，过了这次整风运动再来烦我好吧。我是两头受气，焦虑呀。知道什么叫焦虑吗？内分泌系统紊乱，长期亚健康，晚上睡觉半夜突然惊醒，这是肝功能严重受损衰退的迹象，我老婆最近说我……” 老莫和陈莉落荒而逃。 老莫和陈莉在省厅大院的花园里散步。 “喂，莫队，小黑……崔宇峰那边要不你去说说？”陈莉咬咬牙，咳，怎么回事，一不小心就蹦出这个词儿。 老莫心情恶劣倒是没注意这个，老莫说：“不急，这不还有十来天嘛，再等等，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摊牌吧。” 既然提到了崔宇峰，老莫干脆往下说：“陈莉，崔宇峰的事情你看要不要上报？我怕他乱来。” “上报？”陈莉狡黠地一笑，“老莫，你希望我上报还是不上报？” 老莫有些尴尬，陈莉如果如实上报，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内鬼？又一个妥妥的违规，这主任科员的职级恐怕真的又要往下挪了。当然，关键看陈莉怎么上报，语言技巧很重要…… 老莫揉了揉鼻子，说：“你可以上报，你把和我有关的略过去就行了。你那么机灵还用我教？” 陈莉调皮地道：“那我偏偏要告你的黑状呢？” 老莫稳如老狗：“那我们就撕逼，谁怕谁啊。” 陈莉忍不住大笑：“哎呀老莫，您这老狐狸……” 陈莉走到老莫面前站定：“老莫，你给我说实话，你那个老部下崔宇峰厉害还是我厉害？我能不能搞定他？” 老莫笑道：“你要和他治气，见个高低？” “哎，对了！我就和他杠上了。” 老莫眼珠子转了转：“你厉害。” 第52章 开诚布公 一连好几天崔宇峰没有上3号住院部的17楼，只是穿着白大褂在底下的楼层遛达了一圈就鸣金收兵。 17楼的格局应该和下面的楼层没啥变化，方位是固定的，楼宇建筑的梁和承重墙不会骗人。 医院一定要少去，避免打草惊蛇…… 崔宇峰猫在房间，时不时趴在阳台上用望远镜望着3号楼的，他希望那阳台出现那个日思夜念的身影，然而，只有那面小红旗在微风中摇曳。 如何把白如雪弄出来跑路，崔宇峰这几天已经做了详细的安排。谋定而后动，这种事情对于一个老练的侦察员，一个长期执行过军事任务的人来说不是个事儿。他有办法。 门口的门铃“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崔宇峰跑到猫眼处一看，是陈莉。该死！母老虎怎么来啦？崔宇峰大步走到阳台边，把窗帘一拉，望远镜往枕头底下一塞，然后轻轻把门打开。 陈莉背着小手施施然走了进来。 陈莉也没说话，四下打量一番，径直走到阳台边，“刷”的一声把窗帘拉开，屋子里登时塞满了阳光。 “大白天的，拉着窗帘干嘛？像老鼠似的躲在屋子里……”陈莉喃喃自语，这些话好像并不是针对崔宇峰说的。 崔宇峰黑着脸没吭声。 陈莉站在阳台边望着远处医院方向，微微点头：“点儿不错，会挑地方，这里视线开阔易于观察。老手，确实是老手！” 陈莉眼睛眯了起来，她看到了3号楼17层阳台上的小红旗，明朗的阳光下红艳艳的非常扎眼。陈莉心里一动，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在椅子上坐下。 这架势分明是来者不善啊。崔宇峰平静地问：“有事吗？” 陈莉露齿一笑：“你说呢？” “坐吧。别站着。”陈莉老练地冲着崔宇峰点点头，“谈谈。” 大爷的……这小娘们真受不了她。崔宇峰强忍着不快，缓缓坐在床沿。 “我今天来呢，是向你普及一下省厅办案子的一般手段，你别有什么顾虑。先考一下你这个武警侦察员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你说我怎么找到你的？” 这小娘们在装逼么？崔宇峰说：“这还不简单，你一查酒店入住系统就知道我住哪里了。” “回答正确，加10分。”陈莉笑嘻嘻的，“那你说说我还会有什么手段对付你？” 崔宇峰不打算配合她，他受不了这小娘们居高临下的姿态，崔宇峰闷着头不吭声。 “哈哈。不爽？不爽就对了。”陈莉喜欢看崔宇峰腆着脸儿生气的样子，这会让她心情愉悦，“我告你崔宇峰，你从你房间出去，走出酒店大堂，我就会知道你出门。” “你接近3号楼，我们楼上的同事立马就知道你要来。你想接近白如雪的房间，只要进入住院部值班室就会有人阻拦。你的一举一动，从现在开始我分分钟都知道。你的照片我都发给我同事了，形象辨识度很高，她们只要在3号楼见了你就会毫不犹豫地逮捕你。” 陈莉越说越来劲：“我知道，你唯一能仰仗的本钱，就是你的拳脚功夫可能还不错，武警嘛，傻大黑粗，能打。” “你……”崔宇峰本来想回句嘴，想了想懒得和这小娘们计较。 “哟，你还真的认为自个儿的拳脚有用啊？哈哈。你看看这个叫什么？”陈莉掀开外套，从背后掏出一把精致的泰瑟枪，黑白相间的握把，胖胖黑黑的枪身，看起来像个小玩具。 “这枪叫泰瑟枪，美国货。8万伏飞镖电压，这玩意儿用高压电刺激神经系统，挨上一枪剧痛难忍，肌肉痉挛，瞬间瘫痪在地失去反抗能力，重则大小便失禁……”陈莉笑吟吟的，“任你再猛的搏击冠军挨上一枪只会喊妈妈。” 崔宇峰忍住火气：“你和我讲这些有什么用？我会怕你这种威胁么？” “好吧。就当我是威胁吧。”陈莉毫不在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讲这些？我这几天想明白了，我不打算给你个好看，你这人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所以我决定放你一马。——你看我底牌都露给你了。” “我担心什么呢？你可别搞错，我担心的不是你，是那个可怜兮兮的主任科员。我把你逮了，一条妨碍公务罪你歇菜了。可我还得写报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总得向上级交差吧？这样一来你的老领导又得降级了。副科，和我一样。几十年老同志为革命奋斗半辈子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想清楚了崔宇峰。别再自作聪明了。你赢不了。”扔下这句话，陈莉站了起来，她要走了。 陈莉打开房门，背后传来一句冷冷的语音：“等你有能耐逮到我再说母老虎。” 陈莉回头怒目而视：“崔宇峰，好心当驴肝肺，那你就瞧好了！” …… 陈莉来到白如雪的病房，二话不说大步走向阳台。陈莉在阳台上了望，远处维也纳酒店的玻璃在阳光下闪着光……没准这会儿小黑冲着这边看呢。哼哼。陈莉看了看阳台边缘，一面鲜艳的小红旗牢牢地插在铁栏杆的缝隙里…… 陈莉见白如雪还躺在床上睡着，冲着值班的女警努努嘴，示意她跟她一起出去一下。 走廊上，陈莉问女警：“你值班的时候有没有外人来过？” “没有哇？除了宋教授一个人进来，他的学生都不让进的。这是重监病房。” 好嘛，这就对了，陈莉继续问：“阳台上那小红旗你插的？” 女警诧异，朝着房间里望望：“没有啊，我发什么神经去插个红旗？国庆早过了。哎？那里插了个红旗我都没注意。” 女警就要进去看，陈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去了。别再接近那阳台。” 陈莉压低了声音：“立刻找住院部，给白如雪更换一间病房！快！” 女警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喂，出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了，先安排换房间吧，晚点我再和你讲。哎，记住，那个小红旗别去动它，别在白如雪面前提这个事情……” …… 崔宇峰站在维也纳酒店的阳台上，这个位置是陈莉刚才站过的。崔宇峰朝着3号楼张望，看着那小红旗心里隐隐不安。陈莉会不会察觉呢？这母老虎机灵泼辣，是个顶难缠的家伙…… 第53章 不期而遇 崔宇峰决定买一台车。 无论白如雪能否带走，一台车也可以让自己随时跑路，乘坐高铁或长途大巴那种传统出行方式办不了眼下的事。 省城的繁华和各种便利让崔宇峰大开眼界，车是个好东西，油门一轰随时就走，出行效率超高。得有车！ 走进酒店大堂，崔宇峰警觉地四处观察。母老虎的一番恐吓有相当的威慑力，崔宇峰拿不准陈莉是否在酒店布控。 一切正常，酒店休息区只有一家三口在那里刷手机，一个小孩在沙发边闹腾，不像是有人监视的。 崔宇峰一边向门口走一边看着着俩前台小妹。前台两个小妹望望崔宇峰，礼节性地点头含笑致意，瞬间又把头低下。崔宇峰冷笑，陈莉估计是给前台打招呼了，低级手法…… 乘坐公交车，又换了出租车，兜了几个圈确信没有人跟踪自己，崔宇峰来到了二手车市场。 这家二手车市场规模算不上大，整整齐齐的铺面有二十来家商家做生意。 崔宇峰逛了大半天，看中了一台老款的大切诺基。这车崔宇峰看着亲切，方正的车身，凶悍的外表，遒劲的动力，当年在边防武警干活的时候他经常开。3.6的排量，外加一把中央差速锁，秒杀一众伪越野车。 切诺基在车迷嘴里有个昵称：大切。因为它还有个弟弟叫：小切，小切诺基。小切是北汽和克莱斯勒合资的怪胎，很冷门的车，舒适性通过性非常一般，油耗却不小，几乎没人买。 崔宇峰看中的这台大切确实够大，尺寸大排量大轮毂也大，糙得很。它还有些脏，静静地停靠在展厅极不起眼的角落，上面薄薄地盖着一层灰。只有那经过改装的粗大的刹车卡钳和绞盘依稀看得出这车曾经有过辉煌岁月。 二手车店老板是个大叔，大叔没想到这位衣冠楚楚的帅哥居然看中这么个老古董，他有些惊讶。 “这车我们都要拿去报废的，真的要？” “看看。” “懂越野吗？” “懂点。” 大叔笑笑：“我们也是怕这车卖了以后出了问题客户闹着要退车，所以只卖懂行的人。事先声明，交易过后不能退了。” “这车什么毛病？”崔宇峰很淡定。 大叔拿出车钥匙启动大切，大切发出一声“咔嚓咔嚓”的嘶吼。 “你听听这发动机，能听出毛病这车你可以开走。”大叔笑嘻嘻的，广深这个地方卖车还是比较讲诚信。 崔宇峰侧耳聆听了一会儿，说：“爆过缸的，这车发动机镗过。” “是行家。呵呵。”大叔笑了，“玩越野的主儿都把车往死里折腾，这个车下摆臂和底盘都还行，减震也是改装过的。就是发动机进过水，大爆。又是老掉牙的老款，配件卸下来都没人要，我也没指望卖掉它，摆了两年了没人问。” “多少钱？” “两万你开走。” “成交！” 大叔把崔宇峰带进办公室，一边帮崔宇峰写单一边叮嘱：“匀速开，避免急刹车急加速，这车还能开几年，油耗高点你得忍忍，毕竟才两万块嘛。” “知道。谢谢。” 二手车店的小伙计带着崔宇峰在汽车市场办理了过户手续，又带着崔宇峰去售后做了一套保养检测，再把车开到汽车美容区里里外外打理干净……一直忙到太阳偏西，终于，护林员崔宇峰顺顺当当拥有了他人生第一台车：车龄15年的纯进口美国大切。 握着熟悉的方向盘，崔宇峰忍不住在市区兜了几圈。车况还不错，除了噪音有点大，这老伙计好啊，开到梅山林场那条路简直不要太爽…… 崔宇峰把车停在了维也纳酒店马路对面的公共停车场。这车不能停酒店的车库，保不准会给陈莉知道。这台大切是离开广深杀回梅山老家的重武器，必须绝对保密……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等着把白如雪弄出来塞进这车里。 崔宇峰下车没有径直跨过马路回酒店，而是在旁边的cbd转了转，找到一家快餐店草草吃了一顿，才慢悠悠地散着步往回走。 一脚踏入酒店大堂，迎面两个人男士擦肩而过。 崔宇峰一愣，转头看那两人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个高高瘦瘦的个头，身型匀称，大长腿，走路快捷而沉稳；一个粗壮结实，留着和自己一样的小平头。小平头陌生得很，那瘦高个儿的体型和容貌怎么那么熟悉？ 梅山林场那惨烈的一幕电影一般在脑袋里回放，蔡鹏飞一缕长发耷在额前，手执手枪射击时狰狞的面孔，崔宇峰腾身跃起，朝着那张脸甩手一枪…… 崔宇峰触电般的一阵战栗。是蔡鹏飞？难道他也来了？ 不行，这件事情得慎重核实一下。崔宇峰情急之下转身跟了出去。 自己这身打扮和在林场的时候反差很大，蔡鹏飞应该认不出来吧？陈莉说过自己辨识度太高，已经给崔宇峰留下了心理阴影…… 要化妆一番已然来不及了，先跟上去再说。 崔宇峰距离蔡鹏飞50米左右，不急不缓。 跟了半里地，蔡鹏飞和伟弟直接去了崔宇峰之前吃饭的那个cbd，进了一家自助火锅店。——原来这家伙要吃饭了。 崔宇峰四处瞅了瞅，看到50米处有一家“宝岛眼镜”店，心里有了主意。 从眼镜店出来，崔宇峰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框边的茶色平面眼镜，这能很好地淡化自己那黝黑的皮肤，配上笔挺的西装，如陈莉所言，还真的有点像来自东南亚的菲律宾人。 推开火锅店的大门，崔宇峰四下环顾，一眼就看到了蔡鹏飞坐在餐厅角落的一个卡座上刷着手机。确认无疑，是蔡鹏飞！这家伙辨识度也很高，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难怪当初能得到白如雪这种人的好感。 蔡鹏飞还是个反侦察的高手。他坐在餐厅最靠里的卡座，整个餐厅在他的视角之下一览无余，这是犯罪高手长期养成的习惯。 就在崔宇峰环顾餐厅的时候，蔡鹏飞的目光越过手里的手机飞快地扫过崔宇峰。崔宇峰脚下不敢停留，神情自若地走到一个卡座坐下，堪堪消失在蔡鹏飞的视线里。 崔宇峰暗暗咬牙，要不要找个机会干掉他？干掉了蔡鹏飞白如雪不就解脱了？自己还犯得上和母老虎纠缠不清么？ 第54章 不期而遇(二) 这个主意一上心头，崔宇峰开始呼吸加重。是了，这才是最佳解决办法，自己开始怎么没想到呢？ “先生，您要什么底汤？”服务员的热情招呼打断了崔宇峰的遐想。 自己已经吃饱了，再吃就撑了。没办法，崔宇峰点了一个海鲜底锅汤。 崔宇峰目不斜视，利索地走到取菜区拿调料和各种食材，来回走动之间，他明显感觉到蔡鹏飞的目光不断在自己身上停留。 这个狡猾的家伙，很机警呐。 火锅底汤开始咕嘟咕嘟，要沸腾了，崔宇峰默默地想着主意。万全之策，还是得靠警方帮忙，自己一个人可没把握，蔡鹏飞心狠手辣，身上是藏有自动武器的。 打开手机，崔宇峰给陈莉发微信：知道我看到谁了吗？我发现了蔡鹏飞！ 陈莉的微信没有回复。崔宇峰按了语音呼唤。语音嘟嘟地响着，却被对方按掉了。 半晌，陈莉回微信了：转移注意力？这一招顶用吗？ 我操！崔宇峰差点儿气晕。想了想，崔宇峰又给老莫发微信，一边打字一边嘴里喃喃道，老领导啊，您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 “老莫，领导和你谈话呢。”办公室里，老唐好心地提醒老莫。老莫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手机在兜里叮叮咚咚地响着。 老莫面前坐着缉毒总队的老大刘队和省厅一把手周书记。周书记威严地盯着老莫。 周书记说：“急着下班回家吃饭？我在这儿和你谈话一小时，我接了几个电话？某些同志的工作态度很有问题啊……唉！”周书记叹了叹，左右看了看，“我看今天先到此为止吧。啊，没啥好谈的了。” 周书记作势就要站起来。 刘队立马拉住：“周书记，坐坐，不是谈得很好嘛，谈得很好。莫成明同志已经充分认识到他的错误了。” 老唐在一边也连忙附和：“是是，周书记，老莫的态度很诚恳了。”老唐拼命向老莫使眼色。 老莫舔了舔嘴唇，才一开口：“周书记……”兜里的手机又叮叮咚咚。 老莫苦着脸忙道：“我调静音，调静音。” 一看来电是崔宇峰，老莫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来电是那个……”对面三个人都盯着老莫。 老莫说：“那个，我接个电话，马上就好。” 周书记胖胖的手往大腿上一拍：“你们忙吧，下班了。有事明天再说。”周书记站起来就走。 哎哎哎，周书记，周书记，刘队和老唐忙不迭地站起来。刘队直冲着老莫瞪眼，老唐冲着老莫一顿龇牙咧嘴。 周书记才走到门口，办公室里传来老莫的怪叫：等等！要出事了周书记！蔡鹏飞被发现啦周书记——！ …… 老莫在微信回复崔宇峰，让他盯着蔡鹏飞别轻举妄动，那个cbd现在正是人流高峰期，蔡鹏飞身上一定带有武器，要特别注意自己的安全和周围群众安全。 老莫问蔡鹏飞住哪个酒店知道吗？崔宇峰把地址告诉了老莫。 忙完这一切，崔宇峰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老莫知道了就好办，省厅的警察办事应该比梅山中心派出所的乡下警察牢靠吧，这可是全省最精锐的力量了…… 崔宇峰起身，去食材区偶尔取或者换一碟食材，目的就是为了观察蔡鹏飞的动静。 蔡鹏飞和伟弟对坐，桌上摆了两瓶啤酒。蔡鹏飞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餐厅里到了用餐高峰期，顾客越来越多，大多是一家三口四口带着孩子占一个卡座，慢慢的整个餐厅满满当当，大人的交谈、小孩的喧闹充溢期间，往来去食材区拿食物的顾客络绎不绝。确实，自己不能随便动手，这里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 崔宇峰想起梅山林场的惨烈现场，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就在这喧闹场景的背后，整个省厅的刑警开始行动起来，一个看不见的大网正在悄悄撒开…… 这场抓捕行动在最快的时间里成立了指挥中心，总指挥就是周书记，三天后准备接替厅长职务的一把手。 因为老莫的及时通报，周书记放弃了下班和家人团聚的宝贵时间。周书记踌躇满志，亲自指挥，他要彻底打响上任以来的第一枪，给组织、给上级领导提交一份满意的答卷，让省厅的同志们彻底信服这段时间整风运动带来的成效！ 接到老唐布置的任务，陈莉懊悔不迭，那小黑说的居然是真的！天呐……还好没误事，要不然这贻误战机的罪名扣下来就惨了，说不定真的要跟老莫去做伴了。 陈莉带着几个便衣大步走向维也纳酒店前台。 接到指示，蔡鹏飞的人不可能只有两人，而且，蔡鹏飞和他手下个个都是危险份子，房间里少不了各种爆炸物品…… 蔡鹏飞在刷着手机。 伟弟喝了口啤酒：“飞哥，冬瓜他们什么时候来汇合？” “吃完饭他们就会来找我们。”蔡鹏飞说话慢条斯理，“这次带的人有点多，大伙儿分开住的好，挤一个酒店太扎眼。回头他们来了，晚上带他们去夜总会玩玩。明天干活的时候让大伙儿打起精神。” “知道了飞哥。”伟弟说，“冬瓜是老手了，机警得很，在您手下他是一等一的狠角色，办事从来不会失手，您就放心吧。” 蔡鹏飞哼笑两声。 “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蔡鹏飞瞄了瞄餐厅里头热热闹闹的人群，眼睛又看着手机。 “都妥了。放心吧飞哥。” “和兄弟们交代，下手别留情，杀一个人是杀人，杀十个也是杀人，不耽搁大伙儿吃一颗枪子儿。那医院谁要碍事，下手干脆一点儿……” 伟弟一口闷掉杯里的啤酒：“这都不用您说的。” …… 冬瓜带着三个人走进维也纳酒店大堂，正要去休息区抽烟等人，却看到休息区没地方了，坐了六个男的在那里抽着烟聊天。 冬瓜顿了一顿。 维也纳酒店是大众化连锁酒店，三星级别，大堂休息区没五星级那么阔绰，没有大众休息区和开放式咖啡厅。冬瓜停住了，想着去什么地方坐坐。冬瓜身边三个人也看到了这个情形，一个小弟说：“冬哥，换个地方吧，要不在外面再转转。” 冬瓜也没吭声，转身就想走。余光一瞥，突然看到前台一个年轻妹子朝着那休息区微微点头，那休息区六个男的立刻齐齐起身…… 一个小弟说：“哎，换什么换？看，有地方坐了，他们走了。” 冬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的，那年轻妹子腿长臀翘，穿着牛仔裤、白跑鞋、小夹克，走路带风，有一股熟悉的气质……冬瓜再看那六个男的，举手投足间身手很是利落。一行人消失在电梯通道的拐角处。 仿佛恶狼闻到动物的气味，冬瓜心念一动：“你们几个去那里坐坐，我去下前台。” 冬瓜快步走到前台，两个小妹连忙站起来：您好先生。 冬瓜摆摆手，压低嗓子说：“我们的同志刚才都上去了？” 两妹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冬瓜沉声道：“刚才和你们讲的事情要绝对保密，都清楚吧？” 俩妹子明白过来了，鸡啄米似的点头：清楚了，清楚了。 其中一个妹子嗔道：“警察大哥，您说话别那么凶好吧，我都快给你吓住了。那位小姐姐可比你和气多了。” 冬瓜坑坑洼洼的麻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清楚了就好。你俩不晓得，我这人面恶心善……” 第55章 一场混战 蔡鹏飞平静地刷着手机。 “伟弟，听着，我们暴露了。” 啊？伟弟一个激灵。 “别动！”蔡鹏飞依旧盯着手机，“没猜错的话这餐厅里应该有人监视我们，保持镇定别露出马脚。”蔡鹏飞目光在崔宇峰卡座方向停留了一会儿。 “我们这里暂时安全，这餐厅人多警察不敢乱动。安心喝酒吧。” “飞哥，哪里得来的消息？”伟弟放下酒杯神情有些紧张。 “警察去搜捕我们维也纳的房间，冬瓜他们看到了。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怎么办飞哥？”伟弟小心翼翼地道，“警察说不定下网等我们了。那个，还好现在大伙儿没事。” 蔡鹏飞听得出伟弟有点想打退堂鼓，有“现在大伙儿全身而退还来得及”的意思。 蔡鹏飞咧嘴一笑：“你怕了？” 伟弟闷声道：“怎么干飞哥您说。” “我也不想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但是好容易知道了艾米的行踪，这次放弃，下一次再找到她可就难了。” 蔡鹏飞手在微信快速地打字，嘴里没停：“行动提前，和这些警察玩个出其不意。” “我已经通知冬瓜了，还是兵分两路。你和我在这边吸引警察，冬瓜去办事。” 啊？伟弟一惊。蔡鹏飞胆大包天什么事情都干得出，这一瞬间伟弟不由自主想起了大口明。在梅山就是大口明和蔡鹏飞一组办事，再也没有回来…… 伟弟低头喝着啤酒。 伟弟说：“飞哥，没准儿这整个商厦每个楼层都布满了便衣，街口还埋伏着特警……” 蔡鹏飞冲着伟弟笑笑：“你长进了。” 蔡鹏飞终于停止了刷手机，把啤酒杯端了起来和伟弟一碰：“干！” 蔡鹏飞一饮而尽。 “这餐厅前面卡座那个西装男是警察，出了这餐厅，这楼层到处都是便衣，出门就会被逮住，我们得想个法子。”蔡鹏飞面带笑容，“你待会儿跟着我走就好。” …… 蔡鹏飞所料不差。崔宇峰此刻已然成为了整个抓捕行动的核心人员，他的手机直接和指挥中心的老莫联通，随时报告着蔡鹏飞两人的动向。 指挥中心的指令：出其不意贴身抓捕，不能惊动这座商厦的群众，否则，给了蔡鹏飞的反应时间，那后果将是灾难。 老莫在微信里告诉崔宇峰，楼道上全是便衣，街口路段埋伏了大批特警，蔡鹏飞插翅难飞。让他不要擅自行动，抓捕由省厅的便衣负责实施。 海鲜汤咕噜咕噜地沸腾，崔宇峰实在吃不下，几碟食物基本没动。吃多了待会儿怕跑不动啊…… 眼角一瞥，崔宇峰看到伟弟一个人起身去了洗手间方向，不到几秒，蔡鹏飞也起身去洗手间。 崔宇峰对着手机说：“他们一前一后去了洗手间。” …… 指挥中心灯火通明。一张cbd商厦的平面图投射在宽大的led屏幕上。激光笔的小红点在投屏上移动。 一个警察在解说商厦的结构布置：“小牛自助火锅店，洗手间在这个位置，洗手间旁边是食材作业区，就是这里……” 老莫提醒道：“注意看，商厦的货运电梯通道靠近那个食材作业区。小心他们从后面跑。” 周书记洪亮的声音响起：“通知抓捕的同志注意电梯货运通道！” …… 蔡鹏飞在火锅店的后厨用枪逼着仨厨子脱衣服。一个厨子动作稍慢，伟弟冲上去一个耳光“啪！” “你妈逼快点儿！磨蹭个啥？小心老子崩了你！” 中年厨子吓得脸无人色，忙不迭地把白色制服脱了下来。 …… 蔡鹏飞和伟弟穿着白色的厨师制服，一人一个抱着一个塑料储物盒从厨房后门闪了出来。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几个便衣警察呼啦一下冲过来，两边刚好迎头撞上。便衣们警惕地瞅着两个厨子。 蔡鹏飞一脸惊惶，手指了指厨房的门内：“兄弟，快报警，有人在里面打人！” 几个便衣对视一眼，三个便衣旋风一般冲了过去，剩下的两个便衣依旧警惕地盯着蔡鹏飞和伟弟。 “你们……”便衣的话才说一半，伟弟一脚踢过去，正中便衣的两腿之间，那便衣猝不及防，“嗷”的一声，捂着下体缓缓蹲了下去…… 那边蔡鹏飞动作更快，把手里的储物盒往另一个便衣头上一扣，照着那便衣的脖子上一个手刀劈下去，寻常人这一下就够了。岂料那便衣是个搏击好手，居然临危不乱，虽然眼睛看不见，却条件反射似地双手抱架护住了头脸和脖子，随即一个鞭腿凭着记忆直直地踢向蔡鹏飞的脑袋…… 蔡鹏飞额头挨了一鞭腿，一头栽倒在地，脑瓜子嗡嗡作响…… 伟弟瞅准那便衣单腿着地，一个扫堂腿“啪嗒”把那便衣扫倒。然后扑上去掏出手枪，用枪柄狠狠一砸…… “快走！”蔡鹏飞喊了一声，和伟弟快步冲进步梯逃生通道，蔡鹏飞临走时还不忘把货运电梯按了两下。 …… “跑啦？”崔宇峰在卡座上一跳而起。 崔宇峰在后厨的通道里狂奔，呼啦啦地和一堆便衣不期而遇，差点儿撞上。 一群便衣虎视眈眈，两把手枪一把泰瑟枪比着：“双手抱头！蹲下！” 崔宇峰一愣，大喊道：“喂，自己人呐！” “再次警告，抱头，蹲下！” “人从后面跑啦！还不赶紧去追？”崔宇峰抱着头半蹲着身子，急得大喊大叫。殊不知崔宇峰此刻越辩解警察越怀疑。——他怎么知道抓捕行动？ 崔宇峰灵光一闪，大喊：“我是莫成明的朋友！” 三把枪枪口微微下垂，一个声音说：“老莫的名字那边很多人都知道……” “喂，再说一个！” “陈莉！还有母老虎陈莉！” “你和陈莉什么关系？” 只要说队友肯定完犊子，崔宇峰咬咬牙：“我是陈莉的男朋友……” 第56章 一场混战(二) 蔡鹏飞“砰”地一脚踹开商厦的配电房。一排灰色的铁皮柜，玻璃仪表里各种红灯绿灯闪烁不停…… 蔡鹏飞问伟弟：“带了手雷吗？” “就一颗，其它的放房间和车里。” “一颗就够了！”蔡鹏飞胸有成竹。 “轰！”一声巨响，商厦一层的大厅堆砌礼品的堆头被炸得四散分裂，整个封闭的空间里像放了个巨雷，一座商厦的人都吓呆了，现场的警察全傻眼了。 与此同时，商厦角落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声，商厦的灯光忽闪了两下，瞬间一片黑暗…… 蓦地，仿佛一下进入世界末日，整个商厦顿时一片哭喊、尖叫。物什倾倒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小孩的哭闹声，成年人的咆哮…… 所有楼层的人都跑了出来拼命往大门处逃离，应急灯幽暗的灯光下，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和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报警啊！”、“快，离开这里！”，还有喊着宝宝的、喊着各种人名字的叫声夹杂在一起…… 人群慢慢汇集成熙攘的人流，人们高举着手机打开手机灯光往大门外冲…… 广场上冲出来一大批全副武装的特警。警车的大喇叭开始喊话：“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当心踩踏，请大家有序撤离……” 指挥中心，周书记脸色铁青，望着led大屏幕一言不发，身边的人都不敢和他说话。 刘队轻声道：“周书记……” “说说，现场怎么处置的？”周书记声音有些干涩。 “特警队那边报告，冲出来的群众太多，他们不敢阻拦，怕引发骚乱……目前只能原地疏散，尽力保证群众生命安全，控制事态扩大化。” 老唐瞅了一眼老莫，老莫说：“周书记，目标应该在医院，在医院！我们还有机会。” 周书记猛然惊醒过来，大喝：“让医院那边报告情况！” …… 蔡鹏飞和伟弟一路跟着人群跑了出来。 回头看着商厦广场那边乱成一锅粥，伟弟长长地舒了口气：“飞哥，我们没事了。呵呵。” 蔡鹏飞脚下没停：“早呢，我们还必须助冬瓜一臂之力。我们就这么走了，冬瓜死定了。” 伟弟连忙跟上：“飞哥，还要做什么？” “跟着我！”蔡鹏飞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 …… 公共停车场停着一台海狮面包。蔡鹏飞打开车后尾箱，在里面翻检弹药和手雷。 伟弟说：“飞哥，这台车不是留给冬瓜他们跑路的么？我们要开走？” 蔡鹏飞头也不抬：“只能一起跑，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到时候开这车去接冬瓜。”见伟弟还在发愣，蔡鹏飞说，“你不会是想回去开维也纳酒店地下车库的车吧？” 伟弟没说话，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蔡鹏飞并没有上车，而是对伟弟说：“回刚才那地方，去炸特警的车，制造骚乱，掩护冬瓜办事。完事了我们再开这台车跑路。” 蔡鹏飞从车上拎出一个袋子往伟弟身上一挂：“拿着，里面全是硬火。” 伟弟舔了舔嘴唇。 …… cbd那里乱成一团，人群在广场上哭喊连天，吵吵嚷嚷。120急救车不晓得来了多少辆停在路边，橙色的灯光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映照着人群慌张的脸孔。 从地面车位启动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车把整个片区堵得满满当当，汽车喇叭声、人群的尖叫声、警察维持秩序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蔡鹏飞和伟弟两人悄悄靠近。 人群从身边擦身穿过，蔡鹏飞和伟弟镇定地掏出两个手雷扔到一辆警车的车底下。 “轰轰”的两声巨响，那辆警车一颠，霎时间玻璃碎裂得四处飞溅，一团火苗窜了出来。人群发出一声狂喊…… 蔡鹏飞和伟弟把格洛克自动手枪掏了出来，对着人影绰绰的特警那边扣动了扳机……“哒哒哒！”格洛克清脆的枪声响起。 崔宇峰在黑暗中向着医院狂奔，那金丝眼镜也不晓得甩到哪里去了。 崔宇峰领教过蔡鹏飞的手段，他知道这个人是狡猾的狐狸，惯于玩声东击西这一套把戏。 广场上有枪声，说明蔡鹏飞本人或者是他的人依旧在那cbd，车辆爆炸的巨响和火光，还有自动武器射击的声音崔宇峰听得很清楚，那是毒贩的自动手枪和手雷，他们的武器精良程度不下于特警。 崔宇峰此刻一颗心全拴在白如雪身上，他知道蔡鹏飞的目标是躺在医院的白如雪！商厦那边骚扰得越厉害，蔡鹏飞杀害白如雪的动机愈明显。 崔宇峰匆匆路过维也纳酒店大门，站住了。这个时候去医院恐怕很不方便，刚才被几个便衣纠缠不清，好在突然断电了才侥幸脱身。这会儿去医院碰上警察自己估计连门儿都进不去。——得先去宾馆把白大褂换上。 崔宇峰乘坐电梯上楼，打开房间，把弄来的白大褂和口罩揣在怀里…… 崔宇峰穿着白大褂走到了二医院急诊大楼处。急诊楼晚上依然看病的人不少，人来人往。 往3号楼那边瞅瞅，没啥动静，崔宇峰暗暗舒了口气。走进住院部区域，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有三两个在林荫道上散步的闲人……崔宇峰稍微一瞄，心里了然，那些人都是便衣。这是在明处的，暗处的应该也有不少吧。看来警方的安保措施还不错…… 夜色中，崔宇峰抬头望了望17楼，阳台的灯光下依稀看得到，那面小红旗还在呢。 …… “什么？我男朋友？”陈莉气得鼻子都歪了。 旁边的便衣正要离开，陈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等！哎，他说你们就信了？” “我看着那小伙儿挺帅气的，不像坏人。我当时估摸是吧。他说他还认识老莫。” 陈莉哭笑不得：“他长什么样？” “瘦高个儿，挺结实，穿西装，有点儿黑，像古巴人。”那便衣有点担心，“哎，对不对嘛，会不会我们放走了毒贩？” 陈莉龇牙咧嘴：“没事，他不是毒贩。” 噢，那就好。便衣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广场上爆豆似的枪声如战鼓催促…… 男朋友……陈莉咬牙切齿，突然，陈莉脑子一抽，这小黑会不会浑水摸鱼？陈莉往医院方向望了望，对身边几个同事说：“你们去广场支援，我去下医院。” 陈莉风风火火地朝着医院走。 …… 崔宇峰走进3号住院部的大门，正要按电梯，却看到里头一个白大褂正在和几个人争吵。 那白大褂不停地解释：“对不起，现在不能探视病人，请回避。” 一个大妈说：“这是什么规矩？白天没通知临时才来这么一出，我们家煲汤煲了一整天呢。到了这里送不进去！” 白大褂说：“大妈，过了今晚就好，现在这个大楼有些特殊情况，人只能出不能进，医院也是临时通知的。” 大妈和几个家属兀自纠缠不放，嚷嚷着让白大褂行个方便，送了东西进去就好…… 崔宇峰眼见那白大褂和自己一样没戴胸卡，像是个假医生…… 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是蔡鹏飞的人还是警察？要不要弄晕他？……崔宇峰开始犯难了。 第57章 无端错过 崔宇峰在门口站了会儿，已经引起了白大褂的注意。白大褂撇开几个大妈朝着崔宇峰走了过来…… 情势不对，崔宇峰决定先发制人，必须从气势上压倒这个假医生。 崔宇峰皱皱眉头，双手往兜里一插，严肃地问那年轻的白大褂：“规培生？” 白大褂一愣，停住了，犹豫两秒：“咹！” “外科还是内科？” “内，哦不，外科。” “那就是宋教授的学生了？” 白大褂眨巴了一下眼睛：“是。” “难怪。”崔宇峰说话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和你讲啊，规培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学医的成材周期很长，多用点心吧同学。这个时间你应该干什么知道吗？”这个时间应该干什么崔宇峰自己也不知道，用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事情去为难别人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假医生给崔宇峰问住了，白大褂挠了挠头说：“我，这个……” 电梯门缓缓打开，崔宇峰走进电梯，对着白大褂摇摇头：“唉，一代不如一代。” 大妈们见电梯门缓缓合上了，嚷嚷着要挤过去，白大褂连忙走到前面拦住…… 白大褂歪着头站在电梯口，他还没明白过来。这会儿应该干什么？ 崔宇峰在电梯里暗想，这假医生应该是警察，他是在楼下警戒、同时负责疏散病人家属的。警察怕人多出事，但是又不能明着来戒严，这样不仅会打草惊蛇同时还会制造恐慌。唉，帽子叔叔也不容易啊……在大庭广众之下抓捕执械犯罪分子和瓷器店打老鼠差不多，投鼠忌器。 电梯在17楼停住了。 1709号房，这个房号在崔宇峰脑子里默念了一百遍了。崔宇峰大步流星。 住院区人不多，走廊里静静地，估计这是特殊监护区闲人少吧。路过护士值班区，两个小护士抬头看见崔宇峰正要询问，崔宇峰摆摆手：“你们忙。”崔宇峰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而过。 两个小护士张了张嘴，瞅着一身白大褂的崔宇峰一脸懵逼。 奇怪，这个区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戒备森严，一个便衣都没见着。警察布控不会这么马虎吧？ 崔宇峰已经做好了应对的预案，这么闯进来如果碰上一群便衣，自己便继续以莫成明同志协同抓捕人员的身份和大家交涉一番，条件成熟再见机行事……不管咋样，崔宇峰认定一条：只有自己守在白如雪身边才安心！蔡鹏飞的凶残他是领教过的。 没人，一个便衣都没碰上。走廊边坐着两个身材肥胖的大叔在刷手机。 到了1709号房门口，崔宇峰毫不犹豫地拧开门手把，凭着一股气势大大方方地把门打开。——鬼鬼祟祟反倒令人怀疑。 嗯？里面一团漆黑。这么早就睡觉了？崔宇峰一愣。心里暗想，这难道是警方的迷魂阵？ 阳台上的窗帘没拉上，窗外射进来的城市霓虹灯隐约可以看到病床上隆起一坨，白如雪在床上躺着呢。 奇怪的是，一个陪护都没有！崔宇峰脑子有点懵，这好像不正常呀。 床上的病人察觉到有人进来，一个女声轻声道：“谁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可以看到一只手伸了出来在摸索床头的电灯开关。 崔宇峰立刻低喝一声：“别开灯！” 那只手一个哆嗦，停住了。 崔宇峰大步走向床头，握住那只手，柔声道：“是我……” …… 陈莉拿着手机，点出崔宇峰的大头照递给电梯口的白大褂看：“就是这个人，黑瘦、高挑。” 白大褂确实是省厅的便衣。他摇摇头：“没见过。” “他可能穿着和你一样的白大褂，”陈莉指着小伙儿的胸口，“他会冒充医生，估计也是没戴胸卡。” “你再想想？”陈莉盯着那小伙儿，“这人眼珠子贼亮，辨识度非常高。” “噢！”白大褂一拍脑袋，“是有这么个人。” “他人呢？” “上去了！” “什么时候？” “就刚才。” “嗐！你呀……”陈莉把手机一收，瞪了便衣一眼，狂按电梯开关。便衣摸摸后脑勺，我怎么啦？ 就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快快快，让让，大家让让。”三个白大褂推着一个移动病床心急火燎地从门口进来了。 那移动病床上躺着一个病人，被单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撮头发。病床上竖着一根输液杆，上面挂着一个输液瓶。 这架势一看就是手术室过来的术后病人，陈莉和便衣只好快快让到一边。 电梯门恰好开了，移动病床哧溜一下滑进了电梯，三个白大褂跟着进去了。陈莉也要进去。 一个脸上坑坑洼洼的白大褂手一拦：“无关人员不要接近病人避免感染，你坐下一趟。” 陈莉讪讪地退了出来。 陈莉和便衣怔怔地站在门口，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陈莉和便衣对视。陈莉说：“你瞧见没？这三个人好像也没戴胸卡……” 便衣也小声说：“按理说术后病人送住院部来的应该是护工才对，不用医生亲自送……” 两人顿时毛骨悚然。 “快快快！联系楼上！”陈莉大叫起来。 那便衣忙不迭地从屁股后面掏出一个对讲机…… 1709号病房灯光明亮。 一个大妈拎着一个煲汤的汤盅，旁边站着两位小护士，齐齐盯着崔宇峰。 病床上躺着一位眉目清俊的女人，40岁上下。 崔宇峰站在阳台边手足无措。 大妈把汤盅往吧台上一放，快步跑到病人旁边：“太太，没吓着吧？” 那被称为太太的女人摇摇头，微笑着打量崔宇峰：“这小伙儿年纪轻轻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你就说说，不让我开灯是什么意思……” 崔宇峰连忙辩解道：“对不起大姐，我，我弄错了！这……”崔宇峰把脸转向两位小护士，“这病房之前住的是我女朋友，我不骗你们，真的！真是住的我女朋友。” 一个泼辣的小护士冲着崔宇峰嚷嚷：“狡辩！你进来的时候贼头贼脑的我就瞧着不对劲，你看看，你还穿着我们医院的衣服，我看你就是图谋不轨……” 另一个小护士也说：“你就是个变态！我们要报警啦！” “哎，真的是我弄错了。对不起啊大姐……”崔宇峰急得脸都红了。 “砰砰砰”、“哒哒哒”，一阵激烈的枪声打破了现场的尴尬。病房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崔宇峰脸色一变，声音发颤：“是哪个楼层？哪个？” 泼辣的小护士脸色也吓着了，嘴里机械地喃喃道：“好像是19层西区病房，有人开枪？” “嗐！”崔宇峰一跺脚，猛地往外窜。 第58章 浑水摸鱼 不能不说蔡鹏飞是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从战术上来说他筹划得当，只是他也小看了警方的力量。现在冬瓜和扼守病房的警方现在呈胶着态势，双方在狭窄的通道里依托着不同的病房门相互射击，战况激烈。 还好，19楼这个区域是高级监护病房，几乎看不到什么病人家属，要还在17楼，不晓得会是怎样一副人间惨剧。 守护在白如雪病房外围的是两个便衣外加6个武装到牙齿的特警。6个特警清一色97式自动步枪，揣着92式手枪，身上装备防弹衣，防爆头盔。唯一和冬瓜的武力差距是腰上挂的震爆弹和闪光弹，特警不敢配备威力巨大的破片手雷和钢珠手雷。 这种火力差距被老练的冬瓜立刻看到了机会。 冬瓜匍匐在地下，扭头猛喊：“扔手雷！炸翻他们！” 噼里啪啦的枪声中，两枚手雷滴溜溜地在走廊地面上滚了过去。“轰轰”一阵巨响。几个特警传来啊啊的叫唤。 “受伤了？” “没事。死不了，有防弹衣呢。狗日的火力太猛了。” “顶住！坚持一会儿他们攻不进来支援队伍就来。” “明白！” 特警们相互通气。 …… 白如雪和一个便衣女警躲在病房一角，女警拿着手枪护在白如雪前面。 女警说：“白如雪，你能跑吗？” 白如雪点点头：“能，能跑吧。” 女警说：“记着，待会儿机灵一点，情况不对的话你得跑，我掩护你。”女警拉了拉自己的枪筒，“歹徒的火力比我们强，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白如雪咽了下口水：“你还有枪吗？给我一把，我会开枪。” “闭嘴。”女警看都没看白如雪，猫着腰端着枪，警惕地盯着病房门口…… 崔宇峰一阵风跑到19楼，朝着枪响的地方狂奔。才从楼道探出个头，“噗嗤噗嗤”一串子弹射了过来，打在旁边的墙壁上直冒烟。这是对面特警射过来的子弹。 崔宇峰吓了一跳，这种火拼现场赤手空拳冲上去就是个死，流弹都可以轻松要一个人的命。 对面病房的门开着，趴着一个老头一个肥胖的中年大叔、一个妇女，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哆嗦着。 老头儿说：“喂，医生……” 崔宇峰使着眼色：“大爷，别动，趴下，别探头啊。” “知道，我就是想出去啊……这里不能呆了，太危险了。” “大爷，大队警察马上就到，等着啊……” 崔宇峰安慰了对面几句，伸头看了看，战场态势看明白了：歹徒从东边向西区进攻，特警在防御。自己的位置在歹徒身后，按理说这是夹击的最佳位置，可惜自己手里没枪啊…… 白如雪的病房位置不错，如果特警抵御不过，可以一直向西退却，边打边撤。西区那边应该还有通道下楼才对。崔宇峰正揣摩着地形，身边一阵香风拂过，一个身子趴在自己身边。扭头一看，是气喘吁吁的母老虎陈莉！ “噗噗”又是两发子弹打在地面，陈莉向后一缩。崔宇峰说：“你小心点。” 陈莉瞪了崔宇峰一眼，这小黑冒充自己男朋友还没找他算账呢。 陈莉凶巴巴地道：“喂！来这儿干嘛？你下去，这里没你的事。” 崔宇峰说：“从这里向后面进攻，是最好的位置。枪给我，我来。” “滚！”陈莉没好气地说，“你来添什么乱？你真要帮忙，下去帮忙疏散下群众。”说完这话，陈莉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冬瓜他们躲藏的方位“啪啪啪”就是几枪。 冬瓜一愣，转头瞅了瞅：“后面也来人了？喂，手雷！” “不好。”崔宇峰吃过蔡鹏飞的厉害，见冬瓜手一扬立刻知道情况不妙，猛地把陈莉一拉。陈莉没防着崔宇峰拉她，一个趔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软软地倒在崔宇峰怀里。 陈莉大怒，正待发作。崔宇峰猛地全身压在陈莉身上。 “轰”一声巨响。对面房间的三个人一阵怪叫，立刻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那大妈压低了嗓子喊着：“要死了要死了。呜呜呜。” 陈莉羞怒，挣了起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崔宇峰。 旁边一阵喘息和脚步声，几个便衣拿着枪不晓得什么时候爬了过来，嘴里嚷嚷着：哎哎，没事吧。没事吧。 陈莉定定神，白了崔宇峰一眼，转头对那几个同僚说：“听着，这里是歹徒的后方，我们从这里进攻，夹击他们！” 陈莉头也不回朝着通道那边爬了过去。 对面房间的老头哭了：警察来了，警察来了，快快，快来救我们…… 崔宇峰扭头就往楼下步行通道走。妈的，刚才救了这小娘们她还不领情。 看完战场态势，崔宇峰已经有了主意，他要绕到西区，去找白如雪！ …… 冬瓜在和蔡鹏飞通电话。 冬瓜说：“老大，今天恐怕搞不定了。我们被两边夹击。对面特警火力很猛。不晓得怎么回事，警方反应太快了，准备得太充分了，完全出乎意料。” “别蛮干。这是省城，警力和出警速度全国顶尖的。情况不对就跑吧。” “老大，呵呵，今天这个行情恐怕……”冬瓜干笑两声，语气却并不惊惶。 “傻逼！别胡思乱想了。别顾着人家前后夹击，手雷开道一直往前冲，没人挡得了你们的，冲出来就好。我来接你们，老子有办法。” …… 冬瓜把手机一摁，冲着几个兄弟喊道：“一个人对付后面，其它人集中火力打特警，冲过去！飞哥要接我们了。” 几个同伙知道今天这个行情危险到了极致，不拼不行了。 一个同伙从旁边的袋子里抽出一支m72火箭筒嘴里喊着：“掩护我——” “轰！”一声巨响，病房门被轰开，一个特警的身体被气浪冲起来一米多高，重重地跌落在地下…… 领头的特警组长眼见情况不对，大喊道：“撤！边打边退，咬住他们，不要慌。” “掩护人质先退！快！注意安全——” 崔宇峰已经绕到了西区，趴在地上，火箭筒巨响过后，崔宇峰从硝烟中猛地冲进了房间。 一把手枪比着崔宇峰的太阳穴，女警的声音响起：“干什么的？” 崔宇峰双手高举：“没听到吗？先撤，病人安全第一，马上离开这个房间，这里危险！” 白如雪乌溜溜地盯着崔宇峰，双手猛拉女警的执枪的手：“他是医生，是医生哎。” 第59章 浑水摸鱼(二) 特警组的组长在门口喊：“带病人撤到安全区域，我们掩护！准备反击！”这话是喊给里头的女警听的。 女警把枪一摆，喊了声：好！对崔宇峰说“看着她！”，便握着枪冲到房间门口趴下，作势准备出击。 “注意啊，眼睛闭上。”特警组长打了个手势，解下腰上的闪光弹，其他几个趴在房门口的特警一看，秒懂，立刻也解下闪光弹，人手一个。 特警组长手一扬，手里的闪光弹划出一条弧线…… “轰隆轰隆”整个19楼通道里像放国庆礼花一般绚烂，闪光弹爆炸的声音像打雷。闪光弹是一种以强光阻碍目标视力和噪音阻碍目标听力的轻型非致命武器。投掷后，会产生刺眼强光，可以致使被攻击目标短暂失明。同时还会产生巨大分贝的噪音，使目标暂时失去听力。 现场所有人登时耳膜发胀，脑瓜子嗡嗡作响。因为距离太近，空间太封闭， 除了几个特警刻意地闭着眼睛有了防范之外，所有的人一瞬间变得又聋又瞎。特警们费力地睁开眼睛，能见度却也好不到哪里，整个通道硝烟弥漫，什么都看不清。 “你们撤！”特警组长大喊一声，冲着冬瓜他们搂火。但现场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崔宇峰躲在房间里，他可没有瞎，他只是聋。见有机可乘，崔宇峰把白如雪一抱，拔脚就跑！ 崔宇峰温香在抱，浑身都肌肉猛然鼓起，勃然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蛮牛一样往前冲，全然没有顾及身后打得昏天昏地…… 闪光弹是一种非致命武器，可以阻碍人的视觉和听觉，但是无法阻止人的行动，混乱不堪的现场枪声却愈发密集了，冬瓜几人在胡乱地拼命射击给自己壮胆。 冬瓜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心知自己今天绝对讨不了好。 冬瓜急中生智，蠕动身体开始后缩，猛地一个后翻滚连滚带爬摸索着往后跑。——前面不能再冲了，再冲过去全死在这儿。自己又聋又瞎，身后阻击的警察不一样？…… 崔宇峰抱着白如雪狂奔。白如雪搂着崔宇峰的脖子一路哭喊着：呜呜呜，可让我见到你啦，我以为你找不着我啦。呜呜呜……崔宇峰一句都听不见。 楼道擦肩而过的是医院的保安和慌张的医务人员，穿着便服或制服的警察在楼梯通道维持秩序：大家不要过去，尽量远离西区，呆着房间里不要出来，不要出来！喂，喊那边的人不要上19楼啦…… 崔宇峰穿着白大褂，白如雪穿着病号服。两人这么跑出来，到了通道口碰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给拦住了。 警察打量了一下两人，说：“喂，你是医护人员？那边情况怎么样？” 崔宇峰还没有恢复听觉：“啊？你说啥？” 白如雪是个机灵鬼，看警察都嘴型知道他们在问话。白如雪指着19楼的病房方向：“那边，快！坏人在那边。” 枪声就是命令！几个警察把枪一摆，匆匆跑了过去。 崔宇峰看到警察不禁警觉起来，碰到缉毒队的人恐怕白如雪要被拦下来。崔宇峰看到旁边是一个护士值班室，抱着白如雪闪了进去。值班的护士们早疏散了，没人。 值班室里面的小房间。崔宇峰拥着白如雪细细打量着她，绝处逢生，相隔两个月才见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煎熬。白如雪又是哭又是笑，搂着崔宇峰一顿啃…… 听觉这个时候开始慢慢恢复了。 崔宇峰把白如雪脸上的泪痕轻轻抹去：“能走路能跑吗？” “能！呜呜。” 崔宇峰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能走路就好。崔宇峰四处看了看，看到墙壁挂着几件护士服，一把扯了下来…… 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一个冒充医生，一个冒充护士，低着头揣着兜快步向步梯间走。一路下楼和警察、便衣擦肩而过…… 公共停车场。崔宇峰把白如雪塞进大切的后座。 “你买车啦？”白如雪一阵惊喜，“你哪里来的钱？” 崔宇峰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听着，呆在车里等我，别乱跑。” “啊？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别乱跑，就在这车里休息。” 白如雪急道：“我们现在可以跑啦。我们开车跑吧！” “现在还不行。你听话，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必须收拾妥当才能走。否则慌里慌张地连随身物品都不带，那就是不打自招了。崔宇峰对蒙混过关还抱有一丝企图。 崔宇峰把车门一关，匆匆消失在夜色。 海狮面包车里，伟弟握着方向盘狂奔，油门轰得嗡嗡响。 “就剩下你一个？”蔡鹏飞阴沉着脸。 冬瓜“嗯”了一声，“对面特警太厉害了，攻不进去。他们都布控好了的，我们走露风声了。” 蔡鹏飞沉默不语。 车后几百米的距离，几台警察风驰电掣地在后面跟着，警笛“呜呜呜”地响着。伟弟喊：“他们跟上来了！” 蔡鹏飞冷冷地道：“去，给他们点厉害！” 冬瓜麻溜地爬到车后尾，拉开一个袋子，掏出几枚反坦克地雷从窗户外面抛了出去。 不到两分钟，车后传来“轰”的一声，从后视镜看去，公路上火光冲天…… 指挥中心的大厅一片沉寂。 周书记艰难地说了一句：“处理善后和现场，统计一下伤亡情况，两小时后会议室见。” …… 陈莉在维也纳酒店大堂堵着崔宇峰。 陈莉双手叉腰，瞪着崔宇峰：“人呐？交出来！” 崔宇峰说：“我哪里知道？我还打算找你们要人呢。” 陈莉咬牙切齿：“崔宇峰，你要犯法啦，你这是在妨碍公务啦！” “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我冤枉你……哼哼。”陈莉看到同事过来了，连忙冲那女警喊：“这里这里。” 女警呼哧呼哧跑了过来：“他房间里也没发现白如雪……” 陈莉狠狠地盯着崔宇峰：“你把白如雪藏哪儿了？说！是你带走了白如雪的！” 崔宇峰说：“谁能证明？” “她！”陈莉把女警拉过来，在崔宇峰面前站定，“晓芳，你看，是不是他带走白如雪的？” 叫晓芳的女警盯着崔宇峰半晌：“就是他！他冒充医生。” 崔宇峰不乐意了：“什么叫就是？你别认错人了。” “你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我就认不出来？你这脸儿那么黑，我都记得你的。” 崔宇峰指了指大堂的玻璃：“你自己照照你自个儿，你不黑？”崔宇峰又指了指陈莉，“你看她黑不黑？” 陈莉和晓芳相互看了看。一场火拼，在封闭的通道里手雷弹、闪光弹的硝烟熏烤之下，没一个白的，陈莉一张白净的脸蛋确实黑不溜秋的像个花脸，那女警也好不到哪里去。 晓芳生气了：“我们这个黑和你的黑不一样！” “都是黑，哪里又不一样？”崔宇峰开始耍赖。 陈莉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铐掏了出来，厉声道：“崔宇峰！你交不交人？” 第60章 达成协议 崔宇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有我掩护你都给手雷弹炸没了，你这是恩将仇报！” 想起这小黑冒充自己男朋友，还把自己拉进怀里，压在自己身上占便宜…… 陈莉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救我了吗？啊？” 正纠缠不清的时候，门口跑进来一个人，是老莫。 老莫喊道：“哎，闹什么？” “放下，放下，有话好好说。”老莫把陈莉拿手铐的手扳下来，“走，去那边说话。” 老莫拉着陈莉往大厅休息区的沙发边走。沙发上坐着几个三更半夜被枪战惊醒的顾客，正在抽烟聊天，满嘴跑着火车。看见拿着手铐的陈莉几个人走过来，把烟头一摁，一溜烟地跑了。 几个人坐下。 陈莉指着崔宇峰说：“老莫，白如雪被他弄走了，他把人藏起来了！” 崔宇峰辩解：“莫参谋，是他们看花眼了。” 老莫看着崔宇峰，眼神复杂。 女警晓芳问老莫：“莫队，您来这里干什么？” “全体警员都出动了，我过来看看，周书记那边要开会，我们待会儿都要过去。我是来接小崔的。” 白如雪还呆在车里呢。崔宇峰连忙道：“莫参谋，我就没必要了吧。” 老莫说：“你是涉案人，也是这次行动的举报人，你不去说不过去吧。” 陈莉冲着崔宇峰吼：“你不把白如雪交出来哪儿都不能去！” 崔宇峰怒道：“我的房间你们都去看了，我从哪儿给你变出个白如雪来？” 晓芳倒是关心这场冲突的结局，晓芳问：“莫队，那边情况怎么样？嫌疑人有落网吗？” 老莫叹口气：“一塌糊涂。我只知道部分情况，就晓得警车损失好多台，群众受伤的人不少。商厦那边警察受伤十多个，还好没有牺牲的。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的人基本全部带伤，重伤一个特警，被火箭筒打的，穿着防弹衣都挡不住，当时看着像没了声息……”陈莉情绪低落，“在抢救，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 晓芳小声道：“击毙三个，跑了一个……” 现场短暂沉默，毒贩武装的火力凶猛程度给了警察们巨大的震撼。若不是有特警助力，凭缉毒队的那几条枪后果难以想象。 崔宇峰在一边也是心有戚戚。想的更多的是：这个蔡鹏飞这么厉害，他以后还会来找白如雪的呀…… 老莫摸出一支烟：“陈莉，你们先回去吧，准备开会。这里我来处理，我和崔宇峰谈谈。” 陈莉瞅了瞅崔宇峰：“老莫，这是我们缉毒处的案子……”陈莉的意思是，虽然您老莫是老领导，但是您现在是法制总队的人，插手这案子恐怕不好吧？被领导知道了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呢。 老莫当然知道陈莉的意思。老莫摸了摸鼻子：“我官复原职了。” 陈莉和晓芳眼睛瞬间睁大了。 “半小时之前周书记宣布的。你们回去开会会接到我的任命通知。”老莫苦笑，“算戴罪立功把。不过，副处长是没戏了。大领导承诺，抓到蔡鹏飞再赏我一件白马褂穿穿……” 晓芳明显很高兴：“莫队呀，这就对了嘛。早盼着您回来了。” “恭喜你莫队！”陈莉站起来长长的吁了口气。末了，陈莉狠狠地瞪了崔宇峰一眼：“你别跑啊！” 崔宇峰理都不理她。 陈莉和晓芳走了。 老莫吐出一个烟圈，瞅了瞅崔宇峰：“人呢？” 崔宇峰依旧装傻：“什么？莫参谋。” “怎么，到我这儿还装？” 崔宇峰不吭声。 “死心眼儿！”老莫骂了一句，“你想跑哪儿？蔡鹏飞的手段凭你挡得了？你都经历过两次了还需要我提醒吗？” 崔宇峰想了想说：“莫参谋，我什么都不说，您会抓我吗？” 老莫说：“不会。” “那不就结了、”崔宇峰认真地盯着老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老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你呀，又臭又硬……” 老莫抽着烟：“我是问你，你准备把人带哪儿去？怎样保证白如雪以后的安全？” 这一招崔宇峰懂，叫假设提问法，警察审问案子常用的招数，嫌疑人不肯承认某些行为，警察会提前设一个假设，不露痕迹地把嫌疑犯的目的套出来。 崔宇峰说：“莫参谋，您别用这个招儿，当年还是您培训我的。” 老莫笑笑：“我认真的，你别多心。” “我会和大领导申请。人，你可以带走。但是，我得知道你有什么预案，那里是否安全。没有这个保证我帮不了你。我不会抓你，但是别人会。比如说，陈莉……” 老莫喷出一股烟：“她会羁押你24小时，如果她故意找茬，还会申请延长羁押时间……”老莫判定崔宇峰把白如雪藏在附近…… 崔宇峰坐不住了，白如雪还在车里躺着呢。 崔宇峰说：“莫参谋，您还要对我来这个？” 老莫轻言细语：“小崔，这是法律程序，我不能不和你讲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人在陈莉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她可没法交差啊。她是监护小组的组长，要承担责任的，你没看她急成那个样儿。” “你们俩掉换个位置，你会放过她？说得难听点，你就算这次走掉了，陈莉以后也会像牛皮糖粘着监视你追查你。这是警察办案子的套路，不用我多说的。” 好像老莫讲的话也有道理……崔宇峰眼角瞄了瞄老莫，老莫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不出一点毛病。 想起老莫对自己的各种好，至少老莫不会害自己吧……崔宇峰终于妥协了：“莫参谋，我有十多年没回老家了，我打算带白如雪回我老家五塘村，就梅山镇隔壁，300多公里距离。我那里还有爹妈留下的老宅，家里还有地……” 老莫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小子还算老实，老领导面前不耍花枪：“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崔宇峰低下头吭哧了两下“嗯”了一声。 老莫眯着眼琢磨着，休息区青烟袅袅…… “是一个选项，可以考虑。”老莫说，“不过，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交个底儿，你要心里有数。蔡鹏飞这么步步紧逼，他是有目的的。白如雪应该还有些事情瞒着我们没有讲清楚。你要和白如雪安心过日子，一定要消除白如雪心里最后的那道屏障。” “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把蔡飞鹏全部的秘密告诉我们。只有把蔡鹏飞的势力彻底打掉，白如雪才会真正解脱。” 崔宇峰有些奇怪：“白如雪这个样子了还有必要替蔡鹏飞隐瞒什么？这不符合常理。” “这也是我们的困惑。”老莫笑笑，“通过梅山事件和这次事件两次经历，估计白如雪的思想工作要好做多了。再有你这层关系，我想条件基本成熟。” “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吗？你答应我，人，你带走。”老莫盯着崔宇峰目光灼灼。 只要能和白如雪双宿双飞，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崔宇峰说：“我答应！” 想了想，崔宇峰问：“有时间限制吗？” “我只能说，在蔡鹏飞再一次发现你们的行踪之前必须完成。”老莫语气有些凝重，“这个人聪明绝顶，找人的手段一流，无孔不入。” 第61章 打道回家 “周书记，白如雪这次安排的监护地点我们安排在……” “打住！”周书记巴掌一竖，“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知道。这些细节你和刘队几个人研究就好了。” “我只要结果，结果！” 周书记在办公室和老莫单独谈话。莫成明同志官复原职，少不得大领导要来个诫勉。 “莫成明同志，要知耻而后勇，知耻而后勇啊。”周书记这两天情绪一直不太好，“我正式接任公安厅厅长，犯罪分子就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让我说什么才好。” 老莫没说话，他知道周书记心情恶劣，大领导也需要情感宣泄。 “我是司法干部出身，办一线刑侦案子的经验不如你们，但是我也知道一点常识，这个案子开始那会儿就错了。” “你们把一对孤男寡女扔在一个封闭的深山老林，能不出事吗？人是感性动物，感性动物啊同志，人是有欲望滴。那还叫监护吗？蔡鹏飞假如没去打扰，那林场不到几年会繁衍一个部落……” 老莫面红耳赤，他也不想辩解，让领导发泄发泄就好。 “这不是我硬要干涉一线工作，这是常识！对吧。不能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引以为戒啊。” 老莫叹口气：“是。” “那个崔……崔什么来着。” “崔宇峰。” “对，崔宇峰，你和他把条件都谈清楚了吧？” “谈清楚了。他答应了。” “那好。老莫，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要翻身，要一雪前耻就看你莫成明啦！老刘老唐让我全权授权，我授权了，但是这也意味着你需要全权承担责任，你要心里有数。” “是，有数。坚决完成任务！”老莫顿了顿，问，“周书记，那崔宇峰以后要不要再发监护补贴？” “你说呢？”周书记把老莫踢过来皮球踢了回去。 老莫心里还是想给崔宇峰弄点好处的，老莫看了看周书记，周书记正盯着他。 “你都给人家送了一个老婆了，还要帮他养家？不愧是部队老领导啊。” 老莫立马闭嘴了。 “这种小事你自己和老唐几个人商量吧，找我干什么？”周书记语气缓了缓，旋即又焦躁起来，“我只要结果！结果！听清楚没有？” “是！结果，结果。” …… 还有200米就要进高速公路收费站了，崔宇峰连打方向盘，大切拐入岔道，正要进入通道。崔宇峰远远看到路边停着一台米黄色的甲壳虫，陈莉穿着便服俏生生地站在一边。 这小娘们跑这里来干嘛？崔宇峰一脑袋疑问。白如雪也看到了陈莉。 白如雪有些紧张：“崔宇峰，那母老虎来啦。” 白如雪不知道崔宇峰和警方达成的协议，还以为自己悄悄逃出生天呢。 崔宇峰淡定地说：“别怕，她估计是在等我们。” “等我们？母老虎怎么找到我们的？” 崔宇峰想了想说：“警察要找我们手机定位就行了，我们跑去哪里他们都知道。”老莫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冒冒失失带着白如雪跑路，哪里跑得出警方的视线？陈莉肯定会追杀得让自己无所遁形……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一脸担忧：“怎么办？她会抓我回去么？” “应该不会吧。”崔宇峰宽慰白如雪。 “这个陈莉凶得很，你要不要把她打晕？然后我们逃走？”白如雪有些着急，“她那样儿就是想拦截我们呐！” 崔宇峰笑笑：“别担心。没事的。” 大切在陈莉身边缓缓停住。崔宇峰把窗户落下。 陈莉盯着白如雪，头歪了一歪，又瞅了瞅司机崔宇峰。 白如雪有些紧张，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哎，是陈警官啊，呵呵。好巧。” 陈莉没睬白如雪，面无表情地哼了哼。 陈莉走到自己的甲壳虫旁边，打开尾箱，拿出两个大包。白如雪认得那是自己的随身物品。 “后尾箱打开呀。”陈莉瞪着崔宇峰。 崔宇峰按了按开关，没动静。这老掉牙的玩意儿…… 崔宇峰只好下车，把后尾箱打开。 “嘭”的两个大袋子扔进尾箱：“这是你们家仙女的东西。老莫让我送过来的。” “谢谢，麻烦你了。”崔宇峰把车尾门关上。 没想到陈莉是这个态度，白如雪出乎意料，立时心情大好，从车窗伸出头说：“陈警官，谢谢你呀。” 陈莉根本就不想和白如雪说话。 “崔宇峰，你可以啊，结局还是你赢了我。”陈莉说话声音干巴巴的。 崔宇峰笑笑：“承让，是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谢谢。” 陈莉瞅了瞅前车的白如雪，微微冷笑：“这仙女一双鞋两三万，一套衣服五六万，一双袜子随便几百上千，你一个护林员养得活她吗？” 什么？崔宇峰怕自己听错了。他只知道白如雪不差钱，没想到白如雪生活这么奢侈…… 白如雪不乐意了：“喂，陈莉你什么意思嘛，我怎么就养不活了？” “没什么意思。仙女，你最好乖乖的老实听话，别再搞出什么事情来。否则，你家的小黑再牛逼也救不了你。” “哎，要你管？！”吵架一直是白如雪的专长，眼见陈莉不是来抓人的，白如雪立刻胆气壮了，毫不示弱立刻开启机关枪，“我这一去你们甭想再找着我！我们家小黑不行，你行？这一次幸好是我们家小黑救我，让你保护我都死了八回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崔宇峰打着圆场。 不管怎么样，陈莉把白如雪的东西送过来崔宇峰心存感激，他没料到陈莉那么细心。白如雪身上还穿着护士装里面套的是病号服呢。 崔宇峰说：“陈警官，谢谢。”然后冲着陈莉挤挤眼，用嘴努了努坐在副驾驶室的白如雪，示意陈莉别和白如雪计较。 陈莉冷冷地哼了两声，转身上了自己的甲壳虫，一溜烟走了。 大切慢慢开进高速通道。 白如雪气得还在骂人，什么母老虎、男人婆之类，骂了几句，顿了顿，白如雪说：“崔宇峰，我看这个陈莉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我觉得她有点喜欢你。” 崔宇峰一笑：“搞笑。她恨我恨得要命。” “崔宇峰，你不会看女人，我会看，我就觉得陈莉看你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她故意凶你的，其实她一点都不恨你。” “你这都能看出来？呵呵。胡闹。” 想起陈莉这么轻松地放过了两人，还特意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送了过来，白如雪说：“母老虎为什么不抓我了？” 崔宇峰握着方向盘：“警察我和谈妥条件了。” “什么条件？” “一切回到从前……” “哈哈。是吗？那太好了。”白如雪一拍小手，大乐，“我们回梅山？” “不，我们回家……” 第62章 衣锦还乡 大切在服务站加油。 加油站小弟握着油枪在忙碌，崔宇峰和白如雪站在一边闲聊。 白如雪皱着眉头：“这才跑多远又没油了。我看你这切诺基一百公里起码跑30个油，太狠了。” 崔宇峰说：“我也是贪便宜。这是老掉牙的越野车。” “多少钱买的？” “两万。” “噗嗤”白如雪笑出声来，“这么便宜呀。”白如雪本来想说还不够我买一双鞋呢，想到陈莉阴阳怪气嘲讽崔宇峰养不起自己，白如雪这句话没说出来。 加油小弟适时地来了个补刀：“老板，你这个车开一年，油钱够买你再买两台这个车了，这种车就是油老虎。” 崔宇峰笑笑没说话。这是一种情结，你们懂个屁。这车到了乡下又不用天天上路，跋山涉水可是顶好的通勤工具。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柔声道：“你想开个什么车？”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白如雪的神情分明是说，你想开车什么尽管开口，老娘买得起！ “就这个车行了。去乡下地方要开什么车？我可不想做显眼包。我要换车也就是买个三蹦子。” “嗐！出息……”白如雪撇撇嘴，一脸不屑。 大切嘶吼着又上路了，嗡嗡的噪音让车里的人没半点睡意。 “崔宇峰，是去你老家么？” “是。” “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么？” “堂哥堂姐有一些吧，我离家10几年了，都不记得那么多亲戚了。哎，我小叔公和杰仔你不是见过吗？” 想起那个有趣的老头儿，白如雪笑了：“你们家的亲戚会喜欢我吗？” “会！我小叔公上次来林场喝酒他不是挺喜欢你吗？” “咯咯咯。”白如雪大笑。 白如雪开始遐想未来美好的乡居岁月：“崔宇峰，你家乡漂亮吗？” “漂亮得很，山清水秀，半山有个大水库，山下还有条小溪，溪里的水清澈得很，我小时候经常在溪里抓鱼摸虾……” “你家里的房子大不大？还能住吗？” “房子够大，只是那么多年没人住现在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白如雪兴致勃勃地道：“那我们得先修个房子，造个乡间小别墅，弄个大大的花园和菜地，就像我们在林场一样……” “那得花多少钱呀。先看看吧。老房子修缮修缮，尽量别浪费。”崔宇峰嘴上说着，心里却一动，是呀，这次回家是带了个女人回来，要安心过日子，作为一个男人，现在要养家糊口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房子弄好，老宅子修缮还得看看具体情况……崔宇峰开始盘算自己的积蓄。 “我有钱！”白如雪盯着崔宇峰，“我是你老婆！我要在你老家造个漂亮房子，给你生孩子……” 情浓意蜜处，白如雪慢慢贴过来，轻轻吻着崔宇峰的耳朵。 崔宇峰瞬间呼吸加重，握着方向盘嘴里轻声道：“哎哎，小心点儿，开着车呢。” 高速公路车流如织，有些拥挤。 崔宇峰喃喃道：“怎么这么多车？” 白如雪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快过年了呀。这些车都是提前回乡过年的。” 噢，崔宇峰明白过来了，多年来过着单身生活，呆在与世隔绝的林场早没有了过年的兴趣，都忘了这茬了 …… 崔宇峰的老家五塘村属于梅平县隔壁县管辖，叫三华县，也是梅林市的下属县。 简而言之，就是个贫困县，行情比梅平县好不到哪里去，人口、经济规模大同小异。 来到镇上，已经是落日时分了。 崔宇峰告诉白如雪，晚上就在镇上过一夜，明天一早回家。镇上离家还有几十公里呢。亏得白如雪提醒要过年，崔宇峰琢磨着趁着在镇上逗留的机会给老家的亲戚朋友置办点儿年货。 自己回去肯定是没地方住的，那老宅子都不晓得破旧成什么样了，还得去小叔公家叨扰些日子。 崔宇峰没有去镇上的大宾馆开房，而是带着白如雪在镇郊区寻了个民宿住下。 乡下住民宿有个好处，和老板好好谈不需要提供身份证登记。老莫临行时在电话里特意交代，现在社会上流行一种黑科技，民间人士使用一种特殊软件可以查询到私人开房记录，付钱就有人办，非常方便。 蔡鹏飞这人狡猾奸诈，说不定会查询崔宇峰的资料。所以老莫特意叮嘱让崔宇峰尽量不要在宾馆留宿。 两人吃了饭，在民宿周边遛达了两圈早早回来房间。 白如雪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地躺在床上。灯儿开得暗暗的…… 见崔宇峰木木地忤在房间，白如雪轻笑：“喂，你傻站着干嘛？来呀！” 崔宇峰小声道：“你，你那伤好了么？” “不碍事，不疼了。” 崔宇峰慢慢靠近床头，呼吸有些粗重。 白如雪像在梦呓：“别太用力，还没好全呢。” 崔宇峰轻轻吻了白如雪一口：“别太着急了，忍忍吧。等你好全了。” “白痴……你躺下，我来！”白如雪燥热得脸儿通红，翻身坐起，低吼道，“老娘要吃了你……” …… 第二天，崔宇峰和白如雪开始逛镇上的集市，开始采办年货。 购物一直就是女人的乐趣，白如雪当仁不让要帮崔宇峰挑年货。镇上虽然说是乡下地方，得益于这些年政府基础设施投资力度很大，物流顺畅，城里有的好东西镇上基本也有。当然，奢侈品除外。 “你们那老少爷们抽什么烟？” “不知道。”崔宇峰不抽烟的。 想了想，白如雪买了10条芙蓉王。白如雪心想，老莫和牛所也抽这个，这烟在乡下应该算过得去吧。 “你小叔公爱喝酒，要不要买茅台？” “开什么玩笑，一般的就好了。”崔宇峰耳濡目染懂得点白酒，“在乡下五六十块的白酒都很好了。” 白如雪想想也是，买了几箱金六福。 贵的主要是烟酒，其它的礼品袋、糖果、糕点大袋大袋的，瞅着包装漂亮其实里头的东西便宜得很……大切的后尾箱塞得满满的。 “你们老家过年要不要派利是？”白如雪想起这个问题。 崔宇峰回忆了一下说：“派吧。十块八块的，图个吉利。我们没北方那么讲究。” …… 两人收拾妥当，白如雪笑道：“走喽。咱家小黑衣锦还乡要大派利是喽。” 崔宇峰笑骂：“瞎说什么呀。” 大切嘶吼着跑在乡间公路。“滴滴——”前面一台车大声鸣笛，乡村公路狭小，崔宇峰连忙放低车速让开前车。崔宇峰瞅了一眼，是台宝马5. 才开了几百米，大切身后又有车鸣笛“滴滴——”，崔宇峰只得缓缓靠边让过。一台凯迪拉克摇摇晃晃超了过来，错车的时候，司机特意又按了按喇叭：滴滴—— 白如雪不爽：“这乡下地方的开车这么没素质，动不动就鸣笛。这要在城里要罚款的！开个破车了不起呀。” 崔宇峰说：“计较这个干嘛？乡下地方空旷，按按喇叭没事。” “滴滴——”身后又是一台车开始催促。崔宇峰只得又放缓车速让了让。一台奔驰s呼啸而过…… 往前开了十几里地，崔宇峰越开车越纳闷儿，和自己错车的、超车的，都是他娘的豪车。奔驰、宝马、凯迪拉克、路虎，最差的也是丰田卡罗拉、威驰，日产轩逸……怎么回事？ 乡亲们都富裕啦？五塘村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崛起啦？ 第63章 衣锦还乡(二) 白如雪坐在副驾驶室止不住乐。 崔宇峰说：“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地方的人顶有趣。” 崔宇峰斜了一眼：“怎么个有趣？” “哈哈。满地跑的二手古董车，都还挺神气的。”白如雪咯咯咯笑个不停。 刚才那些车都是二手车么？崔宇峰长期当兵，参加工作又呆在山里，车logo他认识，但是车款却是了解得没那么清楚。白如雪在大都市生活见多识广，她的汽车知识远比崔宇峰丰富。 “那些老爷车的年纪不比你这个大切差多少。喏，之前开过去那台大奔，又叫虎头奔，90年代的车。那个凯迪拉克，有个名儿叫老伍德，怕也有20年了。呵呵。还有那个日产，我们叫老蓝鸟，至少也得有10年车龄了……” 崔宇峰说：“农村人爱脸面，甭笑话他们。车是老了点儿，好歹也是豪车嘛。” 白如雪止不住调侃：“对，就像你一样，开了个纯美国进口的大切衣锦还乡，不识货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发达当老板了呢。” 崔宇峰也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不是为了省钱？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 “我得提醒你，回头到了我们村里，可别说人家的车不好。你这人有时候说话口无遮拦，蹦出一句话吓死人。” “对了，我就那样！就喜欢在别人膨胀得像个气球的时候，悄悄用针扎他一下，我就喜欢看人吃瘪……哈哈哈。”白如雪大笑。 邋遢鬼有点小坏，崔宇峰笑笑：“你怎么懂那么多？” 白如雪说：“我爸喜欢车，之前我家有台虎头奔，我上学那会儿经常跟我爸一块儿混着，什么车都认识。” 白如雪的话倒让崔宇峰想起自己还有未谋面的的老丈人老岳母呢，崔宇峰说：“那个，白如雪，我们俩的事情你家里知不知道？” 白如雪瞅着窗外，哼了哼：“我都懒得和他们说这些。” “万一他们要反对呢？” “有用吗？”白如雪撇撇嘴，“崔宇峰，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们好了，我的事情不用他们管的。” 崔宇峰想了想，说：“我真的以后都不用见他们，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白如雪叹口气：“到时候再说吧。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他们。” 好吧。白如雪不喜欢聊这个话题崔宇峰只好闭嘴了。 …… 乡间道路虽然不如城里那么规整宽敞，好在都做了硬化，开起来倒也顺畅，30公里的路程不远不近，日上三竿的样子就到了村口。 前面的村庄绿茵掩映，阡陌纵横，青翠的山峦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白如雪打开车窗兴奋地嚷嚷着：“崔宇峰，你老家风景很好嘢。” 崔宇峰久别回乡，心情自然激动，脑子里蹦出一句小时候念过的古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都10多年了…… 远山伫立、溪流潺潺，村口的古榕绿意盎然，依稀还是少年时代的记忆。少年崔宇峰就是穿着一身军装拎着包包从这五塘村村口小路走出去的…… 村口的古榕树下，几个长条石凳，两副石桌，景色清幽，围坐着一圈人，老人、闲汉、小媳妇儿在晒太阳聊天，小孩们在嬉闹……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崔宇峰眼睛有些潮湿，自己的童年时光也是在那颗古榕树下度过的。树底下黄发垂髫、白发红颜，都是我五塘村亲亲的父老乡亲呢…… 白如雪斜了崔宇峰一眼，说：“激动吧，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呀崔宇峰，要不要来一首《父老乡亲》？我会唱。” 崔宇峰嘴角一咧：“捣什么乱呀。” 崔宇峰正在感慨，车头边突然窜出一条黄狗，刷地从马路边穿过。 如果压着狗子可不得了，崔宇峰急打方向盘想避开，怎奈这乡村道路狭小，大切车型又大，崔宇峰惦记着车行老板交代的不能猛刹车，手忙脚乱之下大切扭了几扭，呼地朝着马路旁边的稻田里冲了下去。 “哎哎哎。”白如雪在副驾驶室尖叫，“小心啦——” 白如雪的尖叫并没有一点作用，大切巨大的车身“嘭”的窜进了松软的稻田，一阵剧烈的摇晃之下才慢慢停住了。 完了完了，都到了家门口来这么一出，崔宇峰连呼倒霉。打开车门一看，脚下是松软的水稻田，虽然晚稻收割了，地里还是淤泥，四个车轮陷进去一半，这架势恐怕脱困比较麻烦了…… 古榕树下的一群人瞬间被吸引住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哟呵，又掉下去一个。人人都伸着脖子张望，脸上看不出是同情还是惊讶，但是兴奋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估计是闲的吧。 “昨天是崔四他们家小儿子，开了奔驰回来，也是这样掉下去的。全村人帮忙拉车，每人一包中华。哈哈。” “崔四家的听说在深圳打工，一个月8千，他是赚到钱了，一包中华算什么。” “猪肉荣家的女儿开了个宝马掉下去，是两包，两包中华！” “这个车是什么车？好大……” “怕也不便宜呢，应该是进口车。”一个老头嘀咕两声。 “这回是谁家的？” “不知道，等着，人出来就看到了。哎，皮仔，去村里喊人，又来生意了，跟大伙儿说有中华烟抽了，还有红包拿。”一个大叔拍了拍一个小屁孩怂恿他去喊人。小屁孩看热闹向来不怕事大，得了这个美差高高兴兴地跑了。 “那男的是谁？不认识呀，好像不是我们村的。” “哎，你们看，那女的好漂亮，好白呀，像电影明星一样好看。估计是城里人吧？”人群传来一阵赞叹。老少爷们的目光片刻不离白如雪。 “白，真是白，怕全身上下没一处黑的。”一个大叔开始讲荤话，人群传来几声窃笑。 一个小媳妇儿立马怒目而视：一帮不正经的东西，小心说话烂舌头，这里还有仔仔呢。 …… 稻田里，崔宇峰西装革履，双脚陷在泥里，看起来有些狼狈。 崔宇峰抱着白如雪正慢慢地往田埂上一脚深一脚浅地挪着…… 一个老头愤然站起来：“是外地人，他们吓着我家的狗了！” 老头儿气呼呼地冲了过去，身手敏捷得和年龄极不相称。 第64章 入乡随俗 “喂，你们吓着我家的狗啦。”老头儿站在田埂上冲着崔宇峰喊话，身后跟着几个闲汉。 崔宇峰看到一群人跑过来，原本以为是大伙儿要过来过问这件事的，会帮忙想想办法，没料想老头儿来了这么一句，崔宇峰满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崔宇峰说：“大爷，那狗不是没事吗？我没压着它。” “它被吓了，它是怀孕的母狗，被你吓坏了。母狗受了惊吓会难产，小狗生下来也养不大你晓得吧？” 崔宇峰愣了愣，转头四处看看，想看那条狗，那狗却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白如雪可不是个相好的，她看得出眼前这个老头儿来者不善。白如雪小手腰里一叉：“喂，老头儿，谁告诉你狗受惊吓就难产？你别胡说八道。” 老头回头对身后几个闲汉说：“你们说，会不会？” 身后响起一片附和：会！会！ 闲汉们话这样说着，个个眼珠子没离开过白如雪…… 崔宇峰农村长大的娃，知道老头儿倒没乱说话，但是那条狗有没有怀孕现在谁有证据？狗早跑没影了。 崔宇峰没想到家门口居然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唉，离家十多年，世风日下，家乡人都不再淳朴了…… 大过年的，在家门口崔宇峰可不想和乡亲们搞对立。崔宇峰笑笑：“大爷，您就说赔钱吧，多少钱？” 老头儿好像早知道崔宇峰会那么痛快似的，说话一点也不磕绊：“400！” 崔宇峰还没来得及回话，白如雪毫不犹豫地顶回去：“不给！你这个糟老头子想讹钱啦。” 老头儿回头和众人说：“她骂我糟老头，她还说我讹钱……” 众人纷纷摇头，哪里会讹钱？这妮子说话太不中听了。 老头儿冲着白如雪喊：“你要再说我讹钱我让你赔800！” 白如雪差点儿吐血：“你这老东西……” 哎哎，你要骂人吗？你要骂人你们俩可就走不了噢。众人开始放狠话。 崔宇峰连忙劝住白如雪：“别吵，我来。”崔宇峰想了想，舔舔嘴唇，操着一口地道的本地腔道：“阿公，我也是客家人呢，就是这五塘村的人，您可别拿我当外人噢。” 老头儿呆了一呆，身后的闲汉们也愣住了。崔宇峰这土话太地道了。 “你是……”老头儿细细打量着崔宇峰，闲汉们也盯着崔宇峰的脸儿…… “我是村尾崔老师家的赖里，崔宇峰，阿峰啊！”崔宇峰把头凑了过去让大伙儿看。赖里是儿子的意思，本地土话。 “崔老师的赖里？”大伙儿的头也往前凑了凑。 “噢！”老头儿一阵惊呼：“真滴是！是阿峰回来啦。”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喧闹，一个年轻人冲着榕树下的人喊：“晓得吧？是崔老师的赖里回来啦，是阿峰啊——”榕树下的小媳妇儿立刻叽叽喳喳。 老头儿瞬间堆满笑意：“哈哈。阿峰啊，我是你邻居你还记得吧？三叔啊，你小时候喊我三叔啊。” “噢，原来您是三叔啊，都留着白胡子啦，我刚才一下没认出来呀。” 田埂上霎时间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阿峰啊，我是金仔，你还记得我吧？哈哈。我们还是小学同学呢。” “阿峰，我是阿二古，记得不？哈哈。上山砍柴我帮你捆过柴滴……” 闲汉们跑过来和崔宇峰拥抱、握手，拍打着肩膀嘻嘻哈哈。 嬉闹了半晌，崔宇峰说：“三叔，你那狗……” 三叔说：“你要吃狗肉么？那不是我家的狗，是崔瞎子家的，你要吃狗肉我去把那狗打了吃，晚上喝酒。” 崔宇峰连忙摇手：“不了不了，谢谢三叔。” 白如雪暗暗松了口气，这乡下地方的人怎么这样啊？不过，看起来这村里的刁民其实对崔宇峰家应该还不错。白如雪听崔宇峰介绍过，他父母都是家乡的乡村教师，踏踏实实在村里小学教了一辈子书，在村里享有崇高的威望…… 崔宇峰向大家介绍白如雪：“这是我媳妇儿，叫阿雪。” “噢，阿雪啊……”大伙儿目光又聚焦在白如雪身上。白如雪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像电一样射了过来。 白如雪可是见过大场面的，白如雪笑笑，大大方方地道：“大家好。三叔，我刚才骂您可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活那么大岁数第一被这么漂亮的细妹骂，我很那个，很荣幸。”老头儿开始吊文。 白如雪“噗嗤”一笑，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闲汉们哄堂大笑。 崔宇峰想起家乡的礼仪，见人要散烟，连忙挽了挽裤腿，三两步跨到稻田里，打开车后尾箱，拿出一条芙蓉王开始散烟，一人一包。 三叔和一班闲汉嘴上客气了一下，都把烟揣进兜里。 “阿峰啊，发财啦。”三叔说。 “没有没有，我就是上个班。” “知道，你叔公和杰仔去了你单位，说你干得蛮好。铁饭碗呢。对吧？”四叔的话引起大家的附和，是呢是呢，护林员也是铁饭碗呢。 看来自己那点事儿家乡人都知道了。农村就是这样，家家户户几乎没什么秘密。即便是跳出农门在城里买房定居，家里有个吵吵闹闹的烂事村里都会晓得。甚至谁家的娃儿在哪里上班，一个月多少钱，谁家的闺女嫁了个外省秃头大叔……通通逃不过一张神秘的情报网。 正寒暄着，杰仔带着几个后生从村里跑了过来。 “峰哥。你回来啦？哎，嫂子也回来了？回来过年是吧？”杰仔热情地和崔宇峰、白如雪打招呼。 杰仔大声说：“你们看我嫂子，我早先和你们讲过我嫂子是仙女你们都不信，这下信我了吧？” 信！信你！人群嘻嘻哈哈。 白如雪笑吟吟的，此刻“仙女”这个称呼是褒义，她拎得清。 崔宇峰看了看停在稻田里的大切，笑笑地望着众人：“先帮个忙办正事儿好不好？这个车……” 杰仔手一挥，胸脯一拍：“峰哥，我们来！” 杰仔转头对大伙儿说：“是峰哥回来啦，帮忙拉车不兴给红包，一人一包烟好不好？” 人群中七嘴八舌：好好，你讲了算，崔老师的赖里好说话，一包烟就一包烟噻。 村民们开始吆喝起来，喊人去村委仓库里拿板子和木杠、绳子…… 这样还有给红包的规矩么？村里啥时候兴起这个名堂？崔宇峰连忙道：“杰仔，不能让大伙儿白忙活，该给的给嘛。” 崔宇峰又撸裤子跑去车边拿出利是袋。 崔宇峰把一叠红包塞给杰仔：“过年了，就是个意头，图个喜庆吧。” 杰仔接过红包，翻开里面瞅了瞅，10块。 杰仔看看身边没啥人，凑到崔宇峰耳边说：“峰哥，别这样，村里都晓得你是护林员，工资低，不会要你的红包，你和秋芸姐的事情大家都晓得了。” “猪肉荣和崔四家的车开到田里，来帮忙拉车的都是给100块。” 还有这个行情？崔宇峰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唉，什么时候家乡人都变成这样了？…… 第65章 入乡随俗(二) 五塘村的老少爷们开始帮崔宇峰拉那台大切。杰仔张罗大伙儿在四个轮胎底下垫几张打混凝土的三合板和木杠。 崔宇峰穿着西装，一双皮鞋里灌满了泥浆，也帮不上手，只管在一边忙着见人就派烟。那三合板上泥巴糊得不像样早失去了本来面目，一看就是经常用的。 三叔叼着崔宇峰给的芙蓉王，说：“这个板子和杠子我们专门放在村委院子里的，碰见有车掉田里随时拿来用。” 崔宇峰说：“三叔，经常有车掉田里么？” “是呢。自从崔四家的宝马掉过一次，大家都跟着掉了。”三叔笑道，“现在田里拉车已经成了我们村回家过年的节目，家里买了好车的好像都掉过一次。” 白如雪说：“三叔，是不是喊人来拉车，全村人就晓得他家买车了对吧？” “对！”三叔肯定了白如雪的意思，“还顺便发利是派香烟，这样回家过年才有面子。” 白如雪咯咯咯地笑起来。 崔宇峰尴尬得直抠脚趾头。崔宇峰说：“三叔，我可不是故意的，我真是被那狗吓的。我这个车便宜，才两万块，就是个快报废的车，没什么好显摆的。” “阿峰从小就实诚，你干嘛要说这车才2万？哎，记着，”三叔左右看了看，“等下有人会问这个车多少钱，你得说20万，这叫面子晓得吧？这乡下地方反正没人知道。” 白如雪附和着老头的话：“对对对，20万。” 崔宇峰龇龇牙：“咳……”怎么老家人现在都好这一口？小时候没觉得呀。 旁边“滴滴”一声车喇叭响起。崔宇峰和白如雪连忙让路。一台闪亮的宝马x5从路边缓缓开过。 宝马x5的司机看到众人在忙活，从驾驶室探出个头，笑笑地问：“欧哟，谁家的车又掉下去了？” 杰仔从稻田里走了过来，低声说：“是阿彪，峰哥你还记得他吗？” 噢，就是要娶秋芸的包工头，村民嘴里的在广惠搞房地产的大老板。崔宇峰瞅了瞅那司机，眉眼依稀有些印象，小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记得。阿彪五官倒也端正，两只眼珠子贼亮，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有一颗大龅牙。 看到阿彪崔宇想到秋芸，心里有些不舒服。说不清是妒忌还是什么，反正就是不爽。 阿彪是隔壁牛角村的人，五塘村的村民大多晓得秋芸家悔婚的事情，碍于崔宇峰在场，都看了看阿彪笑笑的没说什么。 偏偏有个15、6岁的半大小子不明事理，手一指崔宇峰，说：“彪总，是峰哥的车子。” 阿彪看到了崔宇峰，辨认了半晌才认出来：“是阿峰噢，好多年不见了。还好吧？”阿彪下巴冲着崔宇峰扬了一扬。 崔宇峰礼节性的点点头：“还好。” 阿彪看到了白如雪，两只眼珠子一闪，大龅牙龇了起来：“你媳妇儿？” 崔宇峰又点点头：“嗯。” “噢……”阿彪呆了两秒，眼睛在白如雪脸上一直没挪开。 阿彪咽了口唾沫：“阿峰媳妇儿你好。” 白如雪瞄了瞄阿彪，微微一笑：“龅牙哥你好。” 阿彪一愣，上嘴皮子一抿，瞬间把龅牙包住。崔宇峰摇摇头，白如雪这种人一开口就吓死人。 阿彪瞅了瞅那台大切，笑嘻嘻地道：“不错，好车。纯进口美式吉普。呵呵。” “多少钱买的？”阿彪笑笑地问。 三叔喷出一股烟：“彪总，阿峰这个车是进口车，小20万呢。” “噢，那不便宜呀。哈哈。招呼大伙儿小心点儿，别碰坏了。”阿彪大笑，冲着崔宇峰挤挤眼，“这车起码15年车龄，我看至少值得40万。哎呀哎呀，想不到阿峰也发达了。哈哈。” 阿彪大笑着，宝马x5屁股冒着烟走了。 崔宇峰无奈地瞅了瞅三叔：“三叔，你和他讲这个干什么呀？” 老头儿毫不在意：“这有啥？这个阿彪是个有名的臭嘴，和臭嘴说话犯不上太认真。我说20万就是20万。”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崔宇峰，这个龅牙哥就是那个横刀夺爱的大老板啊。” 崔宇峰耸耸鼻子没吭声。 “真正的猛士，要敢于面直惨淡的人生。崔宇峰，你打起精神来，别输给了这个龅牙哥。龅牙哥开宝马x5呢。哈哈。”白如雪喜欢看崔宇峰吃瘪的样子。 稻田里的人喊：阿峰，好了，上车试试。 崔宇峰把鞋一脱，光着脚丫子上了车…… 在乡亲们热情的问候声中大切顺利上了路往村里开。杰仔坐在后排。 杰仔把一叠利是包还给白如雪：“大伙儿不要峰哥派的利是。我才发了几个给小孩子。” 崔宇峰开着车，心里有点不痛快：“是不是嫌少？” 杰仔说：“是呢。到田里拉车都是100块起步。峰哥，村里人都知道你是个护林员，没有必要那样的。蹭利是、蹭香烟，都是村里打土豪图个乐子，其实大伙儿也没那么计较。这山里没什么娱乐，好容易碰见车掉进田里能让村里的人高兴一整天……” 崔宇峰说：“我不是故意开车下田的。” 杰仔笑道：“我知道啊，但是村里人不是那么想吧。你要不信，晚饭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晓得你开车掉田里了，派芙蓉王发10块钱的利是……” 崔宇峰哭笑不得。 “哈哈哈！”白如雪大笑：“好玩，乡下真好玩。” …… 大切进了村里的村道。10多年没回老家确实大变样。新修的村道也改了道，倘若没有杰仔在后座指路，崔宇峰恐怕得绕半天。 五塘村穷是穷，但是相比十多年前还是富裕了不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住上了钢筋水泥的自建小楼，高的八九层，矮的四五层。楼外面的墙壁上随处可见空调主机，说明了家用电器的普及程度。 杰仔在车里叨叨，村里人现在基本都解决了温饱，吃饭不成问题。家家户户都有壮劳力进城打工挣几个活钱，跑运输的，做小贩的，进工厂的……挣了钱回乡下第一件事就是建房子。 现在村里啊如果没钱建个水泥楼那就是穷，家里娃儿没出息，说话见人矮三分…… 崔宇峰惦记着自家的老宅子，那么多年过去都不晓得成什么样了。 “杰仔，我们家那老屋还能住么？” “能住吧，你看看就知道了。” …… 大切到了村尾，拐进一条小路，走了几十米，一个绿荫掩映的小院子出现在眼前。院子外是一圈坑洼不齐的土墙。 崔宇峰心里一阵激动：“到啦。” 车停在土墙外。崔宇峰光着脚下了车。 这个院子坐南朝北，地势开阔，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一条石板小径通往溪边。沿着溪流一直到院子前面，种着成排的柳树、龙眼、荔枝、石榴、番石榴…… 白如雪惊喜地道：“哇，这个地方真不错，好漂亮。” 院子里的瓦房上没有想象中的破败不堪荒草横生。崔宇峰看了看自家的屋顶，十多年了，难道还有人帮忙拾掇？ 吱呀一声推开院子里的木门，崔宇峰眼睛一亮…… 第66章 旧情绵绵 方正的院子里干干净净。 一棵枇杷树下摆着一套老木头茶几和木椅，茶几和椅子上落了几片落叶，却没有一点灰尘。 院子里正屋、厢房窗几明亮，一点破损都没有。 这院子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打理的，一点也看不出主人离家十几年了。 崔宇峰狐疑地望着杰仔：“你收拾的？” 杰仔说：“我自己家都没这么干净，我能收拾？” 崔宇峰心潮起伏，走到堂屋的门口，伸手在门槛边的石阶下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小串钥匙…… 白如雪“哈”的一声：“你们家的钥匙藏在这儿呀！” 崔宇峰没说话，用钥匙打开堂屋的门锁，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堂屋里的家具整整齐齐，老八仙桌、长条凳、小神龛、一台老式长虹彩色电视机……无一例外的干净清爽，一尘不染。四壁挂的画儿也没泛黄显老，好像是有人经常更换的。 崔宇峰来到了自己念书时候的书房。书房整整洁洁的，书架上的老教科书、桌上的台灯、摆在上面的笔筒，和十几年前离家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卧室小格子铺就的床单上还细心地遮盖着一层薄膜…… 崔宇峰大步走向父母的卧室、老厨房……看着看着，崔宇峰眼圈红了，站在院子里发呆。 杰仔在一边挠挠头：“估计是秋芸姐吧，我好多回看到她出现在你们家这条路上，只是没想到她会进来打理这些。” “都那么多年了，想不到秋芸姐……”杰仔看到白如雪，打住了话头。 白如雪斜着眼瞅了瞅崔宇峰，哼了哼。她知道这会儿不能说刻薄话，要不小黑会生气。白如雪轻叹一声，走到那棵批把树下坐下，拿着一叶掉落的树叶掂在手里把玩…… 白如雪心说，这肯定是那个叫秋芸的女人干的了，这女的可真是贤惠，难怪他妈的让这小黑神魂颠倒，换老娘……臣妾可真是做不到哇。 崔宇峰足足站了两分钟才回过神。 崔宇峰像是对自己说话：“把东西搬进来吧。这家还能住。” …… 崔宇峰在门口送杰仔。 崔宇峰说：“晚上叫叔公来家喝酒吧。” 杰仔说好。 崔宇峰又问，村里现在买肉哪里可以买？ 杰仔说，还是猪肉荣家里买，他们家现在搞了个小超市，不光卖肉卖菜，还卖一些生活用品。 …… 送走杰仔后崔宇峰开始忙碌起来，把行李归置好，把院子又清扫了一遍。白如雪坐在枇杷树下看风景，手里拎着一支纯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一口。 忙完，崔宇峰对白如雪说：“我村头买点儿菜，晚上叔公和杰仔要来家吃饭。” 白如雪抿了口水：“没准儿那田螺姑娘把你们家的菜地也打理得挺好，你不去看看么？” 崔宇峰一想，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崔宇峰刚一抬腿，看到白如雪眼神不对，站住了。 崔宇峰说：“要不，一起去看看？菜园子如果没菜，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白如雪说：“我这心里头不痛快，你自己去吧。” 崔宇峰心想，坏了，邋遢鬼可能不爽，想找人吵架了。崔宇峰叹口气，瞄了白如雪一眼，悄悄走了出去。 菜园子青青翠翠的，小白菜、生菜、葱蒜、卷心菜生机勃勃的……崔宇峰默默地站在菜园子边发呆。 秋芸的家离这里没多远。 崔宇峰抬头望了望远处半山坡上的一座掩映在树林里的水泥小楼，那就是秋芸的家了。少年时代的崔宇峰经常和秋芸站在各自的家门口打招呼，有时候崔宇峰打着长长的“哟呵”声，秋芸家门口则传来清亮的山歌…… 哥哥上山剁柴火， 妹妹下田摸泥螺 哥哥柴火剁得多， 妹妹下田会唱歌…… 崔宇峰揉了揉眼珠子。 “喂，你哭啦？”白如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来到崔宇峰的背后。 崔宇峰连忙道：“没有呀。” “唉，哭就哭吧，秋芸真是个好女人。”白如雪说，“我要是男人都会舍不得这种女人。” “崔宇峰，你会找两个老婆吗？我不反对你把秋云娶了做小老婆，有个这样的女人持家真好，过日子不要太舒服呀。” 嗯？这邋遢鬼思想这么开放？不可能吧？崔宇峰瞄了瞄白如雪，两人目光一碰，白如雪眼里分明射出一丝凶光。 崔宇峰一凛，忙道：“你别瞎说了。” “咳，摘点儿菜吧。我回头去村里买点儿肉。”崔宇峰往菜地走，掩饰着适才的慌乱。 白如雪站在菜园子边上喊道：“崔宇峰！你听着，你要有什么三心二意小心我下毒把你毒死，半夜起来把你勒死。我告你，我比潘金莲可厉害多了，谋杀亲夫这种事情我干得出来的！” “喊什么啊？人家都快嫁人了。你别闹好不好？” “她要嫁人了还这么顾着你家，什么意思嘛。咹？”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崔宇峰本来就是那种能吵架的，干脆闭嘴了，由得白如雪唧唧歪歪。 白如雪走到崔宇峰面前，不依不饶：“你发誓，不能和那个秋芸好。” 崔宇峰无奈：“你别玩了好吧。” “不行！你得发誓！我跟你来这乡下地方，太危险了。” “好好，发誓，我发誓……” ……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小叔公和杰仔都来了。 崔宇峰在厨房里忙碌，还有几道菜没做好。 老头儿和白如雪见面，少不得又是一顿打趣。 哎呀，雪妹子越来越好看了，哎呀，老爷子你这身体越来越硬朗了，晚上得陪你好好搞几杯呀，还能喝么？ 放马过来呀，半斤没问题。 老头儿和白如雪吹了一会儿牛，说：“阿峰啊，你离家这么久，家里全靠秋芸打理，你这回来总得意思一下。” 嗯？白如雪警觉起来，这糟老头子要来事？ 厨房传来崔宇峰的声音：“叔公，你说怎么个意思？” “虽然你们俩的事就那样了，但是礼数还是要到位。” 白如雪说：“老爷子，怎么个礼数啊？” 老头儿想了想说：“阿峰你就别出面了。让杰仔给秋芸家送点东西吧，大过年的，几瓶酒，两条烟，再搭点儿糖果，和秋芸家的表达一下心意。往后都在一个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也算是两清了。” “要不，这样不声不响总归不太好。你说呢？” 白如雪松了口气，老头儿话好像有道理。 崔宇峰从厨房走了出来，他也觉得叔公的话在理。秋云家还有长辈和弟弟呢。 崔宇峰还是有点儿担心：“万一秋芸家的不给好脸色呢？” “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们崔家的礼数是到位了。是他们家不地道又不是我们崔家。他们有什么说的。”老头儿笃定地道。 行！崔宇峰让杰仔拿了一箱金六福，两条芙蓉王，再拎了两个礼盒。 老头儿叮嘱杰仔：“和秋芸家的好好说话，你会吧？” “会呢。”杰仔爽快地道，“就是给长辈拜个年嘛，感谢一下秋芸姐。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不会多说。” 杰仔把东西抱了，一溜烟地就跑。 …… 饭菜上桌了。餐桌就摆在枇杷树下的茶几上，农家院子里吃饭敞亮得很。 崔宇峰开了一瓶金六福，老头儿喜滋滋地把杯子端了过来：“今天不醉不归噢。” 崔宇峰说：“等等杰仔吧，很快的，秋芸家就在山上。” 话刚说完，门口脚步声响起，杰仔回来了，手里依旧抱着那箱金六福和一堆礼品…… 老头儿一愣：“哎？不收？” 第67章 欢乐晚宴 杰仔腆着脸，把礼品放在一边，一屁股坐下：“狗屌个彪总在秋芸家吃饭，被我碰到了。” “秋芸姐她老爹丁半锅说话也不中听，老子不想和他们废话，东西拿了就回来了。” 老头儿和崔宇峰相互了看了，老头儿说：“算了，不要拉倒，反正心意到了。我们又不欠他们丁家滴。” 见杰仔吃了瘪，崔宇峰说：“杰仔莫生气了，是我不会安排，早晓得让你委屈我就自己去了。丁家不要就不要，来，我们吃饭，这酒我们自己喝。” 老头儿赶紧搞气氛：“就是。我们喝自己的。酒酸自己饮，屁臭个人闻，谁还真的愿意巴结他丁家？呸！” 白如雪听得有趣，笑嘻嘻地道：“杰仔，丁家怎么啦？说话难听？” 崔宇峰说：“闲得你，别问了，肯定不是好话就是了。别提这个。喝酒。” 大伙儿把杯子端起来叮叮当当碰杯。 杰仔一口闷了，把杯子一放：“那个狗屌的阿彪……” 崔宇峰瞄了杰仔一眼，示意他算了，别讲那些扫兴的话。白如雪却兴致勃勃不肯放过杰仔。白如雪一边给杰仔添酒，一边鼓励杰仔：“说呀，那个彪总咋滴啦？” 杰仔终究年轻气盛，忍不住说：“彪总说，他丈人丁半锅现在要戒烟了，喝酒最差也是西凤酒，咱们这金六福乙什么，乙醇重，伤肝伤脑……” 老头儿一拍桌子：“放屁！他丁半锅不是抽红梅么，9块钱一包的。” “丁半锅还说，峰哥的车掉田里让村里人帮忙拉车，发10块钱的利是，全村人都晓得。丁半锅让我给峰哥带个话……” 杰仔瞅了瞅崔宇峰，犹豫着。 白如雪给杰仔鼓劲：“说呀。” 杰仔舔舔嘴唇，继续道：“丁半锅说，有个车开也是好事，让峰哥别学着人家充大款，能省几个钱是几个钱。让你以后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再去打扰秋芸姐就好……” 崔宇峰皱皱眉头。 “彪总又说了，峰哥那个车是老掉牙的破车，在二手车店最多卖5千块，也好意思掉田里喊全村人来拉车……换成他彪总直接就是扔掉不要了。” 白如雪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崔宇峰笑笑的，直了直身子，说：“没事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别管这些了。吃菜。来，吃。” 老头儿也忙道：“算了杰仔，别提这些了。扫兴。”老头儿对白如雪说，“阿雪啊，你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丁家人在臭摆谱呢。”老头儿用嘴努了努崔宇峰那边，示意别让阿峰不高兴。 白如雪依旧笑靥如花。 喝了两杯酒，崔宇峰正打算转换一下话题，问老头儿一些别的事，嘴张了张，却不想白如雪又撩拨杰仔：“杰仔，彪总和丁半锅说话的时候，你秋芸姐在场吗？她什么态度啊？” 嗐！这个邋遢鬼，这么八卦…… 虽然看到崔宇峰不太高兴，杰仔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他也讨厌阿彪和丁家，杰仔说：“秋芸姐……那个，”杰仔瞅了瞅崔宇峰和老头儿，“秋芸姐没说话，把阿彪的香烟和打火机扔到地上了。” “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杰仔的故事终于画上了句号。 噢……原来是这样啊。白如雪却继续挖掘：“那阿彪有没有生气啊杰仔？” “没有，阿彪不敢生气，龇着龅牙傻笑，他……”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好吧。”崔宇峰终于忍不住了，白了白如雪一眼，“今天和叔公吃饭，老是扯这些干嘛？” 白如雪说：“我乐意呀。我就喜欢听故事。” 老头儿连忙收尾：“故事讲完了，不讲了不讲了，都听明白了。我们喝酒，聊点别的。” 好好，聊别的聊别的。白如雪笑嘻嘻的。 “听我讲啊阿峰，我们村里这些年有好多事……”老头儿一边喝酒一边打开话匣子开始吹牛，和崔宇峰说些村里的轶事，多是崔宇峰十几年没回家村里发生的，东家长西家短，哪个长辈去世了，村里谁家两兄弟分家产打架了，谁在广深做生意发了财了，还有村主任竞选的时候花钱买选票…… 老头儿一说到村主任，崔宇峰心里一动，说：“叔公，现在的村主任是谁？” “丁长庚。丁半锅的本家堂兄。” 五塘村三百多户人家，只有两家大户，一户是崔姓，一户是丁姓，占了村人口的80%，其它的都是解放后迁徙过来的外姓，人丁单薄，所以村里掌权当政的要么姓丁，要么姓崔，其它小姓村民基本没有机会话事。 “支书呢？” “丁长林。也是丁家那边的。”老头儿开始唠叨，“我们崔家这些年混得越来越不如丁家，自从你爸这个小学校长去世，在村里话事的人就没有了比他厉害的了，村里事务我们崔家越来越说不上话。本来指望着你阿峰当个官儿……” 老头儿顿了顿，还是别和护林员说这些，大过年的少聊些糟心的。老头儿打住话头：“阿峰，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宇峰沉吟了会说：“我想把这老屋拾掇一下，不晓得村里要不要报手续。” “拾掇拾掇？” 崔宇峰抬手指了指：“这院子这土围墙我想拆了，搞个木围栏，还有这老房子稍微翻新一下，太旧了，我和阿雪准备长住的。” 白如雪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这院子可以改建改建搞个小别墅呢。” 杰仔有些兴奋：“那敢情好。峰哥回家建房子，这是好事！村里回乡的人哪一家不是先建房子？” 老头儿说：“那叫跟风，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你们看到村里家家户户盖水泥楼，其实就是外面贴了瓷砖，里面没啥装修，马屎外面光，还没老屋住得舒服，别花那个冤枉钱了。” 白如雪不同意。白如雪说：“叔公，我们不搞马屎外面光的事情，要建就建好的。” 老头儿说：“你要这么干那又得给丁家塞钱了。阿峰户口在单位上，不是本村人了，村里不给办的，现在我们本村人建房子都要经过村里、镇上、县里三道坎坎批下来才行。” 杰仔插话：“丁长庚这屌毛帮忙跑关系，给钱就能办！这些年他走这条路搞了好多黑钱。” 白如雪说：“给多少钱能办？” 杰仔说：“崔瞎子家是花了五万块的，五万一个，在村里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崔宇峰心里不痛快，想不到家乡人都变成这样了。改革开放搞活经济把风气都搞坏了，人变得物质，爱攀比，村干部喜欢搞钱……唉，真是世风日下。 崔宇峰说：“叔公，我就收拾一下围墙，屋子里随便换点家具铺个木地板什么的，也要村里批么？” “要。动土就要。” …… 两瓶金六福喝完，老头儿舌头又大了，杰仔看老头儿不行了，说峰哥差不多了。 一顿酒喝下来，几个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院子里有些欢聚的气氛。杰仔告别的时候还邀请崔宇峰白如雪去他家吃饭，去叔公家吃饭。杰仔说，按村里的规矩，晚辈回乡是需要去长辈各家坐一坐吃顿饭的…… 崔宇峰还在客套，白如雪倒是兴高采烈满口答应下来，去！必须去！ 老头儿嘴里含糊不清在叨叨：咱家阿峰虽然不是大老板，开的车也不算好，但是找的老婆漂亮呀，好歹也让村里的乡巴佬见识见识我们阿峰的能耐…… 第68章 拜访村委 崔宇峰和白如雪躺在床上。崔宇峰头枕在胳膊上闷闷不乐。 白如雪说：“想什么呐？又想你家秋芸了？” 崔宇峰心情不好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确实被秋芸一往情深给刺激了神经，想到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儿成为别人家的新妇，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秋芸。二是十多年后返乡，从进村里那一刻开始，到被丁家挤兑，没有一件事让人高兴的。 原本想着和白如雪在民风淳朴的家乡隐居，好过林场那种单调无聊的日子，却不想这老家也不是个清净的地方。早知道这么闹心不如回林场呢。 “说话呀！”白如雪狠捶了一下崔宇峰厚厚的胸膛。 “咳，瞎说什么呀。”崔宇峰想了想说，“白如雪，你看我这老家好不好？要不要在这里长住下去？” 白如雪说：“我看挺好的。这里山明水秀，又有人气，还能串门子，比林场好玩多了。我在林场都闷死了。” “咱们把你家这老宅子改建改建，整得漂漂亮亮的，种菜养小鸡，多好。我就爱在乡下待着……” 崔宇峰开始盘算兜里的积蓄，村里给一班土官儿打发5万，林裁缝给的钱可就花得剩不了多少了，还剩下几万块搞房子勉强够吧。问题是要在村里长期生活，一个月1500块够不够花呢？这次回乡有没有监护费老莫也没说明白，白如雪嘴馋口味刁，听陈莉说她一双鞋子就大几万，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如果陈莉没有诳他，那要养白如雪还真不好养…… 崔宇峰又想了，嗯，白如雪不差钱。可她到底有多少钱？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白如雪仿佛知道崔宇峰的心事。 白如雪说：“你要么明天去村委那里打听一下，能不能建房子。我要弄个顶好的房子住。” 崔宇峰喃喃地道：“那要很多钱呐……” “我有钱。”白如雪趴在崔宇峰胸膛上嗡嗡的，“老娘不差这点钱。” 崔宇峰终于憋不住了：“咳，你那个，有多少钱？”说完这话崔宇峰脸就红了，好像不应该打听一个女人的家底儿。 白如雪好像听出崔宇峰话里的意味，头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嘻嘻，你别管了，反正你要花多少我都有。” 既然话到了这个份上，崔宇峰干脆往下说：“说个数嘛。我心里有底儿。” “你打算花多少嘛？”白如雪滑头得像狐狸。 “我……”崔宇峰受不了这个堵，白如雪这人挺坏的，她这是想拿捏自己不是？ “我也不知道。”崔宇峰抛出这句话，愈发觉得脸烧得厉害。崔宇峰把被子拉了拉，“睡觉吧，有话明天再说。” 白如雪舌头贴到了耳朵边，嘴里喷着热气：“没完成作业就睡觉么？” 崔宇峰一惊，又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小手伸到被窝下面去了…… 白如雪嘴里还有酒气，呼哧呼哧喘着：“老娘要建个漂亮的房子，先预算100万，建五塘村第一楼！秒杀你们这儿一众土鳖……” 崔宇峰心里一颤，邋遢鬼是个猛人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被窝里一阵悸动，崔宇峰嗯了一声瞬间跌落在云端…… 第二天，白如雪站在院子里那棵枇杷树下，把自个儿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冲着崔宇峰喊话：“快点儿呀，磨蹭什么呀？” 老木头茶几上摆着两条芙蓉王，那是白如雪准备拿去村委给大伙儿散烟的。 崔宇峰还在犹豫：“我们这样好不好？” “我陪你去办事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你老婆！” “我的意思是，这样算是行贿，助长了村里的歪风邪气……” 白如雪气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叔公都说了，你不是本村户口，你不送礼不送钱人家不给我们办。” 崔宇峰嘴里喃喃着：“我们这村里风气变坏了，太坏了，原本不是这样的。” “你去不去？”白如雪瞪着崔宇峰，眼里冒着火。 崔宇峰有些后悔提出搞房子的建议了。但是现在白如雪却认了真，没法子，看到哪一步再说吧。 崔宇峰把两条烟一拿：“试试吧。” 白如雪嗔道：“什么叫试试？去了就得把这个事情办成。哼！” 出了院子大门，崔宇峰看了看自家的一圈土墙，确实有些破败，被雨水侵蚀得坑坑洼洼，不修缮一下不像样…… “开车呀。”白如雪提醒崔宇峰开大切。 崔宇峰说：“这个车……”昨晚被杰仔带话，让崔宇峰知道了自己这个车成了村里人的笑柄，他犹豫了两秒。他妈的，崔宇峰暗骂一声，自己原本不是那种怯怯弱弱的性格呀，怎么回事？ 崔宇峰暗叹，这大环境对人的濡染太厉害了。一个人要保持一份初心谈何容易？ 崔宇峰启动大切：“走！” “白如雪，待会儿人家说话不中听咱们掉头就走，别理睬他们就是。”崔宇峰提前给白如雪打预防针，“咱们不兴求人的。我可不乐意给那些人塞钱。不行拉倒。” “知道。” “你有时候一张嘴吓倒一片人，得注意下。” “嘻嘻。真的么？我那么吓人么？” “嗯，你最好别开口。我去谈。” …… 村委在村头，距离2里地的样子，不到几分钟大切摇摇晃晃拐进一个岔道，里面有个院子，有个两层小楼，几间平房。正门的堂屋门口挂着好些个牌牌：村党组织、村民委员会、振兴乡村办公室、扶贫工作站……地方不大，名堂不少。 院子里停了好三辆车，崔宇峰认真瞅了瞅，居然没一辆国产，好嘛，这五塘村还是贫困村么？ 不出意外，办公室里村主任丁长庚和支书丁长林在，还有个会计。 崔宇峰走了进来。 办公室三个人没有看崔宇峰，而是直直地盯着白如雪…… 第69章 拜访村委(二) “长庚叔，长林叔，波叔。你们好。”崔宇峰向两位村领导问候，又向会计点点头。虽然离家10多年，但是崔宇峰还是认得出人来。 村主任、支书和会计都是他爹妈的学生，打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崔宇峰心想就冲这个情面起码这几位长辈不会给自己难堪吧。 哟，阿峰来了啊。呵呵。坐坐坐。两位村领导和会计把目光从白如雪身上移开，含笑回应，态度还不错。 “阿峰是公家人，倒还记得我们这些乡亲。难得啊。呵呵。什么时候回来的？”村主任丁长庚说着客套话。 什么公家人？就是个护林员呗，自己的老底在村里恐怕老少皆知。“昨天刚回来。”崔宇峰把两条烟往桌上一放，“今天先来村委看看几位阿叔。” 村支书丁长林说：“看就看嘛，带这个干什么？”支书瞅了瞅桌上的两条芙蓉王，神情有些微妙。 崔宇峰一看，坏了。自己才带了两条烟，办公室有三个人，这可怎么办？早先没想到这茬，唉，要怪就怪自己第一次送礼没经验…… 白如雪机灵得很，一看这行情就起身说：“阿叔，洗手间在哪儿？” 会计站起来说：“出门，左边走廊尽头就是。” “好的，谢谢阿叔。”白如雪走了出去。 丁长庚瞅着白如雪的背影，笑眯眯地说：“阿峰，你媳妇儿长得好。你叔公在村里到处夸你有本事，说是找了个大学生老婆，像个电影明星，起先我们都以为老头子吹牛逼呢。” 会计波叔也说：“确实长得好，比丁半锅家的还漂亮。阿峰是有本事。” “听说她是大城市的妹子，老妈是大学教授，老爹是大老板，对吧？” 崔宇峰没料到一进门村领导就问这些，可见叔公平时在村里没少替他宣传。崔宇峰笑笑：“一般吧。我也不太了解。”崔宇峰对他未谋面的岳父岳母确实不了解，白如雪也从未细谈过。 “噢，你还没见着她父母啊……”三个老男人看着崔宇峰，眼神有些暧昧。 会计说：“那就是你们的事情还没定吧？” 崔宇峰心想自己是来办事的，这问东问西问哪儿去了都？大伙儿都那么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阿峰啊，养这样漂亮的老婆恐怕要不少花销呢，呵呵。你也不容易。”支书笑笑的，把那两条烟轻轻往崔宇峰面前一推，“这烟收起来吧。咱们乡里乡亲的，不兴这个。” 看来是自己的人设有问题。 发10块钱的利是，开个5千块的破车回乡，彪总那两张嘴皮子一碰，村里一夜之间妇孺皆知自个儿混得不咋滴。带着白如雪一亮相，几位村干部恐怕都以为自己一个护林员攀上了高枝。 崔宇峰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尴尬着，白如雪从门口进来了。“噗”的一声，桌上多了一条芙蓉王，白如雪说：“阿峰没注意到办公室有三位阿叔，我看到车里还有一条烟顺手就拿了过来，不成敬意，三位阿叔笑纳。” 崔宇峰心想，车里哪儿还有烟？她从哪儿拿的？ 支书一看桌上放了三条烟，刚好一人一条，脸色顿时柔和起来：“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的，还来。” 会计波叔把三条烟收起来往抽屉里一塞：“行嘞，大过年的，也算是阿峰的一点心意吧。呵呵。收下就收下，这烟迎来送往村委办公室也用得着。” 支书说：“那就谢谢阿峰了。” 好吧，这个小小的失误被白如雪不露痕迹地抹平了，崔宇峰心情轻松了许多。 村主任丁长庚说：“阿峰，来来，喝茶。” 会计忙着冲茶。崔宇峰说：“不忙不忙，长庚叔，我来村委就来看看你们几位长辈，另外还有件事想麻烦一下你们。” “什么事你说。”丁长庚看起来好说话多了。 崔宇峰于是把自己想翻新老屋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崔宇峰说：“几位阿叔，我是准备在老家长住，那老屋要翻新翻新人也住得舒服些。你们看这事儿能不能办？” 丁长庚转头对支书和会计说：“阿峰还是挣到钱了。” 嗯嗯，是挣到钱的。支书和会计点头，眼神开始飘忽。 “挣到钱是好事。不过阿峰啊，你要搞房子恐怕不好办。”丁长庚摸出一包烟，开始慢条斯理地散烟，“现在乡下翻新老屋上面基本不批了。” “政府有规定，非本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禁止翻建农村老宅。哎，文件拿过来给阿峰看看。”丁长庚招呼会计在办公室找文件，“阿峰你户口不在本村，吃的是公家粮，你就属于这种情况。” 会计把一大叠文件递了过来。 崔宇峰眼睛一瞄，厚厚一大叠，《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实施条例》、《梅平市关于农村宅基地管理的各项规定》、《三华县农村宅基暂行管理办法》……还有一叠厚厚的红头文件复印件。 这要看完这些文件恐怕得好几天呢。 崔宇峰说：“叔，文件我没法过细看，你们是领导，懂政策，听你们的意思就好。” 丁长林笑笑：“你看看这些文件也好，免得说叔几个故意为难你，现在村里办事都得按政府文件来，红口白牙不作数。这一叠东西都是上面的文件精神汇总，我们有时候和村民讲道理讲得口干，就让他们自己先学习政策。” “学习就学习呗。反正闲着。咯咯咯。”白如雪笑嘻嘻地把那一堆文件拿过手，“几位阿叔，你们聊，我随便翻翻。” 白如雪看似随意地抽了几份文件，不急不缓地翻阅着起来。 “阿峰，先说说看，你打算怎么翻新你家的老屋？”支书瞄了一眼白如雪，脸带微笑。 “长林叔，我就是随便翻整一下，先拆掉那个土围墙，换成木围栏，种点花草，看起来没那么破败。” “嗯嗯，这个想法不为过，你们家那土围子确实该动动了，都几十年了。”支书表示理解。 “老屋我没打算推倒重建，家里厨房和卧室的墙壁粉一下，地面最多装点木地板……没有其它了。”崔宇峰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这也算翻新么？” 算！只要动土动瓦动梁都算！三个村干部毫不犹豫地点头。 崔宇峰说：“阿叔，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老屋一直破败下去吧？” 村主任丁长庚同情地道：“理论上说，你只能看着这老屋一直破败下去。” 会计波叔接着道：“一直到老屋坍塌，烂掉，不能住人了，那时候村里会收回你家的宅基。” 崔宇峰好脾气再好，听了这话也是有些不高兴：“阿叔，还有这个道理？” 第70章 猛女开价 丁长庚指了指那叠文件：“不信，你自己看。” 崔宇峰头一下就大了，要看完这些文件起码得好几天吧。 支书说：“阿峰啊，你回乡定居，我们欢迎，你是我们五塘村出去的人才，在部队当过排长又是公家人，你回乡定居我们脸上也有光。呵呵。” “但是，政策终归是政策，我们也没得法。你体谅一下，不能让几个阿叔犯错误吧？” 是啊是啊，村主任和会计都点头，神情严肃。 这个结果崔宇峰有预料，知道几个领导把问题摆出来之后，就等着你下一个态度了。如杰仔所言，该谈到打点了。5万块一个翻建指标…… 不打听倒没什么，一打听想不到政策规定这么死板，看来这个老屋翻建还真是个麻烦事。但是……这个钱不能给！崔宇峰心里过不了这个坎。 崔宇峰尽量保持平静：“阿叔，据我所知，我们村里也有不少人外出定居转了城市户口，他们家的老屋也翻建了，有的还是推倒重建盖了水泥楼，我这样的都不行？” 几个村领导脸色微变，有些不太好看。 丁长庚笑笑：“阿峰，你既然要这么说我也不瞒着你，那是他们上面有人，走通了关系，我们也按上面的意思办。人情社会就这样，你要有这个能耐去县里办下来，几个阿叔巴不得。” 呵呵呵。三个村干部叼着烟笑嘻嘻地看着崔宇峰。 不办拉倒！反正老子不会开口塞钱。崔宇峰心里气得很，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不满。崔宇峰正待交代两句场面话走人，却不想白如雪把那叠文件往桌上一扔，嘴里蹦出一句：“你们这么办事不对。” 嗯？在座几人被白如雪的举动惊了一下。 丁长林微笑：“小崔媳妇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如雪双手在胸前一抱：“你们这些文件看起来一大堆，其实顶重要的文件就几页纸。” “你们这个三华县五塘村是个穷地方，离县城远得很，不是三华县宅基地改革试点区，房屋改建翻新只需要村委和村民代表大会同意就可以上报走流程。” “小崔媳妇儿，你话不能这么说，这政府文件你看清楚了？”丁长庚很不高兴 “我看清楚了。这么一大堆文件，很容易让人看花眼。这些文件字字句句要么是总纲，要么是暂行管理办法，看起来没毛病。但都是针对农村宅基地试点改革区的管理办法。你们五塘村是试点改革区么？这个试行管理办法备注得很清楚，不用心看还真看不出来。”白如雪抽出一份文件手一扬，轻轻放在一叠文件的最上面。 “我们五塘村……”丁长庚没想到白如雪会较真这个。 “我打赌不是。”白如雪笑嘻嘻地道，“阿叔，你知道一个东西叫百度么？我拿手机一查就知道。国土规划部门有服务热线，打个电话就晓得了。” 白如雪说话可不会掖着藏着。 “我讲这个话没别的意思，我也不会搞几位阿叔的路子。”白如雪悠悠地道：“说吧，多少钱可以搞定，给句痛快话。” 村委办公室鸦雀无声。 几位村干部相互看了看，神情很是尴尬。 丁长林站起来，轻咳两声：“我是支书，咳。不管这些具体事务，你们谈，你们谈……” 丁长林作势就要走。会计一看这架势，也连忙道，“我那个，我只是个会计……”会计也站了起来。 白如雪说：“村委要同意你们不是都有份儿？客气啥呀。有钱大家赚嘛。” 支书和会计木木地站定，被白如雪一番话炸得头晕眼花，他们活了半辈子见多了老实巴交的村民，就没见过说话这么直接的女人。 崔宇峰有些着急，这邋遢鬼说话这么狠，也不怕得罪人。 崔宇峰说：“别说这个了。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哎，长林叔、长庚叔，你们忙。我们先回去了。” 崔宇峰站了起来，拉拉白如雪衣袖，示意她一起走。 谁知道白如雪纹丝不动。 白如雪脆生生的声音在办公室格外响亮：“人家给5万，我给8万。麻烦几位阿叔快办。” “如果没什么问题，找我们家阿峰给个私人户头，我把钱打进去。这乡下地方取8万块现金不晓得要预约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番话白如雪才笑嘻嘻地站起来。 白如雪冲着会计波叔直乐：“没准儿波叔就是个跑腿的，您这模样一看就是老成厚道能办事。” “几位阿叔慢慢商量着来吧。我们在家等波叔回话就好。嘻嘻。” 白如雪挽着崔宇峰的胳膊施施然走了出去。 门口大切突突突一阵咆哮，走了。 三位村干部在办公室发呆。 丁长林说：“阿峰这媳妇儿什么来路？他娘的是个会来事的。” 村主任丁长庚感叹：“还得是城里人才这么厉害，这女的不像普通人。” 会计波叔看了看两位领导，弱弱地道：“那，你们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丁长庚白了会计一眼：“他娘的这个事情该怎么办还用我教你？人家都等你上门了！” 会计干笑两声。 崔宇峰在家里生气。 崔宇峰说：“我早先就怕你开口说话，你看看你……” “我怎么啦？他们不就是明摆着要收钱吗？”白如雪说，“你是不打算给钱吧？” “对！我看不惯不想给！” “不打算给钱你去村委干嘛？你还真以为两条烟就能解决问题？幼稚。” “我那是去了解下政策，我……”崔宇峰喃喃道，“想不到这些阿叔都是那种人。” “哼，你跟着林裁缝混啥也没学到。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这些村干部利用信息差揩油挣黑钱都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他们那点儿伎俩到我这儿没用，老娘一眼就看穿了。” “不过呢，唉……”白如雪叹口气，“县官不如现管，签字权在人家手里，话说成这样还得出血。” “老娘如果是个大官，有朝一日非得把这些狗官通通抓起来坐牢！” 白如雪还在大发议论，崔宇峰想起来那条烟：“那条烟怎么回事？车里没烟呀。” “噢，我身上没带钱，又没手机。我去门口那小卖部赊的。”白如雪说，“他们都认得我是你媳妇儿……” 崔宇峰哭笑不得：“你才来找村里就能赊账？” “咹。”白如雪不以为然，“回头把钱给那老板就完了，你急什么？” 嗐！崔宇峰咧了咧嘴，白如雪真是不让人省心。 “怎么啦？事情办完了你还不高兴？”白如雪撅着嘴，“你是心疼那8万块钱吧？” “哼，小家子气，难成大事。”白如雪撇撇嘴，“我都告你了我准备了100万，这芝麻豆点儿的钱你还惦记着？” 崔宇峰脑子猛然蹦出一个问题：白如雪到底有多少钱？她的钱哪儿来的？深不可测啊……时至今日她都不肯彻底举报蔡鹏飞的秘密，莫非和钱有关系？ “喂，在想什么呐？”白如雪把事儿办了还得不到崔宇峰的嘉许，她不高兴了。 院子大门传来几声轻叩：“阿峰在家吗？哈哈。” 两人转头一看，会计波叔笑吟吟地站在门外探出个头。 第71章 内有玄机 波叔是来给崔宇峰送材料清单和申请表的。看来，房子翻新这事儿算成了。 枇杷树下，波叔在交代老屋翻建的各种注意事项。 “老宅翻建要交身份证复印件、土地证、房产证，还得写个情况说明，我们要上镇里报备。”波叔拿出一张清单递给崔宇峰，“要什么材料上面都写着。我还得给你们家老宅子拍个照，情况说明里头要注明翻建理由。” “你们家的老屋是没有土地证和房产证的，是集体用地，这些材料我帮你准备没问题。趁着这次翻建呀，阿峰你刚好可以办个证呢……” 波叔吧啦吧啦的，交代得很用心，白如雪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看，钱到位啥都好说。 崔宇峰一边招呼波叔喝茶，一边核实那份清单。把情况弄明白之后，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波叔，那8万块钱……” 波叔笑嘻嘻地道：“有现金么？” “没有。” “那转账也行。” “就现在么？” “方便吗？”波叔趁热打铁。 “慢！”白如雪插了一杠子，“先给2万，剩下的办好再给。” 波叔不高兴：“乡下办事不兴这样的。” “我办事是这样的。”白如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做买卖不都这样？” 见白如雪态度强硬，波叔打了个哈哈：“咳。老实说，大伙儿都以为村干部在乎那点钱，我们也是没办法。翻新房子，是好事，我们也是能帮就帮，去镇里办事要求人的，少不得也要打点。” 崔宇峰皱着眉头，这种假里假气的话听着难受。 “行，先拿2万吧，”波叔说，“剩下的事情办成再说。你放心，阿叔办事有头有尾，不会让村里人吃亏。” 白如雪一路做主，崔宇峰也无奈，只得掏出手机给波叔转钱。 波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微信转款就不要了，转这个卡里吧。” 白如雪又插了一句嘴：“波叔，这个卡肯定是别人的，钱转这个卡比较安全，这样收了钱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对吧？” 波叔脸色登时就变了。嘴里嗫嚅道：“哎，这个，这个话怎么说来着？” 看到波叔的狼狈样，崔宇峰又好气又好笑，白如雪说话总是那么吓人。 “波叔，你这样办事就对了。”白如雪夸波叔，“真是老道，难怪您能做村里的大管家。” 波叔脸红一阵白一阵。 波叔说：“小崔媳妇儿，你们家到底要不要办呀。” “办！当然要办。您这不都来了嘛。”白如雪说，“我就是夸夸您，您不介意吧？” 波叔拿白如雪也没办法，尽管心里不高兴，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他得忍。波叔心说，这小娘们嘴巴怎么这样狠？ 波叔走了，不太高兴地走了，背着手肩膀一耸一耸的。白如雪咯咯笑。 崔宇峰说：“你笑什么？我们还不是给钱了？还不是便宜了这些贪官？” “这些钱我根本看不上眼。我就看不惯他们那种吃相。”白如雪撇撇嘴。 崔宇峰被这房子的事情弄得很不开心：“去掉2万块了。我和你交代一下我的家底儿，我剩下钱还能对付尾款，可我们俩还要翻建房子要吃饭呢。” 崔宇峰有些后悔应承这档事，这可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崔宇峰叹口气：“说实话，我真的不想用到你的钱，要不是这房子……” 白如雪说：“崔宇峰，你要用到我的钱确实很难，很可能用不了。” 不说好的预算100万么？崔宇峰有些奇怪：“什么意思？” “我没钱。你把我从医院抱出来，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都看到的。”白如雪眼珠子乌溜溜的，“然后我的行李是陈莉那个母老虎帮我从医院拿出来的。我那个包包里只有几千块的现金。我现在确实是没钱的。” 崔宇峰吓一跳：“那你干嘛要答应人家给8万块？说话口气还那么大？” 白如雪慢吞吞地道：“我的钱在银行卡里，只是没法取出来。” 嗯？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崔宇峰敏锐地察觉到白如雪好像在玩心机。 “你们村里没有银行，要取钱只能去镇里。镇里的小储蓄所一般取大额现金需要预约。取100万呀，估计得去梅林市的大银行才行，来回几百公里有吧。”白如雪托着香腮，很为难的样子：“我卡里是有钱，只是你看这种情况……” 明白了，白如雪在下套，崔宇峰干脆给她点破：“如果你有一张手机卡，这个问题就马上解决了。对吧？” 白如雪一拍桌子：“哎！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个法子！”白如雪笑嘻嘻地道：“崔宇峰，还是你聪明。” 我嘞个去！崔宇峰终于明白过来了。白如雪在丁长庚几人面前说话大包大揽，就是吃准了崔宇峰没钱，在村委那边拿话把他套死，到时候掉过头来不得不给她办张手机卡…… 这白如雪古灵精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她就是想弄张手机卡呀！ 崔宇峰说：“你何必这样呢？连我都要坑。老莫交代不让你玩手机上网你不晓得么？梅山林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汲取教训。” “我保证不会对外联络，所有社交网络一概不碰。我就刷刷手机上上网，再说，我换个新手机号码你不说我不说，老莫那里谁知道啊？” 崔宇峰沉默着，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明？老是被白如雪算计。 “我不喜欢看电视，讨厌看新闻联播，我就喜欢上上网，购物看电影听音乐。”白如雪越说越气，“我一天天的闷都闷死了。在林场我博览群书都快成半个军事家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都快背下来了……呜呜呜。”白如雪嘴巴一扁，眼圈红红的，掉了两滴泪。 崔宇峰瞬间头大了：“哎哎，别这样啊。这个事情，我再想想……” “我他妈现在是你老婆！我会把蔡鹏飞招来这儿么？我嫌命长么？你傻啊！”白如雪的眼泪又掉下来几颗。 白如雪的话有道理，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两人是一对苦命鸳鸯，白如雪吃过教训应该不会再胡来…… 白如雪是自己的女人啦，让自己的老婆这样委委屈屈活着，还像个男人么？ 崔宇峰搂过白如雪的香肩，轻声道：“办！明天去镇上办个电话卡。” 白如雪破涕为笑。 抹了抹眼泪，白如雪说：“崔宇峰，你不怕蔡鹏飞找上门来？” 崔宇峰胸膛微微起伏：“他要来就来吧。我们俩挨了他的黑枪，还有蛋蛋的仇，我都给他记着的。” 崔宇峰眼睛眯了眯：“我有种直觉，我和他还会见面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也不是我想要的。” 第72章 疯狂购物 晚餐的时候，崔宇峰开了一瓶金六福，和白如雪两个对酌。夕阳西下，在枇杷树下用餐，真是不要太惬意。 白如雪如愿以偿，心情很好，晚餐的时候咯咯唧唧话格外多。 白如雪开始描绘这小院子如何改造的问题。白如雪说，她让崔宇峰买个台式电脑，通上网络，这院子她要用电脑查查资料，亲自设计一座农家休闲别墅。两层楼就好了，整个新中式风格，木栏小院、通透玻璃、红瓦白墙…… 门口那条路得铺成彩色沥青路，一直通到村道口。还有，还有啊，门前那条小溪再改造一个亲水台，弄个木凉棚，夏天的时候在溪边乘凉，诗意得很…… 崔宇峰默默地听着白如雪在吹水，心情却没她那么轻松。 崔宇峰想，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蔡鹏飞的事情不解决，这种好日子哪里能长远？亲历林场和省医院惨烈的现场，崔宇峰深知蔡鹏飞的厉害。 老莫的话又悠悠地在耳边回响，白如雪还保留着什么秘密呢？ 崔宇峰打算和白如雪较量较量心机，尽管自己可能没她那么机灵…… 趁着白如雪说话歇气，崔宇峰说：“你刚才讲得都很好，我也很喜欢。但是，你想过没有，只要蔡鹏飞一出现，我们恐怕又得搬家了。” 崔宇峰瞅了瞅四周：“我这儿扛不住手雷弹和火箭筒。” 白如雪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信你，你能对付。” 崔宇峰笑笑：“我没枪。林场的喷子也不能拿到这里用，那是犯法的。” 白如雪固执地道：“我不怕，我反正死也是要和你在一块儿。” 崔宇峰沉默半晌，打算试探一下白如雪的口风，“老莫说过，要彻底断掉蔡鹏飞的根儿，恐怕还要有你帮忙的。他说你很了解蔡鹏飞。” 噢，白如雪抿了口酒，不置可否。 崔宇峰深深地望着白如雪：“你要有什么事情不能瞒着我。你说过，你是我老婆，是我的女人。我们得配合警方把蔡鹏飞解决掉，安安稳稳的日子才能长远。” “我工资不高，但是回到林场上班我也能养你，粗茶淡饭我们也能过。我只希望我们两个都好好的。你干不来家务，我什么都能干，我……”崔宇峰不善言辞，这些话是他所能表达的最贴心的话了。 见崔宇峰真情流露，白如雪好像有些感动。 白如雪目光闪烁：“别说了，我知道。我没必要瞒着你什么。你想见见我父母，我们找个机会去见见就是，他们，他们会喜欢你的。” “我也不在乎你有钱没钱，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帮我铺床那会儿我就心动了，我就想着有那么个男生照顾我就好。你是我一眼就心动的男人。干净、质朴，还有点儿傻……嘻嘻。” 白如雪凑过来往崔宇峰嘴上轻轻一吻，夕阳下白如雪笑靥如花。 崔宇峰心神激荡，——难道老莫对白如雪的猜测是瞎蒙的？ …… 秀山镇大街上，白如雪兴高采烈地逛着街。 白如雪爱热闹，长期的禁闭生活早把她憋坏了。如愿以偿地办理了手机卡，白如雪本性彻底爆发，疯狂购物，崔宇峰的大切后尾箱塞得满满的。 酒是茅台，烟是中华，白如雪一买就是两箱酒10条烟，把崔宇峰吓了一跳。 崔宇峰说：“你干嘛那么奢侈？金六福挺好的，芙蓉王也不错。五塘村的……” “闭嘴！你们那破村子都是穷讲究，老娘要给那些乡巴佬好好看什么叫档次。哎呀，之前是花你的钱，白喝牛所的酒，我都不好意思说什么，现在花我自己的你啰嗦什么。”白如雪好像想起什么，“哎，你那车要不要换换？我们去买个好车。” “不用了。大切挺好，适合乡下。” “行了吧你，人家说你那车5千块，掉田里拉车都给人嫌弃。我买个新车我开，这总可以吧？” 白如雪二话不说拉着崔宇峰去车行看车。 秀山镇是穷镇，比梅山镇好不了多少。当然，广南省的穷镇总比北方的穷镇富裕些，有土豪。 镇上没有4s店，只有一个汽车大卖场，叫“秀山汽车超市”，里头二手车、新车满满当当摆了一个大展厅。 白如雪带着崔宇峰逛了一大圈，新车国产车占多数，奇瑞、吉利、江淮，然后是丰田、本田、日产……白如雪有些失望。 崔宇峰说：“你打算买个什么车？” 白如雪说：“你别管了，你就是个护林员，没我懂。” 白如雪在展厅中央站定，看车的人不多，销售小弟看起来无精打采，眼珠子瞄了瞄白如雪这边，却没有主动跑过来打招呼。 “这乡下地方的小弟做生意还是不够机灵，估计老板没给他加薪，没热情。”白如雪冲着销售小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弟走了过来：“老板，有什么能帮你？” 白如雪批评小弟：“做事情麻溜点儿，我来转了半晌你都没过来问我。” 小弟笑了：“阿姐，您是大城市来的吧？我们乡下卖车和城里不一样，乡下人怕生，越热情人家越防范我，还没问几句人就跑了。” 噢，还有这个套路呀。崔宇峰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白如雪笑嘻嘻地：“我不用防范你，你说说看，你们这儿最好的车是什么？” “阿姐您要什么车我都有。” 白如雪左右看了看：“那车呢？” “没样车，没摆上，要订。”小弟的热情显而易见地高涨起来，“我们这儿卖车靠外地调车，见单就订，要摆样车花费老大了，老板没钱。” 这样啊，果然是小地方有小地方做生意的套路。 “阿姐，阿哥，来，坐下喝茶慢慢聊。”小弟精神振奋，把白如雪和崔宇峰往茶座上引。小伙儿其实蛮机灵得，卖车的没一个不是人精。 小弟忙碌着开始冲茶。 “宝马x5有吗？” “有！”小弟应答得相当爽快。 白如雪歪着头想了想，不行，彪总那龅牙哥就是开宝马x5，和龅牙哥开同一款车太掉价了。 白如雪抿了口茶：“保时捷卡宴呢？” “阿姐好眼光，不过，这个没车，订车要半年，还得加价。这种稀缺资源我们这小地方根本弄不到。” 噢，白如雪略有些遗憾。 崔宇峰连忙道：“哎，你那个……适可而止好吧。” 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继续问： “奔驰大g有吗？能订吗？” “这个有！能订！” 崔宇峰眼珠子都圆了。奔驰大g，200多万的豪车啊。白如雪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她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富婆？ “拿大g的资料过来，帮我挑一款……”白如雪淡定得很。 “好的。”小弟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大生意呀！ …… 崔宇峰望着白如雪：“你疯了？要200多万呢。” 白如雪撇了撇嘴：“买个车就疯了？你那么容易疯掉么？” 第73章 本性暴露 崔宇峰终于见识了什么叫有钱人的豪气，活了20几岁他第一次经受这种人生震撼。 白如雪订了一台黑色的大g500，落地连带上牌保险精品配搭一共270多万眼皮不眨。重点是：全款。本来按一般常规操作白如雪只需要交点定金，但是销售小弟阿涛会做生意，他说他东家是个乡下小老板，流动资金少，平常的车辆垫付个2、30万问题不大，这200多万金额太大，阿姐这样的大老板不差钱，最好好人做到底…… 白如雪心情好，小手一挥打了全款，把个阿涛乐得眉开眼笑。 崔宇峰暗自咋舌，难怪白如雪在村委8万块张口就来。真是有钱啊……想到以后要和这样的富婆在一起生活，崔宇峰觉得自个儿像在做梦。 阿涛使劲恭维白如雪：“雪姐生得好看，性子又爽快，我做您这一单生意和碰见财神爷差不多。” 白如雪咯咯直笑。 现车要去梅平市调车，还要去车管所上临牌，新车到秀山镇差不多要三四天时间。 阿涛说：“姐，这个车我到时候收拾好了给您送村里去？” “行。没问题。”白如雪一口答应。 “姐，这车要开到田里去么？”阿涛郑重地问。 崔宇峰有点恼火，这都什么毛病？崔宇峰说：“好好的新车怎么非得要开到田里去？” 阿涛说：“开到田里去让全村人出来拉车呀。让村里的人都晓得雪姐买了个大g！” 崔宇峰和白如雪忍不住大笑。 白如雪说：“怎么这个地方有这毛病啊？哈哈。” 阿涛也笑了：“我是看多了听多了才这么一问，五塘村那个地方好多人喜欢这么干。” 崔宇峰说：“你别跟着人家乱来，我们这个车送家里就好了。” 白如雪想起龅牙哥的宝马x5，白如雪说：“阿涛，牛角村有个阿彪你认识不？” “彪总啊，认识呀。熟呢。” “他的车是你们这儿买的么？” “不是，是在我们对面买的。”阿涛冲着店外努了努嘴。这家汽车超市斜对面也有家车行，“怎么？彪总和你们认识？” 阿涛一口一个彪总，白如雪听得有趣：“是呢，是彪总，一个大龅牙，我以为他也到你们这儿买车，随口就那么一问。” “嘿嘿。”阿涛笑嘻嘻的，“彪总那宝马x5开起来挺牛吧？” 白如雪撇撇嘴，表示不屑。崔宇峰见白如雪太过嚣张，低调地说：“那车挺好的。” 阿涛神秘一笑：“雪姐，还有峰哥，我告诉你们俩一个秘密。嘿嘿。” 看着阿涛神兮兮的，白如雪八卦之火腾腾燃烧。白如雪说：“什么秘密，说给姐听听。” “那个……”小弟犹豫了一下，“我说给你们两个听，你们可别说出去。” 白如雪就爱八卦，立马眉开眼笑：“你说呀。是不是他那车是买二手翻新的？” “那车是个二手的倒也算了。彪总开的那个车不是宝马。是双环sceo改的。”阿涛忍住笑，“彪总花10多万买了台双环，那车外观和宝马x5特像，他改了前脸的格栅，轮毂也换了，看起来和宝马x5一模一样。嘿嘿。” 白如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这人怎么这样啊。”崔宇峰听得只摇头，乡下地方的人虚荣心太强了。想到阿彪嘲讽自己的大切，崔宇峰愈发觉得滑稽。 白如雪继续和阿涛吹水：“那个彪总不是说在惠州那边做房地产么？还是个老板。” “嗐，彪总彪总，也是就是大伙儿随口叫的，还当他真是总啊，现在流行这么叫。他就是个小包工头，在惠州包过几个小工地。钱是挣到了一些，没他自己吹的那么厉害，比姐您可差太远了。” “彪总好多年没做惠州那边的生意了，最近经常往来镇里和梅林，到处揽点小活儿，听说他外面还欠着人家的钱呢。” 崔宇峰皱皱眉头：“阿涛，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卖车的，往来的好多人都是彪总那个圈子里的，哈哈。这镇上啥事儿我不清楚？” …… 从汽车超市出来，白如雪一路笑。 崔宇峰说：“瞧瞧你，这点破事就让你乐成这样。” 白如雪说：“怎么，你不觉得这事儿挺有趣的？”崔宇峰笑笑：“你可别回村里把人家的底儿兜出去，乡下人好面子。” “你要这样说我偏偏要兜出去！我就喜欢看人吃瘪。” 崔宇峰不悦：“干嘛这样啊，和那些人有什么计较的？” “你急了？还是心疼你家秋芸嫁了个假大款？”白如雪偷偷瞄了瞄崔宇峰。 崔宇峰立刻噤声了。白如雪这话倒是戳中他的心思。崔宇峰心里是有些微疼，秋芸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唉，可惜丁半锅这个势利眼，还以为自己招了金龟婿。 白如雪绕到崔宇峰面前站定，神情和平常不太一样。 白如雪说：“崔宇峰，你今天看见我买车有什么想法？” 崔宇峰怔了怔：“你干嘛？”想法肯定是有的，而且很多，只是自己不便说出口而已。 白如雪一双眸子仿佛洞穿崔宇峰的心思：“崔宇峰，你是一个男子汉。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任气尚侠快意恩仇，不拘小节襟怀坦荡，视钱财如粪土！那种抠抠索索，唯唯诺诺，被世俗羁绊绑架的人我是不喜欢的，这种人生如蝼蚁，命贱如土，我不屑与这种人为伍，更不会嫁给他。” 崔宇峰面红耳赤：“你怎么啦？” “我怎么啦？”白如雪哼了哼，“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矫情的话，还有，不许谈钱！” “一台车，仨瓜俩枣就一惊一乍，这种人有什么出息？大丈夫顶天立地，隐忍如磐石，暴起如飓风，该搞钱的时候取之有道，该花钱的时候就来个酣畅淋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崔宇峰打断白如雪的洗脑，我他妈就是个普通人，过小日子的那种，不是大奸大忠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 “我还没说完呢。”白如雪说，“还有，你身上还有个毛病，对人太过于宽厚，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人家要整你这种人没有一点心里负担。哼。” “还好，你会挑老婆，你放心崔宇峰，我以后会护着你的，不会让你吃亏……” 崔宇峰默然，露富的白如雪本性凸显，恍如变了一个人，身上有隐隐一种崔宇峰害怕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呢？崔宇峰说不清。不过话说回来，白如雪刚才的一番说教好像也有那么点点道理……一时间崔宇峰觉得自己有点迷惘了。 白如雪发泄了一通，心情畅快多了，双手揣兜，兴致勃勃又要去逛农贸市场，说买点好吃的山货晚上回去下酒。崔宇峰跟在身后兴意阑珊…… 人潮熙熙，前面不远处一台吉利警车“嘎吱”停在路边。 白如雪瞅了一眼，习惯性地往后靠了靠，依在崔宇峰身边。 车门打开，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副驾驶室出来，是牛所！司机也下来了，居然是梅山镇中心派出所副所长老田！那个和崔宇峰、白如雪同时中枪的倒霉蛋。 牛所和老田没看到崔宇峰，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农贸市场里走。白如雪忍不住大乐，手一挥高喊道：“哎，牛所！——” 第74章 自找没趣 崔宇峰阻止不及，算了，自己的事情没必要瞒着牛所和老田，这两人和自己算是难兄难弟，碰见了就碰见了吧。 牛所的大嗓门半个街都听得到：“哈哈！小崔、白如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老田也是一脸惊喜：“这可巧了！” 故人见面自然高兴，四个人在一块儿嘻嘻哈哈相互问候。 老田说：“看到你们俩这么活蹦乱跳的，我这心里踏实了。” 崔宇峰仍然记得老田在倒下那一刻强撑着朝着自己扔过来一把手枪，没有老田拼死那么一搏，自己和白如雪可就生死难料了。 崔宇峰握着老田的手：“田所，您这身体看来恢复得还不错。” 老田捶了一拳崔宇峰的胸膛：“哈哈，都好！” 白如雪说：“牛所，你们来秀山干嘛？” 牛所说：“我和老田去县里开会，一起回来的。打算在老田这里呆一个晚上再回梅山。” 崔宇峰不解：“老田不是中心派出所副所长吗？” 牛所哈哈大笑：“升了！老田现在是秀山中心派出所所长了，那个副字儿抹掉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连连道恭喜恭喜。 老田尴笑两声：“恭喜啥，挨了一枪用半条命换的。他娘的，还好领导体恤下属，给我挪了下位置。这不，我就来秀山了。” 崔宇峰问：“小邓呢？” 牛所说：“小邓现在是治安队队长了，老子给他升了。” 四个人站在马路边说话不方便，崔宇峰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牛所田所，你们上街准备干嘛？” 牛所说：“我晚上要和老田搞几杯，准备到农贸市场买条狗，去老田宿舍吃狗肉。” 白如雪立马“呸呸”直呼晦气。白如雪说：“不吃狗肉行不行？” “不吃狗肉的话，我那有茅台！”白如雪放出一个大招。 牛所眼珠子一亮：“吹牛。” “不吹牛，我还管够！”白如雪胸脯挺挺的。 牛所笑道：“得嘞，听你的，晚上一块儿！刚好凑一桌。” 老田问崔宇峰：“你们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就一言难尽了……崔宇峰说：“要不晚上去我家吃饭，我老家就在秀山五塘村，离这里30公里，不远。” 牛所乐了：“这个主意好！小崔的厨艺那是一等一的好，去他家喝酒简直不要太爽。” 牛所大手一挥：“走！去农贸市场买菜，买完菜一块儿去小崔家，今儿晚上大搞！” …… 停车场里，牛所踢了踢崔宇峰的大切轮胎：“这车适合派出所下乡办案子开。你买的？” “2万块买的破车，一百公里20几个油，您那办案经费恐怕都不够这车喝油的。”崔宇峰笑着说。 “这种老伙计确实不好伺候，”老田点点头，“不过，好过没有。” 白如雪说：“老田你要是觉得这车还能用，捐给你那派出所得了。” 老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恐怕不好吧，我开走了，你们开什么？” “我今天在镇上刚订了一台新车。”白如雪顿了顿，“大g。” 牛所怕自己听错了：“奔驰大g？” “是！”白如雪下巴扬起。 噢……有钱人呐。牛所和老田对视一眼。 老田说：“那我就不客气啦。我可不瞒你们，我那派出所比梅山所好不了多少。就一台吉利警车一台破二手本田，执勤的那些摩托车都是烂的。真的捐？” 崔宇峰爽快地道：“捐！” …… 白弄一台车开，老田高兴之余，把他的吉利警车开回所里，四个人乘坐大切高高兴兴去五塘村。老田的算盘是直接把大切开回所里。 崔宇峰当司机，一车人一路嘻嘻哈哈聊着天。白如雪和崔宇峰对老莫的安排闭口不提。牛所和老田是老警察，梅山的案子后来有了内部通报，情况也都知道了，看到崔宇峰和白如雪在一起两人心知肚明，崔宇峰不说他们也不问。 倒是白如雪嘴巴闲不住，把崔宇峰家翻新房子被迫塞钱的事情唧唧歪歪讲了一遍。 白如雪说：“这乡下地方的村官他妈的可恶得很，老田，你得把这些狗官抓起来！” 老田没吭声。 白如雪说：“怎么啦？你管不了？” 老田想了想说：“你们两口子想怎样？” 崔宇峰说：“不好说，老田你能办什么样依你就是，这方面我们也不懂。” 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说话没点儿力气，什么叫不好说？得逮住他们往死里整，那些家伙不晓得黑了老百姓多少钱。” “牛所，这事儿如果你来办，你会怎样？” 牛所笑道：“这是老田的地盘老田说了算。哈哈。如果在梅山。哼哼……”牛所没说下去，言下之意无需多言，肯定几个村官没好果子吃。 老田淡淡地道：“这事儿交给我吧。妈那个逼的……上任两个月老子就要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好事儿。”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先向纪委和监察人员举报，他们是直管。当然，向公安部门举报也行，我们可以立案调查，我这边会通过当地基层政府协调。这种现象在农村很常见。还有村干部私吞村民医保金的案子我们以往也查处过……” 牛所说：“乡下法治松垮，老百姓也没什么法律意识，村镇干部都他娘的是土皇帝。我们以前办案子的时候看到不少笑话，镇里的临时工和一些勤杂人员一到村里都人模狗样充大头，个个横着走，老百姓也闹不明白。” 是啊，崔宇峰开着车一边感叹：“他们连我这种人有单位的人都敢敲竹杠，何况一般老百姓。” 老田说：“今天就我一个人下来，不方便搞调查，过两天吧，我派人来五塘村，这几个狗官最好提前准备尿不湿……” 哈哈哈。车里洋溢着快活的笑声。 …… 大切从国道缓缓转入村道，到了村口，崔宇峰遥遥指了指村委那院子：“田所，那就是村委办公室。” 嗯，老田点头道：“我知道，上任搞调研的时候我来过，人都认识，村主任叫丁长庚，支书丁长林，治保主任是一个村委委员兼的。” 大切路过村委的岔道，突然从村委院子门口跑出一个人冲着大切挥手，示意车停下来。 崔宇峰一看，是波叔。 白如雪低声道：“这人叫波叔，村里的会计，是个狗腿子。” 崔宇峰把车靠边停住，放下车窗：“波叔，有事么？” 波叔笑得很灿烂：“阿峰啊，刚好找你有事。是这样的，镇里来了几个领导现场查勘你家的房子，我正忙着接待他们呢。他们想碰碰你了解下情况，我正说你出门了，想不到那么巧在这碰见你。哈哈。”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波叔，是不是又要敲我们一笔？” 第75章 自找没趣(二) 波叔被白如雪一句话直接噎到了嗓子眼儿，半天才回过神。 波叔说：“阿雪，你要这么说你家的事情我可管不了啦。” 崔宇峰没下车的意思：“波叔，我那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有什么话能简单说吗？” 波叔说：“这种事情怎么能简单呢？”波叔转头瞅了瞅院子里面，“你先下来吧，到村委办公室坐坐，几句话就讲清楚了，我保管你是好事。”波叔好像在给崔宇峰解压。 老田在后座低声道：“你先下去，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别和他们吵就行。” 崔宇峰把车熄火，和白如雪两人走下车。 波叔注意到车后座也有人，波叔说：“还有人在车里？” “是，来我家做客的朋友。” 波叔瞄了瞄，隔着玻璃看不清里头的人。波叔说：“那让你朋友等等吧，一会儿就好。” …… 崔宇峰和白如雪进了村委办公室。 办公室四个人在抽烟喝茶。村主任丁长庚、支书丁长林，还有两个陌生面孔，看打扮倒是有点像镇里的干部，一胖一瘦。 波叔说：“人我喊来了，刚好碰到。呵呵。巧呢。” 见崔宇峰和和白如雪进来，丁长庚说：“坐。” “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镇建办的同志，专门负责查勘村民宅基、审批申请意见的。这位就是屋主崔宇峰，这是他的媳妇儿阿雪。” 胖子和瘦子看了看崔宇峰和白如雪。崔宇峰和白如雪气度和普通村民大不一样，两人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态度似乎谨慎了一些。 崔宇峰坐下：“长庚叔、长林叔，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支书丁长林老道，说话语气很放松。丁长林说：“阿峰，都是自己人，别紧张。黄同志和周同志是我们村的常客，五塘村300户房屋改建都是靠他俩主持，这两位不仅是领导，也是我们五塘村乡亲的朋友。” 胖子和瘦子微笑点头，神情有些矜持。 丁长庚说：“喊你来谈话也没别的意思，今天镇领导来五塘村忙了一天，晚上找地方吃个饭，大家坐坐聊聊，顺便把你那老屋的事情定下来。” 波叔笑眯眯地道：“就是大伙儿见面吃个饭，镇领导也辛苦了，你家的事情办得顺，我们村里得表表心意。” 波叔在暗示，放心，你的事情搞定了，最后一顿饭吃下来就圆满啦，阿峰，你给个面子吧。 噢……崔宇峰明白了，这种套路是乡干部下乡办事的一般流程，办事一般是在一顿大酒之后圆满结束。酒喝得高兴，领导开心，凡事便尘埃落定。林业站黄四海那帮人经常这样干，去一趟乡下如果没得酒喝会很没面子，事情结局便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 崔宇峰原本以为两个镇干部是来找茬的，现在看来还没那么严重。 崔宇峰说：“那可不巧，我今天刚好两位朋友来我家吃饭，只能改天了。” “改天？”丁长庚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好像对崔宇峰的回答很震惊。 胖子和瘦子明显不悦，悠悠地抽着烟。 丁长庚说：“阿峰，这种事情怎么能改天呢？呵呵。你在开玩笑吧？” 崔宇峰说：“我说的实话，我今天有朋友……” 胖子轻咳两声：“呵呵，不勉强不勉强，改天就改天吧。”胖子挥手大笑，尽力掩饰着尴尬，“没事，没事。哈哈。” 瘦子目光从白如雪脸上移开，微笑：“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没有说一定要吃饭的，哈哈，没这个道理，对吧？哎，你们两位可以走了，我们没什么要讲的了。” 崔宇峰站起身来，波叔连忙走过来把崔宇峰按下：“阿峰啊，你这人，咳，怎么这样呢。认识一下黄同志周同志对你来说是好事，多少人想巴结两位领导都没得机会呢。” “我也就是看着你也是单位上的人，都是吃公家饭的才这么安排，换一般人黄同志和周同志睬都不睬。人家和你吃饭，是给我们面子晓得吧？” 崔宇峰说：“给面子不一定要吃饭吧。我们去吃饭，我车上两个朋友怎么办？” 波叔想了想：“要不一起？” 崔宇峰摇头：“他们不习惯和陌生人吃饭，不熟。” 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一幕欢乐剧本被崔宇峰搅得索然无趣，大伙儿都没说话了。波叔望着崔宇峰眼里尽是责怪，崔宇峰假装没看到。 半晌，胖子把二郎腿一架，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本来想在饭桌上谈方便些，既然大家都有事，我就在这儿简单说吧。” 胖子点上一支烟：“今天地方我们去查勘了，照片也核实了，阿峰要翻新的申请书我们也看了。现在有几个问题了解一下就好。” 好嘛，不去吃饭态度立马变了，这家伙要来事了。 崔宇峰不亢不卑：“请讲。” 胖子抽了口烟：“阿峰的户口不在本村，而是在梅平县林业局吧？” “是的。” “你们家的宅基是村里的集体用地，没有办理土地使用证和房产证的吧？” “没错。我父亲那个年代也没说要办理这些。” 胖子喷出一口烟，看了看大伙儿：“哎呀，这样的话情况有些复杂了……” 崔宇峰察看在座几人的表情，支书丁长林一声不吭，村主任丁长庚缓缓摇头，波叔则一脸嫌弃，好像在说：看看，这都是你自己招惹的麻烦，得罪领导了不是？ 一边的瘦子心有灵犀，说：“当着五塘村的村干部把话讲明，我们也不是故意为难你。现在啊，很多城里人都喜欢在农村捣腾房子，特别是一些户口转出去的退休老头，还尽想着回乡建房养老。上面对这些情况非常重视，市里也明确颁发了管理办法，阿峰的情况属于后者，他的身份属于‘非本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所以，这个申请书要通过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还需要研究研究……” 白如雪看了看院子外面，她可不想在这儿呆太长时间。白如雪蹦出一句：“要这么说的话，那8万块钱不是白给了？” 白如雪的话像扔出一枚炸弹，举座皆惊。 丁长庚强自按耐恼怒，说：“阿雪，你这话什么意思嘛。你不要乱讲话好不好？” 波叔结结巴巴地说：“阿雪，天地良心，我们可没收过你8万块钱呀。” 五塘村的几个村干部压根儿没想到他们惹上的这个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孽，被白如雪几句话堵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白如雪懒得和这班人纠缠，她挂念着回去和牛所喝茅台呢。 白如雪说：“这件事你们爱办不办，我反正没兴趣和你们这些土鳖一起吃饭。我得走了，我那还有客人。” 丁长庚一拍桌子：“你……哎，阿峰，你看看你家女人……” 崔宇峰站起来笑笑：“抱歉长庚叔，我们家这位就这脾气。” 眼见白如雪的话句句伤人，胖子冷笑着摇摇头，把烟头一摁，声音大了许多：“行呢，这事儿就这么着吧。我们先回了。”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着急着回什么呀？不留下来吃个饭么？” 第76章 老田埋雷 老田站在村委办公室门口，旁边是牛所。牛所那庞大的身躯差不多占去了半个大门，特显眼。 办公室一班人直愣愣地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胖子和瘦子立马站了起来，紧接着是丁长庚、丁长林、波叔。 “田所？呵呵。怎么回事？您来了？”丁长林反应神速，立马走上前握手。 老田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无视丁长林伸过来的手。丁长林一下尴尬起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田四下打量了一下众人：“都在聊什么呢？我好像听说有人想喝酒呢。”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老田，镇建办的领导来视察工作，让我们准备陪酒呢。” 嗯？这女的居然直接喊名震一方的堂堂派出所所长“老田”，看来关系不一般。在座的人都警觉起来。 老田和蔼地望着胖子和瘦子：“有这事儿？” 胖子和瘦子连连摆手：“田所，玩笑，玩笑。呵呵。” 胖子见势不妙想脚底抹油：“田所，我们还有事，你们先忙吧。”两人站起来就想走。 “站住！”老田冷冷地喝了一声。胖子和瘦子立时定住了。 “真的不留下喝酒？我那车上有茅台呢。”老田脸带微笑。 哪里会有派出所所长喊几个小虾米喝茅台的道理？胖子和瘦子悚然一惊。 镇建办和派出所不相隶属，胖子和瘦子虽然忌惮老田，但是要说害怕到什么地步倒不至于，毕竟田所现在又不是在办案子。 胖子大着胆子说：“田所，这位阿峰是……您朋友？” 老田淡淡地道：“算朋友吧。一起打过仗，杀过人。我救过他的命，他救过我的命。就这么层关系，你说说该算什么？” 老田指了指身边的庞然大物：“这位是小崔部队的直属领导，我们两个去小崔家吃个饭，有打扰到你们谈事吗？” 老田几句话把现场众人吓得不轻。 胖子瘦子连连道：不打扰不打扰，田所你们忙，我们俩真有事，得走啦。 “哎，别那么着急着走哇。”老田笑吟吟的，“我这小老弟好像求你们办什么事情吧……” 哈哈，田所真会开玩笑，什么叫求，哪能叫求，该办就得办嘛。哈哈。胖子和瘦子忙不迭地打着哈哈。 田所再见。胖子和瘦子一溜烟地跑了。 现场只剩下了三个村干部。老田静静地盯着三个人。 村主任丁长庚强笑道：“田所要来我们村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你看看这闹得，要不，晚上去我家？” 丁长林说：“咳，去我家得了。田所，您这平时也难得下来一趟……哎。”丁长林转头对波叔说，“喊下治保主任和田所见个面汇报下工作，晚上一起吃饭。” 噢，好好好。波叔利索地掏出手机。 老田摆摆手，示意波叔别不要打手机。 老田笑笑地，目光从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也没说什么。 牛所是办案子的老手，知道老田在玩深沉，此时无声胜有声…… 老田一句话也没有说，双手一背抬腿就走。崔宇峰几个人跟着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门口突突突的大切的马达声渐渐远去。 丁长庚和丁长林脸色苍白。 老田这番举动信息量可太大了。丁长庚望着丁长林，嘴里嗫嚅道：“长林，这，这可咋办？” …… 崔宇峰家的院子里。 厨房里传来案板切菜的声音，崔宇峰在做饭。 院子里的茶台边，白如雪在冲茶。 院子里回响着白如雪咯咯咯的笑声，像一只快活的小母鸡。 牛所拍老田马屁，牛所说：“老田，你自从干上所长进步太大了。你最后那个态度，跟他娘的演电影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让几个狗日的自己去瞎想。高！” “换我啊，先把几个屌毛骂个狗血淋头出出气。” 老田说： “我一直很优秀，在你手下体现不出来而已，你他娘的总是喜欢抢下属的风头，我没点机会。”牛所大笑。 老田接着说：“话讲多了是闲言，老子和他们废什么话呢？回去肯定收拾他们的。” 白如雪笑嘻嘻的：“田所，你准备怎样收拾他们？” 老田说：“这我就不好说了，我那边负责立案，怎样查处这几个狗官那就超出我的责权范围，那是纪委和检察院法院的事情。乡下这些村官在本地广有人脉，应该有人会帮忙讲好话，结果如何我还说不定。” 牛所说：“乡下这种事情很多，翻出来会扯多好多陈年旧账，这几个村官让老田去办至少乌纱帽是保不住了。” “嗯。”老田表示同意，“大概率会吃几年政府饭。五塘村发生的这种事情很有代表性，如果赶上县里的大领导要整风，这几个屌毛刚好撞到枪口上，那会比较惨。” 白如雪大乐，冲着厨房喊话：“崔宇峰，把你们五塘村丁家的势力铲除，你们崔家就要上台掌权了，你可成了大功臣。你要不要弄个村长支书干干？” 厨房里传来崔宇峰的声音：“胡闹。”牛所和老田大笑。 喝了两口茶，牛所说：“白如雪，回头和你们家小崔说个事。” “什么事？” “上次我和老莫委托方政委帮忙，从我们县局弄了个事业编警察的指标下来，打算留给你们家小崔。方政委的电话都到了，让我找小崔谈谈。我这些日子正琢磨着找你们呢。” 老田很高兴：“这是好事，比干护林员强。” “还不是上次梅山林场那档事么？小崔立了功，你们几个挨了枪子儿……咳，搁平常哪里那么容易？” 白如雪很感兴趣：“事业编警察是正式警察吗？穿制服配枪吗？” 牛所说：“在公安这条线和正编警察有区别，不是行政编的公务员，没警衔，那个，也不能配枪，除非特定情况下授权。” 白如雪撇撇嘴：“那不是和辅警差不多？” 老田说：“比辅警好。事业编警察也是铁饭碗啦。” 白如雪悠悠地叹口气。 “怎么？你觉得不好么？”牛所说，“比呆在山上不晓得强多少倍。再说，如果以后办什么案子立了大功，我们找方政委活动活动没准儿就转正编了。” 老田点头：“这是条路子。” 白如雪说：“我们家这个小崔，我都说不上来，感觉他这个人……他这个人就是个护林员，我觉得他不会接受。” “他这人没点儿上进心，对钱也没兴趣，也不懂做生意，更不会当官。做事婆婆妈妈，抠抠索索，焉焉的，没劲！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呆在山里养小鸡种菜挖竹笋。我要不是你牛所硬把他塞给我，我压根儿都不会做他老婆。” “我塞给你的？呸。”牛所说，“我让你跑他床上去么？怨我啦。” 老田窃笑：“小崔身体应该还行。他要没有优点，你这富婆会看得上？” 白如雪送给两个老男人一个大白眼。牛所和老田嘿嘿笑起来。 崔宇峰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聊什么呐？这么好笑？” 第77章 故友叙旧 没啥没啥，忙你的。牛所和老田强忍着笑。 看着崔宇峰去了厨房，老田说：“白如雪，我和你讲啊，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定数的，你得跟着感觉走。一个人，特别是男人，没有完美的。” “叱咤风云的男人顾不了家；太顾家的男人又没啥本事。有钱的男人大多都是秃头大叔，年轻的帅哥偏偏口袋又扁扁……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有小崔这种人你就知足吧。你又不差钱，小崔也不贪财。你性子毛躁，小崔性子沉稳，刚好互补，我瞧着你们俩挺般配的。” 老田的话牛所很认同。 牛所喝了口茶：“白如雪，小崔这人只是老实，他可不傻，甚至远比一般人聪明你晓得吧？他的人生经历很简单，从部队出来就在那林场，心地单纯得像个小孩。人嘛都是给这个社会濡染的，心地单纯的男人都是给现实折磨成心机深重的疯子。” 牛所意味深长地微笑：“咳，白如雪，我得提醒你别折磨他，小崔哪天变成了疯子你恐怕吃不消，只怕后悔的是你。” 白如雪笑道：“哈哈。他这种人能疯到哪里去？” 牛所笑而不语。 老田说：“我倒是瞧不出小崔能疯到什么地步。”老田瞅了瞅厨房里忙碌的崔宇峰，“他现在就是个好厨子。” 牛所好像隐忍了一会儿才说：“你们俩知道小崔在部队怎么立功提干的么？”这不是废话吗？老田和白如雪哪里会知道。 牛所卖了个关子，继续说下去，只不过语气有些凝重：“当年小崔的副班长也是个侦察员，侦察失败被毒贩抓住活埋了。小崔半夜三更一个人跨境去了毒贩老窝给他的副班长报仇。” “毒贩一家13口人，没留下一个活口……杀疯了，连毒贩70岁的老娘都没放过，那个惨啊，全是徒手格毙。那份报告过我的手，我改巴改巴，把他私自出境改成我授命，弄死老太太的事情略过。那份报告错漏百出，最后还是首长大度不纠小节，弄了个二等功。” “那趟事之后，小崔傻了半个月没和人说话。快疯了。”牛所小声道，“哎，这个事儿就咱们在一边聊聊，别外传噢，也别揭小崔的疮疤。” “之前送你白如雪上山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老莫也没反对，现在晓得了吧？”牛所盯着白如雪，“老实人不能逼他，逼疯了神仙也挡不住。” 牛所一番话唬得老田和白如雪一愣一愣的。 白如雪瞅了瞅厨房，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呀？”牛所瞥了白如雪一眼，眼神分明是说：这还能假么？ 老田咽了口唾沫：“这种人不留在警队给咱们干活太可惜了。” 牛所叹口气：“我倒是想啊。反正小崔摊上我这个老大哥就没落下一样好，都他妈的是命啊。” 牛所对白如雪挤了挤眼：“白如雪，你说说，小崔这种人围着厨房打转做个居家好男人，是不是件好事儿？有这种男人伺候你，你还有啥不满足？” 白如雪哼了哼：“我是他老婆，男人伺候老婆不应该么？” 老田说：“该！你钱多，不挣钱的伺候挣钱的天经地义。我老婆工资比我高回家也是我伺候她。” 哈哈哈，三个人偷笑。 崔宇峰的菜做齐了，热情招呼大伙儿品尝。 都是川菜。麻辣野鸡肉、干烧兔肉、回锅肉、啤酒鸭……满满一桌。白如雪搬出一箱茅台，“砰”地往茶几上一放，豪气地道：“喝这个，管够！” 崔宇峰又拿出两条烟：“这烟我和白如雪都不会抽，过年拿着招待客人的。牛所田所，你们抽吧。” 牛所瞄了瞄白如雪，白如雪说：“我早戒啦。” 牛所和老田大乐。哎呀，到土豪家蹭饭就是不一样，这档次…… 老田说：“你们两口子要这么客气，那我得常来。” 常来常来，必须常来，崔宇峰和白如雪异口同声。一圈人撸了袖子开始吃喝。 “来来，碰个杯。老友见面三杯酒，你有我有全都有哇！”牛所杯子一端便开始起酒段子。 众人大笑，叮叮当当酒杯相碰，枇杷树下满是快乐的空气。 酒过三巡，几个人就开始吹牛逼。从梅山林场那档事后续一直扯到老田今天在村委办公室给丁长庚几个人吃瘪的事儿…… 崔宇峰向牛所打听林场建寺庙的事儿，问牛所进度怎么样了，老林场场部有没有拆迁，自己的菜园子还好不好…… 牛所说，林场那边建寺庙的事情定了，已经开始动工修路了。林裁缝不晓得怎么回事，和几个和尚打得火热，和林昌伟关系也很好。他和小邓好几回碰到林裁缝和林昌伟在“醉仙居”吃野味。 和尚的寺庙建设搞了个工程指挥部，林裁缝好像挂了个副总指挥的头衔，林业局的护林监管站由林裁缝负责选址、建设，和尚出钱。现在小崔你那场部成了工程指挥部，你养的鸡都给林裁缝带人吃光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内心恻然。毋庸置疑，林局这种人精现在是大有用武之地，只可惜承载了两人美好回忆的地方就这么给人糟蹋了。林场那初日破晓、牝鸡司晨的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 牛所说，不过还好，那菜园子和尚派了两个小沙弥打理得相当不错，还加宽了好多面积，和尚也顶会种菜。 牛说瞄了瞄崔宇峰，说，林裁缝还算讲义气。蛋蛋埋的地方林裁缝没让人动，让和尚给立了个碑，念了一通经给蛋蛋超度了……你要回林场能看得到。 听到这话崔宇峰内心稍安，至少林局对他还是不错的，还没忘记分了10万块钱的好处…… 酒喝多了，话题自然就多了，慢慢扯到崔宇峰和白如雪身上。 想起白如雪的处境，牛所忍不住问：“哎，白如雪省厅那边的事情结了？” 崔宇峰和白如雪知道牛所的意思，缓缓摇头。 “那就是说到了这五塘村还是和林场一个性质啰？” 崔宇峰点点头。 牛所和老田对视一眼。牛所说：“老田，看来你这边还得操心操心，没准儿挣普拉多的机会在你这边。” “得，你这乌鸦嘴。这种好处我宁可不挣。”老田说，“当然，既然在我的地盘碰上了，那我得管。” 老田显然是得知了林场事件的来龙去脉，老田郑重地叮嘱道：“白如雪，你的事情省厅那边怎么安排的我不好过问，你可不能再犯糊涂了。我老田也就一条命，赔不起你玩儿。” 白如雪撇撇嘴：“老田，你那么怕死么？” 老田一愣：“我和你讲认真的，你还来劲了是吧？” “老田，把你那手枪给崔宇峰搞一支来就好。他能行。” 牛所冲着白如雪一瞪眼：“胡闹。” “白如雪，田所的话你得听，真不能再任性了。”崔宇峰说，“田所，您放心，我会考虑一些安保措施。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和你通气。” 老田想到牛所说的事业编警察的事情，老田说：“小崔，你要是个警察事情就好办多了……” 牛所连忙道：“对对对，刚才吹了半天牛，有个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讲的……” 院子门口蓦地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有人“笃笃”敲门的声音：田所，田所，您在吗？阿峰，在吗？ 枇杷树下四个人相互望了望，老田说：“该是丁长庚这屌毛。” 第78章 无意结怨 “不理他！”老田悻悻地闷了一口酒。 敲门声又“笃笃”的响起：“阿峰，阿峰，我是你长庚叔啊。” “田所、田所，我是丁长林呀。” “田所，阿峰的事情容我们解释解释好吧，呵呵。都乡里乡亲的，田所……” 老田说：“小崔，这是你家，这个门到底开不开？” 崔宇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如雪替崔宇峰回答：“人家找你老田的，你拿主意呗。” 老田指头点了点白如雪：“就你狡猾。” 老田粗着嗓子冲着门口喊道：“哎，我这里没空，你们回吧。有事明天再说。” “田所，进来说话好吧？就一会儿。”丁长庚的声音满是谦卑，全然没有了村主任的架子。 牛所可不耐烦了，冲着门口吼道：“没听明白？让你们回！清楚了吧？” 牛所的声音惊如爆雷，老远都听得到。门口一下安静下来。门缝边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崔宇峰一看，从外面缝隙里塞进来一个信封。 牛所和老田相互看了看，不明白什么意思。白如雪小声说：“应该是我给的那两万块定金。” 门口有人说话，好像是波叔的口音：“阿峰，钱我退给你了。是波叔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啊。阿峰，都是乡亲，和田所有话好好说，给叔几个留个活路好吧。往后村里办事用得着几个叔的，尽管开口，都好商量的……” “我们几个都是你爸的学生，从小看你长大的……” 崔宇峰皱皱眉头，白如雪说：“你可别做好人。敲竹杠的时候他们会想这些么？”崔宇峰默然不语。 良久，门口终于没有了动静。 崔宇峰起身，却没有去院子门口张望，而是悄悄绕到南边的土墙一角，远远地露出头往外观察…… 牛所赞道：“看到没？侦察兵的素质，观察情况的套路都不一样。” 老田和白如雪嘻嘻笑了起来。 崔宇峰走到院子门口把那信封捡起来。崔宇峰回来坐下，说：“人都走了。” 白如雪笑道：“老田，估计他们回家换尿不湿了。” 哈哈哈。老田和牛所大笑。 崔宇峰把信封打开，确实是两万块现金。崔宇峰说：“田所，这几个村干部会是什么下场？” 老田喝了口酒：“看他们的造化。反正我这关是过不了的。他娘的老子上任2个月还没办过像样的案子，活该他们倒霉了。” 白如雪说：“老田，万一他们合伙要收买你呢？给你塞钱带你嫖娼，拉你下水。你扛得住么？” 老田说：“白如雪你这人怎么这么坏？说话老是捅人家的痛处，什么话难听你捡什么话说。你这人应该是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牛所说：“毒舌！” “对！毒舌！”老田说，“太毒了。我老田是那种人么？” “好多警察收黑钱呢。同流合污的事儿还少啊？”白如雪依旧放毒。 老田说：“你再胡说这茅台我可不喝了啊。” 牛所看着老田直乐。崔宇峰说：“白如雪你少说几句好吧。闲的……” 哈哈哈，喝酒喝酒，牛所把杯子举了起来。 没人来聒噪，话题又回到了方才，牛所把方政委给崔宇峰张罗事业编警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果然如白如雪所料，崔宇峰没有答应。 牛所说：“嫌弃不是干部身份？” 当然，崔宇峰再老实也是有虚荣心的，好歹在部队干过排长，如果干警察不配枪没有执法权那有什么意思？ 所谓的事业编警崔宇峰了解过，武警部队有不少士官转业有这种安置，结果成了公安局、派出所的闲人，要么是司机，要么干后勤、内勤，在警院毕业的小年轻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堂堂的侦察排长怎能吃这个瘪？ 相比干个护林员，警察哪里有那种自在？哪里能有山里呆着的那份恬静和闲适？ 崔宇峰说：“没有执法权的警察算什么警察？我连保护老婆的资格都没有，还不如不要。” 牛所劝道：“慢慢来嘛，走一步是一步嘛。” 白如雪又放毒：“牛所，您就别操心了，崔宇峰在你手下混没一次好过，总是被你坑。” 牛所被白如雪一句话噎得脖子都红了。牛所瞪了白如雪一眼：“得，算你狠。我不说行了吧？” …… 四个人边喝边吹牛，一直喝到凌晨三四点，干完三瓶茅台才罢休，牛所和老田打着晃去崔宇峰家的客房睡觉了…… 第二天，天一亮，老田喊着牛所要回秀山了。吃过早餐，崔宇峰和白如雪送老田，老田兴致勃勃地准备和牛所开大切回去。 来到院子外面的停车场，老田吓了一大跳：丁长庚、丁长林领衔，五塘村整个村委的干部和委员还带着家属，一大圈人在等着呢。 “田所，留下吧，田所，去村委坐坐吧。” “田所，我还有工作要和你汇报一下。” “好容易来趟五塘村，怎么就走呢田所……” 30多岁的五塘村妇女主任冲在最前面，双手抱着老田的胳膊往自己胸口蹭：“田所，人家好久没见着你了。来五塘村也不打个招呼，说什么也得在我家吃个饭再走……” 老田带着牛所狼狈不堪地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嘴里一迭声地道：好好，好说好说，我还有事，下次啊，下次啊…… 大切缓缓移动，慢慢地开到村道口，眼见没有了人拦车，老田油门一踩，大切一阵嘶吼飞快地跑了…… 人群静静地伫立在崔宇峰家门口的土坪里，村委一般人瞅着崔宇峰和白如雪，各种眼神、各种表情…… 白如雪见势不妙，拉了拉崔宇峰的手：“赶紧回屋吧。” 崔宇峰醒悟过来，转身落荒而逃…… 回到院子里把门关上，崔宇峰和白如雪对视一眼。白如雪说：“小崔啊，丁家要完犊子了，你们崔家和丁家的梁子可算是结上了。” 崔宇峰笑笑：“我哪里想那么多，他们自找的。” 第79章 改天换地 老话说人口快过风，崔宇峰家发生的事情不胫而走，小小的五塘村顿时掀起滔天大浪。村里的老头子说，这下要变天了，五塘村要改天换地啦。 丁家人得罪的阿峰是部队上的战斗英雄，部队首长穿着便服微服私访亲自下来解决崔家的事情，派出所所长都乖乖听从指挥。等着瞧吧，丁长庚一班人准备吃政府饭了。 有的添油加醋，说，阿峰家媳妇也是某个首长的闺女，阿峰翻新房子被村里敲诈，阿峰媳妇儿打电话去了省里反映情况的。 什么？去省里？你太小看人了，阿峰媳妇儿一口好听的普通话你听过吗？人家是打电话去的北京，去的北京告御状！ 哟呵，要整治一个村干部要向北京告状么？那你就不懂了，人家级别高啊，县里的书记都不睬的…… 总之，村里各种谣言纷纷，说啥的都有。而崔宇峰和他漂亮的外地媳妇儿成了村里老少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话题。 崔宇峰和白如雪这几天忙得很。忙什么呢？忙着给家族的长辈拜年，串门子，顺便躲避波叔的纠缠。 没有意外，两天后，县里、镇里来人了，几台轿车进了五塘村，丁长庚、丁长林一圈人立时被控制了人身自由。紧接着，镇里的纪检书记带了个工作组驻村调查，挨家访谈搜集材料……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关于宅基管理各地情况不一样，五塘村不是政府的宅基改革示范区，村民的宅基翻建改建如果没有占用耕地的，不用更改土地属性的，只需要村委同意、镇里审批，按“一户一宅”的原则不违规即可…… 换而言之，丁长庚一班人徇私舞弊，利用信息不对称故意人为设置障碍大肆敛财，坑了不少村民。 工作组驻村没几天，村委的人除了那个妇女主任之外都被公安机关带走了……五塘村的日常管理由驻村工作组暂摄。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村干部选举在工作组的主持下正式展开。用工作组的话来说，过年前必须把这个事情完成，让村委恢复正常运转。工作组的人也惦记着回城镇过年呢…… 一番折腾，重新“组阁”的村委干部在工作组的协调下，崔姓、丁姓各占几个名额，成功避免了宗族势力渗透…… 冬日的五塘村阳光明媚，风景依旧好得很，新年的脚步也临近了。 白如雪这阵子没闲着，大多时候趴在电脑前描绘自己未来的豪宅，偶尔出门在小溪边转悠散心。——崔宇峰的老家真漂亮，一条小溪蜿蜒好像没有尽头，每一处都是雅致的风景。崔宇峰则忙着伺弄菜地、建鸡圈……本来他打算买两头小猪养养，被白如雪一口否决了。 白如雪说自家养的猪她可下不了狠心宰。再说，养猪是件麻烦事，她可干不了。崔宇峰最终没养猪。 最近，白如雪经历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关于那台奔驰大g。 那天，一台黑色的奔驰g500开进了稻田里，村口的老少爷们又去看热闹了，有的忙着去村委办公室拿工具，准备收利是分香烟。村里人大多不懂车，但他们认识汽车logo啊，知道那是奔驰。懂车的人则评头论足，哎呀，这车才是大老板开的，要几百万呢…… 开车的是销售顾问阿涛。阿涛是个懂车的，他可没给大伙儿拉车收好处的机会。 奔驰大g在稻田里撒着欢儿跑，这车v8发动机，三把差速锁，号称越野之王，在稻田里如履平地，表演各种花式动作…… 直到崔宇峰和白如雪急冲冲赶过来阿涛才停止表演。 白如雪说：“阿涛你这么瞎搞这车我可不要了。你开回去。” 阿涛嬉皮笑脸：“姐啊，这是大g呢，我这么来几圈儿就是给这车做做试驾广告，给村里人开开眼儿，您这车开哪里都行，一点都没伤着……” 最后还是崔宇峰打圆场，骂了阿涛几句了事。 白如雪说：“阿涛没规矩，要在城里销售顾问这么折腾顾客的车车主要投诉、要退车啦。” 崔宇峰说：“这不是在乡下么？乡下人就这个服务意识，你省省吧。” 不管咋样，阿涛做大g试驾的广告效应达到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晓得了小崔媳妇儿是富婆，也都晓得了奔驰大g，德国货，越野之王，村里人的汽车常识普及又增添了新的知识点…… 第二件事，白如雪接触了秋芸。 那天白如雪沿着小溪散步，来到上游一个石板桥的时候迎面碰见一个女孩儿。白如雪见过秋芸的照片，她认识。 白如雪当时细细一瞧，这秋芸真人比照片还好看，身材窈窕，眉清目秀，有一种乡间女孩儿特有的清纯气质，难怪那小黑在林场经常对着照片发呆…… 白如雪喊了一声：“秋芸！” 秋芸认得白如雪，白如雪已然是五塘村的大明星。秋芸驻足，羞涩地喊了声“雪姐。” 白如雪一眼就对这女孩儿有好感，拉着秋芸的手好一阵聊，在哪里上班呀，有空来家里玩玩呀，小崔家里打理得那么好都没机会谢谢你呀…… 秋芸没料到这个雪姐是个自来熟，羞羞答答地和白如雪聊了会儿就走了。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白如雪特意和崔宇峰提到这事儿。 白如雪说：“崔宇峰，我今天见着秋芸了。” 崔宇峰正捧着饭碗，手一震，“哦”了一声。 “嘻嘻，长得真好看，你小崔眼光不错。” 崔宇峰瞄了瞄白如雪，这是什么意思呢？得小心说话。崔宇峰说：“都过去了，别提这些。” 白如雪把饭碗放下，悠悠地叹口气：“可惜，嫁给彪总那个假大款。啧啧，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个龅牙哥为了讨好秋芸家的丁半锅，估计把自己的裤子都快当掉了，还在外面借钱充大款……”白如雪继续喋喋不休。 崔宇峰面无表情地吃饭，他在提防白如雪放大招。 “你就没点儿想法？嘿嘿。”白如雪低头逗弄崔宇峰。 “我会有什么想法？”崔宇峰说，“秋芸迟早要嫁人的，不是嫁给阿彪也会嫁给别人。” “你会不会找两个老婆？我做大，秋芸做小，她来我们家可以伺候我们俩……这样好不好？”白如雪笑嘻嘻地道，“秋芸在村里幼儿园教小孩，一个月才2500块。” “别胡说八道好吧。”崔宇峰把饭碗一放，“你不是在捣腾这房子么？你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好不好？整天胡思乱想。” “真的不想找两个老婆？我是有诚意的。”白如雪一脸狡黠。 崔宇峰干脆来个一言不发。这不是废话么？自己稍微流露点不对劲，瞬间就会挨上一颗炸弹…… 哼哼，见崔宇峰不上当，白如雪哼了哼说：“那房子不用你操心，我从网上下载了好些个效果图，明儿我就喊杰仔过来帮我喊人做施工预算。” “哎，吃完饭我给你看看，挑几个。嘻嘻。” 晚上，崔宇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如雪晚饭时讲的那些话他难受。秋芸真的有些可惜，多善良多纯净的妹子……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清亮的山歌： 哥哥上山剁柴火， 妹妹下田摸泥螺…… 崔宇峰眼睛有些泛潮，瞅了瞅身边睡得像婴儿一般的白如雪，望着天花板怔怔地出神。 第80章 尽释前嫌 “宝马x5”缓缓停在路边，阿彪走下车来。崔宇峰在路边等着他。 阿彪此刻对崔宇峰的态度和之前大相径庭，五塘村发生的事情沸沸扬扬，他都知道。 阿彪递过来一支中华。崔宇峰摆摆手，示意不会抽。 “阿峰，叫我什么事？”阿彪笑笑的，神情依旧有些大大咧咧，在自己的情敌面前，阿彪尽量让自己不露怯。 崔宇峰说：“彪总你做房地产比较拿手吧？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阿彪一愣，说：“什么事？” “我们家那房子要翻建，想请你参谋参谋。” 崔家的房子闹出那么大动静，阿彪自然知道。可是，自己在杰仔面前扫过崔宇峰的脸皮，他会找自个儿帮忙？这听起来有点扯啊。阿彪不太相信，是不是崔宇峰故意让自己吃瘪呢？ 阿彪谨慎地道：“我搞房子10年了，在惠州也干过工程，懂是懂点，你要我参谋哪方面呢？” “我们家那口子只会看房子的外观和装修，不懂得造房子。你帮忙看看她要造的房子怎样施工，要什么材料，总体连带装修需要花费多少，如果你能拿下就包给你干。” 阿彪心里一跳，尴笑两声：“这事儿为什么找我？” “村里人都晓得你是干工程的嘛，又在惠州做过大生意见过世面的。不找你找谁？”崔宇峰语气很平静。 阿彪把烟点上：“咳，你说的是没错，只是我在外面搞大工程习惯了，村里的那种自建房我一般不做的。” 崔宇峰“哦”了一声：“那是你瞧不上这种小生意了？看来是我没找对人。”崔宇峰见阿彪装逼，心里也不痛快，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阿彪见崔宇峰要走，连忙叫住：“阿峰，不急嘛。你先说说你们家预算多少嘛。” 崔宇峰忍住不快，淡淡地道：“起先说翻新预算100万，现在我那口子准备推倒重建，差不多预算200万吧。” “200万啊……”阿彪咽了口唾沫，“峰哥，我能做，能做！” 崔宇峰背对着阿彪：“真能做？没哄我？” 阿彪连忙凑上前几步走到崔宇峰跟前，低声道：“峰哥，对不起，我刚才那个……你都晓得我和秋芸的事情，我是怕你拿我开心，故意给我难看的。你这种房子我能做……” 好嘛，这家伙总还算识得进退，这会儿连称呼都变成“峰哥”了。 崔宇峰说：“别提秋芸吧，就是造房子，你懂你就来包。” 阿彪姿态完全低了下来：“峰哥，你这人仁义。这活儿我能干。不瞒你说，眼下我惠州那边都没活了，我就在三华和梅平一带搞这种自建房。” 崔宇峰说：“梅平那边你也跑？” “跑。现在这些小工程竞争激烈，乡下人预算又小气，挣不到几个钱，我只能到处揽活儿。” 看来销售小弟阿涛的话没错，彪总的日子并不好过，崔宇峰不由自主瞅了瞅彪总的“宝马x5”。 阿彪见崔宇峰看他的“宝马”，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下：“这车没你的好。” 崔宇峰可不会揭阿彪的短。想了想，崔宇峰说：“梅平县林业局在梅山林场有个小工程，你可以去跑一跑，那边要建厂房和一个护林监管站，负责工程的人是我朋友。你有时间可以去谈谈。” 阿彪眼里闪着光：“峰，峰哥……” “我不敢说一定能成，去试试总是个机会，对吧？” 阿彪舔了舔嘴唇：“峰哥，我报你的名字管用？” 崔宇峰笑笑：“我没那么厉害，试试吧。当然，我会帮你探探口风。成不成两说，对吧？” “好了。没事了。把你电话给我，下午来我家坐坐，扯太远了没用，先弄我们家房子吧。”崔宇峰交代完就准备走人。 “哎，峰哥……”阿彪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峰哥，我那个，你为什么这么帮我？我之前……” 崔宇峰静了半晌才说：“和秋芸好好过日子吧。” 阿彪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什么？”白如雪尖叫，“房子给龅牙哥建？我还打算找杰仔呢。” “杰仔就是个跑运输的，他哪里懂建房子？” 崔宇峰坐在枇杷树下喝茶，神情淡定。 白如雪绕到崔宇峰面前，盯着崔宇峰的眼睛。崔宇峰说：“这么看着我干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办嘛。有错吗？” 白如雪停了半晌，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嘿嘿，这算是送给你小老婆的嫁妆吧？” 崔宇峰不悦：“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 哈哈哈，白如雪拊掌大笑：“哎呀呀，崔宇峰啊崔宇峰，真有你的小算盘呀。不过呢，你这个想法我还是满支持的。” “你帮那龅牙哥挣点钱，让秋芸过日子没那么清苦，啧啧，用心良苦呀。” “仁义呀。”白如雪摇头晃脑，“牛所真没说错，是个心善的老实人。” “这其实是变相证明丁半锅逼着他宝贝闺女嫁给龅牙哥是个正确的选择，崔宇峰你想过没有？” 崔宇峰说：“我哪里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也就是你那脑袋才想得出。” 见自己的安排被白如雪一眼洞穿，崔宇峰只好小声地说：“我也就是想让秋芸以后的日子好过点……” “好！好！”白如雪笑吟吟地点头，“这个出发点值得赞赏，我们家小崔这么仁义，我哪里能坏他的一番美意呢？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 …… 崔宇峰在菜园子里打电话。 电话那边是林裁缝。 林局接到崔宇峰的电话很高兴，先是问候了一下崔宇峰的身体，然后把林场的情况啰啰嗦嗦地讲了一遍，再问崔宇峰什么时候能上班，厂长的位置给留着呢，你要不干，黄四海盯着那个位置盯得死死的。 实在不想干厂长，新的护林监管站建好后也可以回来上班，生活设施样样俱全，比之前的林场大院好十倍不止。反正是和尚掏钱，不能替他们省…… 崔宇峰问了问监管站施工建设的事情，他打算帮阿彪探探路子。 林局说，这个事情还没定，还在规划，可以谈的。林局问阿彪那边是你崔宇峰什么关系，崔宇峰说是老家的亲戚，搞小型房地产的小老板…… 林局二话不说让阿彪过去谈。林局说了，这种事情找梅山的人包工反倒不好，隔壁县的包工头来做最合适，避嫌。 崔宇峰明白林裁缝嘴里“避嫌”的意思，大概率就是想搞钱不想让本乡人知道底细呗。林裁缝这种人雁过拔毛，哪里肯放走一点捞好处的机会？ 事情办得顺畅，崔宇峰心里很愉快。 把手机一收，崔宇峰猛然又想起一件事：白如雪的资金来源……这可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建房子、买车，几百万几百万就这么出去了，白如雪又没工作，是她家里给的钱么？崔宇峰心里有些忐忑，数额太大了，什么样的家庭能支撑一个女孩儿这么花销？ 院子里传来一阵哼哼唱唱，白如雪在家里唱歌……她现在很快活。 第81章 毒枭踪迹 省厅缉毒处会议室，老莫和一众警察正在开会，主持会议的是处长老唐。 发言人是一个精干的中年警察。 “……新疆武警总队那边和我们沟通良好，自从建立信息共享机制之后，那边开始定期通报资讯。上周发送的资讯内容我们判定和蔡鹏飞集团有关。大致的推断是，蔡鹏飞集团急需补充武器弹药，他们很可能铤而走险前往巴基斯坦白沙瓦这个地方进行批量采购，然后通过边境线偷运回国。” 大屏幕显出大幅地图。 “高原地区地广人稀，边境线漫长，极易于渗透。巡逻的边防部队人手不够，只能借助当地少数民族民兵武装，给了蔡鹏飞集团可乘之机。” “上个月30号发生的战斗在这个位置，塔什的库尔干山区的一个峡谷。”激光笔的红点出现在大屏幕上。“在民兵和武警部队的联合清剿之下还是给他们逃脱了，但仓促之下他们也留下了来不及运走的部分物资。” 大屏幕出现了一组照片，都是武器弹药：格洛克手枪、aks-74u自动步枪，m72火箭筒，还有两枚反坦克地雷。 “正是这些遗留的武器种类可以让我们确认是蔡鹏飞集团采购的军火，这些武器和我们在广深、梅平、惠州多地发生交火的武器型号完全一致。所不同的是这次出现了一种新式枪械。” 激光笔停留在自动步枪的照片上。 “aks-74u自动步枪，前苏联军用制式武器，小口径，枪托可以折叠，短小精悍，易于藏身。这种武器也是现役俄军配备特种部队和伞兵的单兵武器，射程不远但是火力凶猛，非常利于城市近战、巷战。所以……”中年警察语气有些沉重，“这种武器流入内地将会是灾难。” “我们目前重点布控的路线在南疆至西藏至314国道，前往四川甘孜这条线。这条线是新疆南部地区进入内地的最佳途径。但是这路线路漫长，物流频繁，夹带物资入川防不胜防，要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很难，兄弟单位任务繁重，配合程度有限……” 讲话的警察苦笑：“还亏得是莫队从武器来源方面找到蛛丝马迹，好歹我们知道了蔡鹏飞获取武器的途径……但是，这也是个死结。”那警察叹口气，“除非我们自己派人常驻巴基斯坦白沙瓦布控，守株待兔，不然，这种围追堵截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会议室一圈警察开始窃窃私语。 有的摇头，去境外执法？不现实。 有的说，白沙瓦那地方是土匪窝武器窝，老毛子和美国佬去了都没办成事，咱们要去非得派一个重装合成旅不可，警察去那儿办案子不是嫌命长？ 还有的说，那也要等蔡鹏飞再去采购武器碰上了才有用，等他在境内把武器弹药消耗光了那要死多少人？ 更多的警察眯着眼抽烟没吭声，真他娘的太难了…… 缉毒处长老唐敲敲桌子示意大伙儿安静，老唐对那主讲的警察说：“你继续。” “没了。” “什么？就没了？才这么点儿？”老唐不满意。 “什么叫就这么点儿？”主讲的警察也不满意老唐的批评，“我就为了核实这些情况专门跑了趟新疆，带上蔡鹏飞团伙成员的资料，和塔什那边一一确认，这么来回折腾一个星期，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我手下的队员现在还在川藏线蹲守着国道呢。眼下只能了解那么多，再憋我也憋不出来啊。” 老唐叹口气，想了想说：“为什么他们要去巴基斯坦那么远地方搞武器？” 老莫说：“这个情况我知道一点，我曾经在云南边防服役。之前境内的武器多是从缅甸边境流入，从云南保山、德宏一带进入内地。缅甸有个克钦邦是武器走私重地，那个邦的地方武装叫克钦军，背后有美国势力不太买我们的账。针对这一现象，国内在那一带边境打击武器走私力度很大，可谓严防死守，蔡鹏飞集团估计是没别的招儿。” 老唐点点头：“蔡鹏飞应该是别无选择。行，这个问题先到此为止。换人。哎，老赵，该你了。” 老赵整了整衣服，站起来开始发言：“我们这一组主要调查蔡鹏飞集团的毒品走私渠道和分销网络分布。自从去年展开行动以来，蔡鹏飞集团国内的制毒点被打掉两个之后效果明显，市面上查货的冰毒纯度明显下降，都是‘肉’，再也没有发现‘钻石’。” （作者按：冰毒有两种品质，一种叫“肉”，一种叫“钻石”或者“龙珠”，以纯度80%为分界线，80%以上纯度的冰毒才能称之为“钻石”或者“龙珠。”） “蔡鹏飞是化学硕士，他之所以被称为‘毒王’，是因为这个人制毒的工艺相当高，纯度基本达到90%以上，在贩毒圈子有口皆碑享有盛誉。他制作的冰毒又被称为‘飞钻’，是众多高消费瘾君子的最爱，当然价钱也更高，比平常的‘肉’要贵50%。” “好景不长，从上个月开始，市面上又出现了‘飞钻’，因此我们断定蔡鹏飞的制毒窝点死灰复燃。经过多方侦察，现在还没有一点眉目。只能说，蔡鹏飞的制毒手段越来越隐秘……” “这里有一个巧合。”老赵看着大伙儿，神情凝重，“上周菲律宾警方来人和我们商谈合作打击贩毒事宜，我陪同唐处接洽，我们在菲方出示的毒品样品中看到了‘飞钻’，这是近些年第一次在菲律宾发现这种情况……” 噢？与会的警察们又开始骚动起来。狗日的蔡鹏飞生意做到国外去了？这案子的牵扯面就有点宽了…… 又是巴基斯坦又是菲律宾，这个蔡鹏飞不简单呀，算得上是国际大毒枭了不是？…… 老唐打断大伙儿的议论，说：“哎哎，都听着啊，现在一个问题就来了。蔡鹏飞的制毒窝点是不是转移到了境外？这个假设成立不成立？大伙儿可以讨论讨论。” 一个警察发言：“唐处，这个假设要成立那问题就复杂了。菲律宾警方和我们打过交道的，他们本土制毒的水平相当低劣，多是在乡村作坊加工出来的低品质毒品，麻古、大麻叶之类。高品质毒品是台湾竹联帮和香港14k这帮人在公海的货船上做出来的。要蔡鹏飞也来那么一出我们不还得开船去找他？” 老唐面无表情：“现在不说这个。该找，那也得弄条船去找。” 另一个年轻的警察说：“既然在菲律宾发现‘飞钻’，那也不排除蔡鹏飞和台湾香港黑帮做合伙生意。蔡鹏飞是广南人，一口白话，闽南话也说得溜，能打能杀又懂得制毒技术，这种人和港台势力那是一拍即合。菲律宾的毒品畅销美国欧洲呢，那是大生意。” 嗯嗯，有道理，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警察们开始交头接耳，线索太多太复杂了…… 老莫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崔宇峰。老莫小声对老唐说：“是白如雪那边，我去接个电话。” 老唐摆摆手。 老莫拿着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 第82章 云遮雾绕 “哈哈。小崔，现在不是拜年的时候，过年还有4天呢。”老莫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崔宇峰通话。 本来老莫想说，我这儿正在开会呢，最好长话短说。崔宇峰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儿浮现眼前，小崔这人本来就话少，来电应该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老莫沉住了气。 “好吧，手机卡办了就办了。你得叮嘱白如雪不能上社交软件。嗯，我这边会帮你留意白如雪手机使用的情况。” “小崔，有个情况和你通报一下。最近你那边可能会相对平静，我们在新疆地区发现蔡鹏飞的踪迹，他在忙着捣腾武器、开发市场，可能暂时没空找你们。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蔡鹏飞的手下众多，他不出面还会派人查找你们的。另外，这一次他们搞了一批火力更猛的自动步枪，你得当心。在你老家方便的话，要设置一些保护措施以防万一。” “知道了莫参谋。” 老莫还想到一件好事，说，“哎，我还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监护补贴我给你申请下来了，涨了，一个月三千八。” 电话那头轻笑：“谢谢莫队。” “莫队，我有个事情麻烦你帮个忙。” “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帮我查一下白如雪他父亲的资料，她父亲办的什么企业，规模有多大，然后她父亲每个月定期或不定期汇给白如雪多少零花钱……” “怎么？开始调查你老丈人的家底儿了？呵呵。”老莫笑了，“白如雪父亲叫白文斌，在湖北是个小有名气的房地产老板，家底丰厚。她老妈是武汉某大学的教授，工资也很高，白如雪不差钱。嗯，这样，他父亲的详细资料我会发一份给你。” 崔宇峰在门前的小溪边打的电话。听到老莫在介绍白如雪的家世，崔宇峰忍不住瞅了瞅自己那院子，白如雪没有骗人，难怪邋遢鬼那么有钱。 “莫参谋，你们有没有监控白如雪的银行账户？” “白如雪的私人账户我们有监控，她有两张银行卡，一张对接她老妈，一张对接她老爹。白如雪的老爹汇款是不定期的，由他公司的出纳用私人账户转款，具体数额呢……”老莫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少的十万八万，多的也有几十万吧。白如雪账户总额长期有个几百万现金的。她是个真正的富家女。” “现在警方还在监控白如雪的银行账户吗？” “当然。”老莫说，“哎，小崔，你怎么突然问这些？那边什么情况？” 崔宇峰说：“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呵呵。好奇就对了，这是干侦察的本能反应嘛。这样，白如雪父亲的情况你还想知道什么？想搞掂你老丈人？那我可帮不上忙了。” “没，没那意思。”崔宇峰笑笑，“莫参谋，白如雪最近一个月的消费清单你那里可以查询吗？方便的话给我一份。” “行，没问题。”老莫抬腕看了看手表：“小崔，还有个事情，牛所有没有找你？他有没有提到让你来公安系统上班的事儿……” “牛所和我说过了莫参谋，我没这个打算，让你们费心了。” 老莫忍不住又是一顿劝诫…… 通话完毕，老莫在办公室呆了半晌，脑子里在想，小崔没由来问这些是什么意思，白如雪的老爹？她的消费清单？ 老莫摸出一支烟…… 崔宇峰挂掉电话回到院子，人还没进门，却看到阿彪坐在自家的茶几上笑容满面地和白如雪聊天。 茶几边放了两盒茶叶，那自然是阿彪带过来的手信。阿彪正殷勤地冲着茶，嘴里不停地拍着白如雪的马屁。 “雪姐真是好眼光。”阿彪指头点了点白如雪手里的ipad，“这种风格叫明清新中式风格，特别适合我们南方的气候条件，而且审美不会过时，越久远越有余味。我在惠州做工程的时候啊，好多大老板家里……” “哎，峰哥来啦。”看到崔宇峰进来，阿彪连忙站了起来。 崔宇峰笑笑：“坐吧。谈得挺好？” 白如雪哈哈大笑：“谈得满好的。龅牙哥很懂行啊，不愧是在惠州做过老板的。” 阿彪不太好意思：“嘿嘿。什么老板不老板？我在雪姐这儿连这个都算不上。”阿彪伸出自己的小指头自嘲，“我刚才和雪姐谈到了装修风格和造价。” “我的意见呢，是轻奢。家具用料用实木高仿，花梨木和红木我是不懂行的，这里头水太深，多大的老板都上过当……” 崔宇峰说：“我没那么讲究，不用搞那么复杂，人住着舒服就行了。”崔宇峰看了看白如雪，“听彪总的吧。” 白如雪说：“彪总，那个……” “咳，峰哥，雪姐，还是叫我阿彪吧。” “阿彪，照这个效果图做施工预算，200万够不够？” “够！”阿彪肯定地点头，“只要雪姐别纠结那个红木花梨木，绝对够。我们这儿三华县、梅平县的木材都是顶好的，满山的樟树、?红锥、?杉木，都不贵。直接可以去木材公司买。” “雪姐，施工图纸我这边可以出，审批流程也不用峰哥出面了，我去跑，过完元宵后我就开动，你们看怎么样？”阿彪说起做工程毫不含糊，“我一定要把雪姐家搞个漂漂亮亮的样板工程，让五塘村的土鳖们开开眼……” …… 阿彪高高兴兴地走了。 崔宇峰要去厨房做饭，白如雪说：“别做饭了。” 崔宇峰一愣：“不做饭？又吃席？” “杰仔打电话来了，今天晚上去你堂叔崔瞎子家吃饭喝酒，那边说轮到他家办席了，非得让我们赏光。” 崔宇峰说：“这一天天的东家请西家喝的，都轮了半个村子了。” 白如雪嘻笑：“我喜欢呀，我就爱凑热闹，吃席多好。” “哎，崔宇峰，你们这五塘村比梅山林场可好太多了，呆在你们这儿一点儿都不闷。哈哈。” 崔宇峰想起老莫的话，蔡鹏飞现在外省忙着，自己和白如雪终于有一段平静的好日子了。看着白如雪在村里过得开心，崔宇峰心里也欣慰。但是，这样的好日子能过多久呢？ 老莫说的保护措施确实是个问题，这方面自己得琢磨琢磨。自己家里要修新房子，村里串门的亲戚熟人也多，可比不得在林场可以随便挖陷阱…… 第83章 未雨绸缪 年30还没到，村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五塘村外出做生意的、打工的村民倦鸟归巢，家家团聚，户户串门儿，村里的人气达到了顶峰。 崔宇峰离乡多年，发小同学，儿时玩伴少不得来串个门子，邀约着喝酒品茶。崔家好多年没那么热闹了。 白如雪喜欢乡下这种气氛，虽然说现在的乡民在经济开放的年代思想、作风远不如过去那般单纯，但相比城市人群的冷漠还是好很多。特别是宗族之间还是讲情义讲礼仪的。 白如雪现在顺理成章成了五塘村的明星。人人都晓得这个“阿雪”是崔家的媳妇儿，大城市的妹子，有钱人家的女儿，下嫁给了崔老师家的儿子阿峰。乡里人都说白如雪长得像林青霞，整个秀山镇恐怕都挑不出这样的美人胚子……惹得同村不少青年男女经常借故来崔家聊几句天，喝两杯茶，其实就是来看白如雪的。 白如雪高兴，在五塘村呆着可比梅山林场有趣多了。经常吃席不说，还能和各种人吹牛打屁，闲暇时间呢，上网刷手机看电影打游戏，一日三餐有崔宇峰照顾着。哎呀，这种日子不要太爽。 崔宇峰闲不住。 他和在梅山林场一样作息，每天早上6点起床就开始沿着小溪在山路上跑步，回来汗津津的就在院子里做俯卧撑、伏地挺身、挥拳空击。末了，还拉着白如雪和他一起锻炼。 拉倒吧！白如雪不干。到了五塘村这个安乐窝白如雪彻底摆烂了。打死都不肯起来跑步，早上蜗在床上装死，任凭崔宇峰叫唤就是不动。崔宇峰拿白如雪没有办法，只能放任自流。 村里小孩四处燃放的鞭炮给了崔宇峰很大的启发。 现在农村制作的土鞭炮越来越厉害，乡村作坊嫌弃传统的黑火药不够犀利，在鞭炮里添加了许多高纯度的硝酸钾，土炮仗炸响的时候轰轰的像霹雳，乡下炸伤成年人、小孩的事件时有发生。崔宇峰注意到有的大炮仗引信居然是粗大的导火索，那家伙，威力快赶上小型手雷了。 所以，崔宇峰买来几盘大炮仗，他做了一堆“手雷”。 工艺很简单：把火柴盒的摩擦面剪下来，折叠，用一根麻线把一束火柴头和火柴皮子捆绑在一起，拉线一拉火柴皮子，两边一摩擦，“嗤”的一声火柴头就燃烧起来点燃了导火索。一个简易的炸弹拉管就做好了。 然后把炮仗拆开来倒出里面的药粉重新用纸皮和胶带捆扎成一坨，就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手拉式手雷”。只不过军用手雷是靠铁质破片和钢珠伤人，崔宇峰的“手雷”里包扎的是他敲碎的大碗瓷片。 白如雪看着崔宇峰忙活，提醒他道：“你这算是私自制作爆炸物吗？” 崔宇峰头也不抬：“是。” “警察会不会抓我们？” 崔宇峰说：“被警察抓好过给蔡鹏飞打。对吧？”崔宇峰的回复让人无话可说。 崔宇峰带着白如雪到小溪边试验一下“手雷”的威力。白如雪怂恿崔宇峰丢溪里炸鱼，崔宇峰不干，护林员出身的崔宇峰自然知道那样可真的犯法了。“手雷”丢在20米处的土坑里。“轰”的一声巨响，崔宇峰摆设在土坑旁边的木板被炸得飞起，上面坑坑洼洼满是瓷片噬咬的痕迹。效果不错，崔宇峰很满意。 崔宇峰说，假如蔡鹏飞派人来打黑枪，就扔他们几颗。这东西不比军用的差多少，瓷片钉入人的身体比钢珠还疼呢。 崔宇峰扔了几颗，炸响率百分之百，土手雷表现相当稳定，便让白如雪试着扔一颗。白如雪可不干，她连放炮仗都不肯拿在手里扔，何况这比拳头还大的土手雷。 于是，崔宇峰琢磨了一阵，重新给白如雪送了一件“礼物”。 这一天，崔宇峰跑到山上砍了几根竹子，忙活了一整天，给白如雪做了一支吹箭筒。 这支吹箭筒不到20厘米长，一头粗一头略细，拿在手里像一支大雪茄，看起来很精致。吹箭细细小小的是竹子剖成的长针，尾巴上捆了一簇用来保持平衡的鸡毛。 崔宇峰说，这东西用火烤干了，把水分去掉，功效会好很多。 白如雪笑嘻嘻地把那小小的吹箭筒拿在手里把玩，试着吹了一口，“呼”的一声，小吹箭飞了不到3米距离就掉了下来。 白如雪说：“你是让我用这东西自卫？用这么一根竹签儿去扎人？恐怕杀只鸡都杀不死。” 崔宇峰说：“我还没完工呢。这东西很好用的，能杀人。” “你用过么？” “用过。” “也是这种？”白如雪拿着手里的“雪茄”晃了晃。 “不是这种，我用的那种是部队的制式装备，有1米2长，能吹30米。”崔宇峰说，“边防部队和军区特种大队才有，一般部队没配那种武器。” “部队那种吹箭筒的箭头带剧毒的，多是浓缩的氰化物，一破皮沾上血液3秒钟之内就会死亡。” 白如雪很惊讶：“这么厉害？那你，你用那个东西杀过人？” 崔宇峰不想和白如雪聊这个话题，皱皱眉头：“你问这个干嘛？” “说说嘛，我学学。” 你哪里能学得来？崔宇峰把白如雪手头的“雪茄”拿下来，岔开话题：“你这个还没完工，我要在箭头上加个小铅圈，那样飞得准、稳。” 白如雪却依旧想着这东西怎么能杀人：“那，你不是还得给这上面浸点什么，比如说，那个氰化物？” “我不会配那种剧毒药物，那种成分和制作属于机密，教官没教。”崔宇峰笑笑，“我当时培训的时候教官只教一种配方，不能杀人的那种，但是能在几秒钟之内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是一种肌肉松弛剂。” “肌肉松弛剂？那是什么东西？” “嗯……”崔宇峰沉吟了会儿，说，“是一种速效麻醉剂吧，麻醉师常用的。能让人短暂麻痹，但是不能持久。硫喷妥钠，听说过吗？” 白如雪摇摇头：“你可懂得真多。” 崔宇峰说：“部队教的，我就会这些，别的我也学不来。” “白如雪，听我说，吹箭不光是杀人的手段，还是一种很好的健身运动。它和普通吹气完全不同，只有用胸腔和腹部瞬间的强呼吸才能够把箭有力地射出去。这特有的呼吸法，能让心肺功能得到很好的锻炼，吹箭20次便相当于步行5公里所消耗的卡路里。你经常练练，对身体有好处。” 搞了半天小黑原来是这个目的。白如雪叫了起来：“哎，说到底你还是让我健身呀。崔宇峰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太坏了！” “你喊什么啊。你想想，你学会了这个本事，带着这个小玩意儿在身边，谁敢欺负你便掏出来吹他一下，对方立马咕咚就倒下了……”崔宇峰给白如雪描绘一个他希望看到的场景，“只要钉在脖子、胳膊、头上，那人跑都跑不到。你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这么说还真是。特别是这么个小东西拿在手里也不起眼，寻常人都不晓得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手法很隐蔽。白如雪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那，你得给它配上那个什么麻醉剂才管用啊。我可以练练。” 崔宇峰说：“这东西还得让老田帮忙从医院弄点出来，一般人买不到，警察应该可以。我们明天去镇上，我打算再买几个摄像头，家里装上几个稳妥一些。” 至此，护林员崔宇峰所谓的安保措施基本筹划完毕。当然，他也玩不出更多的花样了。 第84章 天大秘密 秀山镇一个偏僻的马路边。崔宇峰和老田在谈话。 “你这样也不个办法啊小崔。”老田把一个小塑料袋往崔宇峰手里一塞，“这东西我和镇中心医院的院长讲好话才送了我几盒。你出身部队，晓得规矩的，可别乱来。” “知道。谢了。”崔宇峰笑笑地接过那小袋子。 老田说：“省厅老莫也给我打招呼了，让我帮忙看着你，你说说，我还能帮你干点啥？” “有你田所这份心就够了。放心吧，我这也是以防万一，只怕这些东西都用不到。” “用不到最好。”老田抽着烟，“小崔，先讲明，我没老牛那么功利，不是我想挣一台普拉多。我的意见权当给你参考，你不如和省厅老莫那边合计合计，干脆把白如雪的信息放出去。我们俩合作，就在我这地盘上把蔡鹏飞那帮屌毛来一个一网打尽，顺便给咱们兄弟报仇雪恨。一次了账，天下太平。” “我这儿秀山所也有十几条枪，人员也精干，能干活的。” 蔡鹏飞那帮人的火力恐怕老田还没领教得彻底，崔宇峰是知道厉害的。崔宇峰说：“这个事儿你也别急，听上面安排就行了，这种事情我根本说不上话。” …… 2012年的新年如期而至。五塘村一派新年的喜气。 五塘村大多是客家人，崇古尊礼。新年拜宗祠、耍龙灯、吃宴席忙得不亦乐乎。年初一村里的孩童排着队家家户户上门讨喜，于是，发利是派红包分糖果又是一番热闹…… 白如雪乐不可支，大城市的妹子哪里体验过这种民间习俗，直呼过瘾好玩。 一直风平浪静，元宵过后，新年的气象慢慢淡去。打工的、做生意的乡民如候鸟一般又飞走了。在酒桌、村里简易赌场厮杀半个月的村民消停了，该养身休息的养身，该搞钱的去搞钱，村里慢慢恢复了常态。 期间阿彪来过两回，一来是给崔宇峰拜年，二来是告诉崔宇峰，他去梅山林场和林局长搭上线了，两边谈得很好，没有意外的话可以揽到梅山林场监护站和竹笋厂厂房建设的工程，然后是一番拍胸脯表态，无非就是把峰哥当成大哥，有事随喊随到之类…… 毋庸置疑，崔宇峰在五塘村多了一个言听计从的“大款”小弟。 白如雪调侃崔宇峰：“喂，崔宇峰，你以后和龅牙哥算什么关系？”把个崔宇峰噎得吹胡子瞪眼。 元宵过后第三天。崔宇峰接到老莫的电话。 接电话这天，崔宇峰正在菜园子里沤肥，手机放在衣兜里挂在菜园子边的树枝上，叮叮咚咚响了半天崔宇峰才注意到。手机的声音一阵催一阵，点开一看，未接次数足足有5次。 看到那手机上的红点点，崔宇峰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 老莫的确告诉了崔宇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白如雪的父亲白文斌出事了。 老莫说，他是让湖北省厅同行帮忙打听到的消息。白文斌是众安地产集团的董事长，在湖北生意做得满大，但是现在他所在的那个集团出了点问题。白文斌因为工作压力大，精神失常去了精神病院休养，众安集团由白如雪的小妈暂时管理。 白文斌今年54岁，膝下有前妻生的一个女儿，就是白如雪，还有一个和现在的妻子生的儿子，才4岁。大致情况就这样。 老莫叮嘱崔宇峰，要不要和白如雪商量一下去武汉看看他老丈人，毕竟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前白如雪手机卡一直被警方监管，让白如雪没能及时接到通知，老莫电话里也有些歉意。 崔宇峰心里恻然，人之常情白如雪应该回去看看。 不过，让崔宇峰震惊的事情可不是这件事，而是老莫发过来的白如雪银行卡消费记录根本就没有购买大g那200多万的支出！白如雪的钱从哪儿来的？显然这个问题比白家的家事更让崔宇峰揪心。——老莫说的白如雪还没有讲出的秘密应该就是这个！ 银行卡不是实名制么？警方居然查不到白如雪名下银行卡的消费记录，这不对！只有一种可能：白如雪应该还有别的银行卡，而且，这个银行卡还不是中国警方可以监管的。如此一来，情况复杂了…… 要不要说给老莫听？不好，暂时不要，得自己先套套白如雪的口风。 蔡鹏飞苦苦追杀白如雪会不会是和这些大额资金的流向有关？崔宇峰怔怔地站在菜地里出神。白如雪啊白如雪，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崔宇峰心里气苦。 在菜园子懵懵懂懂呆到日落，崔宇峰才扛着锄头心事重重地走进自家院子。 突然眼前一花，耳边刮过来一阵清风，然后“笃”的一声，一条细细的带着羽毛吹箭从耳边掠过，稳稳地钉在院子的门板上。崔宇峰吓了一大跳。 “咯咯咯！”白如雪一阵大笑，手里捏着那条“雪茄”雀跃，“吓坏了吧宝宝。” 崔宇峰愠怒：“你这是干什么？很危险的晓得吗？” “我提醒过你别乱玩这个东西，出了事情怎么得了？” “哈哈，你不是说过了，最多倒下躺10分钟吗？”白如雪依旧调皮地大笑。 唉……这邋遢鬼，她还笑得出来，真的这么没心没肺？崔宇峰眯着眼，一时间觉得眼前笑靥如花的白如雪居然有点陌生…… 第85章 天大秘密(二) 吃过晚餐，崔宇峰没有心思看新闻联播，陪着白如雪在院子里喝茶。 这是白如雪在崔宇峰家养成的习惯，晚餐后就坐在院子里消遣，刷手机听音乐，一直坐到满天繁星，呵欠连天才的时候心满意足回屋睡觉。 元宵都已经过了，村里还残留些节日的气息，冷不丁谁家的院子里传来土鞭炮“啪”的一声脆响，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晓得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在玩耍。 两件事，先从哪一件开始呢？崔宇峰一边喝茶一边在脑子里酝酿着思路。 白如雪把玩着那副精巧的小吹箭筒，掩饰不住喜爱。 “崔宇峰，怎么才做三支小箭？太少了，要多几支才好。”白如雪捏着一支小小的吹箭头，放在眼前瞄着，“就这么小小个东西，能让人几秒钟之内晕倒，我不信。” 崔宇峰心不在焉地道：“我还得给你做一个放箭的小竹管，吹箭做多了塞不进去。这东西厉害得很，你不用担心它的效果。” “嘻嘻，我还没试过它的威力呢。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白如雪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我们去你叔公家，给他家的猪射一下试试？” “胡闹。” “射猪不行，那我射你。嘻嘻。”白如雪作势拿着吹筒对准崔宇峰。 崔宇峰脸一沉：“你再这样我可就没收了。” “我开玩笑的嘛，哟，生气啦？”白如雪放下吹箭筒，依旧嬉皮笑脸。 “白如雪，老莫今天下午来了电话。”崔宇峰开始试探白如雪。 白如雪又漫不经心地刷起来手机：“老莫说什么了？” 崔宇峰悄悄留意着白如雪的表情：“他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你父亲身体不好，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去了。” 白如雪一怔：“精神病？” “不知道有没有确诊，老莫说现代人患精神病的机会很多，抑郁症也算精神病吧。”顿了顿，崔宇峰说，“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崔宇峰一边默默冲茶，脑子里一边快速检讨自己的询话方式，这样不会给白如雪看出自己的用意呢，邋遢鬼机灵得很呢。 白如雪静了半晌，说：“抑郁就抑郁吧，就是变成个神经病也不关我的事，我爸那里不是我的家。” 白如雪嘴上这样说，但崔宇峰还是感觉到白如雪语气已经不像方才那么轻松随意了。她的苹果手机扔在了一边。 白如雪想了想说：“那我爸那公司谁管事？老莫有提到了么？” “老莫说是你爸的……咳，是你后妈吧。” “呸！什么后妈不后妈的。”白如雪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就是个绿茶婊。年纪和我差不多，什么妈不妈的，他妈的……” 白如雪开始飙粗话。 半晌，白如雪冷笑：“我可算明白了。那绿茶估计在搞我爸的路子，想全盘接管我爸的公司。难怪好几个月我没收到家里的转账了。” 崔宇峰没说话，默默冲茶，等着白如雪自己露出马脚。老莫打出来白如雪银行卡的流水清单，确实白如雪已经3个月没有钱入账了。 老莫说过，白如雪她父亲的那张银行卡打款有个规律，每个月的18号会定期打入一笔钱。然后白如雪生日、年节会额外有些零散的款项打入，最多的时候是过年，会有一笔较大的数额。白如雪卡里的总额一直在100万上下浮动，直到省厅扣了白如雪的手机卡，变相帮白如雪存钱，白如雪的存款稳步上升，现在有个200来万…… 但是，这些钱不够白如雪这阵子霍霍。 崔宇峰说：“我们的房子我看还是算了，不要那么大搞，随便整整就好，花销太大你找家里要钱总是不好的。” 白如雪说：“有什么不好？那是我爸的钱，也是我的钱！” 白如雪瞅了瞅崔宇峰，“你是不是希望我回去一趟，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一下？” 崔宇峰听到这话也警觉起来，白如雪莫不是也在试探他？ 崔宇峰说：“这是你家里的事情，怎么解决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我的建议是你见见你爸，毕竟他生病住院不去看看不像话。” 白如雪冷哼两声：“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他有我这个女儿，他还有个4岁的儿子呢。白家的家产全落在绿茶手里，最后得好处的还不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看得开，无所谓，也不稀罕……” “喂，崔宇峰，你是不是想着让我回去争家产？”白如雪似笑非笑，“武汉那地方知道我爸是个傻大款，有十几个亿身家呢。我们搞一点回来这辈子就躺平了。” 崔宇峰受不了白如雪的揶揄，差点喊出来：你不用家里的钱你买大g、修别墅的钱哪儿来的？你还要瞒着我么？ 崔宇峰递给白如雪一杯茶，腆着脸不吭声。 白如雪太了解崔宇峰的性格了，崔宇峰不喜欢拌嘴，该反驳话的往往不说，但是肚皮里捂着很多情绪，脑子里也有各种想法。 白如雪低下头瞅崔宇峰的眼睛，两人目光接触，崔宇峰端起了茶杯…… “你有查我的银行流水了？”白如雪谨慎地问道。 崔宇峰放下茶杯，没有正面回答白如雪的话，而是说：“白如雪，我们俩在山上相处那么久，你多少了解我一点，我不是那种贪财逐利的人，我只想过那种粗茶淡饭平平静静的小日子……” “你得想想我们的将来怎么过，蔡鹏飞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不得清净……”崔宇峰没有再说下去了。 白如雪一拍茶几：“你还和老莫说什么啦？” 崔宇峰干脆来一个一言不发。这种事情你还问我？现在是你要老实坦白才对啊。 白如雪嚯地站起来：“崔宇峰，你是老莫派来的探子！” 白如雪咬着牙喃喃道，“上当了！老莫这个老狐狸，对老娘使了美男计……” 崔宇峰终于受不了啦，皱着眉头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白如雪，因为你，就是因为你！老莫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政治前途，梅山牺牲一个警察，广深牺牲一个特警，老田差点儿没命。还有我和你……这都是因为你呀，你还不清醒么？” 崔宇峰越说语气越重，也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你就是个祸害！那么多人受你牵累，你还要隐瞒什么？倒过来你还理直气壮，你，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崔宇峰胸膛起伏着，他是真生气了。 第86章 天大秘密(三) 院子里宁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 “呜呜呜，怨我啊？”白如雪嚎了起来，“你们自己没本事搞定蔡鹏飞，全赖到我头上了。” “什么叫你赖你头上？”崔宇峰被白如雪气得直翻白眼，和女人讲道理真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坐，你先坐下。”崔宇峰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要把事情理顺，眼下还得先缓解白如雪的抗拒情绪，崔宇峰放缓了语气：“我没有和老莫说什么，你放心。我只让老莫把你的银行流水给我看了。” 嗯？真是这样么？白如雪瞅了瞅崔宇峰，不像骗人。白如雪缓缓坐下，看来事态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严重。 白如雪揉了揉眼珠子，坐下，斜了崔宇峰一眼：“你太阴险了，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还来，还在怨恨别人！崔宇峰心平气和地道：“好吧，算我阴险。但是，你得和我讲讲，没有你爸的支援，你的钱从哪里来的？” 白如雪眨巴着眼珠子望着天上的星星。 “是不是和蔡鹏飞有关？”崔宇峰紧问一句，“你不上班，没工作，哪里来的收入？” 静了两秒，白如雪念诗：“夕阳西下水东流，一事无成两鬓秋……” 嗐！这邋遢鬼…… 崔宇峰耐着性子道：“你好好说话行吗？” “life requires hard work, otherwise nothing can be achieved！”白如雪蹦出一串英文。末了，白如雪摇头晃脑翻译给崔宇峰听，“这是一句西方谚语，意思是人生如果不放手一搏，便会一事无成。” 崔宇峰静静地看着白如雪表演。 晓得了崔宇峰没有在老莫面前挑明，白如雪胆气粗了许多，神情慢慢恢复常态：“崔宇峰，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干体力活的苦哈哈，我有我自己挣钱的门路和方法。普通人穷尽一生只能混个温饱，而我不需要这么辛苦。” “你的脑袋瓜就是琢磨着种菜养小鸡挖竹笋挣小钱。所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难道一个人不该有自己的秘密么？” 崔宇峰可不会被白如雪耍花枪迷糊了脑子，直接说：“别玩了好吧，你就告诉我和蔡鹏飞有没有关系就完了。” 白如雪依旧仰望星空，嘴角蠕动两下：“没有。” 崔宇峰哪里肯信？崔宇峰说：“白如雪，这个事情不是闹着玩的，你得想想，蔡鹏飞为什么苦苦纠缠不放？你又不是他贩毒集团的骨干份子，他凭什么不放过你？我们要断掉蔡鹏飞的根儿，就必须把他所有的情况都搞清楚。” 白如雪说：“反正我的钱不是蔡鹏飞给的。” “那是谁？” 白如雪不耐烦了：“你老是问这个干什么？我烦了啊。一个男人家家的，老是打听女人的钱，我可不高兴了。” 崔宇峰脸红到了脖子，依旧强硬地道：“白如雪，我没你那么爱钱。” “对，我告你，我就是爱钱，我没你那么高尚！我从小就知道钱的好处，从小就知道怎么挣钱快。你不会，所以我和你讲这些有什么用呢？” 崔宇峰受过审讯训练，白如雪这种色厉内荏他完全感觉得出来。是了，白如雪还有一张银行卡，她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不小，一定和蔡鹏飞有着某种关系。 但是，白如雪眼下这个态度，自己该怎么办？告老莫么？……崔宇峰心里一动。 白如雪瞅了瞅崔宇峰，好像漫不经心地道：“你甚至可以去老莫那里告密，你看我在警察面前会不会说。” 妈的，这邋遢鬼聪明得很，很会察言观色。 “你告诉老莫会有什么后果呢？我给你分析分析。”白如雪持续向崔宇峰反击，“他会把我拎回去，关起来，陈莉那个母老虎会对我严刑拷打……” 崔宇峰双手掩面：“别胡说八道了……” “好吧，就算不会严刑拷打，但是我会失去人身自由，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然而，他们还是会一无所获。” 你这话都说成这样了，还说这钱和蔡鹏飞没有关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崔宇峰长叹一声。白如雪脾气坏得很，嘴巴还硬，这么逼下去没准儿翻脸了也没个结果，不能用强，只能以退为进。 至于要不要向老莫告密，这个事儿还得再琢磨琢磨，白如雪刚才演绎的后续倒是没哄人，她真会那么干的。 崔宇峰一言不发站了起来。 “喂，你去哪里？不聊了么？” 崔宇峰没有理睬白如雪，给她来个装死。 崔宇峰默默地走向卧室，他脑子有点乱，这个事情得好好捋一捋。 “喂，才9点就睡觉啦？”白如雪在院子里吼着。 …… 山村的夜晚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两声犬吠。 崔宇峰的卧室没有城里的睡眠灯，电灯一关，整个屋子乌漆麻黑的。崔宇峰躺在床上，眼珠子乌溜溜地看着房顶上的木梁，他睡不着。 白如雪躺在身边，身子弓成一只虾米，屁股拱起来对着崔宇峰，好像晚上的争吵也影响到她的心情。她不开心。 崔宇峰转过身子，也弓成一只虾米，两人背对背，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男女之间心里有了隔阂，在床上会有极其微妙的表现。在心理学叫“心理距离效应”，即两人会不由自主地在肢体接触中有了距离感。 现在的崔宇峰和白如雪就是如此，两只虾米在床上弓着身子，背和背之间有了条小小的缝隙，被窝里传来两人缓慢的呼吸声。 白如雪身子像虫子似的，朝着崔宇峰那边蠕动两下，贴住崔宇峰的后背，崔宇峰像一截木头一样岿然不动，没有一丝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白如雪忍不住转过身子，用前胸轻轻贴住崔宇峰结实的后背摩挲两下，崔宇峰依旧没点反应…… 好嘛！小黑在生气，不理人啦！——会不会是真的睡了？ 白如雪轻轻揭开被子，屏住呼吸，把头往崔宇峰那边凑过去看。 两人对视。崔宇峰翻着眼皮子，眼珠子在黑夜显得格外的大。 崔宇峰瓮声瓮气地从胸膛里发出一声共鸣：“干嘛？” “呸！老娘以为你死了呢！”白如雪吓一跳，狠狠地骂了一句。 崔宇峰胸膛里嗡嗡着：“你要继续这么捂着，说不定哪天还真会死人。” “我捂着什么了？” “你自己清楚，还用我说？”崔宇峰终于转过身子，“你难道过这种日子很快活很放松？你愿意一辈子提心吊胆担心受怕？” 崔宇峰望着黑黝黝的屋顶，一声长叹。“唉！糊涂呀……” 第87章 真相大白 “崔宇峰，你一定要知道我的秘密吗？它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白如雪听起来语气开始松动。 崔宇峰没好气地说：“我其实对你的秘密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我只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老莫之所以同意自己带白如雪回乡，是自己承诺帮忙打探白如雪的口风，摸清蔡鹏飞的门道，这些话崔宇峰自然不会和白如雪挑明。他就想不明白一件事，蔡鹏飞都无所顾忌处处痛下杀手了，白如雪居然还无动于衷瞒着不少事情，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猫腻？ 邋遢鬼难道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看她对待自家老爹企业的态度，她倒不像个贪财的呀。 白如雪沉默良久才说：“崔宇峰，我把我的秘密说了出来也于事无补，蔡鹏飞该干嘛还是干嘛。你如果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老莫，受损失的反倒是我，是我们。” 崔宇峰没说话，生怕自己一出声哪里不对影响了白如雪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心里却说，我有什么好损失的？ “你想听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就是要听这个呀。崔宇峰轻轻呼出一口气，沉默。 “我告诉你这些只有一个原因，我爱你。”白如雪转过身子，黑暗中眼睛乌溜溜地瞪着崔宇峰，“生或者死，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对吗？” 都差点儿死过两回了还说这个！崔宇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继续沉默…… 白如雪见崔宇峰爱搭不理，知道他还在生气，身子一缩，委委屈屈地开始嘤嘤嗡嗡。 我去，节骨眼上又卡壳了。崔宇峰轻轻把白如雪搂在怀里：“我们要生，要生，不要死！懂吗！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瞒着我。” 白如雪头往崔宇峰怀里一钻，抽抽噎噎地道：“我确实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很多钱。” 崔宇峰浑身一松，白如雪终于招了，姑奶奶呀！ “我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个香港身份，名字叫艾米。我那张银行卡是用那边的身份证办的。警察不认真查我他们查不到。” 广南不少有钱人都有香港身份这是公开的秘密，想不到白如雪也弄了一个。老莫没有把白如雪列为犯罪嫌疑人来个彻底调查，当然只能抓瞎了。但是，白如雪的话还没有说出重点。 崔宇峰说：“那里头的钱是什么来源？蔡鹏飞的钱？” “是，也不是。”白如雪嘤嘤的，“里头有蔡鹏飞的钱，也有别人的钱。” “那些钱是几个地下钱庄转过来的，我那个银行卡是蔡鹏飞那帮人洗钱搭桥的通道，这种银行卡蔡鹏飞有几十个，我这张卡只是其中之一。” 我嘞个去！难怪蔡鹏飞苦苦揪着白如雪不放，白如雪胆子也太大了！ 崔宇峰从床上翻身坐起，睡意全消。这个情况太重要了，这张卡不正是老莫他们苦苦追查的蔡鹏飞资金渠道的重要线索么？ 崔宇峰说：“里头有多少钱？” 白如雪也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抽了抽鼻子：“四五千万有吧，数字太多了，我都懒得数。” 崔宇峰一震，我的天呐…… “这里头的钱有许多境外人士的……” 什么？崔宇峰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么复杂？ “这里头有蔡鹏飞卖毒品的毒资、有委托蔡鹏飞采购国内的机械设备，买大陆的原材料，他们的钱走地下钱庄玩对敲，都是走我这张卡。这卡的密码和账号蔡鹏飞和我都知道，有一回我和他大吵一场后，我就悄悄把密码改了……”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我说到这儿你应该明白了吧？” 崔宇峰双手捂着头，人根本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明白了，明白了，总算明白了。” “蔡鹏飞哄着我，各种诅咒发誓，让我把新密码给他，我都不听，他就把我关在广深郊区的一个别墅里。后来，老莫带人来打仗，守护我的几个小弟两个被老莫的人打死了，还被抓了一个。再后来……我就去你那里了。” 崔宇峰问：“那卡呢？还在么？” “你笨呀，卡在蔡鹏飞手里，但是也在我脑子里呢。他以为我记不住那长长的数字，谁知道我这人记性好得很，瞄几眼就记住了。我把密码改了好几天他才晓得。” 崔宇峰说：“他不放过你，就因为这几千万？” “当然还有别的事情。”话到这个地步白如雪干脆竹筒倒豆子，“蔡鹏飞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伙人。我晓得蔡鹏飞他们好多事情。” “阿富汗有个地方叫赫尔曼德，你知道吧？” 崔宇峰嗯了一声，他干过边防缉毒当然知道。赫尔曼德是全世界最大的制毒中心，盛产鸦片、海洛因、冰毒，全球任何毒王和阿富汗制毒部落的酋长相比都是小弟弟，那里的毒品生产占据全球60%以上，而且由赫赫有名的tlb武装组织保护，毒品流通全球，是那边本地武装重要的资金来源地。 “赫尔曼德那个地方有个部落酋长和蔡鹏飞是结拜兄弟，蔡鹏飞在那里和那酋长合作办厂，他不仅是那个酋长的分销商，还是他们制毒公司的总工程师，帮他们改进工艺引进设备、指导生产。那个酋长对他好得不得了。” “蔡鹏飞在那里结识了不少境外人士……东南亚很多人。他们是一个庞大的团伙。我都说了，这些事情老莫他们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大陆警察根本管不到那地方……” 崔宇峰忍不住说：“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有没有跟他们一起干？” 白如雪说：“我是翻译呀，我会英语和乌尔都语你忘了？那边阿富汗人都是普什图族人，讲本地的普什图语和乌尔都语。” “我就是在那里呆了几个月，帮蔡鹏飞处理这些事情才了解到蔡鹏飞做的生意。当时我干翻译也是身不由己，是他女朋友的身份，又不能拂他的面子，所以……回国后不久我就和他翻脸了。” …… 真相大白！崔宇峰坐在床上发呆。 第88章 老莫斗智 “你会和老莫讲这些么？”白如雪一句话把崔宇峰拉回了现实。 崔宇峰说：“当然要和老莫讲，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要讲了，这个钱可就给警察拿去发奖金、交国库了，我们一个子儿都没有了。”白如雪盯着崔宇峰，“这不是犯傻么？” 崔宇峰苦笑：“这钱你要有命花呀傻瓜。” 白如雪直起身子：“我不干！” “这不是你的钱，这是赃款，是毒资。”崔宇峰耐心地劝诫，“我们不稀罕这些钱，我们要挣清清白白的钱。” “养小鸡种菜？你省省吧崔宇峰，这个社会你还看不透？那些发迹的有钱人好多人都是搞歪门邪道起家的，和尚、林裁缝、林昌伟、黄四海……你就说说你认识的这些人吧，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偏偏你一个护林员那么清高？” “崔宇峰，你只要把蔡鹏飞干掉，这钱就是我们的！”白如雪斩钉截铁地道。 “两码事。干掉蔡鹏飞和拿这赃款一码归一码好吧。这种钱你拿着花很安心？” “这钱不偷不抢来的，我特别安心，就你不安心！崔宇峰，你要把这钱的事情兜出去，我要和你翻脸！” 情况基本掌握，崔宇峰不想和白如雪吵架了。崔宇峰往被窝里一缩：“晚了，早点休息吧。” 白如雪把被子一撩：“你回答我，保证不会和老莫讲！” 崔宇峰装死，一动不动。 白如雪怒了：“你这个死心眼儿，你得好好想想。你向老莫坦白了，蔡鹏飞难道就不追杀我们俩？不会！对不对？” “其次，蔡鹏飞的踪迹我所了解到的都是在国外，老莫他们知道了又能怎样？干瞪眼不是？你想帮助老莫破获蔡鹏飞往来的地下钱庄？别做梦了崔宇峰，自从我被警方监控，我所有了解到的信息都过时了！蔡鹏飞他们早转移了，没用的。我们帮不了老莫多少忙，我都试过的……” 崔宇峰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但是崔宇峰没吭声，反正按他的性格他不会打这笔钱的主意。崔宇峰见过钱，甚至见过大钱。那么多年行伍出身浴血边防，受到的各种诱惑就不说了，缴获的毒品毒资用亿来计丝毫不为过，自己和战友们一分一毫不为所动。烈士陵园里的英灵不会原谅自己这种做法。——和白如雪这种人说这个有个屁用！三观这种东西……唉！崔宇峰暗自叹息。 老实人崔宇峰一直把自己还看成是那个身着戎装的国门卫士，这种情怀根植于他的骨髓，刀刻斧琢一般的深…… 见崔宇峰看起来好像不为所动，行！白如雪来个破釜沉舟：“崔宇峰，你去告吧，尽管去告密。我告你，老莫来了我把这银行卡告诉老莫就是，最多钱给警方冻结、没收，其它的事情他别想在我这里知道一点点。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打死不说，送我去坐牢我也是一字不吐！” 崔宇峰一个翻身又坐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啦我？这是我的权利，我爱咋地就咋地！”白如雪毫不示弱，“你让老莫来，看我怎么对付这个老狐狸。这钱要动了我的，警方会失去更多好处，我还晓得很多蔡鹏飞的事情。哼！” “你一方面想让警察保我们的安全，一方面还要和警方谈条件？美得你啊白如雪。全天下就是你最聪明！人家都是傻瓜。”崔宇峰气得直摇头。 白如雪可没崔宇峰想得那么简单。白如雪气呼呼地开启八卦模式：“崔宇峰，你个怂货！老娘跟了你都不晓得以后混成什么样，算我倒霉瞎了眼，鬼迷心窍上了你的贼船。可怜啊，那个秋芸幸好没嫁给你这种窝囊废……” 崔宇峰脑袋嗡嗡作响。把被子使劲一拉，把头蒙住。 …… 老唐和老莫热情握手。 老唐说：“看看，姜还是老的辣，我就知道这事儿靠老莫就能成，这个白如雪终究还是逃不过你的手心。我早先和大领导解释过，他干司法出身的就是不懂刑侦，现在看看，还是老莫的法子可靠。” “哎，你们这次去好好和白如雪谈，把情况搞清楚，干好这一票，没准儿老莫你又起来了。哈哈。陈莉，不是我批评你，你以后得谦虚点，跟着老同志有得你学的。” 老莫说：“事情还没成呢，白如雪是个人精，我去了还得和她有一番较量的。” 陈莉扁扁嘴：“莫队还不是用了个美男计？我要有那资源我也能行。我还能给白如雪找个小白脸儿。” 老莫干笑两声：“这可冤枉我了，我哪里懂这个……” 老唐一瞪眼：“胡说八道。你还是先给自己找个老公吧。” 哈哈，老莫和老唐笑了，有点幸灾乐祸。 …… 一台朗逸轿车缓缓开进来五塘村。老莫带着陈莉来了。 这两人来的正是时候，白如雪和崔宇峰已经冷战两天了。崔宇峰执意把老莫叫了过来，白如雪冷着脸儿不再和崔宇峰说话。 崔宇峰小心伺候着白如雪，还特意卖弄手艺做了白如雪爱吃的红烧肉和牛腩煲，白如雪吃归吃，吃了嘴巴一抹，依旧不声不响。晚上睡觉的时候蜷成一只虾米，身子也没碰崔宇峰。 老莫和陈莉的到来刚好打破了两人的僵持。知道母老虎陈莉来了，白如雪可不会让她看出自己和崔宇峰闹别扭。 老莫和陈莉的车子刚刚在院子外面停好，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就迎了上去。 “哎呀，你们这个五塘村可真是漂亮，到这地方隐居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啊。”老莫打着哈哈和崔宇峰握手，“不用我介绍了吧，都是熟人。” 陈莉看到崔宇峰伸出来的手，说：“免了吧，熟人。” 崔宇峰笑笑，也没说啥。 白如雪和陈莉对视一眼，目光都不太友好。两人心照不宣，都相互算计过对方，白如雪还记恨着陈莉给她下套的事儿。 老莫拿出两瓶五粮液，说：“我也没带什么东西，就两瓶好酒。晚上试试小崔的厨艺。”老莫转头对陈莉说，“有惊喜哦，一流的川菜厨子。” 陈莉懒懒地笑笑，不置可否。 老莫是老鸟，绝口不提白如雪要投诚招供的事儿，而是带着陈莉参观崔宇峰家的宅子，发了一通议论，夸了一下崔家的风水，然后兴致盎然地在枇杷树下摆茶阵，招呼大伙儿喝茶聊天。 先把氛围调理好，再慢慢谈正事儿。老莫有套路。 喝了一会儿茶，客套了几句，崔宇峰说，他要去厨房做饭，今天特意准备了好些山里的土菜，准备给两位客人接风洗尘。 枇杷树下三个人在喝茶聊天，老莫看到陈莉和白如雪好像不怎么对眼，聊了几句话东扯西拉对不上调，于是说：“陈莉，你要不去厨房帮帮厨吧，虽然咱们是客人，总不能看着人家一个忙活。” 陈莉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可不会做饭。” 第89章 老莫斗智(二) 老莫奇怪，陈莉是个机灵鬼，怎么对自己的暗示无动于衷？看到白如雪神情也是不阴不阳的，老莫暗暗感觉不妙，看来今天和白如雪的谈话得悠着点儿。 带陈莉来老莫也是有过权衡的，这次来五塘村谈话的性质和出警取证差不多，单人出警不符合条令，而陈莉一直是白如雪在广深的监护负责人，对白如雪最熟悉，老莫原本想着两人出来最合适，却没想陈莉耍小性子。 老莫眼角眯了眯：“打打下手也行嘛。” 陈莉不情愿地站起来。 厨房里崔宇峰忙碌着。 “嗤——”一盘肥嫩的黑鱼肉片滑入沸腾的油锅，一股鱼香味儿弥漫开来。崔宇峰挥动锅铲在做一道川菜名菜：烧椒鱼片。 陈莉幽灵似地溜到崔宇峰背后，崔宇峰回头被她惊了一下。崔宇峰下意识地说：“你喝茶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 “老莫让我帮厨，其实我也不会干。你忙，我就看着你做菜。”陈莉双手抱胸，不冷不热。 “你们家一日三餐都是你张罗？” 崔宇峰随口应道：“咹。”锅里的鱼片白生生的煞是好看，崔宇峰又把一捧青椒末加了进去，沸油一煎，青椒的香味直冲鼻子。 “洗衣服打扫卫生也都是你吧？”陈莉知道白如雪连内衣袜子都要人帮忙洗的。 “咹。” “白如雪身体调养也是你？” “咹。”崔宇峰嘴上应着，手里没停，锅铲碰着铁锅“哐哐”响。 “这个菜叫烧椒鱼片，川菜里头顶有名的，做这个菜不能用大火，油沸了之后得小火煨，要不鱼片容易老……”崔宇峰腾腾的走到土灶前，把里头的柴火拨弄了一会儿，抬头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柴火灶烧菜味道特别好，你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和城里的馆子大不一样。” 陈莉心说，老莫他妈的真会挑人，换哪个女人有这么个男的一天到晚伺候着都挺舒服吧。 “白如雪好伺候吗？” 崔宇峰一愣，他忙着做菜可一直没注意陈莉说话，听到陈莉语气怪怪的，不由得认真看了陈莉一眼。 崔宇峰笑笑：“两个人一起生活，谁伺候谁呀。她不懂做饭，干家务也不行。我多干一点吧。” 陈莉叹口气，他妈的世界上居然有这种男人。 “门口那台大g是白如雪给你买的？”陈莉注意看崔宇峰的表情，“白如雪是个富婆。” 崔宇峰终于品出陈莉语气中的不友好了。崔宇峰说：“你要帮厨就帮厨，要不别来添乱。哎，你也别站着，那油麦菜洗洗吧。”崔宇峰手一指厨房的水池…… 院子里老莫和白如雪喝茶。 老莫说：“你这建房子的想法真不错，小崔家这老宅子翻新翻新住着一定很舒服。羡慕啊，我老了都没这么好的地方养老。” 陈莉不在场，白如雪和老莫说话原形毕露。 “老莫，这院子大得很，你要养老你来呗。到时候帮我带小孩。嘻嘻。” “哈哈。我倒是想啊。”老莫说，“不过白如雪，我得提醒你，过日子要计划长远，要长远啊……” 老莫的话绕来绕去，白如雪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白如雪说：“我知道啊，崔宇峰找你来不就是商量这事儿嘛。” 老莫喝着茶：“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 老莫微笑，神情很有些欣慰：“想通了就好啊白如雪，我这个人呢你也了解，只帮人不害人，为了你这个案子我把我……” “把你的老部下崔宇峰都当成了礼物送给我，费心了老莫，我真的很感动。”白如雪目光贼贼的，“你那老部下还是个处男你晓得吧？可会疼人了。” 咦？情况不对！老莫喉结滚动，尴笑两声：“怎么这么说话？” “老莫，别装了。你是老狐狸，我白如雪也不是吃素的，你今儿来想干嘛大家心里有数。我不怪你算计我，你把那护林员送给我，我沦陷了，笑纳了，我还很喜欢……我代表我祖宗八辈感谢您老莫。” “哎哎，你这个……”老莫被白如雪整得哭笑不得。 “今儿我们来谈条件。你要的东西，我有。不过你也得接受我的条件。”白如雪欣赏着老莫的尴尬样儿，她就喜欢看人吃瘪。 老莫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保持良好的谈话氛围非常重要，不能被白如雪牵着鼻子走。老莫开始放招。 “白如雪，放松，放松，你看看你，我带着陈莉来就是了解你所掌握的情况，又不是国共谈判，哈哈。搞那么紧张干嘛。” “我不紧张老莫。” “行，你要有什么话吃饭的时候我们慢慢聊，敞开聊，就和平时吹牛打屁一样。今天没有外人，你有想法，有条件，都是可以谈的。白如雪，事到如今，说实话你要有个理性的心理认知，”老莫指了指厨房那边，“小崔、陈莉、你、我，我们这一大圈人的命运都是牢牢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人想害你和小崔。” 老莫神情开始严肃起来：“这不是儿戏啊白如雪，已经牺牲不少人了。梅山林场和省医院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白如雪被老莫一番有所触动，脸上的调侃和蛮横慢慢散去，老莫成功地扭转了被动局面。 老莫故意插科打诨，瞅了瞅厨房那边，笑笑地小声说道：“小崔真是处男？” “我哪儿知道？哈哈。”白如雪捂着嘴咯咯咯的，老莫哈哈大笑起来。 饭菜上桌了。 回锅肉、烧椒鱼片、水煮肉片、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都是饭馆里常见的家常川菜，但是在崔宇峰调理下，色香味都和普通饭馆里的大不相同。 四个人坐在批把树下开动。 老莫尝了一筷子烧椒鱼片，大呼道：“好，好，真是好！川菜大师恐怕也就是这个水平了。来来，大伙儿尝尝。” 陈莉试了几筷子，艾玛，简直不要太好吃。瞅了瞅崔宇峰，陈莉心说，瞧不出来啊，这小黑还有这个本事。 老莫把五粮液开了，说：“都是能喝的，今天大伙儿喝高兴。刚好两瓶，每人半斤打底，没问题吧？” 老莫的放松和坦然颇有感染力，白如雪一拍桌子：“没问题，喝！” 一场谈判在老狐狸老莫的导演之下悄然展开…… 第90章 艰苦谈判 四个酒杯“叮”的一碰，老莫开始说话：“今天这里没外人，喝酒的是我两个老部下，还有一个是家属。我来一句开场白，都听好了，‘勿争蛮触惹闲愁，一笑可将百事休’。都在酒里了啊。来，干！” 老莫言下之意，今晚大伙儿好好聚聚，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愉快都算了吧。待会儿有话好好说，自己人呐。 在座几个无一不是聪明人，都晓得老莫的意思，极力配合着老莫，来来，干。 陈莉能喝，还很爽快，看她那架势恐怕追随老莫混了不少酒场的。 陈莉把酒杯一端，说：“领导起头，我接一句吧。” “君子量大同天地，小人量小越锱铢。我呢，之前和白如雪崔宇峰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的，这杯酒下去就算揭过了。干！” 哟呵，她还会这个。崔宇峰有些意外，母老虎很豪气嘛。白如雪和崔宇峰端过杯子和陈莉碰了碰。白如雪心说，谁和你计较了？只要你别再算计我就好了。 老莫很满意陈莉的表现，送她一个嘉许的眼神，这就对了嘛。 轮到崔宇峰了。崔宇峰说：“我可不会念诗，也不会酒段子，”崔宇峰顿了顿，“莫参谋和陈莉来做客，我和白如雪都很高兴，也很感谢。大家一起遭过难，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今天先吃高兴喝高兴，待会儿有话好好说。” 崔宇峰对白如雪说：“我们俩敬莫参谋和陈莉一杯吧。” 好好好，小崔这个话讲得好。老莫拍了两下巴掌，喝。几个杯子又是一碰，气氛不错。 喝了几杯酒，轮到白如雪了。 白如雪说：“我也不会念诗不会酒段子。我有一说一，战友归战友，生意归生意。” “老莫要和我谈什么事情，大家心里有数。不管你们怎么想，在我这儿就是个生意。你们的老板是政府，我的老板是我自个儿。你们要是觉着这话要没毛病，就干这一杯。” 白如雪把杯子举了起来，眼珠子乌溜溜地看着老莫和陈莉。 陈莉皱皱眉头，这小娘们还端着呢，不知道厉害么？和警察谈话有那么好玩？还生意，若不是老莫一路怀柔，换成是我陈莉话事，有你白如雪好果子吃的。你不是稀罕这小黑么？要两情相悦长相守？老娘有一百个法子整得你疯癫…… 陈莉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个毒恶的主意，脸上却笑吟吟。陈莉把杯子端了起来。 “哈哈哈。”老莫拊掌大笑，“白如雪说话我最爱听，很直接，不绕圈子，这个习性好，很好！来，喝。” ……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老莫终于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谈判的帷幕。 老莫夹了块回锅肉往嘴里送，语气很轻松：“白如雪，趁着大伙儿高兴，把你的生意经聊聊？” 嗯，是时候谈正事儿了，白如雪正有此意。 白如雪放下酒杯，说：“老莫，陈莉，你们在我们家院子外面看到我那个大g了吧？” 老莫吃着肉，嘴里含糊应道：“看到了，200多万。好车。” “还有这房子，我要翻建，大概也得花费200万。” 老莫点头：“好事，好事。” “这些钱都是我从一张银行借记卡里支出的。我的条件现在提出来，你们听着，我会和你们合作，条件是，那张卡里所有的钱警方不能动我的。能做到，我们合作，做不到，两散。” 崔宇峰早先预料到白如雪不会那么轻易就范，打算配合老莫好好做白如雪思想工作的，没想到白如雪居然提出这个主意，急了：“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不能动？那是赃款！” 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是你谈还是我谈？你要插嘴你来。” 崔宇峰气坏了，正要训白如雪两句，老莫一伸手制止住崔宇峰。老莫和蔼地道：“白如雪，你看看，你还是识大体的，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就凭这一点我就很高兴。挺好！别有什么顾虑，朋友之间谈话不兴玩虚的，越实在越好。” “咳，那卡里有多少钱？”老莫一直很放松，拿起酒瓶给大伙儿倒酒。 “四五千万有吧，我没过细。”白如雪撇撇嘴。 噢？老莫倒酒的手一个哆嗦，酒洒了出来，崔宇峰连忙把杯子端过，稳住。 那边陈莉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 枇杷树下一下安静下来…… 老莫沉默了两秒，笑笑地说：“哎，你继续呀，我听着呢。” “没了。”白如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什么？就没了？”陈莉忍不住了，“你这条件太荒唐了吧？还真是在做生意呀？” 白如雪毫不示弱：“我就这么滴！咋啦？” 陈莉冷笑：“白如雪，你就好好护着你那五千万吧，哼哼，你花得了吗？我告你，我们回去一查你这车的消费记录你的五千万马上会被冻结，你一毛钱都拿不出。” 白如雪悠悠地道：“然后呢？” 陈莉气呼呼地：“然后？还然后？……” “我来替你回答吧。”白如雪冷笑，“然后你们传讯我，让我说出资金来源，顺便抓大鱼。对吧？” “我会说吗？会吗？我又不是毒贩，我又不卖毒品，这钱转到我卡里又不是我主动招揽的生意，我能告诉你们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另外，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银行卡被犯罪分子使用，不是主动参与犯罪，我还协助警方破获了不少案子，这足够证明我的清白。我会接受处罚，但不构成犯罪，甚至连案底都不会留。我讲得对不对？” “哎，老莫，你看看，她还……”陈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如雪，你怎么能这样？”崔宇峰也生气了。 “我怎么啦？我犯法了吗？”白如雪也怒了，“崔宇峰，你是叛徒！你老婆给人欺负你还帮别人说话。” 崔宇峰脸红了脖子。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行吗？听我讲几句好吧。”老莫连忙打圆场。这么吵下去还谈个屁呀，老莫瞬间觉得今天的事情复杂了。白如雪是个狠人！ 老莫又递了个眼神给陈莉，示意她别起跳。 老莫一边梳理思路一边给白如雪添酒：“白如雪，你要做生意，我也不反对你把这个事情看成一档生意，但是我也有点意见要讲讲。” “首先，你这个情况我做不了主，我们警察没有这样的先例，这是违反原则的。你至少看过电影电视吧，有警察和恐怖份子谈条件谈交易吗？” “有！”白如雪立刻反驳，“老莫你这话有问题，首先我不是恐怖分子，我是群众，也是受害人。再说了，你们警察和恐怖分子谈条件还少吗？有得谈！警察会妥协！只不过你们事后下套把人干掉了而已。我讲得对不对？” 老莫一愣，这个白如雪懂得还不少嘛，相当有犯罪天赋。 “但是，我不怕你们事后耍赖，因为我罪不至死，我不是恐怖份子，你们没有理由干掉我。你们从我这儿最多弄走这笔钱，其它，一无所有！”白如雪话一出口，崔宇峰都给惊住了，先别说白如雪这人够不够坏，这份胆气就足够她出类拔萃矫矫不群了，邋遢鬼是个人物…… 厉害啊，老莫心里暗叹，白如雪这种在江湖上瞎混委实有些浪费了。 老莫沉住气，想了想，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疑团：“白如雪，假设，我只能说假设，假设我们同意了你的条件，你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所有人都目光瞬间集中在白如雪脸上…… 第91章 艰苦谈判(二) 好了，轮到老娘放大招了，白如雪微笑。 “既然老莫有诚意，我可以透露一点，我所了解到的，蔡鹏飞手里像我这种卡不下30张，每一张卡里流通的钱都是巨款。你们冻结那些卡不香吗？” 香，当然香！老莫知道贩毒集团洗钱的手段，蔡鹏飞恐怕手里的银行账户远不止30张，100张、n张都有可能。这些账户覆盖国内市场的零售批发，国外资金的账目往来，编织着一张庞大的资金流动网，半个地球范围的小额大额资金通过银行、地下钱庄日夜川流不息…… 老莫摸出一支烟，看了看陈莉。 白如雪谈的是大事，陈莉冷静了下来。陈莉说：“我承认你这个筹码很有诱惑力，但是我怀疑它的含金量。自从蔡鹏飞开始追杀你，一切与你有关的痕迹他都会抹去。你即使能提供一批卡号，我敢保证那都是死卡。蔡鹏飞是高智商犯罪分子，他没那么笨。” 老莫和崔宇峰都没吭声，陈莉的话也正是他们想说的。 “不愧还是干刑警的，你能想到这个。但是，”说了个但是之后，白如雪开始卖关子，“我说的这是我可以提供的资源之一，你们就说行不行吧。你们可以假设，我也可以假设，假设我提供的账户是有效的银行账户。” 陈莉没辙了，只得看着老莫。 老莫喷出一口烟：“能具体点吗？” “可以。”白如雪说，“我甚至连蔡鹏飞那边具体的卡号都提供不了，但是我知道蔡鹏飞是怎么办卡的。” “蔡鹏飞办银行卡都是几个心腹去办的，他们专找一些农村的老头老太和穷鬼，800钱收一张卡。这其中有两个讲究，一是这些办卡的卡主只会用老人机甚至没手机，更不懂操作网络银行，蔡鹏飞不用担心他们截胡；二是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万一被人怂恿要挂失耍赖蔡鹏飞会很容易找到他们。老头老太和穷鬼没胆量和蔡鹏飞的人做对。” “我知道那个帮蔡鹏飞办卡的人是去哪里办的，你们警方只需要知道某县、某乡，再来一个大排查，很容易查出一批异常账户。有问题吗？”白如雪成竹在胸。 老莫忍不住在椅子上挪了挪，白如雪真是人精，她讲的没错！为了清查蔡鹏飞的资金流向省厅一班人绞尽了脑汁，也使用过白如雪讲的法子追踪筛选过几个掌握身份的贩毒骨干成员，但依旧一无所获，原因就是没有找对人。 如果白如雪讲的是真的……老莫心里一阵兴奋，这是个法子。虽然不会逮到蔡鹏飞，但是能收缴一大批毒资，可以让贩毒集团大伤元气。按照蔡鹏飞毒王的排面，收缴的金额自然极为可观。 这是个不错的筹码，马马虎虎可以抵消白如雪手头这5千万的赃款，还能逮住蔡鹏飞一群下线跑腿的小卡拉米，可以顺藤摸瓜……警方有得赚！老莫飞快地算着账……可是，周厅长那边估计不会答应，老莫深知大领导的死板。 老莫不动声色，继续问：“你还有别的资源吗？” 见老莫稳如磐石，白如雪暗暗提醒自己不能讲太多话，这一圈人当中最狡猾的其实就是老莫，他可比陈莉这个母老虎阴险十倍不止。 白如雪说：“老莫你连我刚才讲的这个条件都不置可否，还想让我再讲别的，那我就告诉你，没有了。” 老莫暗叹，白如雪太滑头了，给了那么点儿诱饵吊住人的胃口，这说明她还有事情不愿意讲嘛。 老莫想了想说：“白如雪，你可别误会我套你话，我考虑的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关心的是你和小崔的安全，是你们俩未来的幸福生活和长远规划。打掉蔡鹏飞的资金链固然好，但是他会变本加厉报复，毒品还是源源不断流入社会。与此同时，你的安全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我们达不到一劳永逸的目的。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老莫脸上是宽厚的笑容，目光很温暖，很慈祥，此刻，他仿佛是个兄长，苦口婆心地劝诫着晚辈。连陈莉都禁不住一阵感动，老莫是个好人啊…… 崔宇峰闷声道：“白如雪，你得听话。” 白如雪根本不理睬崔宇峰，而是微微一笑：“谢谢老莫的一番苦心，我很感动。但是我这个人吧，就是爱钱！我就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未来的幸福生活没钱可不行。我眼下就想保住那5千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到我的安全，我还有他。”白如中指了指崔宇峰，“我得谢谢老莫给我送了一个顶好的保镖，有他在，我安全得很。武警部队的侦察英雄，英勇顽强，机智勇敢，他必定会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他老首长布置的任务，这一点我根本就不用担心。” 老莫瞅了瞅崔宇峰，崔宇峰使劲揉着太阳穴，他头疼。 陈莉一声长叹，这是什么世道！便宜都给这小娘们占尽了…… 陈莉说：“说一千道一万，钱到手还得有命花！白如雪，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贪财的。你说你这个叫什么事儿？你不知道让你和崔宇峰在一起老莫是担了风险的，按大领导的意思，你早进看守所啦，还能让你在这儿逍遥自在？” 白如雪揶揄道：“刚才还说是战友，怎么这会儿又要翻脸？老莫不是说敞开聊么？有什么话随便说么？怎么，我把心里话讲出来你们不高兴？” 眼见又要谈崩，老莫连连摆手：“好好，是心里话就好，我爱听。哈哈。有话好好说，不兴吵架啊。” 老莫舒了口气，仿佛拿定了主意：“白如雪，你还有话没讲完嘛。我们继续假设，如果我们同意你的意见，你还能提供什么资源。” 崔宇峰闷声闷气地冒出一句：“白如雪知道蔡鹏飞境外的制毒基地，她是蔡鹏飞出国办事的翻译和助手……” 啊？老莫和陈莉悚然一惊。 白如雪气急败坏：“崔宇峰！” 崔宇峰抬起头：“白如雪，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老莫和陈莉是为了我们好，你要通情达理一些。”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些钱，提着各种条件为难莫参谋。听我说，咱们不要那些钱，粗茶淡饭我们也能过。我，我养你……”崔宇峰口拙，说不出更多好听的话。 白如雪崩溃了，崔宇峰不讲义气，透底了她最后一张王牌。这5千万白如雪准备拿来做筹码，验证警方合作的诚意，倘若警方态度摇摆，她最后保留儿这张王炸将会力挽狂澜。现在好了…… 白如雪眼泪不争气地流下了下来：“崔宇峰，你拿什么养我？养小鸡种菜么？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会出卖我，叛徒！你个死心眼儿，你不晓得这些警察有多狡猾。呜呜呜。” 崔宇峰轻轻拉过白如雪的手：“我养你！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儿都能干。你，别那个好吧……” 陈莉仰着头，眼睛眨巴着望着夜空。这个傻子，你忙一年能买下白如雪一双鞋么？哎别说，白如雪这女人可真是厉害，心思缜密得很。老莫的美男计真他妈的厉害…… 第92章 全是套路 老莫笑了，很灿烂很放松：“呵呵。白如雪，你哭什么？谁说要冻结你的五千万？我可没说呀。” 嗯？白如雪和崔宇峰惊讶地望着老莫。陈莉也是一惊，怔怔地发呆，陈莉心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敢做主？ 老莫瞄了瞄陈莉，干咳两声：“这个事情我得合计合计，你们别着急。我一时半刻拿不了主意。不管咋样，大伙儿都开诚布公了，这是好事。对吧？” 摸到了白如雪的底牌，老莫心情大好：“光顾着说话了，喝酒呀。哈哈。来来来，吃菜，菜都凉了。” 老莫打着哈哈，尽量舒缓气氛。只是，白如雪早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兴头。 …… 夜色深沉。 老莫和陈莉在枇杷树下喝茶。老莫办事到老，情知这个事情到了节骨眼上得缓缓，不能着急表态，要不前功尽弃。在白如雪心思百结的时候使了个眼色让崔宇峰先带她去休息了…… 老莫抽着烟。 “陈莉，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陈莉一呆：“我？莫队，这个事儿太大了，你找我商量？” “这不是就我们俩嘛，不找你商量找谁？” 陈莉听出点言外之意：“怎么啦莫队？你打算放白如雪一马？” 老莫嘴里长长的喷出一股烟：“这种事情我也做不了主，换唐老鸭来他也不敢，到大领导那儿肯定一巴掌拍死。” “知道你还找我商量？”陈莉嘟囔着，“我这种小虾米不够领导塞牙缝的。” 想起白如雪提的条件，陈莉说：“莫队，咱们警方真的有和犯罪分子谈判达成协议的案例吧？” “有。”老莫淡淡地道，“警方特殊情况下可以和犯罪分子达成协议。比如说，犯罪分子挟持人质，需要提供交通工具，需要得到什么安全保障，警方会和他们达成协议。” “但是，我们不会答应放过他们。”老莫笑笑，“白如雪没说错，我们会秋后算账，会将他们绳之以法甚至干掉他们。” 陈莉说：“可白如雪不是犯罪分子呀。” “你有想法？”老莫试探着问。 陈莉连忙摇头：“没，我可没什么想法。”末了，陈莉叹口气，“只是那小黑太造孽了，摊上这么个老婆……” “莫队，这事儿你看怎么办嘛。不给白如雪一个回话，她可什么都不会说，我们又算白来一趟。” 老莫瞅了口烟，悠悠地道：“陈莉，你跟了我好些年了，你认为我这个人怎么样？” 陈莉摆弄着茶几上的茶杯：“这还用说？你老莫大公无私，警界楷模，是我的偶像……” “行了，不是说这个。”老莫的眼睛在夜色中贼亮，“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会徇私舞弊？” “不会不会，哪能呢？”陈莉尴尬地笑笑，她觉得老莫可能要来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干算不算徇私舞弊。”老莫叹口气，“我这儿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您说。”陈莉打起精神。 “白如雪那银行卡的事情不就是我们俩知道么？只要我们俩不说，唐老鸭和大领导哪里会晓得？”老莫轻飘飘地道。 陈莉一惊：“莫队！” 老莫说：“你别多心，我还有话没说完。” “明天我会和白如雪谈，她的条件我们可以答应，但是白如雪也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陈莉耳朵竖了起来。 “她得做两件事，一是协助我们打掉蔡鹏飞的资金链，二是，她得出面，配合我们捣毁蔡鹏飞境外的毒窝，把蔡鹏飞团伙绳之以法。能做到，她那张卡的事情我们俩装作不知道……” 原来老莫是这个主意。陈莉低头沉思，半晌，轻轻地说：“莫队，这事儿我觉得可以干。” 老莫轻笑：“你觉得可以？” 陈莉说：“我觉悟低，水平也低，我就觉得这样可以打破现在的僵局，对我们破案子有利。只是，这种事情很冒风险，白如雪会不会答应？” “白如雪贪财，养尊处优习惯了受不得穷，她会答应。你别忘了她身边那个崔宇峰，他是个厉害的人物，有他给白如雪加持，白如雪敢。她胆子大，脑瓜子相当灵泛，只要她肯为我们所用，这事儿能成。” 陈莉嘻笑道：“莫队，我怎么觉得您特会算计，连那个护林员都逃不过您的手掌心？嘻嘻。” 老莫微笑，我也把你算计了，只是你自己不晓得而已。 老莫交代：“那这个事情说定了，不能给第三个人知道。” “嘻嘻。我懂！” “明天我们先不要和白如雪谈太多，点到为止，以鼓励、安抚为主。我们俩得装着慎重考虑的样子，和他们两口子说，事关重大，我们得去省厅向大领导详细汇报，让他们等我们的消息。” 老莫大口地抽着烟：“回去后立刻和领导通气，然后再和白如雪谈判，这事儿就成了。” 陈莉点头：“嗯……只要不提那卡的事情，唐老鸭那边肯定一路绿灯，他欣喜若狂求之不得呢……” 哎？不对。陈莉想到一件事：“莫队，这事儿不对劲。” 老莫笑笑：“这么不对劲？” “缉毒处的人都知道白如雪是个顶难缠的家伙，哪里会凭着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轻易答应这种拿性命冒风险的事情？这思想觉悟一下提升八度，唐老鸭不会信。” 老莫笑得高深莫测：“我有办法。”老莫瞟了一眼陈莉，“只要你不多嘴，不当叛徒。” 陈莉嘴一撅：“我什么时候当过叛徒？” “那你回去就知道了。哈哈。” 第93章 强行入警 崔宇峰送老莫和陈莉回省城。 早餐是崔宇峰做的臊子面，吃早餐的时候白如雪没露面，现在崔宇峰送别老莫和陈莉，白如雪依旧没出现。 老莫说：“她还有情绪？” 崔宇峰说：“已经几天没和我说话了，昨晚还是你们来。” “好好劝劝她，呵呵。事已至此，要面对现实嘛。一个人不管怎样叛经离道，起码的是非观还是要有的。你是对的。” “莫参谋，白如雪性子执拗口无遮拦，她昨晚说的那些话您和陈莉别介意……”崔宇峰看了看陈莉，陈莉转头看崔宇峰家门口的番石榴树。 “我有数，你别上心，在家等我消息。”老莫拍拍崔宇峰的肩膀，“ 走之前我要和你讲一件事。今天下午牛所会来找你。” 崔宇峰很奇怪：“牛所找我？” “是的，牛所会拿你的入职表过来，你把表填了，他帮你办理梅山镇中心派出所的事业编民警入职手续。” 崔宇峰大吃一惊：“啊？” “先把手续尽快办理完毕，我回去和省厅领导汇报，帮你办理借调，借调到省厅缉毒处一大队工作。”老莫面露微笑，“我们一起对付蔡鹏飞。” 陈莉猛地转过身子，傻傻地看着老莫。 崔宇峰结结巴巴的：“莫参谋，这么快？您都没有给我考虑的时间。我还没有和白如雪……” 老莫大喝一声：“崔宇峰！” 崔宇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应一声：“到！” 老莫点点头，深深地凝视着崔宇峰，一字一句地道：“欢迎归队，这是命令。”老莫双目炯炯，说话斩钉截铁，一股肃杀之气顿起，连旁边的陈莉都不自觉地悄然并直了双腿。 崔宇峰眼眶一热，嗓子眼仿佛被堵住。 “我替你考虑过了，你和白如雪没有别的出路，只有把蔡鹏飞集团彻底消灭才会重获新生。” “你会是一个合格的缉毒警察。”说完这句话，老莫转身上了他的朗逸轿车。 陈莉紧随着老莫身后，路过崔宇峰面前，冲着崔宇峰翻了翻白眼。 老莫的车走远，缓缓消失在村道的尽头。崔宇峰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他还没回过神来。 崔宇峰失魂落魄地回到院子里，好像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白如雪捧着面碗坐在枇杷树下大口吃面，见崔宇峰回来了，白如雪停下筷子：“老狐狸和母老虎都走了？” 崔宇峰“嗯”了一声，在白如雪面前坐下。 “崔宇峰，你这个死心眼儿，你就等着瞧好了，没出两天省厅的人就会把我带走，到时候我们两个……” “我干上辅警了。” “我们两个会……”白如雪被噎了一口，费力地咽了一口面条，惊得嘴巴张成一个o型。什么？白如雪怕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崔宇峰。” “我干上辅警啦，省厅的缉毒警！” “吧唧——”白如雪的筷子掉在地上。 …… “体检表，政审表，这些东西我都帮你去弄，你不用去梅山了。林裁缝那里的离职手续、县公安局政治处我去跑，反正入职单位是我那中心派出所。乡下地方一切从简。”牛所一边说话一边收拾桌上的一堆文件，那是崔宇峰填写的劳动合同和入职表。 “小崔啊，你终于又踏上新的革命征程，我们几个老伙计又混一条船上了。”牛所兴致很高，“晚上搞几杯庆贺庆贺。” “喝酒归喝酒，有什么值得庆贺的？”白如雪扁着嘴，“不就是个事业编的辅警么？二狗子。” “放屁！”牛所生气地道，“什么二狗子？这么难听。小崔这个是有编制的，和一般辅警不一样。再说一遍，辅警不是二狗子！” “没警衔，不是干部！”白如雪顶回去。 短视，跟着老莫混省厅那种大单位会一直干辅警么？不过，牛所不会对白如雪讲那么透彻，白如雪说话胡搅蛮缠刁钻古怪让人血压飙升。 牛所说：“你懂个屁。” “我不懂？我就问你可以配枪么？”白如雪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牛所说：“特殊情况下可以授权配枪。就像你们俩这个情况，小崔会配枪。” 白如雪撇撇嘴，好吧，就这一点还有用。 白如雪说：“我们家小崔转不了正式警察咱们就回林场，不稀罕这个。” 白如雪见崔宇峰往门外走，喊道：“喂，你干嘛去？” “我去杰仔家弄只鸡，晚上和牛所喝茅台。”崔宇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看看，当了个二狗子还这么高兴。”白如雪喃喃道，“瞧他这点儿出息。窝囊废……” 白如雪一扭头，发现牛所凶巴巴地瞪着她，一双牛眼老大老大。 …… 老莫开着车。 陈莉说：“莫队，你真的要把这个护林员弄我们队里来？” “说话客气点儿，什么护林员，以后就是同志。”老莫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借调过来之后，分在你的小组，你是他直接领导。” “哈。你这么会安排？”陈莉看起来很不高兴，“你都事先没征求我的意见。” “我们这会不在聊这个么，怎么，还亏了你呀？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把白如雪弄走了，这种人你还瞧不上眼？” 陈莉望着窗外的风景：“看不出有什么能力，一般一般的吧，处处耍心机处处被我识破，他办事我能快他一拍。” 老莫干笑两声：“你水平那么高，不正好可以当他领导么？以后多帮助他成长进步。哎，你对他的评价就这些？” 陈莉鼻子哼了哼：“是个好厨子，会伺候人。” 第94章 初步方案 省厅老唐的办公室，坐了总队队长老刘、老莫和陈莉几个人。 老唐很高兴：“这个事情老莫办得漂亮。我就说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白如雪就是块生铁也会被老莫的诚意所融化。这种事情要搁解放前呀，老虎凳辣椒水都撬不开白如雪的嘴。” 总队队长老刘笑骂：“妈的，你这像个人民警察说的话么？” 陈莉特别拥护老唐：“别说，我有时候审讯那些嫌疑人真恨不得拿那套东西对付他们。看着那些毛贼个个在我面前充硬汉，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你就是母老虎！我喜欢你这种风格。”老唐大笑。 老刘不理两人插科打诨，饶有兴致地问老莫：“你们使了个什么招儿让白如雪乖乖就范？” 陈莉揉了揉鼻子，目光游离。 老莫开始散烟营造气氛：“咳，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啊。白如雪的男朋友你们还记得吗？” 老唐把烟点上：“记得啊，就是梅山镇林场那个护林员嘛，上次蔡鹏飞突袭省二医院就是他提前给我们通报情况的。好像还你是部队的老部下。” “对。他现在已经正式入职梅平县公安局，做通了白如雪的思想工作，并且主动要求参与我们抓捕蔡鹏飞集团的行动。” “什么？”这个信息来得突兀，老唐说，“他一个护林员怎么会加入警队？” 老莫嗯了一声：“他是林业局事业编，两个月前在梅平县公安局已经取得了入职资格。现在正在办理相关手续。” “那就是职工身份？” “是职工身份。”老莫说，“我和他谈了，他和蔡鹏飞集团打过交道，对对方有一定了解。也正是他的原因，白如雪才决定配合我们办案。所以，我正打算向两位领导汇报，把崔宇峰借调到我们缉毒大队。” 老刘和老唐两人对视一眼。听起来好像很合理，没毛病。 老莫瞅了瞅陈莉，示意你也讲几句嘛。陈莉说：“是呢，那个崔宇峰态度可积极了，听说要重新回到他老领导麾下工作，激动得都快哭鼻子了，好一阵子表决心，我都被感动了。” 老莫瞟了一眼陈莉，心说你不要乱讲话噢。 老刘想了想说：“借调个事业编民警来办案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事先和这些同志谈好，借调人员可是要受些委屈的。我们交警总队那边没少借调外单位的同志，干了好些年不得晋升，除了苦劳还是苦劳，干了十年八年累出一身毛病还转不了行政编，那些同志也是很有些怨言的。这一点不可不谈。” 老莫说：“知道，我谈了。” 陈莉说：“领导，蔡鹏飞不仅差点儿要了崔宇峰和他老婆的命，还杀害了崔宇峰同志的一条狗。崔宇峰同志对蔡鹏飞集团怀有刻骨的阶级仇恨。他不会计较个人得失，他加入省厅缉毒大队就是为了匡扶正义，除暴安良。” 老唐瞪了陈莉一眼：“能好好说话吗？” 陈莉说：“……顺便保他老婆白如雪的平安。” 老唐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勇气可嘉。”老唐望着总队队长老刘，“我看可以。” 老刘喷出一口烟：“老莫，你谈谈那个崔宇峰的个人情况。” 老莫言简意赅：“02年的兵，高中学历，18岁在云南边防武警服役。边防派出所一期警士，转二期的时候立二等功提干任排长。期间多次获得嘉奖，总队侦察骨干，格斗射击体能和战术综合成绩总队前两名。” 老刘微笑：“兵王？” “差不多吧。” “立的什么功提干？” 老莫说：“您可以调阅他的档案自己看呗，反正是二等功。” 老刘说：“我这个总队队长现在听听不行？” 迟疑了一下，老莫说：“他一个人抄了毒贩的家，杀了毒贩全家12口人，缴获了一批毒资。”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良久，老刘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咳，那至少是一等功吧……” 老莫干巴巴地道：“就是二等功，部队不兴讨价还价。” 老刘瞅了瞅老唐：“办吧。”老唐点点头。 老唐想起一件事，老唐说：“崔宇峰那个排长不是干部么？他后来怎么干护林员去了？” 老莫面无表情：“跟我一样，被梅山镇派出所牛满成那个屌毛害的……” 陈莉忍不住“噗嗤”一笑。 老刘站了起来：“他妈的，搞了半天是你的难兄难弟啊。” “好了，都听着，情况基本清楚，你们一大队骨干根据老莫掌握的情况开小会，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方案定下来上报总队。务必快速推进蔡鹏飞集团的侦破工作。大领导吃了蔡鹏飞一瘪现在还没缓过气的。他现在全权下放，只要结果！” 老唐几人齐齐站了起来：是！ …… 总队队长老刘走了，办公室只剩下缉毒处三个人。 陈莉说：“唐处，要准备开会么？” 老唐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坐下来：“开会不急，蔡鹏飞的案子不就是你们一大队负责跟进么？骨干现成的都在这里坐着呢。我们三个先商讨几个草案，然后会上大伙儿再讨论、完善，搞搞头脑风暴。” 老唐递给老莫一支烟：“你们有什么初步的想法？” 按照警队不成文的惯例，发表案情看法和提出解决方案一般程序是从低到高，也就是资历稍浅，职级稍低的年轻警员先发言，来个抛砖引玉，美其名曰锻炼新同志。其实呢，就是一班老鸟让年轻警员先把自己几斤几两抖出来，好让一班老鸟评头论足。 这种做法的好处有二：一是确实起到了锻炼新人的作用。每个年轻警员都被逼着做足功课，对案子的细节不敢马虎，对案情也有个较为全面的评估。站在领导的角度看，也容易发现人才。 二是很好地掩饰了部分领导思路的狭隘和谋略上的不足。毕竟放马后炮是一件谁都能干得心应手的事。下属讲得好，逻辑好点子好，便嘉许鼓励；挑个小毛病出来，领导的水平立刻就凸现了。 陈莉看了看老莫和唐处，好吧，该是自己先来了。 陈莉喝了口茶，理了理思路。 “我和莫队去了趟五塘村，初步评估了一下白如雪掌握的情况，结合我们手头的讯息，我大致设想两条线，两个方案。” “先说第一条线。就是关于蔡鹏飞的资金链。我觉得这条线我们会有斩获。白如雪知道蔡鹏飞具体经办人所去的区域，通过大数据和大范围摸排，那些暗户头应该跑不掉。这方面我们可以让经侦总队的同事协同办案。我们则顺藤摸瓜可以抓捕一些下线的小毛贼，对我们进一步挖掘蔡鹏飞集团的内部情况有所帮助。” 老唐微笑点头，陈莉说的是正常流程，这不需要太多技巧，毕竟高科技掌握在正义手里。这一把搞下来……嘿嘿。 陈莉继续道：“另外一条线是针对蔡鹏飞骨干人员包括他本人实施的抓捕行动。我这里有一个相对比较大胆的设想。” 陈莉瞅了瞅老莫。 老莫挥挥手：“看我干什么，大胆讲嘛。” “我们可以拿白如雪做诱饵……” 第95章 釜底抽薪 “小飞，你一点也不像个理科生，你说你是化学工程师我都不敢相信。” 白如雪的母亲徐妈妈躺在病床上，慈祥地望着蔡鹏飞，眉眼尽是笑意。 蔡鹏飞打开一个食盒，里面是黄桃、芒果、草莓。果肉被切成红红黄黄的果丁，色彩斑斓，腌制得清香四溢。 “阿姨，您太夸奖我了。和您这大教授聊文学我哪里行，吃力得很。只是陪您胡诌几句我都脸红心跳，就怕您见笑。”蔡鹏飞用个小叉插了一块黄桃递给徐妈妈，“阿姨您尝尝，这是我们广南那边吃水果的法子，里面有红糖、西梅酱、盐、紫苏，比洋人做水果沙拉还讲究。我琢磨着您在武汉可能没试过，专门安排水果店帮我加工的。” “医生说您血压偏低，这种情况其实吃荔枝和龙眼更好。只是现在过季了，当季的时候我给您带新鲜的。” 徐妈妈吃了几口果丁，眼圈红了。 “我们家小雪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都不知道她做何想，还有什么不知足。她这个人和她爸爸一样，生冷倔犟，冷漠绝情……” “呵呵。阿姨，她现在恨不得杀了我。” “小飞，小雪脾气不好，你男子汉要忍让一下。男女之间有嫌隙，总得有一方先妥协，长久僵持只会让感情破裂，最后彼此之间会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徐妈妈苦笑，“就像我和她爸一样。” 蔡鹏飞低着头：“我理解您阿姨。” “我这次住院，就你一个人来看我，小雪一个电话都没有……”徐妈妈的水果吃不下去了，眼圈又泛红。蔡鹏飞连忙递过两张纸巾。 坐了几分钟，蔡鹏飞说：“阿姨，我那边工作忙，得走了。您保重身体。” “就走啊？”徐妈妈神情有些不舍。 “公司事务我得去处理，小雪我还得去找她。” 徐妈妈说：“小雪如果打我电话，我一定转告你。” 蔡鹏飞微笑：“她还恨着我，在您面前会把我说成是一个魔鬼。您也别生气，别和她吵，只需要告诉我她在哪儿就行了。” 徐妈妈从床头拿出两本书。 “昨晚和你聊了一宿，发现你对法国文学挺有研究，对雨果、莫泊桑的作品很熟悉。现在的年轻人静下心来读书的不多，我带的几个研究生都没你聪慧，涉猎没有你广，见解也不如你。”徐妈妈望着蔡鹏飞眼里尽是赏识和慈爱，“可惜你是个搞化工的。” “这两本书我一早让学生送过来的。都是我写的，关于法国20世纪文艺创作的一些探索，还有一本书是对当代文学作品的一些读书心得，上面有我的签名。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你吧。” 蔡鹏飞诚惶诚恐双手接过：“谢谢阿姨。这礼物太珍贵了。” …… 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蔡鹏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默着摸出一支烟。武汉的天空布满阴霾，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伟弟走了过来喊了声：“飞哥。” 蔡鹏飞把两本书递给伟弟：“走吧。” “事情顺吗飞哥。” 蔡鹏飞苦笑：“陪着老太太聊了一晚上的文学，今天还弄了这两本书，收获满满。” 伟弟拿着书一脸无奈，看了看旁边的垃圾桶，伟弟说：“飞哥，这书要不扔了？” “拿着！”蔡鹏飞大步向前走着。 伟弟紧跟两步，苦着脸：“这书谁看？” “你看！”蔡鹏飞头也不回，“你妈逼混道上的读读书有益无害，可以滋养性情陶冶身心。” …… 老莫在办公室布置陈莉的任务。 “我这里走不开，这一次你一个人去五塘村，和白如雪正面较量，没问题吧？” 陈莉撇撇嘴：“没问题，妥妥地拿捏她。” “你这脾气得控制，不能和她吵架。” “有什么好吵的？白如雪贪财好色好逸恶劳，这次随了她的心愿她笑都笑不及，哪里还会和我吵架？” “呵呵。”老莫笑笑，“行嘞，你有信心就好。哎，崔宇峰那边也得好好谈。他这个人实诚，但并不表示他没自己的主意，你也要征求他的意见，不能在他面前摆领导的架子。” “他部队出身的，不懂得下级服从上级么？我和他也没什么好吵的。” “行，有你这话就够了。”老莫想了想说：“你开我的车去吧，你那个车太显眼了。” 陈莉想起一件事，说：“莫队，崔宇峰的调令到了没有？” “他那边入编办好了，我们这边的调令还没到。政治部需要本人办理手续，就这两天吧。哎，干嘛问这个？” 陈莉嘻笑：“随便问问。我就想着他正式入职，先给我这个领导立正敬礼。” 老莫笑骂：“胡闹。” …… 蔡鹏飞的车在众安大厦停车场停好。 冬瓜和伟弟跟着蔡鹏飞下车。蔡鹏飞仰头看了看，不错，这幢大楼地处城中核心城区，有十几层高，地皮金贵得很，白文斌的家底应该很丰厚。 到了接待厅，大厅有个接待台。 蔡鹏飞把冬瓜手里的礼品袋拿过，说：“我先上去，你们俩就在大厅休息区等我。” 冬瓜和伟弟应道：好。 接待台的小妹在一边发访客门禁卡一边做访客登记。 轮过三个人，到蔡鹏飞了。蔡鹏飞说：“你好，我要去拜访一下白先生。” 两个妹子不禁抬头看了看蔡鹏飞。高挑英俊，气宇不凡，彬彬有礼，一望而生好感。 “哪个部门哪位白先生？” “白文斌白先生。” “董事长？”两个妹子语气有些惊讶。 “是的。咳，确切地说，我应该称呼你们董事长叫叔，白叔。”蔡鹏飞刻意拉近距离。 两个妹子对视。 一个圆脸的妹子说：“请问先生您怎么称呼？” “我姓蔡。” “有预约吗？” “噢，我没有预约，我是白叔的晚辈，临时路过武汉来拜访他的。” 圆脸妹子说：“抱歉，没有预约我们不能让您上去。” 蔡鹏飞眉头微蹙，脸上仍挤出笑意：“两位小姐姐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你们公司的规矩，可否破例一回？” 两个妹子毫不犹豫地摇头。 蔡鹏飞耐着性子轻言细语：“我是你们董事长的大小姐白如雪，白小姐的男朋友，特意来看望你们董事长的。” 第96章 釜底抽薪(二) 蔡鹏飞话一出口，两个妹子悚然一惊，呆呆地看着蔡鹏飞。 蔡鹏飞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两个妹子低头小声商议着什么。半晌，另外一个妹子说：“先生，您稍等一下好吧。” 圆脸妹子从接待台走了出来：“蔡先生，您先坐坐，喝杯咖啡吧，我们这里有自助咖啡机。” 妹子把蔡鹏飞带到了休息区。 “您稍候片刻，我们马上联系董事长办公室。”妹子急哄哄地回到前台去了。 蔡鹏飞没心思喝咖啡，坐在沙发上犯迷糊。冬瓜和伟弟凑了过来。 冬瓜说：“飞哥，怎么，不让进？” 蔡鹏飞远远看到圆脸妹子在前台打电话，说：“不急，先等等。” 伟弟有些紧张：“飞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们会不会找警察……” 蔡鹏飞略一思索，白如雪还不是犯罪嫌疑人，没有判刑坐牢。再加上自己的案子处于保密侦查阶段，警察没有理由通知家属。 蔡鹏飞说：“应该不会。”为了慎重起见，蔡鹏飞说：“家伙都带着吧？” 冬瓜和伟弟无声地点头。 前台的妹子放下电话，也没向蔡鹏飞这边打招呼。几分钟过后，大厅出现了三位穿着西装的汉子。 三个西装男都剃着小平头，体型粗壮，神情精悍。三人到了前台和两个妹子交涉了一番，俩妹子指了指蔡鹏飞这边。 蔡鹏飞不由得在沙发上直起来身子。冬瓜小声说：“注意。” 三个西装男走了过来。 领头的一个年龄稍大，说，“哪位是蔡先生？” 蔡鹏飞站了起来，不亢不卑：“我。” 西装男打量了一下蔡鹏飞，说：“跟我来。”冬瓜和伟弟松了口气。 …… 西装男带着蔡鹏飞走入电梯，掏出自己的门禁卡“滴”了一声，按下8楼的按钮。蔡鹏飞心说，一家民营公司搞那么多规矩？他妈的和保密单位差不多，艾米家老爸这么牛逼？ 西装男带着蔡鹏飞在一个厚厚的橡木门边按了按门铃。门口的语音传来一个清晰的女声：“进来。” 西装男把蔡鹏飞送进去，一言不发关门离开。 蔡鹏飞略一打量，宽大的办公室装饰得古色古香，窗是竹艺垂帘，家具是明清仿古，宽大的班桌前坐着一个明艳的女人，旁边的沙发上一个中年男士正在烹茶，摆弄着一套雅致的潮汕茶具，茶桌上的陶壶滋滋地冒着热气。 蔡鹏飞见那女的杏眼桃腮，眼若秋水，实在是个美女，年纪恐怕和白如雪一般大。蔡鹏飞猛然想起白如雪和他提到过的后妈，立刻明白了：这是白如雪老爹的小老婆。 旁边那男的气度儒雅，看起来倒是个斯文人。年龄30出头40不到，显然这不是白文斌。 白文斌不在？还是退休了？众安集团现在是白如雪的小妈话事？蔡鹏飞脑子瞬间冒出无数疑问。 那男士向旁边一伸手，说：“坐。”语气淡然，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客气。 蔡鹏飞缓缓坐下，顺手把手里的礼品袋放在桌上。 女的坐在大班台隔着老远打量了一下蔡鹏飞，又瞅了瞅那盒礼品，说：“小雪现在哪里？跟你在一起么？” 蔡鹏飞心里不快。他妈的这家人怎么回事？老子现在的身份好歹算是你们家的准姑爷，就这个态度？ 更令人失望的是自己来打听白如雪的踪迹，倒过来这女的问我，看来今天这一趟白跑了。 蔡鹏飞没回答那女的问题，而是说：“我想见见白叔，他老人家在么？” 中年男瞅了瞅蔡鹏飞，说：“年轻人不懂规矩，赵总问你话呢。” 蔡鹏飞眼睛眯了起来，瞄了瞄那中年男。 蔡鹏飞在琢磨，从这两人说话的语气来看，他们必定没有和白如雪有过联系，白如雪的脾气他晓得，眼角都不带瞅她小妈一眼，一口一个绿茶。唯一的希望是找到白文斌。蔡鹏飞知道白文斌疼爱女儿，白如雪的钱包一直鼓鼓全靠她老爹撑着。 蔡鹏飞笑笑，语气柔和：“她很好，和我在一起。小雪有些话让我带给白叔，我方便见见他么？” 女的从大班台走了过来，高跟鞋“笃笃”作响。 一阵香风拂过……蔡鹏飞的化工鼻子格外灵敏，轻轻一嗅，是法国兰蔻，专骗蠢富婆的洋玩意儿。 女的在蔡鹏飞对面坐下来，腰肢苗条，珠峰高耸，大长腿一搭，轻巧地掩住了吸引男人目光的幽秘之地，但是蔡鹏飞目光锐利，那肥厚的鲍鱼惊鸿一瞥还是给他瞧见了。蔡鹏飞心说，白家老头子行不行啊，这女的如白如雪所言是有一副好本钱。 中年男殷勤地奉过一杯茶给那女的。 女的轻抿了 一口，说：“是小雪让你来的吧？” 蔡鹏飞索性装到底：“是的。” 女的冷笑：“有用吗？” 嗯？蔡鹏飞一头雾水，蔡鹏飞说：“赵总，我就是想见见白叔，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中年男干咳两声：“蔡先生，别装了，这样没什么意思。你要有诚意来谈事，让小雪自己来吧。你毕竟是个外人。” 蔡鹏飞心思百转，难道白家出了什么事？ “小雪不是脾气不是一直很大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这种事情还委托你这个没过门的姑爷？她的泼天胆量跑哪儿去了？”女的一脸嘲讽。 蔡鹏飞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有两点可以肯定：一是白如雪的小妈根本不晓得白如雪的下落，二是众安集团已经变天。这董事长办公室由得这对男女在这儿话事，白家老头子估计靠边站了。否则，凭着自己准姑爷的身份上门，上上下下的不用说拍马屁，至少得有个好脸色吧？ 蔡鹏飞不打算浪费时间。这一男一女说话生硬，极不友善，估计套不出白家老头的下落。 蔡鹏飞站了起来，尽量保持礼貌：“没错，我是个外人，不便参与你们白家的事情。”蔡鹏飞指了指桌上的礼盒，“知道白叔叔品茶的行家，我给白叔带了点大红袍，不成敬意。” “告辞。”蔡鹏飞站起来就走。 一男一女都坐着没动，蔡鹏飞出门那一刻，背后响起女的声音：“我就不送了蔡先生。你让小雪来好好谈，我随时都在，一家人好说话。你带句话给她，除了她自己，我们谁也不会再见，你也一样。” 蔡鹏飞身子顿了一顿，一声不吭就走。——关我卵事？ 蔡鹏飞走了。 中年男人说：“小雅，情况不太对。” “怎么不对？” 男的指了指桌上的礼盒：“这个姓蔡的言谈好像不知道白家的事情，还给老头子送茶叶。” “不管怎么样，他承认自己和小雪在一起。”女的想了想说：“你安排一下，让大熊他们盯住他。” 好的。中年男马上掏出手机。 …… 蔡鹏飞意兴阑珊，带着冬瓜和伟弟走出众安大厦，眼角一瞥，大厅的玻璃上印出几个西装男的身形，远远地望着三人的背影。 冬瓜小声说：“飞哥，那几个保镖模样的在盯着咱们看呢，他妈的鬼头鬼脑的。” 蔡鹏飞平静地道：“待会儿冬瓜开车慢点儿，如果他们要跟踪，让他们跟上来。” 第97章 意外发现 蔡鹏飞的车是一台普通的黑色本田crv。自打在梅山丢了一台路虎，蔡鹏飞出门开的车连降n个档次。crv在车流里不急不缓，一台黑色的大众帕萨特若远若近地跟在crv后面。 冬瓜瞄了瞄后视镜：“飞哥，他们跟上来了。” “知道，让他们跟好了。” “飞哥，怎么走？回酒店？” “可以。” …… 武汉是中部核心大城市，基建完善，交通发达，马路上车流滚滚。武汉人开车性子急，各种插花加塞行云流水，外地司机倘若精神不集中，或者水平生疏，便会给武汉老司机欺负得没点脾气。 冬瓜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骂骂咧咧。狗日的武汉佬开车个个像是去赶宴席啊。 伟弟说，湖北佬最是聪明狡猾，“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听说过吧？这武汉汇集了全湖北最聪明的九头鸟，开车加塞占便宜是基本操作…… crv跑不快，帕萨特从容跟进游刃有余，冬瓜根本不用担心后车走丢。 crv进入中山大道“凯旋门” 酒店地下车库。 蔡鹏飞说：“就在地下车库收拾他们。” …… crv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蔡鹏飞三人走下来直接奔向电梯通道。 帕萨特来了。 一个粗壮的汉子带着两个西装小弟“砰砰”关上车门，毫不犹豫地跟上。 那领头的粗壮汉子正是带蔡鹏飞去董事长办公室的大熊。 大熊带着两个小弟蒙头蒙脑地从转入电梯通道，堪堪跨过通道门，眼前几个人影一晃，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砰砰”地挨了两下重击，耳边只听得几声低沉的呵斥，身边两个小弟猝不及防发出“哎哟哎哟”的惊叫，大熊在满眼星星中像麻袋一样缓缓躺下…… 伟弟押着一个小弟在帕萨特车里呆着。 蔡鹏飞和冬瓜在crv车里审问大熊和另外一个小弟。 大熊头上鼓起两个大包，微微渗血，另外一个小弟两眼乌青像只熊猫。 蔡鹏飞给大熊递过去两张纸巾，大熊不声不响接过手，捂着头上的包包。 蔡鹏飞轻言细语：“叫什么名字？” “大，大熊。” “狗熊的熊？还是英雄的雄？” 大熊紧闭着嘴巴没吭声。 “啪”冬瓜一耳光狠狠地抽在大熊脸上：“你妈逼问你话呢！” 大熊半边脸被扇得绯红，眼睛立时眯了起来。 大熊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那个，虎背熊腰的熊。” 冬瓜嘲讽道：“鸟样，还虎背熊腰……” 蔡鹏飞嘴角微微上扬，拍拍冬瓜的肩示意他别打人了。 蔡鹏飞说：“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是蔡先生，是大小姐的男朋友，董事长的准姑爷。”大熊说话开始流畅起来。 “知道我的身份还这么没礼貌？” 大熊嗫嚅道：“是赵总让我们跟的蔡先生，我们也是跟董事长混饭吃的。大家那个、也算自己人呀。” “是自己人，你讲得对。”蔡鹏飞笑笑的，“可是为什么要跟踪我？” 大熊瞅了瞅旁边的小弟，说：“蔡先生，这个事情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呀。” 冬瓜手又扬起了起来：“屁话多是吧？说！” 大熊连忙道：“兄弟，我都服气了，别这样好不好，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说就是了。这还不是你家的事情？” 蔡鹏飞理了理思路。 “现在众安集团是小雪她小妈当家？” “是的。” “白文斌呢？” “董事长好像是得了什么抑郁症，被赵总和徐总送去疗养了。” “徐总？” “徐庆华徐总，就是您在董事长办公室碰见的那个人，他还是大小姐的舅舅。” “你们赵总和徐总让大小姐回来谈，谈什么事？”蔡鹏飞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事儿……”大熊看了看冬瓜，立马改口道，“这个事情我们身边几个人都晓得，赵总和徐总断了大小姐的粮草，不再给她汇钱了，逼着她回来谈分家，我们集团听说是要换股东了，可是大小姐一直找不着人，我这不就跟来了嘛。” …… 蔡鹏飞足足问了大熊一个多小时，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明白。 蔡鹏飞在车里抽着烟。大熊和另外的小弟低着头忐忑不安…… 良久，蔡鹏飞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扔给大熊。 大熊一惊：“蔡、蔡先生……” 蔡鹏飞说：“看来是个误会。都是一家人。刚才他们两个下手重了点儿，不介意吧大熊？” “不介意不介意。谢谢蔡先生。”大熊捏着厚厚一叠钞票，内心却是惶恐不安。 “回去你们打算怎么回话？”蔡鹏飞把手伸到窗外弹了弹烟灰。 大熊和小弟沉默着。 小弟比大熊机灵，小弟说：“蔡先生您要我们怎么回话我们便怎么回。” 蔡鹏飞笑笑：“回去和你们赵总和徐总表表功吧，就说和我们打了一架，我们给你们打跑了，你们几个光荣负伤，这样好不好？” 大熊和小弟低头连连说好。这么回话当然好，求之不得。这个蔡先生真是个厚道人，懂得体恤手下的，以后真要分家，不如跟着这个满身霸气的姑爷混…… …… 蔡鹏飞在酒店房间里抽着烟，眯着眼回味着大熊的话。 有意思。大名鼎鼎的地产商白文斌被当成了精神病软禁起来了，现在众安集团当家的是白如雪的小妈赵小雅和白如雪的舅舅徐庆华。 赵小雅的“本钱”在蔡鹏飞眼前晃来晃去。白如雪的小妈说不定和徐庆华有一腿，这小娘们媚到了骨头里，老头儿吃不住难免红杏出墙。徐庆华呢，则为了帮他姐姐徐阿姨出气，和这女的沆瀣一气一拍即合谋了白家老头子的家业。白如雪的小妈年轻，根基浅薄，没有徐庆华这种人助力掌控不了大局……哎呀，好一幕宫斗剧。 蔡鹏飞大口吸着烟，脑子里各种想法喷涌而出。 冬瓜说：“飞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蔡鹏飞说：“不急，我们办正事儿。白家的事情先放一边。” “飞哥，我们不去找白家的老头儿了？” 蔡鹏飞笑笑：“找那个糟老头子干嘛？他都给软禁了，哪里会晓得艾米的消息。” “飞哥，我听那个大熊大概的意思是，艾米家的家当要给别人弄走了。” “怎么？我们难道要打抱不平行侠仗义？把艾米家的江山归还旧主？”蔡鹏飞戏谑。 “嘿嘿，我听说，艾米家的家产值得十几个亿呢，真是有点可惜……”冬瓜舔舔嘴唇。 “是有点可惜。”蔡鹏飞喃喃道，“这年头干地产和卖白粉差不多，也是能赚大钱的。” 蔡鹏飞摁下烟头：“你们别想这个了，心思多了干不了正事儿。听我安排就好。继续寻找艾米的下落！” …… 第98章 愉快合作 “为什么老莫没来？”白如雪显然对陈莉的到来不太高兴。 “我们缉毒一大队一堆的事情，你以为全世界得围着你一个人打转？警力严重不足！这不，你们家小黑不来帮忙了？”陈莉端坐在茶几上喝茶，隐隐然有领导的架势。 “先向你们俩通报一件事情。崔宇峰同志的调令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会到梅山镇派出所。他将会分配到省厅刑侦总队缉毒处一大队，具体会是在a组。” 白如雪盯着陈莉：“组长就是你！” 陈莉没说话，端起茶杯喝茶。 “哈！我就知道是你。”白如雪叫了起来，“我们家小崔落到你这母老虎手里了……” 崔宇峰打断白如雪：“行了，瞎嚷嚷什么，分到哪里就哪里。干警察又不是大街上买东西还讨价还价。” 白如雪说：“你就一个二狗子，给人跑腿打下手的，什么警察不警察？这是谁安排的？” “你……”崔宇峰瞅了瞅陈莉，神情尴尬。 “白如雪！”陈莉一拍茶几，“你要谈正事儿么？老是捣乱。我跟你讲，莫队这么安排连我在内都是给你打了掩护的，你别不识好歹！” 陈莉话里有话。白如雪静了两秒，说：“我那卡里的五千万怎么说？” 陈莉哼了哼，白如雪这个财迷，又精又滑头，和她说话得小心点。这种人得寸进尺，可不能让她踏踏实实地挣黑钱。 陈莉斟酌了片刻，说：“你那卡的事情我们当然不能替你隐瞒，报上去了。” 白如雪瞬间站起来发飙：“你们怎么这么坏？就这，还让我们家小崔卖命？我不干！” 白如雪拉着崔宇峰胳膊：“我们没钱啦，要破产啦！” 崔宇峰皱皱眉头：“你坐下好好说话行吗？就知道钱钱钱。” 白如雪大怒，小手指着院子：“我们还要建房子，还要养车，还要吃饭……” 见白如雪意料之中的气急败坏，陈莉心里舒坦，悠悠地说了一句：“不是还没冻结你的卡么？” 嗯？陈莉这句话比吃安定片还管用。白如雪愣了愣，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缓缓坐了下来，神情却没有了刚才的蛮横。 “当然，领导也没说以后不会冻结，反正我没法替领导做主。你们说对吧？”陈莉双手一摊。 白如雪说：“那你们领导什么意思？” 陈莉撇撇嘴：“我哪儿知道？领导估计有领导的考虑吧。” 白如雪盯着陈莉：“那我现在就要刷卡转账呢？” 陈莉掏出手机：“白如雪，你要这样问，那我现在打电话请示一下……” 白如雪小手连忙拉住陈莉：“哎，你别呀！就让你们领导考虑好了。” 陈莉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收了起来：“问也是你，不问也是你，这可不能怨我了。” 白如雪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明白了。” “你们把崔宇峰招入警队，就是想看他的表现，能不能逮住蔡鹏飞，如果我们家小崔派得上用场给你们立下大功，你们便会不再追究我那张银行卡。是不是这样？ ” 陈莉悠悠地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过这种话。我只能提醒你白如雪，注意一下对待公安民警的态度，少得罪领导。” 白如雪和崔宇峰对视，眼里分明是：就是这样！ 白如雪内心顿时燃起希望，在白如雪看来，警方没有冻结自己的银行卡这分明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对，这是一种观望、评判的态度，这个态度的好坏取决于自己能给警方带来多大的好处，也取决于小黑在警队的表现……反正蔡鹏飞这个劫总得要渡。 “太阴险了。”白如雪小小声的，末了，叹口气：“二狗子就二狗子吧……” 崔宇峰哭笑不得：“这会儿你还说这个。还是让陈莉先说吧。” 好了，看来自己费了一番小心思已经彻底拿捏白如雪这个刺头，陈莉心情大好，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崔宇峰，我是你组长，二级警司，你是警员。” 崔宇峰一愣，该不是自己应该叫陈莉领导了？这小娘们要摆谱？ 白如雪却说：“陈警司你讲得对，崔宇峰应该喊你组长了，噢不，应该叫你领导。” 哈哈。陈莉心里暗笑。 陈莉说：“我饿了。折腾大半天的，中饭都没吃。” 白如雪说：“这还不好说，崔宇峰你做饭去。我们吃饱了好谈工作。” 陈莉说：“也别太麻烦了，就上次那个回锅肉和烧椒鱼片就挺好的。” 崔宇峰只好站起来去做饭。被这两个女人这么一闹腾，脑瓜子嗡嗡的，全然不知道自己和白如雪被陈莉套住了。 崔宇峰不在场，陈莉没和白如雪谈工作，而是和白如雪东扯西拉一通，乡下的空气，山里的美食，然后说衣服鞋子包包之类……都是女孩子之间的话题，白如雪看起来心情也很放松，和陈莉和谐得好像压根儿没有一丝隔阂。 …… 陈莉美美地饱餐一顿，顺便夸奖了一通崔宇峰的厨艺便开始谈事了。 陈莉说：“现在我们算不算一家人了？” 白如雪说：“当然算！我是警嫂嘛。”白如雪态度转变很丝滑。 “你们两位答应我全力以赴没有丝毫保留地对付蔡鹏飞了吧？” “当然！”白如雪语气坚定。 陈莉继续打官腔：“崔宇峰你呢？” 崔宇峰笑笑，直了直身子：“坚决服从命令！” 陈莉很满意这个效果。老莫交代要和白如雪好生“较量”，哈哈。需要较量么？这不服服帖帖的？ “那好，那我就开始讲我的安排。明天你们两位跟我一起启程去省厅，崔宇峰报到。然后来我们一大队分析案情，白如雪提供情报，我们一起落实对蔡鹏飞集团的清剿计划……” “长话短说，今天我们先完成第一件事，白如雪你现在把你掌握的蔡鹏飞办暗卡的情况讲一讲。”陈莉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 白如雪说：“你这是要录口供呀。” 陈莉说：“废话，没有口供我拿什么回去交差？” “你们警察出勤办案子不是必须要两个人么？”看来白如雪很懂得警察的套路。 陈莉手一指崔宇峰：“他就是我同事。” 噢，白如雪豁然明了，崔宇峰现在就开始上班了！太快了…… …… “蔡鹏飞手下办卡有两个人，一个绰号叫师爷，是个大叔，名字叫李平安，四川彝族自治州大凉山人，他办卡就是去他老家办的。他们那彝族地区非常偏僻，老百姓又穷，师爷去那里办了好多卡，还收了好多身份证……” “一个叫郭冬生，绰号叫冬瓜，陕北吴起县人。这个人不光办卡，还是蔡鹏飞手下打架最厉害的打手之一……” 第99章 愉快合作(二) 口供录到一半，陈莉想了想，不对。陈莉：“白如雪，你掌握的这些情况应该都是过去式了。自从你被我们监护以后，蔡鹏飞不会不会把这两个地方的暗卡都废弃掉？” 白如雪思索片刻，说：“不会。” “说个理由。” 白如雪不悦：“怎么，信不过我？” 崔宇峰解释：“不是信不过你，这是问话程序，我们录取口供会有多方面的考虑，你回答就好了。” 白如雪说：“哟呵，这才小半天崔宇峰你屁股就挪窝了？什么你们我们的？这话我不爱听。” 崔宇峰皱皱眉头：“姑奶奶，你好好的说话行不行？你一张嘴，警察跑断腿晓得吧？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这不难吧。” 陈莉看着电脑屏微笑不语，心想，对付白如雪还得是她男人才行。他妈的…… “好吧。”白如雪说，“蔡鹏飞不会知道的，因为我平常根本就没有介入他们的事务，他们不知道我掌握了多少。那个师爷是蔡鹏飞的财务，和一些人通电话经常讲彝族话，什么卡不卡的，多少张什么的。师爷以为别人都听不懂，好多回在我旁边打电话。” “还我的那卡也是师爷保管的。所以，能办暗卡的没别人，就是师爷。” 陈莉说：“你懂彝族话？” “我是学语言的，对人的口音特别敏感。还有，我长期在云南红河楚雄那些地方旅游，没少听彝族话，那个师爷的话虽然不能全懂，但是我能听个大概。” “郭冬生呢？你凭什么认为他也是办卡的？” “冬瓜跟蔡鹏飞最久，我知道之前他协助蔡鹏飞管财务，因为数学不好经常算错账，蔡鹏飞让师爷接替他的。” 陈莉和崔宇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样看来问题不大，值得一试。 白如雪猛拍一下茶几：“喂，你们要这样眉来眼去的我可就不说了啊！崔宇峰！” 崔宇峰头一下就大了：“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 陈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口供录得闹心…… 磕磕绊绊地录完口供，天色还早。三个人坐在枇杷树下喝着茶，各怀心事。 白如雪总体说来心情还算好，毕竟到手的五千万足够让她和崔宇峰衣食无忧逍遥快活。白如雪爱钱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她从小锦衣玉食远比同龄人生活优渥，她耐不住贫苦；二是她决然与她父亲决裂，不想再和白家有一丁点儿瓜葛。所以，保持骄傲的资本得靠钱。 眼下的事态发展总体还顺利，小黑成了个二狗子无所谓，等他和警方把大事一了，双宿双飞的好日子触手可及…… 崔宇峰心情复杂。白如雪生吞活剥五千万对他来说太过震撼，五千万呐……崔宇峰在部队呆过，知道纪律，按照部队做事的风格这五千万白如雪连渣都不会给她留一点。陈莉说话模棱两可只能忽悠白如雪这种没在体制内呆过的财迷，崔宇峰心里则跟明镜儿似的：这一定是莫参谋和陈莉手下留情。 类似和嫌疑人交换条件的事情崔宇峰也经历过，条件很简单：保命。承诺给嫌疑人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便可以交换到有用的情报。这地方上办案子的灵活度出人意料…… 一瞬间崔宇峰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巨石。得好好干，不能辜负了莫参谋和陈莉。此刻，崔宇峰的心境和白如雪可不一样，对母老虎陈莉只有深深的感激之情。这母老虎面冷心热，其实人还不坏。 陈莉喝着茶，斜着眼瞅着白如雪，内心却是各种不屑和鄙视。资本家的女儿，刁蛮霸道，好事都给她占光了还不晓得收敛。她还吸过毒……老话说船在水中不知流，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白如雪这种人。人呐，真心不能吃太饱。 …… 陈莉喝了两杯茶，张了张嘴准备继续谈事，门口响起敲门声。 崔宇峰喊了一声：“进来。” “啊，峰哥，家里有客人呀。呵呵。”阿彪笑吟吟地进来了，客客气气地和大伙儿点头打招呼。 “彪总来了。坐坐。” 阿彪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胳膊下卷着一卷图纸，精神抖擞。 阿彪坐下，把崔宇峰递过来的一杯茶一口干掉，笑嘻嘻地道：“峰哥，雪姐，事情都办妥了，镇上的规划也批了。” 阿彪把手头的文件递给白如雪，腾出手打开一卷图纸：“这是我做的平面图、施工图，还有预算我大致也和你们沟通一下……” 阿彪看了看陈莉：“哎，家里有客人，方便吗雪姐？” “没事。”白如雪瞅了瞅陈莉：“彪总，预算大致多少？” “不到200万，哈哈。”阿彪兴致很好，“我替你们省着呢。雪姐，峰哥，就这，还是我阿彪头一回在乡下建那么贵的房子，保管方圆50公里内没人比得了。” “装修设计是我找的惠州一家设计公司，非常专业，城里好多别墅都是那家公司设计的，我只和他们说了个数，等到土建七七八八的时候他们会出图纸……” 陈莉一直面无表情，白如雪悄悄松了口气。管他，有钱就花！能把我怎么样？ 陈莉站了起来：“你们聊吧，我出去转转。” 巴不得！白如雪笑嘻嘻地热心推荐：“这样也好，陈莉，沿着这小溪边上一直往上游走，风景挺好的。我每天早晚都要去散散步。” 陈莉点点头：“崔宇峰，你也来，我有事要找你谈。” 崔宇峰站起来。 白如雪有些恼火：“为什么他也要出去？我们家在看房子你不知道？” 崔宇峰说：“我真不懂看这些，你懂，彪总懂，你们谈就好了。” 白如雪看了看眼前有些懵懂的阿彪，忍住火气：“有什么事情要在外面谈？” 陈莉淡淡地道：“工作。” 崔宇峰忙道：“好好，阿彪，你和你雪姐谈房子，我陪着客人出去转转。” 崔宇峰跟着陈莉出去了。 阿彪说：“雪姐，刚才那个妹子是你家什么人？” 白如雪没好气地说：“是你峰哥的小老婆！你满意吗？” 阿彪一惊：“啊？” …… 第100章 愉快合作(三) 陈莉拿着手机在崔宇峰家房前屋后、小溪边各种拍照。 崔宇峰说：“别拍了，这里的环境我熟悉得很，地图作业我是全优，你想干什么尽管明说。” 陈莉心里一动，这小黑其实聪明得紧嘛。 陈莉说：“你能猜到我想干嘛？” 崔宇峰笑笑：“五塘村远离市区，人口稀少，能极大地避免群众恐慌，利于抓捕携带枪支的危险犯罪分子。我都替你想到了。其实阵子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除了这个法子眼下没别的招儿。” 陈莉盯着崔宇峰：“你会是个好搭档。” 顿了顿，陈莉说：“你觉得白如雪会同意？这是以身犯险，我们必须要经过她本人认可，这是她的权利。” 崔宇峰说：“我认可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算是违规了。” “不违规。”崔宇峰淡然道，“我是家属，这里是我的家，我说了算。当然，白如雪那边的思想工作我还得要去做做，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家属？”陈莉笑笑，“你们领证了？” 崔宇峰脸一红，说：“你别管了，白如雪这个人你还不了解？有些话不能和她挑明的，她性子就那样。这个事情交给我吧。” 想起白如雪那五千万，崔宇峰低声道：“我和白如雪还得谢谢你和莫参谋的安排。白如雪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陈莉望着门前的小溪，轻叹一声，没说话。 两人站了半晌，崔宇峰说：“这个案子具体怎么安排，流程和步骤可以和我讲讲么？” 陈莉回回神，说：“大致的步骤是这样的。” “如果白如雪提供暗卡的讯息可靠，我们先从蔡鹏飞的资金链开始下手，给他来个重击，加重他追杀白如雪的焦虑，然后，我们会悄悄放出风声，让蔡鹏飞找到这里来。” “怎样放出风声让蔡鹏飞不产生怀疑？” “两个渠道。一是梅山镇，蔡鹏飞会派人去梅山林场打听你的消息。” “你的工作调动是保密状态下进行的，除了主要领导没人知道。梅山林业站的人只知道你停薪留职去了广深，还不知道你回了老家。我们只要在林场有意传播你衣锦还乡大兴土木的新闻，他们很快就知道。老百姓都喜欢八卦。” 崔宇峰干笑两声：“那蔡鹏飞派人上门打听不会露出马脚？” “你小看了蔡鹏飞办事的能力了。这个人最会收买一些不起眼的底层人物打探消息，不经意就能找到他们需要的线索。上次在省二医院就是，他们找到白如雪的病房就是买通了医院的护工和清洁工。”陈莉叹口气，“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啊……” 这个蔡鹏飞不是个简单人物，对付他得格外小心。梅山那边的事情好办，院子里和白如雪正在谈房子的阿彪就是现成的小喇叭，只要和他吹吹牛，不费吹灰之力整个林场工地的人都会知道崔宇峰的老家房子是他建的。 算起来阿彪去做林裁缝的工程也差不多提上日程了，可以和阿彪通通气，让他告诉林业站一班人自己在老家建房子的事情，邀请大伙儿有时间来五塘村做客喝酒……不出两天估计下田村和整个工地指挥部的人都晓得了。 崔宇峰说：“你还有什么渠道？” 陈莉微微一笑：“崔宇峰，你读过一首诗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崔宇峰可不懂这个。 崔宇峰吭哧了两声：“你说嘛。” 陈莉大笑，清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陈莉的诗还没念完，崔宇峰隐隐约约明白了，这是让白如雪把自己定居五塘村的事情告诉亲人和朋友，放出诱饵让蔡鹏飞追过来…… 崔宇峰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后响起白如雪的尖叫：“哇！你们在干什么？” 白如雪冲到陈莉面前，像一只刺猬：“我听到了，你们在朗诵诗歌？好情趣，好雅兴呀！” 陈莉的诗自然是念不下去了。 见白如雪气呼呼的样子，崔宇峰说：“我们在谈正经事呢。” 白如雪说：“谈什么事情要念着诗来？” 场面有些尴尬，那边阿彪知趣地道：“峰哥，我走了。刚才和雪姐谈得七七八八了，我回家了。”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说：“阿彪，慢走啊。” 阿彪一溜烟地从旁边窜了过去。 “走吧，有话回家说。”崔宇峰哄着白如雪往院子里走。瞅了瞅陈莉，陈莉仰着头脸上忍俊不禁。 …… 院子里三个人坐在茶几边。白如雪盯着崔宇峰眼圈泛红。 陈莉受不了白如雪滔天的醋意，说：“白如雪，你要听我念诗么？行呢，我念给你听。” 崔宇峰连忙伸手止住，说：“别念了，陈莉的意思我都知道了。” “陈莉是让我们和亲人通信，把我们定居五塘村的事情告诉他们。”崔宇峰说，“谈的是正事儿。” 好像刚才听到的是这几句，白如雪犹有些不信，气呼呼地道：“真的么？” 陈莉干脆地道：“是真的！白如雪，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得打电话把你的情况告诉家里。” 白如雪说：“那怎么行？万一蔡鹏飞去找我爸妈呢？我这可不就暴露了？蔡鹏飞就会找过来啦！”话一出口，白如雪明白过来了，脸色一变：“你们……” 陈莉和崔宇峰都没说话。 白如雪何等聪明的人，立马道：“我说怎么那五千万你们没有马上冻结我的，原来还有这个梗啊？你们打算拿我当炮灰当诱饵啦。” 陈莉站起来：“你们谈，谈好了告诉我。”陈莉双手一揣兜，遛达出了院子。 白如雪一把抓住崔宇峰的手：“这么干我们俩太危险了吧。” 崔宇峰劝慰道：“没事，有我呢。我们眼下没别的办法了，冒险也得试试。” 知道白如雪爱钱，崔宇峰说：“蔡鹏飞阴魂不散，我们只能搏一把。事情一了，我们就能过上踏踏实实的日子里。你那五千万，我琢磨着警察不会动你的，干完这一票，我们俩一辈子也花不完五千万呀……” 白如雪眨巴着眼珠子…… 第1章 成功入职 白如雪猛捶着茶几：“蔡鹏飞去找过我妈， 你们为什么不在那里把他抓起来？” “你喊什么？我们队外勤才20几个人，哪里有时间精力365天24小时去你武汉妈妈家里蹲守？”陈莉说，“我们只能委托武汉警方定访，他们知道蔡鹏飞去过一次。” 白如雪耷拉着头：“那我妈妈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她不知道。老太太低血压心脏病精神抑郁一堆毛病，这么大的事情惊动她，这个后果我们承担不了……”陈莉一脸嫌弃。 “那我爸呢？” “老莫不是和你讲过你爸的情况吗？你爸那边乱着呢。” 白如雪叹口气，神情寞落。 崔宇峰心想，有钱人家也不一定幸福，白如雪会投胎，那又怎么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还不如五塘村的普通农家过得祥和，挣那么多钱有什么意义？ 白如雪说：“好吧。我会打我妈的电话。”白如雪拿出手机。 陈莉制止：“不是现在，等我们告诉你可以打的时候再说。” …… 事业编警察崔宇峰同志顺利办理入职手续。因为身份特殊，刑侦总队总队长老刘亲自接见嘉勉了几句。 老刘见崔宇峰身材削瘦立如标枪，一双眼睛灼灼有神，很高兴。老刘叮嘱崔宇峰放下包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省厅任务繁重，基层的同志来大有用武之地，未来前途无量，吧啦吧啦的。 缉毒处处长老唐在一边悄悄对老莫说，领导又在画饼，每次借调地方干警总是这么几句，结果基层借调人员没一个能从他手里捞到好处，辛苦几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话我都听腻了。 老莫说，这个崔宇峰不一样，老唐你怎么着也得帮我个忙，案子办得顺把小崔给我转个行政编。 老唐说，我早知道是你的人，可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这种事情得靠点运气的。 老莫说，把蔡鹏飞逮了算不算运气？ 老唐说当然算。可即使逮住蔡鹏飞那肯定是集体行动，集体一等功，摊派到辅警头上没啥油水了。功劳都是领导的你不晓得么？除非…… 除非什么？ 老唐抽了口烟，悠悠地道，除非崔宇峰像在当年部队一样，深入虎穴，单枪匹马干掉蔡鹏飞一窝12个人。唔，单枪匹马逮住蔡鹏飞也行，擒贼擒王嘛。 老莫说，这不是扯蛋么？哪里会有那么巧？ 老唐说，兵王嘛，凡事皆有可能。 …… 总队长老刘嘉勉了崔宇峰同志之后，私下又对老刘、老莫一番鼓励。 老刘说，莫成明同志很有眼光。当年湘军统帅曾国藩选将就会相人，专挑那种身材削瘦、身姿挺拔、精明眼亮的人带兵打仗，这个小崔看起来就是这种人，也不像你们这些人挺着个小肚腩，我挺看好这小伙儿。 …… 老莫把崔宇峰领回缉毒处一大队办公区，向崔宇峰介绍所在单位的组织架构。目前广深这边的缉毒处还没有从刑侦总队剥离出来。刑侦总队刘队既是刑侦头儿也是禁毒头儿，缉毒处唐处长是我们顶头上司。我们一大队连带内勤一共28个人，4个行动小组，陈莉就是小组组长之一…… 老莫带着崔宇峰在办公区走过。缉毒处有十来个人都穿着便服，瞅着崔宇峰窃窃私语。 有个警察说，哎？这新来的伙计怎么看着眼熟？ 另一个小年轻说，想起来了，在上次商厦那边碰到过的，是陈莉的男朋友。 什么？不可能吧？母老虎什么时候有男朋友啦？几个警察凑在一块儿开始八卦。唔，长得还挺精神，般配。 女警晓芳刚好在，晓芳说，不是！这人我认识，是白如雪的男朋友。 小年轻不服气，说，是陈莉男朋友，这伙计亲口说的，我都听见了。哎，你们两个不也在场？是不是啊？ 是是，我们都听见了。是陈莉男朋友。 小年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跑到陈莉办公室门口喊，陈莉，快快，看看，你男朋友来了。 陈莉从办公室门口伸出头往外瞅了瞅，满脸通红：“周小平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白如雪恰好在陈莉的办公室。白如雪特爱八卦，站起来说：“哎？陈莉，你男朋友？在哪儿我看看。” 陈莉“砰”地一声把办公室门关上：“没什么看头，他们把一个傻子说成是我男朋友。”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我不信。” 崔宇峰和老莫的身影从办公室窗户前闪过…… 白如雪愣了一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脸狐疑地望着陈莉。 老莫的声音在办公区响起：“一大队的，通知各小组开会！半小时后会议室见。” …… 老莫和陈莉在省厅大厅门口送别崔宇峰和白如雪。白如雪脸上乌云密布。 老莫说：“本来今天应该给你们俩接风，同时也应该庆贺庆贺小崔入职，可巧我们这边忙得很，晚上还约了经侦总队的开会，只能下次了。” 崔宇峰说：“莫参谋，知道您很忙，我也帮不上。我们俩你别管了。” “今天开会的内容小崔你也知道了，回去后按照部署来吧。” 崔宇峰说：“是。” “枪领了吗？”老莫问陈莉。 陈莉点点头。 老莫拍拍崔宇峰肩膀：“回宾馆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老莫冲着白如雪微笑：“你们什么时候回五塘村？” 白如雪说：“明天一早就走。晚了我老公恐怕保不住了。” 老莫愣了愣。 见白如雪莫名其妙起毛，崔宇峰连忙说：“莫参谋，陈莉，你们忙吧。我们先走了。” …… 老莫和陈莉两人站在门口。 老莫说：“怎么回事？白如雪感觉怪怪的。好像你又得罪她了？” 陈莉叹口气：“莫队，我比窦娥还冤，你信吗？” 第2章 首战告捷 奔驰大g在广深繁华的街道上穿行。崔宇峰开车，白如雪在车里发飙。 “我早先就看出来那个母老虎对你有意思！崔宇峰——你给人家看上了！” 崔宇峰已经习惯了白如雪胡搅蛮缠，语气很无奈：“别胡说，你让我省省心好吗？” “你们那些大小警察都说你是陈莉的男朋友！我今天听见了。崔宇峰，你要背叛我啦。你老实坦白，什么时候的事？” 崔宇峰哭笑不得：“那就是个误会。”崔宇峰只好把自己在商厦为了脱身，冒充陈莉男朋友的事情讲了一遍。 崔宇峰说：“我和陈莉认识才几天？你别那么疑神疑鬼好吧。” 白如雪神情稍缓，却依旧不放过：“你当时为什么那么说？你就是心里有鬼！日想夜想，心有所系，然后脱口而出。” “崔宇峰，这个在心理学叫白极熊效应。你越是心里牵挂某些事，强迫自己不会想，但是关键时刻就是会冒出来。科学家做过一个实验，让参与者不能去想一只北极熊，结果……” “好了好了，别说了。”崔宇峰头又大了，“你给我这么挖坑有意思吗？能不能整点儿有用的？” 想起白如雪嘴馋贪玩，崔宇峰决定转移白如雪的注意力，崔宇峰说，“好容易来趟广深，不去酒吧玩玩？逛街吃烧烤喝啤酒不好么？” 白如雪：“……” 崔宇峰终于成功地堵住了白如雪的嘴。 汽车在车流中穿梭，繁华的夜景让整个城市看起来恍若魔幻世界。广深真是繁华呀。 崔宇峰开着车，脑子里突然冒出白如雪讲的这个“北极熊效应”，邪门了！陈莉俏丽的脸儿在眼前晃悠。崔宇峰吸了一口凉气，不会吧？这是心理学么？分明是一种心理诱导和暗示，是他妈的的一门巫术吧…… 文化人的套路太厉害了，得当心。 “去?srk酒吧！”白如雪大喊一声，“那里有广深最棒的dj和电子音乐。”白如雪对广深熟得很。 崔宇峰对玩酒吧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排斥，只是图个新鲜。更多的是陪着白如雪玩。毕竟在乡下地方呆久了，让这邋遢鬼释放释放也好。 …… 在广深逗留一个晚上，崔宇峰和白如雪开车回五塘村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崔宇峰开始清点从省厅领回来的物件，几套警服，春秋常服、夏装，领带…… 白如雪说，这二狗子的衣服不穿也罢，穿出去给人看成保安。崔宇峰也懒得和白如雪争辩。陈莉交代，缉毒处绝大部分时候出警都是便衣，这制服只是开会或者领导视察的时候穿穿。崔宇峰倒无所谓，该穿就穿呗，他不嫌弃。 辅警没有警官证，崔宇峰的证件是一个内部工作证。陈莉说这个证件没啥用，只有在广深市内部承认，尽量不要拿到外面去显摆，要不给人说是假冒人民警察…… 总之，很没劲。 唯一让崔宇峰欣慰的是陈莉带他领了一把92式手枪，两个备用弹匣，一共60发子弹。这手枪威力不错，相比过去的64式、77式犀利了不少。崔宇峰领回来的这一款是5.8毫米规格，弹匣有20发子弹，对抗起来不输蔡鹏飞的格洛克。 警用手枪一直是公安执法的软肋，有过血的教训。在西北地区，警方猝不及防之下和暴徒较量往往落下风，就是因为手枪弹匣容量小，携弹量不够吃了很多亏…… 虽然火力没有毒贩凶猛，但是崔宇峰倒是不怕，他还有自制的土手雷，那玩意儿可不是吃素的。 白如雪跃跃欲试，让崔宇峰教她打枪。崔宇峰想着在乡下地方闲着没事，教下白如雪无妨，万一哪天派得上用场呢。 于是，第二天，崔宇峰把院子门关了，开始传授白如雪射击的窍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五塘村风平浪静，而广深乃至全国好几个省市，一场追缴蔡鹏飞集团资金链的行动悄悄拉开了帷幕。 …… 冬瓜开车在狂奔。几台警察闪着红灯滴溜溜地在追，也不晓得追了多久。 冬瓜大喊：“上高速！甩掉他们！” 冬瓜的车“砰”地一声撞碎高速公路通道的栏杆，一群交通服务人员一惊一乍地跑出来，冲着冬瓜的车尾大呼小叫。 几台警车呼啸而过…… 高速公路上响起激烈的枪声。冬瓜的车里伸出两把aks-74u自动步枪朝着追来的警车“突突突”喷着火舌。车后的警车毫不示弱，两把97式自动步枪开始还击。高速公路上弹雨横飞。 “妈个逼的，打！给老子见车就打，把路上的大货打爆，把高速路给堵上！”冬瓜拍着方向盘给两个小弟下命令。 轿车狂奔着接近一台大货车。 “突突”的枪声响起，高速公路一台大货轮胎瞬间被打爆，失控的大货轰然一偏，像一座山一样倾倒下来，满车的货物哗啦哗啦顿时塞满了公路，大货车横着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一路扫过几十米才停下来，整个高速公路一片狼藉…… 省厅的刑侦总队办公室，唐处和老莫还有两位警察在汇报工作。 老唐在说话：“……白如雪的提供的情报很准，四川凉山、陕西吴起两地经过排查，一共排查出40多张资金流动异常的账户，现已经全部申请冻结。两地合计总涉案金额1个多亿。具体汇入和汇出牵涉到2家地下钱庄。经侦总队的同志进一步在跟进。” 老刘很兴奋：“这么说，还会有更大的战果喽？” 旁边坐的是经侦总队的警察，一个中年大叔。 中年警察说：“领导，钱庄比毒贩的毒资含金量更足，这一次我们顺藤摸瓜可逮到大鱼了。去年我们破获一个地下钱庄，一年20个亿的流水，我们一下缴了8个亿的资金，赚大了。这一次嘿嘿……” 老刘指头一点：“加紧！加紧！不要放过。” “放心吧，盯着呢。” 老刘搓搓手：“还有吗？” “逮到8个下线办卡的小毛贼。四川5个，吴起3个，有的已经招了，还有的正在审讯当中。有点可惜……”老唐说，“我们根据口供摸到了蔡鹏飞的得力手下郭冬生的线索，给他跑了。那个郭冬生凶狠狡诈，很难对付。” “那个师爷呢？” “暂时还没师爷的线索。” …… 一幢郊区小别墅里。冬瓜和伟弟，还有一个中年人坐在沙发上。那位中年人就是白如雪嘴里的“师爷”了，蔡鹏飞的财务总监。蔡鹏飞阴沉着脸，抽着烟一言不发。 “你们得想想，是哪里出了问题。”蔡鹏飞喷出一口烟，语气倒是听不出焦躁。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摇摇头。 “会不会是艾米？”蔡鹏飞提示。 师爷想了想说：“不会吧，艾米没参与我们的事情。” “那你们说，除了她还有别人么？” 众人沉默。 蔡鹏飞继续道：“冬瓜和师爷办的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都在座。没其他人了。” 蔡鹏飞手一指师爷，冷声道：“难道是你？” 师爷脸都吓白了，连连道：“飞哥，我都是在阎王生死簿上点了名的，我哪里会干这种事？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呀。” 蔡鹏飞转头盯着冬瓜。 冬瓜苦笑：“飞哥，我怎么跑回来的你还不清楚？在高速公路上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蔡鹏飞又瞅了瞅伟弟。伟弟嗫嚅了两下：“飞哥……” 蔡鹏飞自然不会怀疑伟弟，伟弟是他最贴心的马仔，手头占满了人命，不可能背叛他。 伟弟想了想，陪着小心说：“飞哥，是不是师爷和冬瓜不小心说漏嘴的……” 什么？师爷和冬瓜立马对着伟弟怒目而视。 唉——蔡鹏飞长长叹了口气：“傻逼！如果说是无意泄露的，两地最多发现一地，不可能全部着了警察的道儿。” “应该是艾米。”蔡鹏飞眼睛眯了起来。 师爷说：“不会吧？艾米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哼！你们小看艾米了。她是个人精，她什么都知道，她会从她自己的卡推测到师爷，然后是冬瓜，你们和艾米混久了，自己露了蛛丝马迹恐怕都不知道。除了这个解释能合理，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老子最担心发生的事情想不到居然是这个……”蔡鹏飞狠狠地咬着牙，“艾米不能留啊。” 第3章 筹备抓捕 五塘村很平静。 广南的春季没有大地苏醒的蓬勃，这里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看不出季节变迁。直到村头村尾的小农机突突响了，忙忙碌碌开始了春耕，才晓得一年之计播种的季节来临。 村里的壮劳力做生意的做生意，打工的打工，没人有兴趣伺候家里那几亩水田。这时候从江西、湖南、贵州下来承包耕地的小老板开始活跃起来，带着伙计和家眷像候鸟一样南下。五塘村的地都是包给了这些外乡人耕种。 村里没有因为青壮年的离开而清冷，反倒因为有了异乡人显得有些热闹。这些异乡人吃苦耐劳，都是种田的好把式。他们拖家带口，操着一口古怪的乡音往来于村里的田间地头，赓续着五塘村历经千年即将消逝的农耕文明。 白如雪的日子也很平静。 白如雪和崔宇峰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不同的三观和生活习性让他们俩在琐事上经常磕磕碰碰，然而，有一个共同点神奇地将他俩粘合在一起：那就是胸无大志。 大头兵出身的崔宇峰没啥人生追求，他秉信勤劳致富、勤俭持家。正如同他贴在院子门口那副春联所写的：勤俭人家先致富，向阳花木早逢春。把家打理得干净清爽，每天不让自己闲下来，就是过日子最好的状态。 他每天种菜养鸡，还养了几只大白鹅，买了两只小猪仔搭在叔公家伺养。崔宇峰说来年春节杀猪，便可以吃到地道的土猪肉了。 用胸无大志对照白如雪并不准确，她单纯就是懒，奇懒，酱油瓶子倒了都懒得扶说的就是白如雪这种人。和崔宇峰在一起生活，她很惬意。懒人一旦对环境形成了依赖，便会变得宽容、理性。 归纳一句，在兜里不差钱的情况，崔宇峰和白如雪现在过得很舒服、很和谐。 日子就在表面的平静中一天一天过去，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然而，村里还是有些小变化，只是五塘村的乡民浑然不觉。 首先，五塘村来了两位驻村干部。一个姓李，一个姓周。一个30岁左右，一个是小年轻。 村支书和村主任受宠若惊。以往县里派遣驻村干部最多一位，这次来了两位，显然是对五塘村莫大的关怀。村主任忙不迭地在村委腾出了房子安顿两位干部，鞍前马后尽心侍奉领导，唯恐丁长庚、丁长林的悲剧重演。 年长一些的驻村干部叫李韶华，年轻的叫周小平。没错，这两人是警察。 村口大榕树下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修鞋的鞋匠，胡子拉碴一口外地口音， 与此同时，村小学来了两位实习老师，一男一女，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美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位村干部、两位实习老师、鞋匠在崔宇峰家里碰头了。教美术的老师是一大队着名的母老虎陈莉，崔宇峰和周小平的顶头上司。村干部李韶华同志是特警队借调的一个中队长，据说是个神枪手，拳脚功夫也了得，处理过不少恶性事件，经验非常丰富。教语文的小伙儿是他从特警队带过来的抓捕手，鞋匠则是缉毒队陈莉的组员。 根据上级指示，五塘村现场布控组正式成立，组长是特警队调过来的李韶华。 李韶华同志一行人对崔宇峰同志的厨艺大夸特夸。 李韶华剔着牙花子说，在广深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川菜，原本以为发配到这乡下要受点苦，没想到还能吃到好东西。哎，还有，崔宇峰同志不要那么客气，茅台就免了，太破费了，一般的啤酒白酒都行。 陈莉说，李队别那么客气，瞧见崔家门口停着的那个大g吗？崔家有富婆，喝茅台喝得起。 陈莉的话顿时让大伙儿眉开眼笑。 白如雪笑嘻嘻地不吭声，她就是喜欢热闹。 鞋匠有委屈。他说，就你们几个会享福，都是驻村干部、教师。老子干这个鞋匠亏死了，天天呆在村口修鞋，也没几个钱赚，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今天好容易今天在小崔家打个牙祭。 崔宇峰说，你住哪儿？ 鞋匠说，在你们村里租了个破旧的民房，200块一个月不包水电，做饭还得自己做。我每天要在村口呆10个小时，中饭吃馒头都是我早上自己做的。 李韶华说，你吃饭去老乡家里搭伙吧，让人家给你送饭，你出钱。 鞋匠说，这村里的排外，不给我做饭。还好我找了几个种地的贵州老乡，他们中午给我做饭，5块钱一顿。都是穷苦人好说话。 大伙儿都同情地看着鞋匠。 白如雪本来想说，我给你送饭呀，想了想，不对。这太容易给人看出来了，自己不是专业人士最好少出馊主意。 李韶华喝了半斤茅台，话多，他发表感慨，说，干警察，最怕的就是布控蹲守，这一次在五塘村也不晓得会蹲到什么时候。李韶华拍了拍鞋匠说，我们几个确实你辛苦一点，到时候评功给你奖金弄多点。 白如雪说，干警察还怕蹲守么？ 李韶华说，你不都看到了？警察也是普通人，一样拉屎放屁。别看电视看多了以为警察都是绿箭侠都是兰博。很多警察其实打架还不如普通人，脑瓜子也不见得有多灵光。警察和普通人相比呀，只有三个特点，一个是耐烦…… 李韶华开始抽烟。 白如雪问，第二个呢？ 还是耐烦。 第三个呢？ 耐烦、耐烦。 白如雪撇撇嘴，我当时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呢。 李韶华笑笑，说了你也不懂。 陈莉和崔宇峰几个却是忍不住微微点头，这个老特警说话浅白，却是至理名言，一言道出刑侦工作的真谛。这年头，干掉一个人只需要扣动扳机，和犯罪份子的较量往往在于专注和细致，在于拼比耐受力。 李韶华说，前年他们特警队配合刑警在山里蹲守一个持械杀人犯，三个人在半山腰一个瓜棚里足足蹲了10天，浑身臭得不行，人都饿瘦了5斤。太遭罪了……相比之下，五塘村这个条件简直就是天堂啦。 周小平深有同感，说他和一个同事蹲守一个毒贩，在毒贩家门口租了个小房子，一天24小时轮流看着，守了一个月，人都快憋疯了。搞蹲守的一般完成任务都要休个假，要不会精神失常。 陈莉瞅了一眼白如雪，心说，白如雪，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派人去你老妈家了吧？你说得轻巧一句话。哪里那么简单？白如雪自然晓得陈莉的意思，撇撇嘴没说话。 …… 大伙儿吃饱喝足一顿吐槽之后，李韶华来了个总结：好了，吹牛打屁到此为止，谈正事儿吧。 崔宇峰堂屋里。 崔宇峰在一个长条桌上掀开一块窗帘布，一个漂亮的沙盘模型出现在众人眼里。上面山峦、村道、老百姓的房屋、溪流……无一不清清楚楚，旁边还有几排小字标刻着比例尺。 众人眼前一亮。 李韶华赞道：“这沙盘做得好，标准的部队参谋作业，不是军校科班生可干不来。”李韶华转头问崔宇峰，“你做的？” 崔宇峰腼腆地笑笑：“李队别那么说，这是小儿科。” 鞋匠也赞道：“省厅人才济济啊。”陈莉和周小平脸上止不住笑意。 白如雪插嘴：“他就是个辅警！二狗子。” 众人纷纷侧目。崔宇峰说：“你没事儿外面转转好不好？我们谈事儿呢。尽捣乱。” 第4章 移花接木 堂屋里响起李韶华的声音，他在主持大局。 “微信工作群都加了吧。” “哎，务必24小时保持联络，马虎不得。” …… “五塘村的地形不复杂，进入村子只有村道一条道，完全可以监控。蔡鹏飞的人要进入五塘村乘坐的交通工具只有私家车，他们别无选择。因此，村口是我们获取毒贩行踪最重要的一个观察点，鞋匠老弟你可得辛苦一下了。不仅要观察外地车辆，本地车辆也要留意。” 鞋匠点头称是。 “注意看这里，伏击地点选择小崔的家是最好的点儿。这里没有左邻右舍，不会造成无辜群众的伤亡。因此，我们必须把抓捕地点、交火地点控制在以小崔家为中心的方圆500米范围内。否则，麻烦就大了。大伙儿明白吧？” 众人点头，这没毛病。 “毒贩的车辆进入村尾小崔的家，村口也是他们唯一进出点，必须卡死。村委会的位置在这里，距离小崔家不到1公里，我和小周这里得到讯息可以5分钟之内可以赶到现场。如果发生交火，我们可以从后面攻击……” “村小学位置在这里，喏，这个地方，地势较高，可以观察到小崔家的情况。发生交火3分钟赶来支援问题不大吧？” 陈莉和美术老师点头，没问题。 “所携带的枪支注意收藏，别给人瞧见了引起群众骚乱。” “好了。五塘村大致的部署和安排先说这么多，细节大伙儿再补充。外围的支援力量我明天去镇派出所和镇武装部接洽，他们怎么具体安排你们等我的通知。”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我们需要搞个模拟攻防沙盘推演。设定，案发时间分别为白天、夜晚两种背景条件。你们省厅对蔡鹏飞团伙比较熟悉，多次交手，你们设定几种蔡鹏飞团伙渗透侦察、武力突击的方法和策略，我们特警队来拆档。大家可以展开讨论。” “哎，注意计算对方火力配置。” …… 广深市美食街的大排档。 一个清秀白皙的妹子在大口吃着麻辣烫，沸腾的汤锅里依旧是豆皮、薯片、茼蒿、蘑菇…… 妹子的小嘴在嗖嗖着，她吃得欢。 “飞哥，你把墨镜摘下来好不好？你这样看着我，又不动筷子，我都紧张啦。”妹子在发嗔。 蔡鹏飞缓缓把墨镜摘下，微笑：“佳琪，你今年大四了对吧？” “是呀飞哥。” “准备怎么安排？” “学校都没课了，我眼下准备毕业论文，然后实习找工作呗。”佳琪嘴里塞进一口蘑菇。 “准备去哪儿上班，有计划么？” “我都没想好。我学英语专业的，现在翻译不吃香了，我好多师姐师兄都转行了。”妹子眼神有些迷惘，顿了顿，说，“我恐怕去考个私立学校的英语教师先。同时，准备考编吧。” 蔡鹏飞说：“你男朋友什么态度？” “男朋友？”佳琪有些羞涩，“飞哥，您是说您见到的那个小胖子？” “唔，我见过他，他的眼神我看得出来，小胖子喜欢你。”蔡鹏飞摸出一支烟缓缓点上。 佳琪停下来筷子，犹豫了两秒：“吹了。” 蔡鹏飞怔了怔：“他敢蹬你？” “是我把他蹬了，他就是个妈宝。我不喜欢。” 蔡鹏飞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想好了，我的男朋友必须是那种酷酷的，帅气的，高挑的，有着大长腿的男子汉……”佳琪声音变得小小的，像蚊子在嗡嗡，“能天天请我吃麻辣烫，他不吃，但是会看着我吃。他看我眼里只有疼爱，就像哥哥疼着妹妹，像父亲疼着女儿……” 麻辣烫摊子安静极了，以至于周遭闹市的嘈杂特别清晰。 蔡鹏飞把墨镜重新戴上，靠着椅子轻轻地喷出一口烟…… “吃啊，看着我干嘛？”蔡鹏飞咧嘴一笑，笑得很温暖。 佳琪揉了揉眼睛：“我吃饱了。” “佳琪，你有1米68吧？”蔡鹏飞好像不经意地问。 “1米67，穿高跟鞋会有1米7。”佳琪脸红得像番茄。 “你很漂亮。” 佳琪脸儿愈发地红了，抬头望了望蔡鹏飞，眼里闪着光。 蔡鹏飞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佳琪：“你看看，这个人漂亮吗？” 佳琪疑惑地拿过手机，认真看了看：“真是个漂亮的小姐姐，咦？她还和我有点像呢。” “像。”蔡鹏飞点点头：“都是丹凤眼、高鼻梁。” 佳琪仔细端详着照片：“真漂亮呀，我可没她好看……” 蔡鹏飞弹弹烟灰：“你想变成她吗？” 佳琪说话有些磕绊了：“啊？……” “我带你去整容，你会和她一模一样。”蔡鹏飞微笑，嗓音充满磁性。 “飞哥，我为什么要变得和她一模一样？这个小姐姐是谁呀？”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让佳琪有些反应不过来。 蔡鹏飞揉了揉鼻梁，语气有些沉痛：“是我的前女友，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了……” “难怪你现在都没结婚，原来是这样啊。”佳琪声音有些哽咽，眼圈红了。 蔡鹏飞没说话。 “呜呜——飞哥，您太可怜了。”佳琪在轻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蔡鹏飞拿出纸巾，温柔地擦去佳琪眼角的泪水。 “飞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想让我变成什么都行。”佳琪仰起脸儿，语气坚定。 “傻丫头！我把你变成丑八怪行不行？”蔡鹏飞捏了捏佳琪的下巴。 “行！” …… 蔡鹏飞光着膀子躺在宾馆的床上抽烟。 佳琪躺在他身边睡着，像一只温柔的小猫。白皙丰腴的身子缩在被窝里，露出洁白的脖子和一蓬黑发，一只白生生的胳膊搭在蔡鹏飞的胸口。 蔡鹏飞把佳琪的胳膊轻轻放进被窝。对不起啊大口明，飞哥食言了。你妹妹这么好的女人送给那妈宝男做老婆可糟蹋了。不要怪飞哥不仁义，你飞哥要干的是大事儿，你懂的。大口明你在天之灵好好保佑你飞哥马到成功吧…… 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蔡鹏飞抓过手机一看来电，立马坐直了身子：“阿姨，您好！我是小蔡……” 蔡鹏飞一边接听电话，一边飞快地起床穿衣服，招呼熟睡的佳琪快快醒来…… 蔡鹏飞挂掉电话，把手机包裹在酒店用的杂物袋里朝着对面楼上的天台狠狠甩了过去。 …… 第5章 猎物上钩 一个警察急匆匆地走进老莫的办公室。 “莫队，技术侦察科那边有消息，武汉徐教授那边联通了蔡鹏飞的手机，手机定位显示蔡鹏飞就在广深市区。” 噢？老莫一惊：“确定是蔡鹏飞？” 警察点头：“确定。” 老莫一拍桌子：“终于上钩了。” “要不要通知特警队协助抓捕？” 老莫说：“不能在市区惊动他，市区根本无法实施抓捕。” “手机信号源还在呢。他即使手机关机，内部芯片激活状态下我们还是能找到他。他人现在就在安岗区一家酒店里。” 老莫冷笑：“蔡鹏飞比狐狸还狡猾，他人估计已经不在现场了。通知三华县那边猎物已经上钩。” …… 下午黄昏时分，广深郊区的一幢老旧的民房里。蔡鹏飞在客厅喝着茶，师爷推门进来了。 蔡鹏飞瞅了一眼师爷。 师爷说：“飞哥，我刚才去安岗区那边大厦看了，您扔掉的手机还在那天台，没有警察去捡。我找了大厦的保安打听，也没有听说有警察进出过那个大厦，那一片根本就没啥动静。” 蔡鹏飞眉头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警察居然不会监控徐老太的手机？这不正常。难道是我多虑了？” 思索片刻，蔡鹏飞问师爷：“这事儿你怎么看？” 师爷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飞哥，这恐怕是个坑吧。省厅这帮人比鬼还精呢。” 蔡鹏飞沉吟不语。 门口响起脚步声，伟弟拎着两大袋打包好的食物走了进来。 “飞哥，吃饭了。”伟弟把袋子打开，拿出几个饭盒。 几个人坐下吃饭盒。 还没吃两口，冬瓜来了。 冬瓜说：“飞哥，梅山那边有眉目了。” 几个人都停住望着冬瓜。 “去梅山林场工地打听到的消息，那边林场拆建要改成寺庙，之前那院子拆了。护林员崔宇峰去了他老家三华县五塘村。” “飞哥，您知道崔宇峰在他老家干嘛吗？狗日的在老家五塘村准备建房子修别墅，还和艾米在一起！” 蔡鹏飞没心思吃饭了，把饭盒放下：“消息确定？” “确定。梅山林场打仗的事儿那山上的人都知道，我派了个小弟去工地揽活儿，找当地工人打听到的，错不了。” 徐老太的电话，加上林场打探的消息，这两件事一重合，看来是没有什么疑问了，人在秀山镇五塘村！ 蔡鹏飞把饭盒往桌上一推，摸出一支烟。 伟弟知道他老大的心思，说：“飞哥，这个事儿您可得考虑周全，公司这阵子资金吃紧，大伙儿都忙着收款，广深这边人手有限。” 蔡鹏飞目光缓缓扫过师爷、冬瓜，目光有征询的意味。 师爷犹豫了一下，说：“飞哥，反正艾米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我们该被折腾得也折腾得七七八八了，警察还能从我们这里搞什么油水？要不……”师爷看了看冬瓜和伟弟，口气有些商量的意味，“放过艾米算了？” 冬瓜有不同意见，冬瓜说：“艾米还知道我们在境外的工厂。” 师爷说：“怕个屁，阿富汗那边打着仗呢。美国人还在和tlb死磕着，中国警察去抓人都不够两边都人塞牙缝，这种情况他们没有办法境外执法。” 蔡鹏飞抽着烟，他看得出这三个手下在警方的强力追剿下有些摇摆。毕竟，和强大的国家强力机关对着干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搞不好又要丢下一堆人命…… 蔡鹏飞缓缓道：“我其实也不想让兄弟们犯险，干咱们这一行那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警方的厉害。这些日子我回顾了公司的状况，钱没少挣，命也没少丢。我想了，我们的经营业务太单一了，目标太大，眼下到了考虑部分业务转型的时候了。” 转型？三个下属大眼瞪小眼。 “算是一次尝试吧。”蔡鹏飞笑笑，“艾米让我们一下去掉一个亿，还连累两个钱庄，我得想法子把这损失补回来。” 冬瓜小声问师爷：“钱庄那边什么情况？” 师爷低低声道：“ 10多号人进去了，冻结和收缴的资金将近20个亿。两个钱庄老大和飞哥都快翻脸了……” 蔡鹏飞冷眼扫过，师爷立马闭嘴了。 “具体该怎么办，这事儿我还在筹划。你们听我招呼就好。但是艾米，我们不能放过她，放过她我们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蔡鹏飞说，“护林员那边先派人去落实下情况。师爷一个人去，人越少越好。” 师爷大着胆子说：“飞哥，万一那村子是个坑呢？” “是个坑也要跳。”蔡鹏飞语气平静，“富贵险中求。你先去看看再说。” …… 白如雪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补鞋。 鞋匠一脸不高兴，鞋匠说：“你来干什么？添乱？”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我照顾一下你的生意，顺便看看你补鞋的手艺咋样啊。” 鞋匠说：“白如雪，你认真的吗？” 白如雪咯咯咯笑起来。 这阵子五塘村来了五个便衣警察，给白如雪带来许多新鲜感。白如觉就好奇这些便衣警察怎样干活，她觉得有趣，该是和电影里扮演的特务一样么？哈哈，白如雪想想都觉得好笑。 白如雪先是去陈莉上课的课堂参观，陈莉讲语文课，白如雪装模作样旁听，还故意挤眉弄眼，陈莉气得连课都快上不下去了。 白如雪还去村委会串门子，见李韶华和周小平一本正经地和村民沟通工作，她就笑吟吟地静坐旁听一会儿，搞得李韶华和周小平如坐针毡。 李韶华在微信群严厉批评崔宇峰没有看好家属，还警告白如雪不要乱跑乱动，否则出了事情会自食恶果。 崔宇峰为了这事儿没少和白如雪拌嘴。白如雪振振有词，说我和你们警察在一起，我都不怕你们反倒害怕，胆小如鼠……把李韶华和崔宇峰气得够呛。 鞋匠瞅了瞅大榕树下一群老头老太小媳妇儿，压低了嗓子说：“上午接到莫队电话，蔡鹏飞可能会派人来了，从现在开始你得当心点儿，别抛头露面。老是不听打招呼。” 白如雪大声道：“补鞋！啰嗦什么？” 鞋匠说：“你这个鞋我补不了。” “为什么补不了？” 鞋匠忍了忍，说：“你这鞋皮子太贵了，我这儿没材料。这个鞋子要拿到城里的专卖店去养护。” 白如雪点头微笑：“你是懂得补鞋的，像个鞋匠的样子。” 鞋匠黑着脸说：“滚吧。” “哟，生气啦？”白如雪强忍着笑。 鞋匠无奈地摇摇头。 白如雪从兜里掏出两包中华烟塞了过去：“拿着。” 鞋匠一愣：“你这是干啥？” “你们几个就你最辛苦呀，我代表组织来慰问一下你不好么？你看看啊，李队和周小平天天在村委喝茶吹牛，陈莉和那个小警察每天才两节课，悠闲得很，就你最累了。” 鞋匠把烟往兜里一揣，语气缓和了许多：“行了，谢谢关心啊，我们队里就我长得糙，最适合扮鞋匠。咳，你还是赶紧走吧。姑奶奶算我求你了。” 哈哈哈，白如雪施施然走了。 …… 第6章 相互打探 李韶华在微信群里发布消息：即日起，白如雪必须禁足，不允许再走出院子。 白如雪在微信群里发各种愤怒的表情各种抗议，没人理她。 崔宇峰对白如雪说：“白如雪，你不能再任性了，梅山林场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这个火秧子，还没得到教训么？一点不起眼的小事都会不经意地爆雷知道吧。” 白如雪说：“就你啰嗦，我怎么会不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行吗？你还是忙你的吧，我不用你操心。” 崔宇峰确实有点忙。 崔宇峰把李韶华的推演完善了许多。李韶华最初的意见是，五塘村偏僻，村道是条断头路，车辆进出只有一条道，只要把控村道、省道出入，蔡鹏飞来的人会插翅难飞。毕竟，靠两条腿跋山涉水想从五塘村脱身绝对不可能。 崔宇峰在云南服过兵役，他说毒贩一般擅长丛林战，翻山越岭也是毒贩的强项，极有可能蔡鹏飞的人会从山上的林子里渗透，所以，五塘村周围的山峦也需要布防。 崔宇峰讲得有道理，但是李韶华没辙。李韶华说，情况还不明朗，眼下的布控不能兴师动众，来个大队人马不现实，只能依靠布控小组自己的力量因地制宜。言下之意，他，包括上面的领导也拿不准蔡鹏飞会不会真的来，目前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 李韶华安慰崔宇峰，秀山镇武装部他去过了，基干民兵组织搞了几次紧急动员演练，效率还不错。届时能派得上用场。 派出所田所长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也有在省道上布控，来五塘村的车辆他们也有人监视，会配合的。 崔宇峰倒是不担心老田配合。他自己也和老田通过电话，老田一提到蔡鹏飞就咬牙切齿，积极性毋庸置疑。 崔宇峰依旧不放心，他每天在自家院子后面的山峦上巡山一次，就像在梅山林场一样。哪个点儿适合观察他家的情况，哪片林子适合藏身，都一一看过。还在自家院子后面挑了几处地方设下套锁，万一有人从院子背后来个突然袭击也会有个预防…… 究竟有没有用，那只有天知道了。 …… 师爷骑着一台无牌旧摩托在村里转悠。 师爷带着一顶安全帽，满面尘土，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夹克衫，摩托车后面放着一个大大的牛仔包，一看就是外地来村里找活儿的种田把式，丝毫没有引起村里人的关注。 忙了两天，师爷和几拨贵州湖南包地的小老板聊了聊，在他们的工棚里蹭了几顿饭，装模作样谈了谈工钱，也没搜集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这五塘村小村子看起来风平浪静，一派祥和的人间烟火…… 崔宇峰家的宅子师爷没有接近，而是骑着摩托车兜了几圈，瞄了几眼大g，把地形大致看了看。 没啥动静呀。师爷和蔡鹏飞通电话。 “飞哥，看不出有警察布控。” “多留意留意，人家布控还告诉你呀。小心驶得万年船。” “都看了，没问题。艾米确定是在崔家的老宅子里住着，村里人都认识她，说她是个城里的大富婆大美女，偶尔还在村里晃悠。艾米住的地方很好找，院子外面停着一台奔驰大g。” “再看看，多和本地人聊聊，没什么发现就回来。” “是，飞哥。” 师爷挂掉手机，看了看村口的大榕树，下面一堆老少爷们男男女女的在晒太阳聊天。想了想，师爷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笼着袖子也往大榕树底下凑。 村里的小媳妇儿看师爷脏兮兮的，笑笑地给师爷让出个地方。 崔宇峰的四叔正在一边抽烟一边和人扯蛋，瞧见了师爷说：“老弟，五塘村里活儿好找吗？” 师爷说：“不好找，你们这地都包出去了，没有东家了。” 四叔说：“这都开春了，你来晚了。要谈地，得等今年秋收后去村委找人。谁家的地要包那里村主任那里有名单呢。” 师爷说：“嗯呐，只有等今年秋收了。看来，今年一年要坐吃山空。” “老家哪儿的？” “四川。” “唉，这年头都不容易啊，我说我们秀山穷，想不到四川还有比我们更穷的。” 四叔和几个闲汉一阵感慨。 一个闲汉说：“哎，你要有手艺也行啊，在村里摆个小摊挣点小钱，熬到秋收再谈包地也可以嘛。”闲汉指了指旁边的鞋匠，“这伙计就是有个手艺，一天赚个十块八块也能填饱肚子。他也是打算年底谈包地的。” 鞋匠双手捂着裤裆，眯着眼晒太阳，听到闲汉扯上他，冲着这边笑了笑。 四叔对鞋匠说：“哎，老弟，我们村里拢共才几百人口，你这修鞋我看生意也清淡，一天能挣10块钱么？” 鞋匠说：“光补鞋挣不了，我还能修伞，修拉链，勉强够糊口呗。这村子我最多做三个月，没生意我还得挪窝。” 师爷看到鞋匠，心里一动，这鞋匠天天猫在村口，没人有他知道的事情多。 师爷挪了几步，走到鞋匠的摊位前蹲下，说：“老弟，在这儿摆摊多久了？” 鞋匠还没来得及回答，四叔说：“这老弟来了一个多星期了。” 噢？师爷认真瞅了瞅鞋匠。一脸络腮胡子，脸上好像没洗干净，一双手黑不溜秋的，像个鞋匠的样子。 师爷递过去一根烟：“老哥，哪里人？这村子看起来不排外，人都挺好的。” 鞋匠眯着眼细细观察着师爷，一口四川腔，满嘴大黄牙，头发油油的从额头耷拉下来，皮肤黝黑，像个包活儿的。 “江西的。”鞋匠接过烟说：“这村里的人是挺好，就是不能搭伙吃饭。” 噢，师爷蹲着挪了挪，眼珠子一瞥，猛地发现地上的几颗烟头……虽然烟嘴被踩得扁扁脏脏的，但是那烟头上“中华”的字迹却是清清楚楚。 师爷心里剧跳，若无其事地问：“老哥，这村子还安全吧？” 鞋匠吐出一口烟：“乡下地方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这里丢只鸡整个村子都晓得……” “噢，那敢情好，呵呵。”师爷干笑两声，缓缓站了起来。 …… 第7章 互露马脚 师爷蹬着破摩托走了。 鞋匠把烟头一扔，习惯性地踩上一脚，用力转了转脚脖子。 鞋匠呆了一呆，他看到了自己扔掉的中华香烟的烟头。没错，鞋匠是个老刑警，他此刻有想法。 鞋匠望着师爷远去的方向，挠了挠一脸的络腮须，眨巴着眼睛…… 李韶华在崔宇峰家喝酒吹牛，一起吃饭的还有周小平。驻村干部吃吃喝喝这种事情在乡下再正常不过，李韶华和周小平很坦然，没有心理负担，所以吃得很高兴。 李韶华喝了口茅台，说：“母老虎怎么没来蹭饭？” 周小平说：“她吃学校食堂。” “有点可惜，小崔这么好的手艺，就我们俩村干部独享了。”李韶华说：“要这么在五塘村蹲守，我可以考虑在这儿长期隐居。” 李韶华冲着周小平挤挤眼，两人嘻嘻哈哈乐了。 白如雪说：“鞋匠估计不同意。” 李韶华说：“算鞋匠倒霉，人长得丑没办法。哪里像咱们，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干部。” 哈哈哈，几个人又笑了，连崔宇峰都忍不住咧了咧嘴。 白如雪说：“我觉着干警察真好玩。” “好玩么？”李韶华不同意白如雪的观点，“你知道广深每年有多少警察辞职？干警察一点也不好玩。” “为什么？警察会辞职？”白如雪好奇。 “说了你也不懂。唔，你应该懂才对，你老公不是警察么？”李韶华冲着崔宇峰努了努嘴。 “他还是试用期呢。”白如雪把“二狗子”这个词儿憋住了，大伙儿骂了她好几回，她长记性了。 “你们家不差钱，修别墅开大g，也不晓得怎么想的，偏偏让自己老公干警察。”李韶华摇摇头。 周小平提醒道：“领导，正能量、正能量。” “我说的是大实话啊，大实话就是正能量，警察不兴玩虚的。”李韶华说，“小崔，你师傅是谁？” 崔宇峰刚想说我还没来得及指定跟谁学呢，白如雪抢先说：“是那个母老虎陈莉。” 周小平龇龇牙，笑笑的没说话。崔宇峰也不好反驳白如雪，说不定就是呢。 “唔，陈莉啊，是个好师傅，顶聪明的一个人。咳，到现在还没嫁掉。”李韶华歪着头，“怕有28、29了吧？” 周小平说：“28！我也是警院毕业后跟她的。她师傅是唐处，唐老鸭。” “难怪，你也是个机灵鬼。啧，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留给了警队，奉献给了伟大的禁毒事业。喏，陈莉就是个例子。她是没机会找男朋友，估计也没那份心思吧。干警察的表面看着风光，其实一点也不好玩，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个社会最阴暗、最丑陋的事物，大多心里有病的。要么阴沉得像只老狐狸，要么一惊一乍像个神经病，真受不了这些人。” 崔宇峰喝着酒没说话，他认为李韶华讲得有道理。崔宇峰干的侦察员和地方又不一样，地形查勘、武力突袭任务占比较大，多是配合地方公安干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经历更多，看惯了吸毒人员的种种惨剧，每一次执行任务之后总是心里许久平静不下来。 白如雪说：“李队，你不也是警察？” “我不一样，我是特警，抓人打仗算我的，我干不来刑警。”李韶华砸吧了两下嘴，“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我还混不上去的话估计会分流到地方，转治安警或者片儿警。以后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办不完的案子，熬不完的蹲守摸排呀，连家都顾不上。” 周小平说：“李队讲得对，我现在就有病。” 李韶华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病了？” “你们特警干脏活，只管抓人打仗。我们不仅要干脏活还得干细活。审讯犯人还得讲心理疏导，讲共情，讲代入感，得先把自个儿感动一番……我这儿办过一些案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有一次审讯一个小妹，她男朋友吸毒贩毒，为了撬开她的嘴巴我硬是陪着哭了好几次鼻子。” “你真哭了？” “我没真哭，但是心里难受，我差点儿哭。” 李韶华说：“你会慢慢习惯的，时间长了你就变成神经病了。” 白如雪听得两个警察吹牛，又瞅了瞅崔宇峰，心说，小黑要变成神经病那可不行，熬过这一关口得让他辞职不干，回林场种菜养小鸡过安稳日子多好。 白如雪给李韶华倒酒，她喜欢听这人吹牛，聊聊警察的事儿好让自己对小黑日后的工作心里有底儿。 白如雪说：“李队，干警察挺危险的，你们害怕吗？” “怕，不害怕是假的。我第一次开枪手都是抖的。”李韶华说，“不是每个警察打架都厉害的，警察抓捕的时候挨揍很正常。警察其实也就是普通人。” “但是，”李韶华直了直腰杆，“警察身上有一身正气，邪不压正嘛，警察的气场能镇得住人。” 周小平附和道：“对！打不过也镇得住！犯罪份子是老鼠，咱们是猫，这叫血脉压制。” 周小平补充道：“拉稀的警察也是有的，我有一次和陈莉去湖南办案子，那边的警察配合我们摸排嫌疑人，个个他妈的不耐烦，有线索摆在眼前他们都不尿，嫌麻烦……” 李韶华说：“那要看谁督办了，领导下了死命令，他们不敢不办。就比如咱们现在这个案子，省厅领导亲自抓，大伙儿谁敢不听话？” 崔宇峰听得两个警察闲扯蛋，心想着，这警察纪律可比不上部队。部队那可是一声令下就绝对服从…… 门口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两个警察吹牛。 崔宇峰喊了声：“进来。” 鞋匠快步走了进来。 鞋匠看大伙儿在喝茅台，一屁股坐下来：“你们倒是会享福。” 大伙儿赶紧让坐，崔宇峰给鞋匠添上一副碗筷。 “生意好吗？”李韶华关切地问。 鞋匠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往嘴里送：“我他妈要靠修鞋过活早饿死了。” 李韶华说：“辛苦了。我们吃饭也不好喊你，岗位不一样。理解一下。” 鞋匠没空陪李韶华扯蛋，端起酒杯一口闷下去，把杯子一放，说：“李队，估计出了点儿问题。应该是蔡鹏飞的人来了。” 噢？在座的几个人都望着鞋匠。 鞋匠没有讲中华烟头的细节，他也拿不准。只是把他碰到师爷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鞋匠说：“五塘村的春耕都快过了，这个人来谈包地，值得怀疑。” 李韶华说：“就凭这一点？” 鞋匠说：“直觉。这人到处搭话，不太正常。蹲守这一阵子就碰到这么个人。” 李韶华说：“人家来村里揽活，不到处搭话行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提示鞋匠：“这人长什么样？什么特点？” “三七分头发，四川口音，中等身材，干瘦结实，三十五六岁年纪。农民工打扮，骑个破摩托车。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白如雪也很茫然，就凭这些她也无法判断。 李韶华一拍桌子：“调村道和村口的监控，去村委办公室。走！” 鞋匠说：“等我吃两口嘛，急啥？我还得向母老虎汇报呢。” …… 第8章 知己知彼 周小平趴在办公桌上操作电脑，身边站着白如雪和鞋匠。崔宇峰和李韶华坐在长椅上等他们俩确认。 “放大点、再放大点。”白如雪催促周小平。 “像素就那么高了。这家伙很狡猾，扣着一顶安全帽，脸上脏兮兮的，走路缩着脖子，他妈的，很懂得一些规避监控的门道。”周小平一边操作电脑一边骂骂咧咧。 陈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陈莉说：“情况怎么样？” 鞋匠说：“还在调监控。” 陈莉面向着白如雪：“能认出人吗？” 白如雪说：“我……我有些拿不准。” “文件打包发技术侦察科，让他们做脸部扫描对比数据库。我打电话看他们有没有人上夜班。”陈莉掏出手机。 果然是母老虎行事果断。 李韶华对崔宇峰说：“你看，你师傅办事真叫一个干脆。” 声音不大，陈莉却听到了，陈莉白了李韶华一眼，心想我啥时候收了这个徒弟啦？陈莉不急和李韶华扯蛋，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 陈莉的电话打完了，布控组的一群人静静地在办公室等消息，大伙儿相互看了看，一种无形的窒息般的压力悄然而至。这些人都经历过省二医院那场火拼，领教过蔡鹏飞团伙的手段。 陈莉盯着鞋匠：“如果这个人是蔡鹏飞的探子，来踩点的，你能否判断他发现你的身份？” 鞋匠脸色微变，他有些心虚。鞋匠说：“我感觉他会发现。” “为什么？你哪里出了破绽？” 鞋匠瞅了瞅白如雪，嗫嚅了两下：“直觉……” “直觉？这种事情你和我说直觉？”陈莉气道：“老皮，你都是老刑警了。” 事关重大，鞋匠可不敢隐瞒，叹口气说：“我抽中华烟，烟头扔地下，估计给他看到了……” 噢——鞋匠一句话蹦出来，现场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忍不住长吁短叹。 李韶华摇头：“你一个破鞋匠，抽中华……你能啊你！老皮，你好糊涂啊。” “我那会儿刚好没烟抽了，烟瘾上来也懒得跑超市，正好……”鞋匠结结巴巴地道，“我这也是估计，是一种假设。” “假设？”陈莉怒道：“谁让你一个鞋匠布控的时候抽那么好的烟？这都是入门级的低级错误！布控你该抽什么烟还要我教你啊？说！你的中华烟哪儿来的？我记得你平时都是抽利群的！” 鞋匠抿着嘴没吭声。陈莉好像想起什么，目光缓缓转向白如雪。 白如雪说：“你们聊，我还有事。”白如雪作势就想走。 “站住！”陈莉冲着白如雪吼了起来。 “哎，都别吵了。文件传过来了。”周小平叫了起来，打断了陈莉的咆哮。 “白如雪，过来一下，看看这图像资料。”陈莉放低了音量。白如雪还得留着有大用场，不能对她太凶。陈莉看得出来，那中华烟八成就是她逗弄鞋匠出的幺蛾子。 白如雪慢吞吞地往电脑边挪，嘴里嘟囔着：“让我看可以，但是你不能生气，不能骂人。” 崔宇峰在一边看得出白如雪又闯祸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崔宇峰走过来拥着白如雪往电脑边走：“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白如雪只是粗粗瞄了一眼电脑便脱口而出：“他是师爷，名字叫李平安。” …… 广深郊区的老宅子里。蔡鹏飞、冬瓜、伟弟、师爷几个在喝茶，客厅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显然几个人商量事情很长时间了。 蔡鹏飞眯着眼，一直没说话。 师爷带回来的讯息他们几个通过一番讨论，在五塘村一定有一个天大的坑在等着他们。 师爷终于说话了：“飞哥，这事儿您看怎么安排？” 蔡鹏飞依旧没表态。 师爷和伟弟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不晓得蔡鹏飞心里在想什么。 伟弟跟蔡鹏飞最久，和蔡鹏飞关系最为亲近，他知道蔡鹏飞的思维和常人不一样，干事情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越是众口铄金不能干的事情，他越喜欢冒险一博。蔡鹏飞管这个手段叫逆向思维，有时候会出奇制胜收到奇效。 伟弟鼓起勇气说：“飞哥，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警察拉开架势等我们，那我们就再满足他们一次！我的意见是，干！” 冬瓜一个哆嗦，忍不住瞅了瞅师爷，师爷面无表情，肚里却把伟弟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这他娘的不是送货上门吗？ 冬瓜和师爷却不晓得伟弟这番话是打算救他们的。 蔡鹏飞瞅着伟弟微笑：“你真是那么想的？” 伟弟“唔”了一声。蔡鹏飞又把目光转向冬瓜：“你呢？” 冬瓜刚要张嘴，看见伟弟目光游离，鬼使神差地也跟着点头：“干！”师爷也只好说：“干吧，听飞哥安排。” 蔡鹏飞笑笑，他听得出几个心腹语气中的不自信。不过还好，士气可用。 蔡鹏飞站了起来，在客厅踱着圈子，一边在梳理思路：“干肯定要干，但不是现在。我总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 伟弟几个人顿时心里一松。 “警察布控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他们需要极大的耐心。时间长了，自然会松懈。我们再等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冬瓜说：“飞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公司现在的财务状况很不好，被艾米祸害了一把资金链很紧张，我和几个钱庄老大现在关系还僵着。现在急需要一批资金填补漏洞，还得花点钱修复一下钱庄的关系。要不坏了名声，以后钱庄那个圈子不带我们玩了。眼下先办这些事情。” 嗯，师爷几个人都点头，还是老大考虑周全。 “五塘村的事情，先晾着。什么时候动手你们听我安排。” …… 一家医学美容中心办公室。蔡鹏飞面前坐着一个大夫。大夫和蔡鹏飞说话嘴里透着客气：“蔡先生，这种情况急不得，您女朋友的脸部要完全修复，起码要三个月。我们用的是最先进的韩国微整形技术，全程微创，恢复期缩短到两个月，这是我们尽的最大的努力了。我敢说，全中国也找不出几家。” “两个月……”蔡鹏飞微微点头，“挺好。” “您放心，您女朋友年轻，胶原蛋白丰厚，手术也很成功。她脸廓曲线好，原本就很漂亮，这么一个微整形下来，都能赶上电影明星了。呵呵。”大夫继续恭维着蔡鹏飞。 蔡鹏飞笑笑，随手扔给那医生一个小信封：“拿着，费心了。” 第9章 难以抉择 崔宇峰家的院子里。 “我得回广深了。”李韶华对陈莉说。“家里一堆事。我小孩今年小升初，成绩一塌糊涂，我不在家我老婆根本降不住他。一天到晚不肯做作业，只知道看电视刷手机。我家那口子三天两头打电话向我吐苦水。还有，我们特警队也很忙，这阵子迎接上级检查任务特别多。里里外外都是事儿。” 陈莉不高兴：“这事儿你问我我可做不了主，你是布控组组长，你有什么问题只能向领导请示。” 李韶华说：“我找我们特警总队领导请示了，领导说让我和你们大队负责人沟通。” “那你找谁沟通了？” “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李韶华坐在枇杷树下的茶几旁边抽着烟。在五塘村呆了快半个月了，什么情况也没发生，特警队两个人首先失去耐心了。 “我不同意！”陈莉硬邦邦的来了一句。 李韶华好像知道在母老虎这里会碰钉子，转身向一旁的崔宇峰吐糟：“小崔你看看啊，我们特警队平常出勤只是协助抓捕，干的活儿都是短平快，不带这么长期蹲守的。我们那边也有自己的工作，你们刑侦总队办案子不能这样，抓壮丁不能这么抓。” 崔宇峰目前的身份只是小卡拉米，两个头儿有争议他也不好表态，崔宇峰没吱声。崔宇峰心说，走了也好，我那茅台都给你喝光了。 “我们抓壮丁？李队，这话我不爱听啊。这案子是大领导督办，你们特警队要不要撤你自己看着办。”陈莉气鼓鼓的。 白如雪从旁边遛达过来，说：“强扭的瓜不甜，李队你们撤就撤吧。五塘村风平浪静，我看你们确实也没啥事可干。” 崔宇峰使了个眼色，示意白如雪别乱发言。陈莉果然瞄了白如雪一眼，脸色相当不好看。 白如雪插了句嘴，双手揣兜又遛达走了，她就是闲的…… 李韶华笑了笑，说：“白如雪这个话也不准确，我要留下大把事情要干。村委的人天天找我办事，村里土地流转、村民医保金统筹、留守妇女儿童关爱、村里三通一达工程验收，还委托我去上面要编制，给村小学增加一个公办名额……嘿嘿。我再干下去得转行了。” 李韶华这番话陈莉倒是有共鸣，蹲守了半个月，陈莉上课也上得闹心。五塘村小学校长是个支教留下来的老光棍儿，没事天天跑陈莉宿舍谈心聊天，陈莉也被那校长纠缠得头皮发麻。 见陈莉蹙眉不语，李韶华知道其实陈莉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韶华说：“这次蹲守我看没太大意义。鞋匠老皮出了纰漏，蔡鹏飞肯定警觉起来，往枪口上撞的事情他们不会干。这么等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们得考虑后续。” 李韶华提出的撤退请求在警察蹲守布控行动中颇为常见，警方也不是每次蹲守都有收获，草草收场的情况屡见不鲜。只是如此一来劳民伤财一无所获大伙儿都不甘心。 生气归生气，问题总得解决。陈莉瞅了瞅崔宇峰：“你什么意见？” 我？崔宇峰笑了笑，意思是，你们领导决策我也要发言么？ 李韶华鼓励崔宇峰：“指挥讲服从，讨论讲民主。你也是布控警员，讲讲呗。你们家茅台还剩多少？” 陈莉说：“李队你有话好好讲，不要带节奏。” 李韶华说：“我带什么节奏了？我讲的是事实好吧。再呆下去我喝茅台都有心理负担了。这辈子就没喝过那么多茅台呀。” 白如雪“噗嗤”一笑：“没事呀，茅台喝不完。咯咯咯。”李韶华腆着脸皮和白如雪嘻嘻哈哈笑了。 陈莉翻翻眼珠子，生无可恋。怎么碰上那么一群猪队友。 “我的意见，还是先假设吧。”崔宇峰想了想说：“假设鞋匠老皮那边真的出了纰漏，那蔡鹏飞的选项很简单。换我是他，我只做两件事，一是等待，等我们失去耐心，二是监控，看我们布控人员什么时候撤离。一旦这两件事情达成……”崔宇峰看了看李韶华和陈莉，说，“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大伙儿可以想想。” “这还用想？省二医院发生的事情才过去多久。”陈莉看着自己的意见得到崔宇峰的支持，心里欣慰，小黑终究是一大队的人，胳膊肘不会往外拐。 李韶华说：“话是这样说，但我们要蹲守到什么时候？仨月？半年？还是一年？还是要在这五塘村插队落户？” 陈莉说：“那这样，我们开个民主讨论会，李队你和我也别有什么争议，有了集体意见再上报让领导决定。” 李韶华说：“那鞋匠的事情我要不要和上面讲？他可是你们缉毒处的人。” 陈莉一瞪眼：“随便。” 李韶华叹口气：“这种不讲义气的事情我老李也干不出来。我真要那么一通电话过去，鞋匠今年的奖金铁定泡汤……这简直是骨肉相残。” “一个穷警察，辛苦一年就那么点仨瓜俩枣……我于心何忍啊。”李韶华自言自语。 李韶华的手机响了，李韶华看了看手机，说：是鞋匠。 “什么？老皮？一台大巴车？噢，好，知道了。” 按掉手机，李韶华说：“村里居然来了一辆旅游大巴？邪门儿……我去看看。” …… 一辆旅游大巴在在村委旁边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走下来一群游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几十人，一看装束就是城里来的小市民。 游客们有说有笑地在五塘村逗留，站在青青翠翠的秧苗地边拍照，然后去猪肉荣家的小超市买土特产…… 李韶华站在路边，看着这群不速之客，觉得怪怪的。 “去，把那导游拎过来问问。”李韶华指挥周小平。 周小平摆着村干部的架势向那导游招手：“喂，过来过来。” 导游是个苹果脸的小妹。小妹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靓仔，什么事？” 周小平说：“你们这一大群人跑这五塘村干嘛？这里有什么旅游资源？” 导游小妹嘴一撅：“你什么意思呀？我们春游。” 周小平说：“这村子有什么可以游的？” “你是村干部？” “嗯。”周小平很严肃。 “你怕是冒充村干部吧。说话也不是本地人。”小妹咯咯一笑，嘴里咕噜咕噜蹦出一串客家话。 周小平和李韶华顿时懵逼了。 这时候，村主任走了过来冲那妹子笑笑：“靓女，这是驻村干部，不是本地人。呵呵。五塘村欢迎大伙儿来玩。” 村主任对李韶华和周小平说：“我们后山有个五塘水库，那边是我们村里搞的一个景区，从村尾的溪流上去有五六里山路。水库那边可以划船、钓鱼、野炊烧烤。城里人每年春季后会有人带团来休闲旅游。” 李韶华和周小平对视一眼，原来是这样。 苹果脸妹子俏皮地冲着周小平笑：“靓仔，待会儿要不要一块儿去烧烤？我们还有野外唱k呢。” 周小平尴笑两声，他可没那个功夫。 蔡鹏飞带着一顶太阳帽，弓着腰，戴着一副眼镜，化妆成一个中年大叔，在人群中瞄了瞄周小平和李韶华…… 第10章 将计就计 晚餐过后，布控小组民主讨论会在崔宇峰家正式召开。议题只有一个：要不要在五塘村一直布控，是不是该撤退了。 李韶华和他带过来的美术老师要求撤销布控，理由是这次布控计划已经出现了破绽，达不到设伏的效果，不能浪费时间了。 陈莉要求再坚持一段时间再说。陈莉的理由是，如果李韶华的理由成立，那么未来可预见的危险愈发明朗，蔡鹏飞集团肯定扑过来，那便会铸成大错。 周小平理所当然支持顶头上司陈莉的意见。鞋匠心虚，支支吾吾不敢表态。 眼下崔宇峰的态度尤为重要，如果一方的意见占据多数，便予以采纳，形成会议决议上报上级领导。 大伙儿都等着崔宇峰发言。 崔宇峰心里很矛盾。他的预感其实和陈莉一样，师爷既然来了，白如雪的藏身地自然蔡鹏飞就知道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还用说？ 不过李韶华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这样长期蹲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特警队也好，刑侦总队也好，总不能为了一个案子让5个骨干警察长期这么下去，这种人力资源浪费上级领导恐怕也吃不消吧。万一蔡鹏飞真的放弃行动呢？ 鞋匠插了一嘴，说：“要不我回去得了？假设我暴露了……” 陈莉没好气地说：“还假设？这种事情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鞋匠双手一摊：“那我们不是更不用待下去了，往下就是做无用功。” 周小平顶了一句：“我们撤，万一他们人来了呢？”周小平瞅了瞅崔宇峰和白如雪，“小崔和小白恐怕我们再也见不着了……” 鞋匠说：“小崔和小白可以换个地方。” “换哪儿去？去你家啊。”周小平也是心里烦闷，办案子办成一锅夹生饭，回去都不知道怎么交差。 周小平恐吓鞋匠：“老皮，我们就这么回去，怎么和领导讲？你小心挨处分吧你。” 鞋匠嘴角一抽，不敢多说话了。 李韶华替鞋匠宽心，他拍了拍鞋匠肩膀说：“老皮，没事的。你们干刑侦的谁没失过手没犯过错？咹？失一次手就挨处分，那你们刑侦队都不晓得还剩下几个清白的，你们缉毒处唐老鸭不是那种人……哎，我讲得对吧？” 鞋匠委屈地扁了扁嘴。陈莉白了李韶华一眼。 “你说话呀你！”陈莉催促崔宇峰，“民主讨论，少数服从多数，有了决议你不用担责的。” 陈莉一句话，大伙儿又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老皮肯定要走，这一点我同意，不管他暴露不暴露，他天天在村口修鞋也修得差不多了。老皮，最近没啥生意了吧？” 鞋匠说：“早没生意了，修拉链修伞也修完了，现在偶尔做几单都是邻村过来的。” 李韶华说：“老皮走，回省厅？” 崔宇峰说：“我看老皮不用回省厅，去秀山派出所那边蹲点也行，到田所那里协调联络，也是有活干的。” 嗯嗯，大伙儿那么一想，这样安排也比较妥当，只是，剩下下的人怎么办？不是还得蹲守？ 陈莉瞅了瞅崔宇峰，觉得这小黑心思确实挺活络的，这样安排鞋匠挺好。 “还有件事，我得和大伙儿讲讲。今天来的那趟大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哪里不踏实了？ 众人静静地望着崔宇峰。 张小平说：“那个大巴是去你们村水库旅游的，我今天和李队查问了，没毛病。那都是些老幼妇孺，三华县的城里人。” 崔宇峰说：“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给大伙儿参考。万一一台大巴满载着一车的毒贩在我家院子门口停下来呢？” 院子里鸦雀无声。 李韶华扭着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陈莉瞅了瞅崔宇峰，眼神复杂。 …… 还是广深市郊区的民宅里。 餐桌上摆满了生猛海鲜，虾、蟹、石斑、螺……蔡鹏飞在犒劳一帮手下。 蔡鹏飞手里端着一杯洋酒晃着。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对我们干活极有启发意义。” 师爷拍马屁：“飞哥又要给我们讲好莱坞的故事了。” “呵呵。好莱坞的犯罪片都是瞎拍的，吹牛逼不打草稿，破绽百出。”蔡鹏飞说，“我要给他们审片子，没几部过得了我的法眼。我要给大伙儿讲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帮天才干了一件捅破天的事儿。” 听得老大要讲故事，几个手下都饶有兴致地侧耳。蔡鹏飞有个习惯，要干什么事情不喜欢讲大道理，而是总以讲故事的形式来个润物无声。 “话说上个世纪，在日本啊，有那么一帮大学生，都是小鬼子帝国大学、京都大学名校生，智商相当高。这帮人受了咱们国家一个伟人的影响，想造反。” “可是，干那种大事儿得有钱呐，对吧？没钱啥事儿都干不成。” 师爷、伟弟、冬瓜几个听得津津有味，这种故事非常对他们的胃口。 “于是，他们准备抢银行搞钱。抢银行的时候还定下规矩不能伤人命。”蔡鹏飞咕噜干了一口洋酒，“你们觉得这个事儿难不难？” 冬瓜说：“好莱坞好多电影都拍了这种……” “别再提好莱坞傻逼。那种片子都是哄人的。”蔡鹏飞说：“我讲的这个是真事儿。” “香港那个贼王也干过这种事。”冬瓜说。 蔡鹏飞面露不屑：“你说的是那个阿强？他算个屁。” “香港没有死刑，一帮大状拿钱专门替人擦屁股，香港毛贼都敢干大事。在中国大陆试试？就他那种手段活不过仨月。第一次犯事就牢底坐穿了，成得了气候？哼。”蔡鹏飞显然瞧不起香港同行。 “别打岔，让飞哥说嘛。”伟弟说。 蔡鹏飞抿了口酒：“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那帮高智商的大学生准备打劫银行了。” “唔，事情是这样的。这帮大学生踩好了点儿，知道那银行有报警的机关，也有武装警卫，蛮干的话，钱到手警察也到位了，强行抢劫肯定演变成一场武装冲突，老套路嘛。于是他们就想了个法子。” 话说到这里，蔡鹏飞故意顿了顿，注意看几个人的表情，很明显冬瓜几个人听入神了，张大了嘴巴像个傻子。 蔡鹏飞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道：“这帮人怎么干呢？他们主动向警方报案，说有人准备打劫一家银行，希望警方引起重视。” 师爷几个人一惊，还有这个操作？那不是傻吗…… 蔡鹏飞摇头轻叹：“天才呀。那几个人隔三差五报案，搞得那家银行人心惶惶，警察也神经兮兮……” “后来有一天，那家银行的押钞车在路上被几个戒严的警察拦截了，警察说知道有劫匪想打劫银行，他们在做安全检查，顺便检查一下那个押钞车的安保措施。那几个安保人员毫无防备，还笑嘻嘻地上前套近乎……呵呵。剩下的我都不用说了吧。” 冬瓜几个人面面相觑，真他娘的会干活呀！师爷说，厉害啊厉害。 蔡鹏飞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么？” 师爷几个怔怔地望着蔡飞鹏。 蔡鹏飞轻言细语地道：“五塘村那边我去看了，我们也可以这么干。” …… 第11章 论功行赏 缉毒处唐处的办公室里，老唐和老莫在谈工作。 老唐最近心情很好。白如雪提供的信息取得重大战果，省厅收缴毒资近一个亿，重创大毒枭蔡鹏飞集团。更以此为线索拔掉两个地下钱庄，冻结8个亿的非法资金。做为厅一级大单位，这种战果也是近几年来少见的。 这次行动还带来后续影响，经侦总队传来小道消息，钱庄还发现有官员贪腐、向境外汇款的线索，相关卷宗他们已经移交给了检察院反贪局…… 总体说来，大领导周厅长很满意。这是省二医院事件过后值得额手称庆的大喜事，省厅的一次大大的翻身仗。 老唐兴致勃勃地道：“老莫，一次性搞那么多钱还是三年前我们那个‘飓风行动’，好久没碰上这么大的场面了，大领导给我们请功了。” 老莫忍住笑意：“是报我们省厅还是报部里？”老莫话里有话，报公安部，那就是妥妥的一等功了，报省里就是二等功三等功，含金量大不一样。 老唐当然晓得套路，笑笑地说：“当然是报部里。集体一等功、个人一等功都有。这个案子整个省厅都盘活了。你没见最近刑侦的、经侦的那帮人见了我们缉毒处的都客客气气？哈哈。” “提前和你透露一个消息，总队领导找我谈话征求意见了，老莫，你估计要穿白衬衫了，三级警督。呵呵。这副处长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呢，估摸老刘这阵子也会找你谈话。” 老莫心里高兴，风水转呀转，好歹还是没落下，被白如雪坑了一把断送的白衬衫又回来了。 老莫感慨道：“这算是给我平反了吧。” 老唐说：“什么话？你还以为真让你背锅？我是那种人吗？” 老莫喝了口茶，他想起了崔宇峰。 老莫说：“老唐，这个事情崔宇峰出了大力的，没他可不行。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老唐神情有些尴尬，说：“小崔在这个案件中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他不是当事人，也不是案件经办人。我们给白如雪一个群众身份报了一个一等功。小崔是家属……” 不对不对，老莫打断道：“你是警察，怎么说话这么不严谨？人家没领证就不算家属。小崔是事业编警察，正经的警察！” 老唐说：“问题是白如雪的案子一大队跟了这么久，小崔上个月才入职，你让我那评功受奖报告怎么写？” “他还在梅山林场击毙了一个毒贩，立功了！” “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是群众，县公安局有嘉奖的。” “你……”见老唐油盐不进，老莫不乐意了，“老唐，做人要厚道啊！崔宇峰在这个案子中起的作用你知我知大伙儿都知，你可不能让大伙儿吃肉，人家连口汤都没得喝。” 老唐给老莫散烟缓和气氛，老唐说：“我知道，但是这其中的道道太绕了，拿到台面上写成报告不好整。人家公安部领导哪里耐烦看这个？” 老莫闷头抽了一口烟：“没得商量？好歹省厅能给点荣誉吧。” 老唐说：“你别拿话堵我好吧，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想着给你那老部下转个行政编跟你一块儿干对吧？我有数。” “这事儿急不得。事业编立个三等功二等功要转编制也很难。我管不了人事，政治部那帮人要和你谈组织程序非把你绕晕不可。再说小崔还是试用期……” 老唐的话也无可指责。老莫没说话，他好面子，这他娘的在小崔面前都不好意思穿白衬衫了。 老唐提醒老莫，说：“这不还有立功的机会吗？陈莉他们还在五塘村布控，总队很重视这个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唐的话让老莫回过神来。老莫说：“我和那边通电话了，情况不乐观。特警队那边有情绪，想撤。这次布控面临的情况复杂，我正准备去一趟。” 老莫想了想说：“是不是这次评功没特警总队的份儿？” 老唐声音小了许多：“你知道就好，大领导不给评，我有什么办法？特警队上次抓捕又伤了人，我们评功论奖，他们没捞着啥好处，他们总队那几个人天天在发牢骚。” 老莫叹口气：“僧多粥少，理解。” …… 老莫风尘仆仆赶往五塘村。 老莫是老武警出身，军政双优，很懂得微服私访。他开着一台省城民用车牌桑塔纳从村口到村尾慢慢兜了一圈，四处观察一番才到崔宇峰家。 崔宇峰打开院子门，一阵惊喜：“莫参谋来啦。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白如雪也蹬蹬跑过来：“哈，老莫啊。” 老莫笑笑：“通知李韶华和陈莉，开会。” …… 枇杷树下的茶几就是现成的会议桌。 李韶华和陈莉两人端端正正坐着，神情和平时嘻嘻哈哈大不一样。毕竟老莫是一大队队长身份，警衔虽然是一级警司，但是职务比李韶华高得多。 老莫把白如雪支开，说你没事去玩手机吧，我们要谈事。白如雪翻翻白眼走了。 现在在座的与会者加上崔宇峰一共4个人。 老莫吐出一口烟：“别紧张，就是个碰头会，上面派我来了解下情况。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我这个外地车牌的桑塔纳几时几分进入五塘村的？” 李韶华三人登时心里一紧，好家伙，老莫来者不善。陈莉瞅了瞅李韶华。 李韶华自然回答不出来，村口的鞋匠去秀山镇派出所蹲点了，倘若按布控的流程，白天第一时间鞋匠通报情况，李韶华第二观察点跟进，崔宇峰那边得到通报采取相应行动。晚上是周小平和李韶华在村委办公室看监控…… 鞋匠走了之后，周小平和李韶华成了第一监控点，两人又要忙村里的工作，又要看监控，难免忙中出错。 李韶华是老鸟，他不会被老莫一句话憋住。 李韶华装模作样地“唔”了一声，然后说：“莫队你是15点40分进入五塘村的。” 陈莉登时脸红了，他知道李韶华露馅了，特警队的真的只配干脏活粗活。 老莫没说话。 崔宇峰小声道：“别说了，莫队到了我家院子门口我才知道他来了。” 崔宇峰一句话李韶华就泄了气。是了，一个外地车牌的车开到了家门口主人还不晓得，这种布控还布个毛线啊？这从车上跑下来的倘若是毒贩，崔宇峰和白如雪就造孽了。 老莫说：“鞋匠呢？” 三个人低下头。崔宇峰说：“我让他去秀山镇派出所蹲点了。” 老莫冷笑：“你？你一个试用期的小警察，就你？” 陈莉鼓起勇气说：“莫队，怪我吧。您来得正好，您要不来，我们这儿都乱套了。” “我现在只问鞋匠，鞋匠！” 李韶华说：“他那鞋修完了，没得修了。” 陈莉瞅了瞅李韶华，小小声说：“鞋匠暴露了。” 李韶华心说，好，这可是你们缉毒队自己人出卖兄弟的，别怨我。 第12章 精密安排 蔡鹏飞面前摆着一幅地图，那是他手工描的五塘村平面图。身边是他的三个贴心马仔，伟弟、冬瓜、师爷。 蔡鹏飞手指着地图，说：“这里，是村口，村口大榕树下有他们一个便衣，这是个观察点。外来车辆一进入里面的人就会得到通知。” “往前500米是村委办公室，这个地方有警方布控，我没看错的话至少两个便衣。再沿着村道往里走，1公里不到，这里，这个地方有条小溪，沿着小溪往上5里地就是个水库，那里是个景区。” “注意看这个位置，去景点的岔道口，这里有个独立的院子一块空地，空地上停着一台奔驰大g，那是艾米的车。这院子就是那个护林员的家，艾米现在居住的地方。” 蔡鹏飞又拿出手机，在客厅的电视上投射出图片和视频，一帧一帧地划给众人看，然后又播放视频。 “院子位置很好，门前的小溪是去水库景区的必经之路，停放大g的空地足够大，刚好可以停放大巴。我们的大巴开进去，可以畅通无阻地开到艾米家门口，不会有任何阻拦……” 师爷一惊：“飞哥，大巴？” 蔡鹏飞微笑：“是的，大巴，不可以么？” 伟弟说：“飞哥，那大巴车老老少少恐怕不少人呢。” “你担心伤着无关的人？” 伟弟小声说：“碍事。” 蔡鹏飞笑笑：“你是对的，道亦有道。伟弟有这份品性值得赞赏。我可没让你们冲着老人小孩下手。”冬瓜和师爷狐疑地瞅了瞅蔡鹏飞，不晓得老大讲的是不是真心话。 蔡鹏飞说：“我们自己雇一台大巴去，大巴车全是我们的人。” 三人一惊，飞哥这次玩得大。 师爷说：“飞哥，那我们得去多少人？” “冬瓜明天回云南，找10个胆大心细的兄弟过来。”蔡鹏飞阴沉着脸，“要干就干大的，一次性解决，艾米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冬瓜几人听得刺激，眼珠子开始泛红。 “眼下我们要做的是，增加旅行团前往五塘村的频次。”蔡鹏飞说，“还记得我讲的那个小日本打劫银行的故事吗？” 众人都点头，那个故事印象深刻。 “反复刺激能麻痹对手，让他们习以为常便会放松警惕性。”蔡鹏飞说，“我从旅行社了解到，他们从春季开始组团，差不多1个月才一个团，次数不够多。” “我打算这样安排，伟弟和师爷在广深组团，让下面的人去五塘村踩点旅游。先开大巴到三华县，然后再从县城转包本地大巴去五塘村。走两到三次线就可以了。能办到吗？” 伟弟看了看师爷，有些犹豫：“飞哥，我不太擅长这个。” 师爷想了想说：“我们只认识广深和周边道上的朋友。不是夜总会的小姐就是酒吧看场的打手和小蜜蜂，要么道上混的、卖药的，正经人谁去那么远的地方玩，不太好组织啊飞哥。” “傻逼！”蔡鹏飞骂了一声，“让你们多读书，你们都不听。道上混的就没有品位没有情怀了么？那些小姐、打手、小蜜蜂好多都有文艺细胞，唱歌比你们几个都好听，里头还有好多大学生呢。再说了，人家家里也是有老人小孩有女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有机会出游他们不喜欢？” “一句话，就是玩！费用老子包了，去那景点吃喝唱k，抽奖，抽iphone，抽包包，顺便联络一下我们下线兄弟们的关系，一举两得……就是让你们搞团建懂吧？老子还怕人多你们忙不过来呢。” 蔡鹏飞一番点拨，师爷和伟弟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飞哥，要这么干当然没有问题，组织两次松松的。 “你们俩最好别出面，脸熟了，叫几个外围混的兄弟去操办。最重要的是……”蔡鹏飞深深地吸了口烟：“大巴车要停在艾米家的院子外……” …… 老莫还在崔宇峰的院子里开会。 事情经过了解得七七八八，老莫也有些焦躁，这次布控已然成了一锅夹生饭，人心要散，场面不好控制。老莫想得深远，实在不行得想法子去别的单位借人。警力有限呀……这个李韶华是个有名的神枪手、抓捕手，这种人留下帮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老莫问李韶华：“特警队要撤离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总队领导的意思？” 李韶华眼珠子转转，说：“是我和另外一个同事的意思。” “那你们领导什么态度？” “我们总队领导说现在队里迎接检查，也挺忙的，他们也是希望我们能早日归队。”李韶华说，“莫队，也不是我们非得要撤离，你看眼下这个情况……蹲守布控本来就不是我们特警队的强项嘛。” 老莫揉揉太阳穴，这狗日的李韶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肯定是得到上面领导的某种暗示了，说话滴水不漏。 老莫问陈莉和崔宇峰：“你们俩有什么建议？” 陈莉该说的话早说透了，和李韶华说话还带着点火药味，这个时候让她有什么建议？陈莉瞄了瞄崔宇峰，说：“他有想法，他有他的直觉。” 老莫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崔宇峰：“说说。” 崔宇峰说：“我不会办地方的案子，只是凭部队形成的思维定势来评判蔡鹏飞的行动。” “我的判断就两个：一是蔡鹏飞会来，因为师爷已经现身了。” 李韶华插嘴道：“也许他不一定会来。他傻的么？” 崔宇峰说：“李队的话不能说不对。但是蔡鹏飞做事很有一套，他这个人喜欢挑战风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这个习惯从梅山林场和省二医院两次行动中可以看得出来。” 老莫点头：“有道理。这个人智商很高，对自己的谋略很自信。” 崔宇峰说：“其实我也拿不准，就昨天那台大巴车来了之后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种直觉告诉我这种掩护是进入五塘村最佳的突击方式。” 李韶华说：“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崔宇峰语气很肯定：“假如我是蔡鹏飞，我会那么干。” “我们虽然撤了鞋匠这个点儿，但是蔡鹏飞肯定怀疑我们村口还有布控，所以他会找一个隐秘的方式进村，大巴车是最好的掩护。其次，村里人对大巴车进出不会觉得突兀，游客出入我们家院子门前那条路，不会引起人的警觉，同时，大巴车可以乘坐多人并易于携带武器，比轿车更实用。”崔宇峰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的个人经历。毒贩利用大巴车进行突袭，我在云南边防服役的时候遭遇过一回。他们用大巴车突击关卡，我和我的战友猝不及防吃过一次亏。” 李韶华说：“你老弟有心理阴影？” 崔宇峰笑笑：“算是吧。” 李韶华说：“你讲得对，是你部队的经验和战例，可你还没说明我们要蹲守到什么时候呀？对吧？” 李韶华望着大伙儿。 第13章 精密安排(二) 现场一阵沉默。这个问题才是布控小组需要确认的，也是能让大伙儿沉住气继续坚守岗位的理由。 老莫脑子转得飞快。 现有的团队一旦拆伙，留下的布控人员难以完成监控任务，更无从谈起对抗执械毒贩的攻击，费尽心思以白如雪为诱饵围捕蔡鹏飞的计划基本可以宣告流产。崔宇峰只能带着白如雪继续逃命…… 世事难言如意，警方办案子受限于各种条件，人手、经费、技术、规则无一不决定案件侦破的成败，有时候只能扼腕兴叹。 老百姓看电视看电影看到的都是警察雷霆出击犁庭扫穴，其实那只是警方展示他们威风的一面，让老百姓看到喜欢看的东西。真实情况是，警察办案子有心无力占据相当高的比例，仅仅省厅多年积压的案件数量就以千计，其中陈年的命案、大案不在少数…… 难道这次要拉稀？老莫瞅了瞅白如雪，白如雪正躺在屋檐下的老式躺椅上带着耳机听音乐，嘴里哼哼唧唧。白如雪马上就要立功洗白白了，她性格乖张，兜里又有钱，再找她做一次诱饵恐怕没那么好说话了。 老莫觉得有点头疼，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陈莉蹙眉不语。 李韶华眨巴着眼珠子望着枇杷树发呆。 崔宇峰看了看大伙儿，斟酌着说：“我觉得再蹲守一个半月左右就有结果。” 嗯？仿佛密封的黑屋射进一丝阳光，老莫和陈莉精神一振，李韶华则歪着头瞅着崔宇峰。三人的表情无疑在说，你继续呀！ 崔宇峰深吸了口气：“我这只是一个推测，从蔡鹏飞的职业背景得出的结论，还得让大伙儿评估一下。” 三个人都不敢打断崔宇峰的思路。 “现在是4月中旬。再过一个多月，南亚边境和西北边境是罂粟成熟收割的季节，毒品生产制作高峰期就到了。贩毒集团通常在这个时候就开始监督生产、预估产量、商洽合作、制定分销计划。” “我听白如雪介绍过蔡鹏飞的情况。蔡鹏飞不仅自己生产冰毒，还帮几个毒枭生产其它毒品，他是多家毒品制造公司的总工程师和技术顾问，在境外的工厂有参股，也有自己的公司。所以，我断定这个时间段他不会留在国内。换而言之，他出国之前一定会和我们做一个了断……” 老莫一拍大腿！他妈的还是小崔的脑瓜子管用啊，是这个理儿！ 老莫说：“小崔讲得有道理！蔡鹏飞上个月被我们查缴近一个亿，他的资金链大受打击，他公司还有一堆的事情等他去处理的，蔡鹏飞其实他也在熬。其次，蔡鹏飞制毒水平相当高，他对产品一直很苛求，他会回去的。” 李韶华说：“你这个事业编警察怎么懂得那么多？” “崔宇峰之前是干边境缉毒的……”陈莉白了李韶华一眼。 李韶华喃喃道：“难怪……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老莫思忖半晌，终于拿起了领导的架子：“好了，讨论暂告一段落，我总结一下。” “先说第一条，向上级报告，蹲守布控时间延长一个半月为期限，届时视实际情况决定是否撤销布控。有问题吗？” 陈莉当然同意：“没问题！” 李韶华说：“这个，我得和我们上级沟通一下，毕竟……” “李队，你这个时候不能回特警队。”老莫递给李韶华一支芙蓉王。 李韶华接过烟：“为什么？” “特警队现在全训，备战大检查正在展开，兄弟单位好多来你们那交流学习，你们忙得脚不点地。这马上五一又要到了，安保巡逻任务接着又来了。还有啊……” “还有什么？” “我听说你们总队领导最近心情也不太好，经常骂人，领导脾气不好还撞到全训的节骨眼上。你说你这时候归队能落下什么好？” 李韶华笑笑：“这事儿您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特警队屁大的地方……李队，你得留下，这次蹲守如果能逮到几条大鱼，你可就替你们特警队扬眉吐气了。现在特警队领导情绪不佳，正是你这种精英干将替领导分忧争取立功的最佳表现时机，你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李韶华眯着眼抽烟，好像老莫的话挺在理。 “我是不好意思向大领导提出申请让你们留下，这是一种态度，对吧？你要主动要求，那效果可不一样了。”老莫挥手划了划，“还有，这五塘村山明水秀风景如画空气清新，平时呆在广深哪里有这条件？” “还有茅台酒喝。”陈莉插了一句嘴。 崔宇峰肚里暗笑。他太了解老莫了。 李韶华干笑两声，顿了顿，他已经动摇了：“那，莫队，这个事情您得和上面沟通一下。我这边确实接到通知，上面说布控没有结果的话尽快归队。” “没问题，这个事情我去上面沟通。但是你个人的态度也很重要啊。” 李韶华咧嘴一笑：“我的态度，确认有行情，那就干呗。” 好。在座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老莫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不过，我这还有个情况要讲讲。”李韶华说，“刚才小崔的推理我很认同，但是万一他的推理丝毫不差那就麻烦了。你们说说，一台大巴可以装多少人？万一真的来了一车半车的武装毒贩，我们几个恐怕招架不住啊。” 老莫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李队就是特警队的精英啊，思维缜密反应敏捷，名不虚传。你这个问题提得太好了。” 陈莉和崔宇峰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李队一针见血。 李韶华说：“我提的是实际问题，对吧？” 对，老莫说：“陈莉，你做一个会议记录，最后形成会议纪要备案。” 李韶华说：“莫队，这种案情分析会也要做会议纪要么？” “要！”老莫严肃地道，“事关重大，我们要形成措施和方案上报省厅领导批示，会议纪要会体现我们每个人在这次行动中的作用和重要性。” 老莫的声音放低了一些：“这事关以后评功受奖啊。你们说对不对？” 李韶华腰杆挺挺的，说：“好吧，听莫队的！” …… 第14章 精密安排(三) 崔宇峰躺在床上睡不着。 白如雪有个毛病，睡觉喜欢握着崔宇峰那东西不放手，这种习惯对血气方刚的精壮汉子颇有杀伤力，没由来地半夜三更又忍不住一番耕耘，对身体是有影响的。 崔宇峰和白如雪相好半年多了，任他是铁打的汉子也慢慢疲软，对那方面没那么热衷了。 崔宇峰在被窝里轻轻移动白如雪的小手，白如雪一下就醒了。 白如雪手上一使劲儿，崔宇峰忙道：“别别，够了啊。” 白如雪把头靠了过来，声音嘤嘤的：“你不是睡不着么？” 崔宇峰叹口气：“是睡不着啊……” “有事？你们开的什么会啊？今天老莫来了晚饭都没吃就走了，那么着急……” 老莫开完会直接去了秀山镇，急哄哄地联络田所去了，他约了田所一起吃饭。今天会议的内容让大伙儿都很不安，问题在于崔宇峰的一番推理。 真的来一车半车毒贩，那将会出大事，一件在内地城市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事件。搞不好一帮警察都得交代在这偏僻的五塘村。 兴师动众不可取，警察在明处毒贩在暗处，主动权在毒贩手里。唯一的方法就是因地制宜，调动力所能及的资源搏一把。老莫说，他还要去上级汇报，预判这次行动的后果，要求增加人手。但是也不排除上级会有各种顾虑，比如说，取消行动，集体撤离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崔宇峰有压力。一来是自己第一次参与缉毒队的行动，在会上大胆讲出自己的想法，万一判断失误会不会惹人笑话？一个事业编辅警，在老领导的关照下借调到大单位，第一次参与这种重大决策，他有些惶然。老莫对他太信任了，这种信任让崔宇峰诚惶诚恐。 令人心里稍安的是陈莉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鄙视和不屑，好像有了些许暖意。 另一层压力来自于他对蔡鹏飞的判断。万一判断属实……后果不堪设想啊。 今天会议的下半场，李韶华血性上涌，态度明显积极起来，他撸了袖子准备狠干一场。老莫成功地调动了这个神枪手的情绪，把他变成了中坚分子。 李韶华让老莫向上级汇报五塘村计划的同时，他会向特警总队提出申请，增配防弹衣、震爆弹。李韶华还特意申请了一挺95式轻机枪和400发子弹，给他自己加配一把警用狙击枪。 李韶华恶狠狠地说，小崔，狗日的来了你用机枪干他们！ 会上还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祭出我党打天下的法宝：发动群众。由李韶华和周小平约谈村里的治保主任崔老五和基干民兵丁大头。让他们担负一些工作。五塘村青壮年严重外流，治保委员会名存实亡，就那么两个人派得上用场。 就这样，为了不给村民造成恐慌，布置任务还得保密。 老莫临走时交代，让李韶华和陈莉一帮人根据实际情况讨论一个稳妥的防御方案出来。重点是如何让崔宇峰能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顺利防御3到5分钟。照李韶华之前的安排，5分钟之内他和陈莉两个小组就会形成夹击，40分钟之后秀山镇的支援警力会赶过来，1小时之内武装部基干民兵封锁全部通道并参与战斗…… 40分钟的生死时刻啊，现在，崔宇峰满脑子在考虑这个问题…… 崔宇峰闷头闷脑地问了一句：“你会打枪了吗？” 白如雪哼了哼：“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教了我么？” 白如雪窸窸窣窣伸过手就在崔宇峰枕头底下掏出那把92式手枪。 “嘿嘿，要不要演示一遍给你瞧瞧？”白如雪此刻也没了睡意，从被窝里钻出来，靠着床枕摆弄着那把枪。 “你做一个待击发的动作我看看。”崔宇峰也坐了起来。 咔嚓咔嚓一阵轻响，黑暗中白如雪麻溜地把弹匣一拍，枪筒一拉，手动保险打开：“嘿嘿，要开一枪么？我可以打灯泡。” 崔宇峰一把将白如雪的手枪拿下：“就这样吧，挺好。”白如雪真是聪明，学啥像啥。 白如雪说：“你还让我演示一下那个吹箭么？我告你，我在路边碰到崔瞎子家的大黄狗，我给那狗吹了一下，那狗真的躺下了。” 崔宇峰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我都没告诉你。那玩意儿真的好用。” “你别拿着那东西到处招摇晓得吧？这种东西拿来保命的，不能给人瞧见。” “知道，那狗死不了，我就是试试。嘻嘻。”白如雪趴在崔宇峰胸前撒着娇，“今晚上怎么啦？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蔡鹏飞要杀过来了？” 崔宇峰叹口气：“不好说啊，好多事我拿不准，我得想法子保我们两个的命。” “崔宇峰，我想了，这警察咱们还是别干了，太危险，不好玩。这趟事情一了，我们俩全国旅游散心，我那里好多钱没机会花呢……” 崔宇峰的手机嘟嘟嘟地响了。 白如雪嗔道：“谁呀？三更半夜的。” 崔宇峰拿起手机一看，是鞋匠！这都凌晨两点了，鞋匠干嘛来电话？ 崔宇峰接听电话：“老皮，有事？” “我在你家院子外面，开门呐。” 崔宇峰和白如雪对视一眼，一骨碌爬了起来。 …… 崔宇峰拎着手枪，在土墙外伸了伸脖子，门口一个黑影孤零零地忤着。 崔宇峰松了口气，把门打开。 鞋匠一身脏兮兮的泥垢，背着个大包包走了进来。 “咦？”白如雪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这样啊？” 鞋匠走到枇杷树下，把包包往地上一扔：“还有吃的么？饿。” 崔宇峰不好多问，连忙说，“你等等啊，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 月色淡淡的，院里子没开灯，个人的面目却清晰可见。鞋匠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条，一边吃一边断断续续说话。 “晚上路太黑，摩托车掉田里了，沾了一身泥，我待会儿洗洗。” “老皮，怎么回事？” “知道你们很多疑问，是老莫去了秀山派出所找到我了，把我屌了一通，让我连夜回来。”鞋匠扒着面条…… 崔宇峰说：“你回来干嘛？” “回来住你家，给你们家当看家狗。”鞋匠咽下一口面条，龇着牙笑，晚上看起来白森森的。 “咳，这叫什么话？” “老莫说了，怕你一个人扛不住，让我住你家来，多个人手保护白如雪的安全。”噢，原来老莫去秀山还干了这么件事，崔宇峰释然了。 “你路过村委李队他们知道吗？” “知道了，我从那边过来的。这会儿李韶华在看着监控呢，我和他打招呼了。”鞋匠的面条三口两口扒完了。 鞋匠打了个饱嗝，说，“那中华烟还有吗？” “有有。”白如雪连忙跑进屋子去拿烟。 崔宇峰说：“我如果这里住人的话倒是有地方，但是一旦住多人了恐怕给人看到……” “老莫说了，你们家多住一个人没事，刚好。我就呆在这屋子里，哪里都不去，吃喝拉撒都在这院子里。老莫说让我这么呆半个月，你就当家里养了只鸡呗。” 鞋匠把脏兮兮的大包包拉链一拉，取出一个枪袋。 鞋匠把枪袋打开，是一把黑沉沉的97式自动步枪。鞋匠说：“我现在接受的新任务就是在你家蹲守，然后遇见敌情就开枪。我们俩是一个战斗小组，由你担任组长。” 崔宇峰一松，还是老莫会安排啊。多了个鞋匠，真好…… 白如雪把一条烟递了过来：“鞋匠，你那鞋摊儿呢？” “扔了。哎，说明一下，我现在不是鞋匠，是警察。” 第15章 工作汇报 布控小组在老莫的亲自统筹之下又重新焕发出活力，各项工作稳步开展。 李韶华先是让镇派出所老田那边打电话给治保主任崔老五和基干民兵丁大头下命令，以派出所和武装部民兵营的名义勒令两人听从驻村干部的指挥，协助布控，抓捕逃犯。老田听从老莫的意见没有和两人说明具体情况，怕这两位非专业人士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处瞎说一通引发不良影响。 然后李韶华亲自约谈崔老五和丁大头，给两人分派了具体工作：两班倒16小时在村口换班蹲点，及时通报外来车辆或者陌生人进村的动向。为了便于工作，李韶华给两人配发了对讲机。 李韶华说，老五，你懂得这个工作的重要性吗？ 崔老五说，他是党员他知道。村干部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责无旁贷。他去镇里接受过两期治保主任业务培训，教官是县里的警察，他还通过考试拿了结业证。信访维稳、反邪教、举报线索、扫黑除恶他都很拿手的，就是五塘村是乡下小地方，没有机会施展才华。 李韶华很满意崔老五的回答。 李韶华问丁大头当的什么兵，他知道基干民兵一般都是退伍士兵。 丁大头说他在陆军炮兵部队服役，他是三炮手，也就是装填手，扛着炮弹塞入炮膛就是他在部队干的活儿。 李韶华瞅了瞅丁大头粗壮的胳膊，嗯，这家伙在部队扛了几年炮弹，身子骨倒是挺结实。 李韶华问，你打枪怎么样？ 丁大头说，还可以，炮兵部队每年也有射击考核，基本都是良好。 李韶华说，我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去镇派出所找田所，让他带你去武装部领一支八一杠和几个弹匣，回来把枪藏你家里，有可能用得着。 丁大头喜道，李干部，这是要打仗么？ 李韶华说，先别管打仗不打仗的，有支枪在手里更能威慑犯罪分子嘛。万一犯罪分子手执武器伤害村民，你敢开枪吗？ 丁大头说，当然敢，这是基干民兵的职责嘛。就是没有122榴弹炮得劲…… 丁大头表示他很高兴能参与这次行动。他说他会好好干，虽然已经退伍多年了，但他还是眷恋着军营生活，多少次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 李韶华说，你还会念诗，跟谁学的？ 丁大头说，我们民兵营营长是个转业的镇委干部，经常给我们念诗，让我们保持军人情怀。 好！非常好！这两位半专业人士完全可以胜任观察蹲守的活儿。李韶华很满意。 李韶华交代了一些安全事项，还告诉崔老五和丁大头，即日起开始上岗，有补贴拿的，出勤按基干民兵集训标准，每人每天269块钱…… 崔老五和丁大头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 安排好这一切，李韶华打起精神开始检视几个布防点的准备情况。平心而论，特警出身的李韶华还是有一套，军事素质一流，观察点、射击点、对峙时刻需要关注的制高点，包抄夹击路线……李韶华带着周小平一一确认，并到了学校和陈莉、美术老师又做了一番布置。 忙完了，李韶华单独去崔宇峰家的院子。 崔宇峰正在老屋的一间杂物间挖地窖，鞋匠在帮忙打下手，两人呼哧呼哧累得一身臭汗。 彪总这几天来过一次，问崔宇峰和白如雪什么时候动土翻新老宅子。崔宇峰说不急，等两个月再说，让彪总先做梅山林场的工程。蔡鹏飞的事情没了结，崔宇峰哪里有心思建房子…… 李韶华看到崔宇峰和鞋匠挥汗如雨地挖地窖，大加赞赏，说这个法子好。 崔宇峰说，这也是没办法。万一有毒贩执枪冲进来，白如雪可以躲进地窖，自己和鞋匠就没有了顾虑，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打不赢就往院子后面的山上且战且退，能争取到不少时间。 李韶华说，没事呢，我申请了一挺机枪。让他们配75发的弹鼓，打起来子弹像泼水，谁扛得起？ 李韶华瞅了瞅鞋匠的脸儿，说，你怎么把胡子剃了？ 鞋匠说，老子不修鞋了，留着胡子干嘛？现在每天在小崔家做客，蹭吃蹭喝的，我得打扮得清爽一些。 李韶华说，抽中华，喝茅台，爽吧？ 鞋匠嘎嘎笑了起来。 哎，要注意纪律啊，布控期间少喝点儿，再误事我可帮不了你了…… 刑侦总队的指挥室。 总队刘队、唐处几个领导站在一个大屏幕面前，他们在讨论老莫带回来五塘村布控的方案。 屏幕上是一幅高清的五塘村卫星地形图，上面的村道、公路、水库、房屋、山峦一览无余。 总队刘队背着手，说：“危险危险。你们的方案要慎重。” “你们确定毒贩突袭这个院子后会直接往后山上跑？” 老莫说： “我们通过讨论认为，毒贩的难点在于两点，一是如何突击白如雪躲藏的院子，二是如何全身而退。再开车走回头路，他们没那个胆量，路上赶来的都是我们的支援人员，肯定迎头撞上。所以，毒贩不管得手与否，他们最佳的退路应该是这样……” 老莫拿过激光笔在大屏幕上点了点，“崔家的院子后面就是山，他们会弃车，徒步逃到林子里。你们看，只要走5公里山路跨越五塘峰，山下从东到西有50公里的国道，这个路段如果有交通工具接应，他们就能从这个地方顺利撤离。” “值得一提的是，只要他们跑进林子里，我们的人要追就麻烦了。林子里便于隐蔽和设伏，追剿的人数不够很容易被伏击。也就是说，等我们好整以暇发动大队人马搜山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脱了。” 旁边一个警察提出疑问：“莫队，既然蔡鹏飞集团能从后山撤到国道，那为什么他们不会从后山翻越五塘峰直接突袭，这样又隐蔽又快捷。” 老莫回答：“我安排秀山镇派出所派出警力，在那条高速路收费站设卡检查过往车辆，以确保进入五塘村的外地车辆只能下另外一个路口下国道。其次，他们还安排一台警车在那个路段不定期巡逻。我们判定蔡鹏飞的人不敢轻易尝试从那边下高速。” 那警察：“老莫，秀山镇派出所能听你的？” 老唐插了一嘴：“那个派出所所长挨过蔡鹏飞一枪，去了半条命，他俩有仇。” 噢，那警察释然了，笑笑地说：“这样啊。” 刘队点点头：“这样就没毛病了。哎，这个方案你们怎么看？”刘队看了看身边几个人。 老唐说：“换我是蔡鹏飞，那也是用这一招。” 老莫说：“所以，我们建议，五塘村一旦发生交火，我们省厅要借助梅平县周边的警力，快速封锁这条国道，并派遣武装特警巡视近50公里路段的车辆异常情况。我们确定接应毒贩的车辆肯定会事先隐藏在某个路段某个点。” 那警察说：“老莫不愧是部队出来的，这是典型的军事突击行动路线图，只有打过仗的人才会帮歹徒考虑得那么周全。” 老莫谦虚道：“提出这个构想的是我们一大队布控小组组员崔宇峰同志。” 老刘笑笑：“就是那个兵王？” 老莫说：“是的。他在边境屡次和毒贩交过手，知道毒贩一般都擅长丛林战，肯定会按这条路线跑。” 老刘点点头：“是个老手……” 第16章 工作汇报(二) 老莫紧接着说：“他是个事业编警察。我们破获蔡鹏飞集团的资金链他也起了关键作用。” 噢，老刘又点点头，不置可否。 末了，老刘岔开话题，说：“各位，情况基本清楚了，我现在有两个担忧啊。” “第一呢，你们的方案和构想我个人认为很好，很细致很全面，但是我们的组织能力有限。对着大屏幕和地图指指点点好说，真正行动起来牵涉的单位太多，协调方面有些困难。” “毕竟事情没发生就兴师动众，人家对我们省厅的安排会心存疑虑，执行方面难免会打马虎眼儿。区县一级单位的工作作风、执行力和省厅直属单位是不能比的，这一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老刘讲的很客观，省厅机关被区县单位坑的案例不在少数，而且他们总能找到让你拿不住把柄的理由。毕竟区县一级公安机关的人事任命和省厅没有直接关系，镇不住他们。 “第二点担忧，”老刘接过老莫手里的激光笔，在崔宇峰家位置处画了一个圈，“这个地方，发生交火的话，目标人物白如雪和其他的同志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说说，这种情况能避免吗？” 众人沉默不语，这是老莫带过来的方案中最大的bug，省二医院交火的惨烈状况历历在目…… 老刘望着老莫，神情很和蔼：“老莫，会死人的。” 老莫看了看老唐，老唐低着头没说话。人命关天，老唐可不敢随便表态。 老莫咧了咧嘴，强笑道：“这个方案是崔宇峰同志自己提出来的，我们也是……多方面考虑。方案我也陈述了，5分钟应急反应，40分钟火力对峙，能办到的话毒贩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早先我们考虑也没那么复杂，认为也就是一般的武装布控抓捕，但是现在你们的新方案提到了或许会来一车的毒贩，那问题就严重了……”刘队对着大屏幕自言自语，“危险啊危险。” 老莫心里有些发凉，他预感总队队长老刘会否决这个方案，把人撤回来。好吧，撤就撤，崔宇峰和白如雪一起撤也好，好歹暂时能脱离危险保住性命。 老莫摸出一支烟点上，强自镇定。老唐双眼微闭。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大伙儿都等着领导来个一锤定音。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老刘身姿笔挺，背着双手，对着大屏幕朗声吟诵出一句诗。 众人心头一震。 “干吧！”老刘重重地叹口气，挥了挥手，“枪械和弹药的事情着特警总队那边落实，顺便让大领导施施压，不能让特警总队的人擅自撤出。” “我们好歹得试试。不然放虎归山就不知道哪年哪月才碰上这么个机会了。” “40分钟，40分钟啊……”老刘瞅着大伙儿，目光缓缓扫过：“我们有个兵王，不是吗？” 老莫悄悄抹了一把汗。 两天后，一辆普通无奇的小面包进了五塘村。 村口大榕树下，崔老五和一帮闲汉小媳妇儿坐着吹牛，看见车来了，走到旁边打开对讲机悄声道：“注意，一台省城车牌面包车进村。车牌号是……” 李韶华正在和鞋匠喝茶吹水，崔宇峰在厨房做饭。 李韶华接听完对讲机，喊了一嗓子：“哎哎，好消息，大好消息！上面把东西都给我送过来了。” …… 崔宇峰家的堂屋里。防弹衣，震爆弹、机枪、狙击枪……两个年轻的便衣把东西拿出来，一件一件拿给李韶华过目。 李韶华摆弄着一把狙击枪，笑嘻嘻地问那俩小伙儿：“上面没让你们也留下一块儿干？” 一个小伙儿说：“李队，我们倒是想留啊。大队长说了，你们干的这个活儿没个落头的，是瞎猫逮耗子。” 崔宇峰摆弄着那挺机枪，笑笑地没说话。 鞋匠不乐意了，鞋匠说：“不肯配合拉倒，话也不至于说那么难听吧。” 小伙儿说：“不是我说的，是我们领导说的。我们领导还说……” 李韶华一瞪眼：“闭嘴，有什么好说的，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鞋匠说：“我就爱听这个，说说嘛。” 小伙儿明显也是个愣头青，扁了扁嘴说：“我们特警队跟你们缉毒处合作，从来就没落下什么好。这是事实嘛。” “这回不一样。”李韶华拍拍小伙儿肩膀，说：“等着，等老子给特警队立个一等功，让大伙儿扬眉吐气。” 小伙儿拿出几张单子：“李哥，签收吧。领导还让我嘱咐你几句话。” “说。” “领导说了，让你安心在乡下调养身体，把身体养胖了回去好开展工作。” “胡说八道。”李韶华把狙击枪端在手里瞄了瞄，调了调瞄准镜，说，“你也给领导带句话回去，老子凯旋归来让他给老子加官进爵……” “哎，你们两个吃了饭没有？”李韶华问俩小特警。 “没呢。” “一路辛苦了，赏！有茅台！” 第17章 初次演习 阳光明媚。一台宇通大巴村从道村口缓缓驶入。 丁大头正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眯着眼晒太阳。见大巴车来了，丁大头连忙走到一旁的石坎边，手伸入衣内拧开对讲机：“宇通大巴一辆，三华县车牌，正开进村口，车牌后三位数267。完毕。” 村委办公室刚好没有外人，只有李韶华和周小平在。周小平冲着李韶华使了个眼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李韶华瞄了瞄办公桌旁边的立柜，那里他锁了三把枪，两把97式自动步枪，一把狙击枪。 村里的村道窄窄的，两边都是村民自建楼的铺面，大巴车开得不快。 大巴车路过村委的旁边停车场，没有停，依旧不急不缓地向前行驶。 情况不对，以往的大巴车都是停在村委停车场的，这个车要停哪里去？李韶华头皮一炸，冲着对讲机说：“注意，我是李韶华，一台大巴车开过村口停车场没有停下，一直向前，5分钟后将到达警戒区域。完毕。” 话一说完，李韶华转身一股风冲进村委办公室，咔嚓一声拉开立柜，把几个枪袋拎了出来。周小平动作更快，早已默契地发动了村委院子里停的汽车。 李韶华冲进后座，把枪袋往后座一扔，嘴里喊着：“跟上！” 轿车缓缓启动，车里传来李韶华“叮当叮当”摆弄枪械的声音。 美术老师把粉笔一扔，一个箭步冲到学校操场边往崔宇峰家门口张望。转头一看，陈莉正在她的宿舍门口伸出个头观望，门缝里露出乌黑的枪包一角…… 崔宇峰家的院子里一片忙碌。 崔宇峰喊了一声：“白如雪，进杂物间！”随即，抱着一挺机枪麻溜地跑到土墙边半蹲下身子。崔宇峰透过土墙边的一条缝隙往外观察动静。院子那一圈土墙崔宇峰已经挖了好些个不易于察觉的射孔…… 耳边听得鞋匠喊：“白如雪，没听见么？进去！” 鞋匠端着自动步枪靠在另一面土墙冲着白如雪龇牙咧嘴。白如雪正好奇地往外张望…… “进去，进去。”崔宇峰冲着白如雪挥手。 “神经兮兮的……”白如雪嘟囔了一句，悻悻地缩回屋子。 大巴车在崔宇峰家旁边的空地上停下，车门缓缓打开…… 崔宇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 大巴车3百米处的路边，轿车停在一棵榕树下。李韶华身子斜斜地靠着座椅，狙击枪的枪管从车窗露出半寸，十字镜稳稳地套在车门处…… 大巴车最先下来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女人，背着个包包，带着太阳帽、墨镜，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下车就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哇哈！好漂亮呀！五塘村，我们来啦—— 李韶华的狙击枪缓缓放下，嘴里小声骂道：“死三八！一把年纪还装嫩，吓老子一跳。” 三四十号人陆续下车，男男女女操着白话、普通话各种语言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地走到溪边的小径，那里是去水库的景区的山路…… 美术老师对房间门口的陈莉说：“是游客。” 陈莉神情一松。 教室旁边响起校长的喊声：“陈老师，陈老师，你怎么不上课啦？学生们都吵翻天啦。” 陈莉皱皱眉，喊了声：“就来。” 崔宇峰抱着机枪一屁股坐在地上，虚惊一场…… …… 李韶华和崔宇峰两人站在那台大巴车旁边。空地的另一边停着白如雪的大g。 李韶华抽着烟，说：“你那奔驰还得挪挪，万一打起来打坏了可惜。” 崔宇峰的心思则不在那台奔驰车上，心说，我那车要开枪打坏了还不是自己人打坏的？毒贩的子弹朝哪儿飞？ 崔宇峰瞅了瞅大巴说：“李队，打电话查一下这台大巴的来历，谁租的。这车开到家门口了。” 李韶华拿出手机一边拍一边说：“以往大巴车都是停在村委那边停车场的。不过，车停这边好像也说得过去，这边空地那么大，下车就能上景区，也没毛病啊。” 崔宇峰说：“是不是人家故意安排的？每天来那么一次受得了吗？我刚才神经都绷紧了。” 李韶华笑道：“我还不一样？车里第一个下车的是个三八，如果换成个混混模样的，我还怕枪走火呢。” 崔宇峰看到陈莉从学校那边的小路下来了，知道她要来找。崔宇峰说：“有话进去说吧。” …… 枇杷树下，一圈人坐着喝茶。 白如雪说：“刚才是演习吗？” 李韶华说：“是演习。” 崔宇峰问白如雪：“你有没有躲进地窖？” “都还没打起来，我躲什么躲？要来一台车我就钻一次地窖，那我成什么了？”白如雪说。 白如雪的话没错。李韶华蹙着眉头说：“这个车来得蹊跷。你怎么看？”李韶华问的是陈莉。 “车怎么来的我们没法掌控呀。”陈莉说：“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演习吧，我觉得我们刚才配合还行，这种情况下应该能扛，只要能做好提前预警可以形成火力对峙。” “40分钟呀……”李韶华看了看大伙儿，“理论上可以吧？” “哎，都谈谈嘛。我倒是觉得这个演习不是坏事，三个小组今天第一次模拟，正好检视一下我们的构想是否合理。” 鞋匠说：“这我可不懂了，谁冲进来我只管照人开枪。对方火力猛的话我和小崔一左一右向后撤退。”鞋匠指了指院子后面，“那里我们搞了一个简易掩体，有弹药补给在那里。” 崔宇峰倒是非常认同李韶华的意见，武警、特警、刑警都有不同的任务目标，作战手段也不同，眼下正好讨论一下战术。 崔宇峰说：“大伙儿要有信心！只要我们调配得当，三个小组从三个方向是可以形成火力压制的。部队作战只要火力点设置合理，一个班压制一个连也行得通。” 崔宇峰继续说：“我和鞋匠……” “还是叫我老皮吧，我不修鞋了。”鞋匠委婉地说。 “好吧。我和老皮一左一右，两边相隔30米左右，中间大门放他们进来，这叫‘交叉火力’，阻击战常用的战术。他们要突进来没那么容易。” “李队从后面夹击会打乱他们的部署，陈莉小组只需要用火力拦截他们迂回包抄，我和老皮就能扛得住。” “这和步兵战术的‘一点两面’一个意思，何况我们还是三面夹击。用军事术语来说，大巴车停在这个区域叫做‘绝地’。他们一进攻就会陷入被动。” “当然，前提是大伙儿射击准确性要高，不能瞎放枪。”崔宇峰加重了语气，“就两个字，压制。对方人多不怕，压制住就好。时间一长我们的人来了他们自然崩溃。” 崔宇峰的话顿时让大伙儿士气陡涨。 李韶华赞道：“果然武警部队的套路不一样，小崔是个行家。哎，你们觉得咋样？” 鞋匠说好。 陈莉瞄了瞄崔宇峰没说话，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心说，瞧不出来，这小黑还有两把刷子。 陈莉目光闪动，发现白如雪正盯着她……陈莉不禁露齿一笑。 李韶华对手机响了。李韶华说，是镇派出所。李韶华按了免提让大伙儿听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个警察的声音：……这台大巴是三华县一家旅行社的车，手续齐全来路清白。这大巴没出租出去，今天来五塘村的游客是旅行社自己带的一个小团…… 众人松了口气。看来确实是一场虚惊…… 第18章 关键时刻 广深郊区的老宅里，师爷和伟弟正在向蔡鹏飞汇报情况。 伟弟说：“……一大帮兄弟姐妹玩得很嗨。肖总那班兄弟还委托小弟带话谢我，请我和伟弟去喝酒。” “我派了个小兄弟去跟团，村口没有看到之前那个鞋匠，估计是等不到什么消息撤了。然后，看到了艾米的大g停在外面，大巴车停过去那院子内外都没看到什么动静。” 蔡鹏飞说：“你有没有问那小弟，大巴车进村有没有人或者车跟在后面。” “有。一台村里的破轿车跟着，相隔300米的样子就停下来了。大致情况就这样。” 蔡鹏飞抽着烟：“那还是有人监视，他们没放松警惕。” “是的飞哥，那里还是一个坑。院里子没有动静，也不能说明人家没有在里面准备。”伟弟想了想说，“飞哥，最稳妥的法子是派个人混到那村里长住下去，这样打探到的消息更准确。” 师爷是去过五塘村的，师爷说：“难。陌生人进村那边的人马上就知道。那个五塘村有个习惯，一大帮老头老太小媳妇儿没事都喜欢在村口呆着。那个村口有棵大榕树，是个休闲小广场。一条狗从旁边过去他们都会议论半天。” 蔡鹏飞说：“伟弟的想法确实可靠一些，只是现在没时间准备得那么充分了。6月就要到了，公司很多事情等我们去处理呢。” 蔡鹏飞笑了笑：“再多组几次团，次数多了，他们自然会露马脚。” …… 又又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台大巴又又又摇摇晃晃进了村。 崔老五打了个呵欠，慢慢地晃着身子走到一边，拧开对讲机：“又一台大巴进村，三华县的车牌，尾号数276……” “操他大爷的，又来！”周小平嘟囔了两句，哐当一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李韶华正在和妇女主任谈工作。妇女主任正在向李韶华陈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村里一个小老板在惠州做生意包二奶，好几个月没给家里老婆寄钱了，现在那女的要死要活，要村委给她主持公道，维护妇女权益…… 李韶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一边瞅了瞅周小平。见周小平要出门，李韶华脑子一抽，说：“小平，别去了。” 李韶华指了指桌上的电脑，示意周小平观察监控就行了。 周小平会意，次次都跟得毫无结果……周小平叹口气，慢慢打开电脑…… 妇女主任对李韶华对敷衍态度很不满意：“李干部，我和您谈话呢，您怎么爱搭不理呀。那个负心汉还在惠州……” 李韶华一拍桌子：“老子去惠州把这个陈世美抓起来，枪毙！” 妇女主任呆了一呆：“李干部，这样可以吗？有点严重吧？” …… 陈莉站在小学门口的一棵龙眼树下张望。背后响起校长的喊声：“陈老师、陈老师，学生又吵起来了。哎，你上课别走神啊你……” 陈莉咬咬牙，回头喊了一声：“知道啦！”这老男人咸湿咸湿、啰哩啰嗦的，陈莉n次想给他来一个扭臂摔，摔他个狗吃屎…… 30多岁有点微秃的校长走到陈莉身边：“陈老师，我可告你了，我这次好容易找上级领导申请一个公办老师名额，知道吗，我专程给你留着的。你这个表现真心让我感到痛心……”陈莉翻着白眼，尴尬得直抠脚趾头。 美术老师匆匆从旁边走过。校长又喊了起来：“哎哎，站住！美术课也很重要啊……” …… 崔宇峰的院子。 白如雪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刷手机。 鞋匠抱着一支自动步枪躺在土墙边，嘴里叼着一支牙签，眼珠子望着天发呆。 崔宇峰抱着机枪蹲在墙角喊：“动起来动起来！” 白如雪说：“要动你动，老娘不动了。没事儿就钻地窖，老娘是属耗子的么？” 鞋匠“嘿嘿嘿”地傻笑。崔宇峰气得直翻白眼。——这个状态下去不行呀！ …… 晚上李韶华、陈莉在崔宇峰家晚餐。 李韶华喝了口酒，拍了拍肚皮，说：“我胖了，起码胖了8斤。这五塘村的日子也太惬意了。” 李韶华又端起杯子和鞋匠碰杯：“老皮，你也胖了。” 鞋匠闷了一口，说：“我现在状态好极了，对五塘村有很深厚的感情，都不想回广深了。” 两人相视一笑。 末了，李韶华问陈莉：“陈警官，你那行情怎么样？” 陈莉抽抽鼻子：“李队，有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李韶华说：“我听说朱校长在追你，有这事儿？” 白如雪是八卦大王，一听这话眼睛放光：“李队，真的呀？那校长长什么样？” “英俊潇洒、有学问、性格敦厚，是个好人。”李韶华嬉皮笑脸，“就是头发有点儿少。哎，我听说他们学校申请了一个公办编制，朱校长准备拿去送给陈警官。” 众人哄堂大笑。 陈莉一瞪眼：“喂，你们可别胡说八道，再说我生气啦！” 崔宇峰知道李韶华老毛病又犯了，笑笑地说：“李队，马上快6月了。得让大伙儿打起精神。现在就看这最后两周了。” 李韶华说：“小崔，这次蹲守啊，我个人感觉……” 崔宇峰打断李韶华：“李队，我就是因为这些日子看出大伙儿都难熬，才组织今晚这个饭局。大家聊聊。”其实这阵子崔宇峰也渐渐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蔡鹏飞莫非真的放弃了？第一次主动参与策划这么大场面、时间那么长的布控行动，他压力很大。 6月越来越临近，风平浪静的五塘村却愈发让崔宇峰内心有一种躁动的不安。一连几个晚上他都睡不好觉，默默地把整个案子在脑袋里不停地梳理…… 看到大伙儿越来越麻痹，连白如雪的胆子都越来越大，他愈发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正是蔡鹏飞想要的结果么？ 崔宇峰把杯子端起来：“李队、陈莉、还有老皮，喝这杯酒之前，我有话说。第一次参与这么重大的行动，擅自出主意给大家带来那么多麻烦，我很抱歉，看得出大家都尽力了。我想说的是，万一这次行动流产，我承担全部责任。” “我知道，我一个事业编小警察说这个话可能不够分量。届时，我所能做的就是脱下警服……”崔宇峰看着白如雪，“和白如雪浪迹天涯。生死有命，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 崔宇峰把酒一饮而尽。 李韶华和鞋匠忙道：哎哎，小崔，言重了言重了，别这么说。 白如雪说：“我就等你这句话呀……” 陈莉气鼓鼓地把杯子一端：“崔宇峰，我信你！” 陈莉一饮而尽：“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责任大家一起担着，你可别拿警服说事。没出息！” 见崔宇峰的样子是动真火了。李韶华也有些歉意，毕竟喝了人家那么多茅台。李韶华说：“小崔，事情都办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说什么呢？好！决战决胜往往就在最后一分钟。听你的好了。我也是那句话，你可别再拿警服说事了。”李韶华也一口闷了。 …… 蔡鹏飞的客厅走进来一个人，是冬瓜。 蔡鹏飞无声地望着冬瓜。 冬瓜说：“飞哥，云南的兄弟们都到了。” …… 第19章 忙里偷闲 真是太像了！ 蔡鹏飞看着眼前的佳琪，惊叹着现代医学美容的神奇。丹凤眼、柳叶眉、悬胆鼻，小巧的下巴……眼前活脱脱是一个白如雪。 所不同的是，眼前的女孩儿眼神纯净得像一泓清泉，没有一点尘世的尘埃，俏生生地伫立在面前像一只需要呵护的小鹿。 “飞哥……”佳琪在蔡鹏飞的凝视下满脸绯红。 “好看，真好看。”蔡鹏飞眼里尽是怜惜。这是一个温婉如玉的白如雪。 佳琪悄然投入怀中：“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蔡鹏飞拥住佳琪：“这就是以后的你，傻瓜。” “我现在像那位小姐姐么？” “不像。” 佳琪抬起头，眼睛扑闪着，她有些委屈。——这样还不够么？ 蔡鹏飞柔声道：“你性格要暴躁一点，眼神凶一点，说话要毒舌。人家哪里不爽你要戳哪里……” 佳琪“噗嗤”一笑：“飞哥，您喜欢这种女孩儿么？” 蔡鹏飞笑笑，不置可否，轻轻扳过佳琪的肩膀：“去武汉等我。我办完事来武汉找你。” …… 夜晚，一家夜总会的大包厢里，蔡鹏飞看望冬瓜带来的云南兄弟。一共10个黑不溜秋的精瘦汉子坐在沙发上喝酒，一人身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妹子。 蔡鹏飞和他们的头儿在一边谈话。 领头的是个彝族人，叫阿嘎。 蔡鹏飞说：“该怎么办事都知道了吧？” 阿嘎说：“知道了飞哥。” “害怕吗？” “呵呵。”阿嘎笑笑，“飞哥，都是死过十几回的人您还说这个。” 蔡鹏飞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坐在厅里的一圈人：“退路我都安排好了，让兄弟放手干。什么时候行动等我电话，我让冬瓜跟你们一块儿。” “飞哥，您放心，这这些人都打过仗的，”阿嘎冲着沙发那边偏了偏头，“还有5个老缅，克钦军那边的人，职业军人。” 蔡鹏飞微笑：“什么价钱？” “给钱就干，便宜着呢，这个数。”阿嘎伸出三个指头，意思是三万一个人头，“我先带他们来广深的花花世界开开眼，给这帮乡下孩子鼓鼓劲儿，他们没来这边玩过。” 沙发那边猛地响起一阵子刺耳的歌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 想家的时候很美好，家乡柳就拉着我的手…… 阿嘎说：“咳，他们那边就是喜欢唱这种歌。” 蔡鹏飞抽抽鼻子，转头对冬瓜说：“你和阿嘎一起，带着弟兄们好好玩。吃好喝好，女人管够。别替我省钱。” 冬瓜和阿嘎咧开大嘴：是，飞哥。 …… 布控日渐接近尾声了。崔宇峰家的院子却洋溢着一团喜气。 陈莉中午过来特意向崔宇峰和白如雪通报一个情况： 省厅向布控小组成员传达了缉毒处立功的通报。缉毒处一大队集体一等功，莫成明同志个人一等功，群众身份的白如雪荣立一等功，另有各色人等各种嘉奖…… 同时，内部通报莫成明同志正式就任缉毒处副处长一职。 在布控即将结束的节骨眼上特意让布控小组得知这些喜讯，用意不言而喻。 崔宇峰也很高兴，本来想做一桌子饭菜好好庆贺一下，想到布控只剩下三天时间，怕大伙儿乐极生悲，便中午吃饭的时候加了两个菜，打算和陈莉、鞋匠随便整两杯。 陈莉说，你们喝吧，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情况的。 鞋匠说，来都来了，坐坐坐。 白如雪很兴奋：“陈莉，你是几等功？” 陈莉笑笑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二等功吧。” 白如雪笑了：“哈，比我低一等。” 鞋匠鼓掌：“好好，二等功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陈莉估计肩上要加一颗小星星了。” 白如雪说：“那我这个一等功有什么用？发多少钱？” 崔宇峰说：“别什么钱钱钱的，一等功就是个荣誉。” “那不行。你们个个加官进爵，我这个老百姓拿这个一等功有什么用？”白如雪扁了扁嘴，“我们家崔宇峰才一个嘉奖。我要把这个一等功给他。” 陈莉已经习惯了白如雪胡搅蛮缠，她可没耐心给白如雪普及授奖常识。看着鞋匠在喜滋滋地倒酒，陈莉站了起来：“你们吃饭吧，我走了。” 鞋匠说：“哎，喝点儿吧，这么高兴的事情。别走哇。” 院子的大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李韶华闪了起来。 “哼哼，我就知道你们要摆酒庆贺！我来得不晚吧？”李韶华毫不客气地在茶几边坐下。 “倒酒！”李韶华给鞋匠下命令，“老子搞几杯陪你们缉毒处的庆贺一下。他妈的，我们特警队毛都没捞着一根。” 见李韶华来了，陈莉又坐下了：“李队，咱们这布控到最后三天了，您老人家悠着点儿。” “误不了，安排得妥妥的。”李韶华说，“我现在心里难受，快快来安慰我。” 白如雪倒是特别喜欢听李韶华吹牛打屁，李韶华这人说话很逗。 白如雪说：“李队，您难受什么，我那个一等功您要喜欢，拿去得了。” “你白如雪要是省厅领导就好了。”李韶华咪了一口酒，“你那个一等功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可以提前入党。” “我……”白如雪望了望大伙儿，心说，我这个样子入什么党啊？“还有吗？” 鞋匠说：“好像会有2万块钱奖金。” 白如雪心说，这些日子喝的茅台都不止2万块。 “还有吗？” 李韶华眯了眯眼：“好像退休金会提档吧，还有一些政治待遇……” 白如雪说：“等于没说，我是无业游民。” 陈莉悠悠地道：“白如雪，你知足吧。” 白如雪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钱，没说话了。 李韶华看起来确实情绪不佳，缉毒处大批立功受奖晋衔，他羡慕妒忌恨。李韶华拉着陈莉好一阵子掰扯，还说缉毒处的人警服上的豆豆都是特警队员无私奉的……这次来五塘村他立下军令状要给特警队打个翻身仗，看来现在也没啥行情了云云。 陈莉忍不住嘲讽，你李队不也是干过苦活脏活么？你自己还说过人家拉你去深汕老林子里蹲守，人都发臭了，现在五塘村这么好的条件还唧唧歪歪。 白如雪喜欢听李韶华吹牛，白如雪说：“就是，我记得李队你说过的，你那次立功了么？” 李韶华几杯酒下肚，话唠毛病又犯了：“那次我是立功了，这次估计不行了。” “立的什么功？” 李韶华脸上有些小得色：“那次啊，我干掉一个护林员，一等功，提了中队长。” 崔宇峰一愣，白如雪说：“你……为什么要干掉一个护林员啊？” “咳，这个案子很有意思。嘿嘿。”李韶华笑嘻嘻地道，“说出来你们别大惊小怪啊。” “话说，在北山林场，有两个护林员，是两个老光棍儿，两人天天在山上憋得那个难受哇，于是，那哥俩就想了个法子，合伙去山下包了一个寡妇……” “要不要继续？”李韶华瞄了瞄大伙儿。 鞋匠立马给李韶华添酒：“继续继续。都是警察，什么没见过？” “护林员穷嘛，为了省钱只能合伙干这种事情。”李韶华舔了舔嘴唇，“寡妇倒是答应了。谁知道那两个护林员一个那玩意儿有些小毛病，总是不得劲，另外一个猛得像种猪……时间一长，两个护林员开始闹矛盾了。寡妇呢，一碗水也端不平，那种事情人家也讲究快活对吧。结果某一天晚上，那个种猪给另外一个护林员干掉了。凶手没弄死寡妇，跑了。” 噢，众人一阵惊呼。 “就这样，林场报案，我们去蹲守，我在山上守了十天给我逮住了。他有枪，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人性真是丑恶啊。”鞋匠叹息一声，忍不住说：“那寡妇长什么样？好看吗？” “咳，好看个什么呀，护林员嘛，山上成天见不着女人，见着老母猪都会犯花痴……”李韶华嘟囔了两句，端起一杯酒仰着脖子一灌。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一脸尴尬。陈莉拼命咬着嘴唇忍住笑。 白如雪嚯地站起来：“胡说八道！”白如雪气呼呼地离座而去。 李韶华呆呆地望着白如雪：“咦？她这是怎么啦？刚才不是好好的么？” 崔宇峰站起来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陈莉小小声地说：“李队，您不知道吧？崔宇峰就是护林员出身，白如雪就是老母猪……” 咹？李韶华傻了。 第20章 最后一天 下午四点左右，一台大巴车进了五塘村。 崔老五和丁大头两人正在换班。崔老五说：“大头，这大巴车一般都是上午来，下午来干啥？要在水库过夜么？” “城里人喜欢露营看星星看日出，你懂个屁。”丁大头拧开对讲机，走到一边开始通报情况：一台大巴进村…… 崔老五走过来：“不对不对，看清楚点儿，后面还有台轿车呢。” …… 李韶华睁大眼睛望着周小平，咽了一口唾沫。 周小平声音明显有些紧张：“李队，这次恐怕是真的来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快！”李韶华大喊一声。 村支书正在和妇女主任在办公室谈工作，听得李韶华大喊大叫，止不住转过头。 李韶华“哐当”一声拉开立柜，拉出枪包，然后把防弹背心往身上一套……防弹衣上赫然印着：警察police。 支书和妇女主任见了，忙喊道：李干部，李干部！干啥？ “通知村民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五塘村来了犯罪团伙。”李韶华和周小平风健步如飞。 …… 村小学操场。美术老师全副武装，手里握着一把97自动步枪，冲着校长喊道：“注意让孩子们呆在教室，不要出来。” 校长结结巴巴地说：“出什么事情了？啊？你这个样子……” 校长话没说完，猛地看到穿着防弹衣的陈莉握着枪风一般地冲出来。校长大骇，连忙上前拉陈莉的手：“陈老师，陈……” 陈莉把校长的手一扭，脚下使了个绊子。校长“咕咚”跌倒在地。陈莉说：“通知全校师生老实待在教室，不要乱跑。我是警察。” 陈莉把警官证掏出来在校长面前一晃，头也不回地往操场边跑。 …… 崔宇峰家的院子里。 白如雪撅着嘴：“又来，我才不钻地窖呢。” 鞋匠抱着枪靠在墙边，说：“该钻还得钻。这次恐怕是真的了。” 崔宇峰跑过来，把手枪往白如雪手里一塞：“进去！” 白如雪犟着：“我偏不。” 崔宇峰还没来得及生气，远处传来爆豆似的枪声，“叭叭叭叭”，然后是炸弹爆炸的声音，“轰——” 崔宇峰大惊，怎么回事？院子这边还没动静啊？ 枪声比什么说教都管用，白如雪把崔宇峰的手枪一抓，哧溜一下就回了房间。 村里开枪的是师爷和他带的两个小弟，他们乘坐的就是押后的轿车，和师爷交火的是周小平和李韶华。 蔡鹏飞心思重，他担心村委还有便衣抄后路，特意租了一台轿车断后掩护。蔡鹏飞所料不差，周小平的车被师爷认出来了。还没让轿车跟到村尾，师爷就率先开了枪。 平静的五塘村顿时鸡飞狗跳，老老少少的怪叫顿时此起彼伏。幸好这时候幼儿园和学校还没放学，否则，满村乱窜的孩子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师爷这边的火力很猛，三把aks-74u自动步枪抢得先机，子弹哗啦哗啦地倾泻过去，李韶华对狙击步枪根本来不及架设瞄准。 周小平早已经从车头跑到车尾，和李韶华依托着那台轿车向师爷还击…… 崔宇峰的机枪响了。 大巴车冲下来十几个持枪的武装分子，个个端着自动步枪向前突进。崔宇峰很吃惊，这些武装分子有着他熟悉的战术动作，短促奔跑卧倒、利用地形翻滚躲藏，伏地出枪，个个战术动作非常标准娴熟。 这哪里是一般的毒贩？分明是一支特种突击队的架势！ 崔宇峰此刻也很无奈，要打着人很难，这些人很懂得战术配合，东边的人翻滚，西边的人同时跃进，稀稀拉拉，三三两两，像一群猴子蹦蹦跳跳，利用路边的水沟、田坎掩护，慢慢逼近院子。 崔宇峰目接不暇，只得屏住呼吸，机枪三发一点射。他目前能做的就是拦截、压制！ “哎哟！”机枪响处，一个不小心露头的伙计头皮被子弹划过，鲜血直流。 蔡鹏飞和伟弟趴在大巴的前轮处，看得直皱眉头。 阿嘎跑过来说：“飞哥，对面是机枪手，很老练，会阻拦射击。” 蔡鹏飞说：“得赶紧处理，记住，我们在此地停留不能超过40分钟。” 阿嘎说：“明白。” “那边去两个人，绕过去，包抄！”阿嘎开始下命令。 冬瓜说：“我去！” 冬瓜带着人匍匐还不到10米，侧面枪声响起，陈莉和美术老师开火了…… 蔡鹏飞看了看战场态势，眼都红了，自己千百次算计，还是没想到掉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城市警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情况不对呀？ 伟弟从大巴车上拿出一具火箭筒，半蹲在地对着崔宇峰藏身的土墙“轰”地就是一发过去。土墙在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垮下一大片，白如雪的大g停在一旁，登时被碎石块崩得叮当作响，整个车身一下盖满了泥土…… 鞋匠跑了过来：“小崔，没事吧？咹？” 第21章 疯狂血战 崔宇峰蜷缩在地下灰头土脸，被火箭筒轰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头脑却依旧保持着清醒。 “我没事，你跑过来做什么？交叉火力呀老皮。”崔宇峰喊着，“回你的位置。” “我怕你扛不住呀。” “还能扛，回去！我待会儿后撤你从侧面开枪压制！”崔宇峰吐出嘴里的泥土渣渣。机枪又响了。 “好，你当心点啊。”鞋匠猫着腰溜了回去，随手向院子外面抛出两颗震爆弹。 崔宇峰一看气得不行，震爆弹在空旷地面除了吓人毛用都没有。这不是提醒对方也扔手雷么？崔宇峰匆忙打出两个射点，手忙脚乱地一把抓起一个自己制作的土手雷…… “轰轰。”两颗震爆弹在地面爆炸，刺眼的光亮一闪，烟尘四起。几个黑不溜秋的毒贩被吓了一跳。 阿嘎喊着：“扔！我们也扔。” 三颗圆溜溜的手雷从空中划出三条弧线，与此同时，院子里也飞出来一枚嗤嗤冒烟的土炸弹。 崔宇峰抱着机枪滚到自家的房屋的排水沟下…… “轰轰轰——”崔宇峰家的院子隐没在硝烟之中。 …… 前往五塘村的乡村公路上，一台面包车头被撞得稀巴烂，发动机舱冒着白烟。面包车的后面，好几台面包车、轿车都给堵着。 一台厢式货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路中央。货车司机委屈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这路太窄了，你们开太快了……” 民兵营长忍住火气，招呼着身边一群穿着迷彩的基干民兵：“把货车和面包车推到田里去。快！” 全副武装的民兵们涌了过来。 “一、二、三——”民兵们齐齐发力。货车和受损的面包车慢慢地移动。 两台警车呜呜呜的鸣着警笛上来了。田所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田所问民兵营长。 “他妈的，破船偏遇顶头风，路太窄，撞车了，全堵死了。”民兵营长有些气急败坏，“老田，你看看。” 马路对面开始排着各种农用三轮车、小货车、轿车。摩托车突突地在车流缝隙中乱钻。堵车的车流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老田一看这架势头皮发麻，说：“距离五塘村还有多少距离？” “差不多5公里吧。” 田所果断下命令：“警察和民兵应急分队跑步前进！我这里留下两名警员疏导交通。快！” “好！我马上安排！” 田所才布置完任务，心念一动：“那肇事的货车司机人在哪里？” 民兵营长转头四下看了看：“咦？狗日的人刚才还在，跑哪儿去了？” 田所气得大骂：“那是狗日的毒贩啊，狡猾的东西！” …… 李韶华和周小平被师爷三个人死死地压制在路边，露头就被打，李韶华浑身的本事派不上用场，只得凭着感觉冲着师爷那边还击。 师爷手一扬，一颗手雷抛了过来。周小平大喊：“手雷！” 李韶华正急得冒汗，见对面飞过来一颗黑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冲着那东西就是“啪啪”一个射点。 师爷的手雷被击中，却没有爆炸，“叮”的一声被弹到马路中间。手雷“轰”的一声炸了，两边都没伤着人。 师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他娘的可是奥运射击冠军的水平呀。师爷说：“对面有个神枪手，小心啊。” 两边正僵持着，路边一幢自建楼的二楼阳台上出现一个人。丁大头端着一把八一杠架在阳台上朝着师爷藏身的地方“噼里啪啦”一通扫射。那幢楼正是丁大头的家。 丁大头站得高看得远，路口的态势瞧得清清楚楚。见李韶华和周小平被坏人压制得死死的，操着八一杠就打。 情势立刻逆转。丁大头的八一杠打得师爷的轿车到处是弹孔，吓得师爷三个人躲都躲不赢。 察觉师爷的火力稍减，李韶华缓过气了。李韶华就地一滚，眼角瞥见那边露出一条人腿，伏地出枪“啪啪”就是两枪。 “哎哟！”师爷的小弟大叫一声中弹。 师爷心里一紧，心念急转，喊了声：“把手雷都扔过去。” 半空中一下飞过来三枚手雷，李韶华大喊：“卧倒——” 师爷腾身跳起，冲着丁大头那边打了两个射点，一溜烟地趁着烟雾飞跑…… 崔宇峰家的土墙、院子大门，基本都给火箭筒拆了个精光，崔宇峰已经撤到了第二个掩体，——他家堂屋旁边的柴垛子边上。 鞋匠兀自伏在西边的土墙下端着枪虎视眈眈。 院子大门“哐当”轰然倒下，冲进来三个端着自动步枪扫的精瘦汉子。三个汉子朝着崔宇峰躲藏的柴垛子射击。 鞋匠见势立刻开火。“啪啪啪”几个射点打过去，当即被他打中一个人，剩下的两人反应神速立马趴在地下。 趁着这个档口，崔宇峰躲在柴垛子边把土炸弹一个接一个地扔过去。“轰轰轰”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崔宇峰一边气喘吁吁地扔土炸弹，一边嘀咕，说好的坚持5分钟形成火力对峙，这他娘的半小时了根本无法对峙，问题大了。蔡鹏飞的人节节逼近，手里的弹鼓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鞋匠成功地吸引了部分火力，毒贩们绕过来两个人专打鞋匠。鞋匠和两个毒贩对射了两分钟，立马吃不住了。 崔宇峰的对讲机里传来鞋匠的声音：“小崔，我这边不行了不行了。” “顶不住了往山后撤，节节阻击。注意保护我的侧翼，不能让他们抄我的后路。” “收到！” …… 崔宇峰家的院子硝烟弥漫，陈莉看得心焦，对讲机里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原本村小学这边地势高，是很好的制高点，可以极大地发挥地形优势夹击蔡鹏飞的人马。但是蔡鹏飞狡猾得像狐狸，用那台旅游大巴巧妙地挡住了陈莉的射界，自己躲在大巴车旁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现场，然后分出两个射击老道的小弟对付陈莉。 陈莉尝试了好几次逼近，不仅差点儿吃了一枚火箭筒，美术老师还受了伤。蔡鹏飞的两个小弟战术娴熟，不仅能对抗陈莉的火力，还一跳一跳地向前突击，隐隐然有反攻的架势。 陈莉没法子，只得守在原地为崔宇峰提供力所能及的火力支持。 打破僵局的还是神枪手李韶华。他终于得手了。在丁大头的火力支援下，李韶华找到了射击的档口，连续几个射点，都是一枪毙命，师爷两个手下全被他干掉了。 师爷狡猾，趁着扔手雷那会儿先跑，还是逃不脱李韶华的追杀。 师爷胳膊上中了一枪，狼狈不堪地到蔡鹏飞身边：“飞哥，后面顶不住了！” 蔡鹏飞冷静地道：“还有两个人呢？” “挂了。” 远处人影绰绰，周小平带着丁大头猫着腰移动过来。李韶华没有跟上，而是趴在一棵龙眼树下。狙击枪架好了，他正在调理瞄准镜…… 李韶华一边调瞄准镜一边冲着对讲机喊：“大伙儿再坚持一下，民兵和秀山镇的警察快到了。” 鞋匠在对讲机大声抱怨：“都一个钟了！一个钟了娘希匹！晚点让他们来收尸吧！” …… 第22章 疯狂血战(二) 省厅的指挥中心一片忙碌。 周厅长亲自坐镇指挥。牵涉到区县各单位协调，没有大领导出面不行。周厅长身边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人，穿着便服，面容清瘦，静静地看着大伙儿忙碌。 老莫的激光笔点着大屏幕：“领导，现在最重要的是全面封锁五塘峰东边的这条国道，堵住蔡鹏飞集团外逃的所有路径。如果这里发生疏漏，整个行动功亏一篑……” “报告！”旁边走过来一个警察。 周厅长挥挥手：“说！” “梅平县武警中队、特警队已经调动了，正赶往封锁区域设卡，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行动。三华县武警中队、特警队也正赶往事发地点。” “好！保持通讯畅通，让他们随时报告行动进度。” “是。” 周厅长看了看众人人，说：“该调动的资源我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周厅长指了指大屏幕：“我现在所担心的是那个村子，不晓得会有多少伤亡，毕竟人命关天呐。” 刘队语气有些凝重：“周厅，毒贩那种火力条件，伤亡在所难免，我们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们已经调动了周边区县急救中心的救护车赶往事发地点，还带着一部分紧急手术装备，目的是尽量避免人员伤亡。” 众人神情索然，刘队这个话说出来丝毫不会减轻大伙儿都心理压力。 周厅长说：“现在事发地点我们的人怎么样？” 老莫说：“双方火力对峙，只是……毒贩火力占优。我们的人恐怕难以坚持太久。” “立刻敦促后续支援快速抵达现场呀！还等什么？” 老莫看了看刘队和老唐，低声说：“是，一直在催他们。” 周厅长身边那个陌生中年人终于开口了：“是哪几个同志被困在里面？”老莫瞅了瞅他，不认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周厅长说：“说吧，都是自己人，外来哪里能来这里？” 老莫说：“是我缉毒处的两个人，崔宇峰、皮长宏两位同志。特警队布控的同志正在外围进攻掩护。” 中年人说话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告诉里面的两位同志，让他们尽可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他们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包围圈已经形成，让他们要一定要全身而退！” 老莫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说完老莫纳闷儿，这屌毛说话像个领导，哪儿来的？ …… 暮色降临，天已经快黑了。布控小组已经坚持一个多钟了，远超预期。 “退退退，往哪儿退！娘希匹！”鞋匠喃喃地骂着粗话：“老子一退小崔就完了。” 两个毒贩一直追杀鞋匠，用意很明显，把鞋匠往山上赶，顺便从山上包抄这院子的后路。 鞋匠蹲在地下快速地换下弹匣，“哗啦”一声枪栓一拉，正待举枪瞄准，却发现林子里一个黑瘦汉子正稳稳地瞄准了他。鞋匠大骇，止不住身子往后一跨，枪响了。 一串子弹“啪啪啪”射出来，却没打着鞋匠。那一刻鞋匠的身体像风筝一样被一个套锁套住一只脚，“哗啦”一声被吊在了空中。惊吓之余，鞋匠发出“嗷——”的一声嚎。手里的自动步枪重重地从手里抛落。 掉落的步枪“啪”的一声枪响，走火了，却不偏不倚正打中那汉子的肚皮。那汉子大叫一声，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中缓缓倒下…… 树影摇曳，立刻冲上来一个毒贩。那毒贩抱着枪看着躺在地下同伴，眼睛四处谨慎地搜寻着…… 鞋匠看得真切，在半空中抖抖索索地打开枪套，掏出一把92式手枪，对着那发呆的毒贩“砰砰砰”一阵乱射……那毒贩登时被打得浑身乱颤倒地不起。 被倒吊的鞋匠骂骂咧咧地冲着脚脖子上面的绳子“啪啪啪”一连几枪，绳子断了。鞋匠高高的头朝下从树上低落，“砰！”的一声掉在地上，鞋匠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 李韶华扳机轻轻扣动，“啪！”一声枪响，蔡鹏飞旁边一个小弟瞬间被爆头。鲜血贱了蔡飞鹏一脸。 蔡鹏飞一惊。 师爷大喊：“是狙击手。就是我碰到的那个神枪手。” “飞哥，快！找掩护！” 几把枪立刻冲着李韶华方向射击。李韶华身子一缩，懊恼地骂了一声：“他妈的，算你丫狗屎运差点儿，偏偏往枪口上撞。”李韶华经验丰富，暮色中他看得很清楚，蔡鹏飞是头儿，他打算擒贼擒王，没料想一个小弟的头偏偏凑上去，救了蔡鹏飞一命。 蔡鹏飞眼见情势不对，说：“别找什么掩护了，往里冲，拆屋上山！时间来不及了！” “手雷弹火箭筒全部打光，冲！”蔡鹏飞咆哮着下达命令。 所有的毒贩纷纷往院子里发起冲锋。 整个战场无疑是崔宇峰承受的压力最大。大部分火力是冲着他来的，机枪“突突突”一直响个不停。这95式轻机枪带大弹鼓，威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若不是有这件利器在手，崔宇峰恐怕早完犊子了。 崔宇峰吃了不少火箭筒破片和手雷破片，全靠防弹衣挡着，只是脸上胳膊上头皮被碎石溅得血糊拉里，整一张脸儿被硝烟熏得黑黝黝的分不清鼻子眼睛。 弹药已经不多了，眼见毒贩还是往院里子冲……崔宇峰有些绝望。说好的支援呢？怎么还没来？ “老皮，老皮！”崔宇峰喊着鞋匠，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回音。 李韶华一听不对，也连忙喊：“老皮！” “老皮！”陈莉在对讲机里喊。对讲机里静静的。 陈莉眼泪一下就下来了，陈莉哽咽对美术老师说：“老皮牺牲了。” 陈莉端着枪就冲了下去。美术老师瘸着一条腿，喊：“哎，等我呀，别冲动呀，等我呀。” 周小平抱着枪跳出来：“他妈的，老子拼了。” 李韶华趴在地上手里挥舞着手机猛喊：“都别动别动！老田的人来啦，来啦！” 村口，大批全副武装的民兵和警察气喘吁吁地蜂拥而至…… 老田挥舞着手枪，一边喘粗气一边喊：“快！咳咳，赶快投入战斗……” 五塘村的自建楼，家家户户从阳台上、窗户上伸出来脑袋往外瞅着，自打过年放烟花，村里好久没那么热闹了。 阿彪握着一把菜刀在秋芸家门口，浑身哆嗦着。丁半锅家地势高，崔家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了。丁半锅拉着阿彪的胳膊：“就看看吧，你去了帮不上。刚才听村委的人说，阿峰好像是个警察。这村子里有好些个警察。他们在抓逃犯。你拿把菜刀能干什么……” ……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隐藏的杂物间，心里暗暗叫苦，我要撤了呀邋遢鬼，你可别出事。 冬瓜和伟弟带着人冲进院子，手里的自动步枪“突突”扫个不停。崔宇峰移出掩体，边射击边往院子后面的堡坎撤，目光牢牢地锁定白如雪躲藏的那间杂物间。 “砰！”蔡鹏飞一脚跺开一间卧室，手枪朝着里面“噼啪”一顿射，没人。 “搜索每个房间，找到活人就杀！” “轰！”崔宇峰家的厨房轰然倒塌。接着堂屋里“轰”的又传来一声爆炸……这伙人在拆屋了。 子弹只剩下半匣了。崔宇峰吸了口气……得把毒贩引开。崔宇峰正要把剩下的子弹打光，却见一个汉子已经迂回到白如雪杂物间的门口了。 “砰”的一声，那汉子一脚把门踹开，掏出一个手雷作势要扔进去。却见那房间窗户边伸出一支92式手枪，“当当当！”几枪下去，那汉子哼都来不及哼就倒下了。那握枪的手瞬间又缩了回去。 “这里有人！”院子里传来一阵喊。 崔宇峰毛骨悚然，顾不得自己逃命，抱着机枪冲了出来…… 第23章 疯狂血战(三) 崔宇峰堪堪跳了出来，耳边一阵轰响，一股热浪擦着脸儿袭来，400多度的高温瞬间吹得崔宇峰睁不开眼。是火箭筒！ 崔宇峰惊骇之下，凭着仅存的意识朝着院子里绰绰人影扣动了扳机，“突突突”轻机枪咆哮起来…… “轰”一声巨响，杂物间冒出一团火光。崔宇峰家的老宅子已不堪负重，瓦砾、石块满天飞舞的同时，老屋轰然倒塌，哗啦一声激起几丈高的烟尘……崔宇峰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一座山从头顶压了下来，瞬间被瓦砾、木板埋了个严严实实。 崔家已经被夷为平地，堆砌的柴垛子冒出熊熊火光，四处是燃烧的断垣残壁，这怕是老鼠都死光了吧。 白如雪藏身的杂物间成了一堆废墟，蔡鹏飞带着冬瓜伟弟和阿嘎冲了过去，朝着那废墟“噼里啪啦”一阵乱射。 火光中，蔡鹏飞、阿嘎一副狰狞的面孔…… 见大事一了，蔡鹏飞挥着手枪喊：“往山上撤！快！阿嘎带人断后！” 仅存的七八个人跟着蔡鹏飞快速地往山后奔逃，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李韶华、陈莉等人都看得真切。 “嗐！”李韶华狠狠一拳砸在地上。陈莉瞬间泪水横飞…… 老田跑了过来，把陈莉从地上扶起：“没事吧啊，没事吧？”身边，一群民兵和警察端着枪匆匆跑过。 陈莉手指着崔家的一堆瓦砾，哽咽道：“呜呜，挖，赶紧挖……呜呜。” “挖？” “人埋在里面啦！”周小平干嚎着冲了过去。 …… 五塘峰的枪声此起彼伏，民兵和警察开始围剿蔡鹏飞。武装部派来的应急民兵分队都来自乡镇退伍军人，在丛林里有一定战斗素养，但是警察却抓瞎了。大部队追着追着渐渐没有了组织和队形。 伟弟贴身护着蔡鹏飞快速奔逃，冬瓜带着师爷踉踉跄跄跟在后面。师爷受伤了，冬瓜跟着他。 受伤的师爷反倒表现得格外亢奋，呼哧呼哧喘气也不敢叫一声累，他知道冬瓜跟着他是什么意思，受伤的同伙如果跑不动，大口明就是下场，师爷知道规矩。 阿嘎一帮人一入丛林便是如鱼得水，在林子里行走奔逃如履平地，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便将追剿的人拉开了距离，还时不时放个冷枪，搞个小伏击杀回马枪。 山上枪声不断，对讲机里传来的讯息都不好。 “报告，二班有人中枪需要救援。” “报告，八班这边失去追击目标，等待指示。” “哎哎，别开手电啊，暴露目标啦！” “叭叭叭”对讲机里又是一阵枪声…… 老田对民兵营长说：“收兵吧，别追了。接到省厅指示，所有人马全部下山就地布防，封锁所有路口村道，防止毒贩逃窜。” 民兵营长打开对讲机开始呱啦呱啦。 与此同时，民兵开始紧急清理现场的废墟救人，村支书和村主任也带了一些青壮年帮忙。 一个民兵搬开一根横梁，“哗啦”一声大力掀开一块木板，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那民兵“哎哟”一声，手捂着脖子，身子晃了两晃，慢慢地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倒下…… “还有人！”几个民兵立刻把枪解下来，枪栓“哗啦哗啦”拉得贼响。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李韶华赶紧跑过来：“别别别！当心自己人呐——” 陈莉大喊道：“白如雪？是白如雪么？我是陈莉呀！” 地窖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 陈莉浑身一松：“老爷天，你还活着呀！” …… 周小平在埋着崔宇峰的废墟上指挥民兵挖人，嘴里不停地喊着，崔宇峰，崔宇峰，听得见么？啊？听得见么？ 老田说，大伙儿都轻点儿啊，别用力踩呀，人在下面呢。 …… 省厅的指挥中心。周厅长一众领导在听取汇报。 “……现场击毙武装分子10名，根据布控的警员汇报，这伙武装分子总人数在18至20人左右。目前在逃的估计还有8到10人。” “五塘村现场已经全面封锁，民兵和警察接受指令已停止追剿就地布控。” 周厅长说：“我们的人伤亡情况怎么样？” 周厅长话一说完，旁边的中年人插嘴：“说说那个崔宇峰和皮长宏。” “崔宇峰被废墟埋住了，才挖出来，正送医院急救，皮长宏轻伤。其他布控警员基本都带伤，一个大腿中枪严重一些，其他都是被手雷崩伤的。”汇报的警察顿了顿，“幸好有防弹衣。” “其他人呢？” “三个民兵在追剿时候中枪，正在急救。” 老莫连忙问：“崔宇峰什么个情况？” “情况不明，人昏迷不醒，要看医院检查结果。” 老莫轻轻叹口气。老唐拍了拍老莫的肩膀：“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老莫喃喃道：“他还是个事业编，事业编啊……” 刘队不耐烦地说：“知道！老唠叨这个，抢救一个警察，什么编不编的？” 那中年人瞅了瞅老莫，目光闪烁。 …… 蔡鹏飞带着一群人蹲在丛林里，悄无声息，阿嘎趴在一边警戒。 师爷的胳膊疼得厉害，嘴唇哆嗦着。阴暗的夜色中，一张脸惨白惨白。蔡鹏飞盯着师爷，冷声道：“还行吗？” 师爷咬咬牙：“能行，还能跑还能开枪。”冬瓜在一旁说：“飞哥，师爷没事，最多骨头断了，能接呢。” 蔡鹏飞瞅了瞅师爷包扎的胳膊，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师爷暗暗松了口气。 前面树影摇动，伟弟爬了过来。 “飞哥，下面安全，没人发现我们的车。” 蔡鹏飞看了看大伙儿：“走！下山！注意警戒。” …… 山脚下一个废弃的老石头房子旁边，阿嘎指挥几个人抬走一些树枝，再拉开宽大的绿色油布，两台救护车一台面包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蔡鹏飞说：“面包车不要了，开走两台救护车。全体换装！” 冬瓜打开车门，众人窸窸窣窣一阵忙碌。 阿嘎潜伏在公路边四处张望，两台黑色的特警吉普呼啸着冲过…… 阿嘎见那警车走远了，掏出手机打开电灯，朝着山里头晃了一晃，两台救护车缓缓开了出来…… 第24章 处理善后 国道的路口，戒备森严。公路上摆放着破胎链和路障。几台特警防弹车排列两边，三挺并列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国道。警车上的警灯滴溜溜的，全副武装的特警和警察封锁着路口，紧张地检查过往车辆。 “别慌，正常通过！”蔡鹏飞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坐在副驾驶室提示冬瓜。 两台救护车呜呜呜地开了过来，直接越过等待检查的车流开向路障口。 穿着防弹衣的警察示意救护车停下。 “去哪里？”走上来两位警察。 “接到公安机关急救通知火速赶往秀山镇，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蔡鹏飞放下车窗冷静地对答。 两位人转头望着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 那警察抽着烟，打量了蔡鹏飞一眼，偏了偏头，示意放行。 两台救护车“毕啵毕啵”一路鸣笛飞驰而去。 …… 翌日。 三华县医院。 大夫正和老莫介绍崔宇峰的治疗情况。 省厅的人马由刘队亲自带队连夜赶往三华县秀山镇，一方面指导围剿布控，一方面慰问警察和民兵。 老莫赶往医院看崔宇峰，却不想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也跟着来了。 临行时周厅长向大伙儿介绍，这人姓陈，兄弟单位的，就这一句话。老莫也不好意思寻根问底。 大夫说：“病人肺部吸入大量烟尘，当晚我们做了支气管镜肺泡灌洗术。其它伴有轻微脑震荡，头部淤肿充血，四肢有外部创伤，总体应该没有大碍。” 老莫轻轻嘘了口。 大夫顿了顿，说：“比较麻烦的是，病人脸部被灼伤，有可能破相。这一点我要先和你们说清楚。” 老莫又紧张了：“破相？破成什么样？” “不好说，病人表面皮肤被高温烧灼，真皮组织受损，恐怕……会留下一大片伤疤。”大夫伸出一个巴掌，“半边脸部大小。” 老莫苦笑：“还好，命是保住了。” 大夫关切地问：“这小伙儿结婚了吧？” 老莫含含糊糊地嗯嗯了两声：“结了吧……” 老莫瞅了瞅那中年人，说：“我去抽支烟。”老莫神情寞落地走了出去。大夫见老莫走了，也跟着走出办公室，却不想剩下的那个中年人伸手拦住了他。这人说话简洁干脆：“不要疤，行吗？” 大夫一愣，说：“你说不要就不要？” “对，我不要疤。” 大夫忍不住笑了：“这我可办不到。” “办不到是因为你水平臭。”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大夫有些生气了，“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这里是胸外科不是美容科！” “这个手术你别做，我换人。”中年人说话毫不含糊。 “你……” 中年人不跟大夫废话，掏出证件在医生面前一亮：“我叫省城的医生过来，不许你动我的病人。” 大夫睁大眼珠子瞅了瞅那证件，声音小了许多：“咳，算我多事。” …… 崔宇峰家的事情在五塘村引起了轩然大波，村里的乡亲议论纷纷。 谁说阿峰是护林员啊，人家是警察哎，听说还是特警，老厉害了。 为什么他叔公说他是护林员呢？他叔公和杰仔还亲自去梅山林场看了的。 你懂啥，人家是秘密警察，有特殊任务的，可以是护林员，也可以是公务员，也可以是生意人晓得吧？ 噢，那就是特务啦？阿峰是干特务的？电影里就是这样演滴！…… 总之，说啥的都有。 蔡鹏飞悄悄逃走了，民兵和警察还不知情，在崔家的空地上扎了几座户外帐篷，成了临时指挥部。盘桓了些日子，发现不对路，垂头丧气地撤了。 老莫安排周小平在县里陪护崔宇峰，陈莉留在五塘村陪着白如雪。老莫交代，等崔宇峰出院后，两人带着崔宇峰和白如雪回广深另做安排。 白如雪的奔驰大g被枪打了好些个窟窿眼，漆面也坏了好多处，引擎盖也变形了。保险公司拖去修理了，也不晓得修到什么时候。 崔家的院子被拆了，人也没地方住。陈莉和白如雪只得收拾随身衣物住到秋芸家去了。阿彪和秋芸自然是好生伺候着，一日三餐精心打理。 阿彪在家里宽慰白如雪：“雪姐，屋拆了就拆了，反正要修新的，省得我再花费人工了。咳，等过些日子，我立马给你建新房子。” 白如雪已经知道了崔宇峰无恙，最多是个疤脸，她也不放在心上，这些天她心情大好。白如雪笑嘻嘻地说：“房子必须得建！你先雇人把那些垃圾都扫了嘛。” 陈莉撇撇嘴：“建什么房子？白如雪你就不怕……那个谁找不着你人是吧？”有阿彪在场，陈莉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白如雪蛮横地道：“我就要建！我喜欢的事情就是要办成。我以后还要在五塘村养老呢。” 陈莉说：“你就建吧，我可告你了，建了你也不能住。” “我现在不住以后住！你管得着吗？” “跟你说你不听劝是吧？” 见两个美女要吵架，阿彪连忙打圆场：“好说好说，现在不建以后建也行。” 白如雪说：“彪总，那些垃圾先清理了。” “正在干着呢雪姐，我还请了几个和尚来你们家宅基做法事。那里毕竟死了好多人，让和尚念经超度超度，烧点纸钱送走那些短命鬼。” “和尚？”白如雪马上想起梅山寺庙的和尚，“是梅山的和尚吗？” “是滴！那里有现成的和尚，峰哥帮我去林局长那里开了个工地，我就顺便请了那里的和尚。” 白如雪说：“走，那我得去看看。” 陈莉摇摇头，白如雪就是屁事多。好在现在蔡鹏飞如丧家之犬，这五塘村现在还算安全，由得她任性吧。 …… 好巧不巧，白如雪和陈莉从秋芸家下来，正好碰到几个和尚在做法事。旁边围绕着一大群村里的闲人在看热闹。 鸡仔穿着僧袍，带着几个和尚，围着崔家的宅基兜着圈儿，手里拿着木鱼、铃铛、拎着香灯，一步一躬，嘴里念念有词。 宅基旁边摆着香案和贡品。坤哥双手合十在唱着佛经。嘴里嘤嘤嗡嗡的，不晓得在念叨着什么。 白如雪走到坤哥面前，冲着他“嗨”了一声。 坤哥抬头一看，熟人。他早知道是崔宇峰的家。坤哥合掌道：“别闹，我在干正事儿。” “你这个假和尚做法事管用么？” “管用。”坤哥正色道，“我是有修行的，正经的有度牒的和尚。” “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你还修行？” “阿弥陀佛，不带这样的诋毁出家人的，吃喝有，我可不嫖不赌，我有老婆的。” 哈哈哈。白如雪大笑：“你还打人。” “出家人降龙伏虎，打人很正常。” 白如雪正待继续调戏坤哥，坤哥有些不耐烦了：“别吵吵行吗？是林哥让我们来的，他要不打招呼我才懒得过来呢。哼。喝酒吃肉怎么啦？我念的经难道就不是经了？” “林哥？” “对，林哥，就是林局。” 白如雪咯咯咯笑个不停，看来林局现在和和尚穿一条裤子了。 陈莉远远站在一边看着白如雪整蛊和尚，也不晓得她在说什么，忍不住悄悄骂了一声，这个神经病…… 第25章 以假乱真 省公安厅周厅长的办公室。 周厅长正和那个姓陈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说着话，敲门声响起。 “进来。” 总队长老刘带着唐处进来了。 “坐吧。”周厅长摆摆手示意两人落座，“情况搞清楚了？” 老刘和唐处坐下。 老刘说：“搞清楚了，不小心放走蔡鹏飞团伙的是梅平县一个分局局长布控的关卡。” “蔡鹏飞很狡猾，开着两台救护车冒充救护人员蒙混过关。我们排查了所有路口的监控，就发现那两台救护车来路不明，车牌号是套牌的。从时间和行车路线判定，是他们。” 周厅长脸儿耷拉下来：“这么个简单的排查他们都能疏忽？” “当时情况紧急，救护车亮着灯赶去救人，布控人员压根儿没想到。”老刘有些懊丧，这确实是一个荒诞的失误，布控人员多盘询几句再核对车牌就能找到破绽。兴师动众大搞了一场围捕，就这么阴差阳错放跑了目标人物，区县的警力真是他娘的不给力。 周厅长旁边那个中年人抽着烟，面无表情。 周厅长瞅了瞅旁边那中年人，哑着嗓子说：“是哪个分局？” “梅平县城东分局，局长姓霍。当晚他带队。” “责令梅平县公安局，清查一下那个城东分局近三年以来的绩效考核情况上报。”周厅长眼里射出一丝凶光，“尸位素餐者，撤！” 大领导真的生气了。老刘和老唐低低地道：是。 现场沉默片刻，那个中年人说话了，语言简洁：“下一步，说说。” 这姓陈的领导范儿十足。老刘和老唐看着周厅长，不晓得要不要和他汇报。 周厅长忍住怒气，对大伙儿说：“介绍一下，这位是陈致中陈警监，公安部巡视员，专程来我们省厅指导工作的。” 老刘和老唐一惊，我勒个去！这么大个来头啊！ …… 蔡鹏飞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广深的老窝。 人马损失过半，不过好歹已经把事情办了，只是目标人物艾米不晓得有没有被干掉，大伙儿都拿不准。 整个秀山镇戒备森严，民兵搜山搜了好几天，蔡鹏飞也短时间也不敢派人去打听。打算缓些日子才悄悄派出人手。 师爷受伤休息，蔡鹏飞身边剩下伟弟和冬瓜。 “阿嘎他们安顿好了？”蔡鹏飞问冬瓜。 冬瓜说：“回了。挂了3个老缅，钱都给了阿嘎。每人10万。” 最近花钱如流水，境外生产旺季要来，蔡鹏飞的资金开始捉襟见肘，此刻他的压力也非常之大。五塘村和警方第三次火拼损失惨重，蔡鹏飞脑海中对那个护林员崔宇峰的印象越来越深刻。 那家伙抱着机枪对抗10几号人，枪法精准，战术动作娴熟，不是一般人呐。蔡鹏飞暗暗后悔自己小看了这个护林员。早先知道这人难缠，在梅山林场的时候倾力而出事情就办完了。 时间不等人，蔡鹏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蔡鹏飞说：“你们俩跟我去武汉。师爷住院先留下，让他派人打听五塘村的后续情况。” 伟弟熟悉蔡鹏飞一贯的行踪。 伟弟说：“飞哥，往年这个时候您都要出差了。去武汉干嘛？” 蔡鹏飞可不会在小弟透露自己的财务状况，蔡鹏飞笑笑：“去干一件好玩的事情。” …… 凯旋门酒店的豪华套间。 蔡鹏飞和伟弟、冬瓜坐在客厅抽烟喝茶。 伟弟说：“飞哥，我们要在武汉呆几天？” “不超过一周，一周之内要把事情办妥。”蔡鹏飞成竹在胸。 “办什么事飞哥？”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蔡鹏飞卖了个关子，“先让你们俩认识一个人。她这会儿应该到了。” 门铃“叮咚叮咚”响起。 “去开门，别大惊小怪哦。”蔡鹏飞提示道。 冬瓜走过去缓缓把门打开……佳琪走了进来。 冬瓜啊了一声，然后是伟弟，怔怔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和白如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出现在面前。 佳琪认识伟弟，笑吟吟地喊了声：“伟哥好。” 伟弟还在发呆：“好，这……飞哥，怎么回事？” 蔡鹏飞坐在沙发上泰然自若，吐出一个眼圈：“她是佳琪。” 啊？伟弟和冬瓜直接傻掉了。 “坐！”蔡鹏飞挥挥手，“她是佳琪，不过，现在叫白如雪，也叫艾米。众安集团的接班人，着名企业家白文斌的女儿。” 佳琪羞答答地坐在蔡鹏飞身边。 佳琪说：“飞哥，我恐怕不太像。” 蔡鹏飞微笑：“喂，你们俩看，像不像？” 伟弟和冬瓜直愣愣的：像，太像了…… 冬瓜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飞哥，那个，我们这是要干啥？” “能干啥？去搞艾米家的钱。”蔡鹏飞云淡风轻，“让艾米家补偿我们的损失。” …… 众安大厦的前台。 冬瓜和伟弟一身黑衣黑裤，戴着墨镜，神情冷峻。前台小妹看着两人有些害怕。 大熊匆匆从后台跑了出来。 小妹说：“大熊哥，这两人找你。” 大熊盯着冬瓜和伟弟，一脸疑惑：“两位是……” 冬瓜把墨镜摘下：“虎背熊腰的大熊哥，怎么，不认识了？”冬瓜的麻坑脸笑眯眯的，一口大白牙阴森可怖。 大熊“啊”了一声，眼珠子里闪过一丝惊恐，瞬间挤出笑意：“啊，原来是兄弟你啊。” 冬瓜把墨镜又戴上：“走，借一步说话。” 大熊跟着冬瓜和伟弟来到休息区。 大熊小声说：“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蔡先生找你有事。跟我走吧。” 大熊有些犹豫，往前台方向瞅了瞅：“我现在上班呢。” “你不是安保经理吗，不能随便出来？”冬瓜好像不高兴。 大熊见了冬瓜就有些害怕，小声说：“我去打个招呼。等我。” …… 蔡鹏飞在酒店调教佳琪。 “你现在就是白大小姐，白如雪，英文名叫艾米，你从现在开始要习惯人家叫你大小姐。” “记住我讲的性格特征，你很坏，嘴巴很毒，喜欢抬杠，动辄发脾气。你还很懒……” 佳琪委屈地道：“飞哥，我不到。我，我不会发脾气。也不会毒舌。”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约法三章。听着。” “第一，听人说话的时候，不要和人对视，你的眼神太善了。记着，这时候你眼睛要看两个地方，一是对方的头顶，二是习惯性地看着阳台和窗户。”蔡鹏飞指了指酒店的玻璃窗，“看窗！” 佳琪头略一偏，眼睛望着窗户，若有所思。 蔡鹏飞赞道：“对了，就是这个样子。第二，看手势。注意看我的手势。”蔡鹏飞伸出两个指头在沙发扶手边轻轻一磕，“看到没有？” “嗯，看到了。” “我做这个手势的时候，你只说两个字，‘就这’？” “就这？” 蔡鹏飞笑了：“挺好。吐字再干脆一点。就这？” “就这?”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这个气质很像，太像了。”蔡鹏飞捏了捏佳琪的小脸蛋，继续给佳琪打气，“第二个手势你注意，你看我的脚。”蔡鹏飞脚尖点地，脚脖子扭了一扭，好像踩烟头的动作。 “看到没？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你就说‘滚吧’！’” 佳琪忍不住笑了，小心地说了一句：“滚吧。” 蔡鹏飞又是大赞，佳琪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但是这种酷酷的短句用佳琪的语气说出来别有一股奶凶奶凶的味道，很好，特别好！ “最后一点注意，和别人结束谈话或者确定一件事情要你表态，我如果没有异议，你要说‘就这样吧，烦！’” “就这样吧。烦！”佳琪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一遍。 末了，蔡鹏飞递给佳琪一副浅茶色墨镜：“这个戴上。”佳琪的目光很柔和，没有白如雪那种凌厉和霸蛮，蔡鹏飞只得用这个手段弥补。 …… 第26章 以假乱真(二) 冬瓜和伟弟带着大熊来到酒店客房。 “啊，大小姐——”大熊一进客房门就看到了佳琪。 大熊连忙躬身道：“大小姐，您最近好不好？” 佳琪戴着墨镜望着窗外没吭声。 蔡鹏飞说：“坐吧，都是自己人。大小姐心情不好，见谅一下。” “哪里会哪里会，蔡先生别客气。”大熊使劲拍马屁，“我跟着董事长十多年，我是他老人家的忠臣。” 冬瓜和伟弟对视一笑，嘴角露出笑意。 蔡鹏飞给大熊散烟：“大熊，现在大小姐这边找你了解几个情况。你方便讲讲么？” 大熊诚惶诚恐地接过香烟，却不敢点上，嘴里说着：“当然，大小姐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讲的。” “那你听好了。第一个问题，现在众安集团是谁当家？” 大熊毫不犹豫地说：“表面是赵总，其实是徐总。赵总是董事长的……”大熊瞅了瞅佳琪，继续道，“是董事长的小老婆，但是她不懂业务，所以公司实际控制人是徐总。这些事情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 蔡鹏飞指头轻轻一磕。 佳琪望着窗外，细声细气地道：“就这？” 大熊额头开始冒汗，瞅了瞅冬瓜几个人，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道：“听说他们俩上过床。只是听说，哎，我是没有亲眼见过的啊。” 嗯，还算老实，这个话都敢讲。蔡鹏飞指头又是一磕。 “就这？” 大熊瀑布汗下来了：“听说，赵总和徐总要霸占董事长的家产，要把大小姐打发走。哎，我真的是听说的啊。只是谣传啊。我只是一个安保经理，很多内幕也不清楚的……” 蔡鹏飞说：“现在集团掌管财务的是谁？” “朱总。是徐总带过来的人，老财务总监给辞退了。” “说说朱总的情况。” 冬瓜啪嗒一声把打火机点着，给大熊点烟，大熊受宠若惊，连忙点点头表示谢意。 大熊吸了口烟，说：“是个40多岁的老男人，坏得很，一上任就扣了我们的高温补贴。” “他家在哪儿知道吗？” “知道。悦东花园小区。” “众安集团还有哪些人是徐总的心腹？” “营销部、工程部、招采合约部三个核心部门，都是赵总上台后，徐总提的。其他的都是董事长以前的老人。徐总之前是集团副总，这些人都底细他都清楚。” 蔡鹏飞详细过问了众安集团的组织结构之后，接着问： …… “大熊，你手下有多少兄弟？” “集团总部有12个保安。” 蔡鹏飞看得出大熊是混的，但是能软禁白文斌这种事情他估计干不出来。赵小雅和姓徐的背后应该还有帮他干脏活的。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有道上的人帮赵总和徐总了难么？” 大熊一惊，这个姑爷不简单呀。大熊说：“有。是虎哥。” “虎哥？” “是的，虎哥是汉口一霸，我们这边的人都知道他。他开了一个酒吧叫老虎酒吧，是徐总投资的，江湖上传言虎哥和徐总是结拜兄弟。” …… 蔡鹏飞啰啰嗦嗦问了一大堆问题。包括白文斌犯的什么病，现在哪个精神病院，谁送进去的，能不能见着人等等。大熊一一作答。大熊说，董事长犯的是抑郁症，老是想自杀，这是赵总说的，究竟有没有病谁也不清楚。董事长住院是徐总带人去操办的，他也不了解情况云云…… 佳琪一字不吭，只是把那墨镜摘了把玩两下又戴上，时不时望着窗外，大熊心里直打鼓。 最后，蔡鹏飞放了个终极大招：“大熊，你家大小姐要回来。赵总徐总和你家大小姐，你站在哪一边？” 大熊毫不犹豫地说：“我是跟董事长的，自然跟大小姐一条心！” “你下面的兄弟呢？” 大熊说：“都听我的。” 蔡鹏飞笑笑，对佳琪说：“艾米，我看大熊人挺忠厚老实，又是爸爸一手培养的，他以后留在你身边有用的。” 大熊连忙表态：“大小姐，我对董事长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佳琪看了看大熊，没说话，高冷！ 蔡鹏飞甩出厚厚一叠钞票扔给大熊：“大小姐回来，消息先别透露出去。这是大小姐给安保部兄弟们的赏钱，晚上带大家去酒吧玩玩。有事再找你。” 大熊诚惶诚恐：“谢谢大小姐，谢谢姑爷。”大熊激动之下连称呼蔡鹏飞的称呼都变了。大熊讨好地说，姑爷和大小姐回来要提防一下徐总找虎哥，那个虎哥是黑道大哥，手下好多小弟，人可黑了…… 蔡鹏飞笑笑的，不置可否。 蔡鹏飞望着佳琪：“艾米，你看暂时先这样好不好？” 佳琪说：“就这样吧。烦！” …… 三华县医院病房。 病房里有一个医生指导着小护士，小护士正缓缓解开崔宇峰脸上的纱布，一圈一圈，又一圈。 白如雪、陈莉、周小平三人紧张地看着小护士的动作，生怕眼前出现一个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卡西莫多。 崔宇峰只有一只眼睛眨巴着，见三人紧张兮兮的样子好笑。 纱布解完了。 众人的目光全部盯着崔宇峰的脸儿。 医生把头凑过去，仔细端详了片刻，说：“省里来的专家就是不一样，能整成这样……不简单呀不简单。”医生拿出手机一顿拍，嘴里说着：“完美的案例！” 白如雪要哭了，眼圈泛红，陈莉歪着头看着崔宇峰，眼里尽是同情，周小平则轻轻摇头，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怎么啦你们？干嘛这副表情？”崔宇峰说，“拿个镜子我看看。” 小护士早有准备，拿出一个化妆镜镜子递了过来。 崔宇峰一照镜子，登时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人一半脸儿白得像婴儿，一半脸儿还是黑黑的。额头和嘴角处都是斑白的点儿，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怪物。 特别是耳根子到下颚骨，还有一条红红的疤线…… 崔宇峰不是特别注重外表的人，但是也被自己这副模样吓住了。 “这……”崔宇峰对着镜子发愣。 白如雪“哇——”的一声嚎，“崔宇峰，你变丑啦！呜呜呜。” …… 陈致中拿着手机看了看崔宇峰的大头照，眉头紧锁。随即拨出一个电话。 “喂，我是陈致中，老头儿你怎么回事？手术做成这样？给我搞了个花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什么花脸不花脸？不懂别瞎说。” “狡辩！我把照片发给你看。” “别发，我不用看。”那男声说话也很屌，“全中国你找不出几个像我这样的。我告你，花脸很正常，新长出来的皮肤还没有黑色素沉着，时间一长一张脸就恢复得差不多一样了。” 陈致中停了两秒：“脸上还有条疤。” “一点点，小小的，会慢慢淡化，那条疤不会影响他的形象。你说过，不要在脸上留下有辨识度的印记，我已经做到了。” “可那条疤……” “他可以留胡子，留鬓角胡！” “咦？你这还像医生说话吗？” “我忙着呢。没空陪你扯淡。”那男声又重复道，“一点点！就是一点点！黄金也没有100%纯的。他那部位烧伤接近三度，没有我亲自出手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丑八怪。知足吧你！” 手机挂掉了。 “这老东西……”陈致中悻悻地骂了一句。 …… “他可以留鬓角胡，看不出来的。还是个帅哥。” 三华县医院里，那个医生正向白如雪三人解释着。 “知道他的脸儿是谁来看的吗？是我们广南省大名鼎鼎的医学泰斗龚教授亲自来整的。错不了。” 众人望着那医生似信非信。 小护士说：“是真的。不信你们等着瞧吧。龚教授说了，两个月就能恢复。” 医生继续叮嘱：“恢复期不要吃牛肉，油腻、辛辣的食物都不要吃。夏天来了，不要暴晒，新长出来的皮肤很娇嫩……” 崔宇峰说：“好了，谢谢。别为难大夫了。” 医生和小护士走了。 崔宇峰说：“我要出院了，在医院呆烦了。” 白如雪说：“我们的家都没了，去哪里？” 陈莉说：“都替你们安排好了，去省厅内部招待所先住下。崔宇峰同志因公负伤，有资格入住贵宾间。” 终于要回省城了。周小平喜笑颜开，说：“我去开大g。什么时候回？” “明天吧！” …… 第27章 意外受命 崔宇峰顺利入住省厅内部招待所，安顿好白如雪之后，第二天上午去一大队述职报到。 一进门，办公室在座的内勤和便衣一共有十多位齐齐站起来鼓掌。个个笑容满面，像欢迎英雄凯旋一般。晓芳还捧过来一束鲜花。 “崔宇峰同志，欢迎归队。” 掌声哗哗的愈发热烈起来，崔宇峰接过晓芳的鲜花，闹了个大红脸。当然，看不出来。 老莫笑嘻嘻地走过来和崔宇峰握手：“小崔，辛苦了。” “来来来，去我办公室坐坐。”老莫举手向大伙儿示意，然后把崔宇峰带进办公室。 办公间卡座里的大小警察开始议论起来。 “哎呀，一个小帅哥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好可惜哟。” “上一次来还是好好的，这次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这个脸咋回事？” “听说是被火箭筒烧的。” “火箭筒？我的天呐……还好保住一条命，可惜了那张脸儿。啧啧。” “知道吗？秀山镇一场火拼，这个崔宇峰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他是机枪手正面阻击，母老虎打外围……” 陈莉从办公室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大伙儿八卦。 “医生说了，他这个脸可以恢复正常的。”陈莉翻了翻白眼，“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 噢——大伙儿都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大小警察们兔死狐悲的伤感一瞬间烟消云散。 一个小警察对陈莉说：“陈莉，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我下午有个审讯，把你们组这个小崔借用一下。” 陈莉说：“干嘛？” “我带他去，他这个形象太能镇住人了，嫌疑人在他面前会瑟瑟发抖。” “滚！”陈莉冲着那小警察一顿喷，“你干嘛自己不整个花脸？神经病。” …… 老莫的办公室就三个人：陈致中、老莫、崔宇峰。 老莫给崔宇峰倒了一杯茶，说：“陈警监，要单独谈话吗？” “叫老陈吧。”陈致中说，“你是他老领导，无妨。”老莫只得在一旁坐下。 陈致中盯着崔宇峰的花脸，手捂着下巴，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陈致中递过来一支烟，崔宇峰说：“谢谢，不会。” 陈致中微微点头：“这个习惯好。” 崔宇峰坐在陈致中面前有些拘谨。这个领导找他谈话，是哪个部门哪条线也没说明，眼前这个被称为陈警监的是什么来头呢？警监，几级警监？……崔宇峰快速对标了一下自己部队的警衔，该是大校少将，正师副军一级吧？那可就厉害了。 陈致中开口了：“秀山镇布控计划据说是以你为主形成的方案？” 崔宇峰不由自主双手放在膝盖上，身姿一挺：“报告，不是，是布控小组的集体意见。还有，”崔宇峰瞅了瞅老莫，“还有总队领导的指导。” 老莫心一暖，小崔还是会说话，部队的集体主义作风没有丢。 陈致中笑了笑，说：“你是士官提干，军校学了一年，学了哪些东西？” “报告，主要学习战术训练、军事指挥，还有……” “别一口一个报告，这里不是部队。”陈致中摆摆手，“你那沙盘作业也是在军校学的？” 崔宇峰想，敢情是自己做的沙盘给陈莉或者是李韶华拍下来传到省厅了？ “学校有涉猎，我自己没事儿也爱琢磨。”崔宇峰实话实说，“我自小喜欢阅读军事论着喜欢研究战例。在林场干护林员时候闲下来没事做也捣鼓沙盘。” 陈致中吐出一口烟：“现在特战系统流行一种说法，军事电子沙盘和卫星、无人机监控完全可以取代传统沙盘，年轻一辈儿的军官、警官很少有人钻研沙盘作业了。你怎么看？” “军事电子沙盘有它的先进性。它利用计算机图形学、三维建模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将地形信息进行数字化处理，具有高度的真实感?。” “但是传统沙盘直观性和可操作性更强。特别有一点，能锻炼基层指挥员的地形观察记忆能力。这不仅是一种作战参谋技能，更是一种意识养成。实战中，指挥员眼里可以没有沙盘，但是脑子里一定要有。这是我的个人体会。” 老莫注意陈致中的表情，不晓得他对这个回答满意不满意。老莫是参谋出身，他知道陈致中问的这个问题在一些部队有内部争议的，他个人比较满意崔宇峰的回答。老莫只是有些疑问，陈致中不是公安部的警察么？聊特战干嘛？ 陈致中问老莫：“你怎么看？” 老莫一笑：“考上我了？” “说说嘛，这是聊天，不是工作。” 老莫说：“我认同崔宇峰同志的意见。意识培养比技术利用更重要。” 嗯。陈致中点了点头，好像对老莫的回答比较满意。 “崔宇峰同志，我看了你的沙盘和你们的布控方案后决定找你谈话。我觉得你这种人不适合在省厅刑侦总队干。”陈致中说话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你适合打仗，不是特别适合在地方办案子。” 崔宇峰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长话短说，现在由我牵头，要成立一个特战分队，追剿境内国内最大的一支毒源，蔡鹏飞集团。欢迎加入。”陈致中弹了弹烟灰。 啊？崔宇峰呆住了。 老莫连忙道：“陈警监，小崔是我们省厅才借调过来……” 老莫话还没说完，陈致中说：“还有你，莫成明同志，你将是这个特战分队的主要领导之一。毕竟这个案子你们一大队跟得最久，最了解对手。” 这下连老莫都傻眼了。 “相关方案我还在酝酿，还需要和省厅进一步沟通。你们两位是我最先通知的。”陈致中盯着崔宇峰的脸儿，“先养伤，把脸儿整好。” 老莫说：“陈警监，小崔还是个事业编。” 陈致中不悦：“这和执行任务有关系吗？” 老莫嗫嚅两下，没声了…… “先说这么多吧，等我下一步通知。”陈致中站起来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崔宇峰留胡子吧，留起来我看看。” …… 第28章 李代桃僵 蔡鹏飞带着伟弟、冬瓜从音浪澎湃的“老虎酒吧”出来，精神为之一爽。6月的武汉还没有显出“火炉” 的威力，天气开始炎热，夜晚还残留着一丝清凉。 三人沿着步行街散步。 伟弟说：“武汉人真会玩，屁大一个酒吧捣腾不少洋玩意儿，还有黑人。” 冬瓜说：“跟风，跟广深那帮假洋鬼子学的。广深的高档酒吧除了酒保、保安和小蜜蜂是中国人，dj和艺人他娘的通通都是老外。” “有老外就显档次呗，这叫国际范儿，世界民族大融合。谁知道那些黑鬼来自那个部落。哈哈。” 蔡鹏飞说：“让你看现场，你们俩看什么去了？” 伟弟说：“飞哥，这还用看？这种酒吧我没混过一千也有上百。” “你们俩说说。” 伟弟说：“看了飞哥，都是些酒吧常见的小虾米，磕‘疯药’的，外人看不出来，我瞄一眼就知道。” 冬瓜说：“在台上跳舞那几个小孩一看就‘打头’了，这种小卡拉米酒吧常见，量少，警察有时候都懒得抓，最多拘留罚款。” 蔡鹏飞抽了抽鼻子，两个手下都没说错。 伟弟说：“就是看不到那虎哥长什么样。” 蔡鹏飞笑了笑：“看见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两只眼睛四条腿？” 冬瓜纠正道：“两条，飞哥，两条腿。”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让他趴下，就是四条腿。” …… 下班时间到了。众安集团财务总监朱有礼来到自己的停车位置，一台宝马5是他的座驾。朱有礼右手伸出正打算拉车门，旁边停着的一台面包车出来两个人悄然靠近。 “朱总。”冬瓜喊了一声。朱有礼身子一偏，咹了一声。 伟弟从另一边靠了过来，一把乌黑的手枪硬邦邦地顶住朱有礼的腰部。朱有礼大骇，还没来得及说话，冬瓜恶狠狠地说：“你妈逼喊你一声送你上西天。” “进去！”伟弟一把把朱有礼推进了旁边的面包车。 大熊远远地站在停车场角落边看着。伟弟朝着那边打了个“ok”的手势。大熊瞄了瞄那被他调整到一边去的摄像枪，点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朱有礼哆嗦着。 蔡鹏飞亲热的搂住朱有礼的脖子，说：“朱总，你看看这是谁？” 副驾驶室的佳琪头微微一偏，45度角瞅了一眼朱有礼。 朱有礼没和白如雪见过面，但是知道这么个人，也在不同的场合见过白如雪的照片。朱有礼颤声道：“难道，是……大小姐？” “好眼力。是你们众安集团的大小姐。”蔡鹏飞说，“意不意外朱总？” 朱有礼是众安集团的高层，当然知道集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朱有礼说：“那个，大小姐，你和你舅舅还有赵总的纠葛，是你们的家事，这不关我的事呀。你找我有什么用？” 佳琪望着车外没说话。 蔡鹏飞说：“看见了么？大小姐根本不想和你说话。她很生气。你说说，怎么不关你的事？咹？不老实？” 冬瓜和伟弟坐在后排，听到蔡鹏飞暗示，立马掏出一根绳子往朱有礼脖子上一兜一勒：“大小姐，勒死这老东西算了。” 伟弟说：“捆块石头扔长江喂鱼，神不知鬼不觉……” 朱有礼顿时魂飞魄散：“哎哎，有话好好说，饶命饶命啊大小姐。我只是个财务哇。” 蔡鹏飞挥挥手，示意冬瓜暂停。 蔡鹏飞说：“朱总，知道你不是主谋，所以我会手下留情。把你知道的情况说说，想活命取决于你的态度。” 朱有礼手抚着脖子咳嗽两声，语气尽是惊惶：“我，让我说什么呢大小姐？我是徐总的高中同学，搞财务的，他说众安集团的财务总监辞职了，让我过来帮他。我，我就来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根本就不想介入你们家的事情。来之前我都不清楚情况，我就是个打工的呀大小姐。” 佳琪细声细气地道：“就这？” 朱有礼一凛，沉默。 朱有礼突然感到脖子一紧，立马道：“哎哎，还有，还有。” “你的账户是赵总亲口向我下命令停掉的，她说不允许财务向你卡里打钱，我是奉命行事。赵总说直到有一天你回家和她谈好以后才能给你打钱……” 说完这句话，朱有礼心想，应该就这么多了吧。 谁知道佳琪又来了一句：“就这？” 车里安安静静，众人的呼吸可闻。朱有礼直愣愣的好像在发呆。 看得出朱有礼在挣扎，蔡鹏飞说：“朱总，看来我要提醒一下，你儿子朱宇浩在一中初一4班读书，成绩还不错，小伙儿也长得乖。你老婆王桂华在街道办工作，体制内的铁饭碗。你在悦东花园小区5幢2梯16楼有个大平层，你老婆开奥迪。你看看你，生活美满，家庭和谐，要懂得珍惜呀……” 碰上正宗的黑社会了！朱有礼有些绝望，泪水簌簌地流了下来。 朱有礼哑声道：“这位先生是大小姐的……” “我姓蔡。” “知道了，知道你来过一次……呜呜”朱有礼开始轻声抽泣：“我上任之后，前后给徐总的私户通过各种名录走账，给他打了不少钱。” “多少？”蔡鹏飞轻声问道。 “两个亿零二千五百六十七万整，呜呜。” 看来财务对数据还是比较敏感的。蔡鹏飞微笑，继续道：“徐总呢？” “一亿四千二百五十九万。” 蔡鹏飞赞道：“朱总真是好记性，不愧是做财务总监的。” 朱有礼抽噎了两声，说：“我就知道那么多了，董事长被关在哪里，他那边的事情我是一无所知的，你们要杀了我，我也是不晓得。” 佳琪继续沉默着。 蔡鹏飞说：“好吧朱。你还算老实。现在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蔡先生你说。”朱有礼已经彻底降服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可没见识过这种阵仗。 “届时，大小姐和赵总徐总谈判，你什么态度？” “我，我能有什么态度……”朱有礼的声音像蚊子。 蔡鹏飞说：“我知道你很为难，记着，我教你一句话，‘做下属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你看这句话可好？” 朱有礼想了想，这话没毛病。于是，点了点头：“这其实就是我的心声。” 蔡鹏飞冷声道：“重复一次。” 朱有礼一惊，立马规规矩矩念道：“做下属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 “很好！”蔡鹏飞手上使劲搂了搂朱有礼，“听着，朱总，大小姐回来，不是闹分家，也不是打架，而是和她舅舅小妈好好谈。你只要保持今天这个态度，你财务总监的位置不会有任何变动。” 朱有礼眼红红地抬头望着蔡鹏飞，他有些不敢相信。 “大小姐说话算数，我也一样。”蔡鹏飞平静地道，“艾米，你表个态。” 佳琪叹口气：“就这样吧。烦！” …… 第29章 拉人下水 “叫大熊过来。”蔡鹏飞对冬瓜说。 冬瓜朝外招手，大熊气喘吁吁带着小跑过来了。 大熊靠近车窗：“姑爷、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蔡鹏飞说：“替我送朱总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是！”大熊回答得干脆痛快。 …… 大熊开着朱有礼的宝马在车流中行驶，目不转睛。 朱有礼坐在副驾驶室。 朱有礼惊魂稍安，一脑袋的疑问。众安变天啦？大熊这种人都归顺了？ 朱有礼瞅了瞅大熊，小心地问道：“大熊，你……” 大熊说：“朱总，做属下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对吧？” 朱有礼又是一惊，连连道：“你讲得对，讲得对。” 朱有礼望着眼前的车流发呆。众安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了，可是，这关自己什么事呢？对吧？朱有礼委屈地抽了抽嘴角…… …… 白如雪对省厅招待所的生活条件还算满意。他和崔宇峰住了一个清雅宽敞的小套间，一日三餐都在一个小食堂吃自助，房间清洁整理有专人负责，白如雪丢三落四的邋遢毛病也没人说闲话，日子简直舒坦得不要不要的。 白如雪说，早先知道公安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安顿，还把她往梅山林场发配。这些警察真是狗眼看人低。 崔宇峰说，别乱说话，你现在是一等功臣，又是家属，待遇不一样了。这种内部招待所只住自己人。如果这里能安顿警方的污点证人早成菜市场了，没那规矩。 日子闲下来了。老莫因为崔宇峰脸部康复的事情，加上陈致中另有安排，便没有让崔宇峰介入一大队的日常事务，嘱咐崔宇峰安心呆在招待所等待指示。 白如雪倒是静得下心思，她能刷手机看电影听音乐就心满意足了。 期间，陈莉和周小平来看望过一次崔宇峰。 自打经历了五塘村那趟风波，几人的关系亲近不少，俨然成了铁杆和死党。陈莉对崔宇峰的态度貌似明显改善，周小平则一口一个峰哥叫得亲切，全然不在意自己是个三级警司，崔宇峰是个没警衔的小卡拉米。 周小平说，五塘村的行动虽然没有捕获蔡鹏飞，但是布控小组还是立功了。听李韶华那边带来的讯息，大伙儿都会弄个这个功那个功的，毕竟干掉了10个武装毒贩。搁以往啊，现场紧急处理突发事件，开枪击毙嫌疑人都会是一等功。峰哥的编制说不定会有着落。 周小平言下之意，崔宇峰极有可能转个行政编，正式调入省厅了。 陈莉说，这事儿你可别乱传，八字没一撇，咱们管不着人事。 白如雪却是对这个编那个编毫无兴致，白如雪说她想着让崔宇峰养好伤辞职算了，她还想着去五塘村建房子呢。干警察太危险了，不好。 崔宇峰已然接受了新的任务，对白如雪这番话不以为然，他暂时没和白如雪通气，他在想着等一个合适的时候讲讲…… 这一天，白如雪和崔宇峰吃了午饭在招待所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白如雪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老莫。 白如雪说：“老莫，什么事？” “在哪儿，我来找你。” …… 老莫带着陈致中来了。 陈致中盯着白如雪看了半晌，说：“我想和白如雪同志单独谈谈。” “同志？”白如雪说，“我不是你的同志，做你们的同志有个什么好的。我是家属。” 陈致中好像知道白如雪的嘴巴不饶人，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笑笑地说：“都一样，谈谈？” 崔宇峰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老莫和陈致中准备做做白如雪的思想工作让她同意自己去特战队？还是拉白如雪下水？倘若是后者，那情况就复杂了。 …… 招待所一间小会议室。老莫给白如雪倒了一杯水，然后静静地在一边坐下。今天的主角是陈致中。 陈致中笑容可掬，和平日的不苟言笑大不相同。 陈致中对老莫说：“长得好看，模样聪明，一看就是秀外慧中的女孩儿。” 老莫点点头，嗯嗯。老莫心说，一个老同志说话这么不含蓄，合适么？ 白如雪喜笑颜开，她就是爱这种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赞美。白如雪对陈致中的好感立刻加十分！ 白如雪笑眯眯的没说话，她在猜测眼前这个大叔想干嘛。 陈致中又说：“一等功臣啊，不简单。小白的事迹我了解过，有胆气，头脑反应敏捷。这种人如果放在合适的岗位上，必定能干一番事业的。” 是啊是啊，老莫又点头。 白如雪说：“大叔，找我谈什么事情明说吧，你不用再恭维我了。” 陈致中说：“这不是恭维，我只是实话实说。哎，别叫我大叔，我姓陈，叫我老陈或者陈哥吧。” 白如雪嘻笑：“好吧陈哥。我现在心情很愉快，你可以开始了。” 老莫忍住笑，说：“老她这人就这样个脾性。” 陈致中哈哈一笑：“这个脾性好！率真爽朗，我很是喜欢的。我那闺女年纪小她一点，脾性也是差不多。” 陈致中喝了口茶，说：“小白，眼下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打算等崔宇峰的伤养好了让他辞职算了。干警察不得劲，太危险了，他又是个事业编，没什么前途。” 噢，陈致中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我还打算在五塘村建个漂亮的房子，年前就开始计划了。可是老莫和陈莉他们不让我建，说是会暴露我的行踪。” “建！可以建的。”陈致中说。 “真的？”白如雪望了望老莫，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陈哥？” 陈致中说：“我说的。” “你的官儿比老莫大？” “嗯，比他大一点。”陈致中笑笑，“建房子是一个公民的权利，只要手续合法，没人阻止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白如雪挑衅似地望着老莫，老莫摸了摸鼻子没吭声，心说，你等着瞧好了……和你谈话的是千年老狐狸呢。 “看看，小白这女孩儿真是聪明。”陈致中对老莫说，“她人在外地，家里还在建房子，让蔡鹏飞集团抓瞎摸不着头绪，这房子是个极好的障眼法。” 老莫说：“是，只要人不过去住就没事。蔡鹏飞天天派人蹲在那里都是白费劲。” 白如雪说：“你们这话吓不倒我。” 陈致中说：“我们哪里想吓唬你了？” “别以为我那么好哄。我有什么好怕的？对付蔡鹏飞你们比我还着急，自有你们警察把他赶得团团转。我这边建房子，那边我和崔宇峰全国各地去旅游。等我们在外面玩腻了回家，估计你们的事儿也办完了。” 陈致中微笑：“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万一我们抓不住蔡鹏飞那个团伙呢？” 白如雪笃定地道：“不可能。蔡鹏飞的事儿闹那么大，警察的面子都丢光了。到这个份上说不定公安部都会派人来督办。蔡鹏飞再厉害也斗不过一个国家机器，他蹦跶不了多久了。哎，我说得对吧老莫？” 老莫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摸出一支烟：“咳。是这么个理儿。” 陈致中止住不笑：“挺机灵的啊。呵呵。小白同志，你讲的没错，我就是公安部派来滴。” …… 第30章 暴力分家 蔡鹏飞在宾馆里猛夸佳琪。 “干得好佳琪！气质拿捏恰到好处。”蔡鹏飞满脸笑容，“明天去谈判，你可以发挥发挥。” 佳琪说：“飞哥，我试了这两次，感觉不难，就是对人爱搭不理的就完了。我觉着，话太多还没那个效果呢，嘻嘻。” 蔡鹏飞点头道：“你领悟得很到位。会咬人的狗不汪汪，越是大人物话越少。” “明天你和那些人说话，尽量说短句，只做判定，不打商量。剩下的话我来讲。”蔡鹏飞握着佳琪的小手，轻轻地道，“我们要达到哪几个目的呢？你听好了啊……” 蔡飞鹏条理清晰地一条一条给佳琪罗列出来。佳琪越听越心惊。 待蔡鹏飞讲完， 佳琪说：“飞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干么？” “当然！听我的好了。”蔡鹏飞的语气不容置疑，“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风险。” “事情办完，我们远走高飞，你有花不完的钱。” 佳琪垂着头：“我不要钱，我只要跟着你。” 真是个好女人啊，比艾米那个疯子好一百倍！灯光下的佳琪娇艳欲滴，蔡鹏飞心神一荡，轻轻一把搂过佳琪。 …… 第二天，夜晚。 蔡鹏飞带着佳琪，身边跟着冬瓜站在酒店门口。 蔡鹏飞打开手机和伟弟通电话。 “都准备好了吗？” 伟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飞哥，放心吧！万无一失。” “注意自己的行踪，别给人看出毛病。” “知道！” 蔡鹏飞挂掉手机：“走！去众安大厦。” …… 大熊带着蔡鹏飞三人乘坐电梯去董事长办公室。 大熊一边带路一边小声说：“大小姐、姑爷，虎哥也来了。” “他带了几个人？” “四个，留在旁边的会议室喝茶，你看不到他们的。” 嗯，蔡鹏飞点点头：“来了就好。” 冬瓜瞅着大熊微笑：“大熊，万一有事，你该怎么说话知道吗？” 大熊注意地瞅了瞅冬瓜的腰部，那里略微有些鼓胀……大熊垂头道：“做属下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 蔡鹏飞拍了拍大熊的肩膀，顺手塞过去一叠钞票…… …… 众安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口。 冬瓜小声说：“飞哥你自己小心，我带大熊去收拾那几个兔崽子。” 蔡鹏飞唔了一声，拥着佳琪昂然入内。 办公室沙发上坐了三个人，两个熟面孔，是赵小雅和白如雪的舅舅徐庆华，陪客沙发边坐着一个30多岁的汉子，深目隆鼻，面容阴鸷，一看就不是善类，目光闪烁间隐隐有一股霸气。 那应该就是汉口一霸，大名鼎鼎虎哥了。蔡鹏飞冷冷一笑，拥着佳琪坐下。 佳琪落座，摘下浅色的茶镜目光一一扫过三人，又缓缓戴上，然后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没错，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颐指气使的白家大小姐回来了！只是人变得愈发清纯漂亮了许多…… 办公室里瞬间氛围慢慢紧张起来…… “叮咚，叮咚”，徐庆华冲茶的声音格外清晰。 徐庆华缓缓道：“越来越没规矩了，进门都不晓得喊人。你不认小雅，总得认我这个舅舅吧。” 佳琪细声细气地说：“我没舅舅，我眼里只有钱。” 对面三人都是一惊。赵小雅和徐庆华顿时咬牙切齿，错不了，这死丫头还是这个脾性。 徐庆华本来想先礼后兵来个合适的开场白，被佳琪一句话就噎住了喉咙。 徐庆华开始找蔡鹏飞的话头，徐庆华说：“白天让你们来谈，偏偏要选这个时间。” 蔡鹏飞微笑：“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晚上谈好些。您说呢。” 话音刚落，赵小雅和徐庆华立刻盯着蔡鹏飞，好嘛，来者不善！对面的虎哥眼里射出一丝冷芒…… 蔡鹏飞镇定自若：“人我带来了，谈吧。只是有外人在场方不方便吧。” 赵小雅嘴角一丝轻笑：“你不也是外人？”行，这小娘们还不识厉害，等着。蔡鹏飞笑笑没说话。 徐庆华说：“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的项目股东，他有权旁听。他是虎哥。”徐庆华把“虎哥”两字咬得特别重，那意思很明白，你个小年轻要晓得虎哥的厉害哦。 徐庆华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白面书生才是真正的大老虎。 “小雪，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总是没见你给家里回讯息，你妈妈生病住院你都不来看，你爸爸……” 在座几人徐庆华毕竟是长辈，还想端着架子拉拉家常。从表面看，他好像对白如雪这个外甥女仍有几分关心。 佳琪望着徐庆华的头顶上方，蹦出一句：“谈钱吧！” 赵小雅把头偏过一边，微微冷笑。到底是白文斌的女儿，回家第一件事连他老子的死活都不关心，满嘴就是钱。也好，省去不少口舌。 蔡鹏飞说：“都别绕圈子了，在座的今晚要谈什么事都心里有数。谈吧。” 这种行情徐庆华是装不下去了，徐庆华说：“既然你要这么直接，可以。小雪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佳琪不吭声，决然凛然的气质。 “小雪对众安集团的情况一无所知，她能有什么想法？”蔡鹏飞说：“人来了，怎么打发，该开出条件的是你们才对。说吧，别有什么顾虑。”徐庆华几个人都看着蔡鹏飞，这个新姑爷不简单，气度从容临伶牙俐齿，谈吐很老道。白如雪这个祸精什么时候搭上这么个人？ 徐庆华给大家递茶，语气很放松：“好吧，我先说说集团的情况。” “董事长患上抑郁症住院治疗之后，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和赵总打理。起先盼着董事长康复后能继续主持大局，眼见着他那病一直没有起色，我和赵总觉得集团再这么下去不行，所以想找小雪把公司的事情做一个安排……小雪呢，天南地北神龙不见其尾，我只能断了她的零花钱让她回家。其实，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小雪早该回来的……” 说了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徐庆华接着道：“既然你人回来了，我这个做舅舅的就做主给你安排。三点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先说第一点，你要不要回家上班，在集团干个职位，帮家里分担一点。”徐庆华望着佳琪。他知道白如雪这个人天马行空坐不住，根本不想上班。退一万步来说，白如雪虽然聪明过人精通几门外语，但终究不懂地产业务，回来上班也只能边缘岗位混混。 果然，佳琪轻轻头。赵小雅面无表情地端着茶杯喝茶。 徐庆华注意看茶色眼镜后佳琪的表情，然后说：“既然你也不愿意分担家里的生意，那我就说第二点，你是个女孩儿，终究是要嫁人的。” 徐庆华看了看蔡鹏飞，继续道：“家里给你一笔钱一笔嫁妆，自己挑个好人家安心过日子，众安的事情你也别掺和了。” “就这？”佳琪说。 徐庆华说：“说到底就是谈分家嘛。众安这么大的家业，总得要有继承人，你见过哪个家族企业的资产给女孩儿继承的？你还有个弟弟你不知道？” “说分家，分给你的也不少，我还没说完呢。”徐庆华顿了顿，“武昌那边城区一套别墅给你，另外给你两千万现金。你以后每个月还会有固定的生活费，5万块。” 佳琪心里一跳，天呐，飞哥可真没说错，自己一辈子见都没见过那么钱！佳琪第一次接触到豪富家族轻描淡写谈着这些常人遥不可及的财富，忍不住全身微微颤抖。——毕竟她是一个才出校门的小女生。 蔡鹏飞指头轻轻一磕。 佳琪颤抖着说：“就，就这？” 第31章 暴力分家(二) 佳琪颤抖着说：“就，就这？” 佳琪颤巍巍的语气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蔡鹏飞听得出是佳琪在露怯，然而徐庆华几人则认为佳琪在气得快要失控…… 徐庆华四平八稳，有虎哥在呢。 “小雪，就这！”徐庆华冷静地道，“我还没说完，你接受这些条件还要签署一个自愿放弃公司资产继承权的协议。” 哈哈哈！蔡鹏飞放肆地大笑起来。——他在给佳琪打气，一手轻轻覆在佳琪的小手上。 佳琪福临心至，也跟着蔡鹏飞露齿一笑，仿佛一朵鲜花绽放，神情瞬间也恢复了自然。赵小雅忍不住皱皱眉头，这丫头真他妈的好看…… 虎哥眯着眼，盯着蔡鹏飞目光像一把小刀：“你笑什么？很好笑么？” 蔡鹏飞睬都不睬虎哥，摸出一支烟，“啪嗒”打火机点上。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悠悠地说：“徐总，你还真把小雪当成小孩子。分家是你这样分的么？” “众安集团现有资产总额，其中净资产占比，公司户头上待分配利润，我们都一无所知。甚至白家现在的存款、私产，你都没给小雪一个数。张口就一个两千万，你这舅舅可真会算账。这两千万估计不够众安集团高管年终发一次奖金吧。” 烟雾缭绕中，蔡鹏飞静静地和徐庆华对视。 徐庆华了然，真碰上个难缠的刺头了，他的外甥女有备而来！ 赵小雅是个小女人，没徐庆华那么沉得住气，赵小雅一拍桌子：“姓蔡的，你还没和我们家小雪办酒成婚吧，太放肆了！白家怎么算账用得着你一个外人多嘴？我明摆着告诉你，小雪是女孩儿，我们给的是嫁妆和安家费！中国人的传统，什么时候让女孩儿继承成家业了？” 赵小雅说话刻薄，任佳琪脾气再好也有些火气。想起蔡鹏飞提示她是个坏脾气，佳琪也有样学样，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门：“哪条法律规定女孩儿不能继承家业？” 蔡鹏飞心花怒放，佳琪终究是还是个有灵性有脾气的女孩儿。她进入角色了。 蔡鹏飞贴心地转过头：“艾米，别冲动，有我呢。” 佳琪一抱胳膊，冷冷地望着窗外。 白如雪毕竟是白文斌的长女，徐庆华不能不顾及。徐庆华也装模作样示意赵小雅控制下情绪。 徐庆华说：“你让我先表态，我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你们有想法可以提嘛。” 蔡鹏飞说：“我的意见，这种家族财产分割，至少要两个人参与。” 徐庆华三人盯着蔡鹏飞。 “财务和律师。”蔡鹏飞淡淡地道，“没有第三方见证，信息也不对称，这家怎么分？” 佳琪不失时机地说出蔡鹏飞给她准备的说辞：“我父亲辛辛苦苦一辈子打下的基业，就这么被你们三言两语打发了？你徐庆华和白家什么关系？不就是仗着是我舅舅？我要这样净身出户，那你算什么？你不就是一个给我们白家打工的？” 徐庆华霎时间涨红了脸。 “还有你，赵小雅……”佳琪越来越入戏，“你是什么身份心里要有点儿数，你一个唱歌出身的酒吧艺人当得了众安集团的家么？” 佳琪说话没有白如雪那般凶狠，但是吐字清晰，语音清脆，听起来别有一番威慑，居然有萝莉金刚的味道。蔡鹏飞肚里暗笑。 赵小雅和徐庆华脸红一阵白一阵，佳琪说话刻薄，活脱脱的毒舌，完全是就白如雪的做派。赵小雅咬牙切齿。徐庆华涵养好，也是脸色铁青。 …… 大熊紧张地站在会议室门外。冬瓜大摇大摆走进会议室。 冬瓜一只手背在后面，手里捏着大熊给的一把橡胶警棍。他记着蔡鹏飞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枪。 这种橡胶警棍里头裹着一条粗大的弹簧，打人的四肢会很疼。这玩意儿用来格斗不行，因为格斗的时候人会分泌肾上腺激素，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这东西击打头部效果显着，弹簧会产生强大的穿透力，震荡人的脑部神经，很容易让人产生眩晕。 冬瓜很懂。 果然有四个穿着黑t恤的汉子坐里面抽烟。其中还有两个胳膊上刻着某种动物的头像。 四个汉子见冬瓜一身黑衬衫，料想冬瓜是众安集团的安保。 “出去！这没你的事。”一个光头不客气地说。 冬瓜是身经百战的杀手级人物，可不是一般江湖混混。冬瓜麻坑脸一板，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朝着那光头一棍过去。 “砰”一声闷响，那光头猝不及防被敲了个眼冒金星，嘴里哼了哼，缓缓瘫倒在地下。 剩下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坐在椅子上还没回过神，“砰！”冬瓜的警棍又结结实实地敲在另外一个人头上。 “操你妈的……”剩下两个人一阵大骂，跳了起来，椅子挪得哐当响。 冬瓜目露凶光，饿虎捕食一般扑了过去…… “小逼崽子，轮得到你们在大爷面前嚣张！”冬瓜恶狠狠地骂着粗话。接着会议室响起一阵凌乱的拳脚声，还有橡胶警棍砸在头上、身上的闷响，伴随着一阵“哎哟哎哟”的惨叫。 冬瓜的格斗不按套路，完全是战场上以命相搏的招数，踢裆戳眼砍脖子，招招奔着要害去的，不到两分钟就掌握了全局…… 大熊在会议室外面躬着身子听着动静，眯着眼，嘴里啧啧不停：一个打四个，一个打四个…… 董事长办公室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关键时刻，虎哥说话了，浑厚的嗓音震得在座几人耳朵嗡嗡作响。 “听不懂人话？喊你们来谈，说是说分家，其实就是打发、安顿白家大小姐。听清楚了？”虎哥止不住冷笑，“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虎哥弹弹烟灰：“华哥叫我来没别的意思，老子就是第三方。要老实听话，几千万够你们爽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虎哥估计没少经历江湖谈判，这番话说出来立时间整个人形象高大起来，霎时间威风凛凛气场夺人。赵小雅眉眼一展，是虎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徐庆华则开始装逼：“阿虎，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吓着她了。她从小到大就是那脾气。” 蔡鹏飞笑笑：“看来，虎哥是道上的大哥？说话霸气。” 虎哥哼了哼，脸露不屑。 蔡鹏飞说：“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我奉劝你虎哥一句，行走江湖最好低调一点，不然大祸临头还不自知。” “你说什么？”虎哥狞笑。 …… 第32章 暴力分家(三) 徐庆华和赵小雅对视一眼，好吧，既然谈不拢，就让虎哥来解决算了。两人表情轻松，似笑非笑地望着蔡鹏飞。 虎哥很生气，这小白脸儿就是他娘的吃软饭的，能有多大的本事？说话狂妄得一逼，等下有你的好果子吃！ 虎哥缓缓抓起桌上的手机…… 蔡鹏飞冷眼旁观，知道虎哥在摇人了。 虎哥摆弄了两下手机，又放下，说：“死鸭子嘴硬，你最好给老子硬到底。” 蔡鹏飞笑笑的没说话，一只手轻轻抓住佳琪的小手。一阵温热传来，佳琪顿时感到一阵安心。 “哐当”，董事长办公室门打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虎哥的四个手下衣裳不整，鼻青眼肿，有的鼻子流血，有的嘴巴流血。四个人相互搀扶着，身子都在打晃，好像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冬瓜下手狠，四个人好些个骨折…… 虎哥、赵小雅、徐庆华三人张大了嘴巴半晌没合拢。 虎哥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 冬瓜走了过去：“你妈逼谁让你站起来了？坐下！” 虎哥立刻怒目而视。冬瓜可不管什么大佬不大佬，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过去。“啪”的一声，虎哥被扇得鼻子眼睛眯成一堆。 “老实坐下！”冬瓜怒喝一声。震得赵小雅和徐庆华也止不住一个哆嗦。 冬瓜一张麻坑脸在灯光下可怖极了…… 虎哥内心惊惧，看到四个手下的狼狈样，他早已失去了动手的勇气。这人什么来头？ 虎哥抚着脸堪堪落座，手机响了。虎哥伸手抓自己的手机，冬瓜“砰”的一棍敲在虎哥的手上。 “嗷——”虎哥疼得大叫一声，手快速地缩了回去，嘴里止不住嗖嗖的吸凉气。 “傻逼！老子让你接听电话了么？”冬瓜凶巴巴地盯着虎哥。 威风八面的虎哥在冬瓜这种土匪面前颜面扫地锐气尽失，刚才各种摆谱和装逼的霸气荡然无存…… 手机依旧急促地响着。 虎哥哑着嗓子说：“你要打要杀，不耽搁老子接个电话吧。” 蔡鹏飞向冬瓜使了个眼色。冬瓜没有阻止。 虎哥手机拿到手，电话却没有了铃声。虎哥拿着手机翻看了两下，立刻脸色大变。 虎哥瞅了瞅徐庆华和赵小雅，声音在颤抖：“华哥，家里出了急事，我去照看一下。” 徐庆华和赵小雅吓了一跳，这个节骨眼上虎哥走了可怎么办？赵小雅说：“虎哥，你……”徐庆华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开始翻江倒海。 虎哥顾不上解释，瞅了瞅蔡鹏飞和冬瓜。“今天这个事情先记着，山水有相逢……”虎哥对四个手下说：“走！快！” 蔡鹏飞悠闲地抽着烟。他知道虎哥忙什么去了。伟弟化了妆，悄无声息地在老虎酒吧散了几十包麻古，还在酒吧前台各处角落塞了不少正品的“肉”，然后打电话报警。50克够得上吃枪子儿，伟弟在酒吧足足塞了半斤，足够这虎哥枪毙几十回了…… 蔡鹏飞点开手机，短信里伟弟发来两个字：搞定！ 蔡鹏飞缓缓喷出一股烟…… 虎哥带着人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片云彩。 现场霎时安静下来，刚才这一幕徐庆华和赵小雅还在犯迷糊。不，确切地说，是有些害怕了。眼前这个新姑爷一张英俊的脸儿如同魔鬼…… 赵小雅站起来，快步走到办公桌边按下呼叫：“大熊！带保安上来，带全部的保安上来。快！” 徐庆华没有阻止，他判断大熊的人估计不是眼前这个凶神的对手。不过……人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会牢牢抓住，徐庆华此刻确实还有些幻想。 大熊来了，很快就来了，他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的。 赵小雅见大熊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声道：“你一个人？咹？没听见么？一个人？你是傻的么？” 大熊沉默不语，静静地站在一边。 徐庆华很诧异，大熊的表现有些古怪，徐庆华说：“大熊，你怎么回事？” 大熊瞅了瞅冬瓜，垂首道：“回徐总的话。做属下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 徐庆华惊道：“哎，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大熊没接徐庆华的话，而是问佳琪：“大小姐，还有事吗？” 蔡鹏飞脚脖子转了转。 佳琪说：“滚吧！” “是。”大熊应了一声，快快地退了出去。 赵小雅和徐庆华吸了一口凉气。赵小雅轻手轻脚走到徐庆华身边坐下。——她终于害怕了。 场面沉闷得可怕，赵小雅和徐庆华暗自盘算着眼前的局面，都谈成这样了，还谈么？ 徐庆华还有些胆气，不管咋样他是白如雪的舅舅，总不会亲外甥女让外人打他一顿不是？其次，徐庆华还有底牌，白如雪离家多年不懂集团的底子，更不清楚白文斌的存款。赵小雅掌握的白文斌的私产白如雪想占也占不了，毕竟赵小雅和老头子是合法夫妻…… 谈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徐庆华定定神，硬着头皮说：“我们还是接着谈家事吧，外人走了也好。” 有这个态度就好！蔡鹏飞偏偏头，示意冬瓜也出去。冬瓜眼珠子瞄了瞄徐庆华和赵小雅，转身走了。 己方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佳琪信心大增。 “我还是那句话，财务和律师到场我们来谈分家。”佳琪对自己要达到的目标非常清楚，蔡鹏飞已经详细交代过的。 徐庆华说：“这个时间点找律师也不合适，我们家的事没有律师介入。律师要来了解情况恐怕还得费不少功夫。” “财务呢，我至少得知道自己家有多少钱吧？”佳琪望着窗外。 佳琪的话没毛病。徐庆华笑笑：“小雪，你什么时候变得成这样了？” 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出去也有些自扫脸面，谋取姐夫的家产难道不下作？ 徐庆华清清嗓子，说：“我可以叫财务来一趟，但是财务要告诉你详细的数据是不可能的，财务部盘点恐怕都得十天半月。你要这么做也是难为他了。” 佳琪说：“让他来。” 徐庆华内心底气陡然而起，财务领域不是专业人士恐怕很难看得出名堂，就那么三言两语能说明白什么事？公司还有许多未付款，盘点利润哪里那么简单？公司的流动资金都是项目专用，集团还有银行借贷……朱有礼有一百个法子糊弄这小丫头。 徐庆华说：“行。既然你一定要坚持让财务来，就让他来一趟吧。朱总的家离这里开车不到10分钟。” 蔡鹏飞慢条斯理地道：“那就等十分钟。” 徐庆华掏出电话…… “财务应该是赵总徐总的心腹吧？”蔡鹏飞说。 徐庆华没吭声，这不是废话吗？ “做财务的，也得像刚才大熊那个态度才对。做属下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蔡鹏飞笑笑地说，“我讲得对吗徐总？” 徐庆华低头喝茶没接腔。 …… 朱有礼屁股冒烟地赶过来了。朱有礼在门口碰到冬瓜，冬瓜笑嘻嘻地道：“进去好好说话，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朱有礼躬了躬身子，说：“我晓得的。” 第33章 谈判圆满 朱有礼一进门就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风波。董事长办公室四个人明显是两派，白家大小姐新姑爷和舅舅、小妈正在无声对峙…… 几天前被冬瓜持枪威胁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朱有礼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朱总，坐。”徐庆华招呼着朱有礼，神态很从容，语气很平和，仿佛在暗示朱有礼，别怕，有我呢。“认识一下，这是白家大小姐小雪，这是白家的新姑爷，他们两位今晚来找我们谈事，目的呢，就是想了解一下集团的经营情况。朱总，你从财务的角度给他们讲讲。” 赵小雅保持着镇定，笑笑地说：“朱总，这么晚了叫你来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家大小姐就这性子，她想听什么你照实讲就行了。” 朱有礼和徐庆华相交不是一天两天，自然晓得徐庆华的暗示。可是……朱有礼瞅了瞅蔡鹏飞和佳琪，心里直打鼓。——自己该说什么呢？ 朱有礼怔怔地垂手站在一边，连坐在沙发上的勇气都没有。 朱有礼的拘谨和怯弱与平时大不一样，徐庆华心细，他在犯嘀咕。 “我看这样吧。”徐庆华开始提示朱有礼怎么糊弄人，“朱总，你要不去趟财务室把集团去年的审计报告拿过来给小雪看看。公司的家底儿看看财报不都一清二楚么？资产负债、利润、现金流、白纸黑字都写着……” 朱有礼眼角瞄了一眼蔡鹏飞，他不敢动，嘴里嗫嚅着，哦，这个，哦…… 朱有礼在发傻，徐庆华愈发奇怪了，怎么回事？ 朱有礼犯了难，蔡鹏飞替他解围。蔡鹏飞说：“徐总，别为难朱总了。” “财务报表是给外人看的，我们看那个有什么用？我对看报表不感兴趣。”蔡鹏飞说，“我只看人。” “财务，是头家的肱骨、是大管家，我只看人品、看态度。朱总，你别有什么顾虑，也别去折腾什么审计报告了，我们谈的是家事，你表明一下你的态度就好。” “我，我的态度……”朱有礼看了看赵小雅和徐庆华，轻轻地道，“做属下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只听头家，不听外人。我，我就是这个态度。” 朱有礼声音不大，却仿佛是在赵小雅和徐庆华头上炸了一个霹雳！这句话不正是大熊刚刚说过的吗？ 徐庆华浑身恍如电触，怔在沙发上发呆。 蔡鹏飞点头嘉许：“朱总这个态度就对了，你说得挺好。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佳琪喝了口茶：“滚吧。” 朱有礼应了一声，眼角悄悄瞄了瞄徐庆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 办公室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徐庆华和赵小雅心慌意乱，窒息感像一座山一般压了过来，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新姑爷给了他们沉重的杀伤。什么叫众叛亲离？这就是了。——背后这新姑爷为了今天的谈判下了多少功夫……徐庆华直冒冷汗。 朱有礼是徐庆华的心腹，他的表现无疑传递给徐庆华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白如雪和新姑爷什么都知道了！甚至，那方面…… 赵小雅再愚笨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脸色惨白，不自觉地在沙发上往徐庆华身边靠了靠，好像要给自己找一些仅存的安全感。 徐庆华低着头声音干涩：“好手段、好手段。后生可畏……” 玩明的，虎哥都挨打了；玩阴的，恐怕会输得更惨，这姓蔡的不晓得手头还有多少牌没出。徐庆华快速地在盘算着对策。 沉默良久，徐庆华终于说：“蔡先生，既然财务这样表态了，你不妨说说你的想法。”徐庆华打算试探下蔡鹏飞的底线，看看自己还剩下多少腾挪的空间。 蔡鹏飞微笑：“你这是服我的气了？” 徐庆华咬咬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想怎么样你说就是。” “不过我要提醒你蔡先生，众安集团是个大公司，在地产界也是有着江湖地位的。你要拆伙分家，官司也有得打，小雅是法定的白文斌的妻子，她和她的孩子享有一定的财产继承权，你做不到让她净身出户。还有我，我也是集团的股东之一……” 话说到这里，徐庆华加重了语气：“事情闹大，对大家都不会有好处。众安最近正筹备上市，你要来这么一出大宫斗，外界传言纷纷，众安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不是地产界人士，很多关窍我也不便解释。” “众安就是一幢楼，拆掉一幢楼很容易，要再建起来恐怕就难了。所以，我服气不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拆家不能把房子拆垮了。” 徐庆华给蔡鹏飞分析利害，他原本想说你和小雪都不懂地产，由你们掌舵，这个公司能好？但是看到这个姑爷老谋深算做事阴毒，他这句话不敢说出来。 徐庆华的意思蔡鹏飞很清楚，这个徐庆华不是简单人物，心理素质稳得一逼。 蔡鹏飞对徐庆华有过分析，他是白如雪的舅舅，坑白文斌无非有三层用意：一是有可能替他姐姐出气，毕竟小舅子对姐夫有着天然的敌视感。二是垂涎赵小雅的美貌。白文斌能一只梨花压海棠，足够说明赵小雅是个无脑的绿茶很容易上手、受控。三是白文斌这个老头人品不咋滴，坐拥亿万资产，私生活一塌糊涂，生的女儿又不中用，难免让人对他的资产有各种想法。 徐庆华刚才的话还透露出一个有用的讯息：众安集团正筹备上市，这是个好消息。足以说明徐庆华管理能力还不错，众安集团的经营现状好得很…… 蔡鹏飞说：“你想得太多徐总。” 徐庆华嘴虽然硬，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妥协了，旁敲侧击地就是还想保住他和赵小雅的利益。蔡鹏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我和小雪这次来，并不是想拆了众安这幢楼。现在，我开出三个条件，你们听着。” 徐庆华和赵小雅立刻凝神细听。 “第一，我和小雪确实都不懂地产，并不想介入众安的运营管理。小雪和我商量过，这个公司，还是由得你徐总主持大局。徐总也不是外人，毕竟是小雪的亲舅舅。对吧？” 蔡鹏飞话一出口，徐庆华和赵小雅立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事情大有回旋的余地，新姑爷还是明事理！ “第二，关于白文斌白家老爷子。小雪也和我说了，老头儿今天的因果是他自己造的孽，待在精神病院调养身体，挺好。给他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行，小雪也不想见他。” 徐庆华和赵小雅大喜过望！这对奸夫淫妇最担心的事情被新姑爷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徐庆华和赵小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人的神情蔡鹏飞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发笑。 蔡鹏飞问佳琪：“艾米，想见见爸爸吗？” 佳琪扭过脖子：“不见！他该！” 徐庆华心潮澎湃，这个新姑爷简直不要太好啊，明事理又懂江湖，如此一来，自己和赵小雅不就长长久久地成了地下夫妻么？ 赵小雅也忍不住大大松了一口，瞬间觉得眼前的小雪像仙女一般的可爱。 徐庆华不动声色：“还有第三条呢？” “第三条，给小雪2个亿的现金，小雪和我要创业，做点其它的行当。我们也不想参与集团的内部事务。” 徐庆华心里一颤，2个亿啊……不过，这没问题。自己能拿多少钱出来朱有礼哪里会不晓得？他肯定把自己的老底儿都透了。想了想，徐庆华心里还有些欣慰，新姑爷下手没那么狠……这2个亿甚至不用自己的私房钱，直接可以从集团利润当中做账提取。 徐庆华心知在蔡鹏飞面前装不下去的，正打算讲几句面子话委婉地把条件应承下来，谁知道赵小雅立刻激动地道：“这可以的！” 徐庆华暗骂一声：“这蠢女人……” 不想佳琪来了一句：“就这？” 第34章 严重分歧 徐庆华和赵小雅顿时又给吓住了，不晓得这个小魔女又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佳琪又说话了：“我每个月都生活费呢？”徐庆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徐庆华毫不犹豫地道：“20万！挂名集团董事，年终还有分红。” 蔡鹏飞佯做慎重考虑的样子，沉思了片刻说：“艾米，怎么样？” 佳琪说：“就这样吧。烦！” …… 剑拔弩张的氛围没有了，董事长办公室里春风化雨， 一团和气。大事一了，徐庆华和赵小雅在蔡鹏飞面前变得温驯有礼，徐庆华甚至还有些长辈的亲切。 “小蔡是做什么生意的？不像普通人。”徐庆华把蔡先生的称呼直接变成了小蔡。 “做些边境贸易，呵呵，拿不上台面。”蔡鹏飞不亢不卑。 噢，干边贸的，难怪这新姑爷做事邪性有手段。 蔡鹏飞叮嘱道：“……徐总，我们之间的协议最好不要让外人知晓。懂我的意思吧？” 徐庆华脸红了红：“我知道，绝对不会给第四个人知晓。那个……这事关众安集团的声誉。咳，这是家事嘛。” “那好，我明天会有个财务直接和朱总接洽，你这边安排一下。” “放心吧，没问题。” …… 送蔡鹏飞和佳琪到了办公室门口，徐庆华看着佳琪说：“小雪，好歹我还是你舅舅，小时候我最疼你，你不回去看你妈妈我管不着，你能叫我一声舅舅么？” 佳琪此刻的心性已然大变，完全沉浸在蔡鹏飞给他的角色里亢奋不已。佳琪说：“你都睡了我爸的小老婆，我还这样叫你，合适吗？” 徐庆华瞅了瞅里屋的赵小雅，满脸通红…… 蔡鹏飞咧嘴一笑，和徐庆华一握手：“舅，保重身体。” …… 白如雪这阵子很闹心。 那天陈致中和老莫找她谈话，明确开出了条件：让精通外语见多识广的白如雪加入他的特战小队，充当向导和翻译。 目的没说得很明确，大致的意思是配合特战小队境外行动，设法侦察、伺机捣毁威胁最大的境外毒源地，抓捕大毒枭蔡鹏飞集团，以及与其有关联的其它贩毒团伙。 陈致中夸小白同志有勇有谋，完全可以胜任这一项艰巨的工作。 白如雪可不傻，这活儿是警察干的，风险很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人哪里能行？她也没有这个义务。躺在武汉老家吃香喝辣的日子不好么？非得干这种要命的事情。再说了，卡里有几千万还没时间花呢，祖国那么大，大好河山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白如雪说，我这个人就好玩，不想干活不想上班，就是混吃等死的那种人。我现在是一等功臣，警察不能再干涉我的自由，我等崔宇峰的脸儿养好了准备出去好好玩的。冒风险的事情不能再找我。我已经受够了，三次了，三次都差点儿没命。 白如雪伸出三个指头，岿然不动。 陈致中嘲讽白如雪没见识。陈致中说，小白你这种黄毛丫头真心不懂玩，要真会玩不是你这样的玩法。 白如雪好奇，说，你陈哥还有什么好玩法。 陈致中放了一个招，他说，你如果帮警方办完这件事，那就是立了大功。我给你安排一个岗位，世界各地可以到处去玩。 陈致中给白如雪抛出一个诱饵，他说，只要白如雪答应完成这项任务，他可以在公安部上级领导协调下给白如雪安排一个好工作，比如，去中华社分社工作，可以有机会全世界各地走走，比在国内玩要强太多了，还有工资拿，待遇好得很。 再比如，可以根据白如雪的个人意愿选择一个合适的工作岗位，小白外语这么好，通融一下去外交部下属单位，给她弄个编制云云…… 白如雪精明过人，这些东西她一概看不上。她胸无大志，人又懒散，心知自己不是老实上班干活的那块料，咬死不上陈致中的当。 最后老莫一看实在不行，只好说，小崔已经加入了，你加不加入自己看着办吧。 这句话直接击中白如雪的软肋，她泄了气。最后白如雪在陈致中和老莫的一唱一和中草草结束了谈话，她说她会去得考虑考虑。 考虑？白如雪压根儿就不想考虑，她一直在生气。 崔宇峰的脸儿肉眼可见的开始康复，脸上的疤痕渐渐淡去，倒是鬓角边、下巴上、嘴唇间开始长出密密的胡须…… 崔宇峰的胡子不是那种络腮须，上唇浓浓两撇八字，鬓角两溜，下巴上硬硬的一小片…… 每天早上起床，崔宇峰在洗手间精心打理着自己那一撮胡子，在镜子前哼哼唱唱的，白如雪气得不行。 她知道，崔宇峰打算冒充中东大胡子。别说，崔宇峰五官深邃，皮肤淡黑，胡子一留还真像那么回事。 白如雪说：“你傻啊你！老莫让你去干那么冒风险的活儿你也愿意？” “老莫现在穿白衬衫了，你还是个二狗子。犯得着吗？” 崔宇峰不悦：“我不干这个警察我之前也是武警战士，我怎么啦我？这是我的工作，和护林员一样，这是工作。” “崔宇峰，陈哥和老莫找我谈话，让我也加入你知道吧？” 崔宇峰说：“知道，这种事情不勉强，你不加入是你的自由，警察不能强迫你。” 白如雪大怒：“你早知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想过我们以后的生活吗……” 崔宇峰把白如雪拉到床前坐下：“听着白如雪，我们两个原本就是不同阶层不同生活背景下的人。我爱你，喜欢你。只能说……是我命里该遇着你。” “我干护林员好几年，梦里一直都想着部队的日子，我是一个兵，当了一回兵，终生都是兵。这种情结你不懂。蔡鹏飞这个人你都清楚，我们不抓住他、消灭他，他会危害这个社会，这其中还包括你。” “你不加入，我都不会劝你。你安全，我才能放心去办事。我其实不希望你参与这个任务，太危险了。”崔宇峰拥着白如雪，“我向你承诺，完成这次任务我们就安安心心回五塘村建房子，种菜养小鸡……” 白如雪流着泪：“你要这样干，我就和你离婚！” 崔宇峰一愣，这不还没结婚吗？白如雪有些语无伦次，咆哮着：“分手！” 崔宇峰站起来，摇摇头：“你呀……” “我去老莫那边坐坐，要谈事。你在房间待着，晚上我们去吃潮汕菜。”崔宇峰站起来准备离开，和白如雪吵架纯属自找没趣。 崔宇峰扭开门锁正要出门，突然听得一声轻响，“噗！”，随即脖子一痛。 哎？崔宇峰只觉得头一阵眩晕…… 十来分钟后，崔宇峰躺在床上醒了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珠子，刚才应该是白如雪在放吹箭……她想干什么？ 人呢？崔宇峰撑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四处张望，猛地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好容易留起来的胡子被剃了个精光…… 崔宇峰大怒：白如雪—— 第35章 团队成型 陈致中看着崔宇峰的脸儿：“胡子呢？” 崔宇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早上起床的时候一愣神，不小心顺手剃掉了。” 陈致中狐疑地说：“真的？你这个侦察员会这么不注重细节？” 老莫瞟了崔宇峰一眼：“是白如雪剃掉的吧。鬓角毛一边长一边短，还拉了两道口子，跟狗啃似的。趁你睡觉的时候剃的？” 老莫火眼金睛，崔宇峰讪讪地没解释。 陈致中说：“这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坏？” 老莫说：“她就那德性，冒冒失失总是惹祸。” 陈致中叹口气：“是块璞玉啊，可惜没机会雕琢雕琢。”白如雪剃掉崔宇峰的胡子，无疑坚定地传递出自己决不入伙的信号。陈致中有些失望。 陈致中对老莫说：“没人比她更合适去那边了。她熟悉环境，了解蔡鹏飞的当地关系，又懂得英语和乌尔都语，胆子也够大。可惜……” 陈致中的话虽然实打实是有道理的，崔宇峰却不愿意白如雪犯险。崔宇峰心想，没了杀猪匠就吃不上鲜猪肉了么？最多耗费点功夫而已。 崔宇峰说：“她不去没关系，我们团队应该还有别的同事能胜任这方面的工作。” 陈致中一笑，崔宇峰这句话言外之意他品得出来，这小伙儿是个疼老婆的。唉……现在革命队伍的战斗激情远不如几十年前了。 “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叫儿打东洋”的燃情岁月一去不复返了……这都是商品社会造的孽。生活条件优渥了，谁不想过安逸日子？这就是所谓生存条件决定行为选择吧。 陈致中心里感慨两句开始散烟，和老莫吞云吐雾。 “小白的事情搁一边吧。今儿来找你谈，主要是确定你们特战小队人员编成，顺便听取一下你们的意见。” 陈致中话音刚落，办公室走进来一个，是陈莉。 “没迟到吧？”陈莉风风火火。 “刚好。”老莫示意陈莉在一边落座。 崔宇峰一看，哎？陈莉也加入？ 陈致中见陈莉来了，说：“省厅缉毒处的就你们三个人，莫处领衔的三人组，齐了。还有其他人手两天后会陆续抵达省厅，到时候大家见面细谈。” “你们三人入选是有原因的，蔡鹏飞集团的案子你们跟的时间比较长，打交道次数多。老莫和小崔有边境缉毒经验，陈莉一直是蔡鹏飞案件的主要责任人之一。基于以上条件我才做出这样的安排。” 崔宇峰想，还有人？得多少人啊？ 陈致中仿佛知道大伙儿都心思，说：“特战小队，虽然叫特战，其实并不是非得让你们去打仗。呵呵。这个小队一共5个人。都是精锐啊。” 陈致中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陈莉和崔宇峰：“希望我的眼光不会错。” 陈莉和崔宇峰不由自主心里燃起一股小火苗，这是要去干顶刺激的大事儿了。 “你们会以国内一家商贸公司的名义出境，活动区域在巴基斯坦、阿富汗两国范围。特战小队主要领导人是北京那边派过来的一位老同志，后天你们就能见面。老莫是第二负责人。设立第二负责人的意思是，万一那位老同志出现意外，老莫你得把大伙儿带回来。” 陈致中这个话让崔宇峰顿时冷静下来，是了，干的是大事，危险性也不小哇。老莫脸色也有些凝重。 “先说分工吧，大致是这样的。”陈致中转过话头，“老同志姓滕，叫滕书铭，国安系统的。他的身份是商贸公司的老板，去当地考察市场并寻求合作伙伴。” “他会带一个年轻人来，这个年轻人是搞情报通讯的，对外职务是公司职员、老板助手。哎，特别强调一下，这个年轻叫成名，一举成名的成名。成名同志是你们这次行动的重点保护对象。他是一个标准的理工男，没有受过太多军事训练，他如果出现了问题，你们可就变成了聋子和瞎子，任务也就宣告失败了。” 怎么会把任务的成败锁定在一个人身上？这其中恐怕别有隐情吧。崔宇峰很有些疑问。 陈致中说：“具体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不便解释，你们会在滕书铭同志报到的时候得到更多的讯息。我现在只谈分工。” “老莫的身份是公司驻当地办事处主任，滕书铭谈妥的生意，你出面落地执行，陈莉是你的助理。你们俩在国内也是上下级关系，想来在工作配合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吧。” 老莫和陈莉相视一笑。 崔宇峰望着陈致中，意思是：那我呢？ 陈致中瞅了一眼崔宇峰：“小崔，你英文怎么样？” 崔宇峰脸红了红：“高中水平，早忘光了。” 陈莉“噗嗤”一笑：“‘好啊油’总会得几句吧？” 崔宇峰说：“简单对话总能应付几句吧。上街买东西问个路勉强。” “这个水平够用了，阿富汗是讲英文、乌尔都语、普什卡语。”陈致中说：“你的身份是阿富汗哈扎拉人。” 崔宇峰一愣：“哈扎拉人？” “是的。你会得到一个哈扎拉人的身份。阿富汗这个国家有一个族群，和新疆汉人相貌接近，讲蒙古语的。所以你不会当地话很正常，磕磕绊绊的英文正好应付。崔宇峰同志的身份是商贸公司聘用的保安。这样你可以名正言顺地配枪，便于应付突发事件。” 陈致中看着崔宇峰的脸儿：“胡子得留起来。蔡鹏飞的人认识你知道吧？” 崔宇峰尴笑两声：“是。得留起来。” “崔宇峰同志就是整个小队的武力担当。我很好看你这个兵王。”陈致中拍拍崔宇峰的肩膀，“阿富汗那边乱得很，外国商人经常给人绑架勒索，必须要有个保安。不然你们一行人出去任务没完成，到头来给土匪抢个精光要饭回国，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本地保安很狡猾，经常里应外合搞外国人的钱。所以，我们得名正言顺有个自己的保安。崔宇峰同志语言半通不通，废话也少，特别适合这个角色。”陈致中说，“那边注册登记的保安会有自卫权，情况不对你直接干就完了。” 陈致中清清嗓子：“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不是一口气弄死过人家十几口人吗？” 崔宇峰抹了抹额头的汗：“有这么回事。” 唔，陈致中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具体分工，唐书明统筹整个小队的工作，老莫负责军事行动。你是部队参谋出身，想来问题不大。”陈致中看似对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 老莫说：“领导，我手头就小崔和陈莉两条枪，加上我这老胳膊腿儿，还得护着那个成名小朋友。能搞出什么像样的军事行动？” 陈莉也说：“阿富汗那边正在打仗，各种部落武装派别多如牛毛。我们这点人手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陈致中狡黠一笑：“这方面不用操心，到时候自有安排。” 陈致中言简意赅讲了半天，叹了口气：“现在缺的就是白如雪这个岗位，我们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向导和翻译。” “什么？”陈莉颇感惊讶，“白如雪居然不去？” 崔宇峰埋头没吭声，老莫和陈致中无奈地摇摇头。 陈莉说：“这是白如雪当初答应的合作条件，她怎么能反悔？” 老莫说：“此一时彼一时，人家的身份是老百姓，随时可以反悔。再说，她现在是立功人员，说话牛气得很，谁的账都不买……” 陈莉看了看崔宇峰，眼珠子转转，说：“那不行，她得去！我有办法让她主动要求去。” 第36章 团队成型(二) 陈莉来到崔宇峰的房间。房间里只有白如雪一个人。 “你们家小崔呢？”陈莉明知故问。 白如雪瞅了陈莉一眼：“他找老莫谈事去了。”白如雪在沙发上一躺，开始刷手机。 “找崔宇峰干嘛？”白如雪一边刷手机一边懒洋洋地说，“他那脸儿还没好全呢。” “噢，那他可能在开会，我晚点再来找他。”陈莉作势要离开。 白如雪盯着手机，嘴里说着：“慢走，把门带上。” 陈莉走了两步，回过头说：“这样吧，我不方便打他手机他回来你告诉他，让来了以后就在房间等我，别离开，我找他有事。” 白如雪慢慢放下手机：“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讲么？” “也没别的事情，我约他一起去市场采购点东西，再去后勤处申领一些物品，我们这个月底要一起出差。”陈莉走到了门口。 “哎哎，站住！”白如雪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你也要出差？” 陈莉说：“是啊？崔宇峰没告诉你吗？” “去哪儿？” “国外啊？” 白如雪静静地望着陈莉：“具体点儿。” 陈莉说：“抱歉，这是机密，我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 白如雪咬咬嘴唇：“你们，你们是以什么身份去的？同事？还是……” 陈莉貌似有些害羞：“这恐怕不方便和你讲。我和崔宇峰就是工作关系，你可别多心。我们就是一起去境外执行任务，崔宇峰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白如雪大步走到门边，拦住陈莉：“就你们俩？” 陈莉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是警察的工作，你不应该随便打听。” 白如雪说：“你们去多久？” “说不好，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半年吧。”陈莉说：“你不能问太多了。注意，作为家属你还得保密。” 陈莉走了。 白如雪在房间里没心思刷手机了，坐在沙发上出神。 …… 白如雪在大院里步履匆匆，大步向老莫的办公楼走了过来。 陈莉在窗户边扒拉了一下百叶窗，说：“看，她来了。” 老莫说：“陈莉你这人比猴还精，不带这么哄人的。” 陈莉笑着说：“我是不想啊，白如雪是个大醋坛子，除了这个没别的招了。” 老莫转头看了看崔宇峰：“你什么意见？” 崔宇峰尴尬极了：“这个事情……咳。”崔宇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的小白就要上钩了，心疼不？”陈莉逗崔宇峰，“我和你打个赌，白如雪肯定会去。” 老莫说：“万一她不呢？” 陈莉哼哼了两声，瞄了瞄崔宇峰，拖长了声音：“白如雪就是恋爱脑，我看人很准的。她要不去，说就说明某人的魅力还不够呗。” 老莫盯着陈莉，眼神有些复杂。 白如雪一头闯进老莫的办公室。 “老莫，我想好了。我可以去的！”白如雪把门“砰”的一关，冲着老莫吼了起来。 …… 晚上，白如雪在床上骑在崔宇峰身上粉拳捶个不停。 “陈莉要去你居然瞒着我，你什么意思啊你？” “你没问啊……” “呸！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贼心不死。当初看你们在五塘村眉来眼去我就疑心了……” 崔宇峰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挺聪明一个人，一牵涉到这方面整个人都傻掉了，这难道就是恋爱脑？ …… 两天后，北京的客人来了。一老一少。 老同志叫滕书铭，50出头，一身便装，有个小肚腩，富态十足，肥肥的下巴，厚厚短短的手掌，一看就是个老道成熟的商人。 年轻一点的小年轻叫成名的，白净的脸蛋，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瘦瘦高高的个头，胳膊细细的。若不是镜片后面那双眼珠子贼亮贼亮，看起来和普通的路人没啥区别。 崔宇峰和陈莉一见，大失所望。原本以为公安部派来的人必定是气宇轩昂，想不到居然来了这么两个精英干将。 崔宇峰心想，还不如派李韶华那种老油条来还管用些。 老莫倒是不敢小看两人，他是老鸟，知道越是那种貌不出众的人越有过人之处。 陈致中笑眯眯地接待了两位客人，让他们暂住在招待所。 滕书铭乐呵呵的，一点儿也没有领导的架子，他说，晚上下班的时候特战小队的人相互认识认识，先交流一下讯息，开个小会，地点就在老莫的办公室。 吃过晚饭，众人齐齐到场了。 白如雪不声不响跟在后面。白如雪心里想，特战个啥呀特战，这个老头儿一看就是油腻大叔，那个年轻小哥恐怕小黑一个可以打他十个，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只有自家的小黑和母老虎陈莉，老莫不晓得还中用不用噢，半大老头了……唉，就这个行情能干啥事儿？ 滕书铭笑眯眯的，目光飞快地从众人面上扫过。他很满意省厅派出来的人手。 老莫行伍多年，举手投足军人范儿十足，那个黑小伙儿精瘦挺拔，目光锐利，一看就是打架的好手，资料他看过，是个兵王。两个女孩儿长相出众，明眸善睐，一看就是顶聪明的人…… 沟通会顺利进行。 “特战特战，特殊战斗，并不一定是动刀动枪以命相博，首先，我要和大伙儿就这次任务的理解上达成共识……”滕书铭侃侃而谈，“所以，这次任务我先提出第一个原则，慎用武力、善用头脑。” 老莫试探着问：“慎用武力，那我们怎样捣毁毒窝抓捕毒枭呢？” 滕书铭依旧是一副弥勒佛的模样：“先介入渗透，摸清敌情，我们有办法的。” 好吧，看来领导还有牌没出。 老莫说：“领导……” “叫滕总。”滕书铭淡定地点上一支烟，“现在大家开始进入角色。莫主任，你接着说。” 白如雪忍不住低头捂着嘴角。 老莫摸摸鼻子：“滕总，我们去那边做什么生意？” “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有咱们不少中国人做生意，主打建材、小型机械、日用品超市、餐饮。我们呢，做建材，做高合金铬钼钢,一种可以制造枪支的军民两用型复合型材料……”滕书铭微笑，“我们先去白沙瓦，提升他们当地的生产力。这样可以交到朋友。其次，本公司还主打小型变压器、小型水泵，和当地人民群众的生活息息相关。” 我操，居然是做这种生意！ 白如雪去过白沙瓦。白如雪举手示意要发言。 “白秘书，请讲。”滕书铭胖胖的手掌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如雪说：“那边造枪大多都是手工造的，我去过，本地人只有少量加工设备，恐怕我们找不到合作伙伴。” “老陈没找错人，你是对的。”滕书铭露出嘉许的表情，“那边复合型钢材很紧俏，但是他们加工有些难度。” 滕书铭微笑：“我可以卖给他们机床，二手的也有。” “他们不懂机床操作，得教。” “我可以教的。” 老莫又提出疑问：“那边恐怕电力设施不够，日常照明用电都成问题。” “咳，我可以卖给他们太阳能光伏……” 老莫说：“恐怕机械设备带不动。” 滕书铭继续微笑：“我可以卖给他们发电机。” 崔宇峰忍不住说：“滕总，发电机还得要用柴油呢。” “我可以给他们搞柴油……” 我去，这个皮包公司真牛气！啥生意都能做。 第37章 统一认识 果然是大机关下来的智慧型领导，啥都懂。老莫和崔宇峰一班人顿时对滕书铭肃然起敬。 “说点儿题外话。咳。”滕书铭给大伙儿开窍，“境外行动也是讲究费效比的，经费有限，钱得省着来，都是纳税人的血汗呐。” “此去境外从事商贸活动，该赚钱的时候要认认真真赚钱，一方面补贴经费，另一方面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案子要办，钱也是要赚的，不然很容易给人看出问题。这段时间我要发一些公司资料和产品资料，同时我会给大家恶补一些边贸常识。大伙儿都要认真学习。” 老莫有些头大，他当然明白办案子需要身份掩护的重要性，该学的还得要学，但是滕书铭讲的业务太多太大太复杂了，自己这个办事处主任吃不消。老莫说：“滕总，我出身行伍，真不懂做生意，恐怕有点困难。” 滕书铭看着崔宇峰。 护林员出身的崔宇峰说：“我也是。” 滕书铭又看了看陈莉和白如雪。 陈莉抿嘴微笑，意思是和老莫崔宇峰差不多。只有白如雪眼珠子放光，搞钱的事情她还比较感兴趣。 滕书铭向白如雪递出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思是：你是懂的。 来自国安系统的滕总在琢磨，怎么给这几个警察小白洗洗脑……团队执行任务的第一要务，必须要在思想认识上高度统一。 滕书铭抽着烟，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便开始了行动小组的第一次头脑风暴。 “我和你们讲个小故事。咳。和我们情报系统有关的故事。”滕书铭端了端身子。 “话说啊，在1938年，那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我党的情报创始人给一个姓秦的同志两条小黄鱼，让他去香港做生意，和我们出境执行任务异曲同工。”滕书铭特意强调这点。 “做什么生意呢？第一，设立情报联络点，第二，倒腾物资挣钱补贴党内经费。于是，秦同志便去香港开了一家商号，叫‘东润商行’……” “时光飞逝，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家小商号现在坐拥万亿资产，成为了国企的中流砥柱。它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东润集团’！东润集团由小至大，每年给国家贡献百亿税收，点点滴滴都是我们前辈夯下的基础。”说到高潮处滕书铭有些小激动，胖胖的脸儿泛出晕红。 “你们说，我党的情报人员伟大不伟大？” 伟大伟大！众人都点头附和。 “唔。这个故事没完。也是在那个时候，党国的干城戴局长晓得了这个事情，他心有所动，便依葫芦画瓢。他找了一个姓向的军统少将，给了他4条小黄鱼，也派遣他去香港做生意。同期，党国上峰觉得这还不够，另外再委派一位姓葛的黄埔军官也干同样的事情。” “当然，他们干的活儿都一样，也是设立情报联络站，顺便给军统搞经费。” “时光飞逝，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说到这里，滕书铭停住了，注意看大家都表情。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滕总吹牛逼。 滕书铭深吸了一口烟，说：“它们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兴义安和14k。” 噢……原来香港顶尖儿的黑社会就是这么来的，众人大为感叹。 白如雪拍滕书铭的马屁：“滕总，您懂得真多！” 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子崇拜，滕书铭很高兴：“我讲的这个情报系统的故事是告诉大伙儿，我党的情报工作，从来都是讲究颗粒归仓，不放过任何一点为国家谋取利益的机会，不仅仅是为了办案子。一个国家，一个政府，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总是有一些人在无私奉献。这就是我党不同于他党的原因。” “我们要做东润还是要做兴义安14k？”滕书铭问大伙儿。 废话，当然是做东润！大伙儿都纷纷表态。 白如雪最积极，白如雪说：“滕总，挣了钱我们有得分吗？” 滕书铭毫不犹豫地道：“有！有奖金！” “会成为公司股东吗？” 成名偷偷瞄了瞄这个漂亮妹子，心说，这人长得挺好看的，怎么那么贪财？ 滕书铭知道白如雪的底细，晓得她是个富二代，倒是对白如雪的积极性大为赞赏。滕书铭面不改色地道：“只要公司经营得当，我可以推荐你出任高管。甚至，”滕书铭顿了顿，眼角闪过一丝光亮，“你可以干个总经理。我看好你的。” 白如雪顿时喜笑颜开。崔宇峰默默地叹口气。 “好了。现在我讲讲我们近期的工作安排。”滕书铭清清嗓子，“讲三点。” “第一点，全体成员集体换个地方入住，保密状态下进行培训学习。第二点，我和莫主任、白秘书先商讨入境后的初步行动计划。第三点，我会和成员组的同志单独谈话，加深一下大家的了解。另外，成名同志负责这段时间大伙儿的证件和签证事宜。” 老莫说：“滕总，换地方？换哪儿去？” “警备区内部招待所。省厅这边还是人多眼杂。” “什么时候换？” “明天就换！” …… 回到房间，崔宇峰对白如雪说：“你会上问太多话了。” 白如雪说：“我怎么啦？” “这是去执行任务，你话里总是钱不钱的，不好。” 白如雪说：“我喜欢钱难道错了？滕总不是讲得很明白么？大伙儿就是去挣钱的。” “你身上的钱够花了。再说，你真要跟着滕总干，以后你就是他那边的人了。你明白吗？”崔宇峰在体制内呆过，他比白如雪懂得多。滕书铭是国安的人，白如雪倘若一路跟着滕书铭混下去搞情报开公司，那不是变相加入国安了么？ 唔，小黑的话好像有些道理。难道是滕老头儿不经意地放出来一个诱饵？ 白如雪想了想说：“国安好不好？” 崔宇峰说：“不是说国安不好，我们说好的不是要回五塘村种菜养小鸡么？” 白如雪照着崔宇峰头上一个暴栗：“你傻啊。国安啊！滕老头儿神通广大，跟他一起混可以挣大钱，比我爸那土鳖可强太多了。我爸见一个税务局小局长都得弯腰讲好话，我跟着滕老头儿混我还怕谁？” 好家伙！看来滕书铭洗脑没洗到崔宇峰，倒是激活了白如雪这个神经大条…… 崔宇峰心想，好嘛，去了阿富汗、巴基斯坦那穷地方看你们怎么挣钱！ 第38章 思考出路 蔡鹏飞接到师爷的电话，得知白如雪和崔宇峰还活着！五塘村压根儿没人办丧事。那一次火拼，救护车滴溜溜地来了十几台，拉走了不少尸体和伤员，多是自己的手下和受伤的警察、民兵…… 蔡鹏飞有些焦虑，护林员崔宇峰和艾米的命真大。 事情闹得太大了。三次火拼的惨烈程度都极其罕见，印象中只有云南平远街发生的武警攻坚战可以媲美了……蔡鹏飞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一而再再而三，凭经验，自己恐怕已经出现在国内最高执法机构名单上了。 当然，消息也不全是坏消息。处心积虑算计了白家一把，账上进来2个亿，不仅能弥补被艾米破坏的损失，还多出一个亿的现金。这对蔡鹏飞来说是件大好事。 徐庆华承诺给佳琪的零花钱和分红蔡鹏飞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这种红利吃不了多长时间，艾米没死，白家的事情迟早露馅。哪天佳琪的银行账户再也没有钱进来，就足够说明一切…… 手头宽裕，蔡鹏飞亲自拜访了两个钱庄老大，每人打发一笔钱，虽然说杯水车薪但是诚意满满，关系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目前，蔡鹏飞在考虑转型。 警方的缉毒技术日新月异，简直变态到发指。据最近同行传来的消息，警方现在有一种黑科技叫“离子探针毒检技术”，随时随地离子探针可以检测人体皮肤、物体表面、污水、尿液、血液……轻松发现吸毒者。 这还不算变态，最变态的是现在清查毒源，警方只需要检测污水处理厂的下水道，就能发现其中极小的微量元素，顺藤摸瓜精确锁定到楼宇。同行打了个比方，在西湖投下5克毒品，警察都能探测到毒源…… 社会上流行一种说法，这个世界作死的三大行为：中国贩毒、美国逃税、俄罗斯劫持人质，下场都会很惨很惨。而自己已经作死七八年，是时候金盆洗手了……洗手不干容易，可怎样安排身前身后那么多庞杂的事务，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蔡鹏飞。 …… 办完白家的事情之后，蔡鹏飞带着伟弟、冬瓜和佳琪一路赶往阿富汗。从新疆塔县走瓦罕走廊，蔡鹏飞在边境有他的门道，一些当地人是他的死党。 本来在塔县有一家物流公司是蔡鹏飞的窝点，自打白如雪“叛变”，蔡鹏飞把物流公司打包卖掉，在塔县郊区搞了个民宿。民宿的老板叫斯拉木，是蔡鹏飞的手下，一个维族佬，对蔡鹏飞忠心耿耿。 蔡鹏飞在坎大哈有个别墅，在赫尔曼德有他的工厂和合作伙伴，那里是他的老窝。此刻，他正打算在斯拉木这里休息两天便渗透阿富汗境内。 晚上吃的是抓羊肉，烤包子。 伟弟和冬瓜好酒，搞了几瓶伊力特曲喝得小脸儿通红。斯拉木也跟着喝。 佳琪好奇，说：“斯大哥是穆斯林，也喝酒么？” 斯拉木一点也看不出眼前的佳琪是个假冒货。斯拉木咕噜了一口，说：“真主会原谅我的。” 冬瓜说：“和尚一样喝酒娶老婆，穆斯林当然也可以喝酒，多呢。” 众人嘻嘻哈哈调笑一番。 见蔡鹏飞情绪不高，伟弟说：“飞哥，我们明天就去坎大哈了，过了边境就没事了。” 蔡鹏飞笑笑，伟弟讲的和他想的不在一个频道。 蔡鹏飞喝了口酒，说：“斯拉木，你现在有多少存款了？” 斯拉木笑着说：“飞哥问这个干什么？我的钱还不都是你给的？” “说说，看你这些年攒下多少家底。” 斯拉木咧嘴笑道：“没存下钱，我都把钱拿去花掉了，喝酒，玩女人，我还在老家修了一幢房子，兜里只剩下几万块。” 蔡鹏飞说：“没出息。干这种冒风险的事情都不晓得存钱。” 斯拉木说：“飞哥你这话不对，干我们这行赚了钱得赶快花掉，要不便宜了帽子叔叔。” 伟弟和冬瓜也说，是啊是啊，哪天不小心挨了枪子儿钱都没花完，那可就亏大了。 蔡鹏飞说：“看来你们俩也好不到哪里去。” 冬瓜说：“飞哥，我老婆孩子又没有，去老家修房子有警察盯着呢。我倒是存了点钱，他娘的没地儿花呀。” 伟弟说：“我也是。” 蔡鹏飞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次回坎大哈，我给你们俩在当地买两幢房子，再给你们俩张罗一门媳妇儿。阿富汗的女人很乖很听话，长得还行。” 冬瓜和伟弟嘻嘻一笑。这是个好消息，尽管有些意外。难道，飞哥打算让大伙儿在坎大哈定居么？ 来不及想太多，伟弟说：“我还是觉得中国女人好。我和阿富汗的女人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价值观。” 冬瓜反对：“懂个屁！你这种人还讲究这个？有女人就行了。阿富汗的女人不敢反对你娶几个老婆，她们很听话。你还可以娶中国老婆的。” 斯拉木说：“去阿富汗可以娶年纪小的，那里十六岁的小姑娘都能嫁人。” 伟弟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年纪太小，我下不了手。” 冬瓜咧嘴张开一口大白牙：“我也是。起码得18岁吧。嘻嘻。” 佳琪听得几个人谈论女人，脸红红的在一边没说话。她担心他的飞哥也会这么干。飞哥那么帅气，喜欢他的女人恐怕不少吧…… 蔡鹏飞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掉，示意伟弟把他装钱的包包拿过来。 蔡鹏飞从包里拿出厚厚的几大摞现金递给斯拉木。 蔡鹏飞说：“老斯，这里先给你一点钱，可别乱花了。” 斯拉木接过钱：“飞哥，还没发工资呢。” “拿着，听着啊，我嘱咐你几句话。”蔡鹏飞说，“最近不要给人带货了，我说的。我们自己的货要走我会亲自让人找你，江湖上的兄弟找你一律要推脱。” 斯拉木有点奇怪，自己给别人带货飞哥都晓得？ 蔡鹏飞看出斯拉木的心思，说：“你是个老粗，你那点花花肠子不够我看。我交代的事情你记住了？” 斯拉木点头：“我记住了飞哥。” 蔡鹏飞打量了一下斯拉木的民宿，缓缓道：“这民宿卖了，钱你拿着，在塔县换个地方开民宿，再给自己找个女人过日子，如果有条件，最好住那女人家里去，做上门女婿。” 斯拉木说：“飞哥，您今天是怎么了？” 冬瓜和伟弟看着蔡鹏飞也是一脸不解，今天老大说话怎么和平常大不一样？ …… 滕书铭在警备区自己的房间和崔宇峰单独谈话。 滕书铭叼着烟，一脸平和，好像长辈和晚辈谈话。 “你的履历我都看过了，还是个事业编警察，对于这次出境执行任务你有什么想法？” …… 第39章 领导谈话 崔宇峰能有什么想法？自从在梅山林场收留白如雪，阴差阳错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回顾自己这一段日子的心理历程。只是机械地听从老上级的安排，带着部队服从命令的思维惯性，最后成了特战小队的成员。这其中，白如雪是一副黏糊糊的催化剂…… 崔宇峰干巴巴地说：“没啥想法，去就去吧。” 滕书铭笑笑，这是个老实人。 “我的意思是，这次行动很危险，你对组织有什么要求？” “没要求。” “万一牺牲或者致残呢？”滕书铭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沉默了两秒： “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滕书铭差点儿笑出声了。只会干活儿，想法还少，这是个好兵！ 滕书铭往沙发上靠了一靠，这黑小伙儿思想单纯得不像话，和那个精灵古怪的白如雪有着天壤之别。他决定探究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精神世界。 滕书铭盯着崔宇峰：“小崔，你是怎么理解警察这份职业的？”滕书铭有些想不通，你还是个事业编呢，给你个机会表达一下诉求都不晓得抓住机会，这傻小子。 崔宇峰也纳闷儿，这是思想汇报么？滕总问的这个问题入警誓词上都写着呢，难道领导是想听听自己的心声？ 崔宇峰说：“在我的理解，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就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崔宇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其实，干任何工作都一样。” 滕书铭提高了嗓门：“警察和普通老百姓的区别是什么？” 崔宇峰毫不犹豫地回答：“忠诚！忠诚于公平正义，可以为事业随时献出生命！” 我的天呐！这简直是一个标本式的模范警察。这种场面上的套话从眼前这个小伙儿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直白，那么果决干脆。仿佛他生而为军人，骨子里浸淫着这种大义凛然的特质……滕书铭心里头微微一颤，从眼前这小伙儿身上，他看到了30年前的自己，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滕书铭眼里满是慈祥。 滕书铭递给崔宇峰一支烟。 “滕总，不会。” 滕书铭点点头：“完美！小崔，我要和你谈点儿东西，我个人的人生体会和一些工作心得。” 崔宇峰认认真真听着。 “做人，不能太追求完美，有点小缺憾才好。其实略有缺憾才是一种完美。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辩证关系吧……”滕书铭琢磨着给崔宇峰一点儿提示。 崔宇峰说：“滕总，我学历不高。没正经读过大学，英语也不好。”见滕书铭没有打断自己的话，崔宇峰进一步解释：“我们那镇上高中教学水平不行，一年才考几个本科。我考了个专科不想上直接当兵去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性格太近乎于完美了，不好。”滕书铭想了想，干脆地道，“你得坏一点，得变坏一点点。” 崔宇峰一呆，怎么领导还有这种教诲？这和他从小接受的家教和部队熏陶有点不一样。 崔宇峰眨巴着眼珠子，怎样才能变坏一点点呢？ 滕书铭开始循循善诱：“小崔啊，这是人性。我们人呐，都有七情六欲，天生从娘胎里就带来一些毛病，贪财好色，懂得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性。只有刻意修行或者信仰坚定的人才有着严格的自律，普通人很难做到。” 滕书铭眯着眼仿佛在回忆往事：“说起来很有意思。当年国共内斗，国民党甄别共产党人很容易，就抓住我们的人一个优点，不贪不占不赌不嫖，廉洁自律……基本一查一个准。你看看，优点变成了弱点……” 崔宇峰好像有点明白了，滕总这是说自己太单纯。 滕书铭又把烟递了过来：“抽！” 崔宇峰只好把烟接过，滕书铭“吧嗒”打火机点上，崔宇峰轻轻地喷出一股烟…… 滕书铭满意地点点头：“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受过训练的人都干得出来。但是干我们这一行不一样，必须把自己隐藏在普通人群中，让人不易察觉。所以，性格、喜好必须和角色相符，和所处的环境相符，这样才具备执行任务的基本条件……” “我知道的滕总，我受过侦察训练。”崔宇峰大概理解滕书铭的意思了。 滕书铭摇摇头：“部队的东西不够深刻，你得再做出一些改变。军事侦察和这个……刑事侦查是有着区别的。”滕书铭想了想，眼下只能用“刑事侦查”这个词儿比较合适。 崔宇峰有些困惑：“怎么改变滕总？” 滕书铭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崔宇峰：“这份资料记载的是哈扎拉人的风俗习惯和民族特性，你拿回去看看，好好体会体会。” “哈扎拉人是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据说是中国人的后裔。他们历史上饱受普什图人的欺凌和羞辱，所以，哈扎拉人忠诚可靠，性格坚忍，眦睚必报……” 崔宇峰想了想，这个，我也是呀。只是没那么小气而已了。 “总之，你的气质和行为要做出一些改变，不能太……老实。”滕书铭拍拍崔宇峰的肩膀，“我一时间也说不了许多，你以后慢慢琢磨。我会随时给你一些建议。” 最后，滕书铭正色道：“我这番谈话的目的在于提示你，你必须适应一个纯粹的军事人员向一个情报人员的身份转换，就从这次任务开始。” 崔宇峰捏着一份资料，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地从滕书铭的房间出来。 …… 滕书铭和白如雪谈话氛围大不一样。 一老一少都在吹牛，白如雪的话比滕书铭还多。两人聊的都是吃喝玩乐的废话，包括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伦敦的牛津街、荷兰的水上阿姆斯特丹，印度的贫民窟，南非的太阳城、迪拜的金帆酒店……白如雪跑的地方不少，但是相比滕书铭却是相形见拙。 白如雪说：“滕总，你去过多少国家？怎么懂那么多？” 滕书铭说：“除了南极和北极没去过，该去的我都去过了。”滕书铭特意补充一句，“公费旅游，还有补贴，不用自己掏钱的。” 白如雪很羡慕：“干你这行真好，那么多玩的机会。” 滕书铭对于白如雪要在五塘村建别墅的想法嗤之以鼻。滕书铭说：“你真是不懂得玩，在三华县那么偏远的乡下建房子，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白如雪争辩道：“那地方风景好空气好，远离城市，安静得很。” “那也算安静？”滕书铭抽着烟，“有太平洋小岛安静吗？” “南太平洋斐济、斯里兰卡这些国家知道吗？他们卖岛屿，几百万就能买一座小岛，便宜点的百把万人民币。在那些地方做个岛主比你在五塘村做地主岂不是有趣得多？”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滕总，你这个想法真是好，我怎么没想到呢？” 滕书铭说：“你没想到的多呢。我若是你，即便不做岛主，也可以去孟加拉老挝泰国那边去买地买房子隐居，也比五塘村好玩。” “那些地方穷得掉渣，有什么好玩的？”白如雪看不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穷地方不耽搁富人享受啊，物价便宜钱耐用。有不少富豪定居的。”滕书铭说，“那些地方雇个保姆一个月才几百块人民币。我若是你，我弄个别墅一口气雇四个五个保姆伺候。” “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自己啥都不用干。连上洗手间擦屁股都是专人伺候。那种日子……五塘村怕是没那条件吧？” 白如雪无限神往：“滕总你说得对，我这人吧，还真是让人伺候习惯了。” 想了想，白如雪说：“滕总，要办成这些事恐怕得拉上不少关系吧？普通人哪里随便办得到？” 滕书铭斜了白如雪一眼：“你是在和我说这个么？” 白如雪登时醍醐灌顶：“哟，我还真把您给忘了。哈哈。” 滕书铭说：“我们这也是随便聊聊天，不作数的。你哪天真的有这个打算再说吧。” 白如雪说：“我现在就有这个打算啊！我有钱啊！” 滕书铭说：“看看，都扯哪儿去了。扯了半天都忘了谈正事儿。哎哎，别再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了。” 滕书铭清清嗓子：“晚上八点叫上老莫，我们商讨一下这一次的行程规划。” …… 第40章 同事交流 崔宇峰躺在沙发上看资料。 按照滕总交代的任务，他正在学习。滕书铭拿过来的资料详细记载了哈扎拉人的历史和生活习性：什叶派穆斯林，蒙古人西征时期遗留在边境的族群，讲一种独有的带有蒙古语词汇的哈扎拉语。黄种人特征明显，胡子少。90年代以来和当地人通婚日益增多，大胡子混血越来越多……难怪陈致中让自己留点胡子，这表示自己是一个有逊尼派倾向的穆斯林，有利于两边的当地人都接纳。挺好。 唔，哈扎拉人喜欢近亲结婚，表的、堂的，都行。我去，那岂不是人都不太聪明？崔宇峰摇摇头，难道自己要扮演一个傻不愣登的保安么？ 唔，他们还提倡一夫多妻。愚昧呀…… 崔宇峰正看得津津有味，门口敲门声响起，崔宇峰放下资料把门打开。 成名进来了。 崔宇峰对这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颇有些好感，斯斯文文的像个读书人，一看就不是自己这种干粗活的。 “来，坐。”崔宇峰连忙给成名让座。 成名坐下，眼珠子亮晶晶地打量了一下崔宇峰的房间，又在崔宇峰脸上看了一会儿，说：“崔宇峰，你真是兵王？” 崔宇峰愣了愣，这家伙这会儿来谈这个什么意思？ 崔宇峰说：“人家叫着玩的，什么兵王不兵王。我是武警出身的。” 成名说：“我看你有点像。哎，你杀过人？” 崔宇峰笑笑：“你问这个干嘛？打仗执行任务，总是免不了会有伤亡嘛。” 成名见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眼里有些兴奋。成名扶了扶眼镜：“哎，你看看我，要练练，能达到你这兵王的几分水平？” 成名挥舞了一下细细的胳膊，做了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 崔宇峰差点笑出声来：“我们俩不同分工，我干不来你的活儿，你也干不来我的活儿。练啥练？” 成名说：“我是军人，要能文能武，我在我们单位一直得不到重视，就是领导说我缺乏军人气质，我一直想找个兵王学学。这样不仅有利于改变我的形象，也有利于我谈女朋友。” 崔宇峰奇怪：“你都是我们要保护的宝贝疙瘩，还说不够重视？” “宝贝个屁宝贝，这次执行任务是他们派不出人手才轮上我的。”成名说，“是滕老头儿找我们领导要人，我才过来。” 崔宇峰说：“我还以为你是公安部老滕的人呢。” 成名说：“不是，我也是拉人头拉过来的。我是九局的，名义属于公安部，其实隶属解放军，我以前是在心珠算部队服役……”成名可能是想到保密原则，谈到自己的事情话到半截就止住了。 成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当兵好多年，连枪都没好好打过，也没好好练过打架。领导也不让我们下战斗连队锻炼。你是我碰见的第一个兵王。滕老头儿说了，你一个可以打十个。” “你干嘛那么喜欢学打架？” “哎，我真正热爱的就是去前线战斗，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工作。如果不是这次任务摊派到我头上，我很可能要打转业报告了。” 噢，这小伙儿还有这个战斗情结，估计是看电影电视看多了。 崔宇峰很想问问成名在小队里担负什么角色，也是忍不住好奇想试探一下。崔宇峰说：“成名，你在我们小队是……那个，负责信息通讯？” 成名龇牙一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受过保密训练的成名显然不想继续和自己有关的话题，而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崔宇峰，我练习了三年咏春，我们来试试怎么样？来一个讲手，好不好？” 成名立马扎了一个马步，两只手掌伸出，摆出来一个咏春的架势，像极了电影里的叶问。 崔宇峰笑嘻嘻地说：“不行不行，不能讲手。” “哎，你别客气呀，我认真的。”成名双掌换成拳头，飞快地在胸前挥出一阵咏春特有的“连环快捶”，嘴里呵呵两声，看起来像模像样。 “兵王，指点一下呀。” 崔宇峰笑眯眯地仔细瞅了瞅成名细细的胳膊，其实，这小伙儿的体格属于那种高密度肌肉型，和遗传有关。这种体型偏瘦，胳膊虽然细，但还是点力气，看他出拳确实也下过一阵功夫的。不过这种力度、速度，在崔宇峰看来是不值一提……最多街头打烂仗的水平。 崔宇峰点头赞道：“不错不错，是练过的。” “咳，试试呀。讲手。”成名热情邀请崔宇峰，“我就想试试和兵王的差距。” “呵呵。”崔宇峰笑了，他在想怎么打发这个家伙。真要动手恐怕成名得进医院了…… 崔宇峰说：“你停下吧。” “咏春用来打普通人可以，和练习过格斗的人对抗就不行了。”崔宇峰解释，“咏春的出拳动作决定了它不适合竞技格斗。” 崔宇峰决定点拨一下成名：“你看啊，我出拳打你，我是这个动作。”崔宇峰身子一侧，垫步，缓缓伸出一个左直拳，轻轻贴在成名的脸上，“你看看，我出拳的臂展要比你长得多，我的拳头都到你的脸上了，而你的小锤锤离我的胸口还远着呢。所以，打架的时候，我只要保持我的出拳，并且适当地移动步伐，总是我打你，你打不着我。看清楚了？” “而且，我的拳头挥出去，是带着体重和腰力，加上垫步，是有重力加速度的，你挨一下受得了么？” “我的拳头不是小锤锤，来，讲手！”成名固执地道。 第41章 确定人选 “还是不要了吧。” 崔宇峰真不想和成名过招，这家伙显然是不务正业了。 “来嘛来嘛，比划一下就好，你不是兵王嘛，让我学习学习。” 成名一边嚷嚷着，一边又打出一个“日字冲拳”：“哎，崔宇峰，看看这个动作，怎么样？” 崔宇峰干脆让过身子，往沙发边上退，嘴里笑笑地说着：挺好的，哎，你别闹啊。 崔宇峰的态度让成名有些生气，兵王了不起吗？这分明是瞧不起人了。 成名往前跨了一大步，照着崔宇峰的面门一个冲拳过去。妈的，这兵王太骄傲了，非得逼着他出一招看看…… 崔宇峰已经让到沙发边上，没法再退了。 崔宇峰无奈，只得左手胳膊一格一挡，把成名的身子带得一偏，然后悄无声息地右手拳在身子下面一掏，“噗”的一声轻轻一拳按在成名的胸口上。崔宇峰可不敢用力，这檀中穴是要害部位，一个勾拳击打就成了“扪心拳”，可以让人立刻休克。 “哎哟！”成名脸色一变，顿时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浑身发软摇摇欲倒…… 崔宇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成名：“没事吧，啊？” 成名捂着胸口缓缓往沙发上一躺，说话声音都发虚：“咳，我这胸口闷得很，好功夫好功夫……我三年的咏春你一招就破了。” 崔宇峰忍住笑，扶着成名坐下，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帮他揉了揉胸口：“好了，以后不要和我讲手了啊。” “你这是什么功夫啊崔宇峰。” “我这一招叫‘外格横勾’，军体拳第6式。”崔宇峰说。 “什么？”成名怒道，“你居然用军体拳打我？我不信！我这是正宗的咏春啊。” …… 滕书铭的房间里悬挂着一幅大地图，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滕书铭、老莫和白如雪正对着地图商讨行程计划。 “……两条进入阿富汗的路线供大家参考。”滕书铭胖胖的手指点着地图，“第一条路线，乘坐飞机前往乌鲁木齐，换乘汽车至塔县，我们从瓦罕走廊进入阿富汗。” “这条走廊也是当年唐玄奘西天取经的路线。位于帕米尔高原和兴都库什山脉之间，气候恶劣。这里终年积雪，每年只有6-8月份可以通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可以走这条路线的。” “这条路线是我们国家进入中亚地区重要的一个咽喉通道，也是恐怖分子跨国渗透、毒品走私、武器走私最严重的地区。那里地广人稀，当地少数民族众多，民情复杂。中国和阿富汗政府方面都没有在瓦罕走廊设立海关，只有边防部队巡逻……” “换而言之，只要腿脚够利索，脑袋灵光，便可以在中阿两国之间来去自如。蔡鹏飞集团就是利用这点在中阿边境进行毒品和武器输入，要抓捕他们特别困难。” 滕书铭望着白如雪，他想听听白如雪的补充意见。 白如雪说：“是的。我知道他塔县有个点儿，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晓得了，我想去塔县走走唐三藏取经的路，他没让我一起去，说是太危险。” 滕书铭说：“那你是怎么进入阿富汗的？” “我从乌鲁木齐乘坐飞机直接飞到喀布尔，在喀布尔和他汇合后再去坎大哈。蔡鹏飞在坎大哈有个别墅……不过，”白如雪想了想说，“那个别墅不知道他会不会卖掉，另外换个地方。” 老莫说：“这不用想，蔡鹏飞那么狡猾的人，肯定换房子了。” 滕书铭敏锐地抓住白如雪话里的线索：“蔡鹏飞在新疆地区的联络人你认识？” 白如雪说：“认识好几个，在乌鲁木齐一起吃过饭。新疆人的名字不好记，什么买买提、艾木杜拉、斯拉木……” 老莫知道滕书铭的用意，说：“小白这些情况和我们谈过，我们也委托塔县警方调查过一阵子，可是塔县那地方面积大，人口构成复杂，新疆人的名字又重合得比较多。那边民风淳朴，老百姓自尊心特别强，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估计警方也是不太好办吧。” 老莫轻轻地道：“走私猖獗，警方有时候也是抓大放小，工作量太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滕书铭在地图前静静地想了会儿，说：“你们看看啊，我们要不要从塔县进入阿富汗？” 老莫吓一跳，说：“那不是偷渡吗？我们这边的边防军好说，去了那边给人逮住就惨了。” 白如雪倒是大乐：“好啊好啊，我正想体验一下去西天取经的路线呢。哈哈。” 滕书铭笑了笑，说：“我给你们分析一下利弊。走这条道有个好处，能现场查勘贩毒集团走线的途径，顺便侦查贩毒集团沿途的窝点，对以后我们围堵从境外逃回国的贩毒分子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其次，我考虑过，我们要在阿富汗做生意，有些商品也可以从瓦罕走廊走货，先去踩踩点儿也好……” 白如雪说：“滕总，我们不是正经的公司吗？也干走私的活儿？” 滕书铭说：“开公司嘛，黑道白道都得掌握一些资源，关键时刻派得上用场呢。” 白如雪拍手道：“我就是喜欢滕总做事的风格。伟人都说了，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我同意！” 滕书铭笑吟吟地瞅着白如雪，心道，这丫头片子的坏心眼儿分给那个小崔一点点就对了。 “走这条线的还有个不利的方面，会有一定风险。如老莫所言，给人逮住那就丢人丢大发了。那地方不仅有走私份子，还有恐怖分子，安全方面是个问题……” 老莫说：“滕总，我的意见，我们大部队还是乘坐飞机直接去喀布尔，瓦罕走廊走线派人去就行了，大伙儿男男女女一堆人，目标太明显。到了喀布尔再汇合走线的同志，然后一起转道坎大哈。” 滕书铭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考虑到安全问题，我决定这样安排。”滕书铭胖胖的巴掌一挥，“派崔宇峰同志和陈莉两个身手好的同志走线。我们大部队乘坐飞机直接去喀布尔，届时再汇合……” 滕书铭话还没说完，白如雪暴起：“我反对！” 老莫立马把头低下。 滕书铭奇道：“你有不同意见？” 白如雪说：“对，我反对。为什么这么安排？” 滕书铭解释：“他们俩军事素质过硬，精通格斗射击，路上会有个照应。崔宇峰身边有个女同志不会引起他人警惕……” “不行！”白如雪气呼呼地道，“要去我去！” “你是总经理秘书，必须在我身边呆着。” “我不干这个总经理秘书，我要去走唐三藏那条路！” …… 第42章 互相帮助 公司的执照和相关手续都办下来了。公司名称：龙腾商贸有限公司，注册资金800万，法人是滕书铭同志。 主营业务包罗万象，进出口贸易，电子电器、百货、日用化工产品、物流运输、矿业机械、建材、农机产品……总之，除了军火和贩卖人口，啥都能沾上边儿。 滕书铭总经理解释，龙，即中国的意思，腾，蕴意他的大名滕书铭，龙腾，龙腾四海之意，大吉！ 本公司即将从阿富、巴基斯坦为起点开拓市场，辐射中亚地区，在国家一带一路的宏图规划之下，龙腾商贸有限公司必将有所作为，成为未来的龙腾集团未尝不可…… 公司资质确定，滕书铭特意在警备区招待所搞了个包房，叫食堂搞了几个好菜庆贺了一番，顺便给个人安排了具体职务分发了名片。 大头兵崔宇峰啥都没份儿，他是哈扎拉保安。成名多了一个财务经理的头衔，老莫挂名副总兼未来驻地办事处主任…… 在警备区招待所呆了20多天，特战小队基本都在学习。学习巴基斯坦阿富汗两国的风土人情，整理公司代理产品的画册、报价，核算物流费用和贸易成本…… 崔宇峰、陈莉、老莫几个在白如雪和成名的帮助下恶补英文，大伙儿还跟着白如雪学了几句乌尔都语。 你好，乌尔都语叫，诺瓦；谢谢，叫雪士；对不起，叫阿夫实；早上好，叫蒙巴克…… 白如雪还特意教了崔宇峰一句话：我需要帮助，米尹帕琴腻！ 从那几天开始，大伙儿每天早上打招呼，走廊、房间里就传出来一声声的诺瓦、诺瓦。 整个团队，就白如雪和成名英文流畅。滕书铭则看不出懂什么语言，他也不学也不说，神神秘秘的，让人搞不清楚他的底细。 崔宇峰的脸儿基本看不出毛病了，一脸的胡子也像模像样，只是，什么时候出发还得等滕总的命令。 走线瓦罕走廊的人定了下来：只有崔宇峰一个人。 白如雪的极力反对终于有了成效，滕书铭妥协了。原因是老莫私底下悄悄告诉滕书铭的。滕总经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皮包公司居然有着一些比较复杂的三角关系，感慨之余，从此便多了个心眼儿…… 崔宇峰便多了一项任务，研究瓦罕走廊的中国和阿富汗两边的地形…… 招待所的小会议室里。老莫学英文学得有些头疼。老莫抱怨，都一把年纪了，记性不行了，学啥学？我都有秘书的。 老莫的秘书是陈莉，陈莉说，莫主任啊，我的英文好些年不用，你也别指望我。 老莫说，你好歹是英文四级吧，比我强多了。 陈莉说，我说哑巴英语，看还能看得懂，要说就不行了。语言这种东西，不说就会忘。你要不下个软件得了，叫“出国翻译官”，能帮上你的忙。我到时候也下一个。 成名从旁边走过，听到这句话，转头瞅了瞅陈莉，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晚上，陈莉的房间传来敲门声。 “谁啊？” “是我，公司财务，成名。” 陈莉打开门，成名进来了。 陈莉注意到成名没有穿招待所的拖鞋，而是穿了一双铮亮的皮鞋，身上是一件浅蓝色的t恤，头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的样子。 成名在沙发上坐下。 陈莉说：“有事吗？” 成名是理工男，直来直去：“陈莉同志，我帮你练习一下英语口语。” 陈莉瞄了瞄成名的皮鞋、t恤，慢悠悠地说：“谁让你来帮我练习的？” “是我自己，我英文8级，口语还不错。我是学美式口语的，阿富汗那边有美军，他们讲话都是这个腔调。”成名望着陈莉俏丽的脸儿，“你要学吗？” “不要。” 成名哦了一声，坐在沙发有些不太自在，双手绞在在一起…… “咳，很纯正的美式口语，我的同事都说我口音很地道。真的……”成名低头好像在自言自语。 陈莉瞅着成名细细的胳膊，没说话。 成名鼓起勇气，抬头道：“那个，我今年29，未婚……” 嗯？陈莉歪着头看着成名。 成名扶扶眼镜：“你呢？” 陈莉说：“你还有别的事吗？你就是来谈这个的？” 成名脸儿有些泛红，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一下话题。 憋了半天，成名冒出一句：“陈莉，你杀过人吗？” 陈莉吓一跳，这个书呆子……神神叨叨的。 陈莉笑了笑，说：“杀过。” “用枪么？” “嗯。” “真厉害……”成名喃喃道，“徒手有没有？” “唔……没有。” “我练过三年的咏春。”成名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 陈莉咬唇拼命让自己不要笑出来。陈莉说：“你还练武啊。” “嗯。我在北京谈过两个女孩儿，她们都说我太瘦弱了，不像个军人，所以，没谈成。于是，我就拜师，跟我们单位一个同事学了咏春。”成名转换了一下语气，“其实我这个人是很有血性的，一直渴望下战斗连队，只是我们领导不同意……” 陈莉奇道：“你不警察，是军人？” “九局的，也算警察吧。咳。我是技术副团……”陈莉开口说话成名轻松多了，慢慢又恢复了常态，“未婚。” 陈莉手抚着额头，天呐…… 成名的话题又绕回来了：“陈莉，你有男朋友了吗？” 陈莉皱皱眉头：“你老是问这个干嘛？” “这不是聊聊天嘛，我们是同事，是战友嘛。” 陈莉咬咬牙，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噢，成名整个人活泼起来，脸上绽出笑容，嘴里小声道：“真好……” “你说什么？”陈莉睁大了眼睛。 “噢，没什么没什么。呵呵。”成名按耐内心的高兴，“你真的不要学下口语么？” “不学！”陈莉说，“你还有事吗？” 成名有些尴尬，静默了半晌，缓缓站了起来：“没有了。我就是过来和你聊聊。” 成名恋恋不舍地往门口走：“我们会在一起工作相当长一段时间，要互相帮助的……” “我知道，谢谢啊。”陈莉一边送客一边嘴里敷衍着。 …… 陈莉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想着成名那副怪怪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技术副团，未婚……”陈莉“噗嗤”笑出声来，够傻的！滕总找来的是什么人啊…… 第43章 通过验收 7月底了，暑气日盛，出发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陈致中和老刘专门挑了个日子来慰问特战小队，嘉勉了大伙儿几句。陈致中的身份横跨军警两界，俨然是整个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他一一和队员谈话，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检验一下这段时间各人的学习情况；二是看看各人是否清楚自己的目标任务，有没有进入执行任务的状态。 陈致中找崔宇峰在小办公室谈话。 陈致中注意看崔宇峰的胡子，还行，这一脸胡子留起来崔宇峰人显老了10岁，整一个中年大叔的模样。即使特别熟悉的人，匆匆瞅一眼也很难认出来。陈致中对这个外形比较满意。 “口头陈述一下你的行走路线和你所掌握的边境基本情况。”陈致中说话简短干脆。 崔宇峰这段时间已经和滕书铭老莫等人沟通、学习了好些日子，该背的背，该讨论的讨论，对自己的任务早已烂熟于心。他知道陈致中的谈话是一次小考。 “我从乌鲁木齐出发，乘坐火车至喀什，然后从喀什乘客车抵达塔县，再从塔县走线穿过瓦罕走廊进入阿富汗，最后和其他同志在喀布尔汇合，接受下一步任务。” “塔县属于高原地区，平均海拔3000米以上，我会在塔县待几天适应高原反应，为穿越瓦罕走廊做准备。滞留时间不会超过三天，三天后渗透国境线。” “整个瓦罕走廊长约400公里，我方领土内有100公里，我必须从克克吐鲁克村最后的边境点徒步横穿300公里抵达阿富汗境内的伊什卡希姆这个小镇。从镇上寻找蛇头进入阿富汗内地，最后抵达喀布尔。” 陈述很流畅，路线很清晰，陈致中笑笑，还不错。 “有困难吗？” 崔宇峰没有直接陈述困难，而是说：“那300公里大部分是高原无人区，环境恶劣，气候多变，一个感冒就会送命。其次，那条路线探险的游客稀少，多是恐怖分子和毒贩，所以，我需要随时保持警惕。” 陈致中点头道：“没错，越是没人敢去的地方，犯罪分子活动越是猖獗。你有了解塔县边境地区的毒品流通情况吗？” 崔宇峰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回答道：“有阅读内部资料。其实贩毒集团输送毒品的渠道南方北方都差不多。不外乎就是两种，一种是 找‘骡子’走散货，多是改装汽车和各类随身物品夹带蒙混过关，和边防官兵斗智斗勇。另一种是‘骆驼’走大货，武装渗透。” “我们小队领导和我分析过，塔县的红其拉甫关口是‘骡子’的通道，那里我们边防官兵经常能抓到不少‘骡子’。蔡鹏飞集团肯定不找‘骡子’，他们是‘骆驼’。所以我的任务是从瓦罕走廊开始侦查，寻找‘骆驼’的踪迹，伺机给边防部队提供打击目标。我们估计，能从瓦罕走廊走货的都是大毒枭，可能不止蔡鹏飞一家。” 陈致中说：“想法很正确。只是我需要提醒你，新疆警方也派遣过侦察员采取同样的方法走过线，还有边防部队经常布控，成效不太大，蔡鹏飞集团还是逍遥法外。” 陈致中说的这一点崔宇峰也想不明白。崔宇峰说：“我手头就这些资料，也没办法和那边的侦察员沟通，要不可以向他们讨教一下经验。” “可能他们差点儿运气吧。呵呵。”陈致中笑了笑，“干成一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希望你的运气比他们好。” “任务很危险，你一旦暴露目标有什么对应措施？那里荒无人烟，又是三国交界，死一个人查都没人查。” 崔宇峰淡然道：“去那里不存在暴露不暴露，武装份子心情不好就杀人，连中国探险的背包客、游客都无厘头给人杀过。入了狼群自己就是狼，我不怕他们。” “不是怕不怕，是要有对应措施。” 崔宇峰说：“我会有些准备，我只要保住自己能喘气就好。发现情况不对我会先下手为强，干掉一切有可能会对我造成威胁的人。您不是说过吗？那里死人都没人查。” 陈致中盯着崔宇峰的脸儿，棱角分明，鬓边一溜的髭毛，一双细细的长眼睛里偶尔光亮一闪，分明隐含着一股杀气，活脱脱tlb干将的气质，到时候再给他罩上一件袍子…… 唔，是了，这黑小伙儿可不是警务机构的侦察员，这是个军事人员，见过阵仗的。看来这次会有点收获吧…… 陈致中摸了摸下巴：“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行走瓦罕走廊？” “中国探险家，猎奇爱好者。进入阿富汗伊什卡希姆小镇，我会变成哈扎拉人，证件滕总已经给我做好了。” …… 陈致中、刘队、滕书铭、老莫四个大佬在办公室抽着烟。 刘队说，“滕总啊，你的计划方案老陈和我们谈了，我们也没别的意见，唯独有一点，崔宇峰同志第一次入局你就给他布置这么一个作业，这是要命的活儿。他是我们省厅的人，出了事我可受不了。” 滕书铭抽着烟，不为所动：“他在你们省厅不就是个事业编的打杂小弟嘛。” 老刘说：“打杂小弟也是我的兵呀。” “他是立了功的。”老莫看着老刘，说：“他很快就不是事业编了。对吧领导。” 总队长老刘瞅了瞅老莫，不置可否。 滕书铭喷出一口烟，说：“各位，你们听说过特种部队结业，正式成为特战队员之前会有一个‘地狱周’考核吗？” “遭遇各种敌情，吃尽万般痛苦，整整7天168小时不眠不休，凭血肉之躯和顽强的意志力经受各种考验，最后完成任务，这种考核是有伤亡指标的。” “我替崔宇峰同志算过账，他徒步穿越瓦罕走廊300公里阿富汗控制线差不多用时7天。他如果全身无恙安全抵达喀布尔，就算通过了我给他设置的‘地狱周’考核。” 老刘睁大了眼睛：“什么？你这是在考核？” “也不全是，要算也算吧。”滕书铭笑嘻嘻地道，“我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会在瓦罕走廊有多少发现，主要看看他的意志力和适应能力，这是我和陈致中同志商量好的。” 老刘和老莫看着陈致中。 陈致中说：“看着我干嘛？你们不要的人，我考核验收一下不行？” 滕书铭弹弹烟灰，接上陈致中的话：“所以，崔宇峰是谁的人以后还不好确定，啊。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嗯？老莫一阵惊喜。 陈致中笑笑地说：“我们正筹备设立一个新机构，目前也在留意人手，有些事情不便讲明，见谅啊。本来这次滕书铭同志打算考察两个，谁知道阴差阳错只能先考察一个。那就暂时一个吧。” “哎？”老刘很生气，“你们这是干嘛？说好的办案子就办案子，还玩那么多心眼。挖墙脚挖到我这来了？” 陈致中说：“别瞎说，什么挖墙脚，话那么难听。执行任务嘛这是……” 老莫连忙道：“刘队，也就是这么一说，还没到那一步对吧，崔宇峰同志的个人意愿也很重要嘛。这个事情不急，等他们完成任务再说也是可以的。” 陈致中和滕书铭都点头，是啊是啊，老莫讲得对。 第44章 准备行动 飞机降落在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滕书铭带着他的团队高高兴兴来到了这个边陲重镇，中国最西北的核心城市。 飞机降落时间是晚上9点，乌鲁木齐却是晚霞满天，看起来还是黄昏，众人都有些不太适应。仿佛时间都乱了套，生物钟反应不过来。 白如雪说，正好，还能去市里逛一下大扎巴，到处玩玩。白如雪隆重向大家推荐新疆街头鲜榨的石榴汁儿，说内地根本没法吃得到。 其次，还有各种新疆美食，烤馕、烤羊、大盘鸡、熏马肠、椒麻鸡……乌鲁木齐还有一种特别的小吃店，专门卖羊蹄羊头，价钱特别便宜，一个羊头才30几块钱，味道可好了。 小团队终究年轻人居多，白如雪的话激起了大伙儿的热情。滕书铭和老莫也好玩，滕书铭说，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上街扫吃，吃个痛快！ 老莫说，在祖国多吃点儿好的，去了阿富汗就没那个机会了。 大伙儿一阵欢呼。 到了最繁华的沙依巴克区找了家宾馆住下，滕书铭带队去玩国际大扎巴，一伙人扫夜市玩得不亦乐乎。 乌鲁木齐的繁华热闹毋庸多言，浓郁的异域风情。成名满大街看美女，说，怎么回事？不是说新疆的古丽很漂亮么？电影电视里头全是，三步一娜扎，五步一热巴，这大街上怎么很少看到？全是健壮的大妈大婶。 老莫说，这你不会想呀，年轻的小古丽都是学生妹，这会儿谁出来玩？都在家写作业呢。新疆小姑娘比内地人保守。 白如雪拿成名打趣，说，成名，你觉得新疆美女好看？ 成名说，是啊，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新疆美女要比内地女孩儿好看。 哈哈。为什么？ 成名一本正经地说，新疆的瓜果比内地甜，含糖量高，所以新疆女孩儿也会比内地女孩儿甜…… 崔宇峰咧了咧嘴，成名这家伙其实挺逗的。 白如雪瞪了成名一眼，你吃过？ 成名嘻嘻一笑，瞄了瞄陈莉，说，我未婚呢。 陈莉揶揄道，照你这个说法，那应该是新疆的糖尿病人比内地人多呢。 成名说，是啊，你讲得也对呀。糖尿病也是糖嘛，甜得很。 成名故意插科打诨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滕书铭笑骂一句，别胡说八道了啊！哎，出来玩要注意民族政策，不要乱讲话。 一群人吃吃喝喝一直玩到凌晨2点才消停…… 晚上回到房间，滕书铭和老莫找崔宇峰过老滕的房间谈话。 明天大伙儿要分开行动了，崔宇峰将独自一人踏上一条充满风险的危途。 滕书铭递给崔宇峰一本小小的汉语版《古兰经》。 滕书铭说：“这书你拿着，背在身上，遇见特殊情况用得着。” 崔宇峰在警备区招待所被逼着学过《古兰经》，还会背诵前面一小段的开章，“一切赞颂全归真主，众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报应日的主，我们只崇拜你……” 滕书铭接着道：“特殊情况下，比如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你背诵古兰经开章念念有词，高举着这本小书，穆斯林武装份子会暂缓开枪。” 老莫紧接着道：“当然，不排除会继续开枪。” 滕书铭转头看了看老莫，说：“是，不排除。但是也不排除你会遇到虔诚的信徒会放松警惕。这玩意儿送给你，算是给你一个变戏法的道具吧，最好别用上。” 崔宇峰心想，领导想得蛮周到的，确实有可能派上用场。 “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我今天在市场买了一把狗腿刀。其它物品都齐备了，野营背包、笔记本电脑、小型太阳能充电板、单反相机，都是去后勤处申领的。” 滕书铭说：“你还需要携带一把手枪以防万一。” “枪呢，从哪儿来？” “我安排好了，你准备出发的时候给我一个电话或者留言，会有人来找你。”滕书铭说，“在塔县的时候自己再采购一些户外物资，检点一下缺少什么。” 崔宇峰说：“知道了，我会在克克吐鲁克村再买点东西，那个村子一出去就到瓦罕走廊了。” “唔，去村子里打听消息注意方式方法，塔吉克族人自尊心很强，得罪了他们不得了。你说的那个村子，几乎人人都是护边员，老百姓很淳朴，也听话……”滕书铭叹口气，“按理说，我们要抓的‘骆驼’不会和这个村子的老百姓有什么瓜葛，这也是我们的人多次去塔县侦查调研没有一点收获的原因。” 崔宇峰笑笑地说：“我们按常理判断，但犯罪分子恐怕不会按常理出牌。我得去看看。” 老莫说：“小崔，办事莫强求，安全第一。”瞅了瞅滕书铭，老莫接着道，“你只要平安地从瓦罕走廊出来和我们汇合……” 滕书铭打断老莫的话：“行了。我这就交代这些了。老莫，你还有话吗？” 老莫只好说：“我也没有了。” …… 白如雪晚上和崔宇峰好一阵缠绵。 白如雪说，你要好好的，到时候我们在喀布尔汇合，我等你。 崔宇峰说，你放心吧。我会没事的。这一次最后一搏，办完阿富汗的事情我们就回五塘村建房子养小鸡。 白如雪说，不好，我改主意了。 崔宇峰奇怪，改什么主意了？ 白如霜说，我现在打算做个岛主。我们要挣多多的钱，在南太平洋买个岛屿住下。我要在岛上种满桃花，给那个岛起个名儿叫桃花岛，再雇佣一群人伺候我…… 然后再买条船，你呢，没事儿就下海给我们抓海鲜吃。哎，崔宇峰，你游泳怎么样？ 崔宇峰说，你是不是发烧讲胡话了？一天一个心思。 白如雪哼了哼，你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等着瞧吧你。 …… 阳光很好，7月的新疆天空湛蓝。 崔宇峰背着一个大大行囊和众人握手告别。 …… 大客行驶在宽敞的国道上，透过往窗外望去，高原风光一览无余。 层林尽染，远处雪山连绵起伏，偶尔现出一片片水草丰美的草场，牦牛和马匹草地上悠闲地觅食，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洁白的云朵…… 美丽的帕米尔高原，我来了。 第45章 纯属意外 314国道一路风景如画。 7月是新疆的旅游高峰期，国道上公路蜿蜒，山弯拐角，无处不是美景。三三两两的轿车在路边走走停停，外地游客时不时在路边停留打卡，一路欢歌笑语……崔宇峰无心流连。 崔宇峰乘坐的客车乘客都是本地土着，多是一些塔吉克人、维族人、柯尔克孜人。高原地区气温低，夏季的早晚特别冷，只有4、5度。七月份，老乡们依旧穿着皮衣、传统的袍子，有的穿着厚厚的棉衣，一看和外地游客大不一样。 外地游客比较注重穿着打扮，喜欢穿着款式新潮的冲锋衣、羽绒服，和本地人泾渭分明，一大群混在一起也很容易区分。 崔宇峰穿着一件夹棉的冲锋衣，牛仔裤，一双牛皮登山靴，胸前挂着一个单反相机，头上带着一顶哈萨克人喜欢的网格纹的鸭舌帽，一看就是个观光者。 看了看一车的老乡，崔宇峰有些不太自在，自己这形象有些突兀，这一点，他从身边乘客的眼神看得出来。同车的大叔或者小伙儿都多看了他两眼，笑笑的，显然把他看成外乡人。 好在少数民族兄弟话少，也没人找崔宇峰搭讪。 2013年，喀什至塔县还没有全部铺上柏油，大巴一过白沙湖路段，路面开始颠簸起来，坑坑洼洼的，满车的人跟着大巴车左摇右晃。 从喀什到塔县全程不到300公里，一路限速80，理论上6个小时之内可以抵达塔县，现在碰上路况不好，估计时间会延长吧。 大巴车临近检查站路段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塔县属于边境管理区，进入塔县需要检查边防证，崔宇峰知道，从口袋里掏出边防证捏在手里。 大巴车前开始拥堵，旅游旺季来塔县的车辆不少，各省车牌的小轿车开始排队，时不时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 大巴车最开始慢慢开始跟着挪，挪了一段距离之后便挪不动了。司机拍着方向盘在骂骂咧咧的。 大巴车里几个大叔用塔吉克本地话问了司机几声，司机扭过头呱啦一阵比划。崔宇峰也不晓得他讲什么，和大伙儿一样伸着脖子往前瞅。 崔宇峰问旁边的一个维族大叔：“怎么回事？” 维族大叔操着蹩脚的汉语说：“囊死给！前面有车插队，一个巴郎子和一个羊缸子吵架，把路给堵了。” 噢，崔宇峰听了个大概，意思是有车插队，一男一女在吵架。 崔宇峰事不关己，静静地坐着不动。等了几分钟，车还不见动静，止不住站起来走到车头位置看。 司机大叔是个塔族人，打开车窗正在看热闹，见崔宇峰过来，便说：“你看看啊，这些汉人素质太差了。” 崔宇峰一看，前面路段不远处，一台红色的高尔夫和一台丰田rav4紧挨在一起，高尔夫明显是插队的，插进去半个车身，被rav4牢牢顶住不让，两边僵持着。对面车流密集，没人敢逆行。就这样，把路堵给得死死的。 红色高尔夫车主是女孩儿，身上也穿着一身红色羽绒衣，看模样倒是清秀，整个人像个红色的小公鸡，冲着开着丰田车一个大叔嚷嚷，旁边还有几个人正在调解。 吵架的声音很大，大巴车里隐隐约约听得见。 红衣女孩儿吼着：“你一个大男人，都不懂得让一让，你让一下吃亏了么？” 大叔不理睬女孩儿，对旁边围观的说：“大伙儿评评理，这女孩儿强行加塞儿卡住了。她这个车车胎爆了，是我好心提醒她的，她反过来说是我把她车胎吓爆了。你们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崔宇峰哑然失笑，这小娘们恐怕比白如雪还凶猛，车胎会吓爆么？头一回听说。 旁边一个大叔对那女孩儿说：“你别闹啊，你插队就不对，车胎爆了不关人家的事。” 女孩儿说：“我不算插队，那么大个空，我是可以挤一挤的……这个人按喇叭吓着我了，我方向盘一打车滑到坑里，车胎爆了，就这，他不应该承担责任吗？” rav4大叔车主嘲讽道：“我刚才就是嘴欠，提醒了你一句，你那车胎啥时候爆的说不定你自己都不知道，一路傻傻的开着。你们女司机开车呀……” “喂喂，开车和女司机有关系吗？就是你吓爆了我的车胎！你还不承认。” 旁边围观的几位游客纷纷对女孩儿怒目而视，这女的怎么这样？ …… 崔宇峰算是看明白了，是这女孩儿蛮横不讲道理，估计她是晓得了自己的车胎爆了，自己不会换，没法子故意赖上了这大叔。 旁边的几个人说：你这个车让一让吧，开到边上去，把路让开，要不后面会堵很长的。 红衣女孩儿说：“我这个车胎破了，不能开。” 大叔说：“可以开，不用开远，开到路边停下来换个备胎就好了。” “然后呢？谁帮忙我换胎？”女孩儿理直气壮。 大伙儿仔细瞅了瞅那红色高尔夫的后车轮，瘪了一大块陷在一个坑里，其它三个轮胎很正常，完全可以开到路边。——这女孩儿就是耍赖，谁动她的车她赖上谁换胎。 一个游客说，这妹子不讲道理，报警吧！ 对对，报警，前面就是检查站呢，警察离这里没多远。 女孩儿跳起来：“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 外面的情形大巴司机看在眼里，维族司机说：“唉，这女孩儿不像话，等下警察来了会骂她。” 崔宇峰等得心焦，警察啥时候来才啊。崔宇峰对维族司机说，师傅，我下去看看。 维族司机把车门打开，崔宇峰走了过去，围着那红色高尔夫转了转，说：“大伙儿别动她的车，把她的车挪到一边去就好了。” 女孩儿瞪着崔宇峰：“你敢开我的车？你动了我的车你要负责任。” 崔宇峰说：“你把后面的车都挡住了。” 女孩儿说：“那你会换轮胎吗？” 崔宇峰说：“会，但是我不会帮你换。”崔宇峰很讨厌这种无理取闹的家伙。你要人帮忙应该不是这个态度嘛，何况自己坐的大巴车，不可能一车都人陪着这女孩儿换车胎。 崔宇峰朝着几个围观的游客说，“不让开车，我们把车挪一下。” 这个车怎么挪？大伙儿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走到车头位置，伸手在大灯处一捞一抬，轻轻抬起车的一角，唔，这高尔夫小车没想象中的那么沉，可以挪。 崔宇峰“嘿”的一声，两个膀子一叫劲，那车的车头被他一下挪开半尺。 好大的力气！旁边的游客纷纷大赞！他们看出崔宇峰的用意了，就这么把这车挪一边去，不用上车驾驶了。 好好，这个法子好。大伙儿来帮忙抬呀！rav4车主大叔瞬间笑了。旁边的游客也看出问题，撸了袖子准备上前帮忙。 只是这个路段地处高原地区，外地游客或多或少都有些高原反应，呼吸粗重，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虽然撸了袖子嚷嚷着，却帮不上忙，只是在一边做做样子搭把着手，壮壮声势。 女孩儿尖叫：“坏蛋！你把我车移动了，你要负责！” 崔宇峰不理睬她，任由得女孩儿嚷嚷。 崔宇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围着高尔夫车前车后打转，手脚没停，“嘿！”又是一下，车后胎又被他抬偏了半尺…… 几个帽子叔叔匆匆赶往堵车现场。一个中年维族警察停住了脚步，他眯着眼，看着前面一个一脸胡渣的黑瘦汉子在挪车。旁边一个警察说：“快走啊克里木，前面堵成狗了。” 克里木喃喃道：“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第46章 纯属意外(二) 崔宇峰靠在rav4车头暴喘，胸膛急剧地起伏着，那台小高尔夫被他带头挪到路边去了，红衣女孩儿依旧在尖叫。 车主大叔贴心地拿出一瓶氧气罐对准崔宇峰的嘴：“兄弟，吸氧，吸两口。” 崔宇峰呼哧呼哧猛吸了几口。 那女孩儿不依不饶抓住崔宇峰胳膊：“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崔宇峰喘息了两下，手指了指远处渐渐走近的警察说：“别烦我啊，你，那个，你放心好了，有人帮你换胎。” …… 大巴车慢慢跟上了车流。塔族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头夸崔宇峰：“兄弟，你好大的力气啊，外乡人在高原地区没人敢这么干。” 崔宇峰还没恢复过来，软软地躺在椅子上，笑笑的说：“我也是霸蛮，不挪开那车我们不知道等多久。” …… 大巴车停在边防检查站。 塔族司机提醒大家：“哎，警察要检查边防证了，大家把证件准备好。” 崔宇峰说：“师傅，要下车么？” “不用不用，他们上车看看就行了。” …… 大巴车车门打开，上来两个警察。 克里木一眼就看到了挪车的崔宇峰。刚才就是这个蛮子在搬车，力气老大了。 克里木打量了一车的人，一边检查证件一边注意观察崔宇峰，不紧不慢地慢慢走到崔宇峰面前。 克里木仔细看了看崔宇峰的身份证和边防证，没问题。 克里木问崔宇峰：“你是游客？” 崔宇峰说：“是的。” 克里木瞄了瞄崔宇峰身上的单反相机，又看了看车厢里的一大群老乡，微笑。这个蛮子行为反常。 通常来塔县旅游的人有三种方式出行，一种是自驾游，一种是包车跟团走，还有一种是穷游，搭顺风车或者步行，绝对没有乘坐本地客车一路直达的道理。帕米尔高原的一路美景就在大巴车上匆匆晃过，白沙湖畔、冰川公园，慕士塔格峰都没有停留，岂不是暴殄天物？就这么个行程安排，还需要煞有其事地在胸前挎上一台高清单反相机么？ “在塔县有预定酒店吗？”克里木不动声色。 “没有。我打算到了之后再看看。”崔宇峰隐隐有些不安，眼前这个维族警察目光锐利，脸上有着他熟悉的警察特有的冷静和机敏。这种神情老莫有、刘队有、老唐也有……难道自己给他看出什么毛病？ 崔宇峰指了指克里木手头的证件，说：“警官同志，我的证件有问题吗？” 克里木微微一笑，把证件还给了崔宇峰。 “塔县欢迎你，崔先生，注意安全。”克里木转身走了。 崔宇峰瞅了瞅自己胸前的相机，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好像不太对…… 大巴车随着车流越来越远。克里木望着大巴车的尾灯，对旁边一个年轻的汉族小警察说：“去客运站，这几天盯着这个叫崔宇峰的人。” …… 塔县全称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塔什库尔干意思是“石头城”，隶属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塔县面积很大，足足有2.5万平方公里，户籍人口却只有4万多。搁内地，最多算一个镇的人口规模。 县城中心也没什么高楼大厦，都是两层三层高的小楼。街道平整宽敞整洁，绿化不错，两边的景观树郁郁葱葱。县城的中心广场有一座高大的纪念碑，刻着塔县的全称，旁边是一座古老的清真寺，算是塔县标志性的建筑了。 崔宇峰在广场附近找了家旅游宾馆住下，堪堪赶上最后一间空房，超大豪华套间，价钱不便宜，699元。服务员小妹怕客人质疑房价，客气地解释道现在是旅游旺季，客房稀少，就剩下最后这个套间了。 崔宇峰笑笑没说啥，最贵的房间才699，简直不要太便宜。房间位置好，开窗就是满眼的好风景，雪山、森林一览无余，还有机场接送服务和自助早餐。塔吉克人可比海南人、云南人厚道多了。塔县还没有被内地乌烟瘴气的污浊空气污染过，民风真是淳朴。这行情搁沿海那地方，不收你两千块一个晚上算你长得乖。 崔宇峰此刻身上有钱。总经理滕书铭给每人发了经费，崔宇峰领取了5000人民币800美金。滕书铭说，人民币在周边邻国很受欢迎，美金则是硬通货，备着点有用。 白如雪是富婆，压根儿瞧不上这点钱，直接说滕总太小气。 滕书铭说，经费有限，这是纳税人的血汗，可别浪费，还得省着花…… 崔宇峰无所谓，自从“傍”上白如雪心态便不一样了，花钱自是比以前是大方得多。 崔宇峰盘算着在县城先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到处走走，去所谓的瓦罕走廊的关口看看地形。第一个关口叫卡拉奇古??，第二个关口就是克克吐鲁克。这两条关卡像两道闸门，牢牢地锁住着这条古老丝绸之路的出入口。警察、边防部队便在这方寸之地和恐怖分子、毒贩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在房间打理一下行李，崔宇峰打算出门逛逛。 下午6点，该是吃晚餐的时候了，塔县的阳光依旧明亮，天蓝得晶莹剔透。崔宇峰已经慢慢习惯了新疆的生物钟，不到晚上8点肚子没反应。 走到宾馆大堂，大堂人挺多的，都是内地游客，操着各种口音…… 虽然在自己的国家，崔宇峰还是习惯性地先四处观察一番，白天大巴车那个维族警察给他带来一些心理阴影，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大堂休息处是监控客人的最佳位置，崔宇峰瞅了瞅，几个游客在聊天，一个汉族年轻人在刷手机，看不出啥毛病。 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尖叫：“哇！你也住这里？” 崔宇峰没意识到有人在和他说话，依旧往门口走，突然眼前红光一闪，一个穿着红色羽绒衣的妹子冲到他面前：“喂！和你说话呢！” 崔宇峰定睛一看，头一晕，我操，是白天在国道上吵架的那只小公鸡。 第47章 愉快邂逅 崔宇峰说：“有事？” 小公鸡笑嘻嘻地说：“好巧啊。” 崔宇峰瞅着那女孩儿没说话。 “哎，大叔，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我去，给人叫成大叔了。不过也好，说明这胡子对于一个人的形象改变非常到位。既然给人叫成大叔，那得有个大叔的胸襟，不要和小姑娘计较。崔宇峰笑了笑：“这个点儿能去干嘛，我去吃点东西。” 说完崔宇峰自顾往前走。 背后响起一声尖叫：“吃饭啊，好啊好啊，一起啊。” 这丫头片子没准儿找人蹭饭的，鬼才搭理你。崔宇峰拉了拉鸭舌帽，双手一揣，加快了脚步。 身后响起小公鸡清脆的声音：“我正准备找个饭馆吃饭呢，一个人不好点餐，两个人刚好。嘻嘻。” 现在的小姑娘胆子好大，碰见陌生人就凑一块儿吃饭，也不怕碰见坏人。崔宇峰心说，这丫头片子比白如雪还猛。别看白如雪邋遢，在陌生人面前却高冷得很，一般人搭讪白如雪眼角都不瞅的。 崔宇峰想着这丫头莫不是想占便宜，故意说：“一起吃饭行啊，你请客。” 小公鸡说：“可以啊，请就请。” 崔宇峰停住脚步，瞅了瞅小公鸡：一张小脸儿天真无邪的样子，两只眼睛扑闪扑闪，不像是搞事的。 行呢，吃顿饭怕什么？狼还怕给羊吃了么？崔宇峰笑笑，径直往前走。前面30米处正好有一家餐厅，上面用汉语和塔吉克语写着：帕米尔羊肉馆。 “大叔，我也是一个人出来玩，无聊，找个人凑凑乐子。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恩怨情仇一笑抿……”小公鸡紧在身边叨叨着。 两人正准备进门，饭店里迎头一个高大的身子走出来，差点儿撞一起。 崔宇峰身子一让，哈，巧了，又是熟人，正是国道上碰到的那个rav4车主大叔。 大叔一看见崔宇峰，咦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巧了，在这儿碰见了，吃饭啊。” 崔宇峰笑着点头。 大叔又看到了旁边的小公鸡，大叔说：“哪儿都能碰见你。” 小公鸡丝毫不为白天的事情愧疚，笑嘻嘻地说：“大叔，你也吃饭啊。” 大叔说：“我怕你了啊。我就怕我吃饭也会吓着你，万一吓你一个内分泌失调又算我的。” 小公鸡说：“不会了。那轮胎警察帮我换好了。” 大叔对崔宇峰说话透着亲热：“老弟，要进去吃饭？” 崔宇峰点点头：“是的。” 大叔拉着崔宇峰的胳膊到一边说：“别进去，这饭店不让喝酒，我们去隔壁川菜馆子吃。” 崔宇峰说：“吃本地特色才好吧。” “我点了，烤羊排烤羊腿烤鸡，每样一份，份量不多。”大叔把手里打包好的饭盒拎出来晃了晃，“我在这里打包，准备去隔壁点两个菜喝酒的。走，一起！” 大叔不容分说一把挽住崔宇峰胳膊就往隔壁川菜馆子走，一边嘴里说着：“我也是一个人，闲得，刚好碰上老弟你，一起喝点儿。” 小公鸡大乐，拍手道：“好啊好啊。喝点儿就喝点儿。” 大叔瞅了瞅小公鸡，有些犹豫，白天碰上的事情让他有些后怕，这丫头片子不是善茬。 大叔对崔宇峰说：“你们熟了？” 崔宇峰含含糊糊地道：“她说她要请客。” 噢，大叔脸色缓和下来，胸脯一挺：“我请！我们山东人出去吃饭没让朋友请客的道理。一起走吧。” 哈哈，原来是个厚道的山东大叔。小公鸡乐颠颠地跟在身后…… 到了饭馆儿找了个靠墙的座头，小公鸡娴熟地开始点菜，显然她是老手，直接点了个麻辣牦牛火锅…… 山东大叔说，你可真会点菜，我就是想点这个火锅的。 小公鸡说，我会的玩意儿多了，你才知道啊。 就这么几句话一来往，白天的隔阂立时都没有了。山东人实诚，小姑娘年纪又小，大叔和崔宇峰也没再给她甩脸子了。大家坐下来便开始相互介绍一番。 大叔姓李，来塔城做生意的，想看看塔城有什么商机。小公鸡是杭州人，姓叶，叫叶真，据她自己介绍，是个作家，云游四海，专程来塔城旅游，体验生活，丰富阅历。 崔宇峰介绍自己是广南省小县城单位停薪保职的职工，也想来塔城看看商机。 崔宇峰对李大哥的生意有些兴趣，心里想着待会儿打听打听，没准儿能给自己那商贸公司的生意一点启发。 香喷喷的牦牛火锅一上桌，李大哥拿出隔壁餐厅打包好的羊排羊腿烤鸡，又叫了一瓶伊利大曲，三个人高高兴兴开始吃喝。 李大哥说，小叶你能喝酒吗？ 叶真说，可以喝三两，多了不行。 山东人在酒场上特别豪气、特别贴心。李大哥说，三两不错了，但是在高原地区喝酒容易上头，你喝二两吧。 叶真说，甭管了，我喝到头晕为止。 李大哥说，你这个样子真不像杭州姑娘，杭州姑娘来自梦里水乡，都是温婉可人的江南闺秀、小家碧玉，你这小姑娘和土匪有得一比。 叶真说，李大哥你这是哪年的老黄历，现在的杭州姑娘都像是我这样的，现在流行野蛮女友，女孩子不野蛮要吃亏的。你讲的东西都过时了。 李大哥感慨，都是看棒子剧闹的，咱中国人给棒子烧坏脑子了。 …… 三个人推杯换盏，气氛开始热烈起来。话题慢慢聊到李大哥的生意经。 李大哥对两人也没什么戒心。一个单位小职工，一个傻大姐，他不怕和他们透露自己的商业机密。 原来，李大哥在山东聊城自己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阿胶的。李大哥说，现在国内生意卷得很，做阿胶的毛驴不够用，成本日益上涨。他的小公司竞争不过大集团，便想着来塔县找找商机。 李大哥一路考察，先去了喀什的保税区参观那边的基础设施，然后来塔县找找关系，他打算从巴基斯坦进口毛驴，在喀什开个阿胶厂，就地生产发货，估计要比在山东开工划算。 李大哥说：“巴基斯坦那边毛驴多，他们本地人不吃毛驴。毛驴干活干不动了，便把毛驴放生，结果，满大街都是流浪驴，和印度阿三的流浪牛、流浪狗一样。毛驴在巴基斯坦一点儿都不值钱。” “毛驴全身都是宝，驴皮可以做胶，驴肉是上等美食，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听说过吗？驴鞭……”李大哥瞅了瞅叶真，把半截话咽下去，接着道，“驴肠子都是好东西……” 叶真插了句嘴：“驴肠子可以做成马肠卖给内地人吃。” 李大哥说：“你是人才……驴肠就驴肠呗，驴肠也不便宜。” 第48章 愉快邂逅(二) 崔宇峰说：“李大哥，那你不是得找本地的贸易公司合作？” 李大哥说：“是啊，不过也不一定，我先看看再说，了解下这边的边贸规则和物流情况。条件成熟我就回去办个签证从红其拉甫出境走走，现在这边还没有落地签。” 叶真说：“李大哥，塔城有个商贸区，有不少巴基佬在这边做生意，你可以找他们先接触接触，打听一下行情。” 李大哥抿了口酒，说：“你这小姑娘性格挺好，长得也好，就是嘴巴太毒，别一口一个巴基佬，给他们听到会翻脸的。” 崔宇峰忍不住微笑，这个叶真和白如雪的性子倒是特别像，这两人如果混到一起那可就热闹了。 叶真说：“李大哥，你英文怎么样？” “不懂。就会看abcd。会说‘好啊油，三克油’。” “嘻嘻，巴基……巴基斯坦人正经上过学的都会英文。李大哥，你要翻译么？”叶子端着杯子，脸上有些小矜持。 李大哥眼睛一亮：“你会英文？” “哈哈。本仙女英文才六级，但是经常追美剧聊‘?hellotalk’，英文口语那是杠杠滴。” 李大哥笑了，把酒杯端起来和叶真碰杯：“那你这几天帮帮我？我给你劳务费。” 叶真说：“江湖儿女，不谈钱。李大哥用得着小妹，愿效犬马之劳。”叶真顿了顿，说：“我是个作家，体验生活是我的本能。你天天让我吃好喝好就行了。” 李大哥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行！够义气！妹儿，你放心跟我李哥混，我们山东人做事不会亏了朋友。” 崔宇峰好奇，说：“小叶，你是个什么作家？有哪些作品？” 叶真说：“我是网络作家，我主要写武侠、玄幻、穿越文。” 李大哥不解：“穿，穿越？” 叶真说：“是啊，现在很流行的。穿越，比如我是现代人，一不留神就穿越去了唐朝，成了武则天身边的那个上官婉儿。” 李大哥睁大了眼睛：“然后，你要干嘛？” “然后？还能干嘛？我用现代人掌握的知识大杀四方。没办法，我精通历史，能未卜先知，知识代差摆在明处，那些古代的腐儒蠢将哪里会是我的对手？我可以干不少大事。比如，把武则天赶下台，我自己当个女皇帝。有趣吧？嘻嘻。” 崔宇峰和李大哥对视一眼，这可真是牛逼了。 “我的成名作发在桃子网，国内最大的网络小说网站，小说的名字比较长，叫《柔弱女生穿越大明，怒养男宠3000》！” 崔宇峰和李大哥顿时毛骨悚然。 “嘻嘻，阅读量上千万，火得不行。我现在是金桃作家，还经常上网讲课的。”叶真洋洋得意，“哎，李大哥崔大哥，你们两位要不要做我的粉丝？” “唔唔，好。金桃？为什么是金桃？”李大哥很好奇。 “噢，桃子网的作家分等级的，初级作家叫毛桃，晋一级叫蜜桃，再晋一级叫碧桃，我是金桃作家，等级不低了。”叶真说，“最高等级是蟠桃，就是那种长生不老的桃子，我还差一点点就够积分了。” 李大哥关心地问：“你这个金桃挣钱不？” 叶真歪着头说：“还行吧，比打工强得多，我那台高尔夫就是我自个儿的稿费挣的。” 噢，这小姑娘不简单，果然是牛有牛路马有马路，360行，行行都有大神。 叶真对崔宇峰说：“崔大哥，你这几天要不和李大哥一起？你不是也想找找做生意的机会么？” 崔宇峰心想，李大哥要去考察下本地的商贸和物流，自己掌握一些信息也好。 崔宇峰看起来好像在犹豫，李大哥立马给崔宇峰斟酒。李大哥说：“老弟，这几天闲着没事一起混混吧。我这边如果生意能起个头，你跟我一块儿干算了，你那停薪保职还不得找活儿？” “我们山东人做生意交朋友，有一是一，不糊弄人。”李大哥把杯子端起来找崔宇峰碰杯。 崔宇峰和李大哥干了。 李大哥笑眯眯地说：“崔老弟，你有一把好力气，在单位是干什么的？我看你打架应该很厉害，寻常几个人应该不是你对手吧。” 崔宇峰脑子里像划过一道闪电，克里木那张脸儿浮现在眼前。是了，自己无意中露了一把力气……唔，行程安排得也不够妥帖，有瑕疵，莫不是那警察起了疑心了？倘若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给人笑掉大牙？新疆警察逮住广南警察，天大的笑话…… “喂，崔大哥，你说话呀。”叶真的话打断了崔宇峰的胡思乱想。 崔宇峰回回神，随口道：“我是个退伍兵，在单位搞保卫工作的。经常健身吧。” 原来是这样，难怪。 李大哥说：“是干部编制吗？” 崔宇峰摇摇头。 李大哥说：“那就是职工了？咳，这年头职工编制不值钱，崔老弟，明天一起走走吧。你老哥我的生意如果上道，我拉你一起干！你是最好的保镖。哈哈。” 李大哥很高兴，没想到白天在314国道一次偶遇，居然让自己碰上两个派得上用场的伙伴。看来这次来塔县不虚此行…… 崔宇峰笑笑地说：“谢谢李大哥相邀，明天大伙儿一起玩玩也好，我也跟着长长见识。” 好好！真好。这该是我们几个的缘分了。来，喝酒！李大哥热情洋溢：“这几天吃喝我包了，谁也不许和我抢！” …… 塔城县公安局一间办公室里。 年轻的小警察向克里木汇报情况。 “队长，查了，姓名崔宇峰，户籍在广南省梅平县林业局梅山林场。没有犯罪记录。”小警察说，“要不要进一步去当地公安机关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工作单位、具体职务。” 克里木说：“可以，明天上班时间去跟进一下。” 旁边一个警察说：“老克，我看你有点神经过敏了，这个人没犯罪记录，也没有入边防管理区的底子，明摆着第一次来塔县的。” 克里木鼻子哼了哼：“我神经不过敏行吗？你们这脑袋瓜呀……现在是几月了？那边的骡子们都动起来了，就现在！就在帕米尔高原的那一边，人家在没日没夜地忙着呢。” 崔宇峰那一脸胡渣子老是在克里木眼前晃着，内地有工作单位的谁留一脸的胡渣子？还有这家伙那一把子力气，明显牛头不对马嘴的旅游行程……凭直觉，这个人是有问题滴！ 第49章 实地考察 梅山镇派出所。 牛所夹着包包正要出门，被教导员老汤叫住了。 牛所说：“什么事？” 老汤说：“老牛，内勤转发一个函件你看了吗？” 牛所看着老汤。 “县局发过来的，新疆塔县公安局刑警队请求协助调查一下林业局梅山林场崔宇峰同志的个人背景。”老汤神情很严肃。 牛所奇道：“新疆，塔县？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老汤说。 牛所说：“小崔的工作单位在我们梅山派出所，属于省厅的借调人员，你都知道啊，查什么梅山林场？还有，小崔的个人信息是在县局人事部门备案的，县局把函件转发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老汤说：“我哪里晓得？县局的内勤又不认识小崔，干活是能推的就推，这种函件他们都懒得回复，直接批发到基层派出所。” “胡闹。”牛所随口骂了一句，“机关的大妈大爷还嫌我们基层事儿不够多么？哎，这个事儿你回复一下就好。” 牛所匆匆往外走。 “慢点，老牛。”老汤又把牛所叫住了。 牛所身子一顿，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了。两人对视几秒。 “有问题。”牛所说：“可能是塔县那边警方在查小崔的身份证，他们只看到系统里的户籍信息。”老汤点点头：“说不定小崔在那偏远地方碰上什么麻烦。” 牛所不淡定了。 牛所给老汤散了一支烟：“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这不是找你商量嘛。” 牛所想了想，说：“你慢点回复，我打小崔的电话问问。” …… 夏日的塔县气候宜人。上午9点多的时候气温才十来度，而这个时候的广南是火炉。 李大哥一副老板派头，带着保镖崔宇峰和翻译叶真考察塔县的边民互市贸易区。 塔县边民互市贸易区有一个政府事业单位专门负责管理，李大哥这会儿正在和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在接待室亲切交谈。 工作人员正热情地向李大哥介绍他们的招商政策。招商资质、商铺租赁价格，政府配套服务项目，包括物流、税务、商检…… 边境小城政府部门工作作风淳朴，一点儿没有内地城市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谈话很愉快。 崔宇峰的手机响了，是牛所。 崔宇峰和李大哥打了个招呼，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 和牛所一番通话，崔宇峰哭笑不得，自己的直觉没错，塔县公安嗅觉也太灵敏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崔宇峰想了，不行，不能给塔县的警察看出端倪。这他娘的，堂堂省厅侦查人员一到塔县地头便给人识破身份，传出去都没法混了。这让唐老鸭、刘队、陈致中几个领导知道了岂不是羞死？ 崔宇峰说：“牛所，你照着我林业局停薪保职的情况回复就行了。” 牛所在电话里说：“这样行不行呀，你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没什么麻烦。这边边境警方警惕性高，正常调查。” 牛所边防派出所所长出身，当然知道塔县是个什么地方，牛所说：“你在那边执行任务？” “保密。”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这边回复他们。”牛所说，“你自己出门在外小心一点儿……” …… 克里木手里拿着几张a4纸，皱着眉头。 一个年长的警察说：“看看，我说你老克神经过敏吧。人家是林业局优秀护林员，还是多次受过表彰嘉奖的先进工作者。” 年轻的小警察说：“这就解释得通了，山里头不修边幅，护林员可以留胡子，经常爬山锻炼，力气也比普通人大得多。” 克里木依旧固执：“你们见过几个护林员？你们知道内地护林员的工资有多高？那边没有艰苦地区补助，护林员一个月才一两千块钱。他身上那套行头你们看了，光单反相机起码五六千。人家那气质、眼神就不对，不像个普通护林员……” “广南省，经济发达省份，那里的狗都比我们新疆狗吃得好。” “你懂个屁，内地狗有艰苦地区补助吗？啊呸！他妈的都扯哪里去了……” 克里木发了一通脾气，下达命令：“继续监视这个护林员，没我的命令不能撤。” 年长的警察靠了过来：“老克，又是你的直觉？” 克里木肯定地说：“没错，直觉！” …… 边民互市贸易区商铺林立，不少内地商家在这里做生意。中巴贸易顺差很大，中国是巴基斯坦最大的商品进口国，大多是销售各种电子产品，集成电路、手机配件、建材，纺织品等等不一而足。 巴基斯坦没有什么工业能力，能卖给中国的多是水果、花卉、海鲜一类的农牧产品。管理中心工作人员介绍，中国商人对开矿很感兴趣，那是中国商人能在巴基斯坦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大宗投资项目…… 因为瓦罕走廊没有开通的缘故，不少阿富汗人也是借道红其拉甫口岸向中国进口商品。贸易区里随处可见各种穿着袍子的大胡子、小胡子，加上不少塔族人、维族人在贸易区活动，外人乍一眼根本分不清本地人、外地人，浓浓的域外风情。 李大哥做事有套路，是个老道的生意人。他先央着管理中心工作人员介绍了几家从巴基斯坦做进口生意的、信誉较好的内地商家，逐一带着保镖崔宇峰和秘书叶真拜访。山东人的交际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崔宇峰跟着李大哥拜访了几家商家，他算是看出问题来了。 做边贸的都有自己的生意经，个个都是吃了亏碰过头的主儿，比猴还精。李大哥要做什么生意他们很感兴趣，不停地套李大哥的话。李大哥也不是吃素的，打着太极各种云遮雾绕…… 做手机配件的一位福建老板说，巴基佬做生意狡猾狡猾的，骗子很多，天生爱占中国人的便宜。他们采购都是谈代销，卖一批结一批，不少中国老板被坑过。他们一般是前几次结账还算痛快，最后一次来个一刀斩，吞了货人就消失了，堪堪把中国老板前面的利润赔个精光。 然后，那边又换个生面孔来商谈采购，如此反复割韭菜…… 还有，更卑劣的是货代，找个借口把一车货给你卡住，直接血本无归。人去那边交涉，巴基佬身上挎着ak，说话嗓门老大了，中国人和他们说话费劲不提，吓都吓个半死…… 叶真很愤怒，说，中国和巴基斯坦不是友好国家吗？他们敢这么干？ 福建老板说，你想得太美了。国家友好，跟老百姓屁的关系都没有，该坑你还得坑。人家就是坑你的钱，又不是要你的命对吧，政府出面又能怎么样？公文来公文去，现在贸易区的管理部门都麻木了，这种事情最多提醒提醒，帮不上忙的。 福建老板瞅了瞅叶真，说，巴基斯坦的中产和富人，特别是军人世家子弟最喜欢找中国老婆，就像你这样的。娶了你这种漂亮女孩儿，是他们整个家族的荣耀。你要嫁到那边去，那做什么生意都成。巴基佬也是有不少富人的…… 叶真咧嘴一笑，说，大叔你还别说，我就是喜欢嫁给大胡子。中国男人少了点阳刚之气，兔儿爷太多了。 崔宇峰一惊，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第50章 实地考察(二) 李大哥稳如泰山，绝口不提自己的生意，而是各种旁敲侧击虚已蛇委，山东人做生意的沉稳让崔宇峰暗自佩服。 贸易区结识的几个老板都很客气，他们也想知道国内还有啥玩意儿自己没试过水的，特别留意李大哥这种新来的菜鸟，言语之间都是各种包揽。 例如，包货渠道，巴基斯坦那边的关系等等。话里话外的意思，李老板有什么生意可以大家合作的，没有必要自己去瞎折腾，把别人踩过的坑又踩一遍不划算云云…… 李大哥闭口不谈生意，决定先交交朋友。他开始热心地组织酒局，山东人只有在酒桌上才能把才华发挥到极致…… 崔宇峰看得有趣。这做生意和打仗有得一比，虚虚实实，你来我往，不到关键时刻不亮底牌…… 跟着李大哥忙活了一天，晚餐喝酒的时候崔宇峰和李大哥提出要离开的想法，他要去卡拉其古关口和克克吐鲁克村。——去瓦罕走廊的出发地就在克克吐鲁克村。 李大哥有些失望，一个非常投缘小老弟要离开，他还指望着带着这个小老弟一起干大事呢。 叶真似乎也有些恋恋不舍，叶真说，崔大哥，一起玩玩多好，今天听这些老板讲故事也很好玩呀。卡拉其古关口那地方就是个破景点，没啥看头。 崔宇峰说自己时间有限，在塔县呆不了几天就要回去了，以后大家有缘再一起聚聚。 李大哥说：“什么缘不缘的，大伙儿现在就是有缘呐。” 李大哥瞅了瞅叶真，说：“你不是喜欢大胡子么？这里就有一个。” 叶真满脸通红，啐了一口，说：“李大哥你胡说什么呀。我们才认识一天呀。” 李大哥戏谑道：“多呆几天不就熟了？” 叶真抿嘴一笑没吭声。 崔宇峰连忙道：“国内大胡子多了去了，小叶跑那么多地方，见多识广。那个，西藏的康巴汉子多好，又高大又帅气又有胡子。” “脚臭！”叶真认真地说，“脚臭得不行。我去西藏认识几个康巴汉子，高大帅气。但是你们知道吗？他们常年穿那个长靴子，不洗澡的。” “我有一回和一个康巴帅哥吃饭，他进了包厢脱鞋……哎哟我的天，我那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饭都没吃就跑了……” 哈哈哈，三人大笑。 崔宇峰执意要走，李大哥和叶真叶没办法，三个人交换了联络方式，一顿酒喝到凌晨3点才休息。 …… 塔县公安局办公室。 “三个人，一个山东人姓李的老板，一个杭州傻大姐，去了商贸区管理中心，然后和那个护林员在商贸区逛了一天，从下午2点到下午6点谈了两个商铺老板。晚上8点半去川菜馆里喝酒，一直喝到凌晨三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年轻的小警察在汇报一天的跟踪情况。 “什么杭州傻大姐？说清楚点儿。”克里木说。 “咳，就是在国道故意堵路让人换备胎那个，开个红色高尔夫的丫头片子。忘了？她入住信息登记叫叶真，杭州人。” “姓李的呢？” “查了山东聊城人，正经生意人，这三个人都没犯罪记录，来自天南地北凑一块儿，看不出什么问题。” 克里木皱着眉头，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 翌日。 崔宇峰挎着单反相机在卡拉其古关口，远处那关隘口就是传说中的丝绸之路的入口了，唐玄奘取经西去的必经之地。风很大，眼睛得眯着。 眼前土灰色的山峦寸草不生，远处的山峰还有千年未融的白雪，在阳光闪着圣洁的光芒，几只苍鹰在碧蓝如洗天空翱翔……因为夏季的到来，低洼处平整的草地上郁郁葱葱，给满眼的苍凉带来一丝生机。 关口附近是一个边防连驻地。方方正正的军营有着崔宇峰熟悉的气质，肃杀、严整，那里有一群和自己一样为国家守护安宁的兵。 身边有游客大呼小叫，哎哟，看到没？这关口往里头一直走就去西天了…… 唐朝的时候啊，这里随处可见都是马队和骆驼队呢，大批的金银财宝就是从这里流通。 我们国家的火药技术就是阿拉伯人从这里带去欧洲滴…… …… 崔宇峰心说，毒贩倘若要从这里走线，那是妥妥的嫌命长。寸草不生的山，躲都没地方躲，边防部队可不是吃干饭的。 匆匆在山口流连一趟，崔宇峰赶往目的地：克克吐鲁克村，塔县的最后一站。 …… 克克吐鲁克，塔吉克语意思为“鲜花盛开的地方”。位于中国与巴基斯坦、阿富汗三国的交界处，有“鸡鸣三国”之称。这里是中控瓦罕走廊的终点，是境内外恐怖分子潜入潜出的主要通道，无疑也是骆驼们走线的最佳途径。蔡鹏飞集团走货，除了这鲜花盛开之地，还有别的渠道么？…… 这个情况如果要查，警方和边防部队都不晓得查了几千上万次了。自己这么匆匆路过能看出什么名堂？老实说崔宇峰没有一点信心。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川人，很健谈。 “兄弟是汉族人吧？” 崔宇峰说：“是。汉族。” “哈哈。你这一把胡子留起来和维族人倒是很像。”司机笑着说，“克克吐鲁克村也没什么好玩的，外地游客不过是去看个新鲜。呆不了几天就走。” “村里热闹吗？有民宿吗？”和出租车司机打听本地行情再合适不过了。 “还算热闹吧，这村里住了一百多户，本地人口有个500多，都是塔族人，小孩子都会说汉语，你要和本地人打交道找小孩做翻译就行。村里有民宿、商店也通网络，给游客准备的。” “师傅，去那村里有什么忌讳么？”崔宇峰虚心讨教。 “咳，也没啥忌讳，就是穆斯林那套规矩。哎，不过有两点我要提醒你，那边的女人很漂亮，和欧洲白人差不多，你别盯着人家未婚的小姑娘看，不然会挨揍。哈哈。塔族女人不外嫁的。” 崔宇峰笑了笑：“还有呢？” “唔，到了那里别提什么恐怖分子和越境偷渡的话题，塔族人很爱国，警惕性很高，小心他们报警把你抓起来。” 崔宇峰说：“那个村子不是说走私偷渡很厉害么？” “嘘——”司机连忙制止，“兄弟，这个话题最好不要提。塔族人很忌讳这个，警察去问不小心说错话都会挨骂，少数民族的风气，护短，家丑不外扬。你懂的。” 崔宇峰哼笑道：“那就是说还是有本地人干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司机说：“百家饭养百家人，黄金都没有百分之百纯，何况是人呢。也有塔族人犯事的，不过很稀罕。” …… 沿途的风景很好，两边的山峦有绿荫的地方时不时出现几座石头房子，有骑马的牧民在草地上奔跑…… 司机说，那是塔族牧民，大片的草场都是他们的，别看人家是少数民族，生活过得不比咱们汉人差。 崔宇峰注意到天上时不时飞过着巨大的老鹰，崔宇峰说：“这鸟儿真大。” “这可不是一般的鸟，这是金雕，塔族人有个绰号叫‘高山之鹰’，他们会养鹰，老百姓还会跳鹰舞，政府让这边的塔吉克人、柯尔孜克人养鹰驯鹰，还给补贴的，一个人头500块。”四川司机说，“玩鸟还有钱，也就是他们有这个福利。” “哎，那金雕值钱得很，很凶猛，抓羊羔子、狐狸、雪狼，一抓一个准。每年过大节塔族人会给游客表演这个节目的……” …… 出租车到边防检查站停下来。 四川司机说：“兄弟，快到村里了，这里也要检查边防证。” 崔宇峰连忙拿出证件。 出租车窗户放了下来，一个警察接过崔宇峰证件看了看，问了一句：“同志，来克克吐鲁克村旅游，有了解民族政策吗？” “都有了解的。”崔宇峰镇定自若。 警察简单询问两句，把证件还给崔宇峰，示意出租车正常通行。 警察望着远去的出租车，打开手机。 “没错，是叫崔宇峰，来克克吐鲁克村了，叫的出租车，单独前来。” …… 克里木狠狠地按掉手机，目光扫视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个警察：“我说什么来着？今天是他一个人！山东老板和傻大姐不见了。哼，你们呀……我告你们啊，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手的眼睛！” 第51章 小村探秘 克克吐鲁克不愧为鲜花盛开之地，风景很好。 这是一个在雪山脚下的河谷，位于塔什库尔干河的源头。河谷开阔，湿地、草场、田地一应俱全。一大片整齐的农庄伫立在绿荫掩映的村子里，阳光明媚，清风拂面，天上翱翔着雄鹰……恍若世外桃源。 村子里小街道非常干净，村民们一律是高鼻深目的白种人。年轻女孩儿高挑苗条，戴着一种叫 “夏依打衣”的帽子，头上垂下各种颜色的丝巾，愈发把脸儿衬得俊俏。 崔宇峰注意到不少肥硕的汉族女孩也穿着塔族人的传统服饰，叽叽喳喳的，估计是和自己一样的游客了。 村里的小孩习惯了游客来访，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玩耍。游客拍照，孩子们主动入镜，非常活泼，还时不时蹦出几句普通话充当解说员。 塔吉克人民风淳朴，这些孩子只是好玩，却不向游客索取礼物，崔宇峰给几个小孩买糖果，孩子们笑嘻嘻地拒绝了，一迭声地道：谢谢叔叔，不用不用。 唔，民风这么好的地方应该不会是骆驼们的窝点吧……崔宇峰行走在这个世外桃源，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崔宇峰找了家民宿入住。 民宿的名字用汉语塔吉克语写着：杏花小院，房前屋后都是杏子树，上面挂着累累的果实，红红黄黄的煞是好看。 民宿老板是个塔族大叔，叫木拉提，40多岁，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木拉提给崔宇峰安排了一个房间，200块一晚上。 木拉提告诉崔宇峰他的民宿可以喝酒的，村口的超市有啤酒卖，厨房可以自己动手做饭。 崔宇峰特别尊重本地民俗，申明自己不喝酒也不抽烟。木拉提很高兴，说汉族人像你这样的特别少，在塔县做民宿最欢迎你这种客人了。 木拉提还特意向崔宇峰介绍了一下克克吐鲁克村的情况，说这个村子现在越来越开放，也有维族人、柯尔孜克人过来搞旅游，租了民宅做民宿。汉族同胞每年7月份开始有人来消暑隐居，都是画画的、摄影的艺术家。 木拉提向崔宇峰推荐骑马旅行，说，在高原地区走路汉人不太习惯，骑马旅游好玩又轻松。300块一天，随便骑。 崔宇峰对骑马很感兴趣，便问木拉提有没有马匹出租。木拉提说有，村尾有家民宿，叫克克鲁牧场，是个维族人开的，老板叫斯拉木。他那边地方偏僻，生意清淡，可以租他的马。 木拉提很高兴为同行介绍生意。说，这个斯拉木做生意不太上心，天天跟着几个柯尔孜克人、塔族人骑马玩鹰，他都给介绍了好多生意了。 崔宇峰看看天色还早，克克吐鲁克天黑要到晚上9点呢。便和木拉提说，去村尾看看，租个马骑着到处转转。 告别木拉提，崔宇峰信步往村尾走。 穿过一片杏树林子，山弯里出现一个院子。 院子大门关着，崔宇峰看到院子边上有一个门铃，便伸手按了一按。“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在寂静的院子显得格外清脆。 “谁啊？”门里有人说话。 崔宇峰喊道：“游客，租马的。木拉提大哥介绍来的。” “扑棱棱”一声响，一个黑影从崔宇峰头上掠过，一只金雕箭一般的飞起，冲向天空。带起来的风吹过脸庞，崔宇峰忍不住眯了眯眼。好大的扁毛！ 院子大门打开，斯拉木走了出来，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仰头看了看那金雕，说：“真不错，这金雕怕值得不少钱吧？” “塔县玩个鹰有什么值钱不值钱的，这鹰不卖的。”斯拉木没有继续和崔宇峰讨论他的鸟儿，面无表情地说：“你会骑马么？” 崔宇峰说：“会一点点。” “那就是不会啦？” 崔宇峰只好说：“跑得太快了不行，慢慢骑着走可以，不会掉下来吧。”崔宇峰在云南服役的时候骑过云南当地的山地小矮马，仅限于小碎步遛达的水平。 “400一天，8小时。你只能骑走马，不能骑快马。”斯拉木说。 崔宇峰有些奇怪，说：“木拉提大哥说的不是300块么？” 斯拉木硬邦邦地道：“400，不讲价，他介绍我生意我得给他100。” 崔宇峰笑笑，少数民族做生意直来直去倒也爽快，至少话说在明处，没有汉族商人那么多花花肠子。 “行！400就400。” 崔宇峰干脆地答应下来。 斯拉木带着崔宇峰去房间后面的马厩。崔宇峰跟在身后，这个民宿院子后面有马厩、仓库，地方还很大。 斯拉木牵出一匹老态龙钟的大灰马，然后给那马儿上马鞍。 崔宇峰说：“这马的年纪恐怕有点大吧。” 斯拉木一边忙着一边回话：“年轻的马儿性子烈得很，不听话，见了草地就要撒欢儿跑。你最好骑这老马，安全。” 行，老马就老马吧。反正就是代个步。 崔宇峰说：“把你的马儿骑坏了要赔么？” 斯拉木转头打量了一下崔宇峰，说：“骑不坏的，它不会跑的，很听话，你都不用踢它。——你会使用缰绳么？” 崔宇峰知道斯拉木问他基本的马术驾驭常识，说：“会，往左拉左边缰绳，往右拉右边缰绳，停住两边一起拉。” 唔，好像还懂点常识。斯拉木放心地把大灰马的缰绳递给崔宇峰：“晚上7点前回来。你不回来这马天一黑也会自己回家的。另外，你要跌伤了我不赔钱的。” 好的。知道了。崔宇峰接过斯拉木的缰绳，扶住马鞍，单腿一踩马镫翻身上马。 斯拉木赞了一声，说：“腰腿还不错。” 崔宇峰笑笑，说：“走了，谢谢老板，晚上见。” 斯拉木喊了一声：“不要骑马去西边太远，那边是克克吐鲁克边防连，看见了部队的驻地你要赶紧回来。” “知道了。”崔宇峰应了一声，大灰马不紧不慢地开始小跑起来，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回响在村里的小道上。 第52章 小村探秘(二) 果然，有了马儿代步，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在塔县住了几天，崔宇峰高原反应虽然慢慢没有了，但还是没有恢复到内地平时的状态。现在骑着马儿跑路正好省劲。 整个克克吐鲁克面积很大，但是村子很小，村头到村尾才几里地，崔宇峰一边游览风景一边信马由缰，他喜欢勘察地形。 ——骆驼们从背后这山上通过恐怕不可能吧？ 崔宇峰骑着马儿来到村外兜着圈，看着远处的山脚。那里怪石嶙峋寸草不生，满山都是细碎、灰黑的石头，山脚下建着坚固的堡坎，那是防止山体滑坡的建筑。人倘若在那山上行走，会随着碎石滑下来，站都站不稳…… 崔宇峰仰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雪山，雄伟险峻，空气稀薄，翻越一次雪山怕会搭上半条命不可…… 崔宇峰见远处山间有一条狭窄的山谷，山谷下面绿草茵茵，好像通往山里，便夹了夹马肚子，催动大灰马往里走，他打算去看看。 几个塔族人和柯尔孜克人在山谷下面的草地上玩鹰，嘴里发出尖锐的唿哨声，几只金雕在天空盘旋…… 崔宇峰瞧得有趣，便策马过去。 一个塔族小伙儿骑着白马，架着一只金雕跑了过来。 “朋友，回去吧。不能往里走。”塔族小伙儿冲着崔宇峰叫了起来。胳膊上的牛皮套上架着的金雕歪着头瞅着崔宇峰，好像随时会扑过来。 崔宇峰瞄了瞄那金雕，说：“我随便走走的。里面不能去么？” 塔族小伙儿说：“朋友，里面不能走，不对游客开放，你往里走会不了多远就没有路了，那里都是荒原雪山，和这里一样，没什么看头。” 塔族小伙指了指满是碎石的山峦，“很危险的。大风刮过吹动山上的石头，砸下来会把你的头砸碎掉。” 崔宇峰说：“我不能去里面玩，难道你们可以？” 小伙儿笑了：“我是巡边员，我可以，你不行。我们每一个克克吐鲁克年轻人都是巡边员。” “你要进去碰见解放军巡逻会把你抓起来，他们会认为你想偷渡的。”小伙儿好心提醒。 好吧，看来自己是不能进山看看了。崔宇峰说：“谢了，我回吧。” 小伙儿笑嘻嘻地看着崔宇峰离开。 草地那边传来一阵聒噪，几个玩鹰的开始在大呼小叫。 塔族小伙儿说：“他们估计是抓到狐狸了，我去看看。朋友，再见。”塔族小伙儿调转马头，一溜烟地跑了。 崔宇峰伸着脖子瞅了瞅那边，心里很羡艳这些年轻人。妈的，巡边有钱拿，还能玩鹰，玩鹰也有补贴，这少数民族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活，比在梅山林场干护林员强多了。 改天回梅山隐居，老子也搞几只金雕养养试试…… 虽然不能进山转转，但是崔宇峰看到的这个场景无疑告诉他，克克吐鲁克是个坚固的堡垒，每个村民都警惕性都很高。骆驼们要从这里走线不是一般的困难。 崔宇峰骑着马儿往回走，他打算去西边那个边防连驻地去看看…… 崔宇峰心里想着，自己还缺一把手枪呢，滕书铭是怎样安排的呢？ …… 崔宇峰策马伫立，远处的土疙瘩上面是一座军绿色的围墙小楼。部队的营房很容易辨识，一面鲜艳的国旗迎风飘扬。门口的哨兵标枪一般挺立，脸朝着崔宇峰方向。看不清士兵的五官，但是崔宇峰知道，那个兵正在盯着他，自己如果再走过去，就要给人家拦住盘问了。 哨兵和崔宇峰无声的对视。 崔宇峰望了望连队背后的雪山草地，那里的开阔地通向帕米尔高原的另一边，想从这边通过绝无可能…… 崔宇峰冲着哨兵的方向挥手致意，掉转马头，回村。 回到克克吐鲁克村，天色已黄昏，崔宇峰把马还给了斯拉木，怏怏不乐地回到“杏花小院”，一天的勘察一无所获…… 在村里的饭馆儿吃了一顿手抓饭。崔宇峰回到房间里开始筹划自己进入瓦罕走廊的路线。 崔宇峰头很大，白天看到的山很难攀爬，搞不好山体松动自己随着碎石跌落到哪里都不晓得……唯一看到的入口就是白天那几个塔族小伙儿玩鹰的隘口，那里可以悄悄摸进去。 崔宇峰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卫星地图图片，认认真真地研究起来…… 研究到大半夜，崔宇峰有些头疼。手机响了。崔宇峰一看，是总经理滕书铭。 “哈哈。小崔，我们已经到了喀布尔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崔宇峰如实回答，毫无头绪，自己这走马观花恐怕找不到什么线索。克克吐鲁克严防死守，老百姓警惕性很高，看不出有骆驼走线的可能性。 滕书铭倒是不以为意，他说，能让你这么轻易看出毛病，那塔县的警察和边防部队的官兵都吃干饭了。你得走通瓦罕走廊，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克克吐鲁克村再看看吧，也别呆太长，这几天准备启程。 滕书铭告诉崔宇峰，他们的情况也不好，困在喀布尔。 坎大哈那边暂时不能去。他娘的tlb正在和政府军死磕，打仗打得惊天动地。坎大哈是阿富汗的第二大城市，交通枢纽。听说这次tlb卯足了劲要拿下。动用了大炮坦克，完全就是正规军的作战手段。坎大哈现在人心惶惶，中国商人都准备跑路…… 看来滕总的生意要做起来阻力多多。崔宇峰问白如雪他们怎么样，滕书铭说，好着呢，白如雪有钱，天天带着大伙儿在首都喀布尔大街小巷下馆子。白如雪套路多，她有香港身份，冒充港澳人士，使用的银行卡是国际visa卡，在喀布尔随便刷钱随便玩…… 唔，喀布尔的煎饼和烧烤顶好吃，还有一家法国餐厅，白如雪去了三天就吃成了vip客户，连我们大伙儿都跟着沾光了…… 崔宇峰说，我的枪呢？ 滕书铭说，你准备启程的时候给我发短信，会有人送过来。 崔宇峰在电话里没有提到自己被塔县警方跟踪调查的事情，人要脸树要皮。他咬死不会说的。 看来领导对崔宇峰在克克鲁克村发现线索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崔宇峰也释然了，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开路呗！正好让塔县警方抓瞎。 ——地点就选择村郊，那几个塔族小伙儿玩鹰的关隘！崔宇峰决定晚上悄悄摸进去…… 第二天，崔宇峰开始在村里的超市采购物品。氧气罐不可少，打火机也得备着……几年护林员下来积累的经验也不晓得在这雪域高原派不派得上用场。 …… 克里木惊喜地看着手机里的购物清单，手指头一项一项地翻着，嘴里说着：“妈的，终于露出尾巴了。” “你们这些菜鸟啊多跟我学着点，看看，这些物品，都是户外用得着的。食盐！看到食盐了没有？还有这茶叶罐。他会把茶叶倒掉，把食盐装进去。老手，确实是老手，啧啧。” “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没有带食盐就是个死。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准备穿越瓦罕走廊，接应境外的骆驼！哈哈哈哈……” “是时候会会这位护林员了。” …… 克克鲁克村阳光依旧灿烂，三三两两的游客依旧在村里徘徊。 杏花小院的房间里，崔宇峰盯着自己的登山包发愣。塔县警方如果还在继续跟踪自己，这次大采购估计会露出马脚……他娘的，牛皮糖一般可恶，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呢？会不会熬过今晚？崔宇峰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自己人生地不熟，路走到这一步又能怎样？还好是同行不是敌人，要不，这要命的事情摊到头上崔宇峰也不会那么淡定了。 天色还早，晚上9点才天黑，不如再去斯拉木那里租一匹马转转，万一发现更合适的地方也好。 崔宇峰打定主意，正准备走出房间，敲门声响起。 谁？崔宇峰有一丝不祥之兆。 房间门轻轻打开，克里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一脸硬胡渣的少数民族便衣。 “护林员同志，你还好吗？”克里木笑嘻嘻地招呼道。 第53章 自相残杀 我勒个去！来了！真是怕啥来啥。 崔宇峰心知自己此刻千万不能一惊一乍，要不把对方惹毛了会出事。维族警察身边的巨汉一看就不是善茬，强行抓捕估计是他的拿手好戏。 崔宇峰双手垂放，面色平和，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有事吗？” 哟呵，心理素质不错，克里木见崔宇峰神态安然，疑心愈发的重。这是个老手…… 崔宇峰没有激烈反抗的迹象，克里木身边的壮汉眼神看起来平和了一些。 “坐吧。谈谈。”克里木示意崔宇峰坐回房间的椅子，自己和壮汉一左一右在崔宇峰对面的床上坐下。 “先自我介绍一下，塔县公安局刑警队克里木。”克里木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身边的壮汉，“这是我的同事。”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克里木笑眯眯的，抛出一句警察质询嫌疑人百试不爽的开场白。 崔宇峰还给克里木一个所有嫌疑人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知道。” 那壮汉笑笑地瞅了瞅克里木，意思是，早知道是这句话。 装，还在装！克里木不着急，开始先来一波心理战。 “在开始我们的谈话之前，我告诉你目前的处境。”克里木语气轻松，“院子外面有警车，有人待命，村口有布控，都是我的同事，他们都带着武器。你有话好好和我讲，不要动歪心思，不然下场会很难看。新疆警察的防暴手段和内地警察稍微有些区别，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操！居然是这个阵仗。崔宇峰咽了下口水：“明白，我保证我配合你的调查。” 克里木点点头，唔，算你识相。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种选择，是在这个房间把你的情况交代清楚，我们来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没有问题的话，你可以继续愉快的旅程。第二种选择是跟我去公安局审讯室，在那里尝试一下对抗国家暴力机器的滋味儿。你选择哪一种？” 我他妈的还没有任何动作，你手头也没有任何违法证据，这样咄咄逼人，这少数民族警察也太暴躁了吧！ 崔宇峰忍住火气，说：“我觉得就在这里谈话好一点。” 克里木显出非常满意的神情：“很好。你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说说你来塔县的路线，你的目的。我们先从你的自我介绍开始。” 旁边的壮汉伸出蒲扇大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本本，打算做笔录了。 克里木瞟了一眼，说：“买买提，用不上这个。”壮汉买买提会意，立马把小本本合上收起来。 崔宇峰明白了，这还不算是正式录口供，这个叫克里木的警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倘若两句话不对劲，便会让自己换个地方谈话，不消说，那就是直接带走。 崔宇峰说：“警官同志，你们办案子不是这样的。谁质疑谁举证，我来塔县旅游倘若有什么违法行为，你可以举出来，该罚就罚，该抓就抓，我没有怨言。你不能这样云遮雾绕地对待内地的游客，这很不友好。” 崔宇峰打死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是脸面问题。警察跨境办案有不成文的惯例，异地办案，必须要去当地警方“拜码头”，即打招呼备个案，表示对当地警方的尊重，必要时会寻求支援。当然，异地办案，因为各种原因悄悄干活的情况也时常发生。一旦被当地警方知晓，当地警方便会拖沓、不管不顾不配合是常态。毕竟伤了人家地头蛇的自尊嘛…… 眼下这个事情，事关省厅的面子，不，说得严重点，是公安部的面子。堂堂特战小队出师未捷先暴露，大领导该多么失望啊。 二来自己是个事业编，没有警号，也没有警官证，说白了就是个辅警，人家信不信另当别论，说出来给人笑话…… 唉，如果手头有个正经的警官证就好，拿出这个小本本，胡诌几句也能摆脱目前的困境……他娘的，这个事业编害人不浅。 ——克里木现在死死揪着不放，这个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呢？崔宇峰头很大。 “少废话。先从你的自我介绍开始。说！”克里木的语气开始生硬。新疆警察的蛮子作风崔宇峰也是有耳闻的，闹僵了没好果子吃。崔宇峰警觉起来。 不行，不能这么一问一答，这样下去很多事情自己都难圆其说，只会越来越被动。得打乱这警察问话的节奏，把他也云里雾里绕一番才行。 一念及此，崔宇峰说：“警官同志，我还需要自我介绍？你不是去函到我的单位做了背景调查么？我相信你们已经掌握了我的情况。” 咦？克里木嚯地站了起来。有问题，大有问题！这个护林员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见一句话拿住了克里木扭转了被动，崔宇峰笑了笑，补充道：“梅平县公安局梅山镇中心派出所开出的证明还不够？” 克里木脑筋急转，认真地瞅了瞅崔宇峰，这个家伙心理素质一流，看样子身手也是很好的，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人呐！唔，他应该很懂得警方办事的内部流程，反侦察意识超强，知道警方跟踪一个嫌疑人会事先查询个人背景…… 克里木一阵兴奋，这莫非是条大鱼？ 克里木缓缓坐了下去。说：“看来我是碰到对手了。很好。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用再废话了。我现在要检查的你的个人物品，只要你能解释得通，我便放过你。” 克里木偏偏头，壮汉买买提立马站起来，伸手要去拿崔宇峰登山包。 我去！这么粗鲁，崔宇峰也立马站了起来。买买提庞大的身躯一横，挡在崔宇峰面前，一双大眼凶巴巴地盯着崔宇峰。两个人一对峙，崔宇峰不禁吸了口凉气：买买提足足高出崔宇峰半个头，狗熊一般厚实的胸部，高耸着肩头肌的肩膀，再配上他一脸的胡渣子，这模样和大猩猩有得一比。 买买提斜着眼瞅着崔宇峰，那意思是：想干嘛？要动粗么？ 克里木轻咳了两声：“咳，护林员同志，坐下，别冲动。买买提同志是自治州柔道冠军，90公斤级。我提醒你最好镇定一点，不要自讨苦吃。” 大爷的，克里木居然准备了这一手。崔宇峰忍了忍，缓缓坐下…… 第54章 自相残杀(二) 崔宇峰登山包里的东西被一件一件拿出来…… 克里木手里拿着那把狗腿刀，拔出来瞅了瞅，又塞进去。 “这刀子准备用来干什么？这刀属于管控品知道吗？” 崔宇峰说：“乌鲁木齐大巴扎市场买的，你要罚款抓人去乌鲁木齐好了。” 买买提拿出两瓶氧气罐…… 这个东西问了白搭，高原地区买氧气罐解释得通。 克里木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茶叶罐，晃了晃，微笑起来：“这里面我没猜错的话是食盐。” 崔宇峰没说话，这他娘的是个bug，有户外经验的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 克里木问崔宇峰：“说说看，准备那么多盐想干什么？” 崔宇峰只好说：“上山野炊用得着，手脚受伤可以用盐水清洗消毒。” 克里木往崔宇峰跟前凑了一凑：“你准备上哪里的山？” “祖国的大好河山，我想上哪里就哪里，需要向警察报备么？” “哼。”克里木冷笑一声。这个护林员所带的装备不是专业登山装备，糊弄谁呢？ 克里木看到了崔宇峰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下巴一偏，对买买提说：“那个电脑，拿过来查查。” 崔宇峰大急，电脑里面的文件夹里存了不少瓦罕走廊的图片资料和气象、地形资料，包括瓦罕走廊阿富汗控制区的城镇地图，这要给克里木看见岂不是完犊子？ 不行，这是彻头彻尾的泄密！必须阻止！ 崔宇峰神情轻松，佯装爱搭不理的样子，眼角瞄过，看到床上叠着的一床毛毯，立刻想了个主意。 买买提粗大的指头点开电脑，说：“要密码的。” 崔宇峰语气平静：“密码是6个8。” 一阵开机音乐传来，克里木也止不住转头瞅了瞅电脑。 趁着克里木一分神，崔宇峰无声地暴起，抬手就在克里木的脖子上“啪”一个手刀砍下去，克里木没料到崔宇峰居然敢动手，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反应，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买买听得身边有动静，连忙一转身。崔宇峰大步冲到床上，席梦思被踩得一阵剧烈地跳动，买买提庞大的身躯止不住颠了两颠，手里的电脑“啪嗒”跌落在地。 买买提正待发作，猛然眼前一暗，一条宽大的毛毯从天而降，把从头到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买买提的怒吼从毛毯里“嗡嗡”地响起：“我操你妈逼的……” 刻不容缓，崔宇峰摩挲着箍住毛毯下面那颗巨大的脑袋，使了个“裸绞”，双脚牢牢夹住买买提的上半身，“嗨！”的一声两只胳膊一叫劲，买买提剧烈地挣扎起来。 买买提的力气好大，像一头熊一般从床上翻滚到床下，又在地板上不停地挣扎。崔宇峰被他庞大的体型带动，狼狈不堪地跟着一路翻滚，后脑勺碰在桌沿上疼得眼前漆黑一片兀自不敢松手…… 足足挣扎了一分多钟，毛毯下面慢慢没了声息。 崔宇峰喘着粗气，掀开毛毯，探了探买买提的鼻息……我操！好像没气儿了。摸了摸脖子上的动脉血管，居然好像没了动静…… 天呐——！崔宇峰顿时觉得天都快塌了。这是同行的性命呀！ 崔宇峰顾不上控制克里木，手忙脚乱地把买买提庞大的身躯平放在地下，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做人工按压。 “嗨、嗨、嗨。”崔宇峰气急败坏地按压着买买提的胸口，心里暗暗叫苦。看着买买提脸上依旧没有反应，只好捏着买买提的鼻子，他打算做人工呼吸…… 一股浓浓的口臭带着羊肉膻味从买买提的大嘴里传来…… 崔宇峰哇哇的一阵干呕。忍了忍，崔宇峰紧闭双目，把嘴压了下去…… 崔宇峰呼哧呼哧忙得满头大汗，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心里暗暗祈祷着，醒醒啊大猩猩，醒醒啊……老子的身家性命大好前途都在你手上了！ 或许是人工呼吸起了作用，也不晓得过来多久，躺在地板上的买买提痛苦地发出一身呻吟，“咳咳咳”开始咳嗽…… 天见可怜，死不了啦。崔宇峰巍颤颤地抹了抹眼角的几颗眼泪，长长地呼出一口胸中的浊气。他刚才确实是急得掉泪了，只是自己没察觉而已…… 崔宇峰转头去看克里木，却悚然一惊，——克里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把92式手枪，稳稳地瞄准崔宇峰…… 沉默，房间里持续的沉默。 克里木的子弹没有射出去。他亲眼看到了这个护林员形容失态、狼狈不堪地在给他的同事做人工呼吸，他没有去打扰，也不敢，他生怕买买提没醒过来…… 地板上一阵动静，买买提喘着粗气，缓缓从地上爬上起来，轰然一声躺在崔宇峰的床上，嘴里喃喃道：“难受，我得躺会儿……” 崔宇峰没有看克里木，摇摇晃晃走进洗手间。克里木的枪口一寸一寸地下移，最后，他把手枪收回了枪套。 半晌，洗手间传来崔宇峰洗漱的声音，还有伴随几声干呕。 崔宇峰出来了，走到沙发上坐下。 屋子里三人各怀心事，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发呆…… 克里木的对讲机响了，一阵哔啵的噪音过后，里面传来声音：“老克，情况怎么样？要支援吗？” 克里木瞅了瞅崔宇峰，冲着对讲机说：“原地待命。” 关掉对讲机，克里木声音干涩，哑着嗓子说：“你是自己人？”没有其它解释，倘若眼前这个人是骆驼，买买提和自己早升天见真主了…… 崔宇峰无声地点点头。 “为什么？” 崔宇峰垂头道：“保密。” 躺在床上的买买提颇有些委屈，大声道：“警号！” 我他妈的有警号就好了，哪里还费那么多事？崔宇峰叹口气：“保密。” 克里木的手又伸向了腰间，92式手枪又给他操在手里：“再说一遍，警号！” 丢人丢大发了！被不明身份的人这么收拾一顿，塔县警察的脸都丢光了。克里木咽不下这口气。即便是同行也不能这么放过！在塔县的地头上，至少要知道个来龙去脉不是？真他娘的窝火…… 买买提抹了抹自己的嘴，从床上爬了起来。克里木说：“你去哪儿？” 买买提嘟囔着：“我也去漱漱口……真他妈的恶心。” …… 崔宇峰瞅了瞅克里木，苦笑：“我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么？” “重要！我起码要知道是你是哪个单位哪条线吧？不然我和我的兄弟还怎么混？”克里木蛮横地说，“你别以为你手下留情我就会放过你，你的身份还未明确！” 崔宇峰被这牛皮糖缠得难受，不过此刻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至少，眼下这个克里木色厉内荏，内心已然不会把自己看成阶级敌人。——他应该是为了警察的面子做最后的抗争。 崔宇峰想了想，说：“我可以找人证实我的身份。但是我现在要使用一下手机，没问题吧？” 克里木枪口轻轻一摆。崔宇峰拿起手机，发出一条短信：准备启程，东西送过来。 第55章 暴露身份 崔宇峰持续打字：地址，克克鲁克村民宿杏花小院二楼。 克里木一直盯着崔宇峰的手机，看他打字。见崔宇峰打下地址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崔宇峰放下手机，房间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枪收起来吧，小心走火。”崔宇峰好心提醒克里木，“我们之间不会再动手了。” 克里木悻悻地哼哼了两声，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枪收回枪套。有防备的情况下，他对买买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刚才是这家伙搞突然袭击，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买买提基本恢复了正常，靠在床头说：“喂，那个护林员，你包里还有一本《古兰经》，你是穆斯林吗？” 崔宇峰沉默不语。 “你是梅平县公安局的侦察员？”克里木又问了一句。 崔宇峰叹口气，仰头望着天花板，无可奉告。多说一句话便会引来无数句刨根究底，他懂。 克里木话里火药味浓得很：“你他妈的什么单位的？有你这么对付同行的么？全国的警察都像你这么执行任务岂不是天下大乱？警务条令没学过？” 崔宇峰眨巴着眼珠子，继续装死。 买买提说：“老克，这家伙估计是广南省厅的。梅平县小警局的没那么大的谱。” 哼，克里木盯着崔宇峰：“省厅的又咋样？坏规矩啦！等下来人看你怎么说，我们将去函投诉你们省厅，异地执行任务也不是这样的。瞎搞！把我们塔县公安局看成什么了？” 崔宇峰这会儿其实心里也忐忑，滕书铭让人送枪会派谁？如果来人是塔县国安的那就好说话了，至少能摆脱克里木的纠缠。但是……崔宇峰有些懊丧，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暴露了。他知道这对于执行机密任务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侦察员干出的事情。 崔宇峰心里也不痛快，说：“是你们太多疑了，搞出这么多事。” 克里木怒道：“你还有理啦？我告诉你，你这种三流侦察员到处露马脚，倒还怨别人多疑？你这种水平在新疆行走办案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倘若真是广南省厅的人，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们害臊呢。” 不管克里话里有没有故意挖苦嘲讽的成分，但是这句话让崔宇峰破防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上止不住有些羞赧…… 他娘的，克里木这话没错。自己进入塔县只想着逮人家的蛛丝马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有暴露的风险，在这个高原险恶之地，还带着内地侦查执法的态度办事迟早会出事。深刻的教训呀！ 崔宇峰又想起自己和陈莉在省二医院的几番较量，尽管自己给陈莉下套，但是处处又给陈莉掣肘……业务能力还是不行！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崔宇峰谦虚地道：“克里木同志，你批评得对，我接受。” “谁跟你是同志？你的身份还没人证明的。”克里木说，“警号呢？说一下警号就那么让你为难么？” 崔宇峰又没说话了。 “他妈的！”买买提骂了一声，“明摆着瞧不起人呗。” 克里木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腕的手表：“你找的这个证明人什么时候来？你可别想着再玩什么花招了。” 克里木话音刚落，对讲机响了。 “老克，你那边来了一台车，有人接近杏花小院了。” 克里木冲着对讲机说：“收到。” 克里木剜了一眼崔宇峰，走到窗户边向外张望。窗外村道上一台轿车缓缓停靠在院子边，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风衣的汉族年轻人，高挑、挺拔、干瘦，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 “老克，人来了？”买买提问。 崔宇峰也不禁伸长了脖子，他也好奇，究竟是谁来呢？ 只听得克里木嘴里蹦出一句：“怎么回事？是他？”语气里尽是惊讶，好像他认识这个年轻人。 买买提紧问一句：“谁？” 克里木喉结滚了滚，没回答。 半晌，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敲门声响起。 崔宇峰打开房门，那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钟指导员？”买买提张大了嘴巴。 姓钟的指导员一进门，也是一惊，环顾了一下房间的几个人：“老克，买买提，怎么你们也在？” 嗐！克里木和买买提陡然叹口气……来人是克克鲁克边防连的指导员，熟人！他娘的，这个护林员居然是军队的人！ 克里木哭笑不得，指了指钟指导员，说：“老弟，你来找他的？” 钟指导员还有些懵懂，瞅了瞅崔宇峰，说：“是崔宇峰同志？” 崔宇峰苦着脸点点头。 钟指导员明显感觉这房间气氛不太对，犹豫着说：“你们这是……”，姓钟的纳闷儿，说好的是秘密行动，怎么搞得兴师动众的？连塔县警方都惊动了？ 崔宇峰听到克里木介绍这个钟指导员，不晓得他是什么身份，派出所指导员，还是武警检查站指导员，还是边防部队指导员…… 崔宇峰说：“钟指导员，我就是崔宇峰，你是……” “我是克克鲁克边防连指导员钟利民。”钟利民走过来和崔宇峰握手。 钟利民瞅了瞅几个人，眼神复杂，说，“你这是在和老克他们谈工作？” 钟利民心说，你这个同志怎么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都不晓得恐怖分子在边境渗透得很厉害么？还是特战队员呢。 崔宇峰不好解释，苦笑两声，说：“没有谈工作，我们之间有点小误会。” 克里木清清嗓子，说：“钟指导员，这个崔宇峰同志是什么身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咹？钟利民心想，莫非这个特战队员摊上什么事情了？ 见克里木话里还没搞明白崔宇峰的身份，自然不晓得崔宇峰要执行什么任务了，钟利民内心稍安，自己来得可能正是时候。钟利民笑笑地说：“崔宇峰同志的身份保密，我也不清楚。” 钟利民对崔宇峰说：“出什么事情了？” 崔宇峰无奈地道：“克里木同志可能怀疑我是骡子或者是恐怖分子吧。” 钟利民浑身一松，笑道：“老克，这不是闹笑话了？大家自己人。” 有了钟利民的佐证，崔宇峰是自己人的身份当属无疑。但是克里木依然有火气，解放军就了不起么？自己询话的时候这个护林员为什么不老实坦白？还不是看不起人！ 买买提说：“你们神神秘秘的干什么事？钟老弟，这么些年我克里木亏了你解放军么？军警一家人，你们要这么生分的话，以后有事别找我。以后大伙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干各的好了。” 钟利民显然和克里木很熟悉，连忙打着圆场：“不会不会，就是个误会。崔宇峰同志执行秘密任务，可能有些话不方便讲吧。” 克里木看了看钟利民的包包，说：“老弟，你干什么来了？” 钟利民笑笑地说：“我和崔宇峰同志碰个头。” 克里木看过崔宇峰的短信，说：“里头是什么东西？我能看看吗？” 钟利民奇道：“老克，你连我也信不过是吧？” 克里木固执地道：“我就看看！你要不给我看，以后喝酒别找我。”崔宇峰心说，好家伙，这个穆斯林也是喝酒的…… 钟利民为难地看着崔宇峰，心说，这是你的任务，你自己拿主意呗。 崔宇峰心想，他娘的这任务执行得千疮百孔…… “给他们看看吧。”崔宇峰也很无奈。 钟利民从包里翻出一把乌黑的92式手枪，两个沉甸甸压满子弹的弹匣…… 第56章 暴露身份(二) 钟利民拿出一张签收单：“签收一下吧崔宇峰同志。” …… 我去，这下坐实了。这是个执行机密任务的同志，是自己人。 不过，看钟利民办领枪的手续，这个崔宇峰不像是解放军的人…… 克里木盯着崔宇峰：“武警？还是广南省厅的侦察员？” 崔宇峰一边签收武器一边干笑两声：“都说了嘛，保密。” “那不行！”克里木犟着：“我不会过问你执行什么任务，你总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才行。这是对兄弟、对战友最起码的尊重。” 崔宇峰知道少数民族干部性子烈、鲁直，特别注重面子，如果自己咬死不说守口如瓶，恐怕以后会影响当地军警合作关系吧…… 崔宇峰为难地看着钟利民。 钟利民挠了挠头，说：“克里木同志，保密条令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我是警察，是党员，保密原则我当然知道。我都说了，我不会过问他执行什么任务，我就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克里木倔犟地鼓着大嘴。 钟利民用商量的眼神看着崔宇峰，其实钟利民自己也有些好奇，他接到上级部署和崔宇峰接洽，对方是个什么来头也没说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崔宇峰知道自己搞砸了，按保密原则，自己绝对不应该向外人透露一丝个人信息的，只是眼下这个情况……太复杂太尴尬了，除了怨自己做事不周还能怨谁？ 买买提死死地盯着崔宇峰，毋庸置疑，这个人使诈，偷袭，干翻了自己这个柔道冠军，他如果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心里的怨气如何能平复？ 崔宇峰牙缝里轻轻吐出一句：“公安部。” 房间里安静极了。 良久，克里木恨恨地飙出一句：“认栽！买买提，我们走！” 买买提庞大的身躯从崔宇峰面前晃过。“公安部的就了不起么？哼！”买买提骂骂咧咧地跟在克里木身后…… 克里木在门口停住了身子，背对着崔宇峰说：“崔宇峰同志，我说了不会过问你的任务，但是我要提醒你，瓦罕走廊每年死在山上给野兽啃掉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你好自为之吧。” 钟利民冲着克里木的背影喊道：“老克，晚上喝酒啊。” “喝个屁喝，老子是穆斯林！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捶你。” 克里木和买买提消失在门口…… 钟利民叹口气，颓然坐在沙发上，说：“崔宇峰同志，按我方军事行动准则来评估，你的任务基本可以宣告失败。你搞砸了。” 崔宇峰也是仰天一声长叹！造孽啊…… …… 牛皮糖走了，任务也变成了鸡肋，但好歹还得继续下去，滕书铭总经理还在喀布尔等着崔宇峰同志汇合呢。 钟利民笑笑地拍拍崔宇峰肩膀：“别泄气，你还有机会。下次小心点就是。”崔宇峰皱皱眉头，他知道钟利民在安慰他。 钟利民开始向崔宇峰介绍他接受的指令：向崔宇峰提供武器，引导他进入瓦罕走廊的路线，以保障崔宇峰顺利通行300公里阿控地区。另外，遇见特殊敌情需要采取行动的话，钟利民是崔宇峰在军方的联络人。 崔宇峰打开电脑，点出地图，让钟利民帮他参谋。 钟利民对于崔宇峰选定入山的那条峡谷持肯定态度。钟利民说，崔宇峰同志还是有地形勘察的经验，这个点儿挑得不错。 他说，那条峡谷叫艾吉乃姆峡谷，原本是个古墓群，塔吉克人和柯尔孜克人安葬祖先的地方。那里人迹罕至，可以直达瓦罕走廊阿控地区。 艾吉乃姆峡谷地势险要，是恐怖分子和骡子、骆驼们走线的重要通道之一，也是边防部队和巡边员重点守护地区。靠近边境的雪山上，半山腰会有一些遗留的石头建筑，那是唐宋时期一些屯兵的关隘和城堡，边防部队经常在那里设伏，打击武装份子和毒贩。 穿过艾吉乃姆峡谷进入阿控地区，那边一百公里范围内没有人烟，气候恶劣，是恐怖分子屯兵和穿越边境的据点，也是最危险的区域。一直行进100公里后，抵达一个叫萨哈德波格西尔的村子才能看到人烟，那就意味着进入较为安全的区域，可以在当地补充一些补给…… 钟利民说，你不能带卫星电话，带了那个电话给人看到只有死路一条，杀无赦。当地武装份子太敏感了，根本不会给你解释的机会。阿控地区不少中国和欧洲登山客不懂这个规矩，稀里糊涂就做了短命鬼…… 崔宇峰说，那我去那边发现敌情我该如何通知边防部队？ 钟利民说，你用pgs定位直接标注好经纬度就行了，报告给你的上级，能否采取行动我们也是听从上面安排。 崔宇峰说，那不是没有了时效性？ 钟利民说，没办法，就这条件。跨境行动我们还没这个先例，也是怕惹麻烦。阿富汗那边现在打得热闹，国际社会很关注。边防部队一举一动都有人通过卫星监视，有些国家唯恐天下不乱，老是盯着我们。他妈的…… 两人商量一直到黄昏，钟利民说，他得回去了，等崔宇峰同志执行任务平安归来再一起喝酒。崔宇峰也不好挽留。 两人握手告别。钟利民告诉崔宇峰，往艾吉乃姆峡谷进入瓦罕走廊，很可能会碰上巡逻或者设伏的边防官兵，他告诉崔宇峰这两天使用的口令：黎明。让崔宇峰记住了，别一个疏忽给自己人毙了。 钟利民向崔宇峰一个敬礼，崔宇峰同志，瓦罕走廊凶险得很，一路保重。 两人依依惜别。 ……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一个背着登山包的身影伫立在艾吉乃姆峡谷，冷风拂面，寒意直透骨髓。崔宇峰紧了紧身上的背包，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漆黑的夜幕。 远处的高山，白雪皑皑，星光下依稀可见…… 第57章 领导失望 陈致中腆着脸，闷闷不乐。 刘队递过去一支烟，说：“老陈，想开点儿，执行任务谁敢打包票百分百没有瑕疵的。” 陈致中皱着眉头，神情郁闷：“话是这么说。但计划是我定的，人是我挑的，这个草台班子出了问题我得担责。” “这不是刚刚开始嘛，万里长征才跨出第一步，往下的日子还长呢。”刘队宽慰道，“小崔还有表现的机会，老滕还在喀布尔等着他的。” 顿了顿，刘队问：“老陈，是谁向上级报告这件事的？” “我哪里好意思打听？不是当地警方就是当地军方。”陈致中想了想，说，“我这个草台班子有国安、公安、军方三个单位的人，下面办事也是三条线，各自还有上级，口径难以统一……” “他娘的。还没脱裤子便给人看到了卵子，特战小队真要这么干下去迟早出事。”陈致中缓缓站起来，在办公室踱着步子。 “老刘，你说说，这个崔宇峰我会不会看错他？”陈致中歪着头瞅着老刘。 老刘笑了笑：“领导，你火眼金睛，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小崔不光你认可他，我也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咱们呐，也别一惊一乍，我的意见，这个事情我们还得守口如瓶，不能告诉特战小队，以免影响他们的士气。” “不行。”陈致中摇头，“滕书铭也是个老同志了，他们入境两条线的方案我是听取过他汇报的，只是没具体过问到每一步的细节。” “问题早暴露早好，算是给他们敲敲警钟。”陈致中喷出一口烟，“老子要屌这老家伙一顿，让他清醒清醒。” “你呢？”陈致中瞄了一眼老刘。意思是，那边的莫成明同志是你的人，你也要有个态度啊。 老刘干笑两声，他可不敢骂老莫。 老刘敷衍着道：“我，当然会严厉批评。会的！” …… 陈致中坐在大班台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几张a4纸是崔宇峰的个人履历。 陈致中抽了口烟，把崔宇峰的履历又拿了起来细细过目。 陈致中目光停留在崔宇峰的大头照上：小平头，冷峻黝黑的脸庞，两只细长的眼睛精光四射，结实的下巴，嘴角轻抿，英气勃然…… 陈致中一声轻叹，把崔宇峰的履历表缓缓放下。 陈致中眯着眼，狠抽了两口烟，一张脸隐没在烟雾缭绕中。 …… 阿富汗喀布尔一家酒店里。 滕书铭的房间是一间波斯风情的套间，墙壁上是挂毯，地下是厚厚的毛毯，茶几上的茶具是阿富汗特有的玉石套件……设施虽然陈旧，但是干净整洁，浓郁的域外风情。 滕书铭和老莫盘腿坐在茶几边谈话。 滕书铭说：“老莫，你也挨批啦？” 老莫说：“他敢，我领导要批我，我就撂挑子。老子替他们背锅背了好多回的，他们替我背一次有什么。” 滕书铭说：“还是你老莫能混。我要有你这个底气就好。我在单位从来不背锅，我是有便宜就占，有好处就捞，从来不吃亏。他们都很讨厌我，说我适合做生意。” 老莫说：“老陈批评你了？” “哼。”滕书铭喝了口茶，“有用吗？我这种老同志是吓大的么？” 老莫笑了笑：“滕总，这个事情你看怎么处理？要不要提醒一下小崔？” 滕书铭胖胖的手一挥：“提醒个屁。小崔自己是个醒目仔的话哪里需要提醒，说不定他比我们还懊恼。” “他现在已经入山了，正穿越瓦罕走廊，我们别给他添乱。”滕书铭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信得过小崔。你呢？” 老莫说：“当然！我也信得过。” “那不就结了？戏还没开场，大伙儿不能自乱阵脚，切记不可动摇军心。这个事儿就我们俩知道，到此为止。” 老莫附和道：“滕总英明！在省厅老陈还嘀咕他选错了人呢。我们总队领导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岂有此理！错什么错？”滕书铭穿着袜子从厚厚的羊毛毯上站起来，双手叉腰朗声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正确的选择，我们只不过是要努力奋斗，使当初的选择变得正确。” 老莫赞道：“这话好有哲理。我同意！”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伟人的语录。”滕书铭望了望门外，“叫一下白如雪他们。” “干嘛？开会？” “开个屁开，去法国佬开的饭馆儿喝酒去。老子心情也不好。走！” …… 太阳明晃晃地照耀着，满眼都是灰黑的石头和土黄色的荒原，半山腰以上是千年未化的积雪，阳光反射下刺得人眼睛发痛。这里的海拔超过4500米，空气稀薄，紫外线格外强烈。 崔宇峰掏出一副墨镜戴上。高原地区日照时间较长，如果长期晒着太阳看积雪，便会产生“雪盲症”，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崔宇峰已经进入了瓦罕走廊阿控地区的边界。此刻，他蜷缩在一处石头堆砌的地窝子里，身边还有斑驳的、未融化的积雪。 艾吉乃姆峡谷是条断头路，路的尽头被坍塌的山体碎石堵塞得严严实实，山岭逶迤，把狭窄的峡谷连接起来，地形地貌和卫星地图大有不同。艾吉乃姆峡谷在过去应该是一条河谷，有水流，地形发生变化之后已然看不出这是条通道了…… 崔宇峰在距离边界2公里的地方停留了一晚，美美睡了一觉恢复体力。——他打算白天穿过边境线进入阿控地区。 崔宇峰这样安排有几个原因：一是国境线内我边防部队经常巡逻，每个旮旯都不晓得被巡视过多少次，自己没有再次查勘的必要。二是白天进入阿控地段容易观察地形。三是他不想和夜间设伏的边防部队遭遇，虽然有了钟利民给的口令，但是一个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动不动就让人给予方便，还秘密个啥秘密？在塔县被克里木识破行踪已经给崔宇峰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崔宇峰收拾完了睡袋、旅行包，拿出两块巧克力啃了起来，他需要补充热量。 崔宇峰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行程，负重近30公斤，爬了4小时山，才走了2公里，累成狗。如果换成白天视线良好的情况下，一天勉强可以达到25-30公里。崔宇峰自信这已经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极限了。他崔宇峰护林员出身，长期健身，身体素质远非一般人可比。照这个速度来，穿越阿控100公里无人区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抵达萨哈德波格西尔这个村子可以骑马、骑车，有交通工具，剩下的200公里路程估计三天时间差不多了。如此一来，和滕书铭约定的7天内穿越瓦罕走廊没有问题…… 崔宇峰拿出一个水壶，晃了晃，那里面是淡盐水。崔宇峰小小地抿了两口。没有这个东西没法保持体力。 崔宇峰拿出望远镜，匍匐了几米，趴在地窝子旁边开始观察国境线2公里外的状况…… 第58章 赶巧不巧 蓝天如洗，天上的雄鹰无声地翱翔。 崔宇峰手头的望远镜是典型的地摊货，乌鲁木齐大巴扎买的。号称8倍镜能清晰看到3公里的目标，其实也就是比视力好的人眼看得稍微远点儿，聊胜于无。 两公里外的半山有一块平地，上面有个边界碑，旁边没有人。界碑边有两条因长期踩踏踩出的浅浅的路基线……一条往南一条往北。不用说，往南的是解放军的巡逻路线，往北的那条路基则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出路的形状。唔，估计是阿富汗政府军懒散得很，大概率是没咱们解放军勤快，那条路都快荒了…… 阿富汗国内tlb闹腾得厉害，这些政府军都不知道明天这天下谁掌权呢，多半都是在磨洋工混日子了。 崔宇峰想了，这说明这边境驻扎着阿富汗人的军队，他们有军营，也有通行工具才对。钟利民说过，阿控地区近一百公里全是荒原，那些政府军没修路，荒原上怎么换防，又怎么运送补给呢？ 崔宇峰憋了半天，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儿：毛驴！阿富汗边防部队应该是毛驴部队。崔宇峰又琢磨开了，政府军用毛驴，毒贩和恐怖分子难道不会用毛驴么？看来，毛驴会是条线索…… 十多分钟过后，一队全副武装的中国士兵出现在镜头里，缓缓走到界碑处。 崔宇峰眼睛一热，那是我的战友啊。不过，抱歉战友们，我可不能和你们打招呼了。 崔宇峰耐心地等待着边防巡逻队撤离，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边防官兵一撤离他就毫不犹豫地穿越国界，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阿富汗哈扎拉人。 士兵们在界碑边停留了片刻，擦拭了一下界碑，然后立正排成一排，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队列前讲了几句话。兵们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从界碑处继续往北，下山，朝着艾吉乃姆峡谷的低洼处继续巡逻。看来他们是打算从这里兜回克克吐鲁克军营驻地。 崔宇峰缩回身子，他不敢轻举妄动给人发现了。 崔宇峰出身边防武警，懂得边境巡逻的规则。他有个疑问：按理说两国边防部队巡逻，相邻的边防部队会有会哨方案，在边界线己方一侧的控制区域内规定的巡逻路线相向而行，按预定时间在的预定地点进行会面，交流边防情况，协调结合部附近的情况处置…… 他娘的阿富汗政府军旷工偷懒么？崔宇峰笑了。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崔宇峰举着望远镜看着巡逻官兵的身影，一溜十几号人在山谷的溪流边行走，看起来像蚂蚁一般踽踽踟蹰…… 崔宇峰吸了口气。出发！不等了！万一阿富汗政府军旷工，自己岂不是要在山上呆一天？ 崔宇峰把望远镜一揣，登山包一背，小心翼翼地往山下爬。 转过山边一块巨石，崔宇峰又匍匐下来，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自己要快速穿越的路径：那是一条距离界碑足有800米左右的开阔地，开阔地地势平坦，尽头处的地面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可以判断那边有水源，很适合做短暂休憩。 没动静，安全！崔宇峰放下望远镜，正要再次起身，突然眼睛一眯，不对！有情况。崔宇峰马上又把望远镜端了起来。 那边开阔地好像有东西在蠕动，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顶帽子……崔宇峰心里一跳，那种帽子他再熟悉不过了，在新疆大街小巷见到过的…… 崔宇峰暗骂自个儿：该死！自己在等着巡逻队通过，对面难道就没有人有这个打算么？穿越边境线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这是瓦罕走廊啊！——又犯了主观主义错误！崔宇峰尽是后怕。 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大胡子壮汉，穿着一件袍子，镇定地直起半个身子，左右看了看，慢慢的走了出来，手里赫然端着一把ak自动步枪！ 崔宇峰把望远镜藏了起来，民用望远镜的镜头容易在太阳底下反光，可不能给人看出破绽。眼前这家伙十有八九是那边准备过境的恐怖分子了…… 那汉子大步走在国境边上，若无旁人地左顾右盼。半晌，见没有动静，手向后一招，嘴里打了个唿哨，从开阔地轰地跑出十来个穿着袍子的武装分子，一律的大胡子、头巾。个个肩扛手提，带了不少包包和行李，手里拿着着步枪手枪。 崔宇峰没法判断这波人的身份，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不是骡子就是恐怖分子，总之不是好人！狡猾的家伙，刻意在规避边防官兵的巡逻时间，也不晓得他们在边境潜伏多久。 崔宇峰紧张起来，把92式手枪掏了出来。——这伙人跨越国境冲过来的方向正是自己这个藏身处！无疑是想从这半山腰突破前往瓦罕走廊中方控制区的。 对方足足有10几个人，还有自动武器……这下该怎么办？崔宇峰一身冷汗。饶是自己能打能跑，但是在这雪域高原，一把手枪怎么可能对付那么一大帮人？ 这下可不是出师未捷先暴露，而是要丢掉小命了。可怜，滕书铭和白如雪还在喀布尔等着他呢。崔宇峰呼吸粗重起来，看来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崔宇峰转头去看刚刚远去的巡逻队，却被耸立的山脊挡住了视线。枪声一响，战友们会在自己完蛋之前赶过来支援么？崔宇峰略一思忖，不可能，来不及了，来收尸差不多。 就在崔宇峰胡思乱想的时候，十几个武装分子呼哧呼哧喘着气，大步冲过国境线，脚下丝毫不歇气，快速地冲着崔宇峰方向奔跑过来。800米，500米，越来越近。 崔宇峰心一横，92式手枪轻轻地打开保险…… 第59章 绝地求生 200米、100米……近了！崔宇峰趴在地上，透过石头缝隙看着这伙人冲过来，甚至能清晰得看到跑在前面两个人脸上的胡须。 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依托身边这个巨石为掩护，居高临下阻击这伙人，用枪声吸引巡逻队回援。崔宇峰还有一个比较切合实际的猜测——并不一定非得等待巡逻队回援到位，武装分子企图被暴露，他们识相的话应该会退回阿富汗境内。这是自己在绝地中硬杠这伙武装分子唯一脱身的办法。 崔宇峰手里的92式手枪是军用制式武器，有效射击距离50米。高原地区气压低，空气密度低，空气阻力相对较小。崔宇峰估算，这个条件下一枪能打出60米的杀伤距离…… 不能放得太近，不然自己跑不掉了。 近了……崔宇峰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地朝着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砰砰”两枪。 清脆的枪声惊醒了宁静的山谷。 两个武装分子头上准确地绽开两朵血花，身子一挺，四脚朝天跌倒在地，身上背着的羊皮袋子甩得老远，骨碌碌地带着碎石滚下了山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崔宇峰一不做二不休，连续扣动扳机来一通火力压制，朝着前方绰绰人影持续射击，“砰砰砰”快速地清空一个弹匣。 92式手枪使用的是增容弹匣，20发子弹近距离连续射击威力堪比ak自动武器，要知道ak47一个弹匣清空也才30发。 崔宇峰的突袭收到了奇效。10几个武装分子瞬间被打懵了，哇啦哇啦地乱叫起来。随着两位同伴倒下，剩下的人立刻匍匐在地，条件反射似的“乒乒乓乓”一通还击。 寂静的山谷立马响起爆豆似的枪声。 武装分子一个看似头头的人高喊着：亚塔——亚塔—— 亚塔是什么意思？崔宇峰可听不明白。此刻崔宇峰心里却在狂喊：战友们！打起来了，能听见么…… “砰砰砰”，崔宇峰旁边的巨石被打得碎屑飞溅，烟尘四起。武装分子们开始还击。他们显然已经弄明白了眼前的态势，阻击的对手只有一个人。 浓浓的硝烟中，崔宇峰趴在巨石后面，根本不敢伸出头查看对面的情况，子弹噗嗤噗嗤地钻进身边的碎石，伸出脑袋去观察只怕瞬间会被爆掉。 崔宇峰喘了口气，轻手轻脚爬到巨石的另一侧，突然暴起，露出半个身子“砰砰”又是一个射点打过去，也不管打不打得着人，全凭感觉。 崔宇峰这一露头，立刻又引来一阵自动步枪的火力，弹雨又“哗啦呼啦”泼水一样的倾泻过来。碎石飞溅，崔宇峰忙不迭又缩了回去。 就这么一下火力接触，崔宇峰看明白当下的态势。武装分子经验老道，已经开始分人往上面迂回了，他们想来个夹击。——是受过训的，崔宇峰很肯定。这一点从这波人的战术反应和对自己的火力压制就看得出，起码有四把自动武器分别压制自己掩体的两侧，现在崔宇峰根本无法动弹。如果还停留在原地，只能乖乖受死。 只能边打边撤！崔宇峰快速地一回头，撤退点瞄准身后20米距离的一个石窝子。崔宇峰抓起两个石头，一左一右，高高地冲着武装分子那边抛了过去……然后浑然不顾身边的弹雨，朝着自己选定的撤退掩体伏地飞奔。听天由命吧！这会儿如果挨上一枪那也是没得选。 脚下的碎石在皮靴踩踏下发出哗啦的声响。崔宇峰敏捷的身子像一条狐狸一般快速地跳入石窝子，然后转身快速出枪，“砰砰”几枪封堵对面的进攻路线。这几个动作干净利落，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质。 对面的武装分子显然被两个扔过来的石头阻吓了几秒，哇啦哇啦各种谩骂。自动步枪又开始响了起来…… 崔宇峰被包夹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是自己的登山包和各种物资都扔在了原地……此刻已经身无长物了。 崔宇峰心里纳闷儿，武装分子会这么蠢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边防部队回过神了。狗日的还不赶紧退回去？ 对面的武装分子显然已经被崔宇峰激怒了，咬死要干掉他。各种嘶吼和谩骂隐隐传入耳际，自动步枪的弹雨依旧追着崔宇峰咬…… 崔宇峰冷笑，老子只要这么一路退，看你们这伙人怎么收拾老子。 崔宇峰瞄了瞄身后，10多米处是自己昨晚睡觉的地窝子…… 崔宇峰趴在石头窝里，把帽子摘下来，往头上轻轻一扬，“啪啪啪”一阵弹雨把各自鸭舌帽打得飞起……崔宇峰就地一滚，朝着开枪的方向“砰砰”又是几枪。然后猛地跳起，往前窜了几米，一个翻滚，再纵身一跃，又翻进他看好的地窝子…… 对面的武装分子气得大骂，也不晓得用什么语言。总之，崔宇峰听得出来，那是在问候他长辈。不管哪种语言，问候人家母亲的口语发音惊人的一致。 崔宇峰快速地换上最后一个弹匣……要命啊，巡逻队还没来么？再不来要出问题了！ 崔宇峰左侧的高地显然已经被武装份子占领了，有三个人在山腰向崔宇峰的藏身地猫着腰进攻，他们一直在包夹，逼得崔宇峰只能节节后退。 这三个人威胁太大了，崔宇峰一直没机会干掉他们，手枪和自动步枪对射那就是作死了。 但是崔宇峰射击精准，尽管手枪盲射，判断的位置也很准确，着弹点基本也咬着那三个人，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崔宇峰百忙中回头瞅了瞅山谷的小道，这个位置能看到巡逻队的路径。明晃晃的阳光下，山谷里一溜的解放军战士开始现出身影，沿着踩出的碎石块山道向着国境线蠕动…… 是蠕动，他们跑不快。尽管如此，崔宇峰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有人可以来收尸了，自己不会做无名烈士。 “噗噗”两粒子弹钻入身边的碎石，崔宇峰一晃眼，左侧的三个武装分子越来越近了。崔宇峰根本无法瞄准，凭着感觉胳膊一抬冲着那个方向“砰砰”打出两个射点，却不想引来了对方更加猛烈的火力……地窝子被压制得死死的。 崔宇峰目光瞅了瞅身后，近距离好像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了……这下该怎么撤？ 崔宇峰明白，没有可利用的地形再拔脚跑的话，背上不晓得会挨上多少枪子儿。 崔宇峰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双手把枪端在手里，打算等对面的人靠近，跳起来对射来一个同归于尽！ 耳边能清晰地听到皮靴踩在碎石发出的声响了，枪声也越来越近，地窝子旁边尽是“噗噗”作响的着弹点。又近了…… 第60章 绝地求生(二) “砰！”耳边传来一声枪响，这一声枪响和ak步枪的声音明显不一样，尖锐、刺耳。崔宇峰眯了眯眼，脑海里搜索着自己的熟悉的枪械……好像是95式狙击步枪的声音。 “砰！”又是一声枪响。对面一阵聒噪，崔宇峰明显感到身边的着弹点稀少了许多，武装分子明显开始骚乱起来…… 崔宇峰一喜，是解放军！这山上有狙击手！ 崔宇峰抽空快快瞅了对面一眼。左侧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三个人已经倒下了两个，脚朝上，头朝下翻身倒在地上，手里的ak扔得老远，头上汩汩地冒着鲜血…… 崔宇峰心潮起伏，有救了！眼梢瞄过左侧高地，大约500米处，白雪和灰色山石的斑驳颜色中，两个身披土灰色吉利服的身子在蠕动……一根乌黑的枪管露出半截，正在做精准射击。 “砰砰砰！”狙击枪连续射击，弹无虚发，枪响必定倒下一人。对面的武装分子阵型大乱……各种呼喊怪叫。他们开始退却了。 崔宇峰大喜。这可是绝地逢生了。 崔宇峰连忙跳出地窝子，匍匐着爬向自己的登山包。 边境线激烈的枪声响起，95自动步枪、机枪……5.8毫米子弹的突突的射击声格外亲切。是大部队来了！崔宇峰往山下一看，奇怪，山脚下的巡逻队官兵还在爬山呢，支援的兵力哪来的？ 崔宇峰举着手枪奔跑到自己原先那块巨石旁边，趴下身子一看，不得了。大约一个排的解放军官兵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牢牢地扼住了武装分子的退路。各种火力泼水似的，顷刻间瓦解了武装分子的反抗。 还有些武装分子想往前跑，又顾忌崔宇峰在前面阻击，像无头苍蝇一样欲走不走的时候，被上山的狙击手和崔宇峰的手枪两边一阵交叉射击通通撂倒……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五六个武装分子在距离边境线500米的地方跪在地上缴枪投降，山道上一路的尸体逶迤，现场被击毙了十来个。 崔宇峰此刻完全明白了：自己误打误撞进入了一次解放军的设伏战！巡逻队故意离开，引诱武装分子深入国境，狙击手位置负责观察、监视敌情。突击的主力则埋伏在预定位置，等待观察哨位发现敌情便来个瓮中捉鳖…… 可是，自己这算什么身份呢？平白无故当了一次诱饵？不，不算！崔宇峰心说，没有坏他们的事情就算好了。否则，自己又闯下一个大祸。哎！这秘密任务执行得…… 崔宇峰靠着自己的登山包，坐在地上发呆。两把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举起手来！” “不要做任何反抗！老实点，枪！交出来！” …… 崔宇峰被两个兵带到一个军官面前。崔宇峰一看，是个中尉，目光锐利，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点儿高原红。在他身边，兵们忙着打扫战场，收集武装分子带过来的大包小包，一片欢欣忙碌，嘻嘻哈哈的。 旁边的狙击手扛着枪走到中尉身边，说：“就是这个小胡子，估计是哪个派别的武装分子搞黑吃黑，身手了得，一个人对付一大帮人，打得有板有眼的。他什么时候潜伏的我都还没看出毛病，是个老手。” 观察手也走了过来：“副连长，现场我没有录像，我要录下来，这个家伙的战术动作可以当成步兵教科书了。” 中尉冷冷地盯着崔宇峰，手里把玩着那把92式手枪。——这是解放军的制式武器，只不过没有枪号，枪号部位被打磨得丝滑光亮，看不出这枪支来源。 “会说汉语吗？”中尉冷峻地问道。 我去，把自己当成少数民族武装分子了。 崔宇峰用纯正的普通话说：“会。” “这枪哪儿来的？” 崔宇峰喉结滚动两下，说：“口令。” 嗯？中尉死死地盯着崔宇峰，一头雾水。 崔宇峰补充道：“中尉同志，我问你口令。” 中尉正待发火，一个士官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语气掩饰不住兴奋。 “副连长，抓到大货啦！”那士官指了指满地堆砌得整整齐齐的大包小包：“全是鸦片，酸臭得不行。怕有几百斤呢。” 身边的士兵们个个绽开笑脸，望着带头的中尉。 中尉脸上止不住扯出一丝笑意，他娘的妥妥的一等功跑不掉了。 看到眼前留着一圈胡子的崔宇峰，中尉脸儿又板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口令？” 崔宇峰只好说：“我接到的口令，黎明。” 中尉瞬间脸色变了，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的口令，曙光。是自己人？” 崔宇峰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人！” 中尉打量了一下崔宇峰：“对不起，我想知道你的口令谁给你的？” “指导员钟利民同志。” 中尉和狙击手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观察手说：“应该没错，这家伙的战术动作是步兵标准作业，和我们是一家的。” 中尉笑了：“你胆子好大。想过后果吗？没我们包抄你可悬了。武警还是陆军的？” 崔宇峰知道自己又要暴露了，叹口气说：“战友，别问了，我执行秘密任务。” “你要去哪里执行任务？”中尉下巴指了指阿控边境方向，“那边？” 崔宇峰笑笑的没吭声。 中尉看了看堆成一堆的大包小包，大嘴咧开：“没有你误打误撞强行阻击，收拾这帮人我们恐怕少不了会有伤亡。你击毙了好几个武装分子，协同我们缴获了大批毒品，一等功跑不掉。不想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么？” 崔宇峰微笑摇头。 这边打成一锅粥，阿富汗边境政府军那边终于来人了，七八个穿着迷彩的阿富汗军人腼腼腆腆地扛着枪出现在界碑处。 狙击手说：“狗日的，饭搭子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打完他们就现身。” 一旁打扫战场的官兵们哄堂大笑。 中尉看了看界碑方向，说：“战友，你的秘密任务我不好过问，谢谢你这次参与战斗。你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尽管说，交代给他们就行了。”中尉指了指狙击手和一旁的士官，然后说，“我要去那边处理一下。” 崔宇峰说：“你忙吧。” 中尉把手枪塞给崔宇峰，走了，一边走一边和阿富汗那边挥手打着招呼。 “帮我补给一下弹药。谢谢。”崔宇峰冲着狙击手和士官笑了笑。 …… 陈致中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简报，一直没说话。 刑侦总队队长老刘瞅了瞅，说：“怎么样？领导？没挑错人吧？” 陈致中干笑两声，放下简报，说：“这是不务正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咳，还行吧，没丢人。” 老刘说：“这还叫不务正业？干掉的这个团伙也是赫赫有名的武装贩毒集团，南疆那边盯了他们很久的。” “话是没错。”陈致中悠悠地道：“缴获的毒品不是‘飞钻’，是粗加工的大烟膏，离我们要找的正主儿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第61章 皮包公司 滕书铭总经理在他的房间里开会。会议的议题是如何在阿富汗开展商贸业务，以及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 滕书铭说，当年的东润集团，依靠两条小黄鱼发家，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国有大型集团。现在，该是我们龙腾公司复制先辈荣光的时候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发扬集体智慧，在阿富汗这个重要的中亚隘口开疆拓土。 首先，我们要在喀布尔这个文化经济中心注册设立一家公司，第二大城市坎大哈那边成立一个分公司或者办事处，一南一北，牢牢占据阿富汗经贸领域的制高点，形成涵盖全国范围的有利的战略态势。 毒贩要抓，生意要做！咱们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不能浪费纳税人的钱。 我这几天呢，已经和大使馆商务参赞接上了头。当然，还是以民间商人的身份。大使馆商务参赞对我们来阿富汗的商贸行动持肯定态度。参赞同志表明，必要时他会给中国企业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老莫问，能提供什么支持？ 滕书铭说，政策咨询和精神上的支持。 老莫说，那这话等于白说。 滕书铭没有受老莫影响，继续道，注册公司的事情，着落秘书白如雪同志和莫主任去办理。因为坎大哈那边在打仗暂时不能去，我们还在等小崔，所以，明天我带着大伙儿考察一下当地市场，拜访这边的“中国商品贸易中心”的几个浙江老板，据说他们生意做得很不错，和他们聊聊，交交朋友，以获取第一手信息。必要时，也可以就一些具体项目谈合作…… 滕书铭说话口气很大，但总感觉不太令人踏实，有一种浓浓的皮包味儿。白如雪问，滕总，我们有多少流动资金，能做多大的生意，您好歹给大家交个底儿呀。我和老莫出去办事也心里有数。 滕书铭说，注册资金不是800万吗？很有实力的公司。 成名是会计。成名说，滕总，注册资金是认缴，还不是实缴，我现在公户上只有4万美元。 对，就是4万美元！滕书铭说，这就是我们的原始本金。 我去……这么大个公司才这么点钱。白如雪说，滕总，这4万美元能干啥？ 滕书铭说，经费紧张，我就这么点儿资源。别小看这四万美元，比两条小黄鱼的价值只多不少。我们的先辈可以用两条小黄鱼搞成一个集团公司，我们也是可以滴！ 再说了，我们在阿富汗做商贸，还没有到投资建厂添置不动产的时候嘛。阿富汗人要什么商品，他们得出订金，甚至全款；中国那边发货，我们可以开信用证，也可以赊账……4万美元完全够了，左手收钱右手出钱嘛，我个人认为啊，还有得多呢。 白如雪说，那滕总您是准备过来开皮包公司了。 滕书铭说，话不能说那么难听。这年头，信息差才值钱、头脑和智慧才值钱。我们要充分发扬主观能动性，要善用头脑去赚钱。哎，如果上面随便就给几百上千万的，那还能用得着我们出马吗？随便派几个人出国都能成立公司做大生意，大把国企在境外活动…… 老莫瞅了瞅陈莉成名几个人，心说，这他娘的碰上个大忽悠了。看来以后钱得省着花……唔，幸好队里还有白如雪这个小富婆，要不然跟着老滕混凶多吉少，要饭回国都说不定。 滕书铭给大伙儿打气，说，你们别纠结钱不钱的，有我呢。真到了那一步，我想法子都能搞钱。 滕书铭看着白如雪。 白如雪说，别看我，我的钱不会捐给皮包公司的，我的钱是用来吃喝的。 滕书铭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老莫说，滕总，我知道出国做生意都免不了会有一个试错的过程，您这4万美元给我们试错还差不多。 滕书铭宽厚地笑笑，莫主任，你说的是普通人，他们会试错。我是谁？哼哼。滕书铭忍了忍没继续吹嘘自己。 老莫心想，唔，这大忽悠是干情报出身的，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个间谍……莫非他真有空手套白狼的法门？ …… 会议进行到尾声，滕书铭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 滕总经理打算买个车开开…… 早在两天前，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滕总经理率众穿行在干热如火炉的大街上的时候便发出了这个倡议。 滕总很胖，胖子一般都怕热。人一旦怕热，满大街的烤羊肉、烤鸡顿时没那么香了，很影响胃口，影响了胃口继而会影响健康。 ——大热天的，开个车逛街该有多好，车上有空调呢。 滕书铭说，公司要搞个车代步，以后开车去坎大哈办事也用得着，大伙儿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啊？ 滕书铭的倡议立马得到了大家的附议，都说好。白如雪特别积极。白如雪说，开公司没个车怎么行？没面子。坐出租车次次要和人讨价还价，还老是被宰，不划算。 会议结束时，众人愉快地对买车这个决议达成了一致。 于是乎，第二天下午，滕书铭带队去喀布尔最大的二手汽车交易市场买车。 喀布尔的二手车市场很大，在喀布尔市郊一个大广场，一个坐落在峡谷中间的平地，地方略有些偏僻，上万平米的广场上二手车店起码有个几十家。 滕书铭的意见是实用为主，不掉价，不浪费。不掉价的意思是挑一款出去能充当公司门面的车，略有些档次；不浪费呢，这车以后还能卖掉，实在不行扔掉也不心疼。大致8千美元预算范围。 大伙儿都说好。 广场里大多是日本车、美国车、德国车，还有少量韩国车。 大巴、皮卡、轿车应有尽有，车型从高端的雷克萨斯460，奔驰s一直到20年前的老款花冠、韩国大宇……甚至还有些磕碰得连车标都看不出的老款车也摆在外面出售，500-1000美元，给钱就开走。 一群人看得眼都花了，挑来挑去，滕书铭挑了一款老款奔驰s，10多年车龄，外观还没太多瑕疵。车行的销售员开价1万美元刚好给滕书铭砍价砍到8千美元。 老莫、陈莉和成名都没意见，但是白如雪不同意。 白如雪看中一台二手的七座丰田陆地巡洋舰， 08年的车。车况好，内饰新，公里数才10万。最让白如雪心动的是，这台车是加装了钢梁、绞盘和底盘护板的防弹车！开价才5万美元，也不晓得以前是哪个阿富汗土豪或者小军阀的座驾。 白如雪说，这个车，这个配置，如果拿去国内起码得上百万人民币。还有，这车防弹，大伙儿关键时刻能保命。 滕书铭说，超预算了，不行。 白如雪说，我掏钱还不行吗？你拿8千美元给我，我最多出4万2。 滕书铭说，要买你全买了就是，干嘛还要算计我那8千块？ 白如雪说，公是公，私是私，我拎得清。 成名非常认同白如雪的意见。成名说，防弹车当然比老奔驰安全，还有，鬼子车空调都很猛，坐起来舒服。他坚决支持白如雪同志的意见，反正滕总的8千块铁定是要支出的。 有防弹车开当然好，滕书铭装模作样和白如雪讨价还价一番，终于把车定了下来。 阿富汗人卖车猛得一批，不需要任何手续，拿出护照填个表就表示这车加满油就可以开走。 滕书铭和白如雪几人大乐。 第62章 办证受阻 滕书铭老谋深算，办事稳妥。买车之前他就了解过当地政策：在阿富汗开车使用中国驾照必须还要到当地警察局办一个“国际驾照翻译认证件”，没那个东西开车会被警察罚款，一路查一路交钱，极其的不划算。 买车之前，滕书铭就指派总经理秘书白如雪搞几个“国际驾照翻译认证件”。白如雪到了警察局却被告知，你们都没有买车，也没租车，办什么认证。最后事情没办成。 现在车到手了，是时候办理驾照认证了。 老莫开着车去警察局办证。滕总不屑于和当地的小警察打交道，他带着陈莉去“中国商品贸易中心”找浙江老板吹牛，让老莫带着成名和白如雪去办证。 老莫自知自己的二杆子英文派不上用场，便把车停在警察局门外和成名吹空调，让白如雪进去办事。 白如雪兴冲冲地进来警察局办证，没想到出了点问题。 和白如雪打交道的是个小胡子警察。 小胡子警察说，中国人先买车再到警局做驾照认证，已经违反了当地交通法规，得罚款。 白如雪奇怪，当初说好的没车不给办，现在有车了来办怎么就违规了？ 那么，到底是先认证还是先买车呢？白如雪气呼呼地问小胡子警察。 小胡子警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和和气气地告诉秘书白如雪，罚2万阿富汗阿尼就好了。阿尼是阿富汗的货币，1块钱人民币大约等于9.6阿尼，中国为了便于计算，四舍五入，大多用1块等于10块的概念粗粗换算。2万阿尼那就是2千块人民币了。 好家伙！阿富汗这个国家穷得掉渣，一个普通人月薪才3、5百人民币，高级白领月薪才2千人民币左右，这一下就去掉一个高级白领一个月工资。 钱不是问题，而是被人耍了，这才是要命的。白如雪气得够呛，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瘪？ 白如雪的对手小胡子警官英文溜熟。 白如雪可没惯着他，英文、乌尔都语、夹杂着几句普什图语喷涌而出，牢牢揪住小胡子警官不放，非得让他给个明确的态度。 白如雪用英文吼着：“警官先生，请回答我，到底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办公室围观的几个警察哄堂大笑。 小胡子警察腆着脸：“尊敬的中国女士，先有蛋还是先有鸡，这取决于您的态度，只需要2万阿尼，你可以自己决定。” 白如雪当然知道小胡子警官的目的：“你这是索贿敲诈，是故意刁难！” “您要这么说我们就不能愉快谈话了。”小胡子警官双手一摊，“女士，您不够理性，请你的男同事或者您的丈夫来和我谈吧。” 阿富汗社会男女极度不平等，看得出来，小胡子警官只是出于白如雪是个外国人才保持礼貌。 白如雪手一挥：“我要去你们上级部门投诉！” “请便。”小胡子警官丝毫不惧，“你还想办理手续吗？如果不想办的话请离开。” 啊，他妈的……白如雪气呼呼地飙出一句粗话。小胡子警官好像没有听懂，依旧面不改色。 就这会儿，老莫带着成名走了进来。 他在警察局门口的车上吹空调，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白如雪出来，怕她碰见什么问题。 “怎么回事？”老莫看着眼前这个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白如雪忍着火气，用中文把来龙去脉粗粗讲了几句，然后说：“他妈的，这个小胡子要敲诈我们2万阿尼。老娘咽不下这口气。” 成名这书呆子一听也怒了，大声道：“公职人员敲诈勒索无耻之尤！王八蛋！” 小胡子警官认真地盯着几个中国人，似笑非笑。 老莫走南闯北见过大场面的，哪里不清楚警察想搞钱？老莫上前两步，正待和稀泥，从警察局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生硬的粤语在说：“唔爆粗口啦，雷讲乜嘢佢地明啦。” 这句话的意思，你们别骂人了，警察懂中文的。 白如雪三个人一看，从楼梯上下来一个中年人，文质彬彬，眉眼和蔼，是个中国人。 那个中国人看了看三人，笑笑地走到老莫对面说：“这个差佬懂中文的，知道你们在骂他。” 噢，成名立马闭上了嘴巴。 白如雪拧着脖子：“骂了又怎么样？难道他们不该骂吗？” 中年人凝视了白如雪半晌，说：“我来解决吧。” 中年人拍了拍小胡子警官的肩膀，从兜里掏出几张美钞，用英文说：“是我的中国同胞，多担待。” 小胡子警官立马躬下腰身，含笑道：“谢谢尼克先生。你的同胞太凶了。” 原来这个中年人叫尼克。 …… 接下来的事情都办得顺畅了。小胡子警察三下五除二给白如雪办了几张认证，然后用流利的中文说：“美女，再见，欢迎下次再来。” 白如雪笑嘻嘻地粤语说：“傻仔都话咗你个死人白痴仔讲野唔仑得正……”这句骂人的粤语小胡子却听不懂了，依旧笑嘻嘻的。 中年人微笑着瞅着白如雪，眼神貌似很欣赏。 警察局门外，老莫和尼克握手致谢。 尼克和大家相互做了介绍。 原来，尼克姓张，叫张尼克，老家江西。来阿富汗七八年了。据他自己介绍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在阿富汗做商贸也做其它投资。张尼克深耕阿富汗商贸领域，和许多高级政府官员认识，和这警察局的大小警察都熟悉，局长是他好朋友。 今天偶遇老莫几人是他刚好和局长谈完事，下楼的时候碰见，见中国同胞被刁难，便出手帮忙解围。 老莫掏出几张美金要还给张尼克，张尼克笑笑地摆摆手，说，自己同胞别客气，几个小钱而已。 看到了老莫停在门口的陆地巡洋舰，张尼克说，好车，这车不便宜。 老莫说，就是个二手车，代个步。 老莫为人洒脱，看到张尼克出手大方，谈吐得体，而滕总的皮包公司要开张恐怕也得要结交一些关系，便热情邀请张尼克晚上一起吃饭。 张尼克微笑着说，可以啊，认识一些中国同胞也好，有生意做大家也是可以合作的。当下便交换了联络方式，约定了晚上去一家中国餐厅吃饭。 …… 回到酒店，刚好滕书铭带着陈莉也回来了。老莫几个人把下午在警察局遇见的事情向滕总经理做了汇报。 老莫说：“滕总，你看晚上这个饭局怎么样？” 滕书铭说：“可以。本来我也约了两位老板一起吃饭，他们没空，今晚正好会会新朋友。” 成名说：“滕总，我们做生意这么到处拉人吃饭，管用么？” 滕书铭说：“打听打听行情，有什么？几个饭钱，还不指定谁买单呢。” 白如雪说：“滕总，阿富汗骗子很多，我们这么四处出击，迟早碰到骗子。” 滕书铭干咳两声：“我特别会看人。我活了五十几岁，只有我骗别人，没有人能骗我。” 老莫撇撇嘴，他觉得这个皮包公司总经理总是吹牛逼放大炮，不可靠。气度比陈致中这种老鸟可差远了。 老莫想了想，有那么巧么？张尼克看起来好像人还不错。 第63章 路途偶遇 瓦罕河谷阳光灿烂。 崔宇峰隐匿在河谷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崔宇峰身后是一条清凉的雪山溪流，哗啦啦地流淌着，退无可退。距离他50米处的草地上围坐着八个阿富汗政府军士兵，他们正在野餐休息。士兵们在吃囊，一个汽油炉子汩汩地冒着热气，他们还在烹茶。一群毛驴闲散在四周吃草休憩。草地旁边堆砌着编织袋打包的各种物资。 崔宇峰碰到了阿富汗政府军的给养部队，也就是传说中的毛驴部队。 崔宇峰是不得已才走到山下河谷通道的。 瓦罕河谷7、8月份刮的是西风，风很大，从西往东沿着河谷猛灌，人在山脊上根本站不住脚，西风卷起山上的积雪由清凉变得凛冽，一点一点带走身上的体温。 崔宇峰冷得受不了，只得从山上下来，从低洼处往西走。这样不仅能找到水源，也相对暖和一些。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地人为什么一年四季一个袍子罩在身上了。走路下体漏空，易于散热，坐着不动的时候能保暖……人类真的好有智慧。 从河谷徒步有一个坏处：很容易和进山的人迎头撞上。但凡你想要走的捷径，正是大多数人也想走的捷径。这不，进入阿控荒原无人区才不到30公里，崔宇峰就碰上了这个麻烦。 崔宇峰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寸草不生。高原地区视线良好，只要站在高处，人在几公里范围活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情况没法转移。 士兵们叽里咕噜说着崔宇峰听不懂的语言，时不时爆发出呵呵的笑声。这些政府军士兵大多是北方的帕米尔塔吉克人。 干掉他们？崔宇峰悄悄瞅了瞅那边，8个人，92式手枪一个弹匣20发子弹，凭借自己的出枪速度，这么近的距离来个突袭理论上没有问题。 不好，崔宇峰想了想，见了活人就杀，这么一路杀下去得杀多少人？这里是阿控地区，有边防部队，干掉政府军士兵可不是小事。还是等等吧，等这些人吃饱喝足走了再说。 崔宇峰蜷回了身子，竖起耳朵默默听着动静。 士兵们吧唧吧唧吃着囊，喝着茶，温热的茶香气息和囊的气味儿随风轻轻飘过，崔宇峰也取了一块囊，掰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他此刻必须耐心等待…… 草地那边又传来一阵骚动，崔宇峰转过身子悄悄爬过去一看，我操，几个士兵从旁边的物资堆里拿出工具，居然开始在搭帐篷了，敢情他们要在这个地方过夜？崔宇峰一口囊差点儿把自己给噎住。 如此一来，情况就复杂了。就这么在这个地方猫一夜？ 不行，距离太近了，迟早会给他们发现。真给士兵们主动发现那情况就不妙了，鬼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善类？不能这么干等，眼下这个情况得采取主动措施才行。 想起前天晚上的伏击战……崔宇峰琢磨了片刻打定了主意，必须冒险一试。他把相机塞进背包，手枪检查了一下，故意露在腰间，登山包一背，手里拿着囊，一边掰着吃一边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四个士兵在搭帐篷，四个士兵围着汽油炉子喝茶，一时间根本没注意到有个人靠近。崔宇峰就这么若无旁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崔宇峰冲着大家“嗨”了一声，然后喊了一句：“色俩目！”，色俩目是内地穆斯林之间常用的问候语，意思是兄弟姐妹们好。崔宇峰只管喊，也不晓得他们听不听得懂。 崔宇峰径直走到那汽油炉子边盘腿坐下，把登山包一放，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东西。 搭帐篷的四个兵动作停了下来，齐齐望着崔宇峰。盘坐在茶炉子旁边的四个兵也傻傻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不管怎样，崔宇峰打开登山包拿东西的动作吸引他们的目光，还有，他别在腰间的那把手枪…… 几个士兵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手里的ak步枪，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兵们保持不动。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小胡子，看他打算干嘛。 崔宇峰漫不经心的拿出一本《古兰经》，又塞了进去，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那盖子就是水杯。 崔宇峰把水杯端了起来，冲着离茶炉子最近的一个大胡子士兵递过去，示意给自己倒点儿茶喝。 崔宇峰笑笑地用中文说：“谢谢，茶。” 大胡子士兵愣了愣，居然缓缓拿起茶壶给崔宇峰倒上。士兵们都没有持枪警戒的动作，对方只有一个人咯，而且这个身怀武器的陌生人那么随意放松。特别是崔宇峰有意无意亮出的那本《古兰经》，让大兵们瞬间明白了他的穆斯林身份。——塔族士兵都是穆斯林。 崔宇峰冲着杯子吹了吹气，轻抿了一口，说：“好茶，非常感谢。”一口热茶下去，崔宇峰知道，自己安全了，这伙军人不乱来的，待会儿只要忽悠他们就行了。 军士长冲着四个发呆的搭帐篷的士兵大声喊了几句，示意他们继续干活。然后瞅了瞅崔宇峰腰间的手枪，用蹩脚的中文说：“你，中国人？”军士长用手指了指东方。 崔宇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承认是中国人是有风险的，无疑承认了自己恐怖分子的身份，崔宇峰只会半拉子英文和中文，也是没法子。他在赌，赌这些阿富汗士兵和恐怖分子之间有着和谐的关系。倘若这些士兵神情不对有动手的迹象，自己便先下手为强。 崔宇峰赌对了，大兵们对他没有敌意。 军士长叽叽咕咕招手叫一个小兵过来，那个小兵估计中文好一些。小兵跑了过来。 小兵说：“兄弟，克克吐鲁克过来的？” 崔宇峰咧嘴一笑：“是的。” 小兵说：“兄弟，你们的人都死光了。你怎么还活着？” 呵呵。这伙人把自己看成前天那伙武装毒贩了，崔宇峰的目的达到。 崔宇峰放下茶杯，双手一托：“真主会保佑他们的。感谢真主，我还活着。” 几个大兵都纷纷摇头，止不住叹息。 军士长叽里咕噜一通，小兵翻译说：“我们长官说，你们最好别干这个了，中国是个很富裕的国家，我们想做中国人还没机会呢，我们生活在帕米尔高原西边，没那种好运气。” 崔宇峰嗯嗯地点头，是啊，这阿富汗士兵比恐怖分子明事理。 崔宇峰含含糊糊说：“你讲得对。” “我们长官问你叫什么名字兄弟。” 崔宇峰说：“兄弟，我叫马哈吉吉。”这是他哈扎拉人的名字。 小兵说：“我们这边抓到你们，送给中国解放军会有奖金。” 崔宇峰一惊。 “但是穆斯林不会出卖兄弟。”小兵继续说。 崔宇峰松了口气，我操，这小兵说话说半截，怪吓人的。边境线常年不得安生，原来是有这个梗啊。 崔宇峰试探着说：“我们不是给你们送钱吗？”崔宇峰不相信异国穆斯林之间的友谊有多么纯洁，没有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干？得套套大兵们的话，多了解下内情。 小兵把崔宇峰的话翻译给军士长听。军士长气呼呼地呱啦一通。 小兵说：“钱都给了长官，我们下面的小兵都没得钱分。” 果然，阿富汗政府军烂透了……难怪在克克吐鲁克边境伏击战阿富汗边防部队一直没露面，这个情况不晓得边防部队的官兵清不清楚，有机会得和钟利民掰扯掰扯。 崔宇峰喝了热茶，浑身热乎乎的，和大兵们寒暄两句，说：“你们还要在这里扎营，我得走了。” 小兵说：“马哈吉吉兄弟，我们长官问你去哪儿？” 崔宇峰心念一动，这些军人肯定知道武装分子或者毒贩在瓦罕走廊的窝点，瓦罕走廊阿控地区连绵300公里都是窄窄的峡谷通道，没有这些军人不晓得的地方。 崔宇峰信口胡诌，找了个自己认为可能隐藏恐怖分子的村子名字，说：“我的同伴都死了，我得回沙拉克村。” 军士长点点头，让小兵翻译，说：“你们这一次损失惨重，死了十多个人，沙拉克村又多了许多寡妇，回去有得你受的。” 大兵们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崔宇峰暗骂一声王八蛋，这些屌毛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得走了兄弟们！祝你们一路平安。”崔宇峰把腰间的枪撸了一下，登山包一提，站起来就要走，“谢谢你们的热茶。” “等等。”小兵又叫了起来。 第64章 相互试探 嗯？还有事？崔宇峰停住了。 军士长和小兵嘀咕了几句，小兵说：“马哈吉吉兄弟，你就打算这么走100多公里么？” 崔宇峰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小兵说：“我们长官问你，你难道不需要一只毛驴？” 我嘞个去！还有这个好事。有个小毛驴代步那简直不要太爽。崔宇峰想起自己看过的资料，阿富汗军队腐败得不行，唔，估计这伙大兵想卖一只毛驴挣点外快。 崔宇峰笑了：“多少钱？” “200美元兄弟。” “成交！”崔宇峰爽快地答应下来，掏出200美金递过去。他娘的，这荒郊野岭的，200美元简直不要太便宜。毛驴的价格在塔县李大哥和他讲过，国内成年毛驴批发价都得3000一头起步，还不单卖！看来李大哥的毛驴生意大有搞头。 军士长冲着身后几个大兵咧嘴一笑，又呱啦呱啦几句。 “你只有一把手枪，我们有akm突击步枪，要不要来一支？”小兵说：“赠送4个弹匣120发子弹。” 嗯？服务这么到位？崔宇峰说：“多少钱？”既然知道了沙拉克村是个毒窝，有一把akm在手那岂不是太妙了？崔宇峰瞅了瞅堆砌在草地附近的大包包，这是政府军边防部队的补给，少不了有武器弹药……这些家伙在顺路倒卖物资呢。 “你能出多少？” 崔宇峰想了想，美金还得留着有用场的：“人民币要不要？” 崔宇峰这句话军士长直接就是听懂了，面露喜色，干脆地回答：“要！” “1000块！”崔宇峰说。 军士长犹豫了一下，说：“新枪，能再加点钱么？” 崔宇峰替他算了下账，一共8个大兵，估计他是怕不好分钱吧，老子替你分了：“1600块最多。”唔，每个大兵可以分200人民币，这没得说了吧？ 果然，军士长露出笑容：“马哈吉吉兄弟，你是个痛快人。” 双方握手，然后热情拥抱…… 崔宇峰骑着小毛驴，得得得地在山道上小碎步跑着，大腿边的布袋里装着一把崭新的akm苏式步枪。 风小了，艳阳高照，浑身暖洋洋的。崔宇峰心情大好。脑海里蓦地跳出一首小时候唱过的儿歌：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上了去赶集…… 沙拉克村，马哈吉吉大哥要来啦！ …… 喀布尔的中餐馆餐厅。 滕书铭带领龙腾公司全体高管和张尼克一起吃饭。主谈人是滕书铭、老莫，还有个说话喜欢插嘴的白如雪。 陈莉和成名两个人不懂生意经，只在旁边细细观摩老大的江湖套路。 “……诸位，我的个人看法，塔塔迟早掌权，以北方联盟为首的政府军不堪一击。”张尼克喷出一口烟，“腐败，特别腐败。” “塔塔名义上只有7万人马，暗地里的老百姓都支持他们，塔塔的管辖地基本上全民皆兵，都听塔塔的话，完全自发。” “政府军呢，名义上有30万人马，一大半吃空饷，起码有百分之五十是幽灵兵，只有花名册见不着人的。大小军官都在吃美国人的军饷。据美国方面公布的资料，美国人在阿富汗投入的军费溢出40%，全部落入了政府大小官员的口袋……” “阿富汗每一个省的省长都是贪官，上上下下都贪污，这股风气由上至下，荼毒全民。结果，警察、医生、教师、公务员，无人不贪，无人不用金钱兑换利益。你们说，这样的情况，干得过塔塔吗？……” “你们知道吗？现在喀布尔的警察发工资都是美国人代发，直接打手机银行卡，让警察局自己发工资，又会被层层克扣……” 张尼克已经喝了三两伊犁大曲，话匣子打开，舌头愈发的利索。阿富汗禁酒，只有外国人在餐厅内可以少量饮用，连二锅头弄到阿富汗贵了10倍不止。20多块的简装版二锅头到了阿富汗中国餐厅卖200多，你还别嫌贵，不是经常有得喝。 滕书铭和老莫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地听张尼克吹牛。 白如雪说：“张总……” “叫我尼克。” “咳，尼克，你讲得对，喀布尔的警察我算是见识了，要钱不要脸。” “都这样。哎，不过，塔塔管辖的地头就不一样，没人敢乱来。”张尼克抿了口酒，“有人敢勒索游客，哄抬物价，故意刁难外国人，你从大街上随便叫一个塔塔，他都会带着武器帮你主持公道。人心所向啊……” 滕书铭微笑，他掌握的信息不比张尼克少，知道眼前这个张尼克没有胡说八道。 滕书铭和张尼克碰了一杯，说：“尼克，你觉得眼下什么生意好做？给老大哥一点启示？” 张尼克说：“这要看滕总您有什么主打业务了。你得先从你擅长的领域入手。很多人来阿富汗做生意都踌躇满志，觉得这个也可以做，那个也可以做，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很多钱是看得到赚不到的。结果，交了不少学费。” 老莫说：“我们现在还在做市场调研，先准备在喀布尔和坎大哈两个城市设立公司。先看看，也并不急着投入业务。” “办厂还是做转口贸易？” 滕书铭一口闷了一杯：“都可以。” 张尼克笑了：“你们两位要这么说话，那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都可以这话就是糊弄人的江湖套话。呵呵。” 这是个老手。滕书铭也笑了：“尼克，你不妨说一个你眼下想做的项目，我从我的角度看看能不能合作。然后我再说出我的资源，大伙儿碰碰。” 这也是个老手。张尼克瞅了瞅滕书铭胖胖的脸儿，心说，说话不露半分底细，尽让别人透底儿，就这样想来阿富汗找合作伙伴，做梦呢。 张尼克打着哈哈回避滕书铭的话题：“今天和滕总一行人认识，我很高兴。老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来日方长，日后用得着尼克的时候再说。看在同胞的份上我一定尽力。来，还是喝酒吧。” 白如雪把酒杯一端，说：“尼克，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情我还得谢谢你。干一个。” 张尼克露齿一笑：“能为丁小姐解忧，我很荣幸。”白如雪身份特殊，她的全套证件陈致中已经给她重新做了。征求白如雪的意见，白如雪就说用丁秋芸的身份好了。此刻，她又成了崔宇峰的初恋丁秋芸。 滕书铭想了想，自己来阿富汗拜码头找商机，老是捂着也不好，能透露一点就透露一点吧。 滕书铭轻咳两声，说：“尼克，我这个公司业务范围很广，基本上什么生意能都沾上边儿。我在国内做建材做特种钢材比较多，不晓得这种生意在阿富汗有没有门路。” 噢？张尼克语气明显有些变化：“真的？” 第65章 相互试探(二) “当然是真的。”滕书铭面不改色，“高合金铬钼钢、耐热钢、电热合金钢，我都做，建钢材也做。国内基建这些年搞得很红火，我建钢材做得很熟悉。” 张尼克说：“喀布尔中国商贸中心的浙江人也做这些生意，滕总和他们相比有什么优势？” 张尼克的问话非常老道，滕书铭点上一支烟：“他们能拿到军民两用标准的钢材吗？” 张尼克一听就知道滕书铭想要干嘛，微笑着说：“能。阿富汗南部塔塔需要的钢材都是中国人卖的。那帮浙江人胆子奇大，什么都敢干。恕我直言滕总，你要做钢材生意，就必须和浙江人竞争，你没有优势的话，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 “你所指的优势是什么？” “价格！”张尼克说，“中国人做生意的杀手锏就是价格，能把最紧俏的商品做成白菜价，干掉所有的竞争对手后独享市场。中国商人在海外做生意，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就是工业化带来的优势，没办法不牛逼。” “嘿嘿。”张尼克干笑两声，“滕总，你搞得到白菜价的钢材么？你搞得到，我乐意帮你牵线。” 这个张尼克看问题一针见血。滕书铭不由得认真思索他这番话。 滕书铭去了中国商品贸易中心，参观了那边林林总总的各种商品，和贸易中心一帮大佬有过交流。大家云里雾里一番谈话，表面透着客气，但是滕书铭敏锐地发现了这些浙江老板的精明和防范心态。他知道自己的钢材生意要顺利没那么简单。 当然，要从浙江佬嘴里刨食，滕书铭有一百个法子。例如，和海关打个招呼，找商检下烂药，甚至直接去国内源头厂家来个釜底抽薪，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民营企业也不容易呀……堂堂国安警察可不能干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滕书铭笑笑地问张尼克：“尼克，你和浙江常总那帮人关系怎么样？” 张尼克打着哈哈：“在商言商吧，就那种关系，没有利益冲突大家就是好朋友。” 张尼克的话很中听，也很实在。滕书铭说：“我没打算和同胞搞竞争，这样自相残杀便宜了外人。喀布尔注定将是浙江人的天下。” 滕书铭侃侃而谈：“不出意外，明年国内将开通一列中欧班列，从浙江金华发车直达中亚，金华的火车将会走新疆阿克苏别迭里口岸穿越中亚五国，从吉尔吉斯坦进入阿富汗到喀布尔。如此一来，物流成本会进一步下降，浙江人的生意将愈发的红火，不能和浙江佬对着干。” 张尼克颇有些惊讶：“滕总，据说这是小道消息，谣传都好多年了，您知道点内幕？” 滕书铭一笑：“我打包票，时间定在明年11月。尼克你有国内的生意，趁早搭上这条物流线。那边海关我有人，正常生意手续一律从简，优先发货。” 张尼克不禁对滕书铭刮目相看，这个胖子也是有来头的，对国家政策这么了解。 滕书铭之所以话题扯到钢材，是因为他想渗透到坎大哈、白沙瓦和阿富汗最大的制毒基地赫尔曼德省。那里是塔塔的老窝和小金库。 特别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的白瓦沙，有着“恐怖之城”的称号，三不管地带。也是塔塔重要的武器输入地和恐怖分子、武装毒贩的武器采购地。只有在那边扎根，才有机会查清楚蔡鹏飞集团以及其它贩毒集团毒源输送线…… 滕书铭说：“尼克，我这个人做生意呢，也有自己的原则。” “我只和赢家做生意，这叫顺势而为。如你所言，我也看好塔塔。北方政府倒行逆施，全民贪腐，丢掉江山是迟早的。” 老莫说：“对！美国人给谁发军饷谁倒霉。”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在座的几人大笑。 张尼克目光炯炯，说：“滕总，你的意思我大致知道了。今天头一回见面，大家虽然相谈愉快，但是要具体到生意上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我这边确实有几个项目构想，只是一些细节还未考虑成熟，过两天我准备准备，我们再约谈一下如何？” 滕书铭点头：“很好，尼克。和我做生意，资金什么的你都不用担心……” 滕书铭话一出口，白如雪、陈莉几人顿时大为佩服，4万美金的老本儿，说话底气十足，不愧是滕总啊。 “只要项目可行有回报，我们就可以干。”滕书铭意气洋洋，“在国家一带一路的总体规划之下，中亚市场必定成为中国商品的重要流通地，为进一步提升我国西部产业的升级，改善国内总体产业的布局提供有力支持。我们中国商人，必须高瞻远瞩，顺势导利。在这个宏大叙事背景下，我们有理由相信，我和尼克之间一定会有一个愉快的合作。” “啪啪啪”掌声响起。老莫和白如雪使劲拍巴掌，由衷的，不服不行啊。皮包公司在滕总的操持之下，大集团的气质简直呼之欲出。 …… 回到酒店，滕书铭在他房间开小会。 “你们觉得这个尼克怎么？”滕书铭剔着牙花子，“莫主任，你是领导，说说看。” 老莫说：“老道、油滑，是个成熟的商人。今天只谈了我们的一点底子，他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具体要看清楚这个人，我觉得等下次他开牌的时候再说。” “嗯，莫主任讲得对。”滕书铭说，“生意场上玩太极中国太擅长了。都是捂着自己的牌，先看别人的底牌。” 成名说：“滕总，我看这个尼克就是个掮客。” “噢？”滕书铭笑笑，“怎么说？” 成名说：“他打探我们的底子，就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其实他内心就是想找商机的，只不过故作高深，这个人是很滑头的。浙江人什么生意都能做，他如果有资源的话直接找浙江人对接不好么？” “理科生思维，很正确。”滕书铭夸了成名一句，“这个人是个掮客，做生意不愿意自己掏钱的那种人，喜欢融资，搞空手套白狼。” 白如雪说：“对！和我们一样。” 滕书铭白了白如雪一眼：“我们有四万美金巨款呢，真金白银。” 白如雪嘻嘻一笑，才四万美金，买台车还得蹭我的钱…… 陈莉若有所思：“滕总，这个张尼克明显就是个假名，他应该还有中国名字，我们如果能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就好了。” 滕书铭指头点了点陈莉：“侦察员思维，很好，口头表扬一次。” 老莫也赞同陈莉的意见，说：“可惜，没有现场拍下他的照片……” 嗯嗯，大伙儿都非常赞同，这是警察干活的基本流程。 滕书铭说：“同志们都讲得对。是得先做个背景调查。张尼克就是假名，或者是改了名的。我们得查查这个人的老底儿，知己知彼才好办事。” 成名说：“滕总，怎么查？” 滕书铭微微一笑：“拿纸和笔来。” 成名连忙到写字桌拿了一支圆珠笔和酒店用的便笺纸。 滕书铭皱皱眉头，拿着那支笔瞅了瞅，说：“勉强用用吧。” 众人不晓得滕总打算干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只见滕书铭胖胖的手指捏住那支圆珠笔，在便笺纸上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滕总的指头轻晃下笔飞快，描、抹、涂，各种动作行云流水。不到10分钟，张尼克的肖像栩栩如生出现在那张便笺纸上……画像中的张尼克眉眼平和，嘴角含笑，和真人丝毫不差。这简直就是顶级绘画家的素描功夫！ 围观的龙腾公司员工大为叹服！白如雪拍马屁：“滕总啊，您这个水平都赶得上画家啦！” 滕书铭矜持地笑笑：“好多年不玩的小把戏了，呵呵。还能入大伙儿的法眼把？” 开玩笑！滕总厉害啊！滕总不愧是……高人啊！白如雪硬生生地把“特务”两字咽了下去。 滕书铭把画像递给成名说：“传给家里，让他们查查，尽快把这个人资料发给我。” …… 第66章 孤身犯险 崔宇峰骑着小毛驴，得得得走在荒原上。 天气越来越暖和，河谷两边的草地一块一块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宽。时不时路边的草坡上出现几顶白色的毡房，还有骑着马儿悠闲观望的牧民…… 崔宇峰在驴背上看了看地图，快到萨哈德波洛格西尔村了。也就是说，自己已经穿过了最为凶险的无人区，顺利抵达阿富汗有人烟的区域了。 波洛格西尔村是个自然村，也不晓得是哪个年代慢慢形成的，不到一百户人家聚集在一个平坦的山谷里。四周的山峦层次分明，最上面是皑皑白雪，山腰却有了一些灌木丛，再到河谷平原，便如同塞外江南，有着平整的土地和清澈的溪流。 波洛格西尔村人迹罕至，能来到这个瓦罕走廊腹地的人要么是探险者，要么是游客，要么是本地人熟悉的吃断头饭的亡命徒。 崔宇峰的帽子在克克吐鲁吐被打成了窟窿，早没法戴了，但是身上的冲锋衣和牛仔裤让他看起来是介于亡命徒和游客之间的人…… 崔宇峰的毛驴慢慢接近了村子。那把折叠的akm装在毛驴上的布袋里，外人看不出来。 村里人不多，也没有别的游客，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骑着毛驴的陌生人。 崔宇峰注意到，波洛格西尔村居住着吉尔吉斯人、塔吉克人、普什图人，这是一个混杂居住的村子，这一点从村民的服饰中看得出来。 吉尔吉斯人和塔吉克人衣着明艳，有绣花、钉珠，各种配饰。头上的帽子也是花花绿绿有刺绣，女人没蒙面，没那么多宗教束缚。 普什图人的穿着要朴素一些，妇女穿黑色、灰色衣服居多，戴头巾。男人以长袍、坎肩和宽松裤子为主，头上佩戴着叫“斯塔勒”的头巾…… 简而言之，头上缠布的就是普什图人，也就是对哈扎拉人不太友好的民族。 不过，崔宇峰此刻没有感受到一丝的不友好。村民们见了他，笑笑地点点头，好像见怪不怪。女人们飞快地瞄他一眼便偏过了头。唔，阿富汗女人保守得很。 崔宇峰下了驴，慢慢在村路上步行。他读过资料，在村里骑马或者骑驴是一种不太受欢迎的行为。 天气越来越热，崔宇峰觉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怕有四五天没洗澡了，一身馊臭味儿直冲鼻孔。在高原雪山上没感觉，到了平原地区太阳一晒，那个酸爽…… 崔宇峰摸了摸自己的脸儿，估计也脏得不像样吧。 唔，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民宿或者旅馆住下，把自己好好打理打理，顺便休息一下，明天去那个扎洛克村走访。——扎洛克村离这里不远，才几公里。 崔宇峰牵着毛驴村里转了转，一家民宿的招牌都没看到，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这个浑身臭烘烘的人搭话…… 崔宇峰厚着脸皮和几个路人用英语打招呼，男人们笑笑地摇头，表示听不懂，女人们则低头不语，崔宇峰还没说上两句她们便红着脸走开了…… 倒是身后不晓得什么时候跟了几个拖着鼻涕泡子的小孩，嘻嘻哈哈冲着崔宇峰直乐。 崔宇峰暗暗焦躁，这地方人情淡漠，不说是少数民族很好客么？ 崔宇峰牵着毛驴走到村口的小卖部，他想买点儿东西和老板套套近乎。 崔宇峰掏出一百块人民币，他想试试这玩意儿好使不好使。 崔宇峰指了指柜台边摆着的一排水，伸出一个指头，示意买一瓶水。 老板是个普什图人大叔，见了崔宇峰百元大钞，眼睛一亮，双手接过，递给崔宇峰一瓶水。 崔宇峰一看，上面英文写着crystal，科瑞斯特？本地生产的纯净水？ 老板笼着袖子，没有找回零钱。崔宇峰用英文说：“找零，请。”老板眨巴了一下眼珠子，又递给崔宇峰一瓶水。 咳，他娘的，一百块啊！这瓶水难道是仙水么，那么贵！ 英文老板听不懂，普什图语崔宇峰又不会说，只好用中文说：“找零钱啊老板。” 大叔指了指自己的商店都货物，嘴里叽里咕噜嘟囔了几声，见崔宇峰也听不懂，便又递过来一瓶水。 操你大爷的……崔宇峰一路来到安全区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这不是欺负人么？ 崔宇峰盯着普什图大叔，眼里有些火气。那大叔笑笑的，依旧眯着眼瞅着崔宇峰，一点儿也没有找零钱的意思。 崔宇峰用中文说：“你别太贪了老板。做人要厚道！厚道懂吗？” 老板又递过来一瓶水…… 崔宇峰终于怒了，把几瓶水往老板那破旧的柜台上一顿：“钱还我，不买了！” 老板依旧咧嘴傻乐着。 崔宇峰想起自己手里有个app，叫万能翻译官，里头好像有普什图语在线翻译……崔宇峰连忙掏出手机。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叽里咕噜。崔宇峰一看，一个塔族年轻人走了过来，冲着老板一顿凶。哎，这村里有好人，看样子是有人看不惯了。 年轻小伙儿和老板交涉几句，老板龇着大白牙和那年轻人辩解着什么…… 老板拿出崔宇峰给的那张一百块人民币，表情有些无奈。 年轻小伙儿一把抢过那一百块，递给崔宇峰，用中文说：“抱歉，朋友，老板的算术不好，他不懂换算人民币，不知道该找你多少钱。你要什么东西你只管找他拿就行了。” 终于来了一个懂中文的，崔宇峰高兴极了，一百块不一百块他都懒得计较了。 崔宇峰说：“是这样啊。那我不怪他。你帮他算账好了。” 年轻人笑着说：“一瓶水，我请你喝。你这一百块太大，他这小店找不开。” 崔宇峰心说，碰到好人了。崔宇峰把那一百块又递给老板，对年轻人说：“你让老板随便凑一百块的糖果零食，给这些小孩吃。”崔宇峰指了指旁边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孩。 年轻人固执地道：“不用了，朋友。波洛格西尔村的小孩不能惯坏他们，这个钱你收回去。” 真是好风气！崔宇峰只好说：“那我谢谢你了。” 年轻人问崔宇峰：“中国人？” 崔宇峰说：“是的。过来旅游。” “我叫艾力克，你叫什么？” “马哈吉吉。” “噢？那你也是穆斯林了？”艾力克瞅了瞅崔宇峰一脸的胡渣。 崔宇峰笑笑：“是的。认识你很高兴。” 艾力克和崔宇峰攀谈了一会儿，说，波洛格西尔村极少接待游客，没有民宿，因为来这里旅游的人不多，配套服务跟不上，以后估计会有的。来这里旅游的人都是自己搭帐篷或者开车来。 艾力克说，本来他可以邀请马哈吉吉兄弟去他家做客，但是家里房子小，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妹妹，不方便接待客人过夜，请见谅。 崔宇峰连忙说，理解理解。他知道塔族妹子不允许外嫁，相当避嫌。 艾力克指了指远处，说，3公里那里有个村子，叫扎洛克村，那个小村子风气很开化，可以留宿。艾力克打量了一下崔宇峰，还告诉他，扎洛克村边上还有温泉，那里可以洗澡，洗完澡收拾干净了，可以去村里找住宿的地方。 崔宇峰知道，那个村子就是经过阿富汗军士长确认过的毒贩待的窝点了。 崔宇峰说，那个村子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艾力克介绍，那里本来是个荒无人烟的小河谷。十多年前来了几个维族人、塔族人向政府买地在那边定居，聚集了十几户人，后来又有一些扎哈拉人去了那边，慢慢成为了一个村子…… 唔，那就应该是干脏活的人越来越多了……崔宇峰心想，错不了，那个地方成分复杂。 崔宇峰问，那个村子安全吗？ 艾力克笑了，说，安全得很，村里的人都很好，和波洛格西尔村风俗不一样，女人不蒙面面巾的。 崔宇峰决定听从艾力克的建议，先去泡温泉。 第67章 孤身犯险(二) 阳光依旧灿烂，风景依旧是很好。崔宇峰已经对高原风光有了视觉疲劳。他现在倒是怀念广深的花花世界，宾馆柔软的大床，酒店精细的美食和大街小巷满满的人间烟火。 这地方呆久了还是不适应，偶尔看个新奇还可以。多少城里人渴望避世修行，真让他们来这苦寒之地定居恐怕熬不过十天半月。 崔宇峰牵着毛驴，浑身臭烘烘的……冲锋衣的领口里蕴出一丝丝的馊味儿直冲脑门儿，太阳晒得头发根儿痒痒的，痒得直挠头。崔宇峰心说，再坚持10天不洗澡，自己可能就习惯这个味儿，彻底本地化了。 行走了几公里，拐过一个山弯，一大片桦树和冷杉林子掩映着一个村庄。崔宇峰停住了脚步，这应该是扎洛克村里。 毒窝啊……崔宇峰呼吸粗重起来。伸手摸了摸毛驴旁边的布袋，里面硬邦邦的一块，枪在。 大部分人想象中的毒窝，应该类似电影电视剧里头的场景：村口有岗哨、了望台，有持枪游弋的武装分子，门口堆着机枪掩体，居民面容阴鸷、凶狠，面对陌生人随时保持警惕…… 其实，那是给影视剧误导了，大部分偏远地区的毒品重灾区和乡下菜市场没有什么两样。 很多当地的淳朴村民根本不在意自己干的是丧尽天良的勾当，只是把制毒、运毒贩毒当成一种朴素的谋生工作。 崔宇峰细细凝视了片刻，村子里好像有人走动，有靓丽的袍子、灰色的袍子偶尔晃过，还有跑来跑去的小孩。 耳边闪过艾力克的话：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好…… 真的很好么？崔宇峰可不敢马虎。眼前的场景让崔宇峰想到自己在云南执行任务的经历。当年，翻越丛林，潜入那些边陲村落，也是这般的平静祥和，一切凶险、阴暗都隐藏在鸡犬相闻的田园乐章中。 村子旁边一小溪流，白雾弥漫，热气升腾，蒸熏着溪边灰色的岩石。那里就是温泉了！崔宇峰舔舔嘴唇，浑身开始发痒。 崔宇峰牵着毛驴来到温泉旁边。 一条小溪流不晓得从哪里流淌到这个村子，小溪蜿蜒冲刷着岩石，形成一个个冒着热气泡的水洼，大大小小，有十几处呢。 还等什么呢？崔宇峰瞅了瞅村里，没人出来。管他呢，先洗洗吧。 崔宇峰取下登山包，拿出换洗的裤衩和小背心、小肥皂……崔宇峰脱下靴子，一股浓浓的臭味儿熏得自己差点儿呕出来…… 犹豫了片刻，崔宇峰三两下脱了个精光，走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边，用脚丫子试了试水温，温度大约40多度，正好！ …… 崔宇峰躺在温泉池子里，头靠着一块温热的岩石，浑身恍若飘荡在云端，崔宇峰微闭着眼轻手轻脚地开始浑身揉搓……他娘的简直不要太舒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宇峰想起自己的小毛驴，转头一看，小毛驴啃着青草，慢吞吞地走出好几百米了。想着自己晾晒的衣物恐怕也快干了吧。正打算起身，崔宇峰身子一转，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盯着他看。 是个女人！黑色的罩袍，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 崔宇峰一惊，缓缓缩回水里。两人对视片刻，那黑袍女人盯着崔宇峰看了会儿，悄悄地转身，走了。 崔宇峰松了口气，不会犯什么禁忌吧？ 在温泉池子泡了片刻，崔宇峰又缓缓站起来，他打算穿衣服了。 谁知道小毛驴那条路边又出现一个灰色袍子，灰袍子慢慢地朝着崔宇峰走了过来……还是个女人！ 崔宇峰只好又坐回水池子。 灰袍子在岸边又瞅着崔宇峰，静静地伫立着…… 崔宇峰满脸通红，——这怎么回事？不是说穿袍子的都很保守么？ 幸好，灰袍子又慢慢走到村口去了…… 崔宇峰心想，莫非这个温泉是女人洗澡的地方？来错地方了？ 不行，得赶紧起来。崔宇峰待那女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立马腾身跳起，赤条条地就想往岸边跑。 谁想另一边路口人影晃动，又来人了！ 我去！崔宇峰“噗咚”一声又跳回池子里猫着。这洗澡洗得…… 来的是个男人。崔宇峰心里终于放下一块石头，男人看男人，总不会有问题吧？ 男的穿着打扮却不是普什图人，头上的花边帽子倒是有点像吉尔吉斯人或者塔族人。 那男的走到岸边，又盯着崔宇峰看，表情平静，看不出恶意。 崔宇峰双手捂着下体，尴笑两声，用英文说：“兄弟，我要上来，可以吗？” 男的望着崔宇峰没说话，好像听不懂英文。崔宇峰用手指了指自己晾晒在岸边换洗的衣服，改用中文说：“朋友，我，要穿衣服。” 那男的听懂了，用古怪的中文口音说：“朋友，你可以穿衣服。” 崔宇峰心说，老子穿衣服，你出于礼貌也得背过身子才行呀，男人盯着男人也不是很好吧？ 那男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崔宇峰，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崔宇峰无奈，只得飞快地跳了出来，当着那男的面胡乱地把衣服换上。冲锋衣还没有干，草草收拾了一下，塞进包包里。 男的没有走，而是问崔宇峰：“中国人？” “是的。” “来这里干什么？” “旅游。”崔宇峰连忙补充一句，“我正打算找个住的地方。” 男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表情很和善：“我们村里有民宿，可以住。” 崔宇峰还给他一个笑脸：“朋友，我没有做错什么吧？” “哈哈哈！”男的豪爽的大笑起来：“村里有人告诉我，说有陌生人闯入我们扎洛克村，我特意过来看看，看来你是无心之举。” 崔宇峰眼角一瞥，看到了这男的腰间有一把手枪。唔，是毒窝，他们的警惕性很高。 “朋友，这是女人们沐浴的地方。男人沐浴在那边。”他指了指小溪的上游。 我操，果然自己没猜错。不过，刚才那些女人穿着袍子，怎么洗澡？穆斯林恐怕不会这样随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吧？ 男的似乎看出崔宇峰疑问，笑着说：“我们村里的女人洗温泉，穿着袍子跳进去就行了。” 这么回事呀，崔宇峰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知道。” 男的问：“叫什么名字朋友？” “马哈吉吉。” “马哈吉吉？”男的瞅着崔宇峰一脸的胡渣，说，“中国新疆人？穆斯林？” “是的。” “马哈吉吉兄弟，我叫阿米尔。”阿米尔说，“欢迎来到扎洛克村，我会带你进去住宿。” 崔宇峰连忙收拾好包包，阿米尔打个口哨，路边跑出来几个小孩子，阿米尔冲着那些小孩子喊了几句，小孩们去牵崔宇峰的毛驴。 崔宇峰停住脚步，他怕小孩子发现他的枪。 见崔宇峰忤着不动，阿米尔说：“兄弟，你担心什么？扎洛克村里的孩子从来不动客人的东西。” 崔宇峰笑笑地没说话。 阿米尔说：“毛驴身上有武器？” 崔宇峰爽快地承认：“是的。有枪。”崔宇峰心说，瓦罕走廊的牧民遍地都是武器，说出来应该没啥吧？你也不带着枪？ 阿米尔说：“有枪他们也不会动，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有枪。见多了。” 第68章 孤身犯险(三) 跟着阿米尔进村，崔宇峰细细打量着这个“毒窝”，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村子。村里的房子大多是灰白色的石头搭着冷杉木材砌建而成，方方正正，整洁干净。 房前屋后种着桦树、沙棘树。虽然是个远离现代文明的村庄，但是看起来好像并不落后，比崔宇峰看到的波洛格西尔村要好很多。 村子大门进来有个小广场，里头还停放着一些越野车、皮卡，虽然很旧，但是在瓦罕走廊这个条件下算是非常阔绰的资产了。 村里的人口不多，几个穿着长袍的妇女在晾晒衣物，端着簸箕一样的东西走来走去，一串小孩子在广场上嬉闹。时不时路过的几个男人看到阿米尔，抚胸含笑点点头。一切和普通的村子无异…… 崔宇峰认真观察了一下村里的设施，看不到有变压器和电线，这里不通电，也没有机器的轰鸣声。只有一些屋檐上、村道树干上露出几个块太阳能板。 村里的空气很清新，没有制作罂粟作物那种酸臭味儿——这地方也不是制毒的村子。 崔宇峰想弄明白阿米尔是个什么身份，普通村民么？看起来不像。 崔宇峰说：“阿米尔兄弟，你是村长？” 阿米尔笑着说：“我不是，村长是我父亲，他是村里的大毛拉。我们这里不叫村长，就叫毛拉。” 唔，这个大毛拉应该贩毒头头了。 阿米尔把崔宇峰带到一间小院子。院子大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个一脸胡子的大叔。那大叔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腰间捆着一条皮带，皮带一看就是军用武装带，袍子撩动之间，隐隐露出里头的一把手枪枪套。 崔宇峰定定神，这个人又是个武装分子，得注意一下。 大叔见了阿米尔，单手抚胸致意，神情很是尊重。阿米尔看来在扎洛克村是个有身份的人。 阿米尔和那大叔嘀咕了几句，说：“马哈吉吉兄弟，这个院子你可以住，房间很干净。” 一个人住这么个院子，太大了。 崔宇峰说：“多少钱？” “不贵，500美元或者3500块人民币。我们不收阿尼。” 崔宇峰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价格是国内顶级五星级酒店的客房价了，还不贵？ 崔宇峰没有一惊一乍，他在想这个扎洛克村怎么回事？这种价格普通人哪里住得起？ 见崔宇峰没有表示惊讶，阿米尔比较满意他的反应，说：“你觉得怎么样？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说：“阿米尔，你们这民宿一年能有多少客人？” 崔宇峰没有说多贵，但是话里意思阿米尔听明白了。阿米尔说：“马哈吉吉兄弟，我们扎洛克村只招待有钱人，我们靠这个赚钱，穷人我们不会接待。穷人来投宿，我们会给他一块馕，让他们住村口边的大棚。” 阿米尔笑笑地看着崔宇峰：“马哈吉吉兄弟，你要住哪里？” 这不是废话么？崔宇峰说：“我就住这儿吧。” 阿米尔和那大叔叽里咕噜说了两句，那大叔喜笑颜开，好事，逮到一个优质主顾，连忙跑出去牵崔宇峰的小毛驴。 阿米尔伸出双手“啪啪”拍了拍巴掌。 旁边的厢房里出来一个蒙着脸的黑袍子女孩儿，低头慢慢走了过来。 阿米尔笑眯眯地介绍：“这是这个民宿的姑娘，她可以陪你。你可以随意享用她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一愣，嗯？还有行情？难怪收费那么贵。 崔宇峰忙道：“阿米尔兄弟，我不用这个。” “哈哈。”阿米尔大笑，“马哈吉吉兄弟，你怎么这么客气？这是你出钱应该享受的服务。” 崔宇峰说：“这个姑娘是……穆斯林吧。” 阿米尔说：“她们不算是穆斯林，是我们在南方买来的姑娘。”崔宇峰想起来了，阿富汗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民间买卖人口成风，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贫苦家庭的女孩儿…… 多年缉毒生涯崔宇峰知道一个真相：搞毒品买卖真正挣钱的是制毒、销毒的毒贩，种植鸦片的农民依旧很穷，骡子和骆驼们挣的则是辛苦钱，拿命换，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富裕。 这个扎洛克村的情况基本清楚了，是个专门搞钱的村子。这些村民定居在瓦罕走廊这个人迹罕至之地，就是靠接待“优质客户”，顺便帮制毒集团贩运毒品挣钱的。这是个骡子和骆驼的基地…… 那么，这边的民宿这么贵就容易理解了。扎洛克村的大毛拉，阿米尔的老爹，就是个妓院老鸨，兼“货运公司”的老大。难怪这村里的男人随身都有枪。 眼下这个姑娘怎么处理呢？崔宇峰有些伤脑筋。 唔，先打发走这个村少再说。崔宇峰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下小院子，说：“阿米尔兄弟，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姑娘留下吧。谢谢。” “哈哈。”阿米尔笑了，“马哈吉吉兄弟，我们这里的姑娘干净得很，也很听话，你一定喜欢的。” 崔宇峰瞅了瞅那团黑袍子，含含糊糊地嗯嗯了两声。黑袍子一直垂着头，连眼睛都看不到。 这时候，帮崔宇峰安顿毛驴的大胡子大叔进来了，手里拎着崔宇峰的那把akm。崔宇峰暗叹一声，这枪恐怕浪费了，白花了1600块。 阿米尔说：“马哈吉吉兄弟，你这个枪是从军队那里买的吧？” 崔宇峰说：“是，他们要卖，我随便买了一把。” “这枪我让人帮你保管，你离开的时候再给你好不好？” 崔宇峰无奈，说：“好。谢谢你阿米尔。”幸好，自己包包里还藏着一把手枪，关键时刻应该用得着。 阿米尔和大叔叽里咕噜聊了几句，阿米尔用手指了指崔宇峰，也不晓得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半晌，阿米尔说：“马哈吉吉兄弟，你先休息吧。让艾拉姆陪陪你放松一下。晚上我让艾拉姆做饭，我会过来和你一起吃饭。” 崔宇峰忙说：“你有事忙你的，不用管我。” 阿米尔转头对着那坨黑袍子叽里咕噜又是一通，黑袍子垂着头，嘴里小小声的道：“阿卡西……”声音清脆入耳，崔宇峰凝神一听，有点像乌尔都语。这个黑袍妹子难道是巴基斯坦人？ …… 崔宇峰脱了鞋子，拎着包包走进卧室，房间整洁干净，窗几明亮，铺着一层绛红色的地毯，床有点像北方的农村的大炕，铺着薄薄的一层毯子。崔宇峰把包包放下，一坨黑袍无声地跟了进来…… 崔宇峰坐在床沿，看着那一坨黑袍子，叹口气。 黑袍子静静地站在崔宇峰面前，呆了几秒，黑袍子抬起头来，一双浅蓝色的眼珠子瞅了瞅崔宇峰的脸儿。 从袍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伸手撩那黑色的面罩…… 崔宇峰一把抓住那小手，轻轻用英文说：“no。”崔宇峰知道，这面纱一撩起来，这黑袍妹子铁定晚上要睡这里了…… 第69章 雾里看花 艾拉姆身子一颤，立刻呆住不动，像一截木头。 崔宇峰挠了挠头，说：“你能讲英文吗？” 艾拉姆轻轻点头，又接着摇头，袍子里传出细细的声音，是英文：“我的英文不是很好。一点点。” “会中文吗？” 艾拉姆摇头：“我会普什图语和乌尔都语。” 好吧，崔宇峰用自己的半吊子英文说：“我，不用，不需要，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 崔宇峰的中式英文虽然表达生硬，女孩儿听明白了。 艾拉姆结结巴巴地说：“先生，阿米尔，会生气。”艾拉姆的英文水平估计和崔宇峰差不多。 艾拉姆说：“阿米尔先生他会，咔——”艾拉姆伸出小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kill me！” 崔宇峰吓了一跳，这么狠？ “真的？” 崔宇峰有些不相信。 艾拉姆虽然戴着面罩，但是崔宇峰从她蓝汪汪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口拙和惶惑。 艾拉姆想了想，嘤嘤着，用手比划，做了一个挨打的动作，然后抱着自己的双肩，眼里怯怯的。 噢，崔宇峰心说，好歹是个女的，活的，哪里说弄死就弄死？艾拉姆大概的意思是会受到惩罚吧。 时间还早，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崔宇峰泡了温泉浑身舒软，多日来风餐露宿，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看到了干净的床，第一直觉就想躺下去…… 崔宇峰瞅了瞅自己床，说：“艾拉姆，我，要睡觉了，要休息一下，我很累。你，先去忙别的。” 崔宇峰双手合掌，在脸颊边一靠，头偏了一偏做了个睡觉的动作，用指头又点了点门外……这么连说带比划，艾拉姆应该听得懂吧？ 艾拉姆懂了。 艾拉姆低着头走到旁边的衣柜，打开柜子门，拿出一件长长的棉布睡袍。是一件普什图人常穿的那种白色袍子。 艾拉姆走到崔宇峰面前，开始帮崔宇峰更衣。一阵女人的体味儿从袍子里隐隐袭来…… 崔宇峰一把拉住艾拉姆正在解开自己皮带的小手，“我自己来，艾拉姆，自己来。” 艾拉姆不解地望着崔宇峰，浅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眨巴着，她不明白这个面容粗犷的中国男人为什么那么斯文温和，和她以往接触的客人大相径庭。 穿越瓦罕走廊的男人无一不是野兽，来到扎洛克村享乐时放浪形骸，迫不及待，把村里的姑娘当成泄欲的工具…… 艾拉姆盯着崔宇峰的眼睛。 崔宇峰这袍子没法子换下去了。 崔宇峰手指了指门外：“艾拉姆，去，做饭。” 艾拉姆听懂了。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退了出去。 门一声轻响，客房的门关上了。崔宇峰紧走几步，试了下门把手，打上反锁…… 崔宇峰换上轻柔的袍子，仰天一躺，唉！终于能有个地方睡个囫囵觉了。不管咋样，先把精神养好，恢复体力后再慢慢探索这个神秘的村子…… 眨巴了两下眼珠子，一阵倦意袭来，崔宇峰沉沉进入梦乡…… 喀布尔的局势有些紧张。 酒店外的马路上时不时开过一台台悍马、步战车，强劲的马达声在夜晚都经常打扰旅客的好梦。 白如雪透过客房的窗户，还看到不少乘坐在敞篷悍马上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这些日子巡逻的警察和政府军士兵的数量好像比以往多了许多。 滕书铭带着大伙儿入住的酒店叫星级餐厅酒店，不算顶级，但是档次也不低，经理是个西班牙人。 西班牙经理很尽责，派了客服挨个儿拜访酒店客户，告诉客人不用担心，说是塔塔最近发动了两次针对喀布尔军用机场的袭击，有部分塔塔特务潜入喀布尔准备搞破坏，但是塔塔不会针对外国游客，这种紧张的场面过几天就会消失。因为喀布尔驻扎着美军和英军的重兵，塔塔打不进来…… 滕书铭稳如老狗，告诉大伙没什么好怕的。他说，以塔塔的实力要进攻喀布尔还不是时候，这是小小的侵扰，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龙腾公司的全体员工一切照常作息，不用杞人忧天。 不过，滕书铭最近还是不爽。为什么呢？成名向国内发回张尼克的图片后，得到的回复居然查无此人！ 滕书铭的房间里，大伙儿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白如雪泼冷水，说滕总的画，好看归好看，但那只是艺术，艺术家抓不到坏人。滕总的画卖几个零花钱还行，办不了事。 滕书铭被白如雪嘲讽一通，也不着恼，依旧笑嘻嘻的。 老莫说：“滕总，数据库找不到张尼克的资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 老莫断然道：“这个人整过容！不是小整，而是大整。” 滕书铭点头微笑，问陈莉：“你呢？” 滕书铭的话有考核的意味，陈莉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陈莉说：“我同意老莫的意见。” “我们现在的面部系统扫描，是通过脸部几何图点的串联形成验证的，只要做个脸部大整的，比如，垫过下巴、填塞硅胶、削过下颚骨就会欺骗系统。” “张尼克长期在国外生活。我怀疑他可能是个网逃分子，很懂得一些反侦察的手段。他必定去国外做了手术的。否则，一个成年的普通中国人，我们不可能没有他的资料。” 陈莉的语气很笃定。 这些公安刑侦技术的讨论白如雪可插不上嘴了。只得骨碌碌地看着几个体制内的人发表意见。 滕书铭又问成名：“你呢？” 成名瞅了瞅陈莉，说：“咳，这个，生物识别技术，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技术，从80年代开始……” 陈莉不耐烦地说：“说重点吧，扯哪儿去了都。” 成名说：“我不过是想在表达我的观点之前向大家普及一下生物识别技术的常识，这样有利于提高大家的认知。” 陈莉揉了揉鼻子。 滕书铭说：“闭嘴！你说重点就好。” “好吧。”成名扶了扶眼镜，“我建议，扩大系统容错率，进行多次修正、筛选、排查。我也觉得张尼克是有问题的，一个大男人凭什么整容？他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明星。” 滕书铭嘿嘿一笑。 白如雪说：“滕总，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滕书铭说：“行，那我就问问你的意见。” 哈哈哈。白如雪捣乱：“看你们这帮警察紧张得，男人就不可以整容么？想变帅一点有错吗？” 陈莉说：“你这是在抬杠了。” 白如雪不服气：“你们干警察的，逮谁怀疑谁，我讲的理由难道不成立么？我们家小黑如果脸上的疤痕不好看，我也会拉他去整容。” 陈莉翻翻白眼，她不想和白如雪磨嘴皮。 滕书铭说：“别吵吵了。现在说说我的意见。”滕书铭顿了顿，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同志们，没准儿我们这次来喀布尔来对了，打兔子搂草，一举两得。张尼克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得查！” “按成名的意见办，向家里通报情况后让他们抓住几点：籍贯江西、常年在国外。”滕书铭想了想说，“他整容后没有再入中国海关，所以我们的系统没有他的资料。张尼克应该更换了国籍，家里要扩大排查范围，让出入境管理局配合一下。” 滕书铭指头点了点白如雪：“白秘书，你还要多向陈莉学习，别老是瞎捣乱。” 白如雪说：“我又不是警察，我也学不来你们这个，我就会捣乱。” 第70章 虎穴入伙 崔宇峰鼻息间隐隐传来一阵幽香…… 猛然一睁眼，崔宇峰发现床边坐着一个高鼻深目，蓝色眼睛的妹子。崔宇峰立马翻身坐起，是艾拉姆，她还取掉了面纱。 崔宇峰情不自禁用中文说道：“哎，你……” 崔宇峰想说，你怎么进来的？眼睛看到地毯的茶几上摆着一串钥匙，崔宇峰没说话了。艾拉姆用房间钥匙进来的。唉！这妹子…… 艾拉姆脸上飞出两朵晕红，轻轻说：“要吃饭了先生，阿米尔先生要来了。” 夕阳红彤彤的映在窗户上，现在已经到了黄昏了。崔宇峰使劲揉了揉眼脸，这一觉睡得可太舒服了，也不晓得睡了多久…… 崔宇峰眼角一瞥艾拉姆，皮肤白皙，五官深邃，长得还行啊。艾拉姆脖子纤细结实的，袍子里似凸非凸的玲珑有致，看起来营养良好。这地方吃面食和牛羊肉，伙食应该很好。这妹子脱了袍子如果穿紧身衣服，体型不会差。 好吧，面纱摘了就摘了吧。崔宇峰心说，都这样了，再戴回去也矫情了。 崔宇峰从枕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没信号。 崔宇峰打算用翻译软件和艾拉姆谈谈，两个人的英文都不行，比划着说话费劲。 没有网络，崔宇峰只得把手机放下。 艾拉姆好像在猜测崔宇峰的心思，用磕磕绊绊的英文说：“先生，我，我的身体很清洁，没有病……” 嗯？崔宇峰有些尴尬，他知道艾拉姆在说那种事情。 崔宇峰用英文说：“艾拉姆，我们不是相爱的人，你不是我的妻子，所以，我们……不能……”那个词儿用英文说出来很硬很硬，崔宇峰半吊子水平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崔宇峰摇摇头，从床上搭下两条腿，先起床再说吧。 艾拉姆乖巧地从旁边拉过来一双拖鞋，半蹲着伺候崔宇峰穿鞋。 唉，白如雪都没有这样干过。崔宇峰心说，阿米尔家真会训练这些妹子。不挣钱都难。 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说阿米尔的声音：“马哈吉吉兄弟起来了么，要吃饭了。” …… 餐厅里，崔宇峰、阿米尔席地而坐。艾拉姆盘坐在一边。 餐厅就是一张毯子，上面摆着几个盘子。盘子里装的大面饼子崔宇峰认识，那东西和新疆的馕差不多，都是用面烙的，所不同的是，这里的馕个头大一些，薄一些，看起来有些干瘪。除了馕，还有两盘烤羊肉，一盘糊糊之类的东西，也不晓得是什么。 阿米尔做示范，娴熟地撕下一块馕，裹了盘子里一块羊肉，一捏一夹，丢到嘴里咀嚼起来， “试试？瓦罕高原的羊肉。”阿米尔嘴上的两边小胡子不停地嚼动，油光光的。 “这是煮鸡肉，蘸着馕吃的。”阿米尔捏了一块馕，在那盘糊糊上轻快地一抹，丢在嘴里。 崔宇峰有样学样，试了几口，鲜嫩醇香，果然不错。崔宇峰赞道：“好吃。” “要喝酒吗马哈吉吉兄弟，我这里有酒喝。”阿米尔说，“我不知道你的饮食习惯，所以没有先上酒。” 崔宇峰说：“谢谢，我不喝酒的。”崔宇峰怕自己不小心犯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米尔微笑：“你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阿米尔神情愈发亲切了一些。 艾拉姆殷勤地给两人斟茶。 崔宇峰用英文说：“艾拉姆，一起吃吧。” 艾拉姆低着头，使劲摇了摇。 “马哈吉吉兄弟，艾拉姆为你摘下来纱巾，她就是你的女人了。”阿米尔说，“在我们扎洛克村，女人吃饭在一边吃，不能和男人一起。” 崔宇峰哭笑不得，说：“阿米尔，我和艾拉姆萍水相逢，不能说是我的女人。” 阿米尔瞅着艾拉姆，艾拉姆飞快地瞄了一眼阿米尔，头垂得更低了。 “她不好看吗？还是不听话？”阿米尔脸色平静。 崔宇峰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米尔兄弟，艾拉姆很好……”这话该怎么说才好，如果说自己拒绝艾拉姆，这妹子会不会吃苦头？崔宇峰有些犯难。 阿米尔说：“艾拉姆干净得很。我们这里的姑娘常年洗温泉，身子都没病。” “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多找几个女人做老婆是应该的。”阿米尔说，“我让艾拉姆跟你好不好？她生下孩子，我们村里负责抚养，你不用操心。” 我去，扎洛克村还有这个习俗？阿米尔说话还那么直接，这简直太那啥了…… 崔宇峰咽下一口馕，说：“阿米尔兄弟，我就是个外乡人，承蒙你留宿，我不敢给你添麻烦。你的盛情接待我心领了。谢谢。” 阿米尔把手头的馕放回盘子里，抹了抹嘴唇上的两撇胡子，说：“马哈吉吉兄弟，恕我直言，你不是普通游客吧？” “你身上有武器，还带着新式的冲锋枪。” 崔宇峰不动声色：“瓦罕走廊到处都是枪，你不是说这里家家户户都有枪么？这不稀奇。” “呵呵。”阿米尔笑了笑，“你脱光了衣服洗温泉，我看到了，你的体格很强壮，身上有杀气，赤手空拳可以干掉几个普通人。我没有看错吧？” 崔宇峰掰下一块馕塞进嘴里，神情保持平静：“你也很强壮阿米尔，瓦罕走廊的汉子都不弱。” 阿米尔微笑，摇摇头，用手指了指东方：“你是那边的人。属于哪一方？” 自己这一口中文自然是那边的人，不过，“那边”这个词儿有多种含义，在瓦罕走廊这个地方，一是中国境内恐怖分子，二是中国警方军方，三是中国骆驼和骡子，四是游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冒充游客看起来好像有些牵强。 崔宇峰死鸭子嘴硬，笑着说：“阿米尔，我如果说我是中国游客，你信吗？” 阿米尔哈哈大笑。艾拉姆瞅着阿米尔，眼神有些不安。 崔宇峰暗自凝神戒备着。 阿米尔笑够了，说：“跟我一起干吧马哈吉吉兄弟，我很欣赏你。” 第71章 虎穴入伙(二) 嗯？崔宇峰一愣，这村少做事这么果敢？ “哈孜已经不成气候了，你们还想着投奔他吗？”阿米尔摆弄着手里的茶杯。 哈孜？那是个什么鬼？崔宇峰有点懵，可是又不敢打断阿米尔的话头，他怕自己一张嘴就露馅。 “我猜你的目的地是喷赤堡，你要去投奔哈孜这家伙。哈孜在中国境内招募人手，发美钞发人民币，花言巧语拉人入伙。呵呵。我每年会碰到不少你这种勇敢强壮的年轻人，带着枪，带着钱，风尘仆仆，赶去喷赤堡做着发财美梦。最后，活不过一年。”阿米尔伸出一个指头，重复道：“就一年！” 阿米尔说完，注意看崔宇峰的表情，他想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崔宇峰沉默，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崔宇峰眼皮子微垂，抿了口茶…… 见崔宇峰不置可否，阿米尔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决定趁热打铁。 “给你透露点讯息。我早些时候得到的消息，哈孜这一次在克克吐鲁克死了十多个人，被那边收缴了几百公斤货物，一败涂地。”阿米尔明显有些幸灾乐祸，“他要赔偿赫尔曼德大佬的货，砸锅卖铁都不够赔。据说这次出货价至少40万美元，市场价200万美元以上。哈孜这些年早就入不敷出，他这次要散伙了。” 阿米尔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恐怖分子？挺好！崔宇峰“噢”了一声，他很想阿米尔继续说下去。 “你还想去吗？”阿米尔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阿米尔兄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我还想了解更详细一些才能做出判断。” 阿米尔拍了一下膝盖：“很好！你是个聪明人。”阿米尔没有继续说关于哈孜的事情，而是问崔宇峰，“哈孜招揽你们去喷赤堡他承诺了什么？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米尔目光很关切，很明显希望崔宇峰不要回避这个问题。 崔宇峰只好信口胡诌，说：“派人给我送了5000人民币和800美元。”这是滕书铭给他申领的经费。 “他承诺我跟他干每年会有30万人民币以上的收入。”崔宇峰摸了摸鼻子。 “哼哼。”阿米尔冷笑，“你信吗？” 崔宇峰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他还告诉你升天见了真主，会来到天堂应许之地，那里有流淌着蜂蜜的河流，还有七十二个处女等着你，对吧？”阿米尔撇着嘴止不住冷笑。 崔宇峰干笑两声，没吭声。 “一年！马哈吉吉兄弟，你去他那里一年就见真主。哈孜只会拿这些话欺骗年轻人替他卖命。”阿米尔提到哈孜语气颇为不屑，“我不怀疑穆斯林的虔诚，可是哈孜他们干的这些事情不会有好结果。” “他们哪里会是解放军的对手？你来自那边，自然晓得解放军和武警的厉害。他们连美国人都不怕，还怕一堆拿着破铜烂铁的土匪？那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哈孜他们自己也越来越明白这一点。这些年他们活不下去了，没钱了。所以转行，开始和我们扎洛克村抢生意。” “你现在要去喷赤堡，干的就是我们这一行。懂了吧马哈吉吉兄弟！”阿米尔斩钉截铁地道，“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提醒你，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我不忍心看着穆斯林兄弟做无谓的牺牲。” 跟着你们干还不一样是把脑袋拎在裤腰带上？你们难道又是解放军和武警的对手？崔宇峰觉得好笑。 崔宇峰虽然不动声色，但是阿米尔仿佛猜到了崔宇峰的心思。 阿米尔说：“马哈吉吉兄弟，你跟我们干不一样。哈孜现在过不去这道坎，他要破产了，赫尔曼德的大佬不会放过他的。” “我们这里有女人，有土地有房子，有钱有枪。”阿米尔抓住艾拉姆的胳膊把她往崔宇峰面前一拽，“艾拉姆这样的女人你可以娶四个，只要你身体够好。这比你还见不着的七十二个处女要靠谱得多。” 阿米尔笑眯眯的：“你可以生一大堆的孩子，我们村里的大毛拉会把每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艾拉姆听不明白阿米尔说什么，怯怯地抱着茶壶不知所措。 阿米尔又叽里咕噜地冲着艾拉姆说了几句。艾拉姆垂头回了一串话，瞄了瞄了崔宇峰，脸上晕红。 “艾拉姆说了，她喜欢你。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人了。”阿米尔说，“艾拉姆向真主起誓，她只要跟了你，从今晚开始，任何一个男人碰她她会自杀。” 我嘞个去……崔宇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打断了阿米尔的滔滔不绝，崔宇峰之前看到的那个别着手枪的胡子大叔走了进来。胡子大叔走到阿米尔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话。 阿米尔皱皱眉头，站了起来，说：“马哈吉吉兄弟，我那边有些事情处理一下，稍后再聊。” 阿米尔交代了艾拉姆几句后，离席匆匆地走了。 …… 高原的夜色清冷，气温开始下降，崔宇峰拢了拢身上的袍子。 脚步轻响，艾拉姆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件羊毛褂子，贴心地帮崔宇峰披上。 崔宇峰有些感动。 “多大了？”崔宇峰问艾拉姆。 “十八。”艾拉姆盘膝轻轻地挪了挪，小猫一样偎在一边。崔宇峰瞧得有些心疼。这女孩儿真可怜，给人当成礼物随便送人……可惜，自己没那能耐搭救她跳出火坑。 艾拉姆如果生在中国，不知道是谁家父母的心肝肉肉，这个年纪应该在书声琅琅的校园上学，保不定是哪个男生的女友，在繁华的闹市逛街吃着零食，亦或是蜷缩在家里的沙发上没心没肺地刷着手机…… 崔宇峰轻轻一叹。 “马哈吉吉大哥……” “嗯？” “你，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 崔宇峰微笑，柔声道：“哪里不一样？” “我英文不好，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艾拉姆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大，“你是好人。” 崔宇峰沉默了两秒，说：“艾拉姆，请收回你刚才的誓言，我不会留在扎洛克村。你是个好女孩儿，你还那么小……” “马哈吉吉大哥，我爱你！”艾拉姆盯着崔宇峰，眼神很坚定，“我要给你生孩子，做你的女人。” 唉……崔宇峰使劲揉了揉额头。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有人开始争吵。最开始七嘴八舌的声音不大，到后面有人嗓门高了起来。 崔宇峰侧耳倾听，却一句都听不明白。 崔宇峰问艾拉姆：“外面在吵什么？” 艾拉姆歪着头听了一会儿说：“阿米尔在和人吵架。” “什么人？” “听不清楚，好像是因为钱……” 艾拉姆话音刚落，村口广场方向“啪啪”传来两声枪响，蓦地，噼里啪啦爆豆似的枪声响起。崔宇峰把袍子一撩，从地毯上跳起来，飞快地冲向自己的房间…… 第72章 虎口拔牙 崔宇峰拉开登山包，从里面翻出手枪，把两个备用弹匣往褂子口袋里一揣，握着枪就往院子门口处跑。他打算先到门口看看情况。 艾拉姆跟着跑了过来。崔宇峰抓住艾拉姆的双肩，说：“外面危险，你，呆在房间不要出来。听话！” 艾拉姆惊恐地点点头。 高原的夜空纯净无比，星河灿烂，即使是夜里，视线能见度依然很好，远处的皑皑雪山还清晰入眼。 扎洛克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广场方向枪声密集，是ak自动步枪特有的嘶吼。崔宇峰侧着身子倚靠在院子门，露出半边脸观察广场那边的情况。 两台越野车被打得冒烟，一群人趴在越野车和皮卡车附近不停地向村口开枪。恐怕有10来个人，地上的袍子一团一团蠕动。这边无疑是阿米尔的人。 广场中心躺着几具尸体一动不动，应该是刚才火拼中最先倒下的几个倒霉蛋。 阿米尔的对手看不清楚具体人数，村口人影绰绰，一团团袍子在晃动，ak步枪在夜色中射出的火光星星点点，人数明显比村里人多。崔宇峰暗自估算，怕有20几个。 扎洛克村的村民仿佛是经过演习似的，对这种激烈的火拼应对得极为沉着，没有大人小孩的尖叫和哭喊，村里零零散散的房屋没有透出一丝的灯光，在夜色中静默，连白天看到的狗都没出声…… 枪声响得激烈，两边对射的火力很猛。崔宇峰看了看自己的手枪，这家伙防身还可以，这种场面贸然参战根本扛不住人家一个射点。 还有一个问题：帮谁呢？阿米尔的人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骡子！他的对手是谁？崔宇峰心里直犯嘀咕。 几个黑影冲进院子，跑前面的人崔宇峰一看体态就知道是阿米尔。 阿米尔身后跟着那个胡子大叔，跑得气喘吁吁。 阿米尔一把抓住崔宇峰的胳膊：“马哈吉吉兄弟，帮忙！” 胡子大叔塞给崔宇峰一把步枪，崔宇峰一看，正是自己买的那把akm。 夜色中阿米尔看起来有些狼狈，额头有些擦伤。阿米尔说：“是哈孜的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他们丢了货认为是我们使坏。” “马哈吉吉兄弟，你如果加入扎洛克村，现在就跟我冲；你如果还想投奔哈孜，正是时候，你可以冲我的后背开枪。”说完这句话，阿米尔毫不犹豫转身，把背露给崔宇峰。 这家伙是条磊落汉子，崔宇峰心里一动，得帮他！相比阿米尔，哈孜那帮人更值得干他。 胡子大叔瞥了崔宇峰一眼，注意看他的动静。 阿米尔手枪一摆，也不管崔宇峰有没有答应，和那胡子大叔打个招呼，两人就向广场冲过去。 崔宇峰连忙喊了一声：等等。 枪声太大，阿米尔好像没有听到，带着胡子大叔猫着腰往广场跑。 崔宇峰急了，撒开大腿紧跑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扑倒阿米尔。 阿米尔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一把翻过身子，手枪的枪口对准崔宇的脸。胡子大叔的步枪则顶住崔宇峰的脑袋。 崔宇峰轻轻扒过阿米尔的手枪，说：“别冲动，不能蛮干。” 崔宇峰匍匐在地观察了片刻，说：“你们的人怎么这么少？” “人去伊什卡希姆接货去了。村里只有10几个男人。”阿米尔看出崔宇峰要帮自己，语气镇定多了。 来不及解释太多，阿米尔飞快地补上一句：“我们村男人本来就不多。” 唔，崔宇峰明白了，你们吃断头饭的，村里要人丁兴旺才奇怪呢。 崔宇峰拍拍阿米尔的肩膀，说：“我们三个不能去村口，那里胶着，打不赢。我们得去包抄，抄他们都后路。” “村里有路可以绕到他们后面吗？”崔宇问阿米尔。 阿米尔说：“有！可以绕道你泡温泉那个地方。” “带路！”崔宇峰把akm枪口一摆。 “跟我走！”阿米尔立刻信心大增。崔宇峰的指点让他豁然开悟。 三个人在夜色中在村里的小路上狂奔。 绕过一个牲口棚，一股马粪味儿直冲鼻子。里面养着几十匹骡马、驴，受到枪声惊吓，牲口棚里的牲畜惊恐地竖着耳朵，不安地打着响鼻…… 崔宇峰心说，这他娘的就是骡子们走线的工具了。 阿米尔带头疾走，三个人又路过一个大木棚，朦胧夜色中，崔宇峰瞧得清清楚楚，那两人多高的棚子是一个巨大的鸟笼，五六只黑乎乎的金雕呆在鸟笼里。有的被枪声惊醒了，在不安地煽动着翅膀，发出“扑棱棱”的声响。 崔宇峰近距离被那么大的鸟儿吓了一跳。 “走！”阿米尔轻声催促着。 崔宇峰回头望了望金雕笼子，说不清什么原因，只觉得怪怪的…… 跟着阿米尔穿过一片杏树林子，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村子外面。 这条路正是通向崔宇峰泡温泉的小径，热乎乎的湿气在夜间遭遇冷空气，愈发云遮雾绕，一团团雾气在星光下变幻出如梦幻般的色彩。这是极好的掩护，崔宇峰暗暗庆幸，看来自己这一步计划到位了。 离村口近了。三个人借着雾气慢慢接近目标，可以看到一团团黑黑白白的袍子趴在地上放枪。距离200多米，基本抵达有效射击距离。 阿米尔显然已经把崔宇峰视为主心骨，悄悄问了一声：“开枪？里面我们的人扛得很辛苦。” 崔宇峰有些懊丧，胡子大叔递给他的枪就一个弹匣，剩下的几个弹匣不晓得他为什么没拿来。子弹有限，得节省着来。 崔宇峰飞快地评估了一下局势，说：“我先射击，你们俩不要开枪，有人开枪打我，你们冲着枪口冒火光的地方还击就行了。千万记住，不能随便开枪。”三言两语说不明白火力压制、掩护的道理，崔宇峰只能这么交代。 崔宇峰当即安排，阿米尔和胡子大叔一左一右散开找掩护，不要挤在一起，保持三角形状位置。 阿米尔和那胡子大叔叽里咕噜叮嘱几句，胡子大叔将信将疑地爬到一边去了。 村口枪声依旧很激烈，村口的人骂骂咧咧地喊着什么，明显占据上风，有几个袍子开始往里蠕动。 崔宇峰调整了一下akm的标尺，把射击模式调整到单发，然后眯着眼瞄准村口，搜索着目标。夜间考核成绩总队第一，崔宇峰对自己的射击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村口地下、路边是一片袍子在蠕动，有个地方人影相对密集，他们的头儿估计就在那个位置。崔宇峰冲着一团袍子“啪”一个单发，也没办法看到打得中打不中。 “啪”又是一个单发，这一枪崔宇峰瞄准的是一个枪口冒出火星的位置。akm的枪声混在一片嘈杂的枪声中丝毫听不出异样。 枪响过后，那火星再也没亮了，应该是打中了。 没有人发现崔宇峰在射击。 崔宇峰一不做二不休，连续单发点射，朝着对方暴露枪口火焰的位置，一发一个。 “啪！”又是一声“啪！”不紧不慢…… 崔宇峰枪响之处，对方那一团团袍子立刻失去了动静，枪口射出的火焰数量也越来越稀少…… 阿米尔趴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崔宇峰，嘴巴张得老大…… 第73章 虎口拔牙(二) akm是和ak47是亲兄弟，都是卡拉什尼科夫集团制造的经典苏式武器，第三世界国家最普及的众生平等器，然而内行人都晓得两款枪有着极大的区别。 akm的枪管做了优化，导气装置更为优良，最隐性的区别是akm原厂枪配备的子弹是改进型弹药，虽然口径都是7.62x39mm，但是akm射击更为精准，没有ak47那种顿挫感。改进型弹药射击时发出的声音更为清脆悦耳，和ak47沉闷的嘶吼大有不同。 “啪啪啪”，崔宇峰持续射击的枪声渐渐吸引了敌方的注意。 一团团黑袍子、白袍子开始观察状况，循着清脆的枪声往崔宇峰这边看。 崔宇峰见那一团团人影开始东张西望，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枪口的枪焰骗不了人。 果然，袍子们开始哇哇乱叫，撅着身子调整攻击方向。 崔宇峰情知火力压制的重要性，一旦一方占优便会被压得没有还手之力。当下屏住呼吸，连续轻快地扣动扳机，把弹匣里剩下的子弹准确地朝着袍子们射出去。顷刻间又被他射中几人。 随着崔宇峰的akm枪机“叮当”一声挂空，敌方开始还击了，对方枪口的焰火一闪，崔宇峰立马趴下，耳边蓦地嗖嗖地响起起子弹掠过的尖啸声。 崔宇峰一边趴下掏出手枪，一边喊着：“阿米尔，打！” 耳边立刻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枪响，阿米尔和胡子大叔开始火力掩护。 白袍子黑袍子们又遭受突如其来的一阵弹雨收割…… 被崔宇峰指挥的一个战斗小组这么一阵袭扰，袍子们进攻的人数锐减。崔宇峰暗自估算，刚才打完一个弹匣30发子弹，至少能干掉10来个吧。如此一来，双方人数应该均衡，压力没那么大了吧…… 谁知道崔宇峰“毫无道德”的偷袭彻底激怒了对方，袍子们发了一阵喊，“喔哇呼啊卡吧！喔哇呼啊卡吧——！” 老天爷，这这种熟悉的叫喊崔宇峰学习时听过，这是袍子们发狂时的统一口号：真主至大！狗日的要发动集体冲锋了！ 崔宇峰一惊，这么勇猛？瞅了瞅身后不远处的洼地，崔宇峰猛地一个翻滚，滚到这个更为低洼的掩体里。这里里有一团团的温泉雾气掩护，朦朦胧胧的，白袍子隐藏在雾气中很难一眼察觉。 崔宇峰蜷着身子迎接着暴风骤雨的鞭打。暴烈的枪声中，身边到处是“噗嗤噗嗤”的着弹点。——这个地形真好，袍子们打不准。 崔宇峰还是暗暗叫苦，他娘的全冲自个儿来了？其他人呢？一两百米距离上，这手枪可派不上一丁点儿的用场。 崔宇峰寄希望于村里阿米尔的人反冲锋，现在是最佳攻击时机，不晓得这些骡子有没有这种战斗经验。竖着耳朵听了听，好像没有动静。他妈的……这些人只会原地打枪。 右边传来胡子大叔的叫骂，显然他被对方打得手忙脚乱。 阿米尔手里的枪也是手枪，没卵用。崔宇峰瞅了瞅阿米尔的方位，阿米尔那边没一点儿动静，他好像在装死，雾气蒙蒙中，只看到阿米尔的袍子一动不动。难道，狗日的中枪了？ 耳边传来一阵干嚎。“哇呜哇呜——”胡子大叔跳了起来，一阵风从崔宇峰身边跑过，白色的袍子在夜色中特别醒目。——他顶不住了。 这时候跳起来逃跑顶个屁用？活靶子。——永远别了，笨蛋。崔宇峰暗自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子弹呼啸，胡子大叔没跑多远，人还没消失在温泉的雾气中，蓦地一声大叫，崔宇峰只听得“扑通”一声人体跌落入水的声音。完犊子……胡子大叔应该在热乎乎的温泉中见了真主。 崔宇峰握着手枪，耳朵听着动静，只待袍子们冲入50米有效距离内，便来个你死我活！92式手枪近战也不吃素的。 “喔哇呼啊卡吧——”对方的叫喊好像人并不多……崔宇峰握着手枪，估算着大致的距离。近了，近了…… 崔宇峰猛吸一口气，正待跳出来，左边传来一阵枪声，是阿米尔！崔宇峰眼角一瞥，只见阿米尔腾身跳了起来，双手持枪“乒乒乓乓”朝着对方一阵乱射。 崔宇峰一喜，阿米尔其实战力不弱，也是个极聪明的家伙。事不宜迟，崔宇峰就地一滚，匍匐着身子，也朝着袍子们一通射击。 激烈的枪声又响起。阿米尔和崔宇峰恰巧形成了火力夹击。 崔宇峰双目圆睁，一边射击脚下一边不断地变换着方位，身体快速移动，打完一个弹匣，又快速地一跃卧倒，身体翻滚的同时快速换上备用弹匣…… 战场近战拼的是定力和胆量。换弹匣、瞄准、射击这一系列动作此刻全靠肌肉记忆完成，没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人会大脑一片空白变成傻子，或者手脚僵硬不听使唤…… 距离很近，此刻和袍子们相距不过30来米，夜色中崔宇峰敏锐地发现了自己对手的真实技战术水平。不行！都是些疯狂的家伙，只会大喊大叫给自己壮胆，射击靠信仰，换弹匣要低头，不懂得突击时跃进、匍匐、找掩护。 崔宇峰大脑一片宁静，目光炯炯。借着蒸腾的温泉雾气，半蹲着身子，稳稳地持枪，轻快地扣动扳机，92式手枪所到之处“啪啪啪”的倒下一截一截木头…… “马哈吉吉——”耳边出来一阵嘶吼。 崔宇峰头一偏，对方基本没有什么人了，这会儿只看到一个白袍子骑在阿米尔身上，手里高举着一把闪亮的狗腿刀，一只手死死地扼着阿米尔的脖子，两人好像已经进入肉搏战有一会儿了。 崔宇峰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叮！”一声脆响，没有子弹了。 崔宇峰不及多想，飞身跑过去，手枪随手一扔，砸在那白袍子的脸上。白袍子吃痛，手缓了一缓。崔宇峰一把逮住那持刀的手腕，一个反臂扭，那狗腿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崔宇峰手一使劲，只听得“咔”一声，分明给他扭断了关节。 白袍子疼得直哆嗦却没有叫出声来，夜色中一双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崔宇峰，那一刻的眼神让崔宇峰想起了荒原的恶狼…… 你妈逼还敢这么张狂？崔宇峰怒气上涌，杀机顿起，随手抓过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块，狠狠地砸了下去。“噗嗤”一声，鲜血贱了崔宇峰一脸。 “啊——”一声凄厉的长嚎在夜色中传得老远老远…… 第74章 战后慰问 阿米尔和崔宇峰站在一起，两人惊魂未定。 阿米尔咳嗽了两声，轻轻道：“马哈吉吉兄弟，你干掉了哈孜。”阿米尔用脚踢了踢脚下头被砸扁的尸体，“他就是哈孜。喷赤堡突厥狼的老大，一头臭名昭着的恶狼。” 崔宇峰笑了笑，那还不错，回头可以让滕书铭滕总去查一查，这个突厥狼是个什么情况。 崔宇峰左右看了看，哈孜的人已经被灭了个干净，远处只有几个身受重伤的躯体在地下缓缓扭动…… 阿米尔一把搂住崔宇峰肩膀：“哈哈！马哈吉吉兄弟，我们赢了！” 村口，阿米尔的人拎着枪慢慢走了过来…… 身后，温泉那边传来一阵水声，哗啦！一个沉重的身子从水里爬了起来，扑通，一头栽倒在地下，然后粗重的呼吸声像牛喘一样……哎？狗日的大胡子居然没死？崔宇峰忍不住咧了咧嘴，命真大…… 崔宇峰静坐在自己客房的地毯上，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崔宇峰已经洗漱了一番，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袍子。茶几上是一壶热茶，艾拉姆殷勤地在一边伺候着。 扎洛克村好像从沉睡中苏醒，院子外面人声鼎沸。从房间的窗外可以感觉得到，村道上的太阳能灯亮了，广场上传来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各种笑声，还有女人的尖叫，扎洛克村的狗好像胆子也大了起来，汪汪汪的…… 真是一个神奇的村子！看来这里的村民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很懂得紧急避险。 艾拉姆望着崔宇峰，轻轻地道：“马哈吉吉大哥。” “什么事？” “外面的人在高兴。”艾拉姆的英文表达很生硬。 崔宇峰笑了笑，打架赢了，自然高兴。 “他们说你是英雄。”艾拉姆脸上闪着光。她很自豪，此刻，她是英雄的女人。 崔宇峰叹口气，什么英雄不英雄，今天其实危险得紧，没有那么好的地形掩护，自己至少是胡子大叔的下场。在瓦罕走廊连续犯险，这种好运气不晓得还能持续多久…… 房门“哐当”一声，阿米尔走了进来。 阿米尔在崔宇峰面前坐下，神情亢奋，目光灼灼：“马哈吉吉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天晚了，你先休息，我还有很多善后要去处理。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崔宇峰忙道：“你忙，我这里不用你管的。” 阿米尔瞅了瞅艾拉姆，嘀咕了两句，艾拉姆垂头回答。 崔宇峰也不晓得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只觉得有些尴尬。 阿米尔听了艾拉姆的话，鼻子哼了哼，好像不太高兴。阿米尔伸出巴掌“啪啪”拍了两下。 崔宇峰见阿米尔又拍巴掌，一惊，这货又要干啥？ 门口走进来三个穿白色袍子的妹子，都没戴面纱。三个妹子齐齐走到崔宇峰面前站定。 一个妹子微黑，但是眼大眉细，樱桃小嘴，其他两个妹子则是碧眼卷发，皮肤白皙，眉目俊俏。三个妹子个头都比艾拉姆高挑，袍子里凹凸状更为诱人，看样子是扎洛克村的极品美女了……这架势，应该是阿米尔的存货，笼络高级客户的资源。 崔宇峰顿觉口干舌燥，这些阿富汗人办事真他妈的简单粗暴，把大活人当成礼物…… “马哈吉吉兄弟，这些，都是你的。”阿米尔笑眯眯地说，“你是英雄，一定可以照顾好这些姑娘。” 三个妹子垂着头，目光在崔宇峰脸上快快地瞄过，模样含羞带俏，灯光下煞是动人心魄…… 真是四个啊！崔宇峰只觉得头皮发麻，没想到传说中的故事就在自己眼前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崔宇峰连忙摆手：“阿米尔兄弟，别别……” “怎么？你不行？”阿米尔嘴角带着一丝玩笑。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阿米尔。”崔宇峰眼角瞅见艾拉姆，艾拉姆垂头不语，眼角含泪，崔宇峰心肠一软，说，“一个，一个就好了。” 阿米尔有些奇怪，瞅了瞅艾拉姆，说：“是艾拉姆？一个？” 崔宇峰只好点头：“艾拉姆，一个！”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阿米尔瞅了瞅那三个妹子，又瞅了瞅艾拉姆，“她们，你不喜欢？” 崔宇峰瞅见那三个妹子目光闪动，神情有些不对劲，只得又点头道：“喜欢，都喜欢。” 阿米尔语气有些迟疑：“马哈吉吉兄弟，你……难道是喜欢一个人服侍你？一个一个来？” “对对！一个一个来。”崔宇峰强笑着。 “哈哈哈。”阿米尔大笑，“这都是你的，我让她们明天全部搬过来就是，你随便怎么来你说了算。” 阿米尔叽里咕噜冲着几个妹子说了几句话，三个妹子低头退了出去。 阿米尔说：“那先这样吧，你先休息。艾拉姆也是个好姑娘，她会好好服侍你的。我明天再来看你。晚安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说：“晚安，你慢走。” …… 灯光下，艾拉姆在无声地抽泣。 崔宇峰说：“你哭什么？”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唉，傻丫头，我哪里要得了你噢。我都不晓得能在这个村子呆几天呢。 崔宇峰心想，阿米尔这一通糖衣炮弹过来，不晓得会笼络多少死士。别说他能给多少钱，就在这山明水秀的扎洛克村有吃有喝，泡着温泉，还有这样的女人陪伴……有多少男人顶得住这种诱惑？ 艾拉姆依旧在抽泣。 崔宇峰轻轻地道：“别哭了艾拉姆。” “呜呜呜……” “睡觉吧艾拉姆。关灯。” 艾拉姆身子一颤，止住了抽泣。 艾拉姆脸上带着泪珠，泪眼朦胧地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叹口气：“我说关灯。咔！关灯。”崔宇峰指了指墙壁上并不是很明亮的太阳能电灯。 开关一声轻响，房间顿时漆黑一团。 “哎，艾拉姆，你就睡这里，别动，唔，这个，你盖上。” 黑夜中艾拉姆呼吸渐渐粗重。 黑暗中崔宇峰的声音传来：“别动，就这么睡，我今天很累。谢谢。就这样。” “呜呜呜……”艾拉姆又开始轻声抽泣。 崔宇峰皱皱眉头，深吸一口气，把身上的毛毯一拉，慢慢闭上眼睛。 村口的广场上，阿米尔正在招呼着手下忙碌，回头望了望崔宇峰住的院子，看到那里没有了灯光，满意地点点头。 …… 第75章 天机泄露 崔宇峰其实睡不着，白天已经睡了一天，这时候还带着紧张战斗过后的亢奋，大脑皮层活跃得很，哪里睡得着？ 他只是来个“睡遁”，避免单独面对艾拉姆的尴尬。他还有一脑袋的疑问需要静下心来琢磨，阿米尔时不时问艾拉姆几句话，问的是什么？伺候自己爽不爽？那好歹要假装爽一次吧。 还有明天，天一亮阿米尔便要拉自己入伙，名正言顺要给自己搞四个老婆，留在这扎洛克村变成一头精英骡子，该怎样对应？倘若自己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扎洛克村有哪些大主顾？是否和蔡鹏飞有关？这些情报自己还没搞出点眉目。 陈致中的计划中，可没有卧底这一环啊……再说，这种卧底就是个巨大的天坑，一旦跳了进去便终生爬不起来。四个老婆呀，只要肚皮鼓起来一个，这一生都陷在扎洛克村了…… 崔宇峰在床上眼珠子眨巴着，脑子里尽是胡思乱想。 艾拉姆睡在床铺的另外一头，毛毯里时不时传来嘤嘤的一声啜泣，这丫头片子还没睡。唉……可怜人。 “嘤嘤，你是中国警察……”一丝蚊蝇般的声音钻入耳朵。 嗯？崔宇峰怕自己听错了，紧张得连脚趾头都绷直了，立马屏住呼吸。 “马哈吉吉大哥，你是中国警察……”艾拉姆的毛毯里再一次传出声音。 崔宇峰一个翻身坐起，轻声道：“艾拉姆，你胡说什么呀！”艾拉姆这句话给崔宇峰带来的震撼简直就像在头顶放了个霹雳。 艾拉姆的头埋在毛毯里：“中国警察来扎洛克村……找人，唔，旅游……”显然艾拉姆的英文词汇里找不出“刺探”、“侦察”这种准确表达，但是崔宇峰听懂了。 “他们都很强壮，但是不和女孩子睡觉，也不找四个老婆，呜呜，他们都死了。” 崔宇峰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这里来过自己的战友！是了，自己能穿越这瓦罕走廊找线索，新疆警方和边防部队哪里不懂？这十几年边境情况复杂，反恐形势严峻，境内都不晓得派出多少拨侦察人员来过…… 都死了？崔宇峰喉头被一股热流哽住了，眼眶微微潮湿。 崔宇峰把艾拉姆的毛毯一拉，一把拽起艾拉姆，颤声道：“艾拉姆，告诉我，他们怎么死的？” 艾拉姆嗔道：“你弄疼我了。马哈吉吉大哥。” 崔宇峰强自按捺激动，在黑暗中咧了咧嘴：“对不起艾拉姆。”崔宇峰轻轻掰过艾拉姆的肩膀，“告诉我，怎么回事？” 艾拉姆蓝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你是中国警察？” 崔宇峰心头电闪，艾拉姆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话，说明她的立场是模糊的。她和阿米尔多次对话，估摸就是阿米尔让她汇报自己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举动…… ——阿米尔是个狡猾的家伙！他昨天的谈话一口咬定自己是来投奔哈孜的，而忽略自己中国警察身份的可能，他是故意的。从克克吐鲁克过来的人身强力壮，会打仗，不令人起疑心没道理。可怜，自个儿还沾沾自喜以为身份没人怀疑…… 崔宇峰顿时毛骨悚然。 一念及此，崔宇峰马上回忆起刚才战斗结束，自己的手枪和akm被阿米尔的人不露痕迹地拿走了，说是帮马哈吉吉兄弟补充弹药……而现在自己手头一件武器都没有了。 明天和阿米尔的谈话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呢？崔宇峰越想越心惊…… 沉默了半晌，崔宇峰说：“艾拉姆，仅仅不睡女人，不娶四个老婆就会被认为是中国警察？” “是的。”艾拉姆可怜兮兮地道，“阿米尔说过，中国警察都这样。阿米尔还说，宁可搞错也不能放过。” 崔宇峰惊怒交集。不过，眼下不能冲艾拉姆发火，这小姑娘是无辜的。 稳了稳情绪，崔宇峰柔声道：“艾拉姆，你会在阿米尔面前说我什么？” 崔宇峰这句话有极大的嫌疑疑承认自己的身份，情不得已，崔宇峰只能这样问。 黑暗中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艾拉姆沉默着。 崔宇峰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主意……不好，下不了手啊…… “马哈吉吉大哥，带我走！”艾拉姆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要做你的女人，我爱你。” 什么？崔宇峰一颤。 艾拉姆流着泪：“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是中国警察。” “我14岁被我叔叔卖给阿米尔家，四年了，呜呜……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呜呜。我已经向真主起过誓，我只跟马哈吉吉大哥一个人，有别的男人碰我我就去死。” 崔宇峰一声长叹，艾拉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认定了他的警察身份，并委婉地告诉她的条件：只要承诺带走她，或者，成为他马哈吉吉大哥的女人。 这可怎么办？ 崔宇峰轻轻揽住艾拉姆的香肩，说：“艾拉姆，你先告诉我，那些中国警察怎么死的？” 艾拉姆的头埋在崔宇峰怀里，小小声地道：“被阿米尔的人打死了，还有的人阿米尔拿不准不好下手，故意通知哈孜，让哈孜的人在喷赤堡的路上杀掉了。” 崔宇峰哑声道：“几个人被杀了你知道吗？” “三个。” 崔宇峰双眼通红，钢牙暗咬。要给战友报仇哇！ “阿米尔说，中国警察来都是打听扎洛克村怎样运货的。”艾拉姆继续说道，“不能让他们活着。” “那……”崔宇峰定定神，本能地想问一句，那阿米尔是怎样运货的呢？想了想，这话说出来好像不合适。 好在艾拉姆又继续说了：“我知道扎洛克村的事情。” 艾拉姆在崔宇峰怀里扬起下巴，眼珠子骨碌碌地望着崔宇峰。 你说呀！崔宇峰忍住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艾拉姆又低下头，小手抚摸着崔宇峰的胸膛：“马哈吉吉大哥，你爱我吗？” 崔宇峰：“……” 这丫头片子其实挺机灵的，知道吊自己的胃口。崔宇峰吭哧了半天，不晓得这话该怎么回答。 艾拉姆从崔宇峰怀里坐起来：“马哈吉吉大哥，你说话呀。” …… 第76章 天机泄露(二) 崔宇峰一字一句地道：“艾拉姆，我会带你走，离开扎洛克村。” 艾拉姆盯着崔宇峰，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半尺，呼吸可闻。 艾拉姆还等着崔宇峰的下一句，她不满意这半句，艾拉姆的意思是，还有呢？ 崔宇峰低下头，回避艾拉姆的目光，说：“我会帮你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艾拉姆手捂着脸哭了。 崔宇峰无奈，两人这么一番对话，自己的底线都交代清楚了。这是自己能做出的最艰难的、力所能及的承诺。还要去喀布尔办事，带上这么一个尾巴不晓得会有没有麻烦。再说，安顿好艾拉姆自己可没那个本事，去了喀布尔还得找滕书铭商量的。 还有，还有白如雪那个富婆可以帮忙，白如雪有钱，有钱什么都好说。 可是，艾拉姆会答应这个条件吗？ 崔宇峰缓缓道：“艾拉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假如你认定我是个中国警察，那我告诉你，警察是不可能娶两个妻子的，我有个中国妻子。警察也不可以娶外国女孩儿。”崔宇峰几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们都死了……” 这……崔宇峰被噎住了。 “我做不了你的妻子，可是我可以做你的女人，我可以给你生孩子。”艾拉姆放下双手，一张脸儿满是泪痕。 天呐……崔宇峰垂头不语。这给白如雪知道只有一个字：死！还指望她打发安顿艾拉姆？ “阿米尔给中国那边送货，用的是一种大鸟。”艾拉姆开始低头叙说，好像说着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大鸟，艾拉姆的英文表达水平有限，她蹦出一个词儿：big bird！ 大鸟？崔宇峰一震，猛地想起金雕……在扎洛克村，在克克吐鲁克村，都有这种金雕！崔宇峰马上联想到克克吐鲁克村的民宿老板斯拉木，那家伙做生意不上心，又不像个专业的玩鹰人，这人很可疑。 “送货的时候都是晚上。阿米尔会带人去边境放大鸟。那种大鸟阿米尔会训练它们，一只大鸟可以抓起10几公斤重的羊羔子，飞得很远很远，没有人会知道……” “货物太多的时候，鸟儿不够用，阿米尔会派出骡马队去边境。不过那样做风险很大，村里经常有男人被打死。所以，扎洛克村很多女人。” “喷赤堡、克列特镇，也有运货的骡马队，阿米尔经常和他们打架。他到处招揽人手帮他……”艾拉姆认定了崔宇峰的警察身份，把扎洛克村的情况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明白。 崔宇峰听得仔细。还有好多股势力存在，瓦罕走廊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了想，崔宇峰说：“大鸟运货不是很安全吗？阿米尔为什么还要骡马送货？少赚一点也好啊。” “我听阿米尔他们说过，大鸟只运贵重的货物。便宜的货物量很大，要运还得靠骡马。光靠大鸟运货挣钱，养不活村里那么多人口……” 贵重的货物？那应该就是“飞钻”了，是毒王蔡鹏飞的货。这家伙是工程师，他做出来的东西才叫贵重！看来，骡子们挣的都是辛苦钱，大头还是在蔡鹏飞这些人手里。 崔宇峰暗自激动，找到线索了。 艾拉姆顿了顿：“马哈吉吉大哥，你还想知道什么？” 崔宇峰轻轻搂过艾拉姆，说：“这村子有没有来过中国客人？” “有。” “你认识吗？” “不认识。” “长什么样你记得吗？” 这下考验艾拉姆的英文表达水平了。艾拉姆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看见他们来过，有头发，鼻子、眼睛……” 嗐！这不是废话吗？ 崔宇峰想点开蔡鹏飞的照片给艾拉姆看，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崔宇峰忍了忍，天亮之后找个时间再说。不急，说不定阿米尔还派人在外面监视自己呢。 想到这里，崔宇峰机警地竖起耳朵，周围里悄无声息。 “马哈吉吉大哥，你打算怎样带我走？”艾拉姆依偎在崔宇峰的胸膛。 崔宇峰没说话，他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马哈吉吉大哥。阿米尔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警察，明天他会找你谈。你留下来吧，你要不肯留下来，我怕你会死。”艾拉姆紧紧抱着崔宇峰，“阿米尔很凶很聪明，你要带走我会非常非常难。” “没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崔宇峰轻声安慰着。 女人肉体的香味儿隐隐从鼻息间传来。 崔宇峰轻轻把艾拉姆拉开，说：“艾拉姆，你先休息吧。我得好好想想明天的事情。” “我，我害怕，马哈吉吉大哥。呜呜呜。”艾拉姆又开始低声啜泣。 崔宇峰一阵心疼，轻轻拍着艾拉姆的脊背：“没事，没事……”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泛出鱼肚白，晨曦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几束浅白色的光亮照在崔宇峰的登山包上。 崔宇峰望着窗外默默地出神。 …… 崔宇峰盘坐在地毯上享用早餐。一杯羊奶，果酱、鸡蛋、一盘子的馕。艾拉姆坐在一边给煮茶。 阿米尔乐呵呵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艾拉姆立刻偏过身子让出地方。 “早上好啊马哈吉吉兄弟。哈哈。”阿米尔盘腿一坐，春风满面，“晚上睡得好吧？” 崔宇峰点头：“睡得好，谢谢阿米尔兄弟。” 阿米尔歪着头又冲着艾拉姆几句嘀咕。艾拉姆满脸通红，小心地回话。 阿米尔听了汇报，神情很是满意。 “知道吗马哈吉吉兄弟，昨天你一个人就干掉了他们一大半的人手！”阿米尔掩饰不住高兴，“好枪法呀！哈孜这头恶狼从此消失在瓦罕高原。真是大快人心。” 做掉了你的竞争对手，你狗日的当然高兴了？崔宇峰心里不齿。脑子里默默念想着自己牺牲的三个素未谋面的战友，得想法子报仇啊…… 崔宇峰敷衍着阿米尔：“碰巧得手，我们那个位置好。是真主站在我们这一边。” 艾拉姆殷勤地给阿米尔递过一杯茶。 阿米尔喝了口茶，语气开始平静：“马哈吉吉兄弟，你的身手、枪法、打仗的技法都是顶级的，是我所见最好的。我在瓦罕高原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男人。你是军人？” 崔宇峰淡淡地道：“我当过几年兵。”话不能说得太离谱，崔宇峰知道分寸。 “难怪。不过……”阿米尔身子往后一靠，认真地盯着崔宇峰，“当过兵的人也没你那么厉害，军人我见多了。” 崔宇峰一笑：“你要那么说，是不是昨晚我们被哈孜干掉才对？我帮你还帮错了？” “哈哈哈。”阿米尔大笑，“马哈吉吉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 餐厅里气氛有些沉闷。 “想好了没有兄弟？”阿米尔终于开口了，神情看似漫不经心，“要不要留下来？哈孜已经死了。” 崔宇峰早餐吃得差不多了。 崔宇峰用毛巾擦了擦手，说：“阿米尔，你难道不怕我是中国警察？” 第77章 惨遭软禁 阿米尔眉头一蹙，臀部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坐在地毯上挪了挪膝盖。崔宇峰注意到阿米尔的目光飞快掠过艾拉姆…… 阿米尔端起茶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 这家伙沉得住气。 阿米尔抿了口茶：“马哈吉吉兄弟，你问得好。我很高兴你能提出这个问题，这说明你是有诚意的。” “你觉得中国警察来瓦罕走廊有用吗？” “这里属于阿富汗境内，他们没有执法权，一兵一卒都派不过来。从波洛格西尔、扎洛克、克列特，到喷赤堡，这里做各种营生的人很多很多，都是中国警察不喜欢的。他们到这里来能干什么？” “他们来了，看了，走了，仅此而已，然后我们活得好好的。在漫长的边境线上，他们该干嘛干嘛，我们也是一样。”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阿米尔望着崔宇峰，脸上是真诚的表情。 崔宇峰手里握着茶杯，倘若不是理智提醒他艾拉姆也在场，他会把杯里的茶水泼到阿米尔脸上。 轻松一句，走了？哼……崔宇峰心里在冷笑。 “马哈吉吉兄弟，你现在有两条路。”阿米尔神态很从容，“一条是留下来，跟我干。我能给你什么，你都看到了。一个中国警察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人间快乐，扎洛克村都有。” 崔宇峰目心头一震，阿米尔知道了？崔宇峰飞快地瞄了一眼艾拉姆，听不懂中文的艾拉姆在一边垂头不语，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刚才艾拉姆坦白了？不像啊。 “你，可能是中国警察，也可能不是。不过，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阿米尔微笑，“我不会让你去边境冒险，去对抗你的中国战友，那是一种浪费。你有更重要的用处。比如说，帮我对付瓦罕走廊的其他势力，哈孜的残兵，还有其他突厥人、普什图人。你可以训练我们的人，教他们打仗。有你在，扎洛克村会很安全，没有人敢和我做对。呵呵。” 阿米尔笑了，笑得很放松，很坦然。 他妈的，阿米尔他什么都知道了！崔宇峰暗叹，自己这一路来可真是狼狈，总是破绽百出，干啥啥不行……滕书铭对自己的教诲历历在目：崔宇峰，你只是个军事人员，你还不懂刑事侦查。“你必须适应一个军事人员往情报人员身份的转变……” 可是，这种转变该怎么变？崔宇峰暗自梳理了一下自己这一路的表现。老子还能干什么？睡了艾拉姆， 把昨晚送过来的三个老婆来个雨露均沾？然后对阿米尔的厚待欣喜若狂？真他妈的造孽啊…… 崔宇峰双目微闭，说：“你还没有说另一条路。” 崔宇峰这一句话算是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坐实了，马哈吉吉兄弟是个警察！ 阿米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就一条路，马哈吉吉兄弟，没有第二条。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是我最尊敬的勇士。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人没有对自己救命恩人下手的道理，真主也不会原谅这种背叛。” 崔宇峰冷声道：“如果我不留下呢？” 阿米尔看着崔宇峰，两人无声对视。 阿米尔转头对艾拉姆说了几句话，艾拉姆应了一声，低头快步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回头望了崔宇峰一眼，崔宇峰和艾拉姆目光一碰，分明看到了她目光中的不安。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寂。 “马哈吉吉兄弟，和你来谈话，我是带着诚意的。”阿米尔说，“现在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俩，我知道，凭借你的身手，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要了我的命。” “我不会反抗，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要拿去就拿去。”阿米尔摸了摸两撇胡子，神情依旧坦然。 崔宇峰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这狗日的性子沉稳得一比，自己现在要弄死他不是办不到，而是太不光彩。崔宇峰不是那种人，对于毫不反抗的人下手他做不到。 有一点崔宇峰确定，阿米尔身上应该是藏有武器的，这家伙不怕死，身手崔宇峰也见识过，很敏捷，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几秒钟要弄死他没那么容易吧。 再说，没准儿此刻门外不晓得有多少支枪埋伏着。自己手无寸铁，拳脚再厉害也顶不过一通乱枪扫射。 阿米尔有胆气，他这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对赌，吃准了崔宇峰不会干那种两败俱伤的事。 见崔宇峰沉默不语，阿米尔神情愈发放松。 “马哈吉吉兄弟。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所以，这段时间你最好呆在这个院子里，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不着急的。” “扎洛克村里有美食美女美酒，你都可以享用。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阿米尔笑笑的：“马哈吉吉兄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说！” “你干警察一个月多少钱？” 崔宇峰不理睬阿米尔。 “能买多大的房子，娶几个老婆？” 崔宇峰翻着眼皮子望着天花板。 崔宇峰没有了谈话的欲望，阿米尔也不尴尬，笑笑地说：“先这样吧，我得走了。最后，马哈吉吉兄弟，我提醒一下你，你最近几天的活动范围最好在这个小院子，不要外出，否则我怕我的手下引起误会。” 崔宇峰心说，这还用你提醒？ “艾拉姆就在隔壁房间，昨晚三个女孩儿她们待会儿就过来。”阿米尔交代了几句，站了起来，“马哈吉吉兄弟，我就不陪你了。” 见崔宇峰没搭话，阿米尔知道他还在生气，阿米尔说：“我真的要走了。” 崔宇峰吐出两个字：“滚吧。” 阿米尔一笑，袍子一撩，转身走出房门。 崔宇峰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阿米尔软禁了…… 第78章 现出原形 崔宇峰起身打算回自己的卧室。走了几步，忍不住凑在餐厅窗户向外张望，他想看看这房子周围被监视的情况。 院子大门口是一片空地，两棵石榴树下坐着几个穿着袍子的老太太，一群小孩在外面追逐着嬉闹。 老太太们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块块的羊毛织巾，好像在绣着手工。崔宇峰细细看了看，咦？居然没有武装分子？这不科学。 崔宇峰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院子门口打望。 几个老太太瞅见了崔宇峰，含笑点点头。崔宇峰咧了咧嘴，冲着几个老太太笑了笑。 崔宇峰笑容凝固了，他发现老太太的脖子上醒目地挂着一个对讲机！ 我去他大爷的！阿米尔居然安排几个老太太监视他！自己倘若要逃跑，总不能对几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下手吧？阿米尔这个狗东西…… 崔宇峰目光又转向村口的广场和院子的另外一边，来来往往都是村里的妇女、小孩，几个壮年男子身上挎着ak匆匆走过……没有想象中那种森严的戒备。 转念一想，崔宇峰明白了。这扎洛克村子是个毒窝，全民皆兵，人人都可以监视他。 高原地区到处是光秃秃的荒原，自己倘若要逃跑，即使跑出村子，人家骑马或者开着越野车，很轻松就追了上来，躲都没地方躲。高原地区空气稀薄含氧量低，靠两条腿根本跑不远。 被追上来的结果会是什么呢？想都不用想，ak步枪一阵突突故事就结束了。 崔宇峰飞快地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自己在荒野上亡命狂奔的场景……不行，那是在作死。 难道，真的就困在这个村子里？ 崔宇峰心事重重，走进卧室。 才进房间门，崔宇峰止不住眼睛一花，昨晚那三个妹子和艾拉姆早已在地毯上盘坐，好像已经等他多时了。 天呐……崔宇峰神情恍惚慢慢走了进来，艾拉姆和三个妹子齐齐起身。 三个妹子微微屈膝，眉眼含羞，喊了一声：阿卡。 阿、阿卡？这是什么意思？ 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他们叫你哥哥。”崔宇峰在原地忤着不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 一阵香风拂过，两个妹子一左一右迎了过来，叽里咕噜几句。 艾拉姆充当翻译，说：“马哈吉吉大哥，艾莎和若雅说你刚用了早餐，现在可以吃点水果。这些水果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茶几上摆着切好的苹果、掰开的石榴、西瓜、葡萄、杏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茶几的主位是空着的，贴心地放着一个柔软的羊毛坐垫，不消说，那是给自己准备的。 崔宇峰伸手想要拒绝，却被一双软腻腻的小手握住手掌，两个妹子服侍着崔宇峰往茶几上走。 崔宇峰脑子一片空白，却身不由己，像个机器人似的，腿脚好像不听使唤…… 崔宇峰坐在茶几边，被团团香风簇拥，止不住心惊肉跳。他娘的这种架势谁扛得住？滕书铭滕总，你说说看，让我向情报人员的身份转换，该怎么个转换，换你试试？咹？ …… 哈哈哈！滕书铭在大笑，脸上的肥肉欢快地颤动，他笑得很得意很开心。张尼克的身份搞清楚了！ 老莫和成名对着笔记本电脑，叹息不止。 成名对着电脑念道：“张在路，男，1976年出生，江平市工商银行分行行长，携带公款3个亿，潜逃国外9年，国籍目前不详……红色通缉令第398号人物。”成名的眼镜片儿闪着光，止不住兴奋，“滕总，这可让我们给逮住了！哈哈。他居然跑到阿富汗来了。” 成名说：“好了好了，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滕书铭忍住笑意：“成会计，你这话里有话呀。怎么说？” 成名说：“咱们做生意不正好缺钱嘛，这里有3个亿呢。” 滕书铭说：“这个想法很好。只是，张尼克这家伙不晓得手头还剩下多少钱，毕竟过去9年了。” 成名说：“有可能缩水变成几万块，也有可能膨胀变成6个亿，一切皆有可能。” 老莫说：“那还得让他乖乖地把钱吐出来才行。咱们现在国外，又没有执法权，保不定在阿富汗他的势力比我们还大，这人和塔塔和警方关系密切，倒过来把我们干掉。” 滕书铭眯着眼，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莫主任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我们要相信集体的智慧，我们一定能搞定他。” “3个亿呀……”滕书铭喃喃道，“都是纳税人的钱，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完璧归赵。” 滕书铭一挥手：“通知白秘书约谈一下张尼克，我们先摸摸他的底子再说。现在，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条件对我们有利。” …… 龙腾公司全体高管和张尼克在中国餐厅的包厢里会餐。气氛相当热烈。 张尼克正在吹牛：“……办个酿酒厂，保证日进斗金！” “尼姆鲁兹省、赫尔曼德省和坎大哈三个地方被塔塔强行关闭了20多家酒厂。现在那边很多二手的酿酒设备都等着转卖，没有人接盘。我调查过这个情况。八成新的法国白兰地酿酒生产线总价值80万人民币，现在腰斩到40万就可以过手，价钱还可以谈，压到20万、30万都有可能。” “榨汁机、发酵罐、蒸馏器，都是法国原厂设备，性能很好。设备调试完毕立马可以投入生产。” “阿富汗南北各省普遍葡萄种植，年年滞销，果品质量不比中国新疆的差，酒厂全部可以低价收购，生产原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呵呵。” “喏，这些资料是我打印出来的给大伙儿看的，”张尼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个是按年产150吨的中小型酿酒厂设计的基建预算计划，这个是本地葡萄的收购价格、储运价格等等成本核算，这个是……” 滕书铭打断张尼克，说：“尼克，我有个疑问，塔塔既然能关闭别人的酿酒厂，我们搞酿酒厂人家不一样给关了？你有门路不让塔塔关么？” 张尼克微微一笑：“滕总，我们为什么要在阿富汗建厂？塔塔是虔诚的穆斯林，不能在阿富汗干这个。” “我们在巴基斯坦那边建酒厂！呵呵。”张尼克很满意自己的想法，“阿富汗不能办酒厂，但是酒可以进口呀，阿富汗人不能喝酒，但是酒卖给各国餐厅和世界各国的驻阿机构。美国大兵、英国大兵都爱喝酒的，他们都酒水是从美国本土运过来的，价钱死贵，我调查过。” “在巴基斯坦边境申请投资建设一个酿酒厂，法国人不行，美国人也不行，西班牙人不行。只有中国人可以！呵呵。中国政府和巴基斯坦政府关系好哇，办企业一路绿灯。” 在座的人都明白了张尼克的想法，唔，听起来好像可行。 “这年头做生意，要做别人做不来的独门生意才有得钱赚，人人都有能耐分一杯羹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你们说对吧？现在塔塔南方正在关酒厂，市场出现空白，我们跑去巴基斯坦边境建酒厂正是时候。”张尼克望着大伙儿。 龙腾公司几个高管都相互看了看，点头，有道理！ “总投资我算过账了。巴基斯坦那边预算我也有。固定资产投资加上采购、储运葡萄准备的流动资金，总投资折合成美金应该控制在30万以内，前期我们小打小闹，不算多。” 张尼克热切地望着滕书铭，他很想知道这个龙腾公司的实力。白如雪、陈莉几人也都骨碌碌地望着滕书铭。30万美金…… 滕书铭轻咳两声，说：“好吧尼克，办酒厂算是一个项目，还有别的吗？” “有！我们还可以搞房地产。”张尼克舔舔嘴唇，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又拿出一叠文件，“滕总，这是我之前做的在坎大哈几个小型房地产项目的方案。” 张尼克咧嘴一笑：“这和你的老本行建钢材有关。” …… 第79章 身陷温柔 四弦的拉巴甫在弹奏着悠扬的音乐，叮叮咚咚的。 穿着绣边袍子的艾莎在唱歌，声音悠扬动听，恍若山间的百灵鸟。 旋律崔宇峰很熟悉，有点像中国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艾拉姆告诉崔宇峰，这是帕米尔高原一首古老的民谣，叫《古丽碧塔》，讲述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歌词的大意是： 仙女一样迷人的古丽碧塔 芬芳的鲜花呀比不上你 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 能够来形容你的美丽 为了得到你的爱情 献出生命也乐意…… 笑容甜蜜的古丽碧塔最好的蜂蜜呀比不上你 不论是布哈拉还是遥远的喀布尔 漫长的道路呀我不畏惧 …… 喀布尔啊喀布尔！崔宇峰痴痴的想着，喀布尔的白如雪还在等着他呢。她现在怎么样了？距离滕书铭估算的七日之约只剩下一天了，现在人还在瓦罕走廊的扎洛克村滞留。崔宇峰一声长叹。 歌声在崔宇峰的叹息中戛然而止。 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艾莎的歌不好听么？” 崔宇峰说：“好听。”崔宇峰冲着艾莎笑笑点头，伸出一个大拇指，示意她唱得很好。 女孩儿们腼腆地盘坐着。 崔宇峰已经被音乐熏陶了一个上午，也怕女孩儿们累着，崔宇峰说：“艾拉姆，你和艾莎她们说，让他们回房间休息吧，别老是陪着我。” 艾拉姆说：“阿米尔交代的，我和她们都要在你的房间。” 崔宇峰愣了愣：“晚上睡觉呢？” 艾拉姆低头：“一样。” 好了好了，完蛋了。这种贴身监视加上门口的一堆老太太，绝了！关键是自己还发不了脾气动不了粗…… 崔宇峰呆了一呆，生无可恋！ 崔宇峰缓缓站起来。 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你要去哪里？” 崔宇峰双手一背，说：“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喏，吃点水果。”崔宇峰嘴角冲着茶几努了努。 “马哈吉吉大哥，你可别走出院子，危险。” “知道。” 崔宇峰走到房间门口，回头打量了一下四个“老婆”，环肥燕瘦，各有姿色……可惜，崔宇峰眼下没有那个心情。四个女孩儿乌溜溜地看着他。崔宇峰叹口气，揉揉太阳穴。 踱着步子来到院子门口，又看到两个老太太坐在石榴树下晒太阳，胸前挂着的对讲机依旧很显眼。 老太太望着崔宇峰直乐，崔宇峰哭笑不得。 崔宇峰目光偏向村口的广场，依旧是村民来来往往，小孩们嬉闹着，没有什么异常…… 崔宇峰皱皱眉头，转身回房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嗯？他记得广场里有两台越野车在那晚的冲突中被打得冒烟，应该是打趴窝了。现在广场里不见了那两台车。车呢？ 难道有汽车维修公司的来瓦罕高原拖车拿去修理？崔宇峰想了想，不可能吧。路太远，又不好走，拖得动么？就这高原地区的交通状况，估计拖车费、维修费加起来都够买一台二手车了。 有一种可能，扎洛克村里应该有自己的简易维修点。例行保养、换一些易损件、处理一般小故障，阿米尔会让手下自己动手才对。这么大一个村子被阿米尔管理得井井有条，培养两个懂得普通维修的手下不难。 崔宇峰脑子飞快地开动起来，要离开扎洛克村顺利跑路，非得有一台车不可！靠两条腿肯定不行。 骑马？自己的骑术崔宇峰心里有数，绝逼跑不掉。 沉思片刻，崔宇峰大步走回卧室。 崔宇峰问：“艾拉姆，艾莎和诺雅他们英文怎么样？” 艾拉姆说：“她们都没怎么上学，懂一点点。” 噢，崔宇峰斟酌了片刻，说：“艾拉姆，我要和你单独说会儿话，让艾莎她们去客厅回避一下可以吗？” 艾拉姆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惊喜，俏脸含羞，嘤嘤地道：“真的就我一个人么？” 崔宇峰情知艾拉姆误会了，硬着头皮说：“就你一个。” 艾拉姆含羞带笑，冲着几个姐妹叽里咕噜一通。女孩儿们嘻嘻哈哈站了起来，撩着袍子就往门外走，末了，还不忘在艾拉姆面前挤眉弄眼。 艾拉姆把门轻轻关上，又跑去窗户边，把窗帘拉了一拉，然后，静静地低头走到崔宇峰面前站定。 艾拉姆扬起下巴，浅蓝色的眼睛扑闪着，这一刻，她没有羞怯，只有等待。 一股女人的幽香隐隐袭来……崔宇峰反倒有些局促，他知道艾拉姆想的是什么，可是…… 艾拉姆轻轻偎了过来。见崔宇峰忤着没动，笑了笑，腰一矮，身子半跪着，缓缓解开崔宇峰的袍子…… 崔宇峰只觉得下半身痒酥酥的，一霎时大腿肌肉都绷紧了。 “哎，那个，艾拉姆，我是想……”崔宇峰想一把推开艾拉姆，又觉得这样太粗鲁，怕伤着这丫头片子的自尊心，满脑子想着怎样措辞才合适。 “哎，艾拉姆，哎……”崔宇峰话还没说完，一阵电触传来。艾拉姆居然…… 崔宇峰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艾拉姆的一头秀发。 卧室的天花板在旋转，仿佛世界这一刻在颠倒，崔宇峰胸膛起伏，双颊赤红，眼珠子瞬间睁得老大老大…… 终于憋不住了。崔宇峰胸腔里发出一声雄浑的闷哼声，艾拉姆娇小的身躯像布娃娃一样被他一把抱起…… 院子门口，阿米尔大步走了进来。 阿米尔迎头看见艾莎几个坐在客厅，脸一沉，正待发作。艾莎竖起一个指头，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崔宇峰的卧室门。 阿米尔一愣，紧走两步，蹑手蹑脚凑到了崔宇峰卧室门口，贴耳细听了半晌……阿米尔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阿米尔目光扫视了一下三个妹子，也没说话，笑了笑，掉头就走，步履轻快得很。 第80章 翘首盼归 艾拉姆躺在崔宇峰的怀里，娇柔得像一朵花儿，满脸都是娇羞、晕红…… “马哈吉吉大哥，我是你的女人了。”艾拉姆的手指头轻轻划着崔宇峰结实的胸膛。 崔宇峰握住艾拉姆的小手，在她耳边轻轻地道：“艾拉姆，我们得想法子离开。” “去哪里？” “喀布尔。” “为什么是喀布尔，那里有你的古丽碧塔？” 崔宇峰情知现在还不是提白如雪的时候。崔宇峰说：“我不喜欢留在扎洛克村干这份工作，我得走。” “你要带我走。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崔宇峰深吸一口气：“艾拉姆，我会带你离开。” “你要向真主起誓，不能抛弃我。” 崔宇峰：“……” 滕总，教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做？滕书铭的胖脸又浮现在眼前。滕书铭点着指头说：崔宇峰同志，你呀你呀，你一个军事人员…… 崔宇峰没回话，艾拉姆眼圈霎时间就红了…… 崔宇峰怕艾拉姆哭出声来，轻轻捂着她的嘴，说：“艾拉姆，我不能骗你，我没有办法带你回中国。我是中国人，是警察。我还有中国妻子。” 艾拉姆无声地啜泣，双肩微微抽动。 崔宇峰内心忐忑，这个样子让艾拉姆帮忙跑路不晓得她肯不肯……真是造孽啊！ 艾拉姆轻轻哼了哼，嘤嘤地道：“你要怎样离开？” 嗯？还有戏。崔宇峰轻声道：“我们可以开车走。” “阿米尔有很多车，他的车是不是在村里维修？” “嗯。”艾拉姆嘤嘤着。 “在哪里？” “村子后面有个小清真寺，清真寺旁边有个木棚，那是扎洛克村修理汽车的地方。” 崔宇峰一喜，有门儿！ “车钥匙是不是也在那里。” 艾拉姆回忆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平时我很少去那里，根本没注意。” “艾拉姆，你听着，这两天你最好去看看，留意两件事，一是那里的车有没有修好，能不能开。二是车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只要有了车，我们很快就能逃出扎洛克村。” 艾拉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摇了摇艾拉姆的肩膀：“能做到吗？” 艾拉姆沉默着。 “咳，你说话呀艾拉姆。” “我们去喀布尔？”艾拉姆终于说话了。 “对。” “然后呢？”艾拉姆盯着崔宇峰。 唉！崔宇峰猛地醒悟过来，这个小姑娘其实挺聪明的，她在考虑自己未来的出路。 “然后……”崔宇峰为难地道，“我还没想好啊艾拉姆。” 艾拉姆眼泪盈满了眼眶：“然后你会卖掉我吗？我现在可以卖1000美元。” 怎么会呢？傻瓜！崔宇峰眼眶一热，搂住艾拉姆，咬牙道：“我发誓不会！我会保护你。谁敢卖掉你，欺负你，我杀了他！” “呜呜，那我要跟着你，要和你在一起你才能保护我。” “好，在一起吧。”崔宇峰想了，真到了喀布尔肯定不能不管艾拉姆，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先找老莫想想办法，老莫毕竟知根知底，脑子活络，好主意坏主意都比自己多。白如雪阴沉的脸儿浮现眼前，崔宇峰不禁汗毛微竖。 艾拉姆俏眼含泪，抽抽鼻子，嘤嘤地靠过来，轻吻着崔宇峰的胸膛。 崔宇峰一个激灵，又来？ …… 酒店房间里。 滕书铭抽着烟，凝神细思。 做生意的事情，他喜欢和老莫、成名两人商量。陈莉没有商业经验，白如雪这个人神经大条，太敏感。她有钱，总是怕滕总算计她的钱包，也不是探讨生意的好伙伴。 张尼克带来的两个项目都不错，值得挖掘、研究。 第一个项目办个酿酒厂，滕书铭觉得这个生意虽然有前景，凭借龙腾公司的关系他也能操作，但毕竟要跨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个国家，牵涉面广，拉杂事儿多。办实业虽然稳妥，但来钱比较慢，效率不高，也会影响办正事儿。他比较倾向第二个项目：搞房地产。 张尼克的思路是这样的： 在喀布尔和坎大哈这样的大城市做房地产很有前景。打仗嘛，砸烂坛坛罐罐，再重建新的坛坛罐罐，那都是钱。阿富汗重建这一块业务，很多国外公司都盯着。只是现在局面不明朗，塔塔是打不死的小强，掌握着南方各省势力；北方联盟这边呢，腐败无能打仗不行，但是有英美撑着，英美大兵还亲自下场子，塔塔绝无干垮超级大国的实力。 基于这个原因，不少国外大小公司都盯着阿富汗，一方面和政府军这边保持着官方联系，一方面又和塔塔眉来眼去。 张尼克说，要干就现在开始干，等到局面稳定下来，就没咱们的事儿了。英美大集团就不说了，中国那边来几个中建、铁建，一二三四、哆来咪发几个分公司猛龙出海，直接走上层路线，剩下的民营企业连口汤都没得喝。给人家做二包三包都会被嫌弃，赚不到钱。 那么，在坎大哈怎么入手干房地产呢？ 张尼克说了，他认识坎大哈几个塔塔大头目和省政府的高官，可以找他们要资源。先帮坎大哈的达官贵人、酋长、军阀建别墅和私宅。这种活儿大集团瞧不上眼，中建铁建的大国企更不会干，他们只会修高楼大厦、体育馆场、道路桥梁…… 但是民营企业可以干，利用这种低端业务入手，圈好今后的关系，为壮大生意打下坚实的基础。 坎大哈打仗啊，炮弹一轰，就轰塌房子。有的房子轰不塌，炮弹冲击波一震也成了危房。所以，建那种两三层以下的私宅、别墅现在阿富汗很多城市特别的火。别看阿富汗穷，那是老百姓穷，富人还是很多滴，随便拿出个百把万美元的阔佬大巴抓，美国人在阿富汗砸了2万亿美金，一大半的美金在富人手里流转…… 一句话，阿富汗的富人有钱没地儿花！ 建什么房子呢？张尼克做过调研的，他有非常切合实际的构想：建那种带有地下室、避难所的房子，钢筋水泥防弹玻璃防弹墙可劲造，别替富人省钱，富人怕死嘛。太阳能光伏备着、独立地下柴油发电机房给他配齐，卫星接收器、移动wifi那绝对是标配…… 水源，好办，院子里给他打口井。 室内安装逃生通道，大炮一响，全家人哧溜一下坐滑梯，滑进避难所，静听窗外风声雨声大炮声，何等惬意，何等安全…… 就这种房子，你们说，阿富汗的富人该有多喜欢…… 张尼克吹牛逼的时候，滕书铭凝视了他好久好久。这他娘的是个人才，发这种财他都想得出。唔，就造这种房子！一幢好歹卖个百把万美金吧？建个几十幢呢？那岂不是比中建铁建这些大佬搞大工程一点儿不差？ 等到哪一天阿富汗局势稳定下来，就凭借那么多社会关系，还怕以后捞不着生意做？ 滕书铭非常认同这个方案。他知道，龙腾公司干得了这个生意！这个比办酒厂好。而且，前期建设的目的地正是——坎大哈！ 不过，眼下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怎么样搞钱……要弄张尼克这种人，软的硬的两手都得来。滕书铭想起了特战小队的武力担当崔宇峰同志。 滕书铭问老莫：“小崔这几天你那儿有动静吗？” 第81章 巧遇故人 老莫说：“手机一直联系不上，人应该是还在瓦罕走廊信号盲区。” 成名说：“估算要7天，这都只剩下一天了，会不会出现问题。” 老莫也有些担忧：“不好说，小崔语言不通，瓦罕走廊又是个凶险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滕书铭想了想，说：“不急，说是说7天，那是理论时间，实际上肯定不止7天，等他10来天也没事。反正坎大哈还在打仗我们也过不去，干着急没用。” 崔宇峰那边没消息，重心还得回到生意上来。滕书铭顿了顿，说：“眼前这个生意……哎，你们两位有什么想法？ 滕书铭打算搞房地产，但他还是想听听群众意见。 这个事情老莫有过考虑。老莫说：“搞房地产好。坎大哈塔塔打完仗那里刚好是个烂摊子，我们正好去帮他们建房子。张尼克去跑腿，没准儿马上就有生意做。” 成名有不同意见：“搞酒厂好。” 老莫说：“周期太长了。” “听我说，搞酒厂好。”成名好像成竹在胸，“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连年战乱，葡萄不值钱。白兰地酿造工艺不复杂，就是葡萄加水发酵，成本低得很。周期是有点长，但是它胜在一劳永逸，起步麻烦一些，成型了就坐地收钱。不像搞房地产，完成一个项目还得揽活儿，还得养专业的施工队伍。” “葡萄种植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农业支柱产业，我们包收葡萄，可以提高当地老百姓的收入，容易获取老百姓、大地主和政府官员、军阀的支持，这个项目是有社会效益的。” 好像这书呆子讲的也有道理。滕书铭眯着眼：“你再详细讲讲？” “搞酿酒厂一本万利啊。和你们讲个故事，咳。”成名支了支眼镜开始吹牛，“我们家老爷子80年代去过伊拉克搞过劳务输出，那会儿伊拉克富得流油，中国、越南、古巴都外派劳务队伍去伊拉克挣外汇。” “中国人受纪律约束，不敢乱来。越南人胆子大，他们就地取材，用伊拉克的大米、小麦搞地下酿酒厂，酿酒私自拿去卖，卖给中国人和外国人，一帮越南佬在伊拉克赚了大钱了。我爸他们羡慕得不行。我爸后来回国说，只要在伊斯兰国家搞成酿酒厂，绝对发财。” 老莫说：“你爸是干什么的？怎么懂那么多？” “我爸当时在外交部打杂，组织上分配他去伊拉克给中国劳务公司做阿拉伯语翻译。他帮越南人介绍客户卖酒，顺便帮越南人用第纳尔兑换美金，挣点儿差价和佣金。” 滕书铭说：“那你老爹也是个人才。80年代正两山轮战呢，打得热火朝天，你爸居然敢和越南人做生意交朋友。” “滕总，这你就不懂了，越南人也有亲中的。在国外大家只谈钱不谈打仗。我爸在外交部工作，很懂得统战政策。” 成名说：“我爸在伊拉克干了两年半，回国那会儿给组织上交了2万美金，都是他挣的。那一辈儿的老人都是大公无私。80年代的2万美金啊！咳。你们想想，我爸一个干中介的两年挣2万美金，越南佬那肯定挣得更多。” 老莫说：“你爸就没有给自己留点儿私房钱？” 成名正色道：“没有。” 老莫咧嘴一笑：“我不信。” 哎？成名扶扶眼镜，要给他爸正名，滕书铭打断了两人的抬杠。滕书铭说：“谈正经事儿啊。不要随便怀疑老同志对组织的忠诚。那个，照成名的意见，酿酒厂也可以干。发展多种经营嘛，龙腾公司是个大集团，什么不能干？” 滕书铭胖胖的手掌一挥：“我的意见，先搞房地产，找容易入手的生意扎稳脚跟，后续再开酒厂。张尼克的两个项目都可以上！” 嗯，领导就是领导，一锤定音。 “不过，大伙儿得想一个问题，我们账上虽然有钱，但是我觉得最好不要动。”滕书铭摸了摸下巴，“我在想，怎样把张尼克的赃款拿过来为我所用……” “唉，这个崔宇峰同志，什么时候才能赶来会合？”滕书铭瞅了瞅老莫，“莫主任，你比较了解他，你估一估，他能顺利走通瓦罕走廊吗？” 老莫语气坚定：“滕总，你放心，他一定可以。他是最好的！” …… 这两天扎洛克村很忙碌。崔宇峰偶尔在院子门口打望，看到阿米尔的骡马队进进出出，时不时有几台越野车、皮卡车停在村里的广场，然后又匆匆忙忙开走。还有一些穿着各种袍子的大胡子客人骑马来访。 崔宇峰看到了之前那个胡子大叔，脖子上吊着膀子，头上缠着绷带，也在广场里走来走去大呼小叫。这家伙看来受伤不重，捡了条命。 崔宇峰知道，7、8月份，是毒品储运的旺季，阿米尔最赚钱的时候到了。9月底开始瓦罕走廊大雪封山，阿米尔的骡马队就派不上用场了。 这个时候，也应该是边防部队最紧张、最忙碌的时候…… 自从崔宇峰和艾拉姆成就好事之后，阿米尔对崔宇峰好像放心不少，和他谈话神情愈发亲切了许多。 阿米尔也不催促崔宇峰，绝口不提让他入伙的事儿，只是每天早上来小院用个早餐，装模作样地问候一下马哈吉吉兄弟就客客气气离去。崔宇峰知道，阿米尔在等他表态。 崔宇峰不知道阿米尔的耐心能持续多久。但是，这么白吃白喝白嫖，自己心里好像有些小小的愧疚感。 不知道是想减缓这份愧疚还是焦虑，既然从艾拉姆这里开了头，崔宇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四个“老婆”挨个儿临幸了一遍。?心中的恶魔一旦释放，地狱之门也就随之打开…… 温柔乡里风情无限，崔宇峰觉着自己心里长着一株邪恶的毒草，开始慢慢茁壮…… 得离开啊！再不走，恐怕自己真要堕入深渊了…… 艾拉姆遵循崔宇峰叮嘱，特意去清真寺那边的维修棚打探消息。艾拉姆上午看一次，下午看一次，两台车还在维修，她也看不出有没有修好。 艾拉姆每次都告诉崔宇峰那两台车的维修进度，从大卸八块开始，到现在基本上那车恢复原状了，究竟修成什么样，艾拉姆说还没看到有人开。 车钥匙，艾拉姆看到了，就随意地挂在维修大棚的木板墙壁上，那里挂了好几把钥匙，大棚外一眼就能看到。 那，这该死的车什么时候彻底修好呢？怎样掐准那车修好之后没有交付正好可以开走的时间点呢？崔宇峰整天神情恍惚，脸上的胡子愈发的浓密了…… 这一天，崔宇峰正坐在茶几上喝茶，四个“老婆”在一边伺候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现在阿米尔进来都斯文有礼多了，居然还懂得敲门了。崔宇峰说：“请进。” 哈哈哈，阿米尔一阵爽朗的大笑：“马哈吉吉兄弟，走，我来了个好朋友，一起吃个饭。” 崔宇峰站了起来，走出卧室。客厅里坐着一个中国男人，身材健硕，小平头，一脸麻坑。 崔宇峰眼睛眯了眯，仔细一看，我勒个去！是蔡鹏飞手下的得力干将，冬瓜！ 第82章 巧遇故人(二) 冬瓜明显认不出眼前的马哈吉吉就是他的死对头。此刻的崔宇峰头发留得长长的，一脸的胡渣子，头上还带着一顶塔族小帽，穿着大袍子，活脱脱一个阿富汗本地人形象。 冬瓜和崔宇峰握手：“也是中国人？” 崔宇峰笑笑：“你好，我叫马哈吉吉。” “叫我冬瓜就行了。”冬瓜很爽快，“维族人？” “是的。” “汉语不错。”冬瓜夸了一崔宇峰一句，“走，阿米尔，喝酒！”冬瓜的土匪作风在扎洛克村一点都不收敛，狗日的在扎洛克村还喝酒。崔宇峰想了想，明白了，这家伙是阿米尔的大主顾，vip级客户。来这里恐怕不止喝酒，他想干啥阿米尔都会满足他。 阿米尔很高兴两人说话爽快，说：“冬瓜兄弟要人陪酒，我不喝酒，没有办法。他只会说中文，我们村里就我这中文还行，只好委屈马哈吉吉兄弟作陪。有没有问题？” 崔宇峰说：“我也不喝酒。”冬瓜脸上失望的神情一闪而过，立马又道：“中国阿达西很多都喝酒，穆斯林还有养猪专业户呢，中国人没那么多禁忌。你他妈的装什么装呢？” 冬瓜又往崔宇峰的里屋瞅了瞅：“你还搞四个老婆，爽得你。走！陪老子喝起！老子在这村里没几个人能说得上话，吃个饭都闷得很。” 阿米尔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崔宇峰。崔宇峰想，总得帮阿米尔干点活儿吧，陪酒也算。行！喝就喝，好歹能出这个院子透个气，没准儿能看出点什么门道。 崔宇峰勉为其难地说：“那就喝点儿吧。” 阿米尔喜形于色：“走。” 阿米尔冲着艾拉姆那边叮嘱了几句，带着两人走出院子…… 三个人边聊边走，径直从村里的小道往村后走。崔宇峰一喜，这是要去后面的清真寺了。 …… “马哈吉吉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冬瓜兄弟是我的好朋友。待会儿大家多多亲近。”阿米尔边走边给两人做介绍。阿米尔说话口风也是很紧，没有过多透露马哈吉吉兄弟的背景。 “噢？”冬瓜有些奇怪，“阿米尔你也要人救命？这么怂？” 阿米尔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在瓦罕走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奇怪。” “对手是谁？” “哈孜。” “是那个王八蛋呀。他妈的。一帮神棍，作死的货……”冬瓜骂骂咧咧的，好像对哈孜也不感冒。 阿米尔边走路边和冬瓜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那晚的遇险…… 崔宇峰则完全听不进去阿米尔和冬瓜的对话，眼珠子四处观察地形。 走过几百米，拐过一座石头房子，崔宇峰看到了一个圆溜溜的尖顶建筑，那就是村里的清真寺了。目光从清真寺掠过，果然，旁边50米处有一个长长的木棚，里面有几个举升机，货架，零配件散了一地。木棚里停着三台车，一台车被大卸八块扔在一边，还有一台车引擎盖没装，唯有一台jeep指南者完好。这台车应该是修好的吧。崔宇峰暗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试车……可惜，这会儿没有人动这台车。 走过清真寺，来到一座大石头砌成的院子面前。这院子造得有气势，有台阶、拱门，石墙的用材都是大块的条石，比村里那些建筑所用的石材都大，勾缝用的都是水泥，看起来格外结实、美观。 进了院子，一个壮年男子带着两个女孩儿迎了上来。两个女孩儿伺候大伙儿换鞋，毛巾净手，阿米尔和她们说了几句，然后说：“这里是我专门接待贵宾吃饭的地方，冬瓜兄弟来过很多回了，马哈吉吉兄弟不用客气。今天来吃饭的客人就我们几个。” 阿米尔带着两人走入大堂，大堂铺着地毯，屋子里摆设着七八个长茶几，看起来像餐桌。大堂中间是个空地，好像是用来做歌舞表演的。——这就是个大餐厅了。 崔宇峰说：“就我们三个人，用不着在这么大的地方用餐吧，去个小房间气氛还好一些。” 冬瓜说：“你懂啥，我们边吃喝还可以边看表演，阿米尔有安排。”冬瓜邪淫地冲着崔宇峰一笑，“你待会儿看中哪个跳舞的女孩子，和阿米尔说一声，晚上她就在你的房间等你。” 崔宇峰闭嘴了，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阿米尔“啪啪”拍拍巴掌，那个壮年男子走了过来，阿米尔朝着他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出去了。 没过多久，酒菜就端了上来，烤羊排、煮羊头、手把肉、烤鸡肉、馕，还有各种水果依次摆满了一桌。酒是洋酒。 冬瓜笑嘻嘻地把那洋酒拿起来，说：“法国马爹利蓝带，我让阿米尔买的，这玩意儿只有在喀布尔法国餐厅才搞得到。在阿富汗是稀罕货。” 三个人围坐在茶几开始吃饭。 阿米尔不喝酒，端着茶杯，高高兴兴地讲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感谢冬瓜兄弟这些年照顾生意，略备薄酒不成敬意之类。 三个人杯子一碰，冬瓜喝酒的兴头来了。 冬瓜大大咧咧，一副大哥做派，闷了一口洋酒，斜着眼对崔宇峰说：“马哈吉吉，我听说你身手很不错？” 崔宇峰正心里想着，老子回头要收拾你的时候你就晓得了，嘴上客气道：“一般一般的，命大，赶巧。” 嗯，还挺谦虚。冬瓜一贯是目中无人的，见崔宇峰不吹牛逼，对崔宇峰略有些好感。冬瓜拿过杯子和崔宇峰一碰，语气仍有些不屑：“阿米尔说你原本打算投奔哈孜的？” 崔宇峰看了一眼阿米尔，阿米尔若无其事的样子。 崔宇峰知道阿米尔在胡编乱造替他隐瞒身份，于是顺着冬瓜的口气说：“最开始有这个打算。” 冬瓜喝了口酒，语重心长地道：“留下来跟着阿米尔干吧。哈孜他们那些鸟人没好下场。” 崔宇峰心说，你这种人难道会有好下场么？ 冬瓜说：“老子们贩毒，杀人放火，但是不卖国。虽然都是吃的断头饭，咱们有底线。”冬瓜拍了拍崔宇峰的手，“记着哥教你的。” 崔宇峰叹口气，你妈的，轮得到你个毒贩教育老子。 “嗯，是这个理儿。”崔宇峰点点头。 冬瓜又煞有其事地找阿米尔碰杯。“盯”的杯子一响，冬瓜说：“阿米尔，这个马哈吉吉拎得清，他会跟你干的。中国的阿达西都讲点义气。扎洛克村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阿达西土鳖们都没见识过。他装逼装不了几天。” 冬瓜把酒又是一口闷了，杯子一顿，拍了拍胸脯：“我说的！” 阿米尔笑嘻嘻的，把茶杯端过来要和崔宇峰碰杯。 崔宇峰没法子，只好和阿米尔碰了一个。 阿米尔喝了口茶，说：“哈孜虽然死了，但是他们那边还有人。伊什卡希姆、克列特、喷赤堡，还有不少突厥人。那些人平时和哈孜不和，但哈孜出了事，我怕他们还会来找麻烦。所以，我得把马哈吉吉兄弟留下来帮我。” 冬瓜冷笑：“都是美国人养的恶狗，丧家犬，他们算个屁？阿米尔，你好好做你的生意，碰见事情要帮忙就找我，老子弄死他们。” “冬瓜兄弟你要长期在扎洛克村自然好了，你平时都在坎大哈，远水解不了近渴。”阿米尔说，“我就是想不通那些突厥人，他们要干什么大事没人拦着他们，偏偏要和我们抢生意，是他们先坏了规矩。” “他们要人有人要枪有枪，瓦罕走廊现在被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阿米尔越说越气，“我得想法子招兵买马，跟他们大干一场。” 崔宇峰默默地听着两人吹牛，他现在掌握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冬瓜在坎大哈，那么蔡鹏飞必定也在。二是他终于明白了阿米尔的处境，他和恐怖分子抢生意，日子过得很辛苦。难怪那么热心要拉自己入伙。 冬瓜叹道：“阿米尔，如果我老大在就好，他雄才大略，足智多谋，一定会有办法帮你。” 冬瓜嘴里的老大自然就是大毒枭蔡鹏飞了，崔宇峰闷头喝酒没吭声。现在是冬瓜的表演时间。 冬瓜直了直身子：“哎，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阿米尔，让姑娘们来跳舞助个兴吧。让阿达西也欣赏一下阿富汗的舞蹈艺术。哈哈。”冬瓜瞅了瞅崔宇峰。 崔宇峰笑笑，没说话。 阿米尔一笑，双手正要拍巴掌。门外走来刚才那个接客的壮年汉子。那汉子趋步走到阿米尔身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几句。 阿米尔脸色骤变，想了想，对那汉子说了几句话。那汉子退了出去。 冬瓜一愣，怎么，不跳舞了么？冬瓜说：“阿米尔，有事？” 阿米尔冷笑：“哈孜的叔叔来了。” 第83章 心智大开 阿米尔挪了挪屁股，打算起身。 冬瓜说：“你要干嘛？” 阿米尔说：“哈孜的叔叔是长辈，我得去村口看看。” “你坐下！”冬瓜断然道，“他叔叔算个屁？老子在这儿喝酒，老头儿败了我的酒兴你还迁就他。你阿米尔好歹也是瓦罕走廊的好汉，一村之长，扎洛克未来的大毛拉。哈孜的叔叔就是条丧家犬，他算什么东西？” “听我的，坐！”冬瓜把阿米尔一拉。 阿米尔笑笑：“不太好吧？老哈孜会生气，还没谈事先僵住了。” 冬瓜说：“老哈孜找你准没好事。该打就打该杀就杀，礼节到位他就不找你麻烦了？说不定还助长老贼的嚣张气焰。” 冬瓜对崔宇峰说：“阿达西，你看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冬瓜的做派让崔宇峰瞬间心智大开。这狗日的做事强硬果敢，霸气侧漏，自己行事绝对做不到冬瓜的风格，惭愧！什么时候也能像冬瓜这般无所顾忌、快意恩仇，想必别有一番成就感吧。白如雪无数次鄙视过自己太过老实，难成大器。自个儿脑子里总是纪律约束、道德捆绑，结果行事唯唯诺诺，处处被动……说不定自己缺的就是这种江湖霸气呢。 滕书铭的胖脸又浮现眼前，肥厚的嘴唇里喷着一句话：你呀你呀，你一个军事人员…… 恍若一道灵光射入脑门儿，崔宇峰突然觉得自己开窍了。最好的人生导师他娘的居然是冬瓜这厮！气质养成必须以微见着，时长日久方见功夫啊。 冬瓜瞪着崔宇峰：“阿达西，老子问你话呢。” 崔宇峰豪气顿生，酒杯往桌上“啪”的一顿：“干他狗日的！” 话一出口，崔宇峰自己吓了一跳。哎，这恐怕有点过了吧。 没料想崔宇峰话一出口，阿米尔顿时两眼放光，一屁股就坐下。阿米尔大笑：“马哈吉吉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哈哈。” 冬瓜眨巴着眼珠子望着崔宇峰，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成为崔宇峰的临时“偶像”，更没想到这个阿达西话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冬瓜脸上的麻坑微颤：“阿达西，你能对付几个人？” 崔宇峰喝了口酒，泰然道：“看情况吧。有我在，不会让阿米尔吃亏。” 崔宇峰的身手阿米尔见识过，他对崔宇峰有着无限信任，瞬间踌躇满志。搓了搓手，阿米尔说：“那我还得做下安排。”阿米尔伸出巴掌，那架势是准备摇人。 “慢！”崔宇峰制止了阿米尔，说：“不用。阿米尔，我们三个人够了。”崔宇峰转头盯着冬瓜，“冬瓜兄弟，你能对付几个人？” 冬瓜一愣，他倒是被崔宇峰拿捏了。 冬瓜无非是嘴欠，提点一下阿米尔不能太软弱。瞧不起哈孜那帮人是他的真心话，但是要真的趟这浑水他还没这个心理准备。冬瓜来扎洛克村是来带货结账的，蔡鹏飞给他安排的美差。 蔡鹏飞是贩毒的头家，犯不着卷入骡子和骆驼们的江湖恩怨，这点冬瓜拎得清。煽风点火吹牛逼是一回事，真刀真枪干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当真要干，也得请示蔡鹏飞才行，轮不到他冬瓜做主。 冬瓜喉结滚动两下，硬着头皮说：“有老子在场，肯定也不会让阿米尔兄弟吃亏！” 阿米尔知道冬瓜是蔡鹏飞的头号杀手，顿时喜笑颜开，高举茶杯：“有两位兄弟这个话就够了。呵呵。” 三个人杯子一碰，崔宇峰明显感受到冬瓜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崔宇峰暗叹一声，又学到了，闯江湖要学会吹牛逼放大炮。想想冬瓜开始那番话多豪气，“碰见事情要帮忙就找我，老子弄死他们。”这可是冬瓜的原话，这他娘的是哄人的鬼话么。 这不？这小子事到临头远没刚才那么干脆了。 崔宇峰终究是看错了冬瓜。冬瓜杀人如麻，身上血债累累，不是寻常的蟊贼。 冬瓜咬咬牙，瞅了瞅阿米尔和崔宇峰，从身后掏出一把格洛克自动手枪，“哗啦”一声拉了拉枪套筒，又往屁股后面一塞，一张麻坑脸可怖极了：“看情形吧，不弄就不弄，要弄就弄干净，别留活口。” 冬瓜把杯里的酒一口闷掉：“瓦罕走廊手机打不通，只要拿掉他们的卫星电话，没有旁证，鬼知道是谁干的。” 阿米尔沉吟半晌，皱起眉头，冬瓜勇气可嘉，但是这个悍匪显然出了个馊主意，人来扎洛克村不见了，人家是傻瓜么？整个瓦罕走廊的突厥人会毫不犹豫群起而攻之，不会给自己狡辩的机会…… 崔宇峰心里也不同意冬瓜的主意，这么蛮干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冬瓜终究比不过蔡鹏飞的智商。 阿米尔身上的对讲机响了。 阿米尔叽里咕噜和那边通了一番话，摁掉对讲机，说：“老哈孜在广场上停了两台车，随身带了8个护卫，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阿米尔声音放低了一些：“人不多，一共才9个……” 得知了对方的人数，阿米尔不由得心思活络了，他在考虑冬瓜的建议。 崔宇峰看阿米尔眼神闪烁，知道他大概在打什么主意。崔宇峰说：“阿米尔，你可别想多了。” “老哈孜带这么点人来谈判，是先礼后兵，他没准儿有大部队埋伏在扎洛克村口。一言不合他就屠村。哈孜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突厥人不会那么傻。” 阿米尔猛然间醍醐灌顶，亏得马哈吉吉兄弟提醒，应该是这样啊！冬瓜望着崔宇峰，他突然对这个阿达西有点小小的敬意，阿达西说话的条理和思路有点像他老大蔡鹏飞。 冬瓜点上一支烟：“那你说该怎么办？” 崔宇峰想了想，说：“阿米尔，你派你的人去村外侦察，摸一摸情况，如果我们所料不差，你派人埋伏到扎洛克村外围，或者波格西尔村那条路上，截断老哈孜的退路，造造声势，好让老哈孜投鼠忌器。” 阿米尔说：“我现在能用的人手不到20个。” 冬瓜说：“其他人呢？” 阿米尔瞅了瞅崔宇峰，犹豫了一下，说：“去克克吐鲁克边境了，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阿米尔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这样安排那这里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阿米尔指了指候在门口的中年汉子。 冬瓜问：“你老爹呢？” “他现在不问世事，住在清真寺和一群村里的老人清修。他身边没有人手。” 冬瓜说：“你确实应该多招揽一些人手了。” 阿米尔叹口气：“养人开销大，这一行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崔宇峰此刻已经热血上脑，索性装逼装到底。 崔宇峰把冬瓜的香烟抓了过来，抽出一支，打火机“啪嗒”一响，点上，悠悠地道：“四个人，够了。我们来唱个空城计就好。” 冬瓜盯着崔宇峰：“你带着枪么？” 崔宇峰喷出一口烟：“用不着那个。”冬瓜一脸狐疑。他娘的这个阿达西这么厉害？ 好！阿米尔信心大增，阿米尔抓起对讲机：“马哈吉吉兄弟，就按你说的办！”…… 阿米尔才呱啦呱啦和对讲机通完话，门口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了！ 第84章 恐怖分子 夕阳的余晖照在大厅的门口。 9个袍子带着一股凉风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个胡子花白的半大老头，身材魁梧，浓眉阔嘴，长相很气派。 身边的8个护卫清一色大袍子大胡子，大部分头上带着皮帽和花帽，腰间扎着武装带，不用说，那里面肯定有武器。 果然是先礼后兵，这些人没有带自动步枪。崔宇峰暗暗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阿米尔已经得到了冬瓜的提点，坐在餐桌上纹丝不动，压根儿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静静地望着这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老哈孜这帮人也没给阿米尔面子，靴子也没脱就直接走了进来。——无论是塔族还是维族，这种方式进入主人家是极不礼貌的。老哈孜显然对阿米尔的待客之道心存不满，故意给他个难堪。 9个人在阿米尔面前站定。老哈孜打量了一下三人，在冬瓜和崔宇峰脸上停留片刻，缓缓道：“阿米尔，真主会原谅我在你的污秽之地没有脱下我的靴子。你不是个善良的瓦罕人，你是个杀人凶手。” 老哈孜说的是塔吉克语，崔宇峰和冬瓜都听不明白，两人抽着烟没吭声。 阿米尔也不是好相与的，看到老哈孜的嚣张愈发心里不满。阿米尔冷笑两声，道：“哈孜大叔，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老哈孜带人冲进来原以为阿米尔会安排一个小场面和他对峙，没料想这个阿米尔胆子很大，才三个人在喝酒吃饭。一帮人顿时胆气粗了不少。 阿米尔接着道：“我今天有贵客，你带着人来冲撞我的客人，我可不高兴。先不要论我是不是凶手，这也不是你们突厥人的待客之道吧。” 老哈孜身边的人盯着崔宇峰和冬瓜。 崔宇峰和冬瓜两人若无其事地喝着酒，冬瓜挑衅似地嘴里喷出一股烟……他知道穆斯林讨厌这个。 老哈孜手一挥，身边的立刻散开。两个人麻溜地窜到崔宇峰和冬瓜身后站定，虎视眈眈。 冬瓜身子微微一震，见崔宇峰泰然自若，也有样学样，岿然不动。 一个手下从旁边搬过来一个团蒲，老哈孜缓缓盘腿坐下。 老哈孜捋了捋胡子，开门见山：“阿米尔，闲话少说，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吗？” 阿米尔说：“哈孜大叔，我这里有中国朋友，不懂塔吉克语，你讲汉语吧。你的汉语不是很流利吗？” “不！”老哈孜依旧讲塔吉克语，“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之间的谈话和你的中国客人没有关系。我不喜欢讲汉语。你最好让他们回避一下。” 阿米尔转头对崔宇峰和冬瓜说：“哈孜大叔不肯讲汉话，还让你们回避一下。” 冬瓜“砰”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老头打扰我们喝酒吃饭，太不礼貌了。哪里还有让客人回避的道理？你是这里的主人么？说话像放屁！” 够霸气！崔宇峰又在细细观摩自己“偶像”的做派，冬瓜这屌毛说话真提气，得跟他学着点儿。 老哈孜身边不少人懂得汉语，纷纷对冬瓜怒目而视。 老哈孜正要发火，旁边一个袍子走过去，附耳轻轻说了几句。老哈孜脸色缓和下来，用中文说道：“这位兄弟，你是蔡老板的人？” 冬瓜鼻子哼了哼，望着天花板。 崔宇峰明白了，难怪冬瓜这屌毛在瓦罕走廊一副大哥做派，敢满嘴跑火车。他是大客户，人人都要拍马屁的金主，瓦罕走廊不少骡子和骆驼们都要巴结他的……崔宇峰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老哈孜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冬瓜下手……他妈的，冬瓜这家伙阴得很，狐假虎威。 不过，这也足够说明蔡鹏飞在这边影响很大，人人都知道他这个毒王。看来这瓦罕走廊不虚此行，不打听还不知道蔡鹏飞的底子。 老哈孜说：“这两位兄弟，我和阿米尔有恩怨要解决，和你们无关，请你们回避。”老哈孜也把崔宇峰当成冬瓜一伙的了。 冬瓜瞅了瞅崔宇峰，意思是，你也表个态啊？ 崔宇峰冲着老哈孜摇摇头，说：“我们不会走。阿米尔是我们的朋友，是兄弟。兄弟有事我们不能不管。” 这句话很暖心，阿米尔笑了笑，没说话。 老哈孜顿了顿，也露出笑容：“行，你们留下吧。待会儿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冬瓜不耐烦地说：“老头儿，你有话快讲有屁快放，讲完我们还要喝酒呢。” 老哈孜胡子翘了翘，看得出他在按捺火气。 老哈孜的目光在冬瓜脸上停留片刻，转头对阿米尔说：“阿米尔，你我和侄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心里有数，我不追究对错，也不会让你们偿命。长话短说，我这次来就提三个条件。你听好了。” “第一，拿200万美元出来，我要安顿喷赤堡的家属。”老哈孜盯着阿米尔，“第二，和你谈定以后做生意的规矩。从每年7月份开始，走瓦罕走廊出货时间错开，你一天，我们一天。避免双方碰头，目标过大引发不好的后果。” “第三，你的人不能再去伊什卡希姆接货，那个点必须撤掉。你要去那里接货，我们在喷赤堡和克列特的生意都被你断了活路。” 老哈孜说的是中文，他想让旁边这两个中国人知道厉害。这样复杂的事务，你们有发言权么？ 老哈孜的话说出来，阿米尔止不住冷笑。 阿米尔说：“哈孜大叔，你怕是老糊涂了吧？” “你不追究对错？哈孜自己丢了货赔不起赫尔曼德老板的钱，气急败坏赖我头上。他讹我40万美元，到你这里涨价现在成了200万，你好大的口气哈孜大叔。” “我知道，哈孜打我扎洛克村的主意很久了，我这个村子最接近无人区。哈孜这些年仗着人多枪多，总是故意搞摩擦，你们突厥人谁不知道他的黑心肠？” “他上次就瞄准我派人去伊什卡希姆接货，村里人手不够攻打我扎洛克村，想灭了我。这事儿你要装糊涂我可不答应。” 老哈孜不动声色：“你继续。” “不用继续了，就这一条就够了。谈不拢哈孜大叔。哈孜的人死了，我村里的伤亡你替他补偿么？”阿米尔不是善茬，丝毫不让步，“让我撤出伊什卡希姆，扎洛克村挨近无人区，以后哪里还会有我的活路？” 老哈孜面无表情：“阿米尔，你最好搞清楚形势。你答应我这三个条件，以后大家还能和平相处。你的生意照做，我可以承诺让我们的人不再打扰你扎洛克村。否则……” 阿米尔盯着老哈孜。 老哈孜摇摇头：“不是我非要逼着你答应我的条件，瓦罕走廊还有不少哈孜的族人和兄弟，阿米尔这件事你解决得不够好，我可不不敢担保别人真的会打你扎洛克村的主意。” 老哈孜阴沉着脸：“扎洛克村有瓦罕走廊最多、最漂亮的姑娘，名声在外。阿米尔你得好好想想……” 崔宇峰和冬瓜一听这话登时怒了。这谈个屁呀谈！很明显，突厥人垂涎扎洛村已久。阿米尔倘若满足这伙人的条件，不仅大伤元气，以后接货渠道也被截断了，还混个毛线呀混？这种步步蚕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崔宇峰想得更多：讹阿米尔200万美元，应该是这伙人还不晓得阿米尔的家底儿，想试探试探。从另外一方面判断，突厥人现在严重缺钱！即使把扎洛克村子屠个精光，恐怕也翻不出阿米尔的现金，所以这老头儿在逼着阿米尔花钱买个肉眼可见的平安……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生意人，而是正经的恐怖分子！崔宇峰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一些内参资料，不禁为阿米尔这头大骆驼暗暗担心，这些宗教分子的狂热骆驼们恐怕没领教过。 崔宇峰又想了，这老头今天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带来多少人？蹊跷的是，他又是趁着阿米尔的人手派出去的节骨眼儿上。不好！这老头儿今天是准备来屠村的！一念及此，崔宇峰顿时觉得头上凉飕飕的。 这会儿，冬瓜开口说话了：“老头儿，你们这么做事可不厚道。” 所有人都目光集中在冬瓜脸上。 第85章 力挽狂澜 冬瓜和崔宇峰身后站着两个大袍子，两人目露凶光，看着冬瓜出言不逊早就不耐烦了。 冬瓜扭着脖子看了看自己身后两人，冷哼两声。他怕个卵。 老哈孜说：“这位兄弟，你是蔡老板的手下，不应该对我们瓦罕的事务说三道四。你要真把自己当客人，请保持客人的风度。待我和阿米尔解决完问题，我邀请你来喷赤堡做客，我热情接待。” 崔宇峰心说，这老哈孜说话很圆滑，不想得罪大主顾，给了冬瓜梯子下，也为以后做生意搭上线留有余地，真是条老狐狸。 喷赤堡有扎洛克村好玩么？冬瓜不为所动。冬瓜说：“老头儿，我只和厚道人打交道。你们突厥人做事不靠谱，我不会和你们做朋友的。” “你们不是瓦罕高原的主人，阿米尔才是。”冬瓜指了指阿米尔，继续道，“你们突厥人干的什么大事想必自己心里清楚。看看你们这点儿出息……” 冬瓜丝毫不给这帮人留脸面：“你们干的是分疆裂土的大事，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哎，没人拦着，你们尽管去干。老子们不是解放军，也不是阿匍，没那闲工夫给你们上课。可现在你们居然大事不干，偏偏要和阿米尔他们……”冬瓜瞅了瞅崔宇峰，“阿米尔他们该算什么？老百姓算吗？” 崔宇峰知道冬瓜的意思，喝了口酒，说：“群众组织。” “对！群众组织。你这个词儿用得很准。”冬瓜拍了拍崔宇峰的肩膀以示嘉许，“听到了吧？阿米尔是群众组织。你们大事不干，要和群众过不去，能成事儿吗？把整个瓦罕高原搞得乌烟瘴气，群众得罪完了，你们迟早完犊子。” 冬瓜清清嗓子，继续说教，“红军晓得吧？读过书吗？红军打天下还知道开仓放粮减租减息呢，他们那个那个叫……”冬瓜有些磕绊。 崔宇峰及时地接上：“团结群众。” “对！团结群众。”冬瓜由衷地道，“阿达西，你懂得可真多，比我有学问。这些突厥人啊，就是他娘的不晓得团结群众，尽破坏民族关系……” 被冬瓜胡搅蛮缠一番，现场气氛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帮袍子们都没念过什么书，非常适合听冬瓜的大白话。冬瓜讲话虽然难听，但话糙理不糙，一番说教直指袍子们的痛处。突厥人的外援力量日落西山，美国人、英国人在阿富汗绝大部分物力财力投给了北方联盟这个无底洞，袍子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早些年就开始入不敷出了，为了维持生存不得已才干上骡子这个行当…… 老哈孜脸红一阵白一阵，被冬瓜抢白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蔡老板的人这么不识相。他妈的，真要翻脸还怕你几个毒贩？老哈孜火气上涌，正待出口教训教训冬瓜。 身边一个袍子上前两步，冲着冬瓜吼道：“阿达西，你懂个屁啊。红军还打土豪分田地呢。红军没钱花了就干大户人家，打土豪！” 一边的阿米尔可听明白了，气歪了鼻子，阿米尔“砰”地一拍桌子：“哈孜大叔，你今天把话讲清楚，你们来扎洛克村就是打我的土豪么？”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袍子们都看着老哈孜，目光坚定，神情不容置疑，仿佛说：就是，就是！ 老哈孜缓缓捋着胡子，冷笑不语…… 情况不对，门口那个中年汉子快步走到阿米尔身边，手放在腰间，凶巴巴地瞪着一群袍子，看模样也是个不怕死的。 崔宇峰和冬瓜立刻警惕起来，目光游离。崔宇峰眼角一瞥，看到自己左侧的一个袍子手也放在腰上，袍子撩开，露出一把手枪。这枪有点像p46，德国货，也是20发弹匣的自动手枪。p46可是高级货，袍子们哪里会有这种武器，没准儿是白沙瓦出品吧…… 老哈孜终于说话了：“阿米尔，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扯那么多没什么用。你现在给我一句话，我的三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袍子们盯着阿米尔，无声地宣告：没错！我们就是来打你土豪滴！ 阿米尔毫不犹豫地道：“我不答应。扎洛克村鱼死网破也不会答应！” 老哈孜目光闪动，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 老哈孜笑声有些古怪，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响。阿米尔脸色发白，目光转向崔宇峰，眼里分明有求助的意味，好像在说，马哈吉吉兄弟，怎么办？ 崔宇峰会意，心知这老头儿要动手了。 崔宇峰蓦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冬瓜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崔宇峰左侧的袍子感觉不对时，崔宇峰已经大步跨到了他身边，手伸在那人肋下，胳膊一绞，瞬间锁住那袍子的一条膀子，一用力，压得那袍子“哎哟”一声腰弯了下去。崔宇峰麻溜地手一掏，把他腰间的p46操在手里，大腿一蹭，“咔”一声轻响，保险打开…… 现场瞬间炸了锅，袍子们没料到崔宇峰这边人少还敢先动手，哇啦哇啦嚷嚷起来，纷纷伸手掏枪。 只听得“砰砰砰”一连串枪响，大厅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儿。 崔宇峰率先开枪。不过，他没瞄准人射击，大厅里阿达西门的皮帽、花帽，被崔宇峰打得飞起，一顶一顶地像蝴蝶一样缓缓飘落……才相距10米不到，崔宇峰弹无虚发。 只要是头上戴着帽子的，无一例外被干脆利落地被子弹掀开，个个露出一头蓬乱的头发。还有几个袍子刹不住手，枪拿在了手里。崔宇峰眼疾手快，“砰砰砰”又是几枪，只听得“噗嗤噗嗤”手枪掉落在地毯上的声响。几个掏枪的袍子手捂着手脸色惨白，齐齐发呆。 与此同时，冬瓜大叫一声，跳起来一个横跨，箍住身边另外的袍子，一个抱摔，“砰”一声把那袍子摔倒在地。他可没崔宇峰的枪法，冬瓜挥拳“砰砰”两下，那袍子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冬瓜麻溜地把袍子一掀，掏出那人的手枪拿在手里，嘿嘿冷笑。 现场安静极了。 没人敢动，更没有人再敢做出掏枪的动作。老哈孜和他带来的人个个像木偶一样发呆。崔宇峰出枪的快捷和射击水准给了他们无尽的绝望。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乱动的后果将是什么…… 阿米尔狂喜。马哈吉吉兄弟太给力了！ 现场起码静默了两分钟…… 阿米尔端坐如泰山，平和地吐出一句：“哈孜大叔，你真要打土豪么？” 第86章 力挽狂澜(二) 老哈孜没回话，转过头盯着崔宇峰：“这位兄弟，你也是我们穆斯林吧？” 没错，崔宇峰现在看起来就是个阿达西。 老头儿这会儿还挺镇定，想拉民族感情。崔宇峰冷笑：“别废话了老头儿，老老实实回阿米尔的话。” 崔宇峰不自觉地模仿冬瓜说话办事的口吻：“想把你的人都交代在这儿，你开口，老子一枪一个送你们见真主。” 崔宇峰的冷酷让冬瓜如饮甘醇，更兼见识了崔宇峰的身手，冬瓜此刻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冬瓜大笑：“哈哈。阿达西，你真是条好汉。” “喂！老头儿，你回话！”冬瓜胜券在握，神情愈发嚣张。 老哈孜没有想象中的慌乱，缓缓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阿米尔，你如果觉得今天这样就赢了，未免太天真了。” 阿米尔是个极聪明的，得到崔宇峰的分析，又听到了老哈孜的口气，知道老哈孜手里还有牌。阿米尔笑笑：“你不就是在村外还埋伏着人手吗？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别想着赢不赢，应该想你还回得去回不去。” 这句话才说完，阿米尔的对讲机响了。阿米尔接过对讲机，呱啦呱啦一通。 阿米尔呱啦的时候对讲机声音很大，大厅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有崔宇峰和冬瓜听不懂。 阿米尔嘴角掩饰不住笑意，一切部署如崔宇峰所料。 “都听见了？我的人已经截断了你们的后路，你们的人还一无所知，傻傻地猫在村口的杏树林子里。”阿米尔也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哈孜大叔，你还有什么招儿？” 老哈孜脸色骤变，身边的袍子们都傻眼了。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今天这种被人牢牢拿捏的场面。 崔宇峰暗笑，这一群土匪，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道理。扎洛克村的危机基本可以宣告解除了。 袍子们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老哈孜神情黯然，嘴上兀自强硬：“好吧阿米尔，你赢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我告诉你，我们是安拉的子民，不怕死。你有胆开枪便是。” 老哈孜指了指大厅外面：“我没别的要求，把我们的遗体送往清真寺，让你们的大毛拉送我们一程。” 老哈孜抿着嘴，倔强地忤着身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阿米尔皱皱眉头，赢是赢了，该怎样处理善后是个问题。阿米尔深知老哈孜嘴里说的“不怕死”虽然有几分色厉内荏，但真的杀掉他们这些人也会“慷慨就义”，这都是些脑子烧坏的玩意儿。 阿米尔目光转向冬瓜，冬瓜麻坑脸一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唔，冬瓜的意思不消说，全部弄死。 阿米尔又瞅了瞅崔宇峰，马哈吉吉兄弟，给个主意呀？ 崔宇峰秒懂阿米尔的意思。 其实这会儿崔宇峰心里一百个意愿想弄死这帮袍子，留着这些人祸害人间？可转念一想，这样不行。自己可是要跑路的，给阿米尔结下这个梁子，扎洛克村迟早会遇上麻烦，突厥人不会放过他。 骡子们的死伤算不了什么，可是这村里还有老人、女人、孩子，还有很多艾莎、诺雅……他们都是无辜的。 崔宇峰紧张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鉴于崔宇峰的勇猛，冬瓜心里已然将他看成了蔡鹏飞一样的人物，他不敢擅自拿主意。冬瓜瞅着崔宇峰，小声地提示着：“阿达西……” 崔宇峰看到了冬瓜眼里的凶狠，冬瓜在暗示他，送这帮人见真主得了。 崔宇峰缓缓摇头，思忖片刻，崔宇峰把身边的袍子往前一推，那袍子趔趄几步，站住，回头望着崔宇峰，眼里有些不敢相信，他在猜测崔宇峰放过他了。 崔宇峰说：“阿米尔，放过他们吧。” 举座皆惊，众人都望着崔宇峰。 “送他们见真主容易，可是这些人还有老婆孩子。”崔宇峰说，“这里9个人，背后是9个家庭，几十口人。我们得想想，这些人死了，他们的女人、孩子会是什么下场？”崔宇峰向冬瓜使了个眼色。 冬瓜会意，说：“在阿富汗能有什么下场？女人没钱吃饭，就卖呗。” 袍子们冲着冬瓜怒目而视。 “看着老子干嘛？难道不是这样？”冬瓜毫不在乎，“你们在阿富汗混了那么久自己不知道？去喀布尔还能卖个好价钱，1千阿尼一次，还只能卖给美国大兵才有这个行情。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卖给中介，500美元一个大活人。行情你们比我还懂。哼。” 有几个袍子盯着冬瓜，双手握拳，眼里好像在喷火。 冬瓜说：“噢，你们是不敢承认现实吧，退一万步，她们就是不去卖也会找个男人依靠，不晓得是哪个阿达西接盘，不然活不下去对吧。大实话他娘的不爱听……” 目的达到，崔宇峰打断冬瓜的恐吓，说：“阿米尔，我建议，放过他们吧。” 阿米尔微笑：“马哈吉吉兄弟，你做主，我听你的。”阿米尔稳操胜券，心花怒放。他不怕放虎归山，有马哈吉吉兄弟一起混，老哈孜算个屁。凭借着马哈吉吉兄弟的本事，来多少个哈孜都无所谓。 老哈孜一帮人虽然穷凶极恶脑子不够清醒，但是冬瓜一番恐吓却收到了奇效。再蠢的人都知道冬瓜的话句句是实，自己真的见了真主，家里人的下场八九不离十。 袍子们都望着老哈孜，他们现在想活啦，不想见真主啦！ 老哈孜说话远没有了刚才的硬朗，但依旧嘴硬，他说：“这位马哈吉吉兄弟，你放我们一条生路，也别想着我们会感激你，这一切都是真主的安排。” 我去你大爷！崔宇峰心里怒火腾腾。早说这话呀，老子一枪崩了你。 “你说出一个条件，我们办得到的尽力去办，办好了算是扯平。”老哈孜说，“我们不愿意接受敌人的宽恕。” 崔宇峰憋住火气，好歹说话还有一丝的人味儿。崔宇峰说：“条件嘛，当然有一个，你们听着。” “向真主起誓，永远不踏入扎洛克村半步，此生不与阿米尔为敌。”崔宇峰知道这些狂热分子向真主发誓一般情况下是管用的。 崔宇峰瞅了瞅冬瓜，冬瓜哼哼两声，表示这个主意一般一般的，不算高明。阿米尔却笑容满面，他知道崔宇峰这招管用。 袍子们开始垂头相互商量，大厅里叽里咕噜的。 眼见袍子们好像还死不改悔，崔宇峰心一横，枪口缓缓抬了起来…… 老哈孜眼角一瞥，他看到了。 老哈孜没有犹豫，嗓子眼嚎了一声，一手抚胸，另外一只手指头朝天一指，大声道：誓以安拉的名义…… 袍子们齐齐抚胸，跟着老哈孜喊了起来，个个食指举得老高老高…… 第87章 表示感谢 老哈孜带着人还在发誓，院子外面呼啦冲进来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串，领头的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 老头儿怒气冲冲，径直走到阿米尔身边，嘴里大声呵斥着什么。阿米尔面对老头儿恭恭敬敬，单手抚胸行礼，然后手指了指老哈孜一帮人，嘴里叽里咕噜地解释着。 冬瓜对崔宇峰说：“大毛拉来了，是阿米尔的老爹。应该是你刚才放枪打扰到老头子清修了。” 崔宇峰仔细瞅了瞅那传说中的大毛拉，年纪怕有50多岁，一乱蓬蓬的胡子翘起，身形健壮，眉宇间还有些凶悍之气，这种人居然是大毛拉？还清修？看起来不像个修行的。 阿米尔还在喋喋不休向他老爹讲述来龙去脉…… 大毛拉身边有两个穿着长袍的仆役，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崔宇峰见两个小姑娘也穿着罩袍，娇弱的身子裹在袍子里，静静地跟在大毛拉的身边，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众人，丝毫不胆怯。 崔宇峰说：“那两个小孩是阿米尔的妹妹吧……” 冬瓜小声说：“别瞎说，那是大毛拉的老婆，阿米尔的小妈。” 啊？崔宇峰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这、这么小？” 冬瓜斜了崔宇峰一眼：“阿达西，你装死啊，你怕是呆在中国呆傻了。你们的先知还娶9岁的老婆你晓得吧？老子见过娶8岁小孩做老婆的毛拉。” 崔宇峰止不住摇头：“这简直就是胡来嘛。” “胡来？哼，我还以为你懂呢。”冬瓜调侃道，“知道我为什么吓住了老哈孜那帮人么？我给你讲讲阿富汗这边人的毛病。” “这些人啊，娶老婆不看年龄的，女的就行，越小越好。更要命的是他们鼓励男人照顾死去族人的妻女，肥水不流外人田，十个八个不嫌多。家里男人一挂，马上就有人接盘笑纳。咳，他们还鼓励多生，女人生得越多越被真主眷顾，死后能上天堂。那家伙……”冬瓜咂吧着嘴，仿佛有着无限的羡艳，“一个村子里的男人一天到晚尽忙着干那事儿，资源太好嘛。啧。” 亏得还是中国的文化熏染，这种事情在国内闻所未闻。崔宇峰暗自感叹，这一路不晓得在阿富汗还能碰上多少奇葩的事情。 大厅里响起老哈孜一帮人起誓的声音，叽里咕噜的，讲的不是中文，崔宇峰和冬瓜都听不懂了。接着，大毛拉又在慷慨激昂发表演讲，呱啦呱啦的。 冬瓜问崔宇峰：“大毛拉在说什么？” 崔宇峰说：“我哪里知道，我也不懂塔吉克语。”崔宇峰看到老哈孜在大毛拉面前垂头说话，神情颇为恭敬，便随口道，“应该是两家人握手言和吧。” 大毛拉一边和老哈孜说话，眼睛时不时往崔宇峰和冬瓜那边瞅一瞅。崔宇峰只觉得一道光亮射过来，这老家伙很有些精气。 老哈孜冲着大毛拉说了几句话，看样子是准备告退了。 老哈孜没有立刻拔脚走人，而是走到崔宇峰和冬瓜面前站定，用纯正的汉语说：“两位好汉，我们已经向真主起誓，不再踏入扎洛克村半步，今后也不会与阿米尔为敌，我们会遵守誓言。” 冬瓜点点头，摆出领导的架势，说：“老头儿，愿赌服输嘛，你做得对。” 老哈孜没理睬冬瓜，而是盯着崔宇峰，话锋一转：“不过，你可听好了，我并没有起誓放过你，这位马哈吉吉兄弟。” 嗯？冬瓜勃然大怒：“你这个糟老头子很屌么？谁还怕你？” 老哈孜显然不想和冬瓜闹掰，一来是冬瓜造成的伤害有限，压制全场的罪魁祸首不是冬瓜，二来冬瓜是大主顾，老哈孜不想撕破脸。 老哈孜说：“冬瓜兄弟，你是蔡老板的手下，这件事我自会和蔡老板交涉，不关你的事，我现在也不会找你谈。” 老哈孜盯着崔宇峰继续道：“起誓，是这位马哈吉吉让我们起的，我们照做了。突厥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一个外人坏了我们的事，那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了。这不能怨我们不讲信义。” “不过，马哈吉吉你放心，只要你还在扎洛克村，我会信守承诺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他日江湖相见，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崔宇峰淡淡地道：“随便，他日相见我这子弹不会只打帽子。” 看来自己坏了老哈孜的事，这辈子都给他惦记上了。崔宇峰心里冷笑，最好别让老子碰见，碰见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老子大开杀戒求之不得呢。 老哈孜阴冷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转身走了。 一群袍子跟着老哈孜鱼贯而出。 冬瓜气得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还不跟我谈？瞧不起老子是吧？咳，早知道老子出手也要快一些的。哎，马哈吉吉，你下次干什么事要动手先打给个暗示才好。他娘的……” 就在冬瓜的喋喋不休中，阿米尔带着大毛拉笑吟吟地朝着崔宇峰和冬瓜走了过来。 大毛拉来了肯定有话说，崔宇峰连忙学着阿米尔的模样朝着大毛拉行了个礼。 大毛拉不会中文，但是从大毛拉慈祥的脸上可以感觉，他对马哈吉吉这个年轻人非常欣赏。 大毛拉开始呱啦，阿米尔是翻译。 “两位兄弟，这里发生了什么，我都和我父亲讲了。我父亲对二位的仗义援手非常感激。我父亲说，你们两位是好汉，是扎洛克村最尊贵的客人。” 崔宇峰和冬瓜两人点头，微笑：客气，客气。 阿米尔说：“我父亲问你们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是他能拿出来的。” 崔宇峰摇头，说：“不用，举手之劳。” 冬瓜张了张嘴，却被崔宇峰一句话先堵住了，只好说：“我，那个，也不用。阿米尔兄弟不要客气。”冬瓜肚里暗骂一声，这个马哈吉吉真是个傻逼！ 大毛拉听说崔宇峰不要酬劳，貌似颇有些感动。大毛拉想了想，继续呱啦两句，然后窸窸窣窣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项链，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隆重地给崔宇峰戴上。 阿米尔开始翻译：“这个项链叫‘泰斯比哈’，琥珀研磨的，是穆斯林的圣物，我父亲从麦加朝圣带回来的宝贝，我父亲说送给马哈吉吉兄弟。” 这串珠子颜色呈鹅黄色，颗颗圆润饱满，晶莹剔透，上面还吊着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牌牌，那小金牌一看就是纯金打造，上面刻着一串古怪的文字。这串项链雍容华贵，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崔宇峰学过古兰经，知道 “泰斯比哈”很贵重，是虔诚而有地位的穆斯林才收藏的宝物，近乎于人神沟通的法器，哪个穆斯林戴着这个物件，则表明自己离真主最近。唉，大毛拉这份礼品太贵重了噢，他恐怕不晓得自己是个假穆斯林吧。 崔宇峰暗叫一声惭愧。 “这个‘泰斯比哈’是麦加的大毛拉亲吻过的法器，上牌的小金牌有镌刻的文字提示，只有尊贵的毛拉和阿匐有资格佩戴。马哈吉吉兄弟，你要好好收藏起来。”阿米尔笑意盈盈的。 哎，这也太贵重了！崔宇峰正打算拒绝，冬瓜在一边看出端倪，说：“你不想要？别傻逼啊，你不就是个阿达西吗？戴着这个物件走到有穆斯林去的地方老牛逼了。赶紧收下，你不要可以送给我啊。” 崔宇峰斜了冬瓜一眼，老子会送给你，做梦！ 还没等崔宇峰回话，大毛拉又是一通呱啦。 阿米尔说：“马哈吉吉兄弟，我父亲还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请讲。” “你还想再娶一个老婆吗？” 第88章 胜利逃亡 什么？崔宇峰一惊，还要娶老婆？ “老哈孜那帮人起誓了，不再和扎洛克村的人过不去，但是你马哈吉吉兄弟，你现在还不是扎洛克村的人，你倘若出走、离开这里……”阿米尔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崔宇峰，后半截话没说出来。但是崔宇峰知道他后面的意思了。 “咳，我父亲刚才和我商量了，最好的办法是你娶了我的妹妹作为妻子，这样你就成了扎洛克村的一份子，瓦罕走廊，包括老哈孜的突厥人，没有人会再为难你。” 啊？崔宇峰连连道：“阿米尔，不行不行。”太多了，太多了呀。这都成什么了都？崔宇峰顿觉头大无比。 冬瓜倒是挺感兴趣，问道：“阿米尔，你妹妹多大？好看吗？”冬瓜左右看了看，“人在这里吗？” 阿米尔说：“我妹妹长得好看，今年16了。不过，她在喀布尔念书，不在家里。我和我父亲可以做主的。” 冬瓜喃喃道：“16啊，咳，是有点小，不过，勉强吧。” 阿米尔说：“我还有更小的妹妹，才12岁。我父亲很开明，说小妹妹起码要到14岁才能嫁人。” 崔宇峰头觉得天旋地转…… 大毛拉笑眯眯地望着崔宇峰，貌似在等这个中国女婿的回话。 而崔宇峰此刻神游天外，脑袋里只蹦出一个字儿：跑！这扎洛克再呆下去要出大事了。 阿米尔亲热地拍着崔宇峰的肩膀：“怎么样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如同梦魇般地，嘴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太多了吧……”民宿那边院子里还有4个呢。 “哈哈哈。”阿米尔大笑，把崔宇峰的话翻译给大毛拉听。大毛拉一听，笑得比阿米尔更敞亮，震得几人耳膜嗡嗡响，大毛拉叽里咕噜又是一通。 “我父亲说，他有12个老婆。你比他还少呢。” 冬瓜说：“阿米尔，你几个老婆？” 阿米尔说：“我才6个。” 冬瓜暗暗咋舌……一种更改信仰的冲动油然而生。 众目睽睽之下，崔宇峰决定来个缓兵之计。崔宇峰说：“谢谢大毛拉的盛情，谢谢阿米尔，不过，这件事不着急……我们要不要再继续吃饭喝酒啊。”崔宇峰双手一摊，提示大家看看餐桌上的美食洋酒，“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不好。”阿米尔摇摇头，“吃饭喝酒，我可以陪你们两位一起通宵，但是我父亲此刻等你的回话。” 崔宇峰艰难地舔了舔嘴唇，沉默着。 冬瓜不耐烦地道：“你这个阿达西尽装逼！装什么装呢。多一个老婆要你的命么？他娘的……答应了，答应了啊！” 冬瓜使劲催促着崔宇峰。 跑！必须跑！至于还有从冬瓜嘴里刺探情况的种种念头顷刻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崔宇峰点点头：“我答应了。” 阿米尔把崔宇峰的话转述给大毛拉，大厅里顿时响起老老少少的一阵欢呼，然后是热烈的掌声。 大毛拉上前热情地拥抱着崔宇峰，在他耳边呱啦。 阿米尔翻译：“马哈吉吉，我父亲说，你是真主赐给他的儿子，是我们扎洛克村的马赫迪，安拉派来拯救扎洛克的勇士。他爱你……” 冬瓜大喊道：“来来来，喝酒哇！今儿双喜临门啊，必须喝个痛快！” …… 大毛拉喜滋滋地继续“清修”去了。崔宇峰和冬瓜、阿米尔继续喝酒。 这会儿气氛不一样了，崔宇峰已然成为了自己的妹夫，阿米尔兴致高昂话格外多。 老哈孜的狼狈样啦，喷赤堡的人如何蠢笨啦，马哈吉吉和冬瓜兄弟的好身手啦…… 阿米尔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要他未来的妹夫马哈吉吉兄弟看看他妹妹的模样。崔宇峰不敢不表示一下，目光掠过，一个蓝色眼睛高鼻深目的小妹子，最显眼的地方是下颔的嘴角边有一颗俏皮的美人痣，还真的挺漂亮，才16岁啊，崔宇峰心一颤，真是造孽…… 阿米尔说，妹妹叫阿依夏姆，在喀布尔读中学…… 另外，马哈吉吉兄弟这几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打电话叫他妹妹回扎洛克村，明天马哈吉吉兄弟换个地方住，阿米尔给亲爱的妹夫安排一所大宅子…… 唔，冬瓜还问马哈吉吉兄弟要不要换个国籍。阿米尔则说不用，瓦罕走廊这个地方什么破国籍不国籍的，这里没人在乎这个，多生孩子就好，哪里的国籍都一样…… 崔宇峰内心焦虑，脑海里那台看起来好像修理完好的指南者在脑子里不断地晃着。脸上强扮着笑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场面，暗地里提醒自己别喝多了，得跑，今晚就得跑啊…… 崔宇峰期间上了几次厕所，用手抠着喉咙，把喝下的酒呕出来，然后醉意熏熏地怂恿着冬瓜喝酒。 一直喝到夜幕深沉，酒量奇大的冬瓜舌头也开始打卷。阿米尔说，散了散了，要休息了。 …… 崔宇峰踉踉跄跄，在护卫的搀扶之下回自己的小院。路过修车棚的时候特意扭头看了看，那台指南者静静地停在原处。老天保佑，这台车最好是修好了，还有就是，里面还要有油啊…… 推开小院子的门，来到自己的卧室。一看，艾拉姆蜷缩在床上等着他。 崔宇峰“啪”地关掉灯，悄悄地爬到床上。 艾拉姆说：“回来了？”开始扶着崔宇峰，慢慢解开崔宇峰袍子…… 崔宇峰一把握住艾拉姆的小手，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半晌，崔宇峰艾拉姆耳边说：“艾莎她们睡了？” “是的，睡了好一会儿了，唔，我要叫她们下来一起么？” 崔宇峰使劲摇头：“不不，不要惊动她们，艾拉姆，跟我走。” 艾拉姆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马哈吉吉大哥？” “我说，跟我一起逃跑。就现在。” 黑暗中艾拉姆的眼珠子骨碌碌的：“马哈吉吉大哥，你喝多了？” “别废话了，快收拾东西，听话。现在就走！”崔宇峰在艾拉姆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想跟我走么？” 艾拉姆知道马哈吉吉大哥是真的要走了，声音不由自主开始颤抖：“马哈吉吉大哥，我要跟你走！” “好，那就快收拾东西，动作轻点儿，别惊动别人。” 第89章 胜利逃亡(二) 悉悉索索收拾妥当。崔宇峰想起了村口的大门，那大门晚上是关着的。 崔宇峰说：“艾拉姆，我们要开车走，晚上开车出去村口有没有人守卫？” 艾拉姆说：“我晚上从来没有出去过。” 崔宇峰急着说：“人，有没有人？” 艾拉姆想了想，说：“好像……有，有守夜的。” “几个？” 艾拉姆伸出两个指头。唔，那就是有两个人了。 崔宇峰思索片刻，三更半夜要把门骗开估计是不可能了。只能冲？没法子，怎么样都得试试。崔宇峰把自己的逃跑计划在脑子快快梳理了一遍，干吧！别无选择。 高原的星空璀璨，夜色中依然能见度极好，村道上的石头旮瘩，树木、花草，清晰见可，静谧无声。 崔宇峰一手拽着自己的包包，一手拉着艾拉姆沿着路口的阴影疾走。艾拉姆也随身带着一个大包，都是些随身衣物和馕。此刻，那几百米的距离此刻像几公里那么长远。 还好是深夜，气温低冷没有村民行走，两人顺利地溜到了清真寺旁边的木棚里。 那台看似维修好的指南者静静地停在原处。 崔宇峰让艾拉姆蹲在车尾的后胎位置别动，自己去那墙壁上找车钥匙。借着淡淡的月光，崔宇峰看到了车钥匙 “jeep”的logo。就是这一把了！ 崔宇峰蹑手蹑脚把车钥匙取下来。这是一把遥控钥匙，一按的话不晓得这汽车会不会发出“滴”的一声…… 想了想，崔宇峰抽出遥控钥匙里头的机械锁片，他决定用机械钥匙打开车门。 崔宇峰把钥匙拽在手里，蹲着身子快速绕着四个车胎转了一圈。——这个车停在维修棚，应该是哪里有毛病才对，最好不要是轮胎有问题。摸索一遍，崔宇峰松了口气，四个轮胎好好的，没有瘪一个！ 崔宇峰借着月光四处搜寻，他在找汽油的备用油桶。崔宇峰知道备用汽油桶是在瓦罕走廊高原行车的标配，没这东西可不行。木棚的角落里整齐地排列着几个铁皮桶，崔宇峰溜了过去，挨个儿把油桶晃了一晃。 中间一个油桶有些沉重，里头明显有液体晃动的惯力，好，就这个了！ 崔宇峰把铁皮油桶拎在身边，跑到驾驶室摸索着用机械钥匙开启车门。“咔！”一声轻响，门开了。 “上车。”崔宇峰轻声招呼艾拉姆开门上车。然后走到车尾把汽油桶塞进后尾箱。 发动机“突突突”地低声启动起来，崔宇峰快速地放下手刹、轻点油门，指南者缓缓开动了半米……崔宇峰一喜，能开！ 崔宇峰快速地把车熄火，他没有开车，而是猫一样溜了下来。这一启动一熄火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发觉吧？ 艾拉姆见自己上车了，这车也能开，崔宇峰好像还没开车的意思，急了，小声道：“马哈吉吉大哥，你还不走么？” 崔宇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让艾拉姆闭嘴。 崔宇峰掏出狗腿刀，迅捷如猴，跑到其它两台车旁边，拿起狗腿刀照着轮胎狠狠地捅了下去……“噗——”一声轻响，轮胎瘪了。崔宇峰连续挥刀，他要把这两台待修的汽车轮胎全部戳瘪，预防阿米尔的人紧急修复车辆后追上来…… 指南者缓缓开出维修车棚，崔宇峰没敢开大灯，打着方向盘，借着月色往村口溜车。村里的广场上好像还停着车，得把那些车的轮胎全部戳瘪…… 指南者的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虽然不大，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崔宇峰额头冒着汗，真主保佑，别给阿米尔听见才好。 开了一段路，指南者到了村里的广场。崔宇峰一看，广场里还停着两台皮卡，一台崭新的大切诺基。崔宇峰想起了冬瓜，没猜错的话这台大切应该是冬瓜的座驾。 指南者在夜色中像胆小的老鼠，贼贼地开到广场上，羞答答地停住了。 崔宇峰特意把这车停在切诺基旁边，熄火，然后静静地观察着村子大门口的动静。 朦胧夜色中，村口的大门处闪出一个黑袍子，肩上挎着ak，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唔，这台车没有很过激的反应，乖乖地停在车场，守卫应该是埋怨修理工晚上没事瞎挪车吧。崔宇峰拿着狗腿刀，大大方方地走下车来。 崔宇峰对艾拉姆说：“你在车上别乱动别说话啊。” 黑袍子走了过来，看不清崔宇峰的面目，冲着他叽里咕噜地飙出一串话，崔宇峰理也没答话，龇牙一笑，指了指车尾，表示自己在干活。崔宇峰转到切诺基的车尾位置，手里的狗腿刀“噗嗤”一刀下去…… 黑袍子说话声音大了许多，哇啦哇啦的，好像在追问崔宇峰这会儿在干嘛。 崔宇峰“噗嗤”一刀，切诺基车身一沉，两个后胎都瘪了。 黑袍子噔噔噔跑过来，嘴里大声冲着崔宇峰嚷嚷着，然后歪着头看那切诺基的车尾…… 崔宇峰看得真切，毫不犹豫地照着黑袍子的脖子“啪”一个手刀下去，黑袍子闷哼一声，无声地倒在崔宇峰怀里。还有一个呢？崔宇峰站直了身子四处观望，没看到，是不是这会儿那家伙在睡觉？ 管不了那么多了。 崔宇峰轻轻把黑袍子放倒，手里没停，接二连三，夜色中只听得“噗嗤噗嗤”声不绝于耳……末了，崔宇峰路过诺切基地车尾，狗腿刀往下一剜，又是一声“噗嗤”，崔宇峰记起来了，这款切诺基的备胎在车尾下面的。备胎也不能留啊…… 汽车重新启动，崔宇峰毫无顾忌地把指南者的大灯打开，两道明晃晃的光柱直照着村门的木门。 “砰”的一声响，大门被指南者撞开。与此同时，旁边的房子的门也开了，跑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黑袍子，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指南者摇摇晃晃开进夜幕深处，黑袍子才醒悟过来了，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崔宇峰油门大力一轰，指南者咆哮起来。 背后，响起“啪啪啪”ak步枪嘶哑的枪声。 第90章 胜利逃亡(三) 艾拉姆喜极而泣，坐在副驾驶室不停地念叨着崔宇峰听不懂的语言，嘴里叽里咕噜的。崔宇峰眼角一瞥，艾拉姆那眼神，那动作，分明是在感谢真主庇佑。 “马哈吉吉大哥，我们自由啦。呜呜。”艾拉姆开始哭鼻子。 “是的，艾拉姆。”崔宇峰微笑着安慰艾拉姆，“自由了。” 崔宇峰还有些顾虑没讲，这台指南者是从维修车棚里开出来的，他可不敢确定还有什么故障自己没检查出来。 崔宇峰紧张地注视着车的仪表台，没有故障灯提示，一切正常。汽油格提示还剩下一半，刹车自己试过的，没毛病，油路稳定，加速很敏捷…… 直到开出一公里距离之后，崔宇峰才慢慢终于放下心来，真主保佑，这车能开！ …… 指南者在夜幕中摇摇摆摆。瓦罕走廊的路标很好认，由西向东，没有岔路，直接开到头边便是到了瓦罕走廊的关口：伊什卡希姆镇。 中途会路过克列特、喷赤堡。那里是老哈孜的地盘，崔宇峰当然计划不会在那里停留，自己车上备着汽油桶呢。200公里的路程，尾箱里的备用油桶20升。高原地区路况复杂，汽油燃烧不充分，按一升汽油跑10公里来算，20升汽油足够自己跑出200公里外了。何况，这车还剩下一半的油呢。 当然，阿米尔如果要追，他有法子，就是骑马。 呵呵。崔宇峰有数。瓦罕高原的马一天能跑多远崔宇峰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边防巡逻兵的马匹，一天在山地奔跑最多跑150公里，路况差的情况下不超过80公里。这瓦罕高原的马儿再牛逼也不过是这个范围内。 畜力怎么能和现代机械动力相提并论？呵呵。崔宇峰心神笃定。 崔宇峰还记得阿米尔说过，他们家在伊什卡希姆镇有接货点，那边有他们的人。到时候这车临近伊什卡希姆镇的时候可以考虑弃车……或者，要不要在喷赤堡停留一下？找个机会换个车开开？可以一路开车到喀布尔呢。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计划着沿途的安排…… 天边开始出现朝霞，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高原的天空纯净而悠远，远处的雪山在金色的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辉。真美啊。 艾拉姆毫无睡意，在开心地唱歌。 是崔宇峰熟悉的《古丽碧塔》： 笑容甜蜜的古丽碧塔，最好的蜂蜜呀比不上你 不论是布哈拉还是遥远的喀布尔 漫长的道路呀我不畏惧…… 阳光洒在艾拉姆的脸上，长长地睫毛颤动，像极了一个漂亮的洋娃娃。她还是个孩子啊。崔宇峰心里一颤……负罪感油然而生。带着这么一个妹子回去见白如雪，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还有扎洛克村的艾拉、诺雅……还有那个未谋面便许下婚姻承诺的阿依夏姆，才16岁！唉…… 得编排一番才行！崔宇峰深吸一口气，暗暗打定主意。 老实人崔宇峰自从被迫走上陈致中安排的这条路，心智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多年来心灵中那些不可撼动的价值观渐渐破防…… 凡事都规规矩矩，那就凡事都干不成。况且，自己现在要干的事情本身就是不讲规矩的。是这样的！崔宇峰暗暗宽慰自己。 白如雪在梅山林场无数个夜晚曾经和高中生崔宇峰聊过哲学，她认为哲学能陶冶心灵，启迪智慧。白如雪说，存在即合理，这是德国一个叫黑格尔的哲学家说的。 唔，存在即合理。在扎洛克村遭遇的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自己不得已干了，这是合理的。 一个正义的声音在耳边说：这是人干的事么？ 嗯？崔宇峰又想了，白如雪在五塘村解释她搞黑钱的事情振振有词。白如雪还说过亚里士多德的三段逻辑论：这些事情是人干出来的没错，那么只要是人就会这么干，所以，如果自己不那么干就不是人。这个逻辑对不对？当时崔宇峰认为白如雪的解释是似而非，是一种诡辩，典型的逻辑自洽，现在想想好像不无道理。 崔宇峰懵头懵脑地自言自语：“对，应该对……” “马哈吉吉大哥，你说什么？”艾拉姆打断了崔宇峰的思路。 啊？崔宇峰握着方向盘笑了笑：“我，没说什么。” 汽车跳过一个石头旮瘩，车身微微一震，“小心啊。”崔宇峰提示着艾拉姆，不经意地瞅了瞅仪表台，猛地一惊：油表居然快见底了，黄色的警示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这么快？不可能吧？这才跑多远？崔宇峰估算了一下距离，最多跑了40公里左右吧。 崔宇峰使劲嗅了嗅鼻子，他想闻闻有没有漏油的汽油味儿。 好像没有呀？崔宇峰把车靠边缓缓停住。 “出什么事情了？马哈吉吉大哥。”艾拉姆一看情形不对，说话都有些紧张了。 崔宇峰说：“没事，我先看看。” 跳出车外，崔宇峰跑到车尾后仔细检视着碎石路径，他怀疑这车漏油。如果漏油的话，地面上多少有些汽油滴落的痕迹吧？ 崔宇峰紧跑几步，眼珠子一瞄，猛然间在一抔黄土上看到湿湿的两个小点儿。不好！这车恐怕真的漏汽油！难怪停在维修棚一直没有交付。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崔宇峰跑到指南者的油箱边，趴下身子去看那油箱，分明看到油箱底部中间有一团微微潮湿，鼻息间传来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儿。崔宇峰顿时咬牙切齿，真他娘的倒霉……自己对这台车的状况做了各种猜测，没想到居然是漏油。 崔宇峰认真瞅了瞅那潮湿的一团，周边斑斑驳驳，说不定那晚打仗跳弹崩坏的。 这漏油的缝隙不大，不开不漏，一开就漏。阿米尔的维修工可能看毛病不大，所以一直没动手处理吧。他妈的这些三流维修工，干活一点都不讲究流程。崔宇峰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这车还得处理呀。 崔宇峰开动脑筋，想了想，自己在部队的时候一些运输老兵有哪些处理方案呢？ 灵光一闪，好像有！一个运输大队的老司机曾经说过，汽车油箱在户外漏油有个简易的处理方法：把肥皂弄软弄稀，捏成一团堵住在那漏洞口，可以应急。 肥皂，肥皂……崔宇峰一拍脑袋，自己登山包里有肥皂呢。 崔宇峰拉开门，开始翻检自己的登山包，这该死的肥皂可不要忘了带。 “马哈吉吉大哥？出什么事了？你在找什么？”艾拉姆也觉得好像出了问题。 “没事，小问题，马上解决好。”崔宇峰冲着艾拉姆笑笑。三下两下，终于翻出来一块装在塑料盒子里的“舒肤佳”，一坨香喷喷的香皂。 有救了！崔宇峰把肥皂翻出来，对艾拉姆说：“水，找水，快！” 艾拉姆立马转身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 “等会儿。”崔宇峰喊了一声。想了想，这东西应该找个器皿把肥皂泡软…… 崔宇峰从包里翻出一个户外烧水的铁饭盒：“水，倒这里来。” 舒肤佳泡了进去…… 崔宇峰伸出手不停地在铁饭盒里捏呀捏呀。得快点儿解决，要不阿米尔会追上来。 艾拉姆紧张地看着崔宇峰，嘴里嗫嚅道：“马哈吉吉大哥……” 崔宇峰强自镇定：“别担心，有些漏油，一会儿就好。” 啊？艾拉姆急得跺脚：“马哈吉吉大哥，要快啊，阿米尔会派人追上来的。” 崔宇峰无奈，这会儿着急也没什么用啊。 崔宇峰还在饭盒里使劲地揉肥皂，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我去看看。”艾拉姆说完就往路边一个高地上爬，“我去看看我们后面有没有人追过来。” 崔宇峰捏着那块肥皂暗暗捉急，快呀，快呀…… 高地上传来艾拉姆的尖叫：“马哈吉吉大哥。有人来了！” 啊？崔宇峰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窜到艾拉姆身边。“你看。”艾拉姆小手指着远处。地平线上，绿茵茵的草原边上，一条碎石小路，四五匹快马正飞快地奔驰而来…… 第91章 重温誓言 是阿米尔！崔宇峰看清楚了领头一骑的模样。 艾拉姆也看清了来人，紧紧抓住崔宇峰的胳膊：“马哈吉吉大哥，阿米尔来了。”艾拉姆声音微微发颤。 崔宇峰刻意露出笑脸：“你害怕啦？” 艾拉姆望着崔宇峰：“和你在一起就不害怕。” 崔宇峰拍拍艾拉姆的小手：“走，下去。” 这个时候无法逃脱了，只能静等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崔宇峰把狗腿刀拔出来，往袖子里一缩，拉着艾拉姆缓缓走到路边。 没有枪，手头只有这一把刀做垂死一搏，崔宇峰没有一点儿胜算。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一种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无力感深深袭来。 近了。五匹烈马在崔宇峰和艾拉姆面前停住了，相距才几米远。领头的大白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噗嗤噗嗤打着响鼻。 一股热风带着灰尘扑面而来。太阳已经老高了，瓦罕走廊正是高温时刻。崔宇峰伫立不动，眯着眼躲避着灰尘侵袭，额头却沁出细细的汗珠。 崔宇峰不善乘骑，但是知道阿米尔这个动作带着点挑衅或者愤怒。骑士们与陌生人搭讪，隔着老远会下马，牵马步行，这是礼仪。崔宇峰明白：阿米尔在生气。 阿米尔一个翻身从大白马上下来，身手甚是矫健，大袍子一掀一展，露出腰间的枪套。其它几个袍子也纷纷下马，跟在阿米尔身后。 阿米尔走到崔宇峰面前几米远的地方，站定，直直地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和阿米尔对视。 崔宇峰本身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儿偷跑给人逮住行迹，更不想多加申辩，心里头就一个主意：你想干嘛你来。老子反正是要走的，多说无益。 阿米尔从崔宇峰眼神里看到了他的倔强和坚持。 心急火燎追上了崔宇峰，阿米尔一肚皮的质问和怒火此刻却不晓得如何宣泄。阿米尔目光又转向艾拉姆。艾拉姆浑身一颤，悄悄挪了几步，挪到崔宇峰身后，垂头不语，小手紧紧地拽着崔宇峰的衣袖。 沉默良久，阿米尔憋出一句：“扎洛克村里找不出一条好轮胎了。” 崔宇峰默然不语。是，老子干的。那又怎样？ 气氛有些沉闷。 “真的决心要走？”阿米尔终于进入主题。 崔宇峰这才点头：“嗯。” “为什么？” 还好，没有动手的迹象。崔宇峰抬起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崔宇峰在心里呐喊，老子是警察啊！你装傻么？ 阿米尔自然知道崔宇峰的意思，嘴角微微冷笑：“你睡了我们扎洛克村的女人，还承诺娶我的妹妹，这还不算，临走还拐走艾拉姆。我可没遇到过这种中国警察。” 阿米尔不知道崔宇峰此刻心理已然无比强大。崔宇峰镇定地道：“凡事都有头一回，你现在遇着了。” 嗯？崔宇峰的回答倒让阿米尔有些意外，眼前的马哈吉吉兄弟居然是这种人？真他妈够坏的。 “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吗？”阿米尔终于露出了獠牙，缓缓地掏出腰间的手枪。 崔宇峰明显感觉到身后艾拉姆的手在发抖。 怕，当然怕！不过，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崔宇峰笑了笑：“你动手吧，我不会向你求饶，也不会向你解释什么。”崔宇峰敏锐地发现阿米尔的四个随从没有掏枪，这足够说明阿米尔根本没有干掉自己的图谋。阿米尔真要弄死自己，上来就是一通乱枪，自己和艾拉姆现在早浑身是窟窿眼了。 唔，阿米尔是个穆斯林，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崔宇峰在赌。 崔宇峰不知道，才几天时间，他马哈吉吉大名已经在扎洛克村家喻户晓，成为了当地赫赫有名的拯救者“马赫迪”，扎洛克人心目中的英雄。而他当晚和阿米尔的妹妹阿依夏姆结姻的喜讯已经传遍了扎洛克村每一个角落。倘若他今天不走，扎洛克村将有一场盛大的庆典。而阿米尔的妹妹阿依夏姆正在匆匆赶回扎洛克村的路上…… 得知马哈吉吉兄弟出逃，阿米尔羞怒交加之下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的。 这个马哈吉吉不怕死。阿米尔哼了一声，把枪又塞回枪套。崔宇峰暗暗舒了一口气。 阿米尔按捺着怒火：“马哈吉吉兄弟，你要对阿依夏姆负责！你和她是有婚约的。你就这样离开还像个穆斯林男人吗？” 咹？敢情是为了这个？这么一句话就定了下来？当时那种情况…… 崔宇峰强忍着羞赧，说：“阿米尔兄弟，抱歉，你已经给了我艾拉姆和……” “混蛋！”阿米尔怒道：“她们是我给你的女人，你们没有婚约。可阿依夏姆是你在大毛拉面前认定的妻子，你不知道穆斯林的婚约是‘圣行’么？怎么可以随意反悔？” 崔宇峰终于知道了阿米尔为什么没有对他果断下手了，他是把马哈吉吉兄弟当成他妹夫，不然……崔宇峰冷汗直冒。 现在如果否认自己是个穆斯林，不消讲，马上是弹雨横飞。所有未完成的任务、滕书铭总经理的各种期盼立刻在一阵乱枪中烟消云散。 脑海里又是各种天人交战。一个正义的声音说：砍头只当风吹帽，洒尽热血心欢畅！崔宇峰同志！党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白如雪说：小黑，你知道亚里士多德么？我给你温习一下三段逻辑论，可好用了…… 崔宇峰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阿米尔兄弟，不是我反悔不娶阿依夏姆。你知道的，我是警察，我有任务。” 马哈吉吉兄弟话含有深意。阿米尔略一琢磨，敏锐地抓住了崔宇峰话里的漏洞：“完成了你的任务，你就会回扎洛克村娶阿依夏姆？” 他妈的……崔宇峰咬咬牙：“是的！” “你向真主起誓。”阿米尔庄严地道。 没法子。崔宇峰单手抚胸，举起食指：“誓以安拉的名义，我会再回到扎洛克村娶了阿依夏姆为妻子，完成神圣的婚约……” 慢慢的，阿米尔神情缓和下来，微笑着瞅了瞅身边四个随从。四个随从虽然不懂中文，但是穆斯林单手起誓的仪式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四个袍子脸上露出笑容。 第92章 胜利归来 阿米尔问：“马哈吉吉兄弟，你要去什么地方？完成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多长时间？” 崔宇峰回答：“抱歉阿米尔，我的任务不能告诉你。”崔宇峰心说，老子的任务和你关系大大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米尔是个极聪明的人，略一思索，道：“你的任务和扎洛克村有关？” 崔宇峰摇头：“抱歉，我不能说。” “你要对付老哈孜的突厥人还是赫尔曼德省的老板？”阿米尔清晰地把崔宇峰的目的一分为二：对付突厥人是反恐，对付赫尔曼德省的老板是缉毒。渗透到阿富汗边境的侦察人员只有这两项职责。 崔宇峰沉默。这是底线，不能说。 哈哈哈，阿米尔大笑：“马哈吉吉兄弟，你们在阿富汗不会有任何作为，别费那个心思了。解放军过不来，老哈孜你们剿灭不了，而瓦罕走廊走货你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我还是那句话，你来了，看到了，又离开，能干什么？克克吐鲁克边境到克什米尔无人区连绵上千公里，山高路险，上百年都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你这么做有用吗？” 崔宇峰暗暗叹息，阿米尔说的是实情，瓦罕走廊的复杂态势国内又何尝不知？崔宇峰当然不会讲明自己要对付的是臭名昭着的首恶分子毒王蔡鹏飞。现在看来，除了蔡鹏飞，其实要对付的人多了去了。人世间，正义和邪恶的较量，每一天每一刻，生生不绝，总是有人前赴后继。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破破烂烂，总得要人去缝缝补补…… “你两次拯救了扎洛克村，扎洛村的人不会对你下手，但是别的地方人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阿米尔说，“你得想法子保住你的性命马哈吉吉兄弟。” 阿米尔对崔宇峰打击了一番之后，又言归正传：“你得告诉我，你完成任务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阿依夏姆可不能等你等成老太婆。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16岁了。” 才16岁……崔宇峰冷汗直冒。 崔宇峰清清嗓子，试探着说：“阿富汗的法律规定不是18岁才能结婚么？” 阿米尔摇头：“那是他们城里人，不是我们。” 崔宇峰说：“中国的法律规定，有效婚姻女孩儿必须年满20岁。” 阿米尔又摇头：“对我们没用。我们不承认。” 崔宇峰本来想能拖多久拖多久：阿米尔你如果这样做阿依夏姆我便不能带她去中国，因为她没有合法身份。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会扯出更大的麻烦。万一阿米尔让那个阿依夏姆跟在身边岂不是麻烦。还有，说不定阿米尔压根儿没打算让崔宇峰回国。那瓦罕走廊就是个三不管地带，什么国籍不国籍的没人在乎那个。 见崔宇峰还在发愣，阿米尔说：“马哈吉吉兄弟，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必须完成你的誓言。” 啊？崔宇峰还没来得及说话，阿米尔继续道：“我相信穆斯林的誓言，如同我相信安拉对我的眷顾。一年，就一年你得回扎洛克村。” 说完这番话，阿米尔对身边几个人叽里咕噜一通。 一个随从从袍子里翻出一个数码相机，走上前对着崔宇峰一阵猛拍，闪光灯咔嚓咔嚓。 这……崔宇峰说：“这是干嘛阿米尔。” 阿米尔说：“你站好，我让他们好好拍几张照片带给我妹妹。她还不认识你的。哎，你中国的手机号码也得留给我一个。” 崔宇峰此刻已经完全被阿米尔控制，只得乖乖听话。不过，这个手机号有问题，这一报手机号码不就给阿米尔知道自己的手机是广南省的属地么？见阿米尔掏出的是卫星电话，崔宇峰放心了，这种卫星电话不会显示双方属地…… 倘若以后真的和阿米尔通话给他知道了，可以找个借口胡诌几句吧。崔宇峰又止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不不不，别想那么多了，眼下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周全，能脱身才最重要！ …… 忙活了一阵子，阿米尔又说话了。 “我们穆斯林有一句话，如果你想拥有完美无瑕的友谊，那么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朋友。”阿米尔说，“我允许你保留自己的秘密马哈吉吉兄弟，我不会刨根问底，我只相信你能兑现你的承诺。” 阿米尔说完这番话，阿米尔瞅了瞅躲在崔宇峰身后的艾拉姆。阿米尔说：“艾拉姆是个好女人，你如果不要了，让她回扎洛克村。” 艾拉姆听到了阿米尔叫她的名字，不晓得什么意思，伸出头怯怯地瞄了阿米尔一眼。 “如果你实在嫌麻烦，她至少可以卖2千美元。不过，我估计她会自杀，因为她喜欢你。” 崔宇峰咬着嘴唇没回话，他怎么可能卖掉艾拉姆呢？ 阿米尔又瞅了瞅崔宇峰泡在铁盒子里的肥皂，指着那台指南者说：“你这样能修好？” 崔宇峰说：“临时救急，到喷赤堡我打算找个维修店修理一下。” “去克列特修理吧，那里有个汽车维修点，离你近一些。去喷赤堡容易碰上老哈孜，免得面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阿米尔给了一个建议之后，冲着一个手下打了个招呼。 那手下把崔宇峰用过的92式手枪拿了过来，还有两个弹匣。 “这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米尔说，“冲锋枪太大了，出了伊什卡希姆会碰上政府的边防军，他们会收缴你的武器。” 看来，阿米尔根本没打算杀掉自己的准妹夫。崔宇峰心里一暖，道了声“谢谢。”还好自己没有干出那种垂死一搏的傻事。 阿米尔叉着腰，环顾了一下周，说：“我要回去了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长长舒了一口气：“再见，阿米尔兄弟。” “不拥抱一下吗？” 好吧，崔宇峰笑了笑，上前两步，抱住了他亲爱的大舅哥，袖子里的狗腿刀缩得深深的。 …… 滕书铭的房间里。 滕书铭抽着烟，一脸萧索，肥胖的脸儿隐在烟雾缭绕中。 白如雪在发脾气：“滕总啊，都12天了，12天了！崔宇峰还没有消息。他要给你害死了！” 滕书铭轻咳两声：“你冲我着急有什么用？我不也在等吗？” “当初出这个馊主意就是你！崔宇峰要和我们坐飞机一起来哪里有那么多事？” 滕书铭言不由衷地道：“你要对自己的老公有信心……”滕书铭这两天心里其实也直打鼓，崔宇峰究竟有没有出事他也拿不准。唉，莫非自己的安排真的不对么？ 成名宽慰白如雪：“崔宇峰同志是神枪手，拳脚也厉害，以一敌十！他会没事的。白秘书，我敢向你保证，崔宇峰同志一定平安归来。” 白如雪一瞪眼：“你敢保证？” 成名张了张嘴，正想着胡诌几句，房间门“砰”的一声推开，老莫冲了进来：“哎哎，小崔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滕书铭精神一振：“说。” “他今天过了伊什卡希姆边防检查站，两天之内会到达喀布尔！” 第93章 心理医生 崔宇峰带艾拉姆出行很费了一番周折。 艾拉姆匆匆出走，没有任何身份文件。崔宇峰知道在伊什卡希姆镇有一个边防检查站。这个检查站类似于国内的边境管理处。伊什卡希姆镇之外便是三不管地带，通过伊什卡希姆便可以进入阿富汗腹地巴达赫尚省。 崔宇峰自己证照齐全，完全不用偷渡过境，艾拉姆怎么办呢？ 崔宇峰就这个问题和艾拉姆商量。艾拉姆告诉崔宇峰，可以买一个身份证。伊什卡希姆镇很多阿富汗人吸毒，没有钱，花钱买人都可以何况买个身份证。她当初就是被她亲叔叔卖掉的，300美元给人贩子买了，辗转到阿米尔手里变成500美元，现在，她大概值得1000美元了吧。 崔宇峰很疼惜艾拉姆，没有告诉艾拉姆你现在值得2000美元了。 带艾拉姆出行其实也有好处。艾拉姆会说普什图语，和当地人沟通无碍。维修汽车、吃饭、加油、兑换阿富汗阿尼、全是她一手包办。 买身份证的事情自然也是由艾拉姆一路打听，在伊什卡希姆境外一个小村子如愿以偿买到了一个身份证，花费200美元“巨款”。 阿富汗女性的身份证照片很容易让人眼盲，都是黑袍子裹头只露出大半张脸，崔宇峰仔细对比了一下艾拉姆真人，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毛病。 一切顺利，期间只有一个小插曲。崔宇峰在路过伊什卡希姆边防检查站的时候被政府军士兵敲诈了一通。这台指南者根本没有手续，士兵们见怪不怪没有追究这个东西，倒是对崔宇峰没有阿富汗驾照提出质疑。 崔宇峰冒充哈扎拉人，和大兵们语言不通，只能装聋作哑，让艾拉姆交涉。艾拉姆操着娴熟的普什图语和士兵们讨价还价，最后塞给一个小军官1千人民币才放行。 如此一番折腾，崔宇峰兜里的钱也没剩下多少了，一路心急火燎昼夜兼程赶往喀布尔…… 过了伊什卡希姆镇，手机有了网络，借助翻译软件崔宇峰这才告诉艾拉姆一些详细情况：去喀布尔，那里有一个中国公司，总经理叫滕书铭滕总，主任叫莫成明，还有助理陈莉、会计成名…… 崔宇峰点出白如雪的照片，告诉艾拉姆，这是他太太，叫白如雪。 崔宇峰注意艾拉姆的反应。艾拉姆说，好漂亮呀，我该怎么称呼她，叫她姐姐可以吗？崔宇峰说可以。 艾拉姆说，那我以后专门负责带孩子做饭？ 崔宇峰长叹一声，只得告诉艾拉姆，不用带孩子，做饭暂时也不用。这个姐姐懂得乌尔都语和一些普什图语，英文也很好。千万不能在她面前说出一点和扎洛克村相关的事情，一点也不行。要不她会杀了马哈吉吉大哥…… 艾拉姆懂事地说，我知道，在阿富汗马哈吉吉大哥如果要找第二个老婆，必须经过姐姐同意才行，我会好好伺候姐姐的。 说着说着，艾拉姆又开始哭鼻子了。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解救了我，我已经很满意了，不会奢望成为马哈吉吉大哥的妻子，她不会和白如雪姐姐说什么的…… 崔宇峰心乱如麻，只觉得眼睛涩涩的。 去喀布尔，该怎样面对领导和白秘书呢？唉……得想个招啊。 喀布尔酒店，龙腾公司全体高管正在开会。 滕书铭大口地吸着烟，神情亢奋：“直接和张尼克摊牌，没有必要绕弯子了。” “摊牌之前我们会有一个部署，还是那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摸清楚张尼克在喀布尔的住所，他身边有哪些人来往，有没有带家眷，身边有没有武装护卫等等。我们摊牌不成，也可以就地控制他。所以，等待崔宇峰同志归队大有必要。” 老莫说：“滕总，据我所知，阿富汗政府和我们国家还没有引渡协议。” 滕书铭喷出一口烟，很矜持：“莫主任掌握政策比较到位，但是我给你们透露一个小道消息，阿富汗外交部长已经访华，不出意外，双方的引渡协议应该在下个月，也就是9月份在北京签署。” “这个引渡协议很重要，一旦签署完成，张尼克也好，蔡鹏飞也好，恐怖分子也好，在他们头上大网就张开了。呵呵。” 白如雪说：“吹牛。” 滕书铭一点也不生气：“白秘书，这是我的事情，我的消息来源直达北京。我说有就有。你要不要和我打赌？” 成名对白如雪挤挤眼：“要相信滕总。” 老莫和陈莉当然信得过滕书铭，两人不禁大为振奋。陈莉说：“我和老莫就能控制他。张尼克这种菜鸟我能对付他一串儿。” 成名挺挺胸：“还有我，我练过咏春的。” 陈莉不屑地瞥了成名一眼。 成名挥舞了一下胳膊：“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别吵吵啊。听我安排。先监控张尼克，这一点陈助理和莫主任都是老刑侦了，你们俩可以办……”滕书铭想了想说，“我们那个防弹车目标太大，还得再买一台小破车，这样便于跟踪。预算大概在2千美元之内。唉，这阵子滞留在喀布尔花钱如流水，经费越来越紧张了……” 滕书铭望着白如雪。 白如雪说：“别看我，我没钱。” 滕书铭说：“我开借条行不行？我还有钱，只不过考虑到去坎大哈还要花销，你先垫垫。” “那要算利息，两分息。” 滕书铭说：“可以。你记着账就好。” 老莫的微信提醒“叮当”一声响，老莫点开手机看了半晌，眉头微微皱起，又把手机放下。 滕书铭说：“谁来的消息？小崔？” “不是。”老莫站起身来，“家里有点私事，我出去打个电话。”老莫慢慢地晃了出去…… 下午，艳阳高照，白如雪和陈莉、成名三个人去二手车市场买车去了。滕书铭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趴在办公桌上刷笔记本电脑。喀布尔大街上热气蒸腾，非常不适合胖子出行。 老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滕书铭见老莫神情古怪，歪着头说：“怎么了莫主任？” 老莫悄声说：“滕总，小崔到了。” 滕书铭一震，满脸惊喜：“人呢？这臭小子还不赶紧来见我？” 老莫看了看房间门，欲言又止。 “哎，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我问你人呐？” “滕总，你听着，小崔来了，就住在街口那家阿富汗本地人开的小旅馆。”老莫说，“他还不敢来找我们。” 滕书铭很惊讶：“出什么事了？住那干什么？没钱了？” 老莫神情凝重：“滕总，我觉得他现在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滕书铭倒吸一口凉气。 第94章 安排妥当 喀布尔一家本地小旅馆里，房间有些逼仄，设施简陋，这房间只需要1000阿尼。崔宇峰兜里的钱不多，勉强入住这种条件的旅馆。 滕书铭、老莫、崔宇峰、艾拉姆都坐在地毯上。房间里烟雾缭绕。 崔宇峰一脸胡渣子，风尘仆仆，垂头丧气。崔宇峰在两位领导面前已经把自己一路来的经历和盘托出，没有一丝保留。原因无他，他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只能寄希望于两个老谋深算的前辈指条明路。 艾拉姆重获新生，满心欢喜，和崔宇峰的忐忑不安截然不同。艾拉姆盘坐在地毯上，时不时起身帮忙擦拭茶几掉落的烟灰，又殷勤地给三人添加茶水，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好奇地看着两个中国大叔。 滕书铭瞅了瞅艾拉姆，眼里满是慈祥。 老莫吸了口烟：“这姑娘挺可怜的。” 滕书铭微微点头：“是，身世很可怜。” 老莫试探着说：“留下？” “唔……”滕书铭胖胖的手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滕书铭用流利的英语问艾拉姆，“艾拉姆，你想留下？” 艾拉姆瞅了瞅崔宇峰：“离开马哈吉吉大哥我会自杀。” 滕书铭悚然一惊。 老莫说：“这妹子说什么？” 崔宇峰嗫嚅道：“她说她想留下。” 老莫瞄了瞄滕书铭：“留下就留下呗，多一个本地人也好，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 滕书铭说：“万一我们要回国呢？也带上她？” 老莫顿了一顿，说：“只能到那一步再说了。” 崔宇峰抱着头重重叹口气。 滕书铭思索了片刻，问艾拉姆：“你是巴基斯坦人？” 艾拉姆说：“是的。布罗利村的，是个边境的村子。” 噢，滕书铭说：“离白沙瓦有多远？” “很近，有20英里远吧。” “家里还有人吗？” “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叔叔，就是他把我卖了。” 滕书铭皱皱眉头，仔细地端详着艾拉姆的模样。艾拉姆在扎洛克村营养良好，水色充盈，和阿富汗、巴基斯坦的灰头土脸的乡下妹子大不一样，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清澈无邪…… 艾拉姆知道眼前这个大叔在考虑她的去留，勇敢地和滕书铭对视，大眼睛眨都不眨，眼圈微微泛红…… 滕书铭心一哆嗦，终于蹦出一句：“咳，留下吧。” 崔宇峰小声地道：“怎么和白如雪说这个事情？” 滕书铭撇撇嘴：“你呀你呀，一个军事人员，一根筋，连……撒谎都要我教么？朽木不可雕也。” 老莫赶紧道：“就说是在人贩市场买回来的，这样行不行？” 滕书铭鼻子哼了哼：“白如雪会问，崔宇峰闲着没事逛人贩市场？你自己看看，这妹子这相貌，这打扮，这营养条件，哪里像穷人家的孩子？一看就是天天喝羊奶吃牛羊肉的。” “还有，这妹子在人贩子市场，起码得卖个大几千美元，小崔哪里买得起？” 崔宇峰说：“2千。阿米尔说了，艾拉姆起码得2千美金。”崔宇峰也认为老莫这个说辞不太合适。 老莫讪笑：“那你滕总有什么好主意？” 大伙儿都看着滕书铭。艾拉姆虽然听不懂中文，却知道眼前这个胖胖的大叔是她马哈吉吉大哥的长辈，能决定她的去留。艾拉姆福临心至，低头快快地拿过杯子给滕书铭的茶杯添加茶水。由于心情紧张，手一抖，不小心溅洒了几滴，急得脸都红了，鼻子里嘤嘤的…… 滕书铭微笑，像个圣诞老人。滕书铭用英文说：“艾拉姆，别害怕，你是个好姑娘。留下吧。” 艾拉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胖大叔，眼泪夺眶而出。 老莫和崔宇峰对视一眼，重重地舒了口气。 滕书铭仰着头，一脸的悲天悯人之情，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来安排。我给这苦命的妹子弄个身份。” “艾拉姆，你是什么种姓？”滕书铭说。 “阿贾尔。”艾拉姆低头怯怯地回答。 滕书铭点点头，和老莫、崔宇峰解释道：“难怪这妹子被卖了。她的种姓是阿贾尔，这个种姓在印度、巴基斯坦属于穆斯林中的贱民，社会最底层的不可接触者。一般人只知道印度有种姓制度，其实巴基斯坦穆斯林也有。” 老莫一脸同情，喃喃道：“真可怜。” 滕书铭说：“这妹子皮肤白皙，我给她弄个阿什拉夫的姓氏，重新做个身份，她就成了高种姓的上等人。以后便再也不会被卖了。阿什拉夫在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地位和印度婆罗门差不多。呵呵。” 崔宇峰喜道：“滕总，你懂得真多。那敢情好。” 老莫说：“滕总，你怎么给她做身份？” “我连马哈吉吉的身份都可以做，这个阿什拉夫的身份自然没有问题。”滕书铭干笑两声，“说得难听点，我要印阿富汗的钱都可以，比他们自家银行都印得好。哈哈。唔，这个事情我让成名去办就好。一周之内就能搞定，直接去大使馆拿。” “当然，要百分之百真实，到时候还得买通警方做个信息录入才好。”滕书铭自言自语几句之后，转过头，和蔼地对艾拉姆说：“艾拉姆，我要给你约法三章。” 艾拉姆认认真真盘腿听着。 “第一，你以后和我们在一起，你，不能和马哈吉吉大哥睡觉，他有妻子的。能做到吗？”滕书铭知道艾拉姆英文一般般的，尽量用大白话措辞。 崔宇峰脸红成了红布，老莫尴尬地挠挠头。 艾拉姆瞅了瞅崔宇峰，无声地点点头。 “第二，不能和别人说扎洛克村的事情，特别是那个白姐姐。”艾拉姆猛点头，当然不能说。 “第三，你要用心学习中文和英文，以后和我们说话比较方便。能做到吗？” 艾拉姆眼泪汪汪地：“我能做到。” 滕书铭“唔”了一声，在地毯上直了直身子：“现在我正式宣布，龙腾公司拟聘用第一位外籍员工，艾拉姆小姐，一位巴基斯坦籍高种姓穆斯林。她的职位是高级文员。” “好！”老莫大笑，啪啪啪拍起巴掌。崔宇峰咧嘴一笑，滕总真不愧是滕总！做事大气磅礴，自己一路来的煎熬和苦恼顿时不翼而飞。 “莫主任，你带艾拉姆去市场给她添置一些时尚的衣物，得打扮得像个职场白领的样子。唔，不消我讲吧。我和崔宇峰同志有话单独谈谈。” 老莫立刻站了起来：“这事儿交给我吧。”老莫笑眯眯地对艾拉姆说：“艾拉姆，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现在你跟我出去买点东西。” 崔宇峰结结巴巴把老莫的话翻译一遍，艾拉姆喜极而泣，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崔宇峰，跟着老莫走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就剩下滕书铭和崔宇峰两人了。 滕书铭递给崔宇峰一支烟。崔宇峰默默接了过来，点上。 滕书铭望着崔宇峰只是笑。 崔宇峰低着头抽烟，满脸通红。 “老莫说，你需要心理医生。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滕书铭潇洒地弹了弹烟灰。 崔宇峰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差点儿把自己呛到，咳嗽了两声，咬牙道：“不需要！” “唔，这就对了。这才是一个情报人员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滕书铭淡淡地道，“你要适应这种角色的转变。” “今天算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我先送你一句话，你记着，‘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天地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 滕书铭目光灼灼：“你要牢记，我们所做的事业是光明的事业、正义的事业，维护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的核心理念不可动摇。这是大义。求大义而弃小节，是我们的行为准则，孰轻孰重你要分得清。” 崔宇峰抽着烟，默默体会着滕总的一番说教。他好像懂了，好像又不明白。 “滕总，我在扎洛克村……那个那个……” “那是一种变通。咳。没人怪你。”滕书铭和蔼地道，“你没有主观意识去伤害那几位姑娘，对吧？” 崔宇峰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心情一下舒坦了许多。 “你带回来的情报很有价值，很好！我个人非常满意。”滕书铭兴致勃勃地道，“晚上我们大伙儿给你接风，顺便通报一下两边的情况……” 滕书铭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这小旅馆，说：“这地方条件简陋，退房，去住我们那边的豪华大酒店，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崔宇峰急道：“滕总，我的事情还没完呢。” 滕书铭说：“还有什么事？” “咳，那个，我一年之内还要回扎洛克村，我还有个婚约……” “阿依夏姆？我记得这个名字。才16岁，对吧？” 崔宇峰心说，你知道还问。 “我说过，你还不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我若你是你，我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情不会给任何人知道。你呀你呀……呵呵。”滕书铭微笑，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滕书铭拍拍崔宇峰的肩膀：“不过，我相信你会圆满解决这个事情，崔宇峰同志，你对自己的智慧要有信心。” 咹？怎么是这个回复？崔宇峰呆在原地。 “咳，我所能做的就是帮你保密，同时，会在你需要帮助的情况下予以援手。”滕书铭已经在门口趿皮鞋了…… 第95章 汇报工作 滕书铭带着崔宇峰来到酒店入住的时候，白如雪和陈莉、成名刚好回来。 大伙儿在酒店大堂一碰头，高兴。 白如雪逮住崔宇峰又跳又叫，还细细打量崔宇峰一番，生怕他少了什么零件。 滕书铭说：“崔宇峰同志辛苦了，晚上我们去下馆子，给他接风洗尘。”滕书铭特意强调，崔宇峰同志立功了，九死一生归来，掌握了大量有用的情报，必须要给他庆功。 陈莉瞅了瞅崔宇峰说，看不出九死一生，除了胡子有点长，他一点儿没有瘦呀，好像还胖了，也没受伤。 成名反驳说，难道一定要气息奄奄回来才算英雄么？全身而退毫发无损才是真功夫呢。 大伙儿都好奇崔宇峰这一路来经历了什么，当即怂恿着滕书铭开饭好开始八卦。 滕书铭说先办理入住，吃完饭回他房间开会，外面的餐厅隔墙有耳不利于谈话。 白如雪说：“滕总，还开什么房间入住？我那开好一间房了，崔宇峰不和我住一起么？” 滕书铭说：“他现在是公司保安，哈扎拉人，你是中国公司的秘书，和你住一起不乱套了？”白如雪撅着嘴老大不高兴。 滕书铭斜了一眼白如雪，抬腕看了看手表，说：“等下给你们一个小时谈谈心，够么？” 白如雪满脸通红，啐了滕书铭一口。 说是接风洗尘，其实一行人就是草草吃了顿水煎包、炖羊肉，也没喝酒。吃完饭众人急不可耐地到滕书铭的房间集合，打算听崔宇峰讲故事。 崔宇峰从乌鲁木齐和众人一别差不多有20天，他从克克吐鲁克边境小村起步，穿越了神秘的瓦罕走廊，完成了滕总所谓的“任务”，应该能给大伙儿带来不少新奇的见闻吧。大伙儿都好奇。 谁知道碰头会的过程令人大失所望。基本都是滕书铭总经理在吹牛逼，崔宇峰基本没讲话。 滕书铭喝了口茶，说：“崔宇峰同志这次行动带来了三个重要成果。” “第一，基本摸清了蔡鹏飞集团走线的渠道，还有他在瓦罕走廊的合作伙伴，包括夹带毒品偷越边境的运输工具。这为我们打击‘飞钻’进入国内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白如雪笑嘻嘻地望着崔宇峰，脸上尽是得意。 “哈哈。你们晓得蔡鹏飞靠什么东西运毒吗？想破头都想不到。”滕书铭要卖关子。老莫揉了揉鼻子没说话，现在是领导表演时间。 “是瓦罕走廊少数民族驯养的一种大鸟，金雕！”滕书铭一捶桌子，“狡猾的东西！难怪我们总是抓不到‘飞钻’，边境线上逮到的都是粗加工的大烟膏。” 众人一阵惊呼。蔡鹏飞果然有一套！不去实地侦查任你想破头都想不出这一招。 “掌握了这个线索，克克吐鲁克边境线我们就能顺藤摸瓜逮住蔡鹏飞的大骡子，斩断蔡鹏飞伸向国内输送毒品的黑手……”滕书铭点上一支烟，兴致勃勃。 陈莉说：“滕总，怎么老是你在讲，你让崔宇峰讲嘛。他是怎么发现这些线索的，采取了什么样的行动，我也好跟崔宇峰同志学习学习。” 崔宇峰耷拉着头没说话。 老莫说：“就你多事。领导讲不可以？” 成名说：“领导讲的都是过滤的信息，我们要听崔宇峰同志的个人历险才刺激。对吧？”成名的话得到了陈莉和白如雪的热烈响应。 滕书铭说：“我是领导我说了算，你们别打岔。小崔的事情他哪天有空心情好愿讲就讲，现在是开会时间。” 众人只得闭嘴。 “咳咳。”滕书铭清清嗓子，接着道，“第二个战果，崔宇峰同志基本摸清楚了国内分裂分子目前在瓦罕走廊的生存状态。那些恐怖分子生存条件堪忧，他们在转型贩毒了。哎，值得一提的是，崔宇峰同志机智勇敢，还配合边防部队和当地民族势力消灭了一股恐怖分子。” “那个……”，滕书铭转头问崔宇峰：“你干掉多少人？” 崔宇峰估算了一下边防连和扎洛克村的战果，低着头小声说：“没具体数过，20来个人有吧。”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白如雪龇着大牙。 成名猛拍崔宇峰的肩膀：“马哈吉吉大哥，你这么厉害？” 陈莉撇撇嘴，说：“吹牛，我不信。” 崔宇峰说：“我也不指望你们信，我只是向滕总汇报我的经历。” 陈莉说：“你才一把枪，一个人，你是史泰龙么？” 白如雪说：“陈莉，你凭什么不相信？我们家小黑本事大得很，他是个老实人，从来不撒谎。” 陈莉说：“那你让他讲，怎么消灭了那么多人的？” “又打岔！”滕书铭拍了拍茶几，极力控制着场面，“都没有一点纪律性了，现在是我在讲话。” 大伙儿又安静了下来。 “哎，我说到哪儿了？”滕书铭问老莫。 老莫说：“说到第三点了，第三个战果。” “唔，第三个战果，崔宇峰同志发现了蔡鹏飞集团的行踪，并且和蔡鹏飞手下的得力干将有过接触。得知蔡鹏飞目前正在坎大哈活动。这说明我们来阿富汗办事正是时候。” 崔宇峰这才补充道：“我看到了冬瓜，他没认出我。” 噢？陈莉忍不住想问，你是怎么发现滴？接触冬瓜这个大坏蛋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干掉这个血债累累的家伙？看到滕书铭的胖脸，把话又咽了回去。问了白问。 “小崔这两天把你掌握的情况归总一下，形成一个报告交给我，我看了没有问题由成名传回国内。给你请功！”滕书铭意气洋洋，“我可以乐观地告诉各位，我们来阿富汗办事开局良好，基本完成预定目标的三分之一。可见小崔这一趟行程安排从布局上来说是正确的，我们这次行动从人选方面来看也是合适的。” 老莫忍不住微笑点头。 白如雪一听到“三分之一”这个词儿，立刻问：“滕总，那我们还有三分之二的任务是什么？” “问得好！”滕书铭微笑，向白如雪送一个嘉许的表情，“剩下的事情，找到蔡鹏飞的制毒窝点，伺机予以破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将该集团首恶分子缉拿归案，由阿富汗警方引渡回国，从根上彻底铲除这颗毒瘤！” 滕书铭脸上的肥肉抖动：“这个人破坏性太大了，在国内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滕书铭嘴里的任务老莫和崔宇峰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第一次在白如雪这个编外人员面前讲得那么透彻。 白如雪果然被吓住了。这也太难了…… 白如雪小声道：“那我们还要开公司做生意？还想赚钱？” 第96章 新人入职 滕书铭耐着性子说：“开公司做生意是提供一种掩护。不然怎么在阿富汗落脚？” 白如雪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到时候事情办完或者办不成，公司怎么办？” 滕书铭微笑：“事情办完或者办不成，公司都在。至于移交给哪个单位，最后谁负责经营，这是我的事，你别瞎操心了。” 滕书铭正色道：“总之，我们不会干赔本儿的买卖。阿富汗是国内进入中亚地区的桥头堡，各方势力渗透得厉害，我们……”意识到自己在白如雪这种小白面前说得太多了，滕书铭止住话头。 顿了顿，滕书铭手一摆：“我出国前和你们怎么说的？我们龙腾公司要做东润！都忘了？” 在滕总的强大气场压制之下，大伙儿都说，没忘没忘，记着呢。 滕书铭瞅了瞅老莫。老莫点点头，说：“还有个事情要和大家宣布一下。” 众人都望着老莫。 老莫说：“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公司新近招聘了一位女员工，叫艾拉姆。巴基斯坦人，18岁，是个高种姓的穆斯林，明天上午入职。” “入职培训期间由成名负责带一带。这个艾拉姆会乌尔都语、普什图语。她入职后需要强化一下英文，并且学习中文。艾拉姆的职位是高级文员，月薪2万阿尼。” 本来把艾拉姆交给白如雪带最好，但是这一招太冒险，白如雪古灵精怪，怕她看出端倪，滕书铭和老莫商量再三还是交给成名带比较稳妥。 公司招聘新员工了？哈哈。白如雪和陈莉忍不住开始八卦。 成名一笑：“才18呀，好小。” 白如雪说：“长什么样啊？” 陈莉明显也是很感兴趣地望着老莫。 老莫说：“明天人来了你们会看到，问那么多。” 白如雪瞅了瞅崔宇峰。崔宇峰一惊，立马装出很好奇的样子望着老莫。滕书铭看在眼里，暗叹一声：还是嫩了点儿。唉…… 人事方面的事情告一段落，滕书铭向崔宇峰通报喀布尔这边的情况。 从阿富汗各种媒体传过来的消息，坎大哈那边的战事快结束了。政府军在美国大兵的支持下，出动了飞机坦克，塔塔死伤数百没打下坎大哈，退守到周边乡村地带潜伏。坎大哈不日将恢复正常秩序。公司可以过去了。 在去坎大哈之前，要先解决张尼克这件事情。 滕书铭把白如雪办证偶遇张尼克，到后来清查到张尼克的背景细细讲了一遍。 滕书铭说：“我们这阵子考察了一下喀布尔市场，也和国内商界的人接洽过一些项目，这边的人防范心态重，不好搞。白秘书还陪同我约谈过几个阿富汗商人，都不是些老实人，想打我们坏主意的居多。” “唯独这个张尼克，”老莫接过话头，“这家伙是个人才，他牵头的两个项目可行性最高，项目实施地区也正好是坎大哈，包括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边境城市。我们评估了一下非常满意。所以，滕总和我商量，暂时先选定张尼克为合作伙伴。” 崔宇峰对老莫和滕书铭的秉性大体了解，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千年狐狸。 崔宇峰说：“是不是要搞他的钱？” 滕书铭喷出一口烟：“你长进了，开始像个情报人员了。” 崔宇峰寒了一下。 老莫继续道：“你来了正好，张尼克没有见过你。你这两天负责跟踪监控这个张尼克。陈莉已经知道了他的居所，但是我们要进一步打探清楚他个人的安保情况，家庭人口状况，出行规律……如果我们要控制他，由你这边给出方案。” 崔宇峰毫不犹豫地道：“是！”抓携款潜逃的贪污犯，自然是当仁不让。 陈莉说：“那我呢？” 老莫说：“你就不要出面了，张尼克认识你。” 陈莉说：“这边的女人都蒙脸的，我穿个袍子蒙上脸没人认得我。” 老莫看着滕书铭。滕书铭点点头：“可以。我们现在有三台车了，小崔开过来一台车，有条件。” 成名说：“说不定新来的女员工能派上用场。” 滕书铭说：“人来了再说，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再看吧。主要看你带得怎么样。” …… 座谈会顺利结束。滕书铭留下成名单独谈话。 白如雪拉着崔宇峰就往自己的房间走。滕书铭瞧见了，提醒道：“注意啊，谈话时间不宜过长，别让人看出毛病来。” 呸！白如雪狠狠地啐了滕书铭一口。 第二天早上，艾拉姆来了。 众人在滕书铭房间里看到了这个巴基斯坦穆斯林女孩儿。崔宇峰眼睛一亮： 眼前的艾拉姆褪去了长袍，穿着一件修身的套装长裙，饱满的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头上慵懒地搭着一条银灰色的头巾，露出一张光洁精致的脸儿，一头曲卷浓密的黑发下，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深如一泓清泉……真漂亮。早先在扎洛克村怎么没看出来啊。 喀布尔是阿富汗的文化政治中心，美国人扶持北方联盟上台之后，受欧美文化影响风气日益开化，虽然没有完全达到其60年代的世俗化程度，但是这个打扮无疑非常新潮、前卫了。 崔宇峰心说，老莫真是个老鸟，还懂得这么打扮一个女孩儿。 婷婷玉立的艾拉姆在众人都目视之下羞涩不安，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如雪和陈莉细细地打量着艾拉姆，心说，这女孩儿真好看。 滕书铭笑笑，正打算给艾拉姆介绍一下龙腾公司的全体员工，成名大步上前握手，用流利的英文说：“你好艾拉姆，我是成名，认识你很高兴。” 艾拉姆吓得身子直往后缩。艾拉姆向真主发过誓，除了马哈吉吉大哥之外，任何男人都不能碰她…… 艾拉姆不自觉地望着他的马哈吉吉大哥，眼里有求助、有委屈。 崔宇峰头皮一炸，吓得脸都白了。 滕书铭好像不经意似的，胖胖的身子一横，轻巧地挡住白如雪的视线。滕书铭说：“成名你干什么？穆斯林女孩不能和陌生男子握手的。” 成名恍然大悟，讪笑两声说：“哎哟，我都忘了这茬。你好艾拉姆，抱歉啊。哈哈。艾拉姆穿这身衣裳我都感觉不出她是个穆斯林了。” 艾拉姆鼻子里嘤嘤两声，用英文说：“你们好。” 滕书铭遮挡了白如雪的视线，却没法挡住陈莉。这细微的一幕被陈莉一览无余。陈莉是何等人？ 滕书铭浑厚的声音响起：“都认识一下，认识一下啊。哈哈。艾拉姆以后就是我们龙腾公司的一份子啦！来来，我来做介绍，这位是成名大哥，这位是马哈吉吉大哥，这位是……” 陈莉狐疑地盯着艾拉姆，又看了看崔宇峰。 崔宇峰神情镇定，冲着陈莉笑笑…… 第97章 意外露馅 陈莉开着崔宇峰的指南者带着崔宇峰穿行在喀布尔市区。 喀布尔是一个5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也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据说唐三藏取经也来过喀布尔。 喀布尔在波斯语中即为“中枢”的意思，是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 虽然饱经战火，喀布尔依旧繁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群熙熙攘攘，穿着传统服饰的男女川流不息。不时能见到色彩斑斓的市集和路边的摊贩。 张尼克的住宅在沙赫德大街，阿富汗有钱人的街区。离酒店不远不近，大概有个10公里左右。 指南者路过一个平矮的建筑群，陈莉说，这是个警察训练基地。 指南者缓缓开过，可以看到里面有训练场，一队警察学员在操场上跑步。操场后面是宿舍和生活区，晾晒着学员的被单衣物…… 崔宇峰说，这个警察基地的条件还比不过国内一般的中学。 陈莉说，阿富汗穷啊，就这条件。听说这学校还是美国人帮忙建的。经常有塔塔的人跑过来偷袭警察…… 陈莉开车穿过喀布尔市有名的“鸡街”。 鸡街，是一个古老的称谓，这条街早先确实是卖鸡的集市，现在发展成了一个着名的商业街，地毯、宝石、古董、服装啥都卖，在这里可以淘到非常便宜的毛皮大衣、围脖……价钱特别便宜。陈莉说，200块人民币可以买到纯正的羊毛大衣，可惜这大衣拿去广南没法穿。 市场车流拥挤，满大街都是二手破车，呜哩哇啦的喇叭乱叫，半天才挪动一步。陈莉是个快车手，这会儿路怒症发作，急得满嘴喷着垃圾话。 陈莉摇下车窗伸出头不住地往外瞅。 崔宇峰说：“你别探头探脑的，你是个外国女人，小心招惹麻烦。” 果然是怕啥来啥。才一会儿功夫，两个黑袍子女人可能是看见了陈莉，挪到指南者的大灯处，不走了。 陈莉奇怪：“她们要干嘛？” 崔宇峰冷笑：“说了你都不听，瞧见你是老外，找你化缘来了。”崔宇峰开车一路奔波上千公里赶到喀布尔，路上没少碰见要钱的阿富汗人。 阿富汗女性乞讨很有特点，全身黑袍子裹身就露出一对眼珠子，有的甚至还戴上一副墨镜，整个人透着阴森古怪。绝的是她找你要钱，你还不晓得她长什么样。 一个带着墨镜的黑袍子走到陈莉车窗边，像一个移动的黑色怪物。 怪物瞅了瞅陈莉，缓缓伸出一只巴掌。这是全世界都不需要用语言表述的动作。 陈莉用英文说：“干嘛？” “盲拧。谢谢。”黑袍子居然说英文+中文。她看出陈莉是个中国女人。 崔宇峰暗暗发笑。 陈莉不想和黑袍子多费口舌，掏出几张阿尼塞了过去。 崔宇峰说：“完了完了完了。你有麻烦了。” 陈莉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车窗边不晓得从哪里一下涌过来好几个黑袍子，个个嘴里说着：盲拧、谢谢。一只只手伸在陈莉眼前。 陈莉脸都吓白了，连连按喇叭想脱身。拦车的黑袍子根本不怕，依旧忤在车前不动…… 崔宇峰说：“你都开头给了一个，其他人不给走不掉。给吧！” 陈莉没办法，只得掏出一叠阿尼，每个黑袍子来一张…… 黑袍子们终于放行了，指南者缓缓前进，带着墨镜的黑袍子好像不太满意陈莉给少了，麻溜地小跑着跟着车窗边嚷嚷：盲拧、盲拧，真主保佑你…… 陈莉瞅准机会找了个空档，油门一轰，落荒而逃。崔宇峰止不住在一边幸灾乐祸笑个不停。 陈莉瞪了崔宇峰一眼，说：“你还笑，你那种情况怎么办？” 崔宇峰说：“你给钱不能太干脆，得和她们掰扯一会儿，给出一张就好了。人家见你给钱痛快愈发不会放过你。” 陈莉气呼呼地说：“你又不早说。” 崔宇峰心说，我要说也要来得及呀，女人真是不讲道理。 两人一路斗嘴，慢慢来到了沙赫德大街，指南者停在路边的一棵雪松下。这里是别墅区，没有闲人，一大片规划整齐的私人小楼。道路平整，绿化良好。张尼克没说错，阿富汗的有钱人还是不少，这种居住环境不输中国的富人区。 陈莉指了指对面一幢白墙小院，说，那是张尼克的家。 崔宇峰一看，这是一幢三层高的小楼，大门紧闭，楼上的窗帘也很严实，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崔宇峰还是在院子大门处和外墙边发现了三个监控器。张尼克的院子安保设施明显多过他的邻居们。 崔宇峰说，你掌握了张尼克多少情况？ 陈莉说，我只跟踪过他一次，看到他开车进了这个院子。院子里有人从里面帮他开了大门，就这些。 崔宇峰说，他没结婚吗？ 陈莉说，结婚了，老婆在国内没带出来。张尼克当年仓皇出逃连他老婆都蒙在鼓里。 崔宇峰说，那张尼克很有可能找了阿富汗老婆。我们得弄清楚他有几口人才行。张尼克被抓失去了经济来源，阿富汗女人的下场会很惨。 如果张尼克有四个老婆，有一大串孩子，这种情况警察会怎么处理？ 陈莉目光闪动，并没有回答崔宇峰的话。陈莉说，崔宇峰，你好像很懂阿富汗女人嘛。 崔宇峰一惊，缓缓转过头看陈莉。 陈莉终于逮到报复崔宇峰的机会了，内心有些小兴奋。 陈莉嘴角露出一丝调侃：“艾拉姆是你招聘的吧？” 他妈的，陈莉这个机灵鬼……崔宇峰心说，老子不管干什么事总是露馅，怎么回事？八字生得不好么？ “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是你从瓦罕走廊带回来的。”陈莉微笑，“我说呢，你前脚来喀布尔，老莫后脚就招聘一个新人。老莫是你的死党，替你瞒着不少事情。我们让你讲讲瓦罕走廊的历险，老家伙们都帮你打马虎眼儿……” “呵呵。崔宇峰，和你谈话的是正经的省厅侦察员，你可以糊弄白如雪，糊弄得了我？”陈莉为自己识破崔宇峰行迹洋洋得意，“说说吧，艾拉姆和你什么关系？” 第98章 侦察行踪 崔宇峰这一路来经历了不少事情，自认为自个儿已经不是那个撒谎会脸红的雏儿了。 崔宇峰恭维陈莉：“真厉害，女神探就是女神探。你没看错，艾拉姆是和我认识。” “怎么认识的？” “路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崔宇峰开始胡诌，“瓦罕走廊那里乱得很，我刚好碰上了。” “哼，崔宇峰你要哄我有那么容易？艾拉姆那个模样像人贩子手里的女奴么？穿那么时尚靓丽，小脸儿红扑扑的，不晓得吃了多少好东西滋养的。”陈莉撇撇嘴，“你和她上过床了？” 崔宇峰小心脏“砰”的一跳，说：“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复杂？” “我思想复杂？你干都干了还这么说话？我听说穆斯林女人跟了一个男人之后绝对不会再让别的男人碰她，碰手指头都不行，我讲得对吧？” 这个母老虎他娘的……崔宇峰暗暗叫苦。嘴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陈莉，别开这种玩笑，这不利于大伙儿以后相处的，给人听见了闹笑话。” “崔宇峰，你越来越成熟了。现在骗人也不脸红。”陈莉龇牙微笑：“你是怕白如雪知道对吧？” 崔宇峰正色道：“你是警察，凡事要讲证据，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瞎说。” “哈哈哈。”陈莉大笑，“真逗。崔宇峰，你看看你自个的脸。” 陈莉把车内的后视镜一歪，对准崔宇峰的脸儿：“你照照镜子好了。” 崔宇峰把后视镜扭了过去：“我不看。”崔宇峰有些生气了，这母老虎真可恶，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哈哈哈，崔宇峰，你放心，我不会和白如雪说什么的。”陈莉强自忍住笑意，“两个老家伙帮你打掩护，想必你也有难言之隐吧。我不会坏你的事情。” “你呢，以后在我面前得诚实一点，坦白一点，不能装。”陈莉瞄了瞄崔宇峰， “现在就我们俩，又闲着，要不和我讲讲你在瓦罕走廊的故事？” “无可奉告！” 陈莉摇头大笑，车里满是快活的空气。 “别胡闹了，你看！”崔宇峰突然看到张尼克家的门开了。一辆黑色的老款奔驰s开了出来。 陈莉启动汽车正要跟上去，崔宇峰的手机响了。是老莫。 老莫说：“小崔，张尼克今天要来酒店和我们谈合作，你和陈莉不要跟他，想办法摸摸他家里的情况。” “收到。”崔宇峰摁下手机，把老莫的话告诉给了陈莉。 陈莉启动的汽车又熄火了。 陈莉说：“怎么办？他家的院子门开了又关上，根本看不出啥情况。” 崔宇峰说：“打听他家里的人口情况，随便和张尼克聊聊天不就知道了。” “滕总试过一次，张尼克口风很紧，根本就没透露一点有用的讯息。这种事情最多试一次，问多了不好。” 崔宇峰说：“不就是要控制他么？知道他家在这儿就行了。我们两个抓捕张尼克应该问题不大。” 陈莉说：“我劝你别自作主张，滕总这么交代自然有他的道理。” 陈莉想了想说：“滕总认为张尼克是个人才，还打算搞他的钱，我觉得滕总会是以攻心战为主。抓人容易抓，张尼克身上还着落着几亿赃款呢。” 崔宇峰说：“那你说怎么办？” 陈莉说：“问我？你是滕总指定的经办人呢。” “你不是女神探吗？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最会打探人家的小秘密。” 陈莉说：“你就说你干得了干不了吧。”陈莉神情放松，眼睛瞅着窗外。 崔宇峰只得开动脑筋。张尼克家的监控那么多，怎样去他家侦察？万一他家里还有同伙呢？这家伙常年混在国外，身边应该有得力干将吧…… 陈莉和崔宇峰斗嘴归斗嘴，但是任务压在头上也不敢掉以轻心。陈莉说：“你想个法子呀。老莫说你还是个老手呢。” 崔宇峰说：“我也是人啊，和你一样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想了想，崔宇峰说，“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笨办法，长期蹲守，你都懂的，国内办案子都那么干。还有一个办法要快捷一些，” 陈莉盯着崔宇峰：“你说明白点儿。” 崔宇峰说：“冒充警察去他家看看。查房。” 陈莉一惊：“怎么个冒充？” 崔宇峰说：“试试吧，我也拿不准。走，去一个地方。” …… 指南者又缓缓开到鸡街闹市区。 不出所料，远远地又看到了一些黑袍子在街头游荡找外国人模样的人要钱。 崔宇峰说：“你身上还有美金吗？借我一点。” “要多少？” “你有多少？” 陈莉窸窸窣窣翻了会儿口袋，掏出三百美金，说：“我只带来这么点儿。” 崔宇峰一把抓过：“我下车，你别跟着。” 陈莉把车停了，说：“你小心点儿呀。” “知道。” 崔宇峰一路遛达，慢慢接近了那个带着墨镜的熟悉的黑袍子。 崔宇峰头上缠着普什图人的大头巾，穿着大袍子，一脸胡须，看起来就是个正统的阿富汗人。带着墨镜的黑袍子瞅了瞅崔宇峰，没敢过来要钱。 崔宇峰看到旁边有个榨胡萝卜汁的摊位，走了过去。崔宇峰找那摊主要了一杯榨汁，付了10阿尼。 崔宇峰故意掏出身边的一叠阿尼和美金，在手里翻检着…… 胡萝卜摊主眼都直了，冲着崔宇峰叽里咕噜一通，崔宇峰明白，这摊主应该是提醒自己钱物不要外露，喀布尔乱着呢。 崔宇峰冲摊主笑笑，表示知道了。 果不其然，一只颤抖的小手伸在崔宇峰面前，是那个墨镜黑袍子。 黑袍子呱啦着，意思是要钱，讲的应该是普什图语。胡萝卜榨汁摊的老板无奈地摇摇头，好像对崔宇峰有些同情。 崔宇峰不给，慢条斯理地往前走。黑袍子执着地跟在后面一路呱啦，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超有钱，有好多现金。 走到一个人流稀少的地方，崔宇峰左右看了看，没啥人。 便用英文说：“会英文吗？” 袍子里传出一个声音：“盲拧，一点点。” 崔宇峰拿出手机点开翻译官，调出普什图语，说：“你帮我做一件事，我给你美金。” 带着墨镜的黑袍子看不出表情：“要我做什么事情先生，我很乐意。只是我年纪很大了，有30岁了。” 看来黑袍子误会了。崔宇峰说：“我需要两套警察制服，你有吗？” 崔宇峰用手指了指远处的警察培训学校。示意那里就有。 黑袍子瞅了瞅警察学校，知道崔宇峰意思。黑袍子呆立着不动。 崔宇峰知道，盗窃在阿富汗是重罪，断手断脚是常态，这女的估计没那个胆量干。但是喀布尔是北方联盟执政，法律没有塔塔那边严格，乱得很，作奸犯科的人不少，绑架盗窃是小菜一碟。 黑袍子不动，崔宇峰作势要走了。黑袍子紧跑几步叫住了崔宇峰。 黑袍子说：“你要出多少美金先生。” 崔宇峰拿出400美金一晃。阿富汗白领阶层一般月薪80美金，这400美金的杀伤力足够活活打死一头牛。 黑袍子浑身一震，呆了半晌才说：“先生，你等等我。” 黑袍子生怕崔宇峰走了，一步一回头示意崔宇峰等他。 崔宇峰心里琢磨着，这黑袍子会不会报警？一念及此，不禁有些警觉，往马路边的店铺门口靠了一靠，占据一个视野更好的位置。 不到两分钟，黑袍子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一脸胡子的壮汉。还好，不是警察，有门儿！崔宇峰暗喜。 壮汉走到崔宇峰面前，直直地盯着崔宇峰，用英文说：“扎哈拉人？” 崔宇峰点点头。 “要警服干什么？” “别问这个朋友，你有没有？” 壮汉说：“500美金。两套。” “一男一女两套有吗？” “没有，只有男的。”壮汉指了指旁边的警校，说，“女警察不在那里训练，那边只有男的。” 好吧，有警服就行了，管他那么多。 壮汉说：“你得先给钱。” 崔宇峰说：“为什么要先给钱？你不拿东西来我怎么办？” 壮汉是个直肠子，说：“我要拿你的美金去那边买，他们会卖给我的。你是扎哈拉人，你不行。” 我操他大爷的！这人真会做生意。崔宇峰脑子转了转，不能全给不然这人会拿钱跑路。 崔宇峰说：“我只能先给你200美金，你东西拿来之后剩下的300我才能给你。” 壮汉犹豫了一下，说：“可以。” 崔宇峰明白了，这家伙挣的就是那300美金。 壮汉抓起两张美钞揣在口袋里，说：“你等我兄弟，我马上就来。” 第99章 侦察行踪(二) 壮汉指了指墨镜黑袍子，说：“我的妻子在这里，你放心，如果我不回来把东西交给你，我会把她赔给你。” 崔宇峰浑身一颤，连忙道：“好好，我信你。” 壮汉快步消失在车流熙熙的马路上。 崔宇峰瞅了瞅了身边的黑袍子，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两人等了几分钟，黑袍子喊了一声“阿卡”。崔宇峰说，什么事？ 黑袍子指了指路边的胡萝卜榨汁摊位，表示她口渴了，想来一杯胡萝卜汁。这是小钱，无所谓了。崔宇峰去摊位上买了两杯胡萝卜汁，一人一杯，和黑袍子两个站在马路边嘬着…… 陈莉坐在车里，不敢打开车窗，远远看着崔宇峰一番操作，心说，小黑这人其实一点也不老实，这种鬼主意他都想得出。他应该是变坏了。 不到半小时，陈莉看着崔宇峰和一个本地壮汉比划着谈话，那壮汉塞给崔宇峰一个大布包，崔宇峰接过那包包，快步走了过来。 崔宇峰一屁股坐进后座，说：“东西拿到了，一共花了500美金。走，你去买一件袍子和头巾。” 陈莉扭头一看，崔宇峰在后座抖开那个包包，里面露出两套灰色警察制服…… 陈莉忍住笑：“真有你的。这样都行。” …… 指南者又开回沙赫德大街，远远停在街道的拐角处。 崔宇峰说：“别下车，那边有监控，就在这车里换衣服。” 陈莉一看后视镜，崔宇峰麻溜地褪下自己的袍子，露出一件白色小背心和两条粗壮的膀子。两条膀子一展一抖，胳肢窝下面黑乎乎地露出两团腋毛。 陈莉脸一红，说：“我也要在车里换吗？” 崔宇峰自顾自己换衣服，嘴里说着：“你想找个更衣间也行，只要你找得到。” 说话间，崔宇峰三两下已经换好了一套警察制服，却少了一顶大盖帽。崔宇峰说，那家伙弄不到两顶帽子，将就一下算了。好在阿富汗警察警容不整，应该看不出毛病。 崔宇峰从后座跑到副驾驶室坐下，嘴里催促着陈莉换衣服。 崔宇峰说，没有女警制服，只有男的，将就一下。你不需要穿警察的裤子，袍子外面套上一件男式制服，带上大盖帽和头巾就行，看起来差不多。阿富汗女警不少人这样穿。 陈莉无奈，只得溜到车后座窸窸窣窣换衣服。 崔宇峰的眼睛快快地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又立刻移开。陈莉说，你别看我啊。 崔宇峰皱皱眉头，望着窗外。 陈莉又喊了一句，你头不要乱偏，不要看后视镜。 崔宇峰说，你烦不烦呀。要干活动作快一点，到时候张尼克来了撞见就不好了。 难道自己刚才真的有偷窥的动机么？崔宇峰想了想，没有呀。只是有点点好奇而已吧。唔，这母老虎身材超好，好大的本钱…… 两人换好衣服下了车。 崔宇峰给老莫发信息：我和陈莉要去张尼克家拜访，你们和张尼克多聊聊，拖住他，给我们争取时间。 老莫那边快速回话：明白。 陈莉穿着一件肥大的灰色制服外套，头上裹着黑色头巾，头巾上是一顶大盖帽，模样有些古怪。 崔宇峰看了看说：“差不多吧，像个女警。” 陈莉瞪了崔宇峰一眼，气呼呼地。陈莉说：“崔宇峰，你这个人很不老实，我看错你了。” 崔宇峰干脆来个装傻充愣，由得陈莉数落。心说，看你一眼会死呀。 崔宇峰岔开话题，说：“你英文应该比我好吧，待会儿敲门进去你说话。” 其实英文这个东西越用越熟，崔宇峰和艾拉姆经常用英文对话，又借助翻译软件交流，不知不觉口语进步很大了，只是他自己没感觉。 崔宇峰知道陈莉是正经警院生，女警考学入警分数奇高，陈莉应该是个妥妥的学霸。至少比自己这个高中生强得多。 崔宇峰谈正事，陈莉也不好绷着。陈莉说：“我来就我来。” 两个假警察沿着马路步行，直奔张尼克家的院子。 陈莉知道张尼克家的监控位置，扯了扯头巾，把大檐帽拉得低低的。陈莉按响了门铃。“叮咚叮咚——” 两人对视一眼，静静等待。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大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 面前是一个穿着睡袍的阿富汗女人，模样清秀，没有戴头巾，大约二十七八岁。 不等这女的开口，陈莉直接先入为主，用英文说：“你好，我们是沙赫德街区的警察，例行社区拜访。” 女的英文很流利，说：“我们家先生和你们局长很熟。” 陈莉说：“知道，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你们家先生是外国人，局长特意让我们额外关注。” 女的一听，是知根知底的，把陈莉和崔宇峰让了进来。 张尼克家没有印象中的亿万富翁的奢侈。院子外面看是富人的豪宅，里面的装修陈列却很一般。 院子的右侧是一个车棚，停着一台面包车，面包车旁边是一个工具位，摆着几条轮胎和一些汽车旧件。崔宇峰第一个感觉就是，张尼克这样的富人会自己动手修车？这家伙莫非是个手工爱好者？喜欢玩改装？ 左侧是一块草坪，上面有几张桌椅和秋千架，旁边是一个石头堆砌的烧烤炉子。这是典型的阿富汗富人别墅的格局，这场地可以用来做家庭烧烤的。 穿过院子走入大厅，崔宇峰和陈莉吓一跳，里面坐着三个年轻女人。看肤色、穿着，应该是阿富汗本地人。崔宇峰一看就知道是张尼克的老婆。没有意外，这家伙按本地风俗没拉下一个。 其中还有两个女人怀里抱着两个婴儿。不消说，那是张尼克的种。 客厅整洁宽敞，被女人们打理得一尘不染。家具擦得蹭亮，地上的波斯地毯虽然不是很新，但是非常干净…… 女人们看到了来了警察，纷纷起身让座，脸上带着些含蓄的笑意。崔宇峰目光略一扫描，四个女人都很年轻，各有姿色，长相都还不错。只有开门打招呼的女人看起来年长沉稳一些，那应该是张尼克的大老婆吧。 陈莉说：“太太，尼克先生不在家，孩子们都上学去了？” 张尼克的大老婆说：“是的。” 陈莉随口问：“尼克先生几个孩子呀？” 大老婆笑笑：“6个。加上这里两个，一共8个。” 我勒个去！张尼克在阿富汗子孙绵绵啊。崔宇峰和陈莉对视一眼，厉害。这几个女人都很年轻，阿富汗穆斯林不兴节育的，这样生下去张尼克的儿孙到时候会成为一个部落。 两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告退去了二楼，剩下的大老婆连忙给两个假警察奉茶，招呼陈莉和崔宇峰落座。 陈莉道谢，然后说：“可以参观一下尼克先生的家吗？” 大老婆犹豫片刻，说：“可以。” 陈莉点点头，背着手在一楼客厅、厨房、洗手间转了转。然后回到茶座边盘腿坐下。和张尼克的两个老婆开始聊天式谈话。 陈莉面容娟秀，神情和善，又是个女人，和张尼克的两个老婆很聊得来。崔宇峰知道阿富汗男女授受不亲，坐得远远的听着陈莉瞎掰。 张尼克的大老婆叫乔雅，普什图人，28岁，读过中学，给张尼克生了两个儿子。张尼克之前住坎大哈，后来因为生意来到了喀布尔。这幢房子买了四年了。在坎大哈张尼克还有一幢房子，打仗给塔塔的大炮轰塌了没法住人了云云…… 然后是喀布尔虽然繁华，但是物价高，但是孩子们入读的学校还行，是一个私立学校，阿富汗籍美国人办的小学，学费老贵了，1个小孩一年要1千5百美金的学费，6个小孩每年学费要9千美金…… 还有阿富汗的治安啊，局势啊，各种八卦。陈莉和乔雅拉着家常，越谈越入巷。 陈莉说，尼克先生是中国人，你们想过跟他回中国吗？ 乔雅说，他先生现在已经不是中国籍了，是阿曼籍。目前正在办理移民阿富汗的手续，你们局长也在帮忙…… 崔宇峰在一边听得半懂不懂的，心说，张尼克不是不缺钱吗？看这女人都谈话，好像过的也就是普通人家的日子呀。 第100章 摊牌行动 崔宇峰的手机响了，一看信息是老莫发来的：谈完了，张尼克要回家了。 崔宇峰扬了扬手机，示意陈莉差不多了。 陈莉喝了口茶，向乔雅告辞，说打扰了，得回去了。 乔雅站起来说等等。 只见那个乔雅起身走到客厅旁边打开一个抽屉，拿出几张阿尼往陈莉手里塞，说是给两位警官喝茶的。 阿富汗人对警察还有这个手段？陈莉一瞅，怕有2千阿尼，合计人民币不到200块吧。既然人家有这个风俗不拿不好，陈莉客气了几句，把钱收了。 …… 指南者在大街上行驶。 陈莉说，崔宇峰，你去张尼克家看出什么问题吗？ 崔宇峰说，张尼克有钱瞒着他的几个老婆，这家住的房子不错，但是看不出特有钱的样子。张尼克开的是老款奔驰，家里那台面包车是老款大霸王，都不贵。张尼克还自己在家修车保养换轮胎，他要省钱也没必要省这几个钱。 陈莉表示同意，她说她去了张尼克家的厨房和洗手间看了。但凡有钱人和穷人的区别，看厨房和和洗手间这两个地方就够了。张尼克家的厨房电器设备也很普通，没有洗碗机，也不是国内流行的一体化现代厨具，不像身价过亿的样子。洗手间没有配大富人家那种衣帽间，地面不是防滑砖，也不是用的时髦的空气能。这个生活条件比国内的小中产差不多…… 崔宇峰笑道，莫不是那三个亿都给他折腾光了？ 陈莉说，谁知道呢？应该日子还能过吧，这不，还给了我们两个小费，2千阿尼。 崔宇峰说，那只能说明张尼克是个守财奴。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兜里的钱用一个少一个，只能精打细算了。 …… 回到酒店，崔宇峰和陈莉向滕书铭、老莫汇报情况。 滕书铭很愤怒，说：“张尼克这家伙太腐败了，居然搞四个老婆。都是纳税人的钱呐！” 老莫说：“我是在想，他要养4个老婆，8个小孩，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我们如果真的把这家伙遣送回国，他一大串家属可怎么办噢。” 滕书铭说：“你这个警察还真的干得到位，替他想那么多。张尼克贪污3个亿，又拖家带口的他就没想过后果？” 崔宇峰对阿富汗的风土人情体察得比较深刻，随口说：“我看他这是入乡随俗，身不由己吧。” 陈莉说：“你也是一样，对吧？” 崔宇峰脸一红，说：“你怎么又扯上我呢？我们现在说张尼克。” 滕书铭瞅了瞅崔宇峰和陈莉，说：“你们俩没事吧？” 陈莉说：“没事。我这人一贯好说话，不该说的不会说。” 崔宇峰眉头蹙了起来。这母老虎得罪不得呀，太鬼了…… 老莫干笑两声：“说正事儿吧。你们两个冒充警察这个法子还真的绝，情况都给你们打听清楚了，圆满。哎，张尼克会不会察觉？” 陈莉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我们俩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喀布尔是美国人的地盘，上流社会流行说英文，我们用英文沟通没毛病。他们家是他大老婆主事，那女的没问我们俩的名字，一口一个警官，送我们出来的时候大老婆还给我们塞了2千阿尼的小费。这说明他们家是经常有警察去拜访的。” 滕书铭点点头：“担心这个没必要，只要我们约谈张尼克他还敢再来就没问题。” 滕书铭站了起来，在房间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考：“坎大哈那边可以过去了，现在是和张尼克摊牌的时候了。时间不等人。” 老莫目光闪动：“安排？” 滕书铭缓缓点头：“安排！” …… 成名在房间里教艾拉姆学中文。 “我！”成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艾拉姆跟她一起读。 “我。”艾拉姆认认真真地跟了一句。 成名又指着艾拉姆说：“你。” “你。” “对，你好！” “你好！” “真聪明。口音标准。”成名夸了艾拉姆一句，用英文说，“我们中国人学中文，要先学会自我介绍，好让大家认识你。” 成名打开翻译软件：“你好，我，叫成名。该你了。” 艾拉姆说：“你，你叫成名。” “不是不是。”成名说，“你叫什么名字，应该说你自己。” “我，我叫艾拉姆。” 成名很高兴：“我，今年29岁。twenty-nine years old。29岁。” 艾拉姆微笑：“我，今年eighteen years old。” “噢，那叫18岁，18岁。” 艾拉姆跟着说：“18岁。” “对了。你连起来说一遍。”成名鼓励艾拉姆。 艾拉姆结结巴巴地道：“你好！我，我叫艾拉姆，今年18岁。” 成名拍着巴掌：“太棒了太棒了，口音很好。古德！艾拉姆，你加油。” 成名接着道：“我，叫成名，今年29岁，未婚。unmarried，未婚。” 艾拉姆说：“我，叫艾拉姆，今年18岁……”想了想，艾拉姆也憋出一句：“未婚。” 哈哈。成名笑了：“真的啊？真好。” 陈莉从门口闪出半个身子：“成会计，你教人家一点有用的。” 成名说：“我教的很有用，我这是教艾拉姆做自我介绍啊。” 陈莉说：“你未婚不未婚犯得着教吗？” “当然得教。”成名扶了扶眼镜，“这是个人身份介绍，全面一点又怎么了？” 陈莉嘻嘻一笑，说：“行吧，你就这么教吧。没准儿艾拉姆会爱上你。” 成名瞅了瞅艾拉姆，说：“你要这样说话我可不爱听，要不，你来教？” 陈莉哈哈一笑，双手揣一兜，仰着头走了。 艾拉姆说：“那个姐姐说什么？” 成名微笑：“没说什么。她夸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门口一阵轻响，陈莉的头又出现在门口：“哎，成会计，刚才忘了通知你，全体员工去滕总办公室开会。” 成名说：“开会？开什么会？” “要收网了，准备行动了成老师。” 第1章 合作开端 翌日。 滕书铭邀约张尼克就坎大哈的地产项目实施做进一步磋商。上午时分，张尼克如约而至。身上带着一个公文包，各种资料准备得很充分。 崔宇峰和陈莉两人没有参与谈判。滕书铭说，人太多会给张尼克造成压力，小崔和陈莉两个属于行动人员，需要控制张尼克的时候再出现。于是，两人在隔壁房间喝茶待命。 总经理滕书铭带着老莫、成名、白如雪参与洽谈，高级文员艾拉姆负责端茶倒水。 张尼克情绪很高，为了和龙腾公司合作，他这阵子做足了功课。在张尼克的印象中，龙腾公司的滕总老练谨慎，阅历丰富，谈吐得体，不是那种充大头搞投机赚快钱的老板。而滕总公司的几个员工看起来也都很有素质，像个干事业的团队。 张尼克看到了艾拉姆，有些惊讶。 张尼克说，滕总招募了新员工？ 滕书铭说，公司要本地化，本地人办本地事嘛，现在是考虑培养本地储备干部的时候了。这个艾拉姆小姐是高种姓穆斯林，熟悉阿巴两国国情，语言能力也不错，有培养前途。 张尼克恭维了几句，说滕总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看来是确有诚意深挖中亚市场。 老莫在一旁微笑。 说了一通客气话之后，大伙儿落座喝茶，张尼克开始详细陈述他的项目计划。 张尼克的计划大致是这样的：在坎大哈的地产项目分为三个阶段实施。第一个阶段是筹备合作公司，获取项目开发资质，同时广泛接触在坎大哈的各方势力，建立一定社会关系。在这个阶段公司也同时整合资源，对接国内外建材商、配套商、施工和技术队伍。用时大概1个月左右。 滕书铭和老莫都点头，张尼克的话没毛病。 滕书铭说，我们去坎大哈人生地不熟，到当地办事还得仰仗尼克先生。包括办公场所的租赁、外联事务等等。届时，可就辛苦你了。 张尼克拍胸脯说，这没问题的。坎大哈他生活了四年熟得很，社会关系也很多。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 张尼克特别阐述项目推进的第二步，说，房地产项目启动最要紧的是搞样板工程。有了第一个项目锲入，便可以展开宣传攻势，扩大公司的影响。样板工程一举成功，合作订单便会像雪片一样飞过来，忙都忙不赢。 滕书铭稳起，慢悠悠地喝着茶，说，张尼克先生对龙腾公司的样板工程有什么构想？ 张尼克成竹在胸，说，房地产要有自己的品牌特质。在坎大哈那个地方建房子，必须锚定本地需求，主打四个字：安全、科技。这以后将成为合作公司的核心品牌价值。 这些细节自己之前和大伙儿都详细沟通过的，比较碎片化，现在要凝练起来，就是这4个字。安全就不用说了，末日堡垒式避难所，水电互联网齐备，防弹防一般爆破。塔塔和美军打仗打的都是治安战，极少动到导弹和航弹，所以这个宣传点儿不浮夸，土豪们会认同。 科技方面呢，把国内光伏新能源、新型建材和智能家居、智能家电系统引入，领先阿富汗土鳖30年，会让袍子们大开眼界…… 张尼克强调，让嘉宾参观样板房，得和当年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要把袍子们唬住。只要做到这一点，他张尼克可以搞品鉴会、开派对，把整个坎大哈的酋长、军阀、土豪们来个一网打尽…… 张尼克的话深入浅出，连白如雪和成名两个房地产菜鸟听了都频频点头，唔，这样有搞头。只要金主儿不差钱，那绝对有得赚！ 老莫说，尼克，那我们去坎大哈不是得先买块地搞样板工程？要不，随意找个小军阀或者酋长谈合作，人家恐怕不信呢。 哈哈。张尼克笑了。张尼克说，巧啦，他在坎大哈有现成的一块住宅用地，面积约8亩。搁在坎大哈富人区荒了4年了。作为龙腾公司的战略合作伙伴，他就是要拿这块地入股的。那块地当年买的时候才100美金一平米，现在涨到了215美金一平，市价大约115万美元。 这只是现在的市价，等以后美国人和塔塔不打仗了天下太平，那地价铁定还会涨，到时候公司资产也是水涨船高啊。 一听到115万美元，白如雪不禁把手捂在嘴上，注意看滕书铭的表情。 滕书铭端着茶杯喝茶，心理暗暗叹息，他娘的这个张尼克可真是人才啊！那块地不消说，就是崔宇峰和陈莉打探回来的讯息，张尼克在坎大哈被塔塔的大炮轰塌的宅子！这家伙那房子修不了，借着龙腾公司把房子建起来，自己有了窝，又有了入股公司的股份…… 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莫和滕书铭对视一眼，心里都晓得了张尼克的好主意。 见滕总和莫主任不置可否，张尼克补充道，8亩地很大，可以建几座宅子呀。自己入股后，那块地和上面的建筑就是公司的永久资产，公司以后搬进去办公不用在外面租房子了，那不是等于公司就在阿富汗有了自足之地？ 这话倒是没错。 滕书铭微笑，尼克，你用这115万美金的土地入股，想在合作公司占多少股份？ 张尼克坦然道，但凭滕总一句话，你说多少尽可以提出来。要准确一点的话，我们按前期投资总额估算115万美元的占比，该是多少就多少，龙腾公司直接控股51%我也没二话。合作过程中我其它的隐形付出权当是为公司无偿打工。滕总、莫主任，我现在不是想着眼前的利益，我看中的是公司未来的发展啊。 咦？这是贪污犯说出来的话么？滕书铭和老莫都怕自己听错了。这家伙真是诚意满满啊。 张尼克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叠文件。 张尼克说：“滕总，莫主任，其实在坎大哈搞房地产我悉心研究过好些日子了。我还利用我那块地做了一个设计图、施工图和预算。设计费我没算在内，免了。施工费是根据本地行情预算的，基本合理。材料费这一块我熟，建材市场我跑了很多遍，喀布尔能用的建材，需要进口的建材种类，国内的智能家居和各类材料供给我都一一研究过。这是项目计划书，给你们二位过目。部分单项价格虽然还要进一步核实，但是预算总额误差不会超过1%。” 这下在座的四个人都给张尼克惊住了。这家伙怎么这么专业？ 滕书铭接过那份厚厚的预算资料。他眼下可没心思看这个，顺手递给成名，然后说：“尼克，你是什么专业出身？” 第2章 合作开端(二) 张尼克笑了笑：“我是土木工程本科，金融硕士。” 我去！高端人才！难怪啊……这货难怪可以干上一个行长，白瞎了这份智商。龙腾公司的人都被张尼克震住了。滕书铭和老莫暗暗替张尼克感到可惜。 张尼克继续道：“滕总，莫主任，我接着谈第三阶段的构想。” 滕书铭摆摆手：“不用了尼克，你谈得很好，有前面两点基本够了。老实说我很肯定你的项目计划，对你这个合作伙伴也很欣赏。” 张尼克心满意足，身子往后一靠，喝了口茶。“那滕总您意下如何？” 是了，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了，现在看滕总的态度了。张尼克的意思大伙儿都很清楚，他出地，这开发的资金归滕总您出了。至于张尼克的股份，按前期总投资占比来呗。老实说张尼克给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 白如雪乌溜溜地盯着滕书铭，看你这个皮包公司的老总怎么吹牛逼。张尼克拿出来的是真金白银呢。 滕书铭斜了白如雪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 滕书铭轻咳了两声，正待说话，成名突然开口了：“尼克先生，你的造价预算数据不太准。” 嗯？众人偏过头看着成名。 成名拿着一叠预算书才翻了两分钟呀。 成名扶了扶眼镜，说：“您多算了材料费下面这三项，一共是美金。估计是电脑复制出的纰漏，预算总额美金，要减去多出来的这部分再加上115万美金，总投资美金。您出资土地，股份占比会是50.75%。” 成名轻轻地把张尼克的预算书放在桌上。 除了滕书铭，在座的都给成名一番话惊住了。张尼克一脸的难以置信，拿起自己的预算书细细翻看起来，果然如成名所言多出复制的三项。张尼克又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通，然后看着成名发呆。张尼克心想，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会计？完全心算，还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数？ 张尼克由衷地赞道：“成会计简直比电脑还精确啊，佩服佩服。” 成名微笑不语。 滕书铭说：“少算多算这会儿说这个没用。” 张尼克忙道：“是是，股份这个事情好说，我不用50.75%的股份。呵呵。滕总您表态就行，可以谈的。” 滕书铭摸出一支烟，点上，烟雾缭绕中盯着张尼克。 气氛好像不太对？张尼克不由自主挪了挪身子。目光缓缓扫过龙腾公司的几个人。老莫垂着眼皮，滕总一脸深沉，成名呆若木鸡，只有白如雪饶有兴致地一双眼珠子左看右看。 看着众人沉默，艾拉姆小心翼翼地给大伙儿添茶，叮叮咚咚的茶水声格外清脆。 良久，滕书铭终于发话了：“尼克，是什么情况促使你如此诚意满满找我合作？” 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尼克思索片刻，坦然道：“滕总，这不是在商言商嘛。您要觉得这个项目合适就合作，不合适我也不勉强的。” “我的意思是，喀布尔中国商人很多，有实力的浙江帮你为什么不找？” 张尼克笑笑：“我找合作方是看人来的。国内来阿富汗的浙江人都比我聪明，我怕我跟不上他们做事的脑子。” 滕书铭喷出一口烟：“话是这么说，可一两百万美金的投资对你来说不多呀。为什么你还要找人合作？你那块地难道不会自己打理？这样赚得更多。” 张尼克脸色微变，谨慎地回答道：“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这样才能确保事业稳定。我们着眼的不是一个样板房，还有坎大哈周边南方各省呀。我这样说滕总满不满意？” 呵呵。滕书铭终于放出了大招，云淡风轻地道：“尼克，你那三个亿难道都折腾光了？” 滕书铭这句话如同半天中放了个巨雷，炸得张尼克脸色惨白。 张尼克惊惶地睁大了眼睛：“滕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莫这会儿说话了：“张在陆先生，回滕总的话呗。钱哪儿去了。” 张尼克下意识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胸膛起伏着，手足无措。 “慌什么？坐下！”滕书铭一声轻喝，不怒自威。 张尼克一震，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恢复了常态。张尼克缓缓重新入座：“你们，你是什么人？” 老莫说：“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先回答我，你的钱呢？” “你九年前出逃整容，弄了个阿曼国籍后遁入阿富汗，先在坎大哈落脚，又在喀布尔4年，娶了四个老婆，生了8个孩子。再怎么样挥霍，3个亿也够你花了吧。怎么现在会为了一两百万美金的生意四处找人合作？张在陆先生，解释解释？” 张尼克一听自己的底子都给眼前这帮人摸了个清楚，不禁大骇。 张尼克声音颤抖着：“你们，是警察？” 滕书铭和蔼地道：“你别管我是不是警察，我们是来帮你的，尼克。告诉我，钱哪儿去了？” 滕书铭和老莫句句不离钱，白如雪翻着眼皮子，心说，好了，滕总的皮包公司估计有救了。 张尼克咽了下口水：“你们吓不倒我的，我在阿富汗有很多朋友帮我。” 滕书铭微笑：“你的朋友保不住你的。” 张尼克依旧倔强：“中国和阿富汗没有引渡协议。你们带不走我。”张尼克很聪明，故意把警察的身份套在滕书铭身上。他还残存着一点希望，试探着这几个人是不是警察。 滕书铭依旧笑容可掬：“别担心这个。你很熟悉阿富汗，阿富汗的副外长艾尔沙德·艾哈迈迪去北京了，引渡协议下个月就有了。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你可以成为中阿引渡回国的001号人物。在红色通缉令上你的编号是398号。你升级了尼克。” 滕书铭这番话就差把警察两个字刻在额头上了。 老莫继续攻心：“张尼克，认输吧，别绷着了。想想你的4个老婆8个孩子。你要被引渡回国，她们今后怎么办？一年9千6百块美金的学费噢。” 张尼克终于崩溃了…… 张尼克已经顾不得体面，红着眼说：“你们，你们要我干什么？” 滕书铭肥厚的嘴皮子轻轻一碰：“钱呢？” 第3章 坦白从宽 张尼克盘坐在地毯上，沉默。 滕书铭和老莫是审讯专家，知道张尼克在计算利益交换的筹码。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很省心，一对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省去不少废话。 简而言之，要撬开张尼克的嘴巴，滕书铭是需要一些承诺的。在日常审讯中警察必须掌握以小博大的话术和技巧。 举例，倘若嫌疑人家有70岁老母，警察会以亲情为切入口，承诺不影响老人并加以照顾，消除嫌疑人家庭顾虑诱导其就范诸如此类。配偶、子女，父母，都是人性中最大的软肋，百试不爽。 其次，刑期也是警察手里可以暗示的筹码。倘若嫌疑人重罪在身，警方会视实际情况承诺给嫌疑人保住性命换取更有价值的线索…… 这些招数在审讯经济犯罪领域的嫌疑人也常用。国内许多贪污上亿的腐败分子为什么最终都保住了性命就是这个原因。他咬死不招警察也没办法，人废了归废了，但是钱没了…… 钱呐！钱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老莫拿过艾拉姆手里的茶壶，亲自给张尼克添上茶水，缓缓道：“尼克，还是叫你尼克吧。” “别紧张，好好想想怎么回滕总的话。这会儿不是审讯，你也没有被逮捕，也不是在录口供，现在是谈话时间，也是你为自己争取宽大的有利时机，我劝你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不要有什么抗拒心理。” 白如雪一边观摩，大为叹服，老莫和滕总这一唱一合有软有硬，张尼克怎么扛得住哟。 张尼克看着茶几上工程预算书，声音苦涩：“你们专程为我而来？可费煞苦心了。枉我还熬夜赶这份计划。何必呢。” 老莫笑了，这个张尼克很懂得转移话题。 老莫说：“我们没那么无聊要戏弄你，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项目，你搞清楚状况尼克。摆在你眼前只有一条路，在我们这里投案自首，积极退还赃款，挽回国库损失，争取宽大处理。” “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对抗到底。我建议你考虑考虑你的家庭情况，你要一条道走到黑我们也只能送你一程，送你该去的地方。” 张尼克嘴唇颤抖着：“横竖我不都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哼哼，那也是你自找的！”滕书铭脸上的肥肉抖动，像极了电影里的反派人物。白如雪旁观着，一霎时觉得自己有些同情张尼克了。 滕书铭拿起桌上那份计划书扬了一扬，缓缓喷出一口烟：“不过，我好像也没说这个项目不能做呀？” 嗯？张尼克有些迷茫了，这个胖子什么意思？ 滕书铭抛出了他的诱饵。老莫接着补刀：“你还有机会，还没到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境地，你能挽救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关键看你的态度和行动。” 老莫轻声地提示：“钱，钱哪儿去了？” 张尼克终于清醒了，龙腾公司的两位大佬就是盯着自己的钱包啊！ 张尼克垂头低语：“我还能拿钱买到自己的命么？” “你要这么理解也说得通。”滕书铭决定给张尼克一点启发，滕书铭说，“我办过一个案子，和你的情况差不多。嫌疑人可查的贪污款项1.5亿，他跑去了加拿大，把钱投入美国股市，我们抓捕他归案的时候变现两个亿……” 张尼克说：“后来呢？” 滕书铭微笑：“别打听那么多了，我只能告诉你两个字，轻判。” 张尼克沉默了半晌，说：“我要确认你们的警察身份。” 滕书铭缓缓掏出证件，对准张尼克的脸。 张尼克脸色惨白：“公安部的……” 滕书铭收回自己的证件：“你犯的案子等级不低啊，a级。想必你这些年在海外漂泊也不容易吧。” 张尼克眼圈红了：“别说这个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张尼克双手抱头，低声道：“我没钱了。” 什么？龙腾公司全体员工都惊呆了。3个亿啊。没了？ 滕书铭强忍着失望，说：“说说，你钱花哪儿去了？” “给支烟吧……” 老莫递给张尼克一支烟，张尼克抖抖索索点上，开始坦白他的经历：“9年前，我从国内出逃，使用的是中国护照，先去了菲律宾，让警方误以为我在该国落脚。随后我偷渡去泰国呆了半年，在那边整容，利用关系更换阿曼的国籍，改名张尼克。身份更换完毕后，我去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公司……” 张尼克说，他的钱都是给人骗走的。 事情经过大致如下： 张尼克在阿曼和一个美籍华人合伙盘下来一家旅游酒店。因为自己不懂当地法律，也不懂得经营酒店的套路，被合伙人钻空子做假账坑得血本无归，亏了大几千万人民币。最后两人翻脸草草收场。 当时张尼克手头还有雄厚的资金，只当买个教训。后来他听从大陆同胞的意见去澳洲买农场，谁知道又被黑中介骗了一把。黑中介联合本地黑帮势力做了一套假文件，挂羊头卖狗肉。带他现场看的是一块有主的白人的农场，张尼克白白打了500多万美元过去，农场没买下还落了一身的官司。因为他聘用的商务律师也是个假律师。500万消失了，律师也不见了。 经过这两件事，张尼克开始反思，认为那些所谓的投资热门地区坑太多，得换个地方。所以辗转跑来阿富汗战乱地区谋活路。这个时候虽然大伤元气，但是兜里还有些资本…… 老莫说：“在阿富汗又被人坑了？” 张尼克眼角带着泪花，轻轻抽泣两声,是的，又给人坑了。 这倒霉孩子！众人摇头叹息，真是天外有天啊，能坑张尼克这种高智商的人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难怪张尼克现在做事四平八稳有条有理，都是钱堆砌起来的教训啊。 张尼克说，这次坑自己的是盘踞在阿富汗的福建人，他们有一股势力，叫福建帮。福建帮的大佬帮张尼克在富人区低价购买了8亩地，轻松获取了张尼克的信任。而后，为了进一步增加感情，福建大佬还热心地帮张尼克介绍了几个本地老婆，两人称兄道弟关系更是如鱼得水。 结识那个大佬之后，大佬经常带着张尼克出入各种社交场所，认识了不少高级别的警官、政府高官，甚至还有塔塔的大头目。整个是黑白通吃。张尼克也就是那会儿跟着那位大佬混熟了不少圈子，懂得了许多江湖套路。 老莫说：“人家创造机会给你低价买地的机会，说不定就是想看看你的实力。带着你交往各种社会关系，则是让你看看他的实力。” 张尼克苦笑：“你讲得对。我得到了些好处，自认为终于交到了好朋友。却想不到那位大佬后来给我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第4章 坦白从宽(二) 张尼克说，福建帮的大佬有一次带他去见坎大哈的省长谈生意。 省长说，他要立项，在坎大哈建一个五星级酒店。现在阿富汗只有喀布尔有三家，坎大哈一家都没有，作为阿富汗的第二大城市，这不像话，必须跟上形势。他这个项目交给中国朋友来操办。 滕书铭说，坎大哈那地方比喀布尔乱，经常打仗，搞那种基础设施建设合适吗？一发炮弹下去酒店就完蛋了。 张尼克说，滕总您考虑到位，当时自己心里也有这个想法。坎大哈不能搞豪华建筑。 但是后来给福建大佬和省长说动心了。 张尼克说，这个酒店有四方参股，两个明股两个暗股。两个暗股，一个是省长家族，一个是塔塔大头目家族。省长和塔塔暗地里也是有勾结的。这种情况就保障了酒店项目的安全性，政府军和塔塔绝不会在那酒店外放一枪一弹。省长说那个酒店将是坎大哈最安全、最豪华的消费地标。 福建大佬更是极力促成这个项目，他说乱世赚快钱，没有比这种更好的项目了。酒店建好，全部坎大哈的老外、驻外机构都会去酒店入住，消费。看过《卢旺达饭店》么？法国人的酒店外血流成河，酒店内则风平浪静。越乱的地方，外资酒店越安全。酒店建好，在那酒店上插上一溜的中国国旗，比联合国国旗还管用，政府军和塔塔都不会得罪中国人，巴结都来不及…… 福建大佬帮张尼克描绘蓝图，说，那酒店一旦建好，必定是天天莺歌燕舞、宾客如流水啊。最要紧的是这是独门生意，没有竞争对手。等天下太平大伙儿都建酒店，市场早就被稀释了，没了赚头…… 滕书铭暗暗感慨，他娘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听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自己若兜里有钱都会被这番话忽悠…… 滕书铭说：“听起来不错呀，你最后入坑了？” “入坑了。”张尼克轻声道，“我砸了2千万美金……” 众人一惊，2千万啊！ 滕书铭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啊……”张尼克嗓子嘶哑，说话断断续续，“看地，搞预算之后，我把钱汇入那个福建大佬的账号，天天等着公司开工。谁知道，咳，那个省长出事了。他家族起了内讧，省长和他堂兄两边势力为了争夺家族利益发生火拼，省长被他堂兄干掉了。” 噢！又是一阵惊呼。张尼克的故事太曲折了，众人都胃口被吊得老高。只希望他不要停。 “省长死了，这个项目暂停实施，新省长是另外一个部落的酋长，福建大佬和塔塔头目和他关系一般一般的，项目就一直拖着……” 老莫说：“那个福建大佬的钱是不是吞了进去就吐不出来了？” 张尼克点头：“是的，我那2千万美金砸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我多次找福建大佬要回我的钱，他总是推三阻四，最开始还编排一些理由，说他资金紧张临时借用一段时间，再到后来见都不见我一面，连电话都不接。我苦苦哀求他退回我的血汗钱……” “血汗钱”三个字说出来，张尼克停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表达不是很合适，注意看滕书铭和老莫的表情，他怕招来龙腾公司的人嘲讽。 滕书铭丝毫不介意张尼克胡说八道：“你继续呀。” “咳，到后来福建大佬干脆和我撕破脸皮了，让我不要再找他，要不然给我个好看。福建帮在坎大哈有钱有势，我胳膊拧不过大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塔塔又来骚扰坎大哈，一顿炮火砸到我那宅子，我干脆就离开了坎大哈，带着家眷来喀布尔找活路。” “这个时候我剩下的钱不多了。但是在喀布尔又拉不下面子住普通的住宅，我还得结识一些外部关系，所以咬牙在沙赫德大街富人区买了一幢房子，省吃俭用度日。然后每天出入各种场所寻找合适的商机。我拢共现在身上只剩下二十万美元的现金，没有经济来源开销又大。我买的车都是二手旧车，为了省钱，自己在家保养维修，就是想着这钱用一个少一个，能省就省……” “直到后来，在警察局碰到了，咳，碰到了白秘书办事被刁难，便出手帮忙。在警察局门口看到了你们的防弹车，知道也是有一点实力的同胞，所以便开始留意和你们商量着做项目的事情……” “滕总，莫主任，我，我是诚心想和你们做生意的啊。”张尼克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防御，神情悲戚，“想不到你们是公安部派来的……呜，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完了。” 张尼克开始流泪：“你们抓了我，我还不如死了。只是，可怜我还有老婆孩子……呜呜。” 张尼克耸了下鼻涕。艾拉姆连忙贴心地递上几张纸巾。张尼克的故事艾拉姆如听天书，但是看着这么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她也莫名地感到心酸。这个男人真可怜，他怎么了？ 张尼克擦了擦鼻涕，轻声说：“谢谢。” …… 张尼克的故事讲完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老莫看了看滕书铭，滕书铭则看着大伙儿，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他娘的，碰上个破落户！滕书铭失望极了…… 怎么办？ “砰！”白如雪猛拍了一下桌子。大伙儿给她吓了一跳。 白如雪咆哮道：“欺人太甚！” 老莫说：“白如雪，你喊什么喊？” “我们要替张尼克讨还公道！把那个福建帮的大佬抓起来！” 滕书铭脸一沉，这个神经病又开始胡闹了。 第5章 坦白从宽(三) 老莫说：“白秘书，你和成名带上艾拉姆去隔壁休息一下，我们和尼克有话要谈。” 白如雪说：“你是想让我回避吧。” 老莫神情有些尴尬。白如雪这种人口无遮拦，尽戳破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 滕书铭说：“对，我现在让你回避。你是秘书，要服从领导。” 成名从地毯上站起来：“白秘书，走吧。别在这儿碍事。” 白如雪对张尼克印象一直不错。贪污不贪污，在白如雪的价值观中没那么泾渭分明，她只是对张尼克的遭遇义愤填膺。 白如雪跟着站起来，说：“尼克，你别害怕，和滕总好好谈，你只要把钱想法子弄回来，滕总和莫主任会放你一条生路。什么福建大佬，我们才不怕他呢，有的是法子整他，让他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还得加上利息。” 老莫腆着脸说：“你走不走嘛，要不，你来谈？” 白如雪一把拉起艾拉姆，扁扁嘴：“行呢，走就走。我看就我的法子才管用。” 三个人走出了房间。 滕书铭叹口气。他娘的，这个白秘书聪明归聪明，就是口无遮拦，两句话就戳破了自己的下一步想法。这个毛病不改改真的不能在领导身边工作。 老莫却想，白如雪看似鲁莽，却一语中的，挑明了大伙儿的想法，这样反倒省事儿。 “咔嚓”一声房门声之后，房间里又沉寂下来。 张尼克此刻却因为白如雪一番话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活路，心里燃起无尽的希望。张尼克小小心心地道：“滕总，白秘书刚才…咳咳。” 滕书铭喷出一股烟，干脆利落：“你觉得她的话怎么样？” 这房间里没有了外人，张尼克顾不得许多，“噗通”一声拜服在地：“只要滕总能迫使那福建大佬就范，退回……赃款，那便是……唔呜呜。” …… 隔壁房间里。 陈莉说：“怎么？没谈完你们几个都出来了？” 白如雪撇撇嘴：“滕总嫌我碍事，把我轰出来了。老家伙们分明是小看我的智商。” 崔宇峰说：“怎么回事你们讲清楚啊。” 成名把张尼克坦白的说辞细细讲了一遍。成名说：“白秘书话太多了，领导有领导的想法，你插嘴人家怎么谈得下去？尽捣乱。” 白如雪不服气：“怎么了我？难道我那法子不行吗？” 陈莉微笑，她懂得其中的套路。这是滕书铭和老莫要和张尼克谈交换条件了，其中涉及到一些隐晦的协议，自然不能给局外人知道太多。 陈莉说：“让你回避就回避，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要我说啊，不出意外张尼克会成为龙腾公司的业务经理。” 白如雪大笑：“你肯定？” 陈莉说：“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咱们那皮包公司没项目资金，不玩黑吃黑哪里来的钱？再说，那个什么福建大佬侵占的美金也属于国库的公款，警察有义务有责任追缴。” 崔宇峰说：“即使追缴回来也属于公款，我们拿来做生意岂不是违规？” “我还以为你这阵子发生蜕变，涅盘成精了，想不到还是那么老实。”陈莉瞅了崔宇峰一眼，“我们又不是这个案子的案件受理单位，滕总完全可以不理。” 成名说：“对。我们上缴是义务，但不是责任。滕总不是张尼克案子的经办人。” 崔宇峰一听，好像有点道理。崔宇峰想了想说，“那我们也得知道那个福建帮是个什么来头，能不能对付啊。” …… “福建帮只是华人对他们定俗成的叫法，其实，就是一股本地华人势力。”张尼克说，“就是个商会，和浙江人报团差不多，主要活动区域在阿富汗南方省份和巴基斯坦北方。” “老大叫陈三立，华人圈都叫他三哥。福建福清人，开超市出身的。在尼姆鲁兹、赫尔曼德、坎大哈三个省，最大的超市都是他的，在巴基斯坦的伊斯兰堡也有他的超市，是个超市大王。另外，他还搞外贸，倒卖建材和机械配件。陈三立和塔塔关系好，帮助塔塔在白沙瓦建过一个枪械修理所……黑白通吃。” “我跟他出去社交，知道他门路很广。在城市区域他随身有政府军保镖，出了政府军的地盘他有塔塔的武装分子护卫，去巴基斯坦有警察贴身保护，人脉广势力大……” 老莫说：“这个三哥在阿富汗有家眷吗？他有多少个老婆？” 滕书铭笑了：“你也好奇？” 老莫点头：“好奇。” 张尼克说：“据他自己说有8个。阿富汗5个，巴基斯坦3个。我只见过他在坎大哈的老婆。陈三立在坎大哈有一幢大别墅，他和他5个阿富汗老婆住一起。” 滕书铭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个腐败分子……” 张尼克说：“滕总，在阿富汗的中国大叔基本都找好几个老婆，年轻人好一些，只找一个。” 老莫说：“那是因为大叔财力雄厚吧。就像你这样的。” 张尼克舔了舔嘴唇，没敢接老莫的话。 滕书铭想了想说：“这个陈三立有没有从事什么违法生意？” “没有吧……”张尼克回忆了一下，说：“不过，我知道他在喀布尔和坎大哈开有两个货币兑换公司。阿富汗货币可以自由兑换，不存在黑市，只要本钱雄厚就能做这个生意。” 滕书铭若有所思：“那不是等于变相洗钱？” 张尼克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国内的福建人包括其它省份的人走账、兑换货币都找他，我的钱也是找他帮忙兑换。他收取3%的手续费。” 一条大鱼……滕书铭和老莫对视一眼。 第6章 业务经理 谈话已经进行了2个多小时了。 滕书铭抽着烟，脸带微笑：“尼克，我们要去坎大哈落实你的房地产项目，你有什么想法？” 张尼克诚惶诚恐：“我已经表态，只管服从滕总安排。只要您能保我的身家性命。” 滕书铭说：“我不是法官，没法给你定罪。我只是问你一句，你想戴罪立功吗？” 张尼克低着头：“我能做什么，但凭滕总吩咐，只是怎么个立功还请滕总明示。” 滕书铭弹弹烟灰：“比如说，你贪污3个亿人民币，潜逃九年，你把本金连带九年的定额利息算上，再额外上缴国家1个亿。这就是立功！当然，我是打个比方，你缴纳越多，罪名越轻，甚至……不排除免于刑事责任。” 张尼克抬头，眼含热泪：“滕总，我倒是想啊！这九年我无时不刻地想着洗白这罪孽之身踏踏实实做人。可是……您说的这个我恐怕难以做到，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滕书铭拖长了声音：“那要看你跟谁一起混了。” 张尼克瞅了瞅滕书铭的胖脸儿，猛然间福至心灵。张尼克胸膛起伏，坚定地道：“滕总若不嫌弃张某戴罪之身，愿效犬马之劳，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滕书铭说：“你有那个陈三立的照片吗？发给我一张。” “有！”张尼克说，“存在我手机里，我被他戕害，日日夜夜想着报仇的，照片我都带着。” …… 滕书铭点开手机上的照片，里面是张尼克和一个西装革履中年男人的合影。那男的身材高大魁梧，头顶微秃，长相还挺气派。 “这个陈三立有没有和你透露过他在国内的情况？” “滕总，据我所知，这个人身世很清白，是他老家福清着名的企业家、慈善家。他在国外赚到钱了，回老家乡下捐赠一所学校，修桥铺路，名声很好，当地政府对陈三立的家族都很看重。”张尼克提醒道，“陈三立性格是比较嚣张，但是他开外币兑换公司在阿富汗也是合法生意，他这个人没有把柄的，可不像我。” 滕书铭淡淡地道：“唔，我知道。我自有法子对付他。” 老莫说：“尼克，这家伙娶了那么多老婆，他老家人都知道吗？” 张尼克知道老莫的意思，说：“莫主任，他老家人都知道，福建乡下很封建，陈三立在他老家是土皇帝，娶老婆越多，他宗族长辈越高兴，他家里的中国大老婆也是不敢反对的。这一点陈三立还和我炫耀过。” 他妈的，21世纪中国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老莫和滕书铭摇头不止。 老莫说：“好吧，今天的谈话要不先到这里？”老莫示意滕书铭差不多了。 唔，滕书铭说：“尼克，我最后和你透露一下我下一步的意图，你听着。” “第一，去坎大哈搞房地产，必须干。我会让你放手去做，以你为主导。第二，从陈三立那里获取资金，我会出面摆平这件事。怎么样才能顺利地把钱搞回来，你先回去设想几个方案，你熟嘛。方案出来，我们评估一下。” “这两天你别乱跑，等我的通知，不日我们将一起赶赴坎大哈。” 张尼克神情似乎还有些隐忧。张尼克说：“滕总，您得当心，陈三立势力不小，身边全是武装人员，要对付他不容易……” 滕书铭冷哼两声：“魑魅魍魉、虾兵蟹将，不值一哂。你听我的安排就好。” 噢，是了，眼前这个胖子可是来自公安部的大神啊。一念及此，张尼克顿时胆气粗壮起来。 张尼克踌躇了两秒，笑了笑说：“滕总，你看要不要大伙儿去寒舍坐坐，吃个便饭。我也好和大家进一步熟悉熟悉。” “不用了。”滕书铭说，“尼克，我们以后会在一个锅里刨食的。” …… 送走了张尼克，滕书铭没有太多兴奋，钱还在别人口袋里，得想法子搞出来。 张尼克很熟悉坎大哈，估摸对蔡鹏飞集团的行踪也略知一二。现在还不是谈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得看看张尼克的表现才能把他往这件事引导，发挥这他本地办事的能力…… 滕书铭想了想，对老莫说：“老莫，你看看这个张尼克会不会为我们所用？” 老莫说：“我看他也是黔驴技穷，没有了第二条路可走。到目前为止他的诚意是没有问题的。张尼克虽然还有点钱，迟早坐吃山空，要翻身必须借助外力。” 老莫都话让滕书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去，把大伙儿都叫过来，和他们通通气。” …… 滕书铭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和各位通报一个情况，龙腾公司又将加入一个新人。” 白如雪又抢先道：“是张尼克！” 滕书铭顿了一顿，说：“白秘书，你能猜出他出任什么职务吗？” 陈莉说：“业务经理！” 滕书铭瞅了一眼老莫，说：“都是人精，我没选错人……” …… 滕书铭宣布几件事： 第一件事，明天给张尼克办理正式入职。让他出面安排一行人前往坎大哈的行程，包括住宿等等。 第二件事，此去坎大哈多了一项任务，要对付恶意侵占国家资产的福建大佬陈三立，把他侵占张尼克的赃款搞回来。如有必要，对这种人还要加以惩戒。 白如雪说，既然要惩戒，那就让那个陈三立多吐出来一点。 崔宇峰说，那我们不成土匪了？ 这一回滕书铭没有嫌弃白如雪多嘴。滕书铭嘉许道：“白秘书虽然是个大嘴巴，但是脾性倒是很对我的胃口。你这个想法可以考虑。” 老莫说：“滕总，万一他是个清白商人呢？我们这算是上门要账了，他妥协便饶了他，总不能对正经商户下手吧？咱们中国商人在国外求财也不容易呢。”老莫也是知道陈三立是福建福清的慈善家才有这么一说。 滕书铭说：“你这个话也是有道理的。但是这取决于他对我的态度。得罪了我，他就不是清白人了，我就要对他下手。” 白如雪伸出个大拇指：“滕总威武！” 滕书铭笑了笑，接着说第三件事，他把陈三立的照片传给成名。滕书铭说：“让家里查一查这个陈三立的底细，我们对付他会心里有数。” 成名说，收到。 另外，滕书铭特意交代：张尼克是戴罪之身，又是新人。公司的底细不能向他透露太多。奔赴坎大哈崔宇峰不能和公司同行以免暴露行踪，跟在大部队后面即可。公司的武力担当不能给张尼克知道。 滕书铭说：“小崔啊，你是我手头上一张王牌，必须把自个儿藏得好好的。不出手则已，要一出手就见效。” 崔宇峰坚定地回答：是！ 第7章 去坎大哈 贪污分子张尼克没有任何悬念顺利入职。 张尼克看到了人生希望，浑身是劲，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工作。行程安排，酒店预订，都是他全权负责。 喀布尔距离坎大哈480公里。以往没有公路，全是荒漠、土渣路，只有高能越野车和马匹通行，一趟行程需要2天时间。北方联盟执政后最大的政绩就是修好了这条公路，连接了阿富汗最大的两个城市。现在通勤时间缩短到5小时。 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龙腾公司全体员工出发了。 头车司机是张尼克，开着那台防弹陆巡。车里坐着滕书铭、老莫。成名和陈莉、白如雪、艾拉姆随后。崔宇峰的指南者跟在后面，距离两台车200米的样子。 这条480公里的主干道目前还处于北方执政联盟的控制之下，车流繁忙。多是些万国牌大卡车，以二手的奔驰、沃尔沃、美国道奇为主，也能看到中国品牌的大卡：解放、红岩。 路况良好，堪比国内的省道，也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一路上只看到零零散散几辆警车巡逻。 老莫说，这条道应该算是物流大动脉了，怎么不见政府军护路？塔塔要在这儿打伏击绝对发财。 司机张尼克解释道，塔塔不会来搞破坏的，政府军靠着这条公路输血，塔塔也靠着这条路发财的。 老莫奇怪，塔塔怎么赚钱？ 张尼克说，以往这条公路没修好，确实是条险途，三天两头打仗。塔塔经常在这里埋地雷、打伏击，哄抢美军英军的后勤物资和军火。路修好之后，美国大兵的物资运输都委托第三方运输公司操办了。现在大家看到那些路上跑的大卡车，都是物流公司承包商的车。 物流公司虽然顶着国际运输公司的名份，但是在阿富汗的分包商都是本地人，这些人给塔塔交保护费。喀布尔-坎大哈这条黄金通道，塔塔每个月至少可以收2百万美金。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阿富汗黑道上流行一种说法，美国大兵收到100万美金的后勤物资，塔塔会分到20万。就这个行情，你们说塔塔干嘛要来搞破坏？所以这条干线是阿富汗最安全的交通运输线。 老莫说，这么干打仗还打个毛线啊？塔塔坐地收钱，越剿越肥了。 滕书铭哈哈大笑，说，这个就叫政治。“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听说过吧。对于美国人来说，打仗是资本家玩的游戏，士兵都是炮灰。 在美国，这个资本集团叫“军工复合体”。搞研发的、生产制造武器的、生产军工装备的、民用生活用品的……美国那些大企业基本都属于这个小帮派。塔塔灭不灭不关他们鸟事，军工复合体只管给美军提供武器弹药吃喝拉撒，东西拉来阿富汗就收钱，价格高出国内几倍不说，还不兴赊账。你们说，做这种生意爽不爽？ 张尼克恭维道，滕总懂得真多。 滕书铭也没谦虚，只是喃喃道，看来这阿富汗迟早是塔塔的天下，咱们去坎大哈得和塔塔搞好关系。 张尼克说，对。塔塔这个组织类似于咱们上个世纪闹革命那拨前辈，比较注重社会公平，也不欺负穷人，所以在阿富汗很得民心，根本剿不动。塔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宗教化，思想保守。 几个人在车上闲聊，话题又扯到去坎大哈如何对付福建大佬陈三立。 老莫说，尼克，你有什么想法？ 张尼克握着方向盘，语气有些沮丧，说，其实对付陈三立他想了很多招，都不切实际。来软的，他试过了没用；来硬的……张尼克望了望滕书铭，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这车里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大叔，后车一男三女，张尼克一点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滕书铭没吭声。 国内把陈三立的资料传过来了。那个福建大佬总体算是个清白人，早先是开毛衣加工厂赚了点钱，后来跟着同乡跑去国外转了一趟，在巴基斯坦落脚发迹的。 陈三立没有很严重的案底，在国内走私电器、手表被罚过款，开过盗版光碟工厂。国内沿海城市不少企业家都有过类似的黑案底，算不得“原罪”，最多说明这个人胆大、脑子活络、本乡本土关系过硬。要把陈三立当成蔡鹏飞那种人来对付还说不上。 张尼克显然对陈三立恨到了极处，扭过头问滕书铭：“滕总，您看，把陈三立抓起来行不行得通？” 滕书铭说：“你想来硬的？” “对！” 滕书铭笑了：“我们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 “那……”张尼克想说，你们难道开始不想抓我么？怎么，对付我就可以来硬的？ 老莫听出张尼克的言外之意，说：“尼克，你要身边有一批武装护卫，我们也拿你没办法。” “噢……呵呵。”张尼克强笑了两声，随即扁了扁嘴，这不是欺负人吗？对付有钱有势的人你们就怂了？ 滕书铭望着窗外的风景，淡淡地道：“对付陈三立这种屌毛，我不来软的，也不来硬的，老子来阴的……” 张尼克一惊，眼梢瞄过后视镜，分明看到滕总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 第8章 去坎大哈(二) “艾拉姆，你这些天学习中文怎么样了？”白如雪坐在副驾驶室逗这个巴基斯坦小姑娘。 中文两个字艾拉姆听懂了，但是其它的还是不明白。艾拉姆说：“姐姐，我不懂。” 白如雪改用英文说了一遍。 艾拉姆结结巴巴地用中文说：“姐姐，我会，自我介绍。” “你来一个呀。”白如雪说。 艾拉姆清了清嗓子：“唔，大家好，我叫艾拉姆，今年18岁，未婚。” 哈哈哈，白如雪和陈莉笑了。 艾拉姆也不知道两个姐姐为什么发笑，继续认认真真地说，“我来自巴基斯坦，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哈哈，白如雪鼓掌，说艾拉姆真棒，口音不错。 陈莉瞅了瞅成名，说：“这个自我介绍教得真好。中规中矩，有点像相亲。” 成名咧了咧嘴，没说话，脸儿却有些微红。 白如雪说：“艾拉姆，你还会什么吗？” 艾拉姆说：“会唱中文歌。” 白如雪怂恿道：“唱一个！” 艾拉姆有些羞涩，犹豫片刻，还是唱了起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 哈哈哈。白如雪和陈莉又是一阵大笑。 白如雪嗔道：“成会计，你看你教的什么呀？这是儿歌！” 成名说：“学中文唱儿歌有错吗？《数鸭子》这个歌最适合中文初学者唱了，内容有中文表达，还有数字。一首歌唱下来都会数数了。” 白如雪说：“那你为什么不教‘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 成名毫不含糊地说：“教了。” 白如雪和陈莉笑得前俯后仰。 艾拉姆感觉大伙儿在笑话她，怯怯地用英文说：“我唱得不好吗姐姐？” 白如雪和陈莉说，唱得好，好听，艾拉姆的嗓子像百灵鸟。 陈莉说，艾拉姆，你唱一个你们民族的歌吧。你唱歌很好听。 艾拉姆轻轻地道：“我会唱《古丽碧塔》，你们要听吗？” 好好，欢迎欢迎！白如雪和陈莉拍着巴掌。 艾拉姆悄悄转过头，望了望汽车后面远远跟着的那台指南者…… 转过身子，艾拉姆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仙女一样迷人的古丽碧塔 芬芳的鲜花呀比不上你 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 能够来形容你的美丽 为了得到你的爱情 献出生命也乐意…… 笑容甜蜜的古丽碧塔最好的蜂蜜呀比不上你 不论是布哈拉还是遥远的喀布尔 漫长的道路呀我不畏惧 …… 唱着唱着，艾拉姆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艾拉姆的歌声悠扬，清脆悦耳，仿佛一只小手拨弄着心弦。白如雪恍如回到了梅山林场，红花绿树，溪流潺潺，蛋蛋在路边一蹦一跳捕捉着蝴蝶…… 一曲歌毕，众人静静地出神。 白如雪轻叹一声：“真好听。” 成名揉了揉眼珠子，说：“太感人，艾拉姆应该在诉说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陈莉眯了眯眼，缓缓转过头，看着车后跟着的崔宇峰的指南者…… 5个小时车程，车队顺利抵近坎大哈。 阳光洒在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城市，坎大哈的轮廓在远处缓缓展开。汽车驶入城郊，街道两旁是历经风霜的建筑，尘土飞扬中透露出一种历史沉淀的韵味，还有战火熏染的痕迹。 全副武装的政府军士兵开始多了起来，路边尽是毁坏的建筑，被炮弹炸塌的平民房子一幢接着一幢。时不时看到一个巨大的弹坑，一群穿着反光工作服的袍子们在修路。 看来，战事是结束了，但是修复这座城市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作。 进城设有关卡，需要检查证件。三台车都没问题，顺利通过。 坎大哈是塔塔的龙兴之地，虽说是阿富汗第二大城市，相比喀布尔的繁华却显得有些寒酸。大多都是平矮的小型建筑，极少看到高楼大厦。 当年是英国兵为主，美国兵为辅，和塔塔血战一场才“光复”了这个南方重镇。虽然在北方执政联盟的管辖之下，但是这座城市依旧保留着浓郁的宗教气息，路上行走的女人不多，大部分是各种袍子。 这里的女人习惯性地保留着塔塔治下的习惯，头上老老实实地蒙着头巾，脸遮得严严实实。坎大哈市区近70万人口，塔塔的拥趸占据大半。 战事结束，生活还得继续。大街上商铺和摊贩活动依旧热闹，给这座城市平添了许多人气。 张尼克订的酒店在坎大哈市中心的富人区。酒店名字叫“菲瓦王子酒店”，一家国际连锁酒店。三层建筑，有泊车位、泳池，酒店环境优美设施齐全。张尼克说，这个酒店紧挨着富人区，谈生意比较方便。一晚折合人民币200来块钱，便宜。 崔宇峰也办理了入住手续，不远不近，和滕书铭他们一行隔着三个房间，共一个走廊。 入住酒店之后，滕书铭让老莫和张尼克来他房间谈事。 滕书铭说，尼克，陈三立住的地方离酒店多远？ 张尼克走到滕书铭的房间窗帘处，“唰”地拉开窗帘，说：“滕总，莫主任，你们看。” 视线内是一片规规整整的别墅区，都是两到三层的小型建筑。别墅和别墅之间间隔有序、绿化良好。别墅的构造精美，大部分是圆顶的拱形建筑，浓郁的异国风情居然有点像土耳其的塞浦路斯。 “这就是坎大哈的富人区。你们看那边。”张尼克手一指远处的天际线，“那边灰蒙蒙的地带就是贫民区。坎大哈的富人区和平民区泾渭分明，一眼就看得出来。” “在贫民区和富人区接壤的地带，大片土豪的房子都是危房，等着我们去重建。呵呵。”张尼克笑了笑，继续道，“塔塔和政府军的大炮都有默契，不会轰富人区的核心地带，那里住着不少塔塔高层和其他部落酋长的家属。” “陈三立的家就在那个方位。”张尼克走到窗帘右边，指着一片白色建筑位置，“距离这里5公里不到。” “我的那块地也在那边，距离陈三立的宅子一里地，离贫民区稍近。所以挨了塔塔的炮弹。” 滕书铭看着窗外的风景，摸出一支烟点上：“尼克，你先完成两个任务。” “滕总您吩咐。”张尼克肃然道。 “第一个任务，你看陈莉安顿好了没有，她安顿好了，你开车带陈莉转转，标定陈三立的宅子和他的办公点，让陈莉认识路。” “没问题。” “第二件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帮我统计一下陈三立公司的业务状况。超市方面，他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开设超市的数量，最好能估算他的营业额。外贸方面，他外贸公司的名字，包括他参股或者合作的外贸公司的名称，越详细越好。” 张尼克说：“滕总，都没有问题。只是估算他超市的营业业绩有点难度，只能估个大概，都是朋友之间口口相传，聊天的谈资，恐怕不够精确。” “不精确没关系，尽量精确。” “是。还有什么吩咐吗滕总。” 滕书铭拍拍张尼克的肩膀：“先搞定这两件事，其它的慢慢来。”为了进一步给张尼克打气，滕书铭说，“尼克，我龙腾公司要弄这个陈三立，他十个都不够我玩。你按我说的做就好。” 张尼克陡然一振，大步流星干活去了。 滕书铭递给老莫一支烟：“老莫，你看我这样安排有没有问题？” 老莫接过烟点上：“滕总，高！” 滕书铭一笑：“你知道我想干嘛了？” 老莫是何许人也？ “哈哈哈。”老莫大笑：“陈三立做外贸开中国超市的，所有货物都需要从中国进口。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海关给他一卡，陈三立弹尽粮绝只能卖空气。” 哈哈哈，两个老狐狸大笑起来。 第9章 购枪奇遇 滕书铭继续安排工作，他把白如雪叫了过来。 滕书铭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坎大哈城市的卫星地图，让白如雪标记蔡鹏飞在坎大哈的住所。 白如雪说，我是路痴，哪里懂得看地图？ 滕书铭说，我们对坎大哈都不熟，你不帮忙找找怎么行？你不是跟蔡鹏飞来过吗？ 白如雪说，我都不记得了。 滕书铭无奈，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如雪说，好办，我开车逛着就行了，多逛几圈就能找到。我穿上袍子，戴上面罩，没人认识我。 老莫说，你要一个人逛街我还真不放心，得，让成名开车，再带上艾拉姆，两女一男逛街也有个掩护。 白如雪说，为什么我家小黑不给我当司机？ 滕书铭说，现在还轮不到你和你们家小黑抛头露面，你们干你们的事情，小黑另有安排。白如雪，服从命令。 白如雪说，我又不是警察，要服从谁的命令？我干这个秘书连待遇都没谈好，还自带干粮。你们这些人个个还有工资拿，太不公平了。 老莫说，滕总，白如雪讲的确实有道理，她都没薪水的。整个公司就她一个人这样。 滕书铭说，白秘书，你的格局要大一点。 白如雪说，我的格局很大了。我还垫付了公司几万美金买车，在喀布尔下馆子你们还蹭我的吃喝我都没记账。 滕书铭想了想说，白秘书，那你开个条件我也好心里有数。 白如雪说，滕总，我要求不高，你也给我搞个编制，待遇和陈莉差不多就行了。 滕书铭嗤之以鼻，说，白秘书你还是格局太小了，你不是想做个桃花岛岛主么？怎么就这点儿出息？ 白如雪说，我怕你忽悠我，我就弄点儿实际的。做岛主的事情不着急，我有钱自个儿去买，你到时候也得帮我的。 滕书铭说，行，我答应你。只要你表现好。 说话算数？不耍赖皮？滕书铭说，我滕总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有莫主任见证。 白如雪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滕书铭笑道：“这个白秘书太精了。” 老莫说：“我倒是觉得白秘书的要求不过分，我们应该公平一些，何况她这人不肯吃亏。” 滕书铭说：“唔，我就是喜欢这种不肯吃亏的人，会做生意。我会栽培她一番的。哈哈。” …… 众人都有活干，只剩下崔宇峰猫在房间里。老莫去找崔宇峰。 老莫给崔宇峰带来一个情况：阿富汗的私人安保公司已经被总统卡尔扎伊签署总统令解散了。外资公司和企业的安保全部由阿富汗内政部的警察负责，所以，崔宇峰的保安身份需要变更，不能再叫保安了。 现在人到了坎大哈，即将和蔡鹏飞集团打交道，滕总决定让老莫和崔宇峰开车去坎大哈的枪械店转转，购买四把手枪自卫。滕书铭、老莫、成名、陈莉一人一把，最好能匹配消音器。 买枪，崔宇峰和老莫不陌生，之前在首都喀布尔两人逛街体验过。阿富汗政府面对泛滥的枪支毫无管控能力，虽然明文规定没有执枪资格者不能拥有枪支，但民间枪械交易依然成凤。宝石店、服装店的柜台下明目张胆摆着二手ak和霰弹枪卖，品相虽然不好，但胜在价钱便宜，给钱就卖。老板也不管顾客是人是鬼。 当下两人开了车溜出去逛街买枪。 坎大哈富人区和贫民区边缘也有条商业街，老莫和崔宇峰两人找个地方停了车，一路闲逛。 果然，坎大哈民间售卖武器比喀布尔还厉害。除了路边摊和餐饮店，不少铺面的角落里都摆着一两把枪械，不晓得是老板为了防止抢劫还是招揽顾客的。崔宇峰和老莫都没有上前询价。老莫是老鸟，他知道找什么商铺才能买到好东西。 两人逛了大半条街，终于在一家古董店停住了脚步。古董店门头挂着一把银壶、一根拐杖、一把枪柄镶银的古董枪。这是阿富汗人做古董生意的吉祥物，不晓得是用来镇邪避祸的还是出于什么其它目的。反正在喀布尔看到这种门口挂古董的门店百分之百都卖枪。 老莫站在店门口打量了一下，说：“进去看看。” 古董店没一个客人。柜台里、陈列架上摆满了各种壶、盆、古钱币，还有一些波斯风情的工艺品。有半截柜台摆的是武器。老莫和崔宇峰走近一看，多是些精美的古董猎枪、短火铳和手拉式步枪，崔宇峰仔细瞅了瞅，能看到莫辛那甘和李恩菲尔德栓动步枪，这种老式步枪威力不小，射击精度也不错，只是携带不方便。 大胡子老板带着一个年轻伙计在做生意。两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普什图人。老板瞅了瞅崔宇峰，用普什图语说：“想要点什么？” 崔宇峰只在警备区宿舍跟着白如雪学过几句简单的普什图语，根本派不上用场。老板改用塔吉克语又讲了一遍。崔宇峰用英文说：“先看看。” 阿富汗民族众多，语言复杂，官方语言为普什图语和波斯语，但是土耳其语、乌兹别克语、俾路支语、乌尔都语都大行其道，加上英国人殖民阿富汗80年普及英语，阿富汗民众的语言能力那是杠杠滴。 老板用英文说：“你是扎哈拉人？” 崔宇峰点点头。 老板不客气地说：“你们扎哈拉人最笨，不学普什图语不爱国。” 坎大哈的主要人口由普什图人和塔吉克人、俾路支人和其它少数民族组成，普什图人占大多数。哈拉扎人是少数民族，历史上尽被普什图人歧视、欺负，所以普什图人在扎哈拉人面前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普什图人歧视哈拉扎人的原因说起来很荒谬：没有大胡子。胡子在伊斯兰教中被视为虔诚的象征，并且代表了男性的成熟、尊严和力量。没有大胡子，便是对真主不够虔诚，同时也表示扎哈拉人是弱鸡，可以随便欺辱。 这家伙语气不善，不像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可能是卖武器的人脾气大吧。 崔宇峰说：“我买你的枪，给你增加收入，你纳税，我这就是爱国。” 老板咧了咧嘴：“你是个不一样的扎哈拉人，说得不错。想买什么枪？” “手枪。” 老板指了指自己的柜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崔宇峰说：“我要买自动手枪，最好有格洛克。” 老板盯着崔宇峰：“你有执枪资格吗扎哈拉人？” “没有。” 大胡子老板笑了笑：“那很贵哦。” 崔宇峰说：“白沙瓦出品，贵什么贵？” 老板点头：“你等等。”老板转身从柜台的抽屉里掏出一把黑黝黝的山寨格洛克手枪，“噗”地一声扔在柜台上，“你看看。” 崔宇峰和老莫对视一眼，老莫点点头：“就这个。” 第10章 购枪奇遇(二) 崔宇峰熟练地拉开枪套筒，瞅了瞅膛线，又抽出空弹匣看了看，他娘的，做工精细，手感舒适，外表一眼看不出真假。估计枪管、撞针核心部件的用料要差点意思吧。 “有消音器吗？” 消音器？大胡子老板狐疑地看了看崔宇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消音器只有一个。”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模样有点像“鱼鹰消音器”管套，不消说，也是个山寨货。 崔宇峰把消音器套上，又把枪比划了一下，看起来还不错。“多少钱一把老板，我需要4把，每把枪一个备用弹匣，全部装满子弹。” 大胡子老板说：“400美元一把，消音器400美元，子弹赠送。”说完，老板从抽屉里抓起一把子弹，哗啦一声摊在柜台上。 我去你大爷！喀布尔一把二手霰弹枪才400人民币，一把半新的ak47才300人民币……格洛克这种新款自动手枪崔宇峰暗自猜测应该不超过250美元，比正品便宜一半的样子。 麻烦的是老莫告诉崔宇峰，他身上才500美元和2000人民币，自己也才从成名手里领了500美元，兜里还剩几千阿尼的零钱。 崔宇峰说：“贵了。” “这是新枪不是二手，你不要不识货。美国人都来我这里买过这种枪，我卖给美国人500美元。”老板比出5个指头，脸上露出一抹狡黠，“你还买消音器，没准儿你打算干点坏事。” 崔宇峰听懂了百分之八十。是了，这个老板估摸自己有特殊需求，所以故意加价卖。 旁边的年轻伙计瞅着崔宇峰，语气有些嘲讽：“喂，哈扎拉人，你是不是打算用枪悄悄干掉你的中国老板？中国人有钱。” 老莫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中国人。而来阿富汗的中国人都喜欢聘用同是黄种人的哈扎拉人做伙计，给的待遇很高，一个月能有个1万-1.5万阿尼，引起很多阿富汗普什图人的妒忌。还有，阿富汗也经常曝出黑帮分子绑架中国人勒索赎金的恶性事件，所以这个伙计才故意拿崔宇峰开涮。 崔宇峰有些不快，说：“太贵了我不买。” 普什图人歧视、欺负哈扎拉人是老毛病。老板坏笑：“哈扎拉人，你就这样走了？” 崔宇峰奇怪：“我不买难道不行？” “你可以还价呀？” 崔宇峰说：“行，那你便宜多少？” “一分阿尼都不少。” 我操你大爷！耍老子？崔宇峰气得差点儿骂粗话。大胡子老板和伙计哈哈大笑起来。 老莫半吊子英文比崔宇峰还差不少，他也看出问题来了。老莫轻声提示崔宇峰：“狗日的欺负你是哈扎拉人，我是个中国老板，他们看老子有钱。” 崔宇峰冷静下来，想了想，转过身子又把那把格洛克拿在手里把玩。 崔宇峰说：“你这消音器效果怎么样啊？也值得400美元？” 老板说：“你可以试枪啊。有消音器，声音不大。东西是好东西，只要你出得起钱。” 老板话还没说完，崔宇峰已经开始往弹匣里塞子弹了，一粒、两粒、三粒。 老板心不慌神不乱，哈扎拉人不敢在坎大哈普什图人的商铺里闹事，他决定要好好和这个没有执枪资格的小胡子做一笔买卖。 崔宇峰只上了三颗子弹。拿着那把格洛克拉开枪套筒，打开保险，微微一瞄。 “你看好了啊老板——” 崔宇峰甩手冲着古董店的门头“噗噗噗”三枪。 只听得“叮当、哐啷”一阵动静，古董店用绳子挂在门头上的一把银壶、一根拐杖、一把古董枪全部掉了下来，被子弹打断的细绳在空荡荡地飘着…… 崔宇峰把枪往柜台上“吧嗒”地一扔，说：“消音效果还不错，价钱再便宜点儿老板。” 老莫一瞅，大胡子老板和他的伙计两个人呆若木鸡，正看着门头的三根细绳子发愣。 崔宇峰露的这一手绝活儿直接震住了两个家伙。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小胡子的哈扎拉人枪法如此神奇。阿富汗普什图人强悍尚武，特别敬重能打能杀的恶汉。 大胡子老板回了回神，脸上掩饰不住对崔宇峰的崇拜：“哈扎拉人，你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像个阿富汗男人。虽然你的胡子没有我的长。” “别废话了，多少钱卖我？” 大胡子老板瞅了瞅他的伙计。伙计连忙接上话头：“250美元一把。子弹备齐加100美元。” 唔，基本达到崔宇峰的心理价位。 “人民币收不收？” “收，当然收！” …… 成名开着车带着白如雪和艾拉姆在富人区瞎逛。 白如雪记性好，但是这些年坎大哈饱受战火，各种建筑打烂了修，修了再打烂，地标建筑变化很大。白如雪唯独记得街市中心的清真寺还是老样子…… 成名的车绕过清真寺都绕了好几圈了，白如雪依旧毫无头绪。 成名说：“白秘书啊，这都兜了好几圈了。你还没记起来么？” 白如雪有些烦躁，说：“你别打岔，我得好好想想。” 成名看看天色，差不多要到饭点了，便说：“不如我们干脆步行逛街吧，顺便解决一下晚饭，反正回酒店也是要吃饭的。” 这句话直接让逛街达人白如雪破防。白如雪说：“这样最好。说不定我们走走路还能有所发现。” 成名在路边找了个空地把车停了，三个人下车开始瞎逛。 成名穿着一身休闲装，很中国。艾拉姆和白如雪到坎大哈这个保守之地不敢穿职业装，两个人都穿着袍子蒙着脸。 白如雪见成名若离若近地和艾拉姆在一起，说：“成会计，你在坎大哈和我们走在一起不要拉拉扯扯的，要不小心挨揍。这边的正义人士会揍你这种随意接近阿富汗女人的流氓。” 成名说：“我哪里流氓了？” “听着，你挨着艾拉姆走路就成了流氓。” 好吧。成名撇撇嘴，和艾拉姆拉开了一点距离。 步行了两三百米，来到一个商业街，一阵烤羊肉的香味儿远远钻入鼻孔，白如雪不禁食指大动，说：“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再走？” 成名说：“和女人一起下馆子我会有危险么？” 白如雪说：“你买单就不会。” …… 三个人正想着去吃羊肉，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大街上行走的路人全部像被使了个“定身法”呆住不动了。还不到两秒钟，一大群路人呼啦一声散开，各种匍匐、卧倒、或者躲在店铺的门柱边……动作快捷娴熟。 成名、白如雪、艾拉姆三个人吓了一跳。是不是赶上哪里火拼？怎么这么倒霉？ 离三人不远处的一处别墅区传来一阵“嘘——嘘——”，天空中“轰”的一声窜起一朵朵烟花。 敢情是有人在放烟火啊！呸！吓老娘一跳。白如雪骂骂咧咧的。路上的一大群神经过敏的路人也反应过来了，男男女女操着各种口音怒骂一通。——坎大哈老百姓受够了，再也不能折腾了。 一阵熟悉的音乐传来，越来越大声，是中国民歌。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 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啊 今天是个好日子……” 成名和白如雪对视一眼，这里有中国人！ 白如雪说：“去看看？” “走！” 第11章 参加婚礼 三幢白色的豪华别墅连成一片，一圈铁栅栏把三幢别墅圈成一个小区。别墅区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栅栏边、别墅的大门赫然贴着硕大的“囍”字儿。几个袍子正在别墅区空旷的路边放着烟花，旁边一群小孩跟在袍子们身后尖叫打闹。 原来是有人结婚呀。看样子还是中国人！ 白如雪、成名和艾拉姆三人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马路边围绕着别墅区停满了各种车辆，大部分都是豪车，奔驰宝马奥迪保时捷应有尽有。看来这家中国人很有实力。 就是不晓得是中国人娶老婆还是嫁女儿了。 白如雪说，看都不用看，是中国人娶老婆。没有哪个中国人那么傻把女儿嫁给阿富汗人，阿富汗男人是可以娶四个老婆滴。 外面看不到这几幢别墅的主人，也不知道谁是亲家翁，谁是新郎官新娘子。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大群衣着光鲜的袍子们熙攘着进出。 白如雪提议，要不我们进去蹭个饭？ 成名说，这样可以么？ 白如雪说，阿富汗人办婚礼不是那么特别好客，不是亲朋好友进去蹭饭会惹人笑话，会被轰出来。但我们是中国人呀，中国人随个礼就能蹭饭。 成名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爱凑热闹？要蹭饭你去，我可不去。 成名征求艾拉姆的意见。艾拉姆说，在阿富汗乡下办婚礼，外乡人会收到欢迎，在城里不行。城里人都讲究身份，随便蹭饭会挨打。要不，半条街的乞丐和穷人都去主人家蹭吃喝了。 那到底要不要去蹭饭呢？ 白如雪想了想，说，我们现在这个富人区两眼一抹黑，能碰上中国同胞扎堆也是个机会呀，说不定能打听到蔡鹏飞的一些消息。我印象中蔡鹏飞是在这个区有房子的，只是现在找不到了。 白如雪这番话倒是有道理。成名说，这个理由成立。要不，试试？ 白如雪看了看自己和艾拉姆的一身黑袍子，再看了看成名一套休闲装，说，我们这样子混进去应该没问题。 成名虽然一身书卷气，但是胆子奇大，很喜欢干些冒险刺激的事儿，被白如雪这么一忽悠，瞬间觉得这是一个实践自己侦察能力的好机会。 成名挺挺胸，说，走！吃席！ …… 艾拉姆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是碍于自己是个小角色说不上话，只得拢了拢袍子，怯怯地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混吃喝。 走到了大别墅的门口，迎宾的一个是普什图人，一个是中国小伙儿。 三个人被拦住了。 成名的着装和他的中国面孔比较显眼，中国小伙儿说：“哥们儿，喝喜酒的？不好意思多问一句，看你眼生。” 成名咧嘴笑道：“我路过，看到有中国同胞结婚，随个份子蹭个饭，也沾点儿喜气。” 成名说话中听，中国小伙儿大笑：“都是同胞，什么叫蹭个饭？来！”小伙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说，“份子钱免了，咱们在国外不兴这个。” 果然是土豪，看这别墅就知道主人家不差钱。成名说：“不好意思，那就叨扰了。” “客气啥客气。”中国小伙儿大气地摆摆手。 白如雪一喜，跟着成名拔脚就要进去。 “哎，等会儿，注意一下。”中国小伙儿拦住白如雪和艾拉姆，“女人不能和男人在一起用餐，我们这边吃饭是分开的，分女宾区和男宾区。女人往这边走。咱们中国人别犯忌讳。” 那个普什图小伙儿走了过来，操着普什图语引导白如雪和艾拉姆走女宾通道。 白如雪无奈，自己一身袍子裹着脸，人家也看不出自己是个中国人，只好拉着艾拉姆跟着走。 成名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个规矩，只好和白如雪、艾拉姆交代两句，进了男宾通道。 中国小伙儿带成名入内，随口交代：“哥们儿，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别用手机拍照。” 成名愕然：“为什么？” “宗教习俗，婚礼拍照是对神明不敬。对女人拍照随便拍照更要挨揍，别怪哥们儿我没提醒你噢。” “好的。谢谢。”成名笑着摇摇头。 …… 白如雪带着艾拉姆，跟着一大群黑色袍子女人走进女宾区，找了个座位坐下。 不大不小的大厅摆了七八个长长的餐桌条，有点像大学食堂。另一侧则是男宾区，中间隔着一溜屏风。从屏风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大群袍子坐在隔壁喝茶聊天。 白如雪心说，这种婚宴有什么意思？说不定连酒都不让喝。 伸着头看了看主席台，没有新郎新娘的照片，也没有文字显示谁娶老婆…… 这别墅虽然漂亮，办的婚宴却远不如国内那么豪华精致，坎大哈可能没有专业的婚庆公司操办吧。 白如雪索然无趣。 身边的黑袍子女人们入座后，纷纷退下袍子。白如雪不禁大开眼界。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黑袍子女人们里面穿的是艳丽的短袖衫、无袖衫，个个露出白生生的胳膊、一张张精致的面容，好多美女呀。 有些遗憾的是，这边的美女好像没有剃腋毛的习惯…… 个个胳肢窝下两团黑乎乎地。 美女们拿出随身的小包包，从里面掏出唇笔、眉笔，打开化妆小镜子，开始各种涂抹，嘴里还不停地呱啦着…… 阿富汗女人禁止化妆，女人们只能在嘴唇和眉毛上做做文章。 白如雪和艾拉姆相互看了看，有些尴尬。白如雪怕热，袍子里基本没穿啥，艾拉姆也是没预料要出席婚礼，袍子里没有预备的衣服…… 两人只好把头巾和面纱摘了下来，勉强做出合群的姿态。 旁边一个白白胖胖面容姣好的女人一边抹着口红，一边用普什图语问：“你们出席婚礼没有准备服装？” 艾拉姆含羞道：“碰巧来的，没准备好。” 那女的对着镜子抿了抿口红，问白如雪：“怎么称呼你们？”阿富汗女人的名字不能出现在社交场合，否则被视为侮辱，社交场合相互称谓只能称呼其为某人的女儿，或者某人的妻子。 白如雪粗通普什图语，也懂得阿富汗的规矩，白如雪说：“你可以叫我马哈吉吉太太。” “她呢？” 白如雪瞅了瞅艾拉姆，想着要省事儿，便干脆道：“她也是。” 那女的一笑：“马哈吉吉先生有福气，有这么两个漂亮的妻子。你可以叫我克汉太太。” 艾拉姆一听白如雪介绍自己是马哈吉吉太太，羞红了脸，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艾拉姆内心窃喜，难道这个姐姐同意了？ 白如雪可没注意到艾拉姆的表情，只管和克汉太太搭讪：“克汉太太，我们普什图族的姑娘嫁给哪个中国人？我还没看到新郎新娘呢。” 克汉太太补妆完毕了，“啪”地一声把小镜子收起来：“看来马哈吉吉先生没有和你们讲清楚，不是嫁给一个中国人，而是两个普什图族的姑娘嫁给两位中国先生。” 克汉太太比出两个指头。 咹？今天的新郎和新娘是两对？呵呵。白如雪笑了。集体婚礼？ “中国的先生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克汉太太？” 克汉太太笑着说：“我不知道，我先生也没告诉我。我们女人哪里管这种事情？”克汉太太指头划过一个大大弧线，“我只知道这个别墅就是中国先生的产业，他们很有钱。” 别墅外的音乐开始减弱，与此同时，大厅里的音乐开始响起，播放的是婚礼进行曲…… 克汉太太说：“婚礼快开始了，等下新郎和新娘出来你就可以看到，我们普什图族的姑娘非常漂亮。” …… 第12章 参加婚礼(二) 成名在男宾区兜着圈儿，东凑凑，西凑凑，不知道该坐哪里找谁说话。他原本想透过屏风看看白如雪和艾拉姆怎么样了又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成名看到靠近主席台的长桌前坐着一排中国人在聊天，便走了过去。 成名对着电脑看过蔡鹏飞及其同伙的照片，有印象。目光略一扫描，没有异常，都是些陌生面孔。 在座的中国人衣冠楚楚，都是富态十足的商人打扮。 成名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 一圈的中国人都不认识成名，看了他入座，礼节性地点点头。 一个大叔挪了挪，让出一个空位，说：“小兄弟，坐这儿。” 成名坐下：“谢谢。” “老家哪里？看着面生。”大叔一边说话一边递给成名一杯茶。 “北京。才来坎大哈不久。” “在坎大哈发财？” “过来看看市场行情。呵呵。”成名敷衍着。 成名的话引起旁边一阵哄笑。成名觉得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 旁边一个瘦高个老板说：“来阿富汗发财的都是这一句话，看看市场行情。小兄弟，你是老江湖哦。” 成名说：“哪里哪里，我真的不懂做生意，就是来这里看看的。” 大叔说：“看行情这话也对，我和你讲啊，来坎大哈这地方多看看多走走，多交朋友总归是不错的。哎，你也和主人家认识？” 成名坦然道：“我不认识，我就是路过，看到咱们中国同胞办喜事，便想着随个份子进来凑个热闹，我也就是来交朋友的。” 瘦高个老板说：“你这年轻人挺实诚的，像个读书人，不像生意人。” “我们和曼森也不熟，参加这个婚礼也是三哥的面子，让我们来捧捧场。”瘦高个儿老板冲着成名挤挤眼，“三哥你应该知道吧？” 三哥不就是他娘的陈三立嘛，福建帮大佬。成名说：“三哥的名号我当然是知道的。哎？这个曼森是什么人？听起来像老外。” 大叔说：“曼森是个香港人。香港人喜欢取洋名儿。” 成名一看就是个书生，不是生意场上的人。一圈中国老板都是人精，一看便看出端倪，对成名保持着礼节上的客气，几句寒暄过后，却没把他当回事了。这小伙儿没准是个穷游阿富汗的国内流浪青年，蹭饭混吃喝的。 那大叔甚至连成名的姓名都懒得打听。 成名喝了口茶，说：“大叔，今天是谁结婚？” 大叔笑了笑：“你等会儿就知道了。你们年轻人要奋斗啊，在阿富汗多挣钱，挣到钱了在阿富汗能过上皇帝一样的日子。” 成名说：“就是可以娶很多老婆对吧？” 哈哈哈。周围一圈老板都笑了。瘦高个儿老板说：“这孩子太实诚，尽讲大实话。” “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大把机会！”大叔拍了拍成名的肩膀，“做人要有雄心壮志！人不疯狂枉少年。对吧？唉，可惜哟，我们一把年纪才晓得这个道理。” 旁边传来一句话：“老辛，你不是也娶了个十八岁的小老婆吗？我看你至少还能疯狂到80岁。” 众人一阵大笑。 那个叫老辛的笑而不语。 成名暗骂一声，这他娘的都是一帮什么人呀？满脑子的低级趣味，中国民间资本家的素质堪忧啊，一带一路走出国门靠的就是这帮玩意儿…… 旁边那个声音又响起：“哎，诸位，那个香港人曼森你们了解多少？” 一个老板说：“不清楚底细，这个人很神秘，以前不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的。只知道他很有钱，也是个阿富汗通。” 旁边有人插嘴：“是三哥的客户，和三哥一直很要好。这一次听说他和三哥要合作搞一个五星级大酒店，这个曼森才在坎大哈公开露面。” “五星级酒店？那得投资多少钱？” “听说是四千万美元吧。只是听说。” 噢，众人一阵惊叹，大手笔呀。 成名立马想到倒霉的张尼克，难道这个曼森又会被陈三立这个地头蛇收割一把？五星级酒店这个坑不晓得陈三立挖了多少次…… 一群老板又开始围绕着这个五星级大酒店讨论起来，好事呀，中国人在坎大哈的脸面呀，以后绝逼的日进斗金呀…… 阿富汗还没有正规合法的赌场，有条件的话，凭借三哥的关系在那酒店里开一家赌场，那必须是财源滚滚…… 成名听得直皱眉头。这些鸟人的谈资不是女人就是赌钱…… 《婚礼进行曲》响起。 老辛招手把一个司仪模样的人叫过来：“哎，阿栋，三哥和曼森怎么还不下来？婚礼都要开始了。他们俩得主事呀。” 叫阿东的司仪说：“三哥和曼森不下来了，他们俩又不是家长，普什图人结婚没有咱们国内那一套仪式。三哥和曼森在楼上要喝酒要抽烟，这下面的婚礼都是穆斯林，不是给他俩找难受吗？” 老辛不高兴：“我就说结这个婚得按中国仪式搞，大伙儿聚一起喝个痛快多好。” 司仪说：“我们得顾忌女方家属的意见呀。一个新娘的哥哥是个警察局的副局长，表面上是个虔诚的穆斯林。这会儿正在二楼和三哥、曼森在一起呢。你要作死呀老辛。” 司仪压低了嗓子：“放心吧，把现场大厅的婚礼仪式搞完，穆斯林都撤了，三哥和曼森在二楼满了三桌。有茅台，还能k歌。” 噢……一圈的中国老板露出笑容，这才对嘛。 …… 《婚礼进行曲》渐渐高亢，突然“砰砰砰”一阵手拉式礼炮响起，彩花在主席台位置飞起，叫阿栋的司仪大步走向前台，宏亮的普什图语响起：“各位亲朋好友，各位嘉宾，来自吉塔部落的亲人们，来自中国的企业家朋友们，现在我非常荣幸地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掌声欢呼声在大厅回响。 白如雪饶有兴致地盯着主席台。主席台旁边的两个小门的门帘徐徐拉开，一左一右走出来两对新人。 男的西装革履，神清气爽，身姿笔挺；女的穿着艳丽的亚波斯礼服，头上带着纱巾，一步一笑，明艳动人…… 白如雪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两位新郎官她认出人来了：居然是伟弟和冬瓜！ 第13章 汇报情况 现场嘉宾的欢呼和聒噪白如雪浑然不觉，她现在只想着一个字儿：逃！ 这会儿不能站起来，要不众目睽睽之下太过醒目，给伟弟和冬瓜瞧见了岂不糟糕？ 白如雪侧过身子，一只手放在腮边遮住半边脸，目光在搜寻着恐怖大王蔡鹏飞的踪迹。隔离屏风的缝隙窄窄的，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圈中国人坐在那里聊天。——应该没有发现蔡鹏飞，要不成名早就一惊一乍打手机通知了。 舞台上的伟弟和冬瓜西装革履，两人都留起了胡子。伟弟胡须稀少，唇上一抹八字胡；冬瓜留的是 “猪嘴须”，嘴唇到鼻子间一圈圆圆的胡渣子，裹着一张血盆大口，模样有些古怪，和国内的正装照区别很大。成名没见过两人真身，估计是认不出来。 伟弟和冬瓜咧着嘴傻乐，冲着台下的嘉宾各种笑。身边的两个阿富汗女孩儿都很年轻，17、18岁的模样，气质温婉，眉清目秀。 白如雪心说，这女孩儿应该是蔡鹏飞帮忙张罗的。伟弟和冬瓜的能耐白如雪再清楚不过了。两个人都没正经念过几年书，在阿富汗纯属语障人士。伟弟还好，能说几句“好啊油”，冬瓜就是个土匪，除了打架斗殴杀人放火没啥拿得出手的本事，哪里能找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蔡鹏飞在坎大哈买下那么大的别墅，还给他两个贴心豆瓣儿张罗媳妇，莫非他打算在阿富汗长期扎根，不回国搞事了？ 婚礼司仪阿栋在吹牛，这段用的是中文，讲给中国嘉宾听的，大意是按穆斯林的婚俗，新郎新娘亮亮相得了。坎大哈风气保守，没有歌舞表演，嘉宾们多多谅解之类。接着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来了一通祝福…… 就在司仪说话间，一群利落的普什图族小伙儿开始上菜：羊肉饭、土豆炖羊肉、红烧牛肉、肉串、香草米饭。 席间开始热闹起来。 伟弟和冬瓜开始在司仪的引导下巡场，和参加婚宴的嘉宾致意问候。还好，他们从男宾区开始下场子…… 白如雪凑近艾拉姆的耳边轻轻说：“我们得赶紧走。” 艾拉姆不明就里，手里还捏着一块羊肉，嘴唇油光光的：“我们不吃了？” “吃了这口不吃了。” 白如雪和克汉太太几个女人打了个招呼，说上洗手间。白如雪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拨打成名的电话，拉着艾拉姆落荒而逃…… “找到了找到了！”白如雪带着成名和艾拉姆回来，一进门就嚷嚷。 滕书铭很高兴：“有话慢慢说。” 白如雪把参加伟弟和冬瓜婚礼的事情讲了一遍。白如雪说：“滕总，他们现在坎大哈安居乐业啦。伟弟和冬瓜在那别墅里，蔡鹏飞自然也在。” 成名也把自己在男宾区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在白秘书的提醒下，我才知道曼森与蔡鹏飞竟是同一人，蔡鹏飞还拥有一个香港身份。确凿无疑，他们此刻正身处坎大哈。蔡鹏飞手下的婚礼上，那位福建大佬陈三立赫然在列，这一意外发现可以推测，陈三立与蔡鹏飞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合作关系。这个人说不定也是贩毒集团的人。” “这么巧？都给你们碰到了？”滕书铭咧了咧嘴，“顺，真的顺，一出手就有成果。哈哈。” “陈三立是不是贩毒集团的人嘛……这个问题言之过早。”滕书铭想了想，说，“等张尼克和陈莉回来大伙儿碰碰头。哎，你们先休息，等下开会我叫你们。” …… 太阳偏西的时候大伙儿都回来了。滕书铭在他房间召开会议，除了崔宇峰、张尼克和听不懂中文的艾拉姆，其余众人齐齐到场。 特战小队各项工作令人满意，滕书铭心情很好。 找到了蔡鹏飞在坎大哈的老巢，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收获，下一步只需要白如雪配合，让崔宇峰暗地跟踪，按图索骥就能找到蔡鹏飞在赫尔曼德省的毒品加工厂和合作公司。白如雪说蔡鹏飞在赫尔曼德也有窝点。 不过，伺机捣毁毒窝，抓捕、引渡蔡鹏飞集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主要有两点：一是眼下中阿引渡协议没有正式签署生效，阿方的警察没有配合中国警方行动的义务。 二是抓捕蔡鹏飞有很大的难度。蔡鹏飞集团毕竟没有在当地违法，中国警察又没有执法权。让滕书铭担忧的是阿方警察的配合。目前为止都不晓得是塔塔的警察靠得住还是军政府的警察靠得住，在这个战乱国家，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赫尔曼德省那是塔塔的势力范围。就在这坎大哈富人区，塔塔的头目和军政府的地方军阀、酋长心有默契地一起混一个大社区…… 蔡鹏飞如果关系到位，在这些地方势力的各种包庇掩护之下特战小队会有被反噬的危险。 万事开头难，幸好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开头。 老莫问白如雪：“蔡鹏飞的手下你们只看到冬瓜和伟弟，他有没有武装护卫？” 白如雪说：“情况紧急，我都没注意到这方面，我慢一点回来就会碰到新郎官了。他们认识我呀。” 老莫说：“那我们还要进一步侦察。” 滕书铭点点头说：“不急，情况再搞清楚点，时机成熟再制定行动计划。” 白如雪可不是警察，花花肠子没那么多。 白如雪问：“什么行动计划？杀了他们？” 老莫嘿嘿一笑，摇头。 “把他们抓起来？”白如雪又紧问一句。 陈莉说：“白秘书，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白如雪说：“陈助理，这叫什么事儿？人和地方都找到了。对蔡鹏飞那伙人抓又不能抓，打又不能打。那我们跑阿富汗干嘛来了？” 陈莉一时语塞，翻翻白眼，不晓得怎样和白如雪解释。 滕书铭板着脸说：“白秘书，这不是你考虑的事情。” 白如雪执拗道：“那滕总你究竟打算干什么？我是秘书我总得要知道。” 滕书铭阴笑一声：“你一定要问，那我就告诉你，就三个字，除掉他。” “那就是杀掉他？”白如雪像个复读机。 滕书铭胖胖的手一伸：“闭嘴吧白秘书！” “我说的是除掉他。除掉他有很多种手段和结局，很多。懂吗？”滕书铭挠了挠头，这个白秘书嘴太多了。 白如雪气呼呼的：“你们不信任我，总是让我猜谜语是吧？我也是团队一份子哎，我和你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 一旁一直沉默的成名开口说话了：“白秘书，就你废话多。你真要知道，那我就和你讲一个故事。” “你说！” 成名说：“话说啊，我们国家发生过一档事。有个总参情报系的高级将领叛逃了。这个人掌握了我们很多海外情报网的高级别机密，他的叛逃给我们国家造成了无可弥补的损失。” 成名瞄了瞄滕书铭，滕书铭面无表情。成名接着道：“于是，我们准备去海外除掉他。但是我们面临很多困难，没有海外执法权，又担心引发境外势力报复，还得顾忌外交纠纷。” 老莫和陈莉默默听着，他们大概知道是哪一档事。 白如雪被成名吊起了胃口：“后来呢？” “你们除掉了他？杀了他？” 成名揉了揉鼻子，叹口气：“我们其实没除掉他，是他运气不太好。他在一幢戒备森严的别墅游泳池游泳的时候，不小心自己淹死了……” 啊？白如雪怔住了。 陈莉捂着鼻子“噗嗤”一笑。 第14章 解答疑惑 白如雪望着滕书铭，轻轻摇头：“滕总，算了，我以后不敢得罪你了，我跟你混了。” 滕书铭斜了成名一眼：“闲得蛋疼，扯这么多。哎，等下叫张尼克，谈陈三立的事情。” 提到张尼克，滕书铭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我今天听了成会计去参加婚礼的事情，我觉得这个陈三立是个为人很四海的江湖大哥，华商领袖级人物，在坎大哈很受中国商人拥戴，在家乡名声也好。他怎么会吞掉张尼克的两千万美元呢？你们说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滕书铭的话颇有道理。老莫不禁微微点头。 陈莉说：“会不会张尼克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老莫说：“张尼克这个人的话不能全信，他毕竟是个贪污犯，和我们交往也不深。” 想了想，滕书铭说：“咱们还得套套他的话，张尼克这家伙也是个成了精的。叫他来。” 不到一分钟，张尼克蹬蹬蹬过来了。 张尼克向滕总报告，已经和陈助理标定了陈三立公司总部和私宅的位置。 陈莉说：“我已经向滕总汇报过了。陈三立的公司总部是政府军内务部警察负责安保，戒备森严。陈三立出门有一台防弹奔驰轿车，身后会跟着一台敞篷悍马，有四个武装警卫。这些情况大家都知道了。” 滕书铭说：“说说陈三立的生意经。” 张尼克说，我眼下收集的讯息有限，都是根据自己之前的印象做的统计，不太完善。 滕书铭说：“先说说你现在的统计的情况。” 张尼克回忆了片刻，向滕书铭做口头汇报：陈三立在伊斯兰堡和阿富汗南方各省，包括坎大哈、赫尔曼德、尼姆鲁兹、法拉等地拥有大型购物中心3家，大型超市3家，中型超市4家，是个名副其实的超市大王，另外有一家货币兑换公司，在各省省会都有兑换分支机构，还有一家外贸公司。 张尼克估算陈三立的超市每年营业额不是很准确，差不多一年有4千万美元营收吧，外贸公司一年下来也有三百万美元的业绩。货币兑换公司就不晓得了，那是陈三立比较隐秘的生意，不太和身边的朋友交流这方面的情况。 滕书铭说，那这个陈三立的生意不过如此。中国人在海外开超市成本高，中国商品主打一个便宜，利润率应该和国内差不多，2%-4%左右。这个超市大王一年下来赚个百把万美元。做外贸那几百万美元的规模也不出彩，陈三立这种老板在国内排不上号，有什么可牛逼的？ 张尼克说，陈三立的货币兑换公司应该才是利润的大头。 滕书铭说，那种门店小额兑换能挣多少手续费？ 张尼克是银行行长出身，轻轻说了一句：“他可以干洗钱的勾当呀滕总。” 张尼克的话引起了滕书铭和老莫极大的兴趣。老莫说：“你有没有他这方面的证据？有传闻也行，我们可以摸摸线索。” 张尼克笑了笑：“证据我是没有，不然早告诉你们了。我觉得这种事情都不用想的，国内外汇管制，大笔外汇流入国内银行会监管。只有走地下钱庄比较安全。陈三立之所以是江湖大哥，我琢磨着他应该替不少人办这种事情。” 老莫说：“也包括国际贩毒集团？” 张尼克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在阿富汗那么多年没和那个圈子里的人打过交道。陈三立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老莫轻轻提示道：“滕总，白秘书说了，今天去参加那个婚礼，他们也碰到了陈三立。” 白如雪也笑了：“还真是！他们是一伙儿的！” 张尼克说：“白秘书，那个，你们见到了陈三立？他跟谁一伙儿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大家都不吭声了。 滕书铭岔开话题：“尼克，这个情况我们掌握了，你今天干得不错，辛苦了。” 张尼克说：“这是滕总安排的事情我自然尽心的。”顿了顿，张尼克说，“滕总，你打算怎么对付陈三立，可以给我提前透露一点么？” “别着急，我们有法子对付他。”滕书铭微笑，“尼克，你怕陈三立吗？” 张尼克讪笑：“滕总这个话让我怎么说？他有钱有势，我干不过他自然忌惮他三分。” “呵呵。尼克。”滕书铭笑了笑，“如你所言，陈三立的超市一年挣百万美元，又帮人洗黑钱开钱庄，还是个商界领袖江湖大哥。他这种人应该不会干那种对中国人巧取豪夺的事情吧？” 嗯？张尼克一听这话立马头抬了起来：“怎么了滕总？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和你讲的句句是实呀。” 滕书铭不紧不慢地道：“那你得和我解释解释，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张尼克盘坐在地毯上，脸色有些不自在。 老莫说：“尼克，你要不老实，我们下一步计划就会受到影响，你不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知道吧？” 众人都盯着张尼克。 白如雪说：“尼克，是不是你的底细给陈三立知道了？” “不是。” 白如雪特别喜欢八卦：“你哪里得罪过他你心里没数？” 张尼克神情有些沮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些羞赧：“要说我得罪陈三立也说得通，可那只是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我想不至于吧。” 第15章 事出有因 “事情是这样的……”张尼克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交代。 陈三立这个人不仅喜欢充大哥讲场面，他还有个习惯：做慈善。在国内做在阿富汗也做。 阿富汗连接巴基斯坦边境地区有个联合国人道救援组织管辖的难民营地。陈三立经常开车路过，看见里头难民生活条件清苦，便动了大善人的善心，他要捐助那里的难民生活物资。 面粉、水、衣物、儿童玩具……陈三立都是一车一车拉过去。张尼克那个时候也经常跟他一块儿学雷锋。 滕书铭说，那还不错呀，这是好事。你们俩就因为做好事闹翻了？ 张尼克说，不是的。 那难民营有个难民学校，陈三立经常去学校慰问。那难民学校有个漂亮女孩儿叫艾丽莎，陈三立和张尼克两人一来二去就和艾丽莎熟了。艾莎丽是难民学校的教师，才17岁，女孩儿自家也是难民。 陈三立每次去时不时塞给艾丽莎一两百美金，对她嘘寒问暖格外关照。张尼克见状，觉得自己也不能不表示一下，有时候也悄悄塞个几百美金过去…… 众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一个人打扰张尼克，个个都是鼓励的眼神。 张尼克说，有一天他和陈三立在难民营地分发物资，艾丽莎的父亲找到陈三立和张尼克，说艾丽莎要嫁人，希望找一个中国人带走她，让孩子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呆在难民营孩子的一生都毁了。 艾丽莎的父亲央求两位中国老板帮忙介绍一个中国男人。陈三立说，这不好介绍，中国男人都有老婆的。 艾丽莎的父亲说，就你们两位这样的大善人就行，没问题的。阿富汗男人可以娶很多个老婆。 陈三立当即严肃地表示，他已经有很多个老婆了，而且自己年纪也有40出头，艾丽莎年纪太小，这不合适。艾丽莎是个纯洁、上进的好姑娘，值得找更好更年轻的男人。17岁的女孩儿，应该追求属于她自己的爱情。 故事讲到这里，白如雪感忍不住说，这个陈三立人还不错呀，很有侠义风骨。 大伙儿都点头，是啊，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不错。 侠义风骨？呵呵。他是在装逼啊各位。我当时也是傻傻的没看出来。张尼克咧嘴苦笑，说，我后来才知道陈三立在巴基斯坦娶的最小的老婆 才16岁哇…… 噢……众人面面相觑，白如雪更是一头黑线。 成名连连摆手，说，你们都别打岔，后来呢尼克？艾丽莎嫁了吗？ 张尼克低着头，讪讪地道，嫁了，跟我走了，是我第四个老婆…… 嗐！众人纷纷拍大腿，原来如此啊！陈莉是一脸的鄙夷。 老莫说，后来，你的两千万美金就没了？ 嗯，张尼克点点头，有些羞怯，有些委屈。 活该！和大哥抢女人，能有好果子吃么？滕书铭摇头：“尼克，你都是老江湖了，还干这种夺人所爱的事情，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 “我怎么知道陈三立嘴上说一套心里又是一套？我那会儿以为他真是……那啥。”张尼克辩解道：“是艾丽莎私下找的我，她自愿跟我走的，她说她爱我。” 滕书铭瞅了瞅张尼克，五官端正，相貌儒雅，40岁的老男人看起来才30出头，比陈三立那半秃子外形条件确实好得多。 张尼克说：“大伙儿说说，艾丽莎要跟我，喜欢我，我怎么办？我难道说不要吗？” 白如雪说：“要！当然要！傻瓜才把她拱手送人，我支持你尼克。” 成名望着张尼克，神情凝重：“你有4个老婆呀……啧啧。我还未婚呢。” “别说这些了，低级趣味。”滕书铭指头敲了两下茶几：“情况基本清楚了。尼克，下面我们来研究一下怎样对付陈三立。” 张尼克抹了抹脸，定定神：“但凭滕总吩咐。” 滕书铭说：“你先和成会计把坎大哈分公司注册事宜搞定，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拜访陈三立。你，和我一起去。” 张尼克一惊：“滕总，我必须出面吗？” “怎么？跟我在一起你还怕他？” 张尼克咬咬牙：“不怕！” …… “叮咚”，有人按门铃。 崔宇峰一愣，谁啊？走到猫眼处一看，是艾拉姆。 艾拉姆闪了进来，小猫一样往崔宇峰怀里钻。 “哎哎，艾拉姆，你干什么？”崔宇峰吓得手足无措，“小心给你白姐姐看到。” 艾拉姆搂住崔宇峰，一脸甜蜜：“姐姐同意我嫁给你了。” 啊？崔宇峰连忙把门掩上，把艾拉姆让进来。 “怎么回事？”崔宇峰把艾拉姆扶到茶几边坐下。 “她今天叫我马哈吉吉太太了。”艾拉姆一脸娇羞，“姐姐的意思，我是你的妻子。” 崔宇峰哪里敢信？ “她是怎么说的？”崔宇峰小心翼翼地问。 艾拉姆比划着，英文加中文，把她和白如雪参加婚宴的事情说了一遍。艾拉姆说：“我觉得姐姐是喜欢我的。” “不是不是。”崔宇峰听了个大概，连忙解释，“她说顺口说的，不作数。” 崔宇峰急急地叮嘱：“艾拉姆，你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们的事情，特别是扎洛克村的事情。” 艾拉姆哭了：“姐姐难道是骗我吗？” “中国人说话你听不懂。艾拉姆，你要记住滕总说的约法三章，不能提，不能提这个事情。要不，你白姐姐会杀了我的。” 艾拉姆眼泪汪汪地：“可是我爱你，我要做你的妻子啊。” “唉……”崔宇峰叹口气，“艾拉姆，我是警察，是中国警察，中国警察不能娶外国妻子。我……我迟早会回国的。” 艾拉姆往地毯上一坐，掩面道：“那样我会死去。” 崔宇峰眼眶发热，自己在扎洛克村造的孽，估计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良心的谴责……唉！滕书铭说得轻巧，他还说倘若他是崔宇峰，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的事情，难道干滕总那一行真的都是心如铁石的人么？ “马哈吉吉大哥，我要给你生个孩子。”艾拉姆抬起头，泪眼朦胧却语气坚定，“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就会活下去。” 艾拉姆站起来，走到床头边，把房间灯“啪嗒啪嗒”全部关掉，房间里登时充盈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 艾拉姆袍子一拉，香蕉皮一般褪掉，露出光洁的身子，两颗小南瓜在萤萤的灯光中挺挺的。 “……”崔宇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他们在开会，不会有人过来。我看到了尼克先生过去了。” 艾拉姆踮着脚轻轻贴了过来…… 第16章 真假难辨 按照滕书铭的部署，崔宇峰在清真寺那条街区开始监控蔡鹏飞团伙的踪迹。 崔宇峰受过正规的侦察训练，他知道蹲守目标的黄金时间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段，一般要掐准人类生物钟活动时间点。 早上，得出门办事，上班或者上学；中午，人要吃饭，要午休；晚上，要归巢，要睡觉。不管一个人如何掩饰自己的行踪，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总归要露出蛛丝马迹。 崔宇峰的监控都目的有三：一是搞清楚蔡鹏飞身边的安保措施，二是了解蔡鹏飞所住别墅的人员数量，三是掌握他的作息规律。 蔡鹏飞的别墅一共三幢，用栅栏围成一个独立的别墅区。三个别墅大门被封死两个，只留出中间一个大铁门，因而显得格外宽敞。 婚庆的喜气已然淡去，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绿化带的草丛里残留着一些烟花爆竹的纸屑…… 崔宇峰的指南者停在路边，他已经在车里呆了一上午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蔡鹏飞这个点儿不好监控。门是自动门，有扫描枪识别车牌，车辆进出根本看不到车上的人。谁开车，谁是乘客都没法识别。 别墅的栅栏设计得很巧妙，是水泥砖墙和铁杆混合而建，采光通风，却看不清里面的人物场景。要看清楚别墅里头的环境，必须要走近别墅的围墙透过铁栏杆，但是这样一来就暴露在栅栏上的监控范围了。 崔宇峰暗叹，蔡鹏飞是个狡猾的家伙，连建个房子都那么讲究。 早上一台日产小轿车开了出去，崔宇峰没有跟，只是记下了车牌。他知道，那不是蔡鹏飞，蔡鹏飞的习性他了解一点，白如雪也说过，蔡鹏飞喜欢开大车，越野车，路虎是首选。开10来万的小轿车出门只能是他手下。 不到1小时，那台日产轿车又回来了。电动门徐徐打开，又徐徐关上，一切归于沉寂。 崔宇峰皱皱眉头，这么下去要监控到什么时候？ 冬瓜和伟弟不是刚结婚么？他们就一直猫在别墅区不出门不度蜜月？崔宇峰满脑子胡思乱想。 大门又开了。崔宇峰打起精神，一台银色的卡宴开了出来。要不要跟？卡宴也是大车…… 想了想，崔宇峰启动指南者缓缓跟了上去。到目前为止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别墅区没有武装保安。伟弟和冬瓜两人是绝佳的打手，蔡鹏飞不用外人来保护他。其它，暂时没有了。 蔡鹏飞还给伟弟和冬瓜找了两个漂亮老婆，这家伙真会安排，难怪身边的人对他死心塌地。 …… 卡宴转过两条街区，离开富人居住区渐渐向市区南边的cbd行驶。崔宇峰不远不近隔着100多米的样子。 整个坎大哈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但是核心区域依旧整洁干净，设施完好，没有炮火肆虐的痕迹。这坎大哈是塔塔的老巢，想必他们也舍不得打烂这座城市，他们还要回来滴！ 卡宴在一个大型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停住了。 崔宇峰一看： sl购物广场。唔，这是江湖大佬陈三立的产业，坎大哈为数不多像样的地标建筑。sl不就是他娘的三立的缩写么？ 崔宇峰把车停好，看到卡宴车里面走出三个女人，服饰新潮艳丽，虽然也是袍子，但和大街上的黑袍子不一样，款式新颖，露脚脖子，浓郁的波斯风情。三个女人头上都围着浅色的头巾，从背影看，裹在袍子里的身材很是窈窕秀美。 谁开车？崔宇峰马上想到这个问题。阿富汗本地女人不能开车，出门必须有男性陪同。这三个女人开豪车外出的场景在坎大哈这个保守的城市应该是不多见的。 购物中心是市区人流最多的地方，三个时尚的女人从豪车上下来，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以至于在中心大门口挎枪巡逻的警察都注意看着这三个女人。 崔宇峰注意到，两个挎枪的警察还笑笑地冲着三个女人鞠了鞠身子，以示友好。 要知道阿富汗有宗教警察，看到女人开车会加以警示甚至会处罚。——莫菲，开车的是个中国女人？ 崔宇峰把车停好，快步跟了进去。 三个女人的背影在购物中心时闪时现，崔宇峰不紧不慢隔着10来米距离。 女人们进了一个女装店，崔宇峰只好停住在门外等待。男顾客随意进出女装店是一种冒犯…… 三个女人在里面呆了十几分钟，从里面走了出来。 崔宇峰灵机一动，快步从左边的商铺走过，他打算和三个女人来个错面，这样能看到开车的中国女司机是谁，如此一来，可以掌握更多的讯息。蔡鹏飞团伙也带着中国女人来阿富汗…… 崔宇峰堪堪要绕过去的时候，三个女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什么，转过身子换了个方向，掉头去了超市。 我去！真烦。崔宇峰只好快步绕过去，依旧不紧不慢地跟进超市。 全世界的超市布局都大同小异，零食区、鞋帽区、食品区、生鲜区……崔宇峰瞅了瞅货架的布局，瞄准三个女人行走的大致路线，快步兜了过去。 三个女人都戴着头巾，看不清眉眼。崔宇峰走到零食区，抓起两包薯片，双眼微微瞄着对面。 两张清秀的阿富汗女孩儿面孔露了出来，明眸皓齿，长得很漂亮。应该是伟弟和冬瓜的新婚妻子吧…… 崔宇峰瞅了瞅旁边一个高个儿女孩儿，等着她转过头来…… 崔宇峰手里的薯片差点掉了下来！是白如雪！——天呐！ 崔宇峰隔着超市货架，直直地盯着对面那张脸儿：丹凤眼、悬胆鼻，白皙的皮肤……察觉到对面有男人偷窥，“白如雪”目光闪烁，脸一红，拉了拉脸上的头巾，转过头去。 怎么回事？崔宇峰心里强忍着震撼。这台车是从蔡鹏飞家里开出来的呀！自己可真没瞎呀！ 白如雪怎么会从那里出来？ 想了想，崔宇峰巍颤颤地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白如雪的电话，电话通了，对面的“白如雪”却没有丝毫动静。 “干嘛？”白如雪在电话里懒洋洋的。 崔宇峰没说话，直接摁掉了手机。 电话那边，白如雪冲着电话吼道：“神经病啊崔宇峰！” 坎大哈街区的大街上，崔宇峰驾车在赶回宾馆的路上狂奔…… 第17章 初次上门 就在崔宇峰匆匆离开sl购物广场，滕书铭的陆巡和崔宇峰交错而过。 滕书铭带着成名、张尼克去拜访大佬陈三立。张尼克充当司机。 陈三立的办公点就在sl广场旁边的综合楼六楼。 张尼克说，滕总，我们这样没有预约贸然拜访，恐怕陈三立连面都不会和我们见。 滕书铭说，那你预约陈三立，人家会搭理你吗？ 张尼克说他可没一点把握，陈三立不搭理自己已经很久了。 就是嘛，与其前怕狼后怕虎的，不如干脆来个突然袭击，直接一点。滕书铭说，他如果连面都不肯见，那是他不愿意把握最后自救的机会。 滕书铭语气平和，却自带一种满满的自信。 张尼克瞅了瞅副驾驶室的成名。成名弓着脖子像只大虾米，厚厚的眼镜片一闪一闪。这成会计脑子转得飞快，算术超级好，却不像是个会打架的。就自己这三个人上门，有用么？ 张尼克说，滕总，咱们来坎大哈就我们这几个人？有没有穿便衣的武警特警或者特种兵一起？ 滕书铭撇撇嘴，要那些人干嘛？这不现实。尼克你别看电视剧看多了。 张尼克有些担心，说，万一陈三立要动粗，我们几个会吃亏哟。 成名说，他不是慈善家吗？会对自己中国同胞来这一套？ 张尼克说，别人好说，那是陈三立呀，江湖大哥。他有手下的，养了几个中国保镖的。他还雇佣了一些内务部的警察，这些人都听他的，要干谁就干谁。 滕书铭冷笑，我们来找他要钱的，又不是找他比武，你怕什么怕？陈三立要敢动粗我就让他尝尝无产阶级专政的厉害。 见滕总说话四平八稳，张尼克只好不说什么了。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的，手心湿湿的，有些冒汗。 来到陈三立的综合楼，滕书铭说，先别上去，看看陈三立的奔驰防弹车在不在，轿车在人就在。 张尼克瞅了瞅说：“滕总，奔驰车在，没开走。”张尼克手一指，楼下正大门边停着几台车，一台敞篷悍马特别醒目，紧挨着是一台黑色的奔驰s轿车，两个执枪的警察在一边警戒。 唔，人在就好。下车！滕书铭下达命令。 张尼克带着滕书铭和成名上楼。坎大哈经常不定期停电，这幢综合楼没有电梯，三个人走楼梯。滕书铭体胖，走到三楼就开始喘气，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 张尼克看在眼里，心说，公安部的警察看起来和路边广场舞大叔差不多嘛…… 到了六楼，门口又有两个执枪的警察守卫，门口的监控摄像枪直直地对着大门。滕书铭心想，这个陈三立还真的有大佬的样子，到处都有警卫和监控，他娘的难怪张尼克惹他不起。 张尼克英语和普什图语都很娴熟，三个人都是中国人面孔，警察问了两句就放行了。 来到待客大厅，有两套沙发，正厅有个接待台，接待台有个女孩儿，看模样是个中国妹子。阿富汗本地女孩极少抛头露面，这女孩儿应该是陈三立从国内招聘过来的。 张尼克说，你们两位先坐坐，我去总台打个招呼。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滕书铭摸出一支烟自顾抽了起来。成名则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在茶几上装模作样地看文件。 张尼克认识前台女孩儿，张尼克说，小米，还认识我吗？ 那叫小米的女孩儿笑笑，尼克先生你好。 张尼克说，我来找三哥的，现在方便吗？ 小米说：“尼克先生，你要见三哥我可做不了主，我得问问栋哥，看三哥有没有空。” 张尼克只好说：“行，麻烦你和阿栋通报一下。” 张尼克有些忐忑，看了看沙发那边。滕总依旧在抽烟，成会计依旧埋头在刷电脑。 三分钟过后，小妹嘴里的栋哥来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成名跟滕书铭说：“这个人我认识，婚宴的时候他是司仪，想不到是陈三立的心腹。” 滕书铭微微点头：“这说明蔡鹏飞和陈三立关系不一般，蛇鼠一窝。” 阿栋瞧见了张尼克，笑笑地，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的态度。 阿栋说：“尼克先生要见三哥？” 张尼克点头：“是，麻烦阿栋你通报一声。” 阿栋说：“抱歉，三哥不在。” 张尼克笑着说：“三哥没出门，车还在楼下呢。” “尼克先生，你听不懂啊，不在的意思就是不想见你。”阿栋说，“话说白了就没意思了。” 张尼克心里羞怒，依旧道：“我带了一个朋友来认识一下三哥，有要事相商。” 阿栋随着张尼克的目光往滕书铭那边望去，停了两秒，阿栋说：“三哥说了，任何人都不想见。他不愿意和你打交道。” “……”张尼克被阿栋硬邦邦的几句话堵得难受，“你让我进去和三哥说两句行不行？我说了有要事相商。你做小弟的怎么可以这样？” 阿栋依旧不肯：“你带谁来都没用，回去吧尼克，别让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张尼克皱皱眉头，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滕书铭走了过来。 滕书铭的嗓音浑厚得很：“小伙子，带我见见陈总。我有事和他谈。” 阿栋瞅了瞅滕书铭胖乎乎的脸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滕书铭，龙腾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滕书铭拿出自己的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阿栋一只手接过，随意地瞅了瞅，说：“好的，我知道了。滕总，请回吧。三哥今天没空见你们。” 滕书铭冷然道：“你这三哥未免架子太大了点吧。” 阿栋笑了：“你这胖子说话倒也有趣，是你上门不是我们上门。难道我们很熟吗？” 滕书铭皮笑肉不笑：“小伙子，要尊老爱幼。你讲的没错，现在是我上门，你给我摆谱，过些日子你们上门别怪我也摆谱。行走江湖有句话，与人为善，与己方便。你的三哥倘若不肯与我方便那他也会吃亏。你信吗？” 阿栋大笑两声：“胖子，我信你。不过，你再牛逼我三哥也不想见你，懂？” 阿栋瞅了瞅门口的警卫，嘴唇轻轻一碰：“滚吧。趁着我还没生气。” 滕书铭静静地盯着阿栋几秒，说：“行。那我走了。” 走了两步，滕书铭扭过头说：“小伙子，拿好我的名片别搞丢了。你们上门的时候方便找到我。” 滕书铭手一挥。成名“啪”的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跟着滕书铭走了出去。 阿栋拿着滕书铭手头的名片翻了翻，随手扔给前台女孩儿：“扔垃圾桶。” …… 第18章 滕总之怒 张尼克开车，一路气呼呼地吐槽。 滕总，我说吧，这个陈三立屌得很。他就是个岳不群，伪君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坏种。 你瞧见了吧，他连你滕总都不放在眼里，有几个小钱都不晓得天高地厚了。滕总，您可不能放过他，必须要把他搞个倾家荡产才行…… 滕书铭腆着脸一声不吭。 回到宾馆滕书铭的房间，滕书铭对成名说：“怎么样？” 成名打开笔记本电脑，说：“搞定了。” 张尼克一愣，问：“成会计，搞定什么了？” 成名笑笑的没回张尼克的话，而是慢慢地操作着笔记本电脑。不到几分钟，成名点出画面，把电脑移给滕书铭和张尼克看。 张尼克凑过去一瞅，笔记本画面上赫然是陈三立办公室的场景，陈三立正和几个人在宽大的办公室抽烟喝茶。 成名悠悠地道：“陈三立办公区的网络系统都是弱口令，我轻而易举进了他的wifi，锁定了他们的ip，控制了他全部的摄像头。你们想看什么地方，想听什么都可以。这种民用网络安保系统在我手头就是个摆设。” 张尼克呆呆地望着成名……眼前这个大虾米似的的年轻人真不是泛泛之辈呀。张尼克瞬间信心爆棚，滕总可是来自公安部的大咖呀！ 滕书铭说：“声音调大点儿，让我们听听三哥在说什么。” 成名把语音调到最大。陈三立办公室几个人聊天的声音清晰传了过来。 “……名片呢？”陈三立在问阿栋。 “扔垃圾桶里三哥。” 哈哈哈。视频里传出一阵大笑。 张尼克瞅了瞅滕书铭，滕书铭面无表情。 “就是个胖子，说话口气还很大。我如果不是看在中国同胞的份上，当场会叫保安把他打出去。妈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阿栋，火气也别太大。中国同胞来找我，无非也就是想抱大腿嘛。理解一下。呵呵。”陈三立宽厚地笑着，大哥做派十足。 旁边一个中年大叔说：“三哥，听阿栋的话，那个胖子还有点嚣张，说什么您会吃亏……” 陈三立挥挥手打断：“这个胖子是替尼克那个王八蛋了难的，估计会有点小背景吧，所以故意拿话吊阿栋的胃口。呵呵。哎，那胖子叫来着？” “姓滕，滕书铭。” 陈三立说：“在阿富汗没听过这号人。你们呢？” 身边几个人都摇头：“没听说过，可能是混喀布尔那边的吧？” 陈三立抽了口烟：“有空和浙江帮那边打听打听。” 往下的谈话开始偏离主题，多是坎大哈的市面行情…… 滕书铭说：“成会计，陈三立的视频你和陈助理轮流监控，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我们用得着的东西。” 成名说好。 张尼克气愤愤地说：“滕总，陈三立不把您放在眼里，您会怎么对付他？我听了都咽不下这口气哇！” 滕书铭微笑：“尼克，别着急。不出一周他就会来找我们，你等着就好。” “尼克，你先回房间休息，把老莫给我叫过来。” 几分钟后，老莫来到滕书铭的房间。 滕书铭阴着脸：“传我的命令，通知家里冻结陈三立旗下所有公司、所有关联公司的进出口业务。清算陈三立海外账户，查询他所有资金出入状况。” 老莫说：“以什么理由申请程序？” “涉嫌经济犯罪、黑社会团伙、诈骗、洗钱。”滕书铭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你看着编呗。” …… 崔宇峰坐在房间里，五心不定。房间里就他和白如雪两人。 崔宇峰问：“确定你没有姐妹？或者和你长得很像的堂妹？” 白如雪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用手机拍照拍下来？你说的话我根本不信。气死我了！” 崔宇峰说：“我当时都给吓住了，哪里还想着拍下来？你放心，我的眼睛视力好得好，不会错的，跟你一模一样！” “我他妈的有姐妹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你还问这个废话！”白如雪气急了。 “你别生气，我们冷静一下，得先搞清楚一个问题。”崔宇峰说，“蔡鹏飞那么干是什么意思？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白如雪眼珠子骨碌碌的，她也在想这个问题。 “是不是蔡鹏飞还真心爱着你？舍不得你？”崔宇峰小心地试探着说了一句。 “啪！”的一声，崔宇峰头上吃了一个爆栗，疼得他眼珠子眯成一条线。 “白痴！早翻脸了。”白如雪吼道，“老娘要不是命大，都在他手里死了好几回了。” “崔宇峰你个王八蛋，居然敢说这个话……”白如雪盛怒之下，冲着崔宇峰劈头盖脸一顿小拳拳。 “哎哎哎，别闹别闹。”崔宇峰忙着招架，“我就是这么一问而已啦。” 门铃“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崔宇峰说：“消停一下啊，滕总他们来了。” 房门打开，滕书铭带着老莫走了进来。 滕书铭一进门就问：“小崔，没有哄我吧你。” 崔宇峰把滕书铭和老莫让进房间，坐下，又把自己在超市碰到“白如雪”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崔宇峰说：“千真万确，我没看错。就是！” …… 众人都在默默地抽烟。 良久，老莫轻叹一口气：“白如雪，你家里估计出事了。” 白如雪被老莫一语点醒，悚然道：“对！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滕书铭奇道：“怎么会这么说？” 老莫眯着眼：“我没猜错的话，蔡鹏飞去白家搞到钱了。” 老莫把自己的分析粗粗地向滕书铭讲了一遍。考量的条件有这么多：白家是房地产巨富，有钱；白家掌舵人白老爷子被弄去精神病院养病，整个集团管理层换血；白家产业的继承人白如雪个人银行账户半年前已经断供；现在万里之遥的阿富汗坎大哈冒出一个白如雪…… 需要引起注意的是，毒王蔡鹏飞是白如雪的前男友，知根知底。 触发蔡鹏飞的动机应该是：蔡鹏飞集团上次经受沉重打击，资金损失惨重……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串起来，应该可以得出结论：白家的钱估计被蔡鹏飞搞走了。 白如雪大吼一声，从地毯上跳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 滕书铭说：“白秘书，你要干嘛？” 白如雪说：“我能干嘛啊滕总？我得打电话去问问呀！” “不行！”滕书铭断然道，“你打电话去问，万一老莫的推理是真的，拆穿了假白如雪，蔡鹏飞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怀疑假白如雪是在阿富汗暴露的？” 白如雪想了想说：“不一定！” 老莫说：“确实不一定，但是蔡鹏飞很狡猾，是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我们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看待他。” 白如雪愣了愣，猛地嚎啕大叫：“我不管！我们白家的钱呐，真正的血汗钱呐——” 第19章 滕总之怒(二) 陈致中和周厅长在商讨滕书铭的计划。 陈致中人在广深，他是巡视员，没有行政签字权，要跨单位办事必须要通过省厅周厅长这一关。 干司法出身的周厅长有不同意见。 周厅长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文件，说：“陈三立国内两家公司立案调查理由不充分。还有，和他有关联的企业不下30家，动静太大了。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冻结这些企业的业务。不能胡来啊老陈。” 陈致中说：“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周厅长说：“这个滕书铭同志是个什么脾性？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敢干，也不怕人家投诉。他家是开公安局的？” 陈致中说：“这个同志优点很多，只有一个缺点，脾性不太好，做事任性。谁得罪他他会咬人。我估摸是阿富汗那老板把他得罪狠了。” “国安的同志做事也有毛躁的？”周厅长笑着说：“这种事情你应该要和滕书铭同志商量的，让他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 “和他谈了，他不同意，一定要我们给这个陈三立狠狠一击。”陈致中皱皱眉头，“滕书铭这个人心眼很小。” “呵呵。你都不能降住他？” 陈致中说：“他发脾气的时候我也降不住他。滕书铭是个三代，在我们单位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要不，他进步空间很大，至少能和我平起平坐。” 噢？周厅长笑嘻嘻地道：“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少年时代受过打击的，在情感范畴有一种狭隘心理，报复心很强。”陈致中开始讲滕书铭的出身，“他爷爷是个老地下党，当年在白区工作的时候因为经费紧张，把滕书铭的父亲卖了换钱。” “卖给上海郊区一户地主家100块大洋。解放后滕书铭的爷爷阴差阳错一直找不到滕家的后人。那个养父的家产在解放初就被群众瓜分了个干净，一家人住上海的蕃瓜弄，生活很艰苦。他爷爷直到70年代才找到他，把他带回北京。滕书铭的童年饱受歧视，造成了他性格乖戾……” “单位领导要批评他，他就说他是一百块大洋下的崽儿。爱咋咋地。” “呵呵。性格乖戾那也得讲道理啊。”周厅长笑了笑，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说：“你看要不这样。” “针对陈三立立案目前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们通过正常手续通知海关，查验陈三立公司出口的商品货柜。检测、检验、检疫、技术鉴定慢慢来，把周期拉长，然后找个理由把他的货柜滞留下来……” 陈致中盯着周厅长：“海关最长可以扣留货柜多长时间？” “不能超过365天。过了这个时间必须要给当事人一个结论。” “够了。”陈致中浑身一松，“那边的老板是开超市的。” …… 滕书铭带着老莫和张尼克一行人兴致勃勃查看张尼克的旧宅子：一幢被炮弹砸了个窟窿的大别墅。8亩地面积不小，像个足球场。只是4年没有人打理，院子里芳草萋萋，一片狼藉。 这块地临近大路不到100米，周围的房子一看也都是有钱人的居所，或多或少都挨过炮弹，不少墙壁上还有枪窟窿眼儿。 滕书铭很满意这个地段。潜在客户就在这周围，肉眼粗粗一看都有五六户，每户搞个两百万美金营收，不出街区现成的就有千万美金的生意做。 那家伙，如果在这块地上建个大别墅，再建个综合楼，龙腾公司的基业就稳了，中亚市场桥头堡指日可待。现在万事具备，就差钱到位了。 滕书铭问老莫：“家里那边有动静吗？” 老莫说：“昨天老陈说还在协调，今天我还没问他的。” 想了想，老莫说：“滕总，我觉得这个事儿有点大，这么针对民营企业有点残忍。我们是不是任性了？” “这个事情你别操心了，陈致中必须得给我办。”滕书铭双手叉腰，“什么叫任性？老子是红旗下的蛋，100块大洋下的崽儿，不给老子办回去我给他们一个好看！” “100块大洋……？”老莫有点摸不着头脑。 滕书铭见白如雪恹恹的无精打采，便说：“白秘书，振作一点！” 白如雪说：“我这个样子怎么振作？我家里的钱都给人骗走了。这里还有一个假的我。你连电话都不让我打一个。” 滕书铭说：“你打电话干嘛？你那么机灵的人。我告你啊，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让武汉警方拿着蔡鹏飞的资料去你家取证，不出几天就会有结果。你可别乱来。” “现在我们在暗处，蔡鹏飞在明处，情况对我们有利。你要暴露了我们的行踪麻烦就大了……”滕书铭瞅着张尼克从破房子里晃了过来，后面的话就没有再说出来。 张尼克走到滕书铭面前，一脸笑容：“滕总，地方怎么样？” “挺好。”滕书铭点头道：“可以大搞。” “滕总，什么时候动工您看？”张尼克搓搓手，“土建施工单位我都找好了。” 滕书铭说：“陈三立的钱不是还没还吗？” 张尼克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滕总，非得要等到那笔钱到位么？您的公司……”张尼克心说，你那公司难道是皮包公司？球钱没有？ 滕书铭说：“你是不是在想龙腾是个皮包公司？” 张尼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白如雪说：“就是个皮包公司。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警察都是穷鬼，哪里来的钱和你张尼克做生意？” 滕书铭也不恼，对白如雪说：“白秘书，你不是有钱吗？要早开工，你先垫付垫付。陈三立的钱搞回来我还给你。” 白如雪撅着嘴。 “前期先给尼克50万开工，算利息的。”滕书铭胖胖的手儿指着废墟道，“这里还要清理场地，要花费不少人工和时间。” “你想啊白秘书，我们现在住宾馆，开销大。这房子早建早好。建好之后我们住进去，自己还能买菜做饭。再雇上几个佣人伺候我们，那日子就别提有多舒服了，你说对吧……” 白如雪依旧撅着嘴。 张尼克纳闷儿，难道这白秘书比滕总还有钱？ 老莫把白如雪拉到一边，在白如雪耳边轻轻地道：“借吧，钱肯定能还你。再说，阿富汗这一大摊子生意以后谁当家还说不定呢。滕总是警察，他要回北京的。” 嗯？白如雪眼睛一亮，想了想，说：“滕总，我借！尼克，我给你转钱。” …… 滕书铭问老莫：“你跟白秘书说了啥？” 老莫说：“我告诉她做人要勇于担当，必须以集体利益为重。” 滕书铭有些不相信：“她听了？” 老莫手一指：“你看嘛。”那边白如雪正和张尼克在一起嘀嘀咕咕，在给张尼克转钱。 滕书铭点头嘉许：“还是你老莫会做思想工作。白秘书，那个，孺子可教。” 第20章 跟踪毒枭 一辆黑色的路虎从别墅区开了出来。崔宇峰一惊，应该是蔡鹏飞出行了。 崔宇峰一路开车慢慢跟踪，保持着200米的距离。 路虎车穿过市中心，往城郊开去。崔宇峰仔细看了看导航，这条路通向赫尔曼德省的首府拉什卡尔加。 崔宇峰拿出拨打老莫的电话…… 老莫和滕书铭已经回到了宾馆，两人正在房间里喝茶乘凉。外面太阳老大了，滕总体胖，吃不消。 老莫摁掉电话，说：“小崔跟踪蔡鹏飞去了拉什卡尔加。” 滕书铭说：“拉什卡尔加距离坎大哈多少距离？” “150公里左右。” 滕书铭想了想说：“你交代小崔不要在拉什卡尔加耽搁太久，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值得留下。” 老莫问：“为什么这么说？” 滕书铭说：“我是担心陈三立这两天要过来找麻烦。我身边没人手保护我。陈三立带保镖和打手的。” 老莫笑道：“领导也怕挨打呀。” 滕书铭说：“我不是怕挨打，我是受不了面子受损。领导要讲脸面嘛，给人家揍个灰头土脸的，像话吗？” 老莫说：“没事呢，有我和陈莉在。陈莉能打。还有成名，他练过咏春……” “屁，他那两下三脚猫功夫你也信。”滕书铭说，“搏击是我的弱项，我没那本事打架。哎，你交代陈莉，这几天注意一点，估计要来事了。刚刚在路上接到家里的消息，可巧不巧，海关扣押了陈三立10个货柜。” 老莫一惊：“这么快？” “该他陈三立倒霉呗。哼。不长眼的玩意儿。” …… 坎大哈通往拉什卡尔加路上车流密集，黄土路扬起大片的尘土。一辆辆重卡隆隆向前。阿富汗的老司机开车不要命似的，猛冲猛进，发动机嘶吼着，喇叭按得天响。崔宇峰的指南者小心地在车道中行驶。 天上“呜呜呜”的掠过战机的轰鸣声。崔宇峰朝着天上瞅，几架f16战斗机形成一个编队呼啸而过，方向正是赫尔曼德省。 这是美军的飞机。那边还在打仗？崔宇峰想了想，蔡鹏飞去干什么呢？他不要命么？ …… 伟弟握着方向盘，说：“飞哥，赫尔曼德在打仗呢。” 副驾驶室的冬瓜也瞧着不对劲：“飞哥，今天怕不是出门的好日子，要不改天？” 蔡鹏飞说：“你们这两个家伙怕是舍不得家里的老婆吧。老子不喊你们干活，你们还在度蜜月呢。” 冬瓜干笑两声：“飞哥这话说得，那种事情就那样。嘿嘿。” 蔡鹏飞笑笑：“普什图女人怎么样？” 伟弟和冬瓜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冬瓜说：“飞哥，你找一个试试不就得了，这边可以娶好多老婆。” 伟弟说：“那也得要佳琪同意吧。” 蔡鹏飞笑了笑：“老子可没你们俩行情好，这边的女人都说我不帅，没胡子。”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蔡鹏飞是打算在坎大哈安居乐业了。国内闯的祸太大，他不敢回去了。 蔡鹏飞做了一番安排，在坎大哈帮伟弟和冬瓜找了老婆，买了别墅，让他们静下心来过日子。阿富汗是制毒天堂，这里安全。 蔡鹏飞的生意经算得精，他分出一部分资金和陈三立搞投资，建酒店。在赫尔曼德省则依旧干老本行。 蔡鹏飞早些时候派遣冬瓜去瓦罕走廊和扎洛克村结账那会儿，就开始改变策略。极少的货走瓦罕，卖给国内的二手买家，他的人不会再涉足内地，大批的货物则开始走海路。 货物从巴基斯坦南下，走印度洋至马六甲，直接把毒品卖到澳洲、菲律宾、泰国、台湾、香港…… 蔡鹏飞说，地球人类三大作死法：在中国贩毒，在俄罗斯绑架人质，在美国逃税。自己和一帮兄弟作死多年，是时候收手了。 师爷带着一帮骨干也撤了出来，目前安顿在泰国曼谷郊区。那里也是蔡鹏飞的一个窝点。泰国也是贩毒的天堂，南下可至发达国家澳洲，北上能去台湾、香港、日韩高消费区域。蔡鹏飞还在泰国和其它的国际贩毒集团搭线，批发他高品质的“飞钻”去阿美莉卡…… 总之，他知道自己手里血债累累，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在公安部被挂牌督办了。国内是再也不能回了，他也害怕。 蔡鹏飞知道赫尔曼德省在打仗，美国大兵在追剿塔塔。塔塔围困坎大哈半个多月没打下来，撤退到郊区农村，大部队退守赫尔曼德。 据说，塔塔的大头目们都精读《毛选》，高层个个怀里都揣着红宝书。塔塔善待平民百姓，讲究买卖公平，不允许欺行霸市，也喜欢搞斗地主那一套东西。碰见为富不仁的财主，便洗劫一个精光。 所以，塔塔在南方深得老百姓拥护。“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教员的一套理论塔塔玩得溜熟。“农村包围城市”更是塔塔的一贯战略，所以，正面战场塔塔杠不过美国大兵和政府军，便立马消失在农村。 塔塔的势力在阿富汗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蔡鹏飞这次出差是因为他的工厂被炸了。搞不清是美国飞机炸的还是塔塔炸的。工厂的负责人把拍下来的图片传给蔡鹏飞，炸塌了一个车间，他得去修复设备，安排生产。 同期还有几个大酋长的工厂也是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都盼着高级工程师曼森先生去帮忙校调设备。 蔡鹏飞接到消息，据说塔塔又进村了，战事结束了。——可这天上还有飞机，怎么回事呢？ 这些飞机都是从坎大哈机场起飞的。坎大哈机场军民两用，不打仗就是民用，一打仗所有航班取消，变成军用。所以坎大哈机场一直是个危险区域。塔塔总是渗透一些民兵，时不时往机场放几枚火箭弹，吓得机场安保人员日夜奔忙不敢有懈怠…… 蔡鹏飞说：“身上都带着家伙吧？” 伟弟说：“带着手枪。后尾箱有akm和手雷。” “唔，都伶俐点儿，情况不对就干，保命第一。” “碰见美国大兵干不干飞哥？” 蔡鹏飞说：“我说的是情况不对，没说什么人不能干。” “懂了，飞哥。” …… 崔宇峰开着车，头顶上“呜——”地又飞过一架飞机，抬头一看，是一架a-10对地攻击机，崔宇峰畅晓军事，晓得这个驮着两个古怪发动机的怪物绰号叫“疣猪”，是一种低速对地攻击机。这种飞机下面加挂着一门30毫米七管的加特林机炮。 疣猪一旦发疯展开攻击，那加特林机炮就像泼水似的，地面上一切工事、装甲车、轻型坦克会像纸糊的一样被火鞭子抽得稀碎。 不好，前面应该有人在打仗！要不不会出现疣猪。崔宇峰马上警觉起来。 第21章 死亡公路 行驶1公里之后，蔡鹏飞越来越觉得情况不对。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 蔡鹏飞喊：“降速！慢点开。” 蔡鹏飞看到路边好些大卡车都纷纷停了下来，有的卡车司机带着助手爬到车顶在撕扯着雨布。有的则忙碌着在车头悬挂美国国旗。蔡鹏飞注意到，那卡车的雨布扯下来，上面贴着的也是一面大大的美国国旗…… 冬瓜叫了起来：“妈逼！要打仗了，这些人要躲美国飞机啦！” 要退回去恐怕不可能了，蔡鹏飞望了望身后长长的车流，盘算着怎样脱困。赶上塔塔和美国人交战，那就是大象打架踩死蚂蚁，太不划算了。 车流开始疏散，大卡车都堵在路中央动弹不得。小型车开始玩钻缝隙的技巧，蛇形蠕动，拐来拐去都想往前开。公路上喇叭响成一片，震耳欲聋，夹杂着司机们各种叫喊…… 要乱套了。 伟弟是老司机，猛打方向盘，开着路虎蹭了几十米，发现前面有一伙穿着袍子的武装分子正在疏散车流。是塔塔。 塔塔们穿着跑鞋，挎着ak步枪，模样和当地老百姓一模一样，大呼小叫着。 一个大胡子塔塔跑到伟弟车边，敲了敲车窗。 伟弟放下车窗。大胡子塔塔冲着伟弟呱啦一通。 蔡鹏飞普什图语也不行，只得用英文和大胡子交流。大胡子看到一车都中国人装束，愣了一愣。 “他要看我们的证件，给他。”蔡鹏飞指示伟弟拿证件，“副驾驶室有我们的纳税证，给他看那个。” 冬瓜忙不迭地从副驾驶室杂物盒拿出一张绿色烫金的卡片递了过去。 蔡鹏飞是赫尔曼德省中国“企业家”，制毒大户。赫尔曼德省是塔塔的财税宝地，筹集军费的大后方。所有的鸦片种植大户和制毒公司只要老老实实向塔塔纳税，那便是塔塔的保护对象。 这里需要简单介绍一下塔塔的财税来源。 塔塔筹措军费简单粗暴，通常有以下几种形式：一种是收取国际承包商的保护费、过路费。一种是打土豪。只不过塔塔相比东方大国闹革命那会儿比较斯文，通常是写信给一些商贾巨富，以真主的名义要求提供捐赠，基本没人敢拒绝。当然，最稳定最普遍的法子还是向企业征收毒品税。对象是毒品公司、鸦片种植大户，类似蔡鹏飞这种“企业家”。 还有一种则是收取国际捐助。比如大名鼎鼎的本拉登是豪富世家，也是塔塔的忠实伙伴，向塔塔提供的美金以千万计。 另外，塔塔是造反派，也会干点绑架勒索收取赎金的好事。比如说韩国人、日本人、欧美人，都是上好的两脚羊。塔塔喜欢绑架脚盆鸡和高丽棒子，一个脚盆鸡一个棒子至少能赚20万美金。 蔡鹏飞在阿富汗南部没有陈三立的万丈光芒，但他是中国人，又是塔塔的vip，因而会受到塔塔的特殊关照。 果然，大胡子瞅了瞅那张“护身符”，脸上有了笑容。 大胡子对伟弟呱啦呱啦。蔡鹏飞说：“伟弟你开车跟着他，他要给我们引路。” 大胡子驱赶着其它车辆，直接把路虎车引到路边一片开阔地。 大胡子用英文说，前面正在打仗，英勇的塔塔战士正在痛扁美国大兵及其傀儡，你们的车不能过去，小心挨炮弹。 大胡子用手指了指公路旁边一条黄土小径，说，这条路通往一个村子，你们的车可以开到村里去躲躲，这条公路说不定美国人的飞机会轰炸。等到枪炮声消失了你们再上路。 塔塔士兵也是一番好意，蔡鹏飞没辙，只好让伟弟顺着塔塔战士的意思开车往那边村子里走。 路虎车摇摇晃晃前进。 崔宇峰在后面看得真切，心里着急，这怕是要跟丢了……崔宇峰猛打方向盘，油门一踩就想跟上。 谁知道车流才露出缝隙，两台本地小轿车立刻“轰轰”地插队插了过去，把前进的路堵得死死的。崔宇峰急得头皮冒汗，这是要卡死在公路上啦。 正闹成一锅粥的时候，天空传来一阵“呜呜——”的嘶吼。崔宇峰一看，那一架“疣猪”不晓得什么时候又飞过来。 “疣猪”低空掠过车流，几乎擦着地面飞行，仿佛在观察着路面的状况，其巨大的轰鸣声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崔宇峰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疣猪”，密切留意着它的飞行轨迹。他深知，在这条拥挤的公路上，面对如此场景，“疣猪”的飞行员定会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用加特林机炮紧贴公路扫射，体验那份无与伦比的畅快…… 然而，就在前方约200米处，一串串子弹“突突突”地朝着“疣猪”袭去，那是美式m2重机枪的猛烈火力。只见塔塔战士挺立在两辆皮卡车上，毫不畏惧地迎空开火，他们竟敢向空中的“疣猪”发起攻击。 坏了坏了！崔宇峰知道“疣猪”要来报复，这地方立马会变成死亡公路。 崔宇峰摸了摸身上的92式手枪，定定神。把指南者的火熄掉，打开车门撒开脚丫子就跑…… 方向，正是路虎车开走的那条路。 阿富汗老司机们经历战火的经验不会比退役武警战士崔宇峰差多少。就在崔宇峰狂奔的时候，司机们都看出问题来了。不约而同都四散开来，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往公路两边跑。 现场一片呱啦呱啦。各种袍子们在亡命地奔逃…… 崔宇峰没有判断错误。那架“疣猪”在低空转了个大弯，调整了一下飞行姿势，“呜——”地一声又低空俯冲过来。 “轰轰轰”霹雳般的巨响声中，一条粗大的火鞭从“疣猪”的下腹射了出来，公路上立刻人仰马翻，爆豆似的枪声响个不停。 20多个塔塔战士操着ak，还有公路边两挺m2重机枪齐齐冲着天空开火。 “轰——”公路上的大卡车、小轿车各种车连续爆炸，火球四处乱蹦。被炸碎的汽车零件和车上的物资仙女散花一般。 不晓得多少跑得慢的人遭了殃哟…… 崔宇峰打过仗，可没打过这种仗，一时间只觉得胸闷耳鸣，身后一股热乎乎的气浪推着他向前飞。崔宇峰“啪嗒”一下跌倒在地。瞬间又跳了起来，大步狂奔。百忙中一回头，公路上烈火熊熊，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他妈的，美国人怎么这么坏？无差别攻击啊这是，典型的杀戮狂！崔宇峰恨得牙痒痒的。难怪美国人在阿富汗不得民心，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嘛！ 崔宇峰能跑，体能超好，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最开始还有一些逃命的人群跟着他一起跑，跑到后面只剩下他一个人，回头看看，身后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影子还在踉跄着。 崔宇峰喘着粗气，一个小村子出现在眼前…… 第22章 小村逃亡 “反了反了！”陈三立在骂人，“10个货柜，价值百万美金啊。你们怎么办事的？” 一个中国职员站在陈三立面前，说：“三哥，我们也不知道啊。这次的出口商品和以前一样的，都是固定供应商，绝大部分还是免检出口商品。我们也不知道海关为什么会查扣。” “国内公司去交涉了吗？” “有，宁总他们亲自带人去海关了，没用。” 陈三立吸着烟，脸色阴沉。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说：“三哥，会不会是打点不到位？或者是得罪了谁？” 陈三立不悦：“我做的正当生意，要怎么打点？每年的年节例行联谊次次都有做到位，会得罪谁？” “通知国内公司法务部派人去交涉、申诉。”陈三立想了想说，“如果这还行不通，那就让宁总去找主管商贸的邓副市长，邓副市长是我们家乡企业家的主心骨，他会替我做主。我就不信海关敢乱来。” 中年大叔说：“三哥，这么点儿小事哪里需要惊动邓副市长？呵呵。没准儿是海关特殊时期例行验查呢。官方信息和我们不对称，人家公务繁忙没空和我们解释那么多。” 陈三立脸色略有些缓和，说：“先这样办吧。不行再说。” …… 陈三立不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给人盯得死死的。 滕书铭的房间里，成名和陈莉把录下的画面播放给滕书铭看。 滕书铭对着电脑微笑。 滕书铭对成名说：“去，查一下那个邓副市长的资料，通知家里先打好招呼。没有我的命令海关不许放行。” 成名说好。 滕书铭和蔼地望着陈莉：“陈助理，听说你很能打对吧？” 陈莉抿嘴一笑：“一般般的吧。对付几个蟊贼没问题。” 成名说：“滕总，我练过咏春，我也可以的。” 滕书铭不理成名，继续道：“陈助理，这阵子你要留心一下公司的安保问题。我担心陈三立他们狗急跳墙会乱来。我们龙腾公司老老少少拖家带口的，目标太大。” 陈莉说：“滕总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着在我们这儿占便宜。”陈莉拍了拍腰间，“有枪呢。” “我们有枪，他们也有，最好不要用到枪。”滕书铭微微扬起下巴，“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我们都要赢得漂亮、潇洒。这样才符合我的性格。” …… 崔宇峰气喘吁吁跑进村子。这一路恐怕跑了至少5公里。 村口有几间石头堆砌的房子，里面好像有人住。崔宇峰跑得口干舌燥，浑身大汗，一瓶瓶装水也落在车上没带出来，便想着去讨口水喝，缓缓气再去找蔡鹏飞的踪迹。 蔡鹏飞说不定也是在这个村子里落脚。 接近那石头房子，远远却看到房子后面是一个空旷的小广场，里面停着一台黑色的路虎，还有几台破旧的皮卡。崔宇峰一喜，没跟丢。 石头房门口一个白胡子老头瞅着崔宇峰，崔宇峰咧嘴冲着老头笑笑，走过去喊了一句：“诺瓦！”这不晓得是乌尔都语还是普什图语，反正是白如雪教的。意思是，你好。 白胡子老头看崔宇峰一身阿富汗本地人打扮，神情和善，嘴里叽里咕噜的一串话，崔宇峰也听不懂。 崔宇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给口水喝。 老头儿明白他的意思，冲着房子里喊了两句，一个白发婆婆走了出来，给崔宇峰端出一碗水。崔宇峰单手抚胸鞠了鞠身子，接过那碗水一饮而尽。 两个老人看着崔宇峰只是笑。老头儿用手指了指崔宇峰身后，崔宇峰抹了抹嘴，扭头一看，几个逃亡的难民司机正踉踉跄跄地稀稀拉拉走了过来。 估计老头儿是意思，你们都逃出一条命啦，不容易呀。 崔宇峰冲着两个老人笑笑，把碗还给了老太太。崔宇峰正想着要不要用英文聊几句，问问这村里的情况，突然，崔宇峰耳朵一竖，不对，村尾那边好像传来一阵枪声。 “噗噗噗！”这是美式小口径自动步枪的声音，应该是m4。 两个老人明显也是听到了。三个人都呆呆地竖起耳朵。 “轰——”一声爆炸声传来，马上，枪声密集起来，“噗噗”声和“啪啪”声响起，是ak和m4在交火！ 我去！这村里也在打仗！？崔宇峰吓一跳。 两个老人好像见惯了这种场景，立刻大叫起来，手舞足蹈，一边喊给崔宇峰听，一边向跑来村里的人喊话。 正要进村的难民也停住了脚步，惊恐地望着村口。 “轰”！又是一声手雷的巨响，爆豆似的枪声越来越近。突然，从村里冲出一大群人来。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齐齐哭喊着往村口跑…… 崔宇峰立刻趴下身子。白胡子老头跑过来，拉崔宇峰，把他往石头房子里拉，示意他躲进去。 崔宇峰摇摇头拒绝了老头的好意，他想看看蔡鹏飞跑出来没有呢。 崔宇峰得到滕书铭和陈致中的明确指示，对蔡鹏飞集团尽可能实施抓捕，让他们回国受审。要消灭蔡鹏飞一个人难度不大，但是蔡鹏飞身后有一张庞大的贩毒网络，还牵涉到国际贩毒集团和地下钱庄，里头有着巨大的利益链，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要他的小命。 崔宇峰心想，现在，是个机会！可以趁乱来个火中取栗…… 蔡鹏飞和伟弟、冬瓜躲在一个石头房子里。三个人手里都拿着akm。 也活该是蔡鹏飞倒霉。这个村子是塔塔的一个据点，美军和政府军士兵早就瞄准了这个村子要进行清剿。赫尔曼德省和坎大哈交界地带，美国人和政府军正实施一场针对塔塔残余势力的大型军事行动。公路上车队被轰炸只是整个行动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一群端着ak的塔塔正和对面的联军对射。村子里鸡飞狗跳，塔塔战士们顽强地抵抗联军的进攻，掩护村里老百姓跑路。 “啪啪啪”的枪声中，冬瓜伸出头往门外一探，只见一个塔塔士兵正中弹扑倒在地，手里的步枪扔得老远。 冬瓜吓得头一缩。 “怎么办飞哥？”伟弟问蔡鹏飞。 蔡鹏飞正要说话，“轰”的一声巨响，停在院子里的路虎车被一颗枪榴弹射中，冒出一团火光。 冬瓜跺脚骂娘：“操他妈逼，老子们的车啊！” 蔡鹏飞说：“跑！跟着村民往外撤！” “这地方不能留下来，美国大兵杀红眼了会屠村，也不管我们是什么人。”蔡鹏飞简单解释了两句，手一挥，“走！” 三个人端着枪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啪啪啪！”一阵枪响，地上被打出一串尘土。蔡鹏飞和冬瓜几人马上卧倒。旁边奔跑的村民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即中弹倒下几个。一个穿着袍子的小姑娘“啊”的一声惨叫扑倒在地，胸口冒出两朵血花，眼见是活不成了。小姑娘张着嘴，眼角流着泪水，直愣愣地望着趴在地上的三个中国人。 蔡鹏飞眼一红，扭头看了看远处不断跃进的绰绰人影，喝了一声：“干他妈的！” 第23章 小村逃亡(二) 蔡鹏飞和伟弟手里的akm突突地响了，冬瓜手一扬，一枚手雷抛了过去。 蔡鹏飞这边三把自动步枪齐齐射击，霎时间组织起了一个临时火力支撑点，拦截住了部分美军对塔塔和村民的追杀。 硝烟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美国大兵在弹雨中弹倒地，惨叫不止。冬瓜和伟弟都是老手，知道美军标配防弹衣，冲锋枪盲射尽贴着地面打大腿、脚脖子。美国大兵中枪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哇啦哇啦的怪叫足够让打顺风仗的美军短暂停滞，就地调整火力。 被追杀的塔塔战士经验老道，一见3个中国人迟滞了追兵，控制了局面，纷纷停止败逃，趴下在地下或依托地形开始组织有序还击。 步兵突击最难把控的是战术节奏。孙子兵法所谓的“退如山移，进如风雨”说的就是打仗的窍门。进攻讲究一个顺捷快速，疾如风雨，撤退则像移山一般沉稳，井然有序，不能慌乱，否则成了“退如雪崩”，那便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蔡鹏飞三人意外出手，倒像是埋伏了一个小型战斗组横空杀出，瞬间帮助塔塔站住了脚跟。 一个穿着军靴带着头巾的塔塔头目冒着弹雨匍匐着爬了过来，冲着蔡鹏飞用英文喊道：“中国人？” 蔡鹏飞说：“是。” “谢谢你我的中国兄弟。真主保佑你。”塔塔头目喊道，“我们还得撤退，美国人有一个加强排，后方还有步战车，他们的坦克很快会来支援，我们没有办法对付。” 塔塔头目看村民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在奔逃，大部分已经跑去村外了，便冲着蔡鹏飞喊： “中国兄弟，我们交替掩护后撤，不能和美国人硬拼。” 蔡鹏飞不过是盛怒之下出手，他根本就不想和美国大兵硬杠，听了这话忙说好。 蔡鹏飞喊：“怎么跑？他们有车可以追上来。” 塔塔头目喊着：“我们后撤会埋下反坦克地雷，他们的战车不敢追。” …… 崔宇峰拔出手枪匍匐在村口一个土坎边，身边是步履凌乱的村民匆匆跑过。 崔宇峰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硝烟弥漫中，蔡鹏飞带着冬瓜伟弟趴在地上放枪他看到了。崔宇峰知道美国大兵攻势略挫，但是他们会很快调整火力，不出意外，蔡鹏飞待的地方几分钟后会砸下几枚枪榴弹或者迫击炮弹。——这货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成了抗美英雄？滕书铭还等着抓他回国受审呢。 美国人火力太猛了，村子里弹雨横飞，冲进去就是个死呀。 崔宇峰正想着怎么办，旁边传来一阵吵闹。 崔宇峰一看，给他送水喝的白胡子老大爷端着一把ak要冲出去拼命，老太太拉住老大爷的胳膊叽里咕噜地哭喊着什么…… 崔宇峰急了，连忙冲着老大爷喊：“趴下趴下！”也不管老大爷听不听得懂中文，手只是拼命地挥着。 突突突一串子弹射过来，打在地面“噗噗”作响。崔宇峰立刻埋头低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崔宇峰看见那对老夫妻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白胡子老大爷头部一个窟窿，汩汩地冒着红红白白的液体。而身边那位老太太则胸部中弹双目紧闭…… 崔宇峰瞬间头皮发炸，闷哼一声，咬牙一个前翻滚，顺手操起掉在旁边的ak步枪…… 蔡鹏飞正端着枪边打边往后缩，和冬瓜几个且战且退，耳边恍然听到有人用中文喊“趴下”，蔡鹏飞一愣，转头往村口望过去。村子里硝烟弥漫，视野不是很好，只见一个戴着头巾普什图装束的身影从地上一跃而起，消失了。 蔡鹏飞一边后退一边喊：“哎，你们听到有人说中文吗？喊趴下。” 冬瓜说：“没注意啊飞哥，这里就我们三个啊。” 伟弟也说：“飞哥，我也没听到。” 蔡鹏飞狐疑地瞅了瞅身后，难道是幻觉？ …… 崔宇峰没有顺着人群往村外跑，而是从侧翼绕行，猫着身子快速移动。 崔宇峰被美国大兵的滥杀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一种说不清楚的冲动让他热血奔涌，只想干掉几个美国大兵。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想从侧翼或者后翼吸引一下美军的火力，减轻那帮该死的毒贩的压力。至于他们能不能摆脱美军全身而退，那只有天知道了…… 美国大兵很快调整了进攻节奏。 “嘘——”一声迫击炮尖锐的呼啸从天空掠过。 “轰轰”几声巨响，蔡鹏飞和冬瓜几人藏身地地方瞬间化为一片火海。两个掩护撤退的塔塔战士来不及躲避，被炮弹送上了天。 蔡鹏飞和冬瓜、伟弟吓得脸色惨白。好险！所幸刚才听了塔塔头目的话交替后退，慢一步就跟着塔塔见真主了。 “后退，后退！”塔塔头目大喊，“继续射击！” 炮弹炸响过后，美军的机枪响了，是大名鼎鼎的m249通用机枪，一阵弹雨覆盖过来，噼里啪啦，把几个塔塔和中国人死死地压制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美国大兵战术娴熟，一蹦一跳开始在机枪的掩护下跃进…… 蔡鹏飞甚至可以听到军靴踩在碎石上的“嘎吱”声和美国大兵嘴里的喝骂声。 崔宇峰低伏着身子，隐藏在村外一片稀疏的树林子里。村子里火光冲天，村外却宁静得很。五个美军士兵手操着两台60毫米轻型迫击炮在不停地放着，旁边还有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手里拿着望远镜瞄着村里……崔宇峰看到了，这是这小股美军的支援火力，指挥中心，还好，没坦克。 迫击炮阵地旁边停着三台悍马和两辆布莱德利步战车。 两台步战车突突地冒着烟，一前一后，缓缓开进村子……美军要开始做最后的收割了。布莱德利战车对苏式古董rpg基本免疫。这步战车迟迟没有冲进去唯一忌惮的恐怕就是塔塔埋的反坦克地雷。 现在美军步兵协同打进来村子，这两台战车再开进，蔡鹏飞一行人恐怕只能见真主了。 崔宇峰暗想，塔塔打仗真死板，不是说他们很懂游击战术么？都不晓得包抄，一味和美军硬杠，rpg和ak哪里干得过武装到牙齿的美军？ 崔宇峰砸舌，这个行情可帮不上忙。别说迫击炮阵地有6个穿防弹衣的美国大兵，那战车掉过头来追杀自己的话就是个死，跑都没地方跑，两条腿在平原上跑得过履带车？ 别了，毒王蔡鹏飞先生，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作孽太多没好下场。 第24章 小村逃亡(三) 蔡鹏飞暗暗叫苦，后悔自己头脑一热要和美国大兵开干。现在面对的战场和国内那种小打小闹区别大了去了。 冬瓜喊道：“飞哥，要完犊子了！”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履带声，一台步战车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步战车停住，美国大兵也没有再跃进，反而枪声稀疏了下来。美国人打仗一向是火力为王，有条不紊一板一眼的，能用火力收拾对手绝不冒险。这会儿大兵们静等着步战车25毫米自动机炮给这伙抵抗力量最后一个雷霆扫穴…… 大兵们个个放松下来，伸长了脖子准备看戏，有的还掏出来手机准备拍视频，嘴里叽里咕噜的。 正是美军这种呆板的战术给蔡鹏飞看出一线生机。蔡鹏飞大喊一声：“跑哇——” 蔡鹏飞翻身就往塔塔战士身后跑。冬瓜和伟弟不遑多让，麻溜地连滚带爬…… 塔塔头目吓得脸色苍白，对着身后的猛喊着。至于喊什么，蔡鹏飞完全听不到，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村郊。 崔宇峰摇摇头，缩了缩身子。 就在崔宇峰打算偷偷溜之大吉的时候，突然村子外围边出现一台破旧的皮卡。皮卡车呜呜地发疯一般地在黄土路上狂奔，目的正是美军的后路，迫击炮阵地方向。 皮卡车上几个塔塔挎着ak，还有一挺pk机枪…… 嗯？原来塔塔还是精通战术的，他们要包抄了。看来还有点看头，崔宇峰又爬回去观望。 皮卡车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冲到了美军的小型指挥中心百米处。 美国大兵反应神速，也不开炮了。指挥官模样的人发一声喊，几个美军立马趴下，转身拿出身上的m4步枪，对着皮卡车猛烈开火。噼里啪啦两边开始对射。 皮卡车玩命地往前冲，司机不晓得有没有被打死，反正那皮卡直接朝着几个美军冲过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美国大兵趴在地上，射击条件稳定，准头要比在车上射击好。枪响处，从皮卡车上瞬间掉下来一个塔塔。皮卡车停住了，司机耷拉着头从驾驶座上滚了下来，司机显然是拼尽全力到了最后一息。塔塔很勇敢呀…… 崔宇峰马上想到刚才被打死的白胡子老大爷夫妇，心里熄灭的怒火又腾腾燃烧起来。 崔宇峰略一判断距离，200米左右，是ak的有效射距。 崔宇峰稳稳地把手里的ak端起，估了估风速，先“啪”的射出一发子弹，子弹偏左。崔宇峰略作调整，“啪啪”一个射点过去，一个美国大兵当即大喊一声，一个翻身，打中了！ 崔宇峰暗喜，这老ak步枪还行。 “啪啪”！两枪一个射点。崔宇峰屏住呼吸，连续射击，一边射击一边向前移动。 趴在地上和美国大兵对射还剩下两个塔塔，两个塔塔明显感觉情况有变。扭头一看，一个穿着袍子，留着小胡子的扎哈拉人模样的端着枪老练地边冲边打。跃起、移动、伏地速跑，一把自动步枪紧贴在腮边像生了根一般。扎哈拉人枪响之处，美国大兵必定发出一声怪叫，简直就是弹无虚发！ 两个塔塔精神大振，掏出两枚手雷抛了过去，尽管距离有些远扔不到美国大兵身边，但至少可以帮助那位扎哈拉兄弟减轻突袭的压力。 “轰轰”两枚手雷爆炸，伏在地上的美国大兵忍不住滚动两下，又给崔宇峰瞧出来破绽。“啪啪”又是一个射点，指挥官模样的军官大叫一声，在地上翻滚着。 两个塔塔一看美军的指挥阵地基本失去了反抗力，猛地跳了起来，端着枪就冲了过去。 崔宇峰终于成功地和两个塔塔汇合了。 两个塔塔惊喜地冲着崔宇峰呱啦着。崔宇峰也听不懂，也懒得和他们打招呼。美军都穿防弹衣，还没死透呢，眼下还不是慰问扎哈拉兄弟的时候。 崔宇峰快速地冲着地上的美军补枪，“啪啪啪”把弹匣剩下的子弹打个精光。两个塔塔会意，也忙着补枪。 崔宇峰把ak一扔，紧跑几步，他要去操炮。 崔宇峰精通枪械。这种60毫米轻型迫击炮可以近距离抵射，打70-100米没问题。得把冲进去的两台步战车轰一通再说，至于能不能救下毒王蔡鹏飞，还有这炮会不会轰到蔡鹏飞头上，只能看他的狗屎运了。 村里的断垣残壁隐隐传来布莱德利战车“通通”的机炮声和发动机的咆哮。崔宇峰扶住一门60炮，估了估距离…… 两个塔塔一看崔宇峰的架势就知道他想干嘛了，崔宇峰才把炮身扶好，一个大胡子塔塔贴心地抱着一枚迫击炮弹跑了过来，用目光征询扎哈拉兄弟的意见。 崔宇峰点点头，示意，放！ 塔塔双手一松，“砰——嘘”迫击炮弹出膛，发出一声尖啸。 远处的村子里“轰”的冒出一股浓烟。 崔宇峰用英文大喊：“再来再来！快！” 两个塔塔也不晓得懂不懂英文，但是眼下根本就不用人招呼的都知道自己应该干嘛，两个塔塔把手里的枪一甩，两人开始玩接力，一枚一枚炮弹有条不紊地塞进迫击炮筒…… 蔡鹏飞和冬瓜、伟弟，跟着一伙塔塔正撒着脚丫子狂奔，听到村里炮响，都站住了。回过头愣愣地瞅着村子里冒出一阵阵黑烟。他们听到了美国大兵的鬼哭狼嚎。 塔塔头目气喘吁吁目跑过来，用英文问蔡鹏飞：“中国兄弟，你们的人？” 蔡鹏飞茫然地摇摇头。 “哗啦！”一大片黄土墙壁轰然倒塌。两台布雷德利战车在废墟中清晰地显出轮廓，战车旁边是稀稀疏疏的美国大兵的身影。 崔宇峰和两个塔塔大骇。轻型迫击炮打步兵还行，打移动战车毫无胜算。 好在崔宇峰对撤退的路线安排早已成竹在胸。崔宇峰把炮一扔，用英文大喊道：“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一台悍马车旁边。 崔宇峰“哐当”一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麻溜地启动悍马。 两个塔塔尖叫着要跟着崔宇峰跑，崔宇峰哪里顾得了他们。崔宇峰手一指剩下的悍马车，示意他们还有别的车可以开，得分开跑才安全。 战车的机炮“通通”的响了，炸点距离悍马车不到五米。 崔宇峰驾车狂奔！眼下保命要紧，什么赫尔曼德、什么蔡鹏飞先别管了，挨一下战车的大口径机炮人会给撕成碎片…… 跟踪任务失败，先回坎大哈再做道理。崔宇峰打定主意。 悍马车跳过一条土坎，崔宇峰震得头碰到车顶棚嗡嗡作响头晕眼花。百忙中看了看后视镜，两个塔塔驾驶着一台悍马正在做蛇形运动，一台布莱德利战车紧跟在后面猛追…… 远处，尘土飞扬，履带车轰鸣声中，隐隐露出一台美式m1坦克的炮管。坦克也来了！好险！ 崔宇峰惊魂未定，身后传来一声英文，气若游丝般的：“唔，兄弟，扎哈拉人？” 第25章 救人如火 崔宇峰吓一跳，忍不住把手枪拔了出来。瞅了瞅后视镜，拿枪的手又缓缓放下。 悍马车的后座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塔塔：胡子拉碴、脸色苍白。头上的头巾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头蓬乱的头发耷在额前，双手绑着一副塑料卡扣。这塔塔是被美军抓获的俘虏？ 为了再次确认，崔宇峰又回头看了看。没错，这位塔塔胸前血糊糊的一片凝血，把一件半旧的袍子染得殷红。这是个受伤被俘的塔塔。 崔宇峰头大，这该怎么办？车里怎么会有这么个家伙，总不能把他扔掉吧？ 崔宇峰边开车边用英文喊着：“你怎么样兄弟？要紧吗？” 话才出口，“通通通”一串巨响，悍马车旁边落下一串机炮炸点，炸得碎石飞溅，悍马车的防弹玻璃被砸得噼啪作响。 崔宇峰惊骇之下顾不得和俘虏说话，猛踩着油门，也学着塔塔做蛇形运动…… “通通通”，布莱德利战车一路追杀着悍马。“轰”的一声，悍马车后尾挨了一炮，一股热浪涌起。崔宇峰只觉得浑身一震，悍马车猛地跳起，鼻息间传来焦糊的味道。 崔宇峰扭头一看，车尾被掀开一个大窟窿，外面的热浪灌入车内，车里顿时烟雾滚滚。受伤的塔塔俘虏咳咳了几声之后又没有了声息。 那倒霉蛋会不会被呛死了？崔宇峰来不及多想，只盼着怎么脱困。 布莱德利战车时速应该不会超过70公里吧？崔宇峰狂踩油门，这悍马在平地轻松能跑150，得尽快甩开这个煞星。 还好，悍马车狂飙了10来分钟后，从后视镜看到那战车渐渐被甩远了，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喂！还活着吗？”崔宇峰惊魂未定。 “喂喂！醒醒啊！” 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然后是咳嗽声：“兄弟，送我去医院……我要死了。” 这开的可是美军的军车，去城市医院如果碰到政府军和美军的检查，那就是送货上门。这肯定不行。 崔宇峰喊道：“去坎大哈？” 后面没有了回应。崔宇峰回头一看，我去，塔塔居然又晕过去了。车尾浓烟渐渐消失，巨大的豁口处阳光射了进来，照着塔塔苍白的脸上…… 哎，碰上个烫手山芋。 不管咋样，见死不救总是不好的。中国人根植于骨髓的善良还是让崔宇峰用最快的时间做出选择。得救救这个塔塔，不管他有几分活下去的希望，死在医院里自己也问心无愧。可是，医院在哪儿呢？ 崔宇峰想起自己在阿富汗一路的经历，清真寺的阿訇和驻寺修行的虔诚信徒都好像懂得点医术，也为穷人提供一些医疗服务。要不要去试试？至少，把这塔塔交给本地人或者他们自己人，也算仁至义尽了。 打定主意，崔宇峰驾车往之前的“死亡公路”方向跑，公路那里有才手机信号，能看导航…… 蔡鹏飞和塔塔头目热情拥抱。 他们已经逃脱了美军的追剿，在一处荒郊林子里休息。塔塔头目身边慢慢收拢了十几个残兵败将。 塔塔头目说：“中国兄弟，你们还要去拉什卡尔加吗？” 蔡鹏飞说：“是的。” 塔塔头目说：“那边正在打仗，会有危险。” 蔡鹏飞说：“你们不也是要回拉什卡尔加？” “我们去乡下，不会进城。” 蔡鹏飞想了想说：“你可以送我们去拉什卡尔加吗？” 塔塔头目犹豫了一下，说：“可以。只要中国兄弟一定要去，我会安排。我可以给你们搞几头驴子，然后派向导。” “曼森兄弟，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人，在阿富汗南方只要遇见什么困难，你找到任何一个我们的战士，他会倾尽所有来帮助你。”塔塔头目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有任何难处你都可以找我。” “我叫巴拉达尔，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兄弟。” 塔塔头目和蔡鹏飞再次拥抱，又和冬瓜、伟弟抱了一抱。 冬瓜说：“飞哥，他在说什么？” 伟弟说：“这还要问，肯定是想和飞哥拜把子。咱们以后碰上什么事儿塔塔会帮我们的。” 蔡鹏飞笑笑，也没和他俩解释。 一个塔塔战士走了过来，告诉大伙儿馕烤好了，请中国的兄弟们一起过去用餐。 …… 崔宇峰有些焦虑。清真寺的阿訇冲着他呱啦呱啦，崔宇峰一句也听不懂。 悍马车停在一座清真寺的院子里，车尾还冒着细细的一缕青烟。几个袍子围着崔宇峰，神情不是很友好，嘴里说的话崔宇峰也听不懂。 崔宇峰瞅了瞅那毛拉，有点像扎哈拉人。崔宇峰试着用英文问：“扎哈拉人？” 那阿訇也气呼呼地回了崔宇峰一句：“你不也是？” 完了，假扎哈拉人碰上真扎哈拉人了。崔宇峰只好用英文说：“我是中国人，。” 哈！你居然是中国人？阿訇的半吊子中文脱口而出。崔宇峰一松，好了，阿訇拉会中文英文，天见可怜…… 阿訇解释道，他会一点中文，因为扎哈拉人现在开始学中文，他懂一点点。 崔宇峰指了指车里昏迷不醒的塔塔，说：“救救他。” 阿訇摇头：“不，我们不会救他的。” 崔宇峰奇道：“你们是同胞吗？难道见死不救？” “我们是扎哈拉人啊中国兄弟！”阿訇愤怒地叫喊起来。阿訇用英文夹着磕绊的中文和崔宇峰解释。 原来，阿富汗内部正在闹派系斗争，信仰逊尼派教义的塔塔和信仰什叶派的教徒两边正在干仗，这些日子火拼，已经死了百把号人了。两个不同教派的信徒百年来一直水火不容，直到美国人、英国人打过来才临时和解，结成松散联盟。 塔塔大头目奥马尔在世之时，还能和谐相处。奥马尔被美国人干掉之后，镇场子的没有了，两派之间的摩擦时有发生……直到昨天晚上他们还在干仗。 崔宇峰听了阿訇的解释，暗暗叫苦，自己是个老外，不明就里把塔塔伤员送到了什叶派的清真寺，这塔塔估计是没救了。 尽管如此，中国人崔宇峰见义勇为几个什叶派的袍子们还是很钦佩。阿訇说，辛苦了中国兄弟，你是好样的。但是我们不会救他，我们也不会把他送给美国人，让他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不是我们打伤的。 崔宇峰没辙。刚才一路狂奔20公里才在一个村子里找这个清真寺。再开车冒险去城里医院他可不敢。 悍马车里传来一声呻吟，倒霉的塔塔伤员好像又醒了。 崔宇峰这才想起去查看塔塔的伤势。 崔宇峰解开那塔塔的袍子，看到胸前一个血窟窿，可能是肺部中枪受伤。肺叶受伤会产生大量气泡，处理不及时会呼吸衰竭而死。这塔塔扛了那么久，应该是没伤着要害，血也自己止住了，但是时间不能拖太长，要不真是救不了…… 醒过来的塔塔早知道了崔宇峰在和阿訇交涉的内容。塔塔躺在后座上，神情镇定，轻声道：“谢谢你我的中国兄弟，这是真主的意愿，让我静静地死去好了。” “我叫扎赫姆，你叫什么？” “我叫马哈吉吉。”崔宇峰说，“扎赫姆，不管怎样都得试试，我把你救出来，就不会让你这样死去。” 第26章 救人如火(二) “什么？你叫扎赫姆？”几个什叶派袍子愤怒地冲了过来。 袍子们围着扎赫姆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 崔宇峰大惊，连忙拦住蠢蠢欲动的袍子。 阿訇走了过来，说：“扎赫姆，你是个魔鬼！”阿訇向崔宇峰解释，这个扎赫姆是个大名鼎鼎的塔塔大头目，坚定的逊尼派骨干分子，伤害了他们不少什叶派兄弟，两天前还和他们火拼过的。 崔宇峰说：“别这样亲爱的阿訇，我们都是穆斯林，都是顺从真主的子民。不能因为外人的挑拨伤害了自己的穆斯林兄弟。” 崔宇峰心里着急，这个扎赫姆应该是塔塔的一个重要头目。那台皮卡车不要命地冲过去和美国人死拼，说不定就是去抢他的…… 可眼下该怎样和这些袍子们讲讲“统一战线”的重要性呢？塔塔们造反只学了中国人一点皮毛。他们这些土鳖只晓得打打杀杀，不懂政治策略。教员说过，什么叫政治？政治，就是把拥护自己的人弄得多多的，把反对自己的人弄得少少的。大道理用这个大白话来解释，多么通俗易懂，可惜，自己一个外人，英文半吊子，演讲水平也不行，做不了袍子们的思想工作。 扎赫姆显然不是个怕死的，这会儿有点像回光返照，轻声地招呼崔宇峰：“马哈吉吉兄弟，别说了。他们至少不会出卖穆斯林把我送给美国人。我已经很感谢了。请开车带我走吧。” “把我扔到野外，让我静静地去见真主……” 崔宇峰走过去，双手扶住扎赫姆的肩膀：“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再找一家清真寺。我们走！” 崔宇峰突然发现扎赫姆没回应的自己的话，而是盯着自己的胸前。崔宇峰低头瞅了瞅，看到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泰斯比哈”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出来。 嗯？崔宇峰心里一动，这玩意儿是穆斯林的圣物，只有最尊贵的穆斯林才有资格佩戴，表明自己是离真主最近的人…… 崔宇峰脑子一抽，用这东西试试？ 崔宇峰转身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琥珀项链，把“泰斯比哈”举在手里，冲着阿訇喊道：“尊敬的阿訇，你倘若救了扎赫姆，这个东西我送给你。” 阿訇和身边几个袍子望着“泰斯比哈”发愣。 阿訇上前几步，却不敢伸手，只是眨巴着眼珠子近近地瞅着那串琥珀项链。崔宇峰把“泰斯比哈”向阿訇眼前凑了凑…… 阿米尔的老爹是巨富，又是大毛拉，这乡下寻常的阿訇恐怕没见过这种宝贝吧？崔宇峰暗自揣测。 “嗷——”阿訇看清楚了，那是穆斯林珍贵的圣物！ 阿訇和几个袍子瞬间腰弯了下来，向崔宇峰来了个抚胸礼。阿訇走上前来拿住崔宇峰的双臂，这个是穆斯林之间的“拿手礼”，然后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串经文，双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抹。崔宇峰暗喜，这是一种虔诚的宗教礼仪，这项链拿出来有效果。 阿訇没有接崔宇峰的“泰斯比哈”，而是问：“马哈吉吉兄弟也是中国穆斯林？” 崔宇峰只得点头装下去。 阿訇神情大变，转身和几个袍子叽里咕噜一阵商量。 阿訇转过头，又问崔宇峰：“马哈吉吉兄弟在哪里清修？” “瓦罕走廊，扎洛克村。” “扎洛克清真寺的大毛拉是谁？” “老阿米尔。” “你和阿米尔大毛拉是什么关系？” 崔宇峰咬咬牙：“我是他女儿阿依夏姆的丈夫。” 崔宇峰隐隐懂了，老阿米尔家是什叶派的大毛拉，估计在江湖上有些名望吧。这话说回来，也无疑表明了自己是什叶派教徒的身份，和这个清真寺的阿訇算是一家人了。 崔宇峰看着几个袍子还在商量，又瞅了瞅扎赫姆，扎赫姆苍白的脸上居然泛出一丝晕红，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求生的机会。 崔宇峰有些着急：“尊敬的阿訇，你们救不救人啊？”他娘的，这样唧唧歪歪下去人都快咽气了！ 阿訇好像突然醒悟过来，连忙道：“见到泰斯比哈如见真主，亲爱的马哈吉吉兄弟。我们马上救人。” 崔宇峰重重地松了口气。 阿訇手一挥，几个袍子立马把气息奄奄的扎赫姆抬了出来，麻溜地往清真寺里走。 扎赫姆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崔宇峰，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阿訇和崔宇峰走在后面。 崔宇峰问：“尊敬的阿訇，扎赫姆还有救吗？你们这里有手术条件吗？” “放心吧马哈吉吉兄弟，阿富汗从来不缺外科医生……”阿訇一边回答一边急匆匆地往里走，“只是条件简陋，水平不会太高，我们的医生都是自学成才，扎赫姆能不能活要看真主的意思了。” …… 巴拉达尔撕下一块馕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曼森兄弟，你确定只有你们三个中国人？没有其他人帮我们？” 蔡鹏飞咽下一口食物，说：“确定，没有其他人。”哎？不对！蔡鹏飞愣了愣，那一声“趴下”又在耳边回响，分明是中文啊。 蔡鹏飞狐疑地问巴拉达尔：“巴拉达尔兄弟，你为什么这么问？这场战斗中还有中国人参加？” “我们的人告诉我，我们的指挥官扎赫姆被一个陌生人救走了，我还得去找他。”巴拉达尔说，“救他的人听不懂普什图语，像扎哈拉人。” “这个人枪法如神，勇猛无敌，干掉了美军的指挥官，用迫击炮炸死了很多美国士兵，就是他救了我们。”巴拉达尔望着蔡鹏飞，“我以为是你的兄弟。” 蔡鹏飞的馕吃不下去了。 蔡鹏飞把巴拉达尔的话翻译给冬瓜和伟弟听。蔡鹏飞说：“我分明就是听到了有人用中文说话的。你们俩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伟弟摇头：“那会儿那么乱，我只想着保命，哪里注意那么多。” 冬瓜眯着眼回味这番话：“说中文，枪法如神，勇猛无敌，像扎哈拉人……” 冬瓜眨巴了两下眼珠子：“飞哥，是有这么一个人，我见过。不过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坎大哈呀。” 蔡鹏飞紧问一句：“你在哪里碰到这么一个人？” “瓦罕走廊，扎洛克村。是个中国人，阿米尔的妹夫，我见识过他的身手。狠人。” 蔡鹏飞把手里的馕一放：“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 “叫马哈吉吉，没他的照片。”冬瓜说，“飞哥，你问这个干嘛？” 蔡鹏飞说：“老子问你照片，照片！” 冬瓜连忙道：“我没马哈吉吉的照片，不过阿米尔有。” “让阿米尔发一份过来。” “扎洛克村没有网络，用的都是卫星电话，阿米尔恐怕没法发照片。” “那也得让他想法子发过来！去喷赤堡发！”蔡鹏飞断然道。 伟弟说：“飞哥，你这么紧张干嘛？” 蔡鹏飞歪着头，细细琢磨了会儿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扎洛克村，那是瓦罕走廊的必经之路。还是个中国人……” “冬瓜，你把你碰到的那个马哈吉吉的事情好好和我讲讲。” 第27章 成为英雄 崔宇峰和老莫通电话，讲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去拉什卡尔加有困难，目标跟丢了。现在请示领导，是继续去拉什卡尔加碰碰运气还是回坎大哈。 老莫替崔宇峰做主了，说，还是回来吧，别去那战乱之地冒险。来阿富汗原本计划就不是速战速决，蔡鹏飞的老窝还在坎大哈，他迟早会回来的。 老莫嘱咐崔宇峰赶紧弄个交通工具回坎大哈，家里白如雪闹翻天了。滕书铭已经接到国内的消息，武汉警方上门取证，约谈了众安集团一众高管，得知蔡鹏飞冒充白家女婿从白家搞走了3个亿。 3个亿啊，老莫说，这还不算假白如雪每个月从白家领取的20万生活费。现在掌握的情况表明，蔡鹏飞一伙人现在坎大哈好吃好喝安居乐业，都是白家供养着。 老莫说，滕总也很愤怒。咱们在坎大哈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蔡鹏飞一伙人却买别墅、娶老婆，滕总气炸了肺，他发誓要给白如雪出气…… 崔宇峰说，白如雪情况怎么样？ 快疯了。你回来安慰安慰她。她现在闹着要回国，要带着你回武汉，把她爸爸从精神病院救出来，把她舅舅和小妈轰出去……哎，总之，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白如雪的脾性你是晓得的，爱钱，心眼也小。这个事情对她打击很大。 现在，滕总正在给白如雪做心理疏导，你赶紧回来吧。 …… 和老莫通完电话，崔宇峰心情也不好。他娘的这个蔡鹏飞真该死！玩这种阴谋诡计。崔宇峰再清高，也知道3个亿的重要性，好大一笔钱呀……买下整个梅山林场都不在话下，白如雪家里居然这么阔绰。听老莫话里意思，白家底子厚着呢，根本没有因为这3个亿伤筋动骨，还能每月给出20万零花。 崔宇峰暗叹，还真是小看了邋遢鬼。普通人倘若有白家的家底儿都不知道嚣张成什么样了。现在想想白如雪和自己相处的那段日子，能理解她为什么那么让人讨嫌了。富家女的脾性确实和常人不一样。 崔宇峰坐在清真寺的门口发呆。太阳缓缓开始落山，夕阳的余晖洒在地面斑驳的面砖上，暑气慢慢开始消退。 一个白袍子走路过来，喊马哈吉吉兄弟要用晚餐了。 崔宇峰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吃了饭得回坎大哈，找阿訇要一匹马或者弄一台车才行。 跟着白袍子进了清真寺，阿訇在里面的清真餐厅准备了一桌的面食和羊肉。几个袍子陪着一起用餐。 崔宇峰一进房间，立刻感觉氛围不太一样，袍子们个个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的变化。 阿訇说，扎赫姆的手术很成功，子弹头取出来了，但是伤口有些感染，需要消炎药物。扎赫姆现在正在静室休息，他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这边已经通知塔塔来人接走他。 旁边的袍子热情地示意崔宇峰坐下用餐。 阿訇一边吃饭一边介绍这个村子的情况。这个村叫尼罗克村，是个800多人口的大村子，是什叶派穆斯林群居的地方，村子里有不少迁徙过来的扎哈拉人。村里有自己的武装，有个50来号护村的战士，人数不多势力也很小。 扎哈拉穆斯林对美国人态度复杂，北方一部分什叶派和塔吉克人加入了美国人主导的执政联盟，因而被塔塔仇视。南方的什叶派受伊朗影响，则对美国人不感冒，有小部分人还支持塔塔。 尼罗克村就属于这种情况，和塔塔同为穆斯林却很难一条心，只是对滥杀无辜的美国大兵痛恨多一些罢了…… 崔宇峰明白，阿訇表明自己的立场，无非是为了最开始拒绝救治扎赫姆做一番解释。 崔宇峰耐心地倾听，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便把那串“泰斯比哈”取了下去，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阿訇。 崔宇峰说：“尊敬的阿訇，你救了扎赫姆，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 阿訇神情不太自然，连连摆手道：“马哈吉吉兄弟，我不能接受这个圣物。” “我是个阿訇，但还不是真正顺从真主的子民。我鬼迷心窍，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扎赫姆是个穆斯林，是被异教徒打伤的，我应该救他，穆斯林不能死于异教徒手里。”阿訇说，“是你的慷慨和正义警醒了我，我们应该向尊敬的马哈吉吉兄弟致敬，你才是真主的仆人，你才有资格佩戴泰斯比哈。” 阿訇把自己的话又翻译成扎哈拉语，向身边的袍子们咕噜咕噜。袍子们一脸肃静，齐齐抚胸、抚脸，以示忏悔。 崔宇峰心情大好，看来穆斯林也是讲道理的，这件事这么圆满解决再好不过了。 阿訇说，我们边吃饭边等，晚上会有扎赫姆的人接他回去。 唔，扎赫姆的人还会给我们带来一批礼物。说到这里，阿訇语气有些欣慰，说至少在坎大哈和拉什卡尔加一带，逊尼派和什叶派将不会再有争端了。因为我们什叶派的马哈吉吉兄弟从美国人的枪口下搭救了扎赫姆。现在附近所有的塔塔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们表明了态度，感谢什叶派穆斯林兄弟的善举。 马哈吉吉兄弟，你以后拿出泰斯比哈，表明你马哈吉吉兄弟的身份，你会成为我们穆斯林都英雄。 旁边一个袍子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神情很激动。 阿訇微笑，说，马哈吉吉兄弟，你是在犹克达村救下了扎赫姆。那边的人和我们通过话了，他们把你在犹克达村的壮举讲给我们听。马哈吉吉兄弟，你是英雄！是我们什叶派穆斯林的“萨拉丁”！ 崔宇峰知道“萨拉丁”是什么意思，那是个伟大的穆斯林统帅。 崔宇峰谦虚道，我那是举手之劳，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旁边的袍子们一边吃东西一边各种呱啦。 阿訇向崔宇峰解释，马哈吉吉兄弟，我们什叶派穆斯林一贯给逊尼派欺负，因为我们的游击队势力相对比较弱小，在抗美势力中没有话语权，所以两派经常闹矛盾。马哈吉吉兄弟这一次在克达村孤身一人扭转战局，不仅救下了扎赫姆，还救了许多穆斯林战士。现在你是我们什叶派穆斯林兄弟的骄傲…… 崔宇峰一头汗，自己出手是事出有因，那会儿可没想那么多。 崔宇峰马上想到蔡鹏飞和冬瓜……不行！蔡鹏飞和塔塔在一起撤退的，这个马哈吉吉的大名倘若给冬瓜知道了会出问题的，蔡鹏飞机警得像狐狸一样，会给他看出毛病。 崔宇峰趁着阿訇说话停顿的当口，连忙插一句嘴，说：“尊敬的阿訇，感谢穆斯林兄弟对我的厚爱。但是，我现在打算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办。” 顿了顿，崔宇峰试着说：“我需要一台车，有没有？我可以付钱。那台悍马目标太大，我不能开走。” 阿訇把崔宇峰的话翻译给几个袍子听，袍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哎？看来应该问题不大，崔宇峰也跟着大伙儿笑起来。 “车好说，马哈吉吉兄弟，你别着急离开。”阿訇说，“晚点扎赫姆的人要来接他，他们的人也想见见你。还有，”阿訇认真地道，“我们村里的小伙子也会来看你，认识一下我们英勇的什叶派穆斯林勇士。” 崔宇峰哭笑不得。救下扎赫姆怎么会引出这么多麻烦事？看这个行情，莫菲要在这个清真寺停留一晚上，明天才能回坎大哈？ 崔宇峰张了张嘴，正想把这个疑问讲出来，突然耳朵一竖，外面好像有动静。 一阵马达声隐隐传来…… 第28章 鱼池之殃 袍子们都放下手里的馕，和崔宇峰一样歪着头细细地听着动静。 “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 崔宇峰问阿訇：“是扎赫姆的人？” 阿訇歪着头，示意崔宇峰别打岔，嘴上说着：“这不像是汽车的声音。” 一个袍子猛地从地毯上跳了起来，嘴里大呼小叫。 阿訇大喊道：“是直升飞机！是美国人！” 呼啦一声，袍子们立刻爬了起来，嘴里叽里咕噜的。一个袍子爬了两步，走到房间的一个矮柜边，打开柜子，稀里哗啦扔出几把ak步枪和一袋子的弹匣、手雷…… 阿訇开始大声发布命令，崔宇峰也听不懂他讲什么。 一个袍子抓起一把ak步枪塞在崔宇峰手里。 手里的ak乌沉沉的，熟悉的枪械质感从手心传到身躯，崔宇峰一个激灵，美国人杀过来了！——真该死！自己只注意逃命，恐怕没料到这是战区，美国人天上是有卫星监控的，那台悍马沿着公路跑到这个陌生的村子来，行迹一定会给人追踪……唉！造孽。难不成是自己给尼罗克村带来了灾难？ 崔宇峰暗暗叫苦。 阿訇倒是很镇定。 阿訇说：“马哈吉吉兄弟，美国人进村了，他们一般不敢随意进入清真寺，你们得躲起来，我去对付美国人。” 阿訇匆匆交代两句，便带着一个袍子向清真寺门口走。 崔宇峰一把拉住阿訇，说：“尊敬的阿訇，你让他们带着扎赫姆躲起来吧，我陪你去。” 崔宇峰心想，这肯定是自己带着扎赫姆救治引来的麻烦，可不能让阿訇以身犯险，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下不能做缩头乌龟。 说话间，几个袍子用床单抬着脸色苍白的扎赫姆出来了。阿訇头偏了一偏，一个袍子推开房间一个立柜，“吱呀”一声那立柜露出一个黝黑的暗门。 扎赫姆醒着，灯光下脸色苍白，冲着崔宇峰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却没说话。 崔宇峰也无声地笑笑，冲着扎赫姆微微点头。 袍子们七手八脚进了暗门。崔宇峰抓住留在最后的一个袍子，把手里的ak塞给他，让他也进去，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陪同阿訇和美国人交涉。 那人不敢做主，望着阿訇。 阿訇静静地望着崔宇峰：“好吧，就让我和我们的‘萨拉丁’一起去应付美国人吧。我们走。” 阿訇和崔宇峰向着门外走去。 …… 才到清真寺门口，还没出大厅。崔宇峰一把拉住阿訇，示意不能往前走了。崔宇峰侧耳倾听，“嗡嗡”的直升飞机的轰鸣虽然越来越清晰，但是远处却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难道美国人兵分两路？ 这不对。崔宇峰对美国人的小型军事行动有过研究。美国人的武装直升飞机通常用来做长途奔袭，不会和地面武装同时行军。只有必要时候提供火力掩护才会出现。——那汽车马达声应该是塔塔的人，来接扎赫姆的。 如此一来，在村外很快就会爆发一场遭遇战。 崔宇峰和阿訇两人对视，阿訇经验老道，马上意识到崔宇峰让自己停下脚步的意思。 崔宇峰说：“尊敬的阿訇，不能把战火引向尼罗克村，美国人会屠村，他们滥杀无辜是常态。你和你的人不能露面。” 崔宇峰这话才说完，夜色中，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清真寺旁边涌过来一群袍子，手里纷纷操着各种家伙，ak、rgp、老式栓动步枪…… 袍子们显然都是尼罗克村的战士。村子外面动静太大，他们也知道美国大兵要来了，特意来向他们的精神领袖阿訇请战的。 一双双目光投向阿訇，袍子们嚷嚷了一阵之后，等待着阿訇下命令和美国大兵开干。 崔宇峰一把握住阿訇的双臂，行了一个“拿手礼”，崔宇峰说：“尊敬的阿訇，听我说，你的人不能动，不能出去，否则，将会给尼罗克村带来灭顶之灾。” 白天发生的惨剧犹在眼前，崔宇峰此刻是深深的自责。 崔宇峰不管阿訇答没答应，径直问道：“我开过来的那台悍马呢？” 阿訇指了指后院：“我藏到清真寺后面去了。” 崔宇峰说：“我去开走它！你们别动。” 崔宇峰话音刚落，村口猛地响起一阵爆炸声，接着噼里啪啦的枪声响彻夜空。好了，崔宇峰所料没错，是接拉赫姆的塔塔和美国大兵又交上火了。 …… 村外。 两架黑鹰武装直升飞机在天空盘旋。 黑鹰直升飞机上的加特林机枪喷出两条火鞭抽打着地面。地面上，两台皮卡，一台敞篷悍马停在路上，三台车上的机枪正朝着两架直升飞机猛烈开火。 “呼——”两枚rpg喷着长长的火焰飞向空中的黑鹰…… rpg这种古董打地面装甲略嫌过时，但是对付低空飞行器还是很管用。美国人先进的直升飞机能配备各种红外线反导预警和干扰系统，唯独对这种老式的飞行榴弹没点脾气。这玩意儿靠目视瞄准射击，根本不制导…… 使用rpg这玩意儿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这个东西造价便宜，量大管饱；弊端就是打不远，最先进的rpg理论上可以打900米，但是往往200-300米上就没了准头。所以塔塔对付美国人的直升飞机一般采取“地鼠战术”：步兵扛着rpg埋伏起来，不让飞行员看到。等直升飞机低空飞行时突然暴起，扛起就打，往往有奇效。 美国大兵也是百战成精，一旦发现对方有rpg，直升飞机便停留在900米以上，让地面够不着，再用火箭弹慢慢一个一个收拾地面火力……美国人在阿富汗鏖战多年，各种套路都谙熟于心。 此刻，地面的塔塔突然祭出了“大杀器”，两架黑鹰只能拼命拉高，摇摇晃晃躲避着rpg的攻击。如此一来，加特林机枪便是打不准了。 地面上的塔塔一阵欢呼。三挺重机枪夹着ak泼水似的朝着天空喷射，恍若放烟花一般好看，直打得两架直升飞机机身噼噼啪啪火花四溅……然并卵，黑鹰直升飞机的装甲对付一般口径的机枪绰绰有余。 地面上塔塔的指挥员战斗经验丰富，眼看着飞机拉高，知道它在调整飞行姿态，一旦升空到900米以上，火箭弹就开始扫地了，那会儿塔塔们只有逃命的份儿。不，确切地说只能乖乖接受屠杀。 一个塔塔头目大喊着指挥。“呼呼呼——”，又是一串rpg射向天空。 清真寺的各种袍子，老老少少纷纷仰头看烟花，心里默默祈祷，真主啊！干掉那可恶的飞机吧…… “轰轰”半空中传来两声巨响，一架黑鹰在夜空中被击中尾翼，一架被打坏了螺旋桨，绚烂的烟花中可以看到，两架飞机开始歪歪斜斜往地上飘落。 清真寺的袍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嗷——” 崔宇峰立马伸手制止，示意大伙儿不能叫出声来。 崔宇峰对阿訇说：“村里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去！否则会引来美国人的报复。明白么？” 阿訇立刻叽里咕噜地冲着村里的民兵喊话。 阿訇说：“马哈吉吉兄弟，我们的战士说你不是我们的指挥官，他们要去参加战斗。” “不行！你们不能出去。”崔宇峰断然道，“必须听我的。” “你不是说我是萨拉丁么？”崔宇峰冲着阿訇喊了一句，“你们必须听萨拉丁的！” 说完这句话，崔宇峰袍子一撩，朝着后院跑过去。——他要开走那台悍马车，把祸水引走。至于管不管用，那只有天知道了。 第29章 鱼池之殃(二) 两架受伤的黑鹰没有坠毁，而是歪歪斜斜地落在了地面。一架黑鹰尾部冒着黑烟，一架机翼受伤，飞机歪斜着瘫倒在地，巨大的机翼刮过地面扫出一条条沟壑，被强烈的气流带出去的飞机零件甩得飞起，一片螺旋桨飞出几十米远，把几棵树拦腰斩断…… 飞机没有坠毁爆炸，机舱里的加特林开始咆哮，没有受伤的美国大兵大呼小叫着跃出机舱，开始趴在地面反击。 美国大兵看起来人也不多，20来个人，和塔塔人数相差不大。黑乎乎的夜色中，塔塔们和美国大兵都不敢贸然进攻，两边开始激烈地对射。 “轰轰”几声，塔塔们的皮卡被打爆两台冒起火球。车载机枪毕竟没有加特林的威力大，塔塔们慢慢落入下风。塔塔这边没有再发射rpg，估计刚才是打光了。 “通——”一颗照明弹缓缓升空。 方圆两百米范围立刻亮如白昼。 塔塔们大惊失色，立刻趴下疯狂射击。 照明弹缓缓降落，清真寺里几十号全副武装的穆斯林瞪着眼珠子，照明弹下泛出诡异的绿光…… “通通通”几枚枪榴弹准确地落在塔塔的防御阵地上。顷刻间炸翻三四个塔塔战士，现场传来一阵惨叫。 眼见这一小股塔塔们顶不住了，清真寺的阿訇大喊大叫，把崔宇峰这个“萨拉丁”的叮嘱瞬间抛之脑后。 阿訇手一挥，身后大约有20来个袍子早已经按捺不住，齐齐发一声喊，端着枪冲了出去……“噼里啪啦”各种枪械喷着焰火向美国大兵的阵地射击。 就这会儿，崔宇峰开着悍马随着人群冲了出来。 一看这个场面崔宇峰知道完了完了，尼罗克村暴露了，美军肯定要呼唤援兵。美军的战场通讯技术世界一流，没有意外的话，1小时不到，至少会赶来一队装甲车队，这尼罗克村将化为废墟。 悍马车的大灯在夜色中像两个光柱，分外醒目。美军显然发现了目标，“通——”一枚枪榴弹在悍马车旁边爆炸。弹片砸在防弹玻璃上，把崔宇峰吓了一大跳。——没错，美军就是跟踪这台悍马车来到了尼罗克村的。 崔宇峰是边防武警出身，没有接受过陆军特战训练，有知识短板。他不知道他开走的那台悍马车上有美军的无线电通讯系统。打起仗来的时候，尽管无线电处于静默状态，但是传感器的芯片依旧在工作，美军花费些时间仍然可以找到这台车。 简而言之，美国大兵扔掉的悍马不能随便开走，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崔宇峰后面才知晓这些常识，是会计成名告诉他的。当然，那都是后话。 杀害美军指挥官的凶手终于出现了！美军指挥员开始大声吆喝，突击小队火力明显加强， 一挺加特林机枪的火鞭朝着悍马车甩了过来…… 悍马车车身被打得劈啪作响，顷刻间千疮百孔，防弹玻璃可挡不住大口径加特林机枪呀。 副驾驶室的玻璃被打得四分五裂，碎片溅到崔宇峰脸上，刮出来几条血痕。崔宇峰浑然不觉， “啪嗒”关掉悍马车的大灯，驾车狂奔…… 崔宇峰扭头一看，阿訇的20几个人才堪堪冲出清真寺，立刻被强大的火力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在美军的援兵赶来之前消灭这小股美军，被他们死死咬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悍马车冲出几百米远，眼见加特林机枪没有追射，崔宇峰一个急刹车，悍马车拐了个弯，开始掉头。 崔宇峰静默了两秒，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搏。 崔宇峰掏出狗腿刀，“嚓”一声把自己穿的袍子割下一个豁口，一撕一扯，变成一条布带。崔宇峰瞄了瞄美国大兵的大致方位，方向盘微微调整，用布带捆住方向盘，把布带的另外一头牢牢固定在刹车踏板上。 忙完，崔宇峰趁着夜色跳下悍马车，搬出一块石头往油门处一塞、一踩…… 清真寺门口的战况完全是一边倒，美军火力太强了，明显占据优势。 占据优势的美军却没有着急着进攻，而是有条不紊地用火力压制着塔塔和阿訇的人。m249和加特机枪开始点射……身经百战的塔塔立刻知道美军的意图：他们在节省弹药等待援兵。 幸存的塔塔开始大喊大叫，阿訇的人也扯了嗓子回应，双方好像在喊话： 你们上啊，等美国人大部队来了咱们都得完蛋。 可是美国人火力太猛了呀。 要上你们上啊，我们可以掩护。 不不，你们人多，你们先上…… 穆斯林虽然勇猛，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人类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们不能硬着头皮冲，那就是个死啊…… 阿訇和塔塔小头目还在喊话，一来一往好像还在商量。突然，夜色中一台悍马车冲了过来，雪亮的大灯打开，两道远光光柱直直地照射着美国大兵的防御阵地，整个美军阵地的情形一览无遗。 袍子们齐齐欢呼起来，这个好，真好！远光大灯可以让美国大兵瞬间眼盲，射击失去准头，同时，对方趴在地上放枪的大兵被袍子们看得清清楚楚。 “噼里啪啦”爆豆似的枪声响起，所有的袍子们都清晰地找到了射击目标，一阵准确的弹雨朝着美军阵地倾泻过去，美国大兵被打得哇哇乱叫，顷刻间被射倒几人。 悍马车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摆摆继续朝着美军防御区冲，只是速度不够快。崔宇峰塞进去的大石头毕竟没有人腿的力量大…… 美军头头尖叫起来，指挥趴在地上的美军拼命朝着悍马车射击，他们晓得了这个汽车大灯带来的威胁。只不过此刻塔塔和阿訇的人火力抢占了先机，美国人再想做精确射击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悍马车后，紧跟着一个身影，是崔宇峰。 崔宇峰大步跟在悍马车后，他要利用这台车做掩护，冲进美军的防御阵地，把这剩下的10几个祸害干掉！ 塔塔和阿訇的人惊喜地看着悍马车朝着美军阵地冲，他们大致知道了“萨拉丁”要干啥了。心照不宣地齐齐朝着美国人进行火力压制。 崔宇峰猫着腰跟在车后跑，边跑边喊：“枪，给我枪！” 第30章 化险为夷 黑暗中，至少三把ak朝着崔宇峰要经过的路面上扔了过去。然后“噗噗”又是几个弹匣砸在地上。 崔宇峰紧跑几步，顺手捞一起一把ak，捡起一个弹匣往腰里一揣…… “啪啪啪”几声脆响，美国大兵的弹雨终于瞎猫碰着死耗子打碎了悍马车的大灯，摧毁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祸患。 “砰砰——”天空又打出两发照明弹。 爆豆似的枪声又响了起来。 亮如白昼的村口，所有人瞧得清清楚楚。一台冒着青烟千疮百孔的悍马车正不急不缓地冲向美军阵地，一个矫健的身影端着枪跟在车后大步流星…… 决战决胜的时候要来了。塔塔、袍子们都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距离美军七八十米的距离上，加特林的火鞭“呼啦啦”地抽了过来，美军的弹药也不多了，这估计是加特林最后的疯狂。 悍马车的车头“嘭”一声巨响，冒出一团火光。防弹的悍马终究扛不住加特林的弹雨，它被打爆了，彻底失去了动力。 熊熊火光中，崔宇峰闪了出来。“啪啪啪”稳稳地朝着黑鹰直升飞机上的机枪射击位射出一串射点，黑暗中，一个身影骨碌一下翻身倒地。 崔宇峰紧接着纵身一跃，一个翻滚，在地面快速出枪，“啪啪啪”又是一个射点。标准的中式步兵战术动作…… 这一下有没有打中谁崔宇峰不晓得了，只是凭着感觉射击。崔宇峰心里默默祈祷着，万能的真主啊，老子尽力了，这车冲不进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萨拉丁”矫健的身姿和无畏的冲锋恍若给所有趴在地下的袍子打了一针强心剂。 阿訇率先跳了起来，扯着嗓子猛喊道：“真主至大——” 阿訇张牙舞爪地朝着美军阵地冲了过去。 “真主至大——”崔宇峰左侧、右侧、身后猛地响起袍子们高亢的欢呼。在“萨拉丁”的感召下，袍子们纷纷跳出掩体，端着枪朝着美军阵地狂冲，一边开枪一边高喊着口号。 轰轰两声巨响，一架黑鹰终于熬不住弹雨，爆出一团亮眼的火球。火光中，是美国大兵们惊惶失措的脸儿 …… 陈三立在办公室脸色铁青。 “我让他们去找邓副市长，找了没有？” 阿栋说：“找了。” “那邓副市长怎么说？” “邓副市长说我们民营企业要遵纪守法，尽力配合海关的工作。” 陈三立气结：“我们出口生意做了那么多年，哪里又没有遵纪守法了？我们这是给国家创汇，创汇！难道还要给自己人穿小鞋么？” 阿栋垂首道：“三哥，事情比我们预料的要严重。这10个货柜还没放行，我们后面发的3个货柜又给扣住了。这3个货柜都是快速消费品……” 什么？陈三立大怒，从沙发上猛地站起。 …… 滕书铭盯着笔记本电脑，吐出一个烟圈：“笨蛋！白痴！这家伙脑子不够灵光，他难道不会好好想想为什么？” 老莫也在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电脑上的画面还在继续，陈三立的一举一动正在给滕书铭、老莫和成名、陈莉几人围观，像看电视剧一般。 陈三立摁掉烟头：“看来，我要亲自和邓副市长沟通了。我回去要告他们！告海关这帮利用职权欺压民营企业的狗官！” 旁边一个中年大叔连忙道：“三哥，消消火，别气坏身子。”那中年大叔转头问阿栋，“阿栋，宁总还有什么别的话吗？” 阿栋扁了扁嘴，说：“宁总让我私下问下三哥，我们公司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他觉得这个事情有点邪门。他去见邓副市长的时候，邓副市长的态度比较冷淡，和以往大不一样。” 陈三立顿时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陈三立说：“我陈三立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气，我能得罪谁？你们说说，我这种人会得罪谁？”陈三立越说越气，“我他妈的在阿富汗、在国内商界人人敬我一声三哥，谁说过我的不是？咹？” …… 滕书铭对着画面，胖胖的指头指着陈三立：“你他妈的猪头，想想，再想想？” 画面中那个中年男人也在苦思冥想，过了会儿才说：“三哥，会不会是张尼克那个王八蛋？” 陈三立说：“不可能。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没这个胆量，也没那个能耐。他要和我对着干，四年前就来事了。” …… 老莫说：“滕总，陈三立要摸着门径了。” 滕书铭微笑。 …… 阿栋紧上前两步，提醒道：“三哥，还有那个胖子，姓滕的那个丑八怪，替张尼克出头的那个，前些日子在我们公司吃了闭门羹，还放了几句狠话的。” 嗯？陈三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难道是他？”陈三立皱皱眉头，“名片呢？拿过来我看看。” “扔垃圾桶了。” “嗐！”陈三立气得摇头。 哈哈哈！滕书铭和老莫快活地大笑起来。 滕书铭说：“这个人对我不礼貌，私下里居然敢说我是丑八怪，我要给他点厉害看看。” 老莫说：“滕总放心，拿捏陈三立小菜一碟。” …… 中年人说：“三哥，是不是这个胖子作祟我们还不能确定。要不，查查这个人的背景？”中年人问阿栋，“那胖子的公司名字叫什么？” 阿栋回忆了一下说：“好像叫什么龙腾商贸有限公司。我只瞄了一眼，没细看。” 陈三立缓缓坐下，又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他在思考对策。 中年人说：“三哥，要不要先见见张尼克？摸摸姓滕的底细？我觉得我们贸然和姓滕的谈话也不合适，对方的来头都不晓得，怎么谈？” 陈三立没吭声，闷头抽烟。 阿栋是个伶俐人，会揣摩陈三立的心思。阿栋观察着陈三立的眼色，说：“我觉得三哥约谈张尼克太掉价了，张尼克我们去找他谈谈还行。” 中年人微微摇头：“三哥，这一回邓副市长打官腔，不敢出面帮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觉得张尼克找的这个胖子应该是有来头的，这件事我们得慎重对待。” 陈三立听到这话，神情一动，缓缓道：“你们也这样认为？” 两人无声地望着陈三立。 陈三立缓缓道：“张尼克老子对他是仁至义尽，没有下死手，可恨他还自己不晓得老子放了他一马。——你们知道张尼克是什么人吗？” 阿栋和那中年人愣愣地望着陈三立。 “哼，张尼克这个屌毛可能是个贪官。”陈三立声音开始变得冷冰冰的，“他的钱来路不明，不是个正经人，所以老子扣下了他的两千万美金。” 那中年人明显有些惊讶：“三哥，这个事情你如何得知？” “你忘了我们自己是干什么的了。”陈三立冷笑，“我们是做钱庄的。我和张尼克交往一段时间，发现这个人没有海外的根基，也没有从商经验，在海外更没有赢利的资产，但是身怀巨款。我很好奇他的钱从哪里来的。” “张尼克白话讲得溜，我猜他是广南人。他的国籍是阿曼籍，很符合贪官走线的特征。我知道广南人资金逃逸和香港钱庄打交道比较多，我就让香港同行打听阿曼那边的钱庄走账。香港那边的兄弟还是比较守信用，没透露太多，只告诉我张尼克是他们的客户……” “就这一条就够了。”陈三立干笑两声，“八九不离十张尼克就是个外逃的贪腐分子。” “后来，我和他去难民营做慈善……”话说到这里，陈三立打住了，总结道：“我扣下他两千万美金算不算为民除害你们说？” 算！那当然算！阿栋和那中年人齐齐点头。 第31章 滕总布局 老莫说，滕总，这个陈三立不是个泛泛之辈，脑袋很管用。 滕书铭笑笑，都不是善类。唔，陈三立这家伙不是好人，是个搞地下钱庄的老板。视频好好保存下来，这是证据。 老莫说，没准儿蔡鹏飞的毒资就是他在操盘。 众人纷纷点头，这不用多讲。无形之中又逮着了一条大鱼，这可是陈三立不打自招自己跳出来的。这家伙还晓得一些香港钱庄的底细，不折不扣的一条大鱼！ 陈莉没办过经侦案件，便向滕书铭请教：“滕总，陈三立这种情况我们抓不抓？” 哈哈。滕书铭大笑：“当然抓，不过不用我们动手，我们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陈三立回国后就会被抓起来。让你们省厅经侦总队的同志去接他的飞机，出机场就请他直接进去喝茶。” 滕书铭很兴奋：“他的视频录像就是最直接的证据。这家伙亲口承认自己是做钱庄的。哎，我们小队立功了，特别是成会计功不可没！” “破获陈三立这种大型地下钱庄，那是妥妥的一等功。”滕书铭龇着大牙，“成会计，估计你的肩膀上要加一颗星星啦。” 成名谦虚道：“这是领导指挥有方。” 老莫问成名：“你现在什么军衔职级？” “中校副团，专业技术9级。”成名看着陈莉。陈莉鼻子哼了哼把头偏到一边。 滕书铭拍了拍成名的肩膀：“回国后立刻晋升上校正团，我说的。” 成名掩饰不住笑意：“我本来回去就打算打转业报告的。这下……呵呵。” “嘘——”老莫提醒大家，“别说话，注意听。” 画面中陈三立开始拿主意了。 “那个滕胖子我暂时不会和他见面。”陈三立在办公室踱着步子， “阿栋，你们两个去约谈一下张尼克，探探口风先。” 阿栋说：“三哥，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里是阿富汗，不是国内。把老子们惹毛了，这个胖子我们把他埋在坎大哈的沙漠里，让他变成肥料！” 老莫悄悄瞅了滕书铭一眼，滕书铭阴沉着脸儿面无表情。 陈三立宽厚地笑笑：“不至于。我和他无怨无仇，走不到那一步。我就想知道他凭什么替一个贪污分子出头，然后，他会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胖子有点手眼，能让邓副市长都不敢选边站队，”陈三立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是个什么来头……” 那中年人凑到陈三立身边：“三哥，说不定是巧合？邓副市长的态度不一定是那胖子打的招呼……三哥，我建议你最好亲自打电话和邓副市长核实核实，毕竟他和你朋友一场，在国内也没少关照我们，您亲自去电，说不定邓副市长会给出一点提示。” 陈三立眼珠子转了转，有理！ 陈三立掏出手机，立马拨打电话。 滕书铭马上问成名：“能听到他们通话吗？” 成名微笑，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快速操作起来，成名一边操作一边说：“他的手机号我早就收录了，跑不掉。你们想听什么都行。” 老莫和陈莉两个大开眼界，想起在省厅开会的时候陈致中特意交代一定要保护好成名，看来是有道理的。这家伙不仅是个心算大师，还是个顶尖的黑客…… 陈莉不由得转过头对成名多看了两眼。 陈三立的通话清晰传来。 “哈哈哈，你好你好，邓副市长，我，三立啊。哈哈。”陈三立对着手机讪笑，“是这样的邓副市长……” “你货柜的事情我不是交代你们宁总了吗？”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传来，“三立，这个事情你们听从海关安排就好，要相信政府，相信法制。” “是是，邓副市长，我信我信。你我相交多年，没少关照过三立，我一直对邓副市长是心存感激的。只是这个事情……” “三立，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三立语气有些急切：“咳，邓副市长，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您指点迷津，我陈三立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电话那头开始沉默。 滕书铭死死地盯着画面。 “三立，你们商界的事情我也不懂。你是企业家，我送你一句话，善用兵者蓄其怒，善为政者积其德。商人一定要和气生财与人为善。啊。我就说这么多。贵公司的内部商务活动我不便评议，理解一下。” 嘟嘟嘟，电话挂掉了。 陈三立坐在沙发上发呆。 哈哈哈，滕书铭和老莫几个大笑起来。 老莫说：“这个邓副市长还算老实。” 滕书铭说：“也不算老实，他这话里的意思也算挑明了，陈三立是得罪人了。只不过这人说话隐晦，故作姿态，也是个老狐狸。” …… “去，你们俩约谈一下张尼克。”视频中的陈三立站了起来。 阿栋说：“三哥，怎么谈？来硬的还是软的？您给个启示。” “什么硬的软的？”陈三立想了想说：“多听，少说。先看看张尼克开出什么条件，然后旁敲侧击那个胖子的来历。别着急表明态度，搞清楚他们的意图我们再做商量。” 那中年人说：“三哥，如果张尼克就是想拿回那两千万美金呢？” “先谈嘛，着什么急。”陈三立笑笑，“要从我这里拿钱也不是不可以，他可以拿东西换的。” “他能拿什么东西换三哥？” “命……”陈三立喷出一口烟。 …… “嘭！”滕书铭一拍桌子，怒喝道：“王八蛋，好大的狗胆！” 看视频的龙腾公司全体员工瞬间也义愤填膺。 老莫说：“滕总，陈三立说这个话自有他的底气，这个战乱国家死几个中国人算什么？他办得到。我们不能不防着他要来这一手的。” 滕书铭说：“张尼克人呢？” 老莫说：“和白秘书带着艾拉姆去工地现场看拆迁去了。那里正在动工。” “陈助理，你去工地把他们接回酒店。”滕书铭立刻布置任务，“我要跟张尼克沟通一下。还有，这段时间你要注意安保问题，提高警惕性。” 是！陈莉爽快地接受任务。 “小崔呢？”滕书铭又问，“他现在什么个情况？” 第32章 股东入股 阳光灿烂，绿草如茵的河谷，鲜花盛开。 一条略有些混浊溪流蜿蜒流过河谷中央，河谷两边是一片参差不齐的石头房子。这里是塔塔的一处秘密营地。 崔宇峰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涂抹着些消炎药物，躺在河边一张靠椅上休息。 一个通宵的战斗，塔塔和尼罗克村的武装分子成功地消灭了小股美军，连夜撤到了塔塔这个秘密营地。和塔塔握手言和的阿訇带着手下疏散村民之后，也来到了这里暂避风头。 崔宇峰受了点轻伤，睡了整整一天才恢复元气。 崔宇峰身后是一个土灰色的帐篷，那是他过夜的地方。帐篷前是一张毯子，毯子上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瓜果、糕点，还有一壶茶。 这是接待贵宾的规格了。只是现在看不见有人来打招呼。 崔宇峰醒来之后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躺在椅子上看风景。他原本想打老莫的电话，拿出手机一看，这里没有信号，只得躺在椅子上发呆。 崔宇峰四处观察，这个河谷很适合屯兵休养。有水源，有民宅掩护，有草场，四周的山坡零零散散有些羊群，看起来就是个普通村子。倘若不留意那些山峦上隐藏的流动暗哨，很难察觉这是个武装分子隐匿的巢穴。 路边的小径走过来几个人，都穿着袍子。 崔宇峰认识，其中一个是尼罗克村的阿訇，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陌生的大胡子。身后跟着几个护卫，肩上都挎着步枪。 看来是这个营地的头目来了。崔宇峰站了起来。 大头目走路生风，顾盼之间自带一股从容，有受过训练的军人气质，辨识度很高。 眨眼间一行人来到崔宇峰面前。 大头目凝视了崔宇峰半晌，微笑起来，用英文说：“你好，马哈吉吉兄弟。”然后走上前握住崔宇峰的双臂，行的是“拿手礼”。 阿訇也上前和崔宇峰拥抱，然后说：“马哈吉吉兄弟，这是艾比克。扎赫姆的哥哥，也是坎大哈南方部队的指挥官。 ” 噢，原来那个扎赫姆还是个有来头的，怪不得那么多塔塔拼死也要救他。崔宇峰总算搞明白了。 大头目显然英文水平也不太高，皱了皱眉头，冲着身后一个挎着ak的年轻人叽里咕噜了几句。 那个挎着步枪的年轻人走上前来，用中文说：“马哈吉吉大哥，我们的首领艾比克问你，你的伤势怎么样？” 咦？有人会中文？崔宇峰正头疼自己怎么向塔塔提出协助离开的要求呢，这下好了，有人做翻译。 崔宇峰笑笑地说：“谢谢，我没事，轻伤。” 顿了顿，崔宇峰问：“你怎么会中文？” 那小伙儿微笑：“我叫达杜拉，我父亲在塔城做生意，我在新疆塔城读过小学和初中。” 好了，这里有半个老乡。呵呵。 艾比克又是叽里咕噜一串，临时翻译达杜拉说：“艾比克说请马哈吉吉大哥就坐、喝茶。” 于是，艾比克、阿訇和崔宇峰三个人就着那毯子坐下，达杜拉给大伙儿倒茶水。 “马哈吉吉大哥，我们首领对你很敬佩，他说你是我们穆斯林的英雄。你救了扎赫姆，他要向你表示感谢。” 艾比克继续呱啦。 达杜拉说：“他还感谢尊敬的尼罗克村的阿訇，是阿訇不计前嫌帮助了我们，从此两家穆斯林即成为生死兄弟，共同为真主而战。” 那边艾比克和阿訇站了起来，两人又是“拿手礼”，又是不断地贴脸，看起来很热情。 达杜拉说：“马哈吉吉大哥，我们首领要向你表示感谢，他问你需要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崔宇峰冲着大首领艾比克笑笑，说：“我需要一台车回坎大哈。” 达杜拉把崔宇峰的话翻译给大家听。艾比克和阿訇都笑了，那笑容仿佛是说，这算什么事儿？ 艾比克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一个护卫走了过来，递过一个小小的牛皮袋子，鼓鼓囊囊的，也不晓得里面是什么东西。 艾比克把那牛皮袋子双手捧给崔宇峰，示意崔宇峰收下。 崔宇峰连忙推脱，崔宇峰说：“达杜拉，你告诉艾比克，我是中国人，中国人施恩不图报。艾比克先生要这样做便是小看我们中国人了。” 说完这句话，崔宇峰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白如雪的脸儿……这算不算犯傻？ 艾比克又是一阵大笑，嘴里叽里咕噜。 “马哈吉吉大哥，你要这样客气的话艾比克会生气。他说中国人来阿富汗谋生很不容易。这些东西是他的一片诚意，是穆斯林兄弟之间的馈赠，不会伤害我们的伊玛尼信仰。请您务必收下。” 艾比克干脆把那牛皮袋打开，冲着茶几上一倒，哗啦一声滑出一叠一叠百元面额花花绿绿的美钞。这家伙，恐怕至少得几十万吧…… “这是我们从美国强盗手里收来的钱。只要是穆斯林兄弟人人皆可拥有，并且能得到真主的赐福。” 那边的阿訇随即用扎哈拉语嚎了一声：“真主至大——”然后双手抹脸，显然也是怂恿崔宇峰收下礼物。 崔宇峰有些犯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他就是接受不了这种馈赠。 想了想，崔宇峰从那一堆美钞里抽出一张，在手里扬了一扬：“我接受艾比克兄弟的馈赠。”崔宇峰把那张钞票折了折，郑重地揣进怀里，然后把桌上的美钞轻轻一推，示意达杜拉收起来。 所有人都瞅着崔宇峰发呆，他们没见过这么纯净得像天使一般的穆斯林。 愣了半晌，艾比克神情有些激动，大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把搂住崔宇峰不断地贴脸，浓密的胡渣子扎得崔宇峰脸上痒痒的。 达杜拉翻译：“马哈吉吉大哥，我们大首领说了，你就是他的生死兄弟。艾比克家的钱就是你的钱，你需要用到钱随时可以找他，在阿富汗一切事务，他都愿意为你……那个，效劳。” 崔宇峰心想，这句话恐怕比美钞份量重得多了，穆斯林说话是算数的。也好，自己以后在坎大哈多了一股势力帮忙。——滕总应该很高兴吧…… “马哈吉吉大哥，我们大首领问你，您是不是军人？” 崔宇峰回答：“我在国内当过兵的。” 艾比克“噢”了一声，和阿訇两人恍然大悟的样子，两人伸出大拇指一阵叽咕。 “我们大首领和阿訇说，马哈吉吉大哥是解放军，难怪身手那么厉害。我们两边的战士现在都把您视为英雄。” 崔宇峰说：“只要打美国兵的都是英雄。” 达杜拉挺挺腰身大声把这句话翻译出来，帐篷里顿时响起一阵掌声。大伙儿对这个回答都相当满意。 “马哈吉吉大哥，您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战斗。我们首领说，您是个尊贵的穆斯林，应该和我们一起共同对抗美国人。等把美国人赶跑了，我们大首领担保您可以在我们国家分到土地，成为一个酋长。” 崔宇峰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是一家中国公司的职员，我们来阿富汗是开展公司业务的。” 听到这话，艾比克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马哈吉吉大哥，我们大首领问你，你们在坎大哈做什么生意？” 崔宇峰想了想，斟酌着回答：“我们是一家中国公司，打算在坎大哈做房地产，目前正在考察市场。” 噢……艾比克点点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叽里咕噜几句。 “马哈吉吉大哥，我们大首领问您，你们公司难道不需要一个阿富汗股东吗？” 第33章 初次谈判 滕书铭和老莫把张尼克叫进房间面授机宜。 滕书铭单刀直入：“尼克，陈三立要派人找你谈判。” 张尼克还有点懵。陈莉急哄哄地把他从工地叫回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莫补充：“尼克，你会接到陈三立那边的讯息，他派人找你谈判，领头的是一个叫阿栋的。” 张尼克好像懂了，好像又不太明白。 张尼克很好奇：“滕总，您怎么知道陈三立会派人找我谈判？他都不认识你，也没您的电话呀。”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会来找你。”呵呵。滕书铭笑了笑，“你害怕吗尼克？” 张尼克此时已经不晓得什么叫害怕了。这两天和他和白如雪混一起，处处留心打听龙腾公司的底细，旁敲侧击滕书铭一行来阿富汗的目的。白如雪虽然机灵，但是架不住张尼克拍出的一通彩虹屁，或多或少被张尼克套去一些信息。比如，张尼克知道了龙腾公司的底细：就是个皮包公司！本钱只有4万美元。 如此一来，滕总的如意算盘基本锤实，滕总打算空手套白狼，用他张尼克的赃款做流动资金搞房地产，或者做其它投资。他娘的，公安部的警察居然会这么干事业？闻所未闻…… 不过，这一点张尼克坦然接受，滕总的如意算盘能实现固然是好，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是陈三立在阿富汗势力太大，滕总行不行噢。张尼克这些天心神不定，一边干活一边在揣摩滕书铭的心思。 张尼克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陈三立的钱搞不回来，那自己便万劫不复，没有了一丁点儿利用价值。到时候便是带着手铐回国归案，半生凄凉困在囚笼。 张尼克坚定地回答：“滕总，我不怕！” 很好！滕书铭点点头，很满意张尼克的回答。 老莫给张尼克交底：“尼克，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国内海关把陈三立发往阿富汗的货柜全部扣押了。所以，这家伙狗急跳墙，他闻出味儿来了……” 张尼克一阵惊喜：“真的呀！”滕总果然是滕总，一刀见血！ 张尼克颤声道：“滕总有这种手段，我还怕什么呢？” 滕书铭盯着张尼克：“他倘若诱导你说出我龙腾公司的背景，你如何应对？” “只字不提，虚与蛇委。” “嗯。这就对了。我们的身份切记不可泄露半点！”滕书铭接着问： “他要用生命安全威胁你呢？” 他娘的，老子跟着公安部的警察出去办事还怕球啊？这简直就是卖惨立功的绝佳机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张尼克双手握拳，“张某自追随滕总和莫主任，早已立下誓愿，纵然面对千难万险，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张尼克昂然伫立，一脸坚毅之色，大有革命志士之气节。 滕书铭猛拍一下茶几：“好！有种！” …… 阿栋约谈张尼克的地点在陈三立综合楼四楼的一间会客室，并非在陈三立的房间。那个房间没有监控，这下成明也没辙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张尼克带着陈莉进入了监控盲区。 老莫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滕书铭在脑子里快速地回忆了一下陈三立的各种言行，说：“陈三立这一次不过是探探口风，应该不会动手。陈三立的目标是我们龙腾，是我这个胖子。” 老莫说：“问题是我们给张尼克打满了鸡血，他现在雄赳赳的要去做烈士，我怕他用力过猛哎。” 滕书铭笑道：“不会，这家伙诅咒发誓的时候目光游离，言不由衷，不会那么轻易去做烈士的。你放心好了。张尼克比鬼还精，他一定会全身而退。” 成名说：“要不要陈莉开手机，我们监听一下谈判内容？” 滕书铭指头一点：“马上！” …… 一间陈设简单的接待室，一套沙发。 阿栋和那中年人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瞅着张尼克。 中年大叔递给张尼克和陈莉一杯茶。 “喝茶。” 张尼克神情淡定：“谢谢恒哥。” 阿栋开始散烟，和那个叫恒哥的中年人一人一支，沙发间慢慢腾起一阵烟雾……陈莉皱皱眉头。 阿栋瞅了瞅陈莉，说：“尼克，找你谈话干嘛要带个外人？” 陈莉瞄了一眼阿栋没吭声。 张尼克喝了口茶，说：“这是我的助理，不是外人。” 那个叫恒哥的中年人微笑：“尼克，看来你的架子又硬了，都有中国助理了。” 张尼克放下茶杯，有条不紊：“阿栋，恒哥，有事说事，没事我可不奉陪了。” 阿栋喷出一口烟：“尼克，喊你来谈什么事想必你心里有数。得了，你说说条件吧。” 张尼克装傻充愣：“什么条件阿栋，我不明白。” 哼哼，阿栋冷笑两声，对身边那个恒哥说：“我说呢，尼克现在攀上高枝抖起来了，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还学会了装。” 呵呵。恒哥也笑了：“尼克，这不好玩，得罪三哥会是什么后果不需要我提醒你的。说说吧，你现在跟的那个滕总什么个来路？你要和三哥谈条件，总得拿出点儿像样的筹码，要给三哥一个台阶下吧。” 恒哥转头对阿栋说：“我觉得这是一种诚意。” 阿栋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话说成这样，张尼克这会儿也不装了，张尼克说：“滕总是什么来路你别管，你想要的条件我可以讲。听好了啊。” 张尼克盯着两人：“两千万美金还给我，咱们一拍两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陈莉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四年的利息。” “对！还有4年的利息。”张尼克理直了直身子。 …… 会客室安静得很。阿栋和恒哥死死地盯着张尼克和陈莉。确认无疑，货柜被扣就是张尼克捣鬼！ 阿栋和恒哥两人强忍怒火…… 阿栋笑笑盯着陈莉：“妹儿，多大了？” 陈莉白了阿栋一眼。 “懂点规矩，大人说话你小丫头片子最好少插嘴。”阿栋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别不知天高地厚胡说八道。我可告你了啊，这女人到了阿富汗都不值钱了，别以为像在国内还有人惯着你们这些仙女。” 母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陈莉杏眼一瞪：“你想干嘛你说，我还怕你这种小瘪三不成？” 我去！张尼克这会儿见识陈莉的火爆了。来的时候滕书铭交代，陈助理是你张尼克的保镖，你放心大胆去谈，遇见危险陈助理会保你的周全……张尼克可万万没想到陈莉是个炮筒。 酒店房间里的滕书铭正对着电脑窃听，听到陈莉发飙也是虎躯一震。 滕书铭望着老莫：“怎么回事？陈助理这么暴躁？” 老莫苦笑：“她就这脾气，陈莉在我们省厅的绰号叫‘母老虎’……她这种人办案子还行，谈判不是她的强项。” “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出席这种场面。”滕书铭喃喃道：“不过，还好，是老虎就好，老虎总比猫强。” 第34章 初次谈判(二) 阿栋被陈莉怼得难堪，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张尼克却暗暗幸灾乐祸，他知道陈莉是警察。他娘的阿栋你长本事了啊，敢威胁公安部的警察，你丫回国有得你受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张尼克故意落井下石：“阿栋，你要谈话就好好谈，说话不要夹枪带棒。你想干嘛不妨说明白点，我们洗耳恭听。” 阿栋终究是年轻气盛，听到张尼克这般挑衅，立刻就毛了。阿栋手一指：“张尼克你个屌毛……” 旁边的恒哥立马拉住阿栋的手：“哎哎，别冲动，有话说话。” 阿栋气呼呼地盯着张尼克，张尼克脸色平静如常，心里却说，你动手呀，打人呀，来呀，袭警你知道么？等陈助理亮出警官证准保吓得你妈逼尿裤子…… 陈莉可不会亮出警官证，陈莉撇撇嘴：“条件开出来了，同不同意你们给句痛快话，别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恒哥说：“这位陈助理看起来倒不像是尼克的助理，你应该是滕总的助理吧。” 恒哥和阿栋绕来绕去就是想打听龙腾公司的底细，明眼人何尝看不出来？ 张尼克说：“恒哥，别问这么多了。大伙儿都是聪明人，你想知道的我们也不会讲，我们对三哥的生意也没兴趣过问。我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就是那两千万美金。” 这会儿阿栋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 阿栋说：“两千万美金你说得轻巧，总得让三哥知道这钱给了谁吧？” 张尼克不快：“这难道不是我的钱么？真金白银从我账上划过去的。” “你？就你？哼哼。”阿栋冷笑，“尼克，你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数？三哥放你一条生路你还不晓得感恩戴德。你这种人回国就是警察的菜，还敢红口白牙说是你的钱。” 恒哥适时地补刀：“尼克，三哥的手眼想必你也清楚，打听你的底细丝毫不费力，要搞你的路子那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大家同胞都混在国外，三哥不忍心断你的活路，你知足吧你。还敢说这种话……” 这下轮到张尼克胆战心虚了。明白了，自己的底细给陈三立知晓了，难怪他那么大胆子吞了自己的钱……哎呀呀，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张尼克脸色有些发白：“你，你，胡说！” 张尼克被戳中软肋，谈话不知不觉被阿栋和恒哥带偏了，底气大不如开头那会儿。 眼看情形不对，陈莉毫不犹豫地回击：“你们这么东扯西拉地就是不肯还钱了对吧？” 张尼克反应过来了，立刻拉回话头：“我是什么人你们别管，两千万美金是从我账上划过去的。还不还？就一句话！” 阿栋狠狠地瞪了陈莉一眼，这小娘们不是菜鸟，反应出奇的快，脾气还很暴躁，他娘的哪里像个公司助理？ 话还得说回来，还不还钱呢？这当然由不得阿栋和恒哥两个虾米做主。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 张尼克缓缓站了起来：“行了，看来这件事你们两位也说不上话，没什么好谈的了。陈助理，我们走。” 张尼克和陈莉站了起来。 …… 滕书铭和老莫、成名三个人对视。 老莫说：“草草结束。早就知道陈三立不会那么老实的，意料之中。” 滕书铭往地毯上一摊，说：“他妈的，就是不肯还钱嘛。看来，陈三立还得多扣几个货柜。老子要把他的超市全部扣个破产，让丫的卖空气得了。” 成名说：“哎哎，滕总，还没完呢。还有。” 嗯？滕书铭和老莫又把耳朵凑近电脑。 …… 张尼克和陈莉两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慢！两位留步。” 张尼克和陈莉转身一看，陈三立叼着烟从里面一个房间转了出来。 去他大爷的！这狡猾的东西，原来陈三立一直在偷听。 陈三立缓缓走到张尼克和陈莉两人面前，站定。 张尼克和陈莉与陈三立对视。张尼克面无惧色，陈莉面若冰霜。 陈三立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凝视了张尼克半晌，转头对陈莉说：“钱，我会还。但是有个条件。” 陈莉说：“请讲。” 陈三立说：“你们两位带个话，鄙人设个酒宴和贵公司的滕总当面决定这个事情。我总不能凭你们两位一句话就转走那么大额的资金。” “我陈三立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国内国外人人敬我一声三哥。我希望贵公司的滕总赏个薄面，给陈某一个攀交情的机会。如何？” 陈三立这番话不亢不卑，有礼有节，倒是让人不好生气。 陈莉瞅了张尼克一眼。 张尼克说：“行，陈总，这个话我会带到。” 陈三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阴森森的：“尼克，怎么？陈总？不叫我三哥了？” 张尼克对陈三立一直心怀忌惮，咽了口唾沫，心说，你丫的得罪公安部的警察谁叫谁哥你就等着吧！ 张尼克没回陈三立的话，转头对陈莉说：“我们走。” …… 滕书铭和老莫长长地嘘了口气。 老莫说：“成会计，立刻实时监控陈三立，他估计要设鸿门宴了。” 成名立马道：“收到！” 滕书铭说：“莫主任，还是你老道。你知道那会是个鸿门宴？” 老莫说：“八九不离十。” 成名抬头道：“万一他们就在那会客室商量计划，我可没法监听啊。” 滕书铭忙道：“切换，切换陈三立一切可能出现的地方。” …… 陈三立没有去他的办公室，而是在会客间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他妈的，这个张尼克小人得志，居然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这狗东西……” 阿栋更是目露凶光：“三哥，把他们全部弄死得了！” 第35章 尔虞我诈 陈三立挥挥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他得想想。陈三立闷着头抽烟。 阿栋和恒哥静坐在一边不敢打扰。 良久，陈三立抬头问恒哥：“阿恒，我们旗下的超市总资产值得多少？” 恒哥老谋深算，立马明白陈三立的意思。恒哥琢磨了一会儿说：“三哥，我们的超市都是固定资产，基本没负债。sl品牌价值连带固定资产有咨询公司帮我们估过价，值得2千万美金市价。一家荷兰公司早先找我们谈过收购，这个事儿我去接洽的，基本是这个数。” “眼下的库存商品属于流动资产，随时能变现，按日常库存深度估算，我们现在大概还有300万美元的库存商品。两项相加，一共价值2千3百万美元。” 阿栋也慢慢品出陈三立的意味了。阿栋说：“三哥，您是打算……” 陈三立摇头轻叹；“都是优质资产啊！” 恒哥郑重地道：“三哥，超市这摊子生意您可得慎重，不能放手啊。那是咱们公司创业的基石。赚头不算太大，但胜在稳定，月月都有流水进账。” 陈三立说：“话是没错。但是这个姓滕的一下就能扼住我的喉咙，超市这一块成了我们受制于人的软肋。这他娘的太让人难受了。” “哪天我们和他不对付，那胖子不高兴再给我来这么一下，我岂不是又要吃他的瘪？”陈三立蹙着眉头，心情烦躁，“我这人生平最受不得给人拿捏，何况对方是张尼克的靠山。” 阿栋小声说：“三哥，做掉他们？大不了超市转让，不吃超市这碗饭了？” 陈三立似笑非笑地盯着阿栋。 阿栋接着道：“我们还有货币兑换公司正常营业，还有钱庄，三哥还要和曼森一起投资五星级酒店，我们在阿富汗挣钱的生意多了去了，干嘛要干那种受制于人的事儿？再说，张尼克那2千万美金是真金白银拽在我们手里，这是看得到的好处。” 陈三立不禁微微点头，阿栋的话很对他的胃口。 恒哥不同意，说：“三哥，这算是泼洗澡水把孩子也泼了出去，不划算。” 阿栋说：“恒哥，那你的意思是，乖乖地把那2千万美金还给张尼克，我们当一回孙子？” 恒哥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为了这个事儿把超市的业务断了有点可惜。” “那交出2千万美金就不可惜了？” 恒哥争辩道：“可是我们要做掉那姓滕的，连他什么来头都不晓得，万一闯下大祸呢？” 恒哥转头对陈三立说：“三哥，您得想想，能让邓副市长一个副厅级干部乖乖听话，这个姓滕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呐。” 恒哥的话提醒了陈三立。 陈三立冲着恒哥点点头：“阿恒的话有道理。” 阿栋的神情却有些不服气，陈三立又笑笑地拍拍阿栋的肩：“你的意见也正确。呵呵。” 阿栋和恒哥两人对视一眼，都对，那三哥怎么决断？三哥可不是和稀泥的人哟。 陈三立琢磨了会儿，大口地吸着烟：“这样，综合考虑你们俩的意见，我决定我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超市都生意得好好保留，13个货柜给海关扣着，先解决这个问题。” “等海关放行了，这事儿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再去找姓滕的麻烦。到时候……”陈三立狞笑，“到时候把他们埋在哪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这个龙腾公司目前来看在国内有些上层关系，但是初来乍到，在阿富汗能有多少根基？” 阿栋和恒哥知道了陈三立的心意，不禁频频点头，老大就是老大，这样安排没毛病。 恒哥说：“三哥，您这么决断就对了。只是那个姓滕的来历……” 陈三立说：“你们觉得那个胖子会是个什么来头？” 恒哥挠了挠头皮：“不好说，估计是哪个大领导的关系。现在国内生意做得好的，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门路。” 阿栋说：“那个胖子一口北京腔，会不会有北京的关系？” 陈三立说：“龙腾公司你们查了没有？” 阿栋说：“上网查了，没查出什么名堂，注册地在广深，是个新公司，注册资金800万，仅此而已。” 嗯……三个人沉默下来。 “能打听清楚尽量打听，打听不到也一样弄死他。在阿富汗不明白死掉几个老板算个屁呀！省委书记的大舅哥一样干他！”陈三立断然道，“反正就是个无头案。给老子吃一瘪他就想着毫发无损？做梦！” 恒哥说：“对！还有那个张尼克，这一次一样要弄死他，这小子现在太嚣张了。” 阿栋说：“对！还有那个叫陈助理的小娘们，凶巴巴的，老子要不是看着她长得还行，老子今天当场就……” 陈三立嘻嘻笑着：“你打算干嘛？呵呵。那小娘们长相不错，身材也好，她要乖乖听话给你做老婆，我们便可以饶她。” 阿栋咧开了大嘴。 嘻嘻、哈哈，陈三立几个大笑起来。 …… 龙腾公司全体员工在开会。艾拉姆小心翼翼地给大伙儿倒茶水。 滕书铭说：“尼克，你和陈三立比较熟悉，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付我们？” 张尼克陪着小心说：“滕总，其实您只要表明您的身份，拿出证件……” 老莫立马打断：“别说这个，我们在阿富汗还有重要的案子要办，目前不宜公开我们的身份。” 张尼克张了张嘴，正想问问还有什么案子，又不敢开口了。这是警察的机密，人家哪里会和他一个贪污分子说这些？ 张尼克只好把思路拉回，想了想说：“滕总，反正以我的了解，陈三立这种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看看啊，他和我翻脸的导火线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这个人心眼很小，不会那么容易就范的。” 白如雪和陈莉两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滕书铭笑嘻嘻地道：“你说具体点嘛。” “如果滕总你们不表明身份的话，我想他最终还是会干掉我们。”张尼克说出了心里话。 陈莉冷笑：“陈三立之前还干掉过谁？” “那我就不知道了。”张尼克说，“反正他和他的手下有句口头禅，动不动就要把谁‘埋了’，我想他应该是埋过人的。” “在阿富汗时不时就冒出中国人被绑架勒索的恶性事件，被杀害的情况媒体披露倒是不多。但是……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多少，这就不晓得了。”张尼克小小心心地道，“我们不能不防。” “他要请我吃饭……”滕书铭笑嘻嘻地道，“你觉得他会设计一个什么鸿门宴针对我？” “这个……”张尼克面露难色，“滕总，我没见识过他设鸿门宴，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正说着话，张尼克的手机响了。 第36章 尔虞我诈(二) “是陈三立。”张尼克小声说道。 滕书铭扬扬下巴，示意张尼克正常接听就好。 张尼克接通电话，不断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陈总。滕总就在我身边。行！”张尼克捂着手机，轻声道，“滕总，他要找您通话。” 滕书铭一笑，抓过手机：“唔，你好，我是滕书铭。” “哈哈，滕总啊你好你好，恕三立有眼不识泰山啊。上次来敝司鄙人恰好琐事缠身未能见面一谈，得罪得罪。” “哈哈。”滕书铭打着哈哈，“客气客气。陈总生意兴隆商务繁忙，理解。” “滕总，想必尼克已经把我的意思转告了，鄙人明晚略备薄酒，邀请龙腾公司一行高管一叙，请滕总务必赏光。” “感谢陈总盛情相邀，”滕书铭大大咧咧地道，“能和阿富汗的华商领袖把酒言欢，不胜荣幸。” “哈哈。好好，滕总是爽快人。届时三立执帚相迎，恭候大驾。” 嘟嘟嘟，电话挂掉了。 滕书铭笑道：“这家伙说话喜欢掉文，还挺客气。” 老莫说：“鸿门宴要来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 陈莉撇撇嘴：“来就来呗，还怕那几个蟊贼？” 张尼克忙道：“诸位诸位，这次恐怕不是鸿门宴。” 噢？大伙儿都看着张尼克，难道真是去喝酒吃饭？陈三立服气了？ “陈三立定的餐厅叫‘好客来’，那个地方摆不了鸿门宴。”张尼克和大伙儿解释，脸带喜色：“坎大哈这家中国馆子，叫‘好客来’，是家北方口味的餐厅。陈三立经常去那里请客。如果是去那家餐厅，就证明大伙儿是安全的。” 大伙儿都看着张尼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尼克接着道：“那家餐厅老板有背景，是个东北人，很会交朋友，饭店的口味也很好。去那里消费的有塔塔，有政府军官员，美国大兵也经常去。吃饭的人碰到了塔塔都装作没看见，不会拔枪动武，这是‘好客来’食客多年来一直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坎大哈好几个地方都是这样。” 白如雪嘻笑：“那不是和‘和平饭店’一样？” “是的。”张尼克解释道，“去那里吃饭的都是体面人，好多人都带着保镖和枪支，真打起来谁打死谁都说不好，没有敢在那里动手打架。那枪一响就是全场混战，没人能活下来。” 咦？大伙儿相互看了看，这么说，2千万美金就那么容易到手啦？ 白如雪大笑：“哈哈。那个陈三立怂啦！龙腾公司要发财啦。” 轰地，大伙儿都嘻笑起来。 老莫也掩饰不住笑意：“估计是有门儿了。至少陈三立的态度摆出来了。不过……我觉得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滕书铭笑笑的：“狗日的不会那么老实，我觉得他可能是缓兵之计。” 白如雪说：“缓不缓怕什么？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他如果要赖皮，我叫我们家……”滕书铭斜了白如雪一眼。 白如雪立马改口：“我，我放条狗咬死他。” 陈莉“噗嗤”一笑。 张尼克奇道：“我们还带着一条狗？我怎么没见着？” 陈莉说：“白秘书会召唤术，随时召唤一只哮天犬。” 大伙儿都忍不住笑起来。 “胡说八道！”滕书铭笑骂一声，清清嗓子便开始总结性发言：“都听着。我们目前敌情不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阶段可以认定，我们顺利完成第一阶段任务。下一步计划，等明天和陈三立详谈再做道理。” “明天准时赴宴，也需要做好安保措施。另外，这两天大伙儿谁要出门的，必须留意有没有人跟踪。特别是你，尼克，你出门要小心一些，必要时叫上陈助理。” …… 把与会人员打发走，滕书铭留下了老莫、白如雪、陈莉、成名。 “明天都带枪，以防万一。成会计和陈助理严密监视陈三立的动向。” 大伙儿都说好。 滕书铭问老莫：“莫主任，你是老同志，你觉得陈三立会那么轻易就范么？” 老莫说：“他不清楚我们的来头，自然不敢下狠手。我觉得他目前为止还是在摸我们的底子。不排除以后会翻脸，找个合适的时机给我们一个暴击。这阿富汗兵荒马乱的，死几个中国人有什么大事？陈三立在阿富汗黑白两道通吃，换滕总你是陈三立，你会放过我们吗？” 滕书铭笑嘻嘻地指头点了点老莫：“不愧是老刑侦。” 白如雪说：“既然迟早要翻脸，不如我们把陈三立彻底消灭在阿富汗，把他的钱全部抢光。陈三立很有钱。” 陈莉听了直摇头。 白如雪不悦：“干嘛？我说的是心里话。蔡鹏飞就是连抢带骗拐走我们白家的钱，我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干？我可算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不用点歪门邪道钱来得太慢了。” 滕书铭说：“白秘书这个人有一种非常朴素的直觉，这种直觉我很欣赏。” 白如雪睁大了眼睛：“真的呀？” “真的！”滕书铭笃定地点点头，“白秘书的话甚合我意。我们的计划得改动改动，搞光陈三立的钱！” 老莫不太相信：“滕总，陈三立开钱庄违法，最多罚款判刑，他其它的生意是正当的，我们动不了他。” 滕书铭慢条斯理地道：“我们不动他，他要动我们呀莫主任。别忘了，他要和蔡鹏飞合伙投资酒店，搞垮陈三立顺带也收拾了蔡鹏飞。” 滕书铭双手划了一个大圈：“这些所有的钱，都是劳动人民的财富。我们要做的就是颗粒归仓……”滕书铭望着大伙儿语气很是自信：“不管陈三立后面有多少手段，我都可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让他的七十二变一招都使不出来。你们要相信组织。” 滕总说话总是那么鼓舞人心，众人情绪高昂起来。 白如雪说：“我们能分多少？” “白秘书，格局再大一点！”滕书铭瞥了一眼白如雪，“哎，明天的宴会你可别参加。别忘了陈三立和蔡鹏飞是合作伙伴，你要去可就露馅了……” 滕书铭又问老莫：“小崔还没消息？” 老莫摇摇头…… 第37章 传授战术 崔宇峰没有代表龙腾公司和塔塔指挥官达成投资协议。一是他的身份就是个安保人员，真实身份还是个事业编。崔宇峰也不懂商务合作的程序，什么投资比例、控股、分红、董事席位，这些词儿都是看小说和电视才知道那么回事，他不敢胡乱开腔，怕惹人笑话。 其次，滕总皮包公司的底子他是晓得的，没钱。万一自己擅自做主给滕总挖个大坑岂不糟糕？ 不过，有一点崔宇峰拎得清，艾比克是个实力派，有钱有枪，摊上这么个靠山在阿富汗南方办事会方便不少。 那天崔宇峰给艾比克回话，说，这个事情他要请示公司的总经理，自己不懂生意。不过他相信龙腾公司对艾比克兄弟的投资诚意感到高兴。 艾比克看来是铁心想交马哈吉吉兄弟做朋友。投资入股的话说出来没有换来意料之中的积极反馈，他没有丝毫介意。 艾比克叫了几个手下，专程在崔宇峰的帐篷处摊开了一大片地毯，搞了一个小型座谈会的规模。七八个袍子盘膝坐下，艾比克郑重其事地向袍子们介绍了马哈吉吉兄弟的身份，接着，艾比克说，喊大伙儿来开会，就是让马哈吉吉兄弟讲一讲解放军的作战技巧。翻译是达杜拉。 艾比克说，机会难得，马哈吉吉兄弟是个英雄，来自东方大国，出身于威名赫赫的解放军。在两场战斗中马哈吉吉兄弟的英勇表现有目共睹，说什么也得和塔塔的战士们做一个军事交流。 连只能勉强下地的扎赫姆都被护卫搀扶着来参加座谈了。扎赫姆对袍子们说，马哈吉吉兄弟的身手他亲眼所见，那家伙，神了！矫健得像一只雪豹，腾挪跃进眼花缭乱，枪响就得倒下一个人。解放军专业战斗员难得来坎大哈一趟，大伙儿趁着这个机会得好好学学。 袍子们早已经对大名鼎鼎的“萨拉丁”仰慕已久，听了这话无不雀跃。 翻译达杜拉说：“马哈吉吉大哥，你得讲讲，要不然就是不给艾比克面子，穆斯林最看重面子。” 艾比克给崔宇峰出了个难题，崔宇峰一心想着脱身回坎大哈呢。 话说回来，讲课从来就不是崔宇峰的专长。更何况解放军的作战技巧是一个宽泛的话题，从单兵技术训练到战术组合那是一本厚厚的大纲。武警和解放军战斗骨干要经过系统训练必须进教导队苦练修行，三言两语讲哪里得清楚？ 崔宇峰有些为难，和达杜拉说：“你和艾比克说说，我不太会讲课，解放军作战技巧很多，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听哪一方面的。” 艾比克说，你就讲讲你为什么那么厉害就完了。我们塔塔战士和美国大兵打仗战损比太高，我们只要做到1:1的交换比，美国人就会被我们赶回老家！ 唔，有可能是塔塔们看到了马哈吉吉兄弟的身手，他们想学这个。至于对付美国的战略战术，塔塔早已经深得《持久战》、《游击战》的精髓，伏击、爆破、夜袭、骚扰……无所不用，搞得美国人英国人头大无比，他们也是行家。 崔宇峰是武警步兵出身，部队通用的单兵《训练大纲》烂熟于心，自然可以讲给塔塔们听。但是崔宇峰转念一想，不行。崔宇峰在部队上过保密教育警示课，部队有很多活生生的泄密案例令人印象深刻。比如，某空军高级将领就是把空军学员训练大纲随意泄露换了4万块茶水费……由此一发不可收拾，那位高级将领最后被执行纪律。 崔宇峰同志原则性很强，吭哧了半天，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士兵…… 达杜拉立马打断，马哈吉吉大哥，他们说你是兰博。 看着袍子们个个满怀期待的样子，崔宇峰只好说，我不会讲什么，我只会解放军的一些基础战术动作，大家要学，我只能做个演示。 好好好！袍子们齐齐拍巴掌。他们就是要看这个！ 于是，马哈吉吉兄弟只好打起精神，一边讲解一边做动作，崔宇峰有所保留，只讲两个方面：一是基础战术动作，二是射击战术动作。至于战术队形、战术协同、机动、侦察、突击这些解放军打仗的诀窍那是不能随便讲的，否则，就是泄密了。 崔宇峰操起一把ak，就在帐篷外的草地上开始授课。卧倒、起立、匍匐接近、跃进、滚进，一套动作下来，然后开始执枪演示射击动作：立姿、跪姿、移动射击、速射…… 崔宇峰边演示边讲解，一套标准的战术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袍子们纷纷拍手叫好。 扎赫姆大赞，这就对了。我看我们的人打仗总是怪模怪样的，觉得缺点什么，原来缺的是这个呀！ 崔宇峰说，这些战术动作都是解放军前辈从战场上千锤百炼总结下来的。战术动作讲究快捷干脆，先敌1秒开枪即可逆转生死。让士兵通过反复训练形成肌肉记忆，打起仗来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做出反应。所以，一个成熟的士兵必须先学这些战术基础。 艾比克说，我们平时没有机会好好训练，打仗都是凭个人悟性，活下来的就成了老战士，没学到的先见了真主，我们也是没办法。看来以后得按这个法子来练兵。 艾比克问崔宇峰：“你觉得我们的作战方式有什么缺点需要改进么？” 这个问题塔塔们格外关注，个个支棱着耳朵，想认真听听中国军人的意见。 崔宇峰想了想，这可不能胡说八道，自己对塔塔的战力了解有限。从自己经历的两场战斗来看，塔塔主要毛病在于士兵缺乏战术训练，战术协同方面也有很大问题， 但是这个话讲出来恐怕会引起艾比克刨根问底。 看到身边的一圈袍子，崔宇峰避重就轻地道：“艾比克，你们的战士作战最好穿迷彩服、战术服，不能穿袍子。” “穿袍子影响战术动作发挥，不利于长途行军，正面战场也容易被美军识别目标。现今世界各国的军队作战都使用数码迷彩，特别便于部队运动和作战。这是大势所趋，你得跟上潮流。” 嗯嗯嗯，现场的袍子都点头，显然这个问题他们也有过反思。 艾比克和崔宇峰握手，说，马哈吉吉兄弟，谢谢你的建议。你说得很对，我们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这里说个题外话。马哈吉吉和艾比克的这番对话发生在2013年下半年。从2014年开始，阿富汗境内的战场莫名其妙开始出现了大批战术迷彩服，塔塔武装分子一线精锐开始从着装上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美国人觉得很奇怪，难道有大国在装备上支援塔塔？在检视战场的时候，美军意外发现了塔塔的作战迷彩大部分来自韩国。甚至军服上面的韩文铭牌都没撕掉，有着“第三军团某某”的字样…… 美国人通过调查了解，原来韩国全民服兵役，人人都有迷彩服，韩国人退出兵役后那些迷彩服就被当做垃圾处理了。然而，一个神秘组织在韩国互联网打广告专门收购这些二手旧衣服，最后阴差阳错流入到了阿富汗。这都是后话了。 第38章 正邪较量 崔宇峰在塔塔的秘密营地盘桓两天，被艾比克强行留下教授中国军人的战术动作。并且说他的手下没有学会马哈吉吉兄弟便是不能走的。 崔宇峰碍于情面，只得应承下来。 期间，崔宇峰找到艾比克拿了他的卫星电话和老莫报了平安。两天时间一到，崔宇峰心急火燎准备要返回坎大哈。 艾比克给崔宇峰准备的是一台丰田陆巡，八成新，搞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 扎赫姆也能拖着身子勉强行走了，他亲自送马哈吉吉兄弟。 崔宇峰按照穆斯林礼仪和哥俩热情拥抱、贴脸。 扎赫姆说，马哈吉吉兄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伤好了，我会去坎大哈看你。我们家在坎大哈也有房子。 艾比克则说，马哈吉吉兄弟，你回去和你的中国老板说说，他要做生意需要合作伙伴可以找我。有钱大家一起赚…… 崔宇峰归心似箭，只点头说好。众人依依惜别。 …… 蓝天白云。 阿富汗南方的夏季青葱翠绿，远处的山峦没有北方的皑皑白雪，却也连绵逶迤，壮丽雄伟。 有了一台陆巡开，崔宇峰心情愉悦。这车底盘高、马力大，最大的好处是悬架好，满足越野的同时还能保证舒适性。一路的小坑小洼压过去，人在车上基本无感。 崔宇峰自打开过白如雪的奔驰g，好久没开过像样的好车了。 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打量车内饰，顺手拉了拉扶手箱，又打开副驾驶室储物盒…… “噗！”的一声，从储物盒子里掉出一个牛皮袋子。 崔宇峰一愣，踩下刹车，弯腰拾起那个牛皮袋，打开一开：我去，一袋子的花花绿绿的美钞！ 崔宇峰摇摇头，唉！扎赫姆和艾比克还真是讲义气，这种朋友，可交啊。 …… 滕书铭的防弹陆巡在马路上不急不缓地行驶。司机是张尼克，车里坐着老莫、成名、陈莉。 陈莉坐在副驾驶室，瞄了一眼后视镜，说：“滕总，有台破丰田在跟着我们。” 滕书铭哼了哼：“从酒店一出门我就知道了，是陈三立的人。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已经对这个酒店进行了全面监控，目前正在清算我们的人数。” 滕书铭气定神闲。老莫已经接到崔宇峰的电话，今晚就会回到坎大哈。老子手里还藏着一张王牌你陈三立晓得不？监视老子有用吗？ 老莫说：“陈三立会不会买通酒店的工作人员监视我们？” “会。这是陈三立的地盘嘛。”滕书铭说，“可是酒店监控对我们来说没点用。我有成会计。” “呵呵。”成名笑笑，“我早就把所有能监控我们的摄像头都屏蔽好了，他们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今晚好好和陈三立谈，钱一到手，就是他陈三立举手投降之时。”滕书铭双眼微闭，“和我斗，他陈三立还是嫩了点儿……” 几个警察就这么随意地一人一句，开车的张尼克听得热血沸腾，身边这些人都是顶厉害的公安部警察啊，跟着他们干还有啥害怕的？ 张尼克谄笑：“滕总，我有一种直觉，跟着您做事一定无往不利，百战百胜。陈三立迟早跪下唱征服。” 滕书铭微微睁开眼皮子：“尼克，你好好干，把2千万美金搞回来，你就可以大显身手。” …… 一到“好客来”餐厅门口，滕书铭就觉得张尼克所言不虚，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搞事。 从门口停车场停着的悍马车和各种豪华轿车就可以看出来这个餐厅吃饭的人都是有一定身份的。全副武装的四个阿富汗警察在门口站岗，还有一些豪车旁边游弋着一些西装和袍子，不用说，都是用餐客人的保镖或随从，停车场周围还有一些执枪的军警若隐若现。 滕书铭和老莫对视一眼，唔，地方不错。陈三立今晚看来不敢乱来。 才一脚踏进餐厅大厅就看见了阿栋和恒哥，这哥俩已经恭候多时了。 恒哥笑脸相迎：“欢迎滕总光临。三哥已经先到了，正在包厢等候。” 滕书铭淡淡一笑，气度从容：“久等了。” “滕总，请跟我来。” 阿栋冲着成名和陈莉笑笑，陈莉瞄了瞄，没搭腔。 眼下正是用餐高峰期，“好客来”餐厅宾客盈门。中国餐厅没有穆斯林餐厅那么多禁忌，女人们来用餐都脱去了面巾，穿着华丽，笑语晏晏。餐厅里西方面孔的客人至少占一半。在餐厅靠窗的边角，还坐着两桌美国大兵。 想不到中国人在坎大哈还有这么个餐厅，想必很赚钱吧？滕书铭暗自嘀咕。 阿栋和恒哥带着众人上了二楼，进入了一个包厢，包厢门楣上用中文写着：长白山。 滕书铭说，这个东北老板还是很有故土情结嘛。众人哈哈一笑。 进了包厢，陈三立立马起身笑脸相迎：“滕总，久仰久仰。” 滕书铭含笑点头：“陈总，幸会幸会。” …… 崔宇峰轻轻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把那牛皮袋子往茶几上一倒。“哗啦”一声，一叠叠美钞滑了出来。 崔宇峰粗粗数了一遍，足足十叠，十万啊！我去！这军阀这么有钱？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个钱怎么办？算公款还是个人收入？ 崔宇峰想了想，这好像和公款扯不上关系吧？要不，和白如雪商量商量？崔宇峰拿出手机…… 不好，和白如雪商量只有一个结果，她会私吞。白如雪从来不嫌钱多，这钱还是先放起来再说吧。大伙儿在阿富汗要的是地方花钱。滕总钱不够的话可以拿出来用。 打定主意，崔宇峰把钱塞进自己的旅行包里。然后打白如雪的电话：“我回来了……” 滕书铭交代过，众人谁要去崔宇峰的房间串门子必须隐秘一些，不能给人瞧见。所以，得先和白如雪打个电话。 房间门“咔嚓”一声打开，白如雪闪了进来。 “嗷——”白如雪进门就是一声尖叫，“怎么才回来？” 崔宇峰温香在抱，心思却没有乱：“滕总他们去了么？” “去了！一帮人去吃大餐，家里就剩下我和艾拉姆。”白如雪打量一下崔宇峰，“你怎么回事？头上好像受伤了？” 崔宇峰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如雪又嚷嚷起来：“赶紧洗洗，浑身臭死了！才从粪坑里爬出来呀你？” …… “长白山”包厢里已经开喝了，喝的是茅台。 陈三立酒量颇好，已经讲了大通客套话，巡了一圈酒了，这会儿陈三立正端着杯子找滕书铭拉话：“滕总是北京人？” 滕书铭微笑：“是的。” “我有个本家叔叔，福清人，在北京市委组织部工作，叫陈治仁，您听说过吗？” 滕书铭说：“我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不认识当官的。” 第39章 酒场斗智 “中国贸促会也有我们福建人，我记得常务副会长是我们漳州籍的林副会长，我去北京的时候啊还经常给他老人家带点家乡的土特产。”陈三立一边拉话一边注意看滕书铭的表情，“老同志对我们家乡人也很关照。” 陈三立想借着酒劲探探滕书铭的底细，却不想滕书铭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知道陈三立的套路。外地人进京攀交情，总喜欢扯上一些乡籍名人，东扯西拉抹上一层拐七拐八的关系，以便于找到破冰人脉的关口，这些小伎俩在滕书铭这种京油子眼里无异于“棒槌”。 所谓棒槌，是北京土话，蠢笨的意思。陈三立有钱，最多也就是个福清的土鳖，哪里晓得北京城的水有多深？北京人长在皇城根下，生活有多富裕倒谈不上，就是见的官儿多，自然眼睛就养得刁了。 所以呐，北京人有个毛病，特别讨厌外地进京的人在自个儿面前显摆人脉，我认识谁谁，谁谁在北京是个大领导和我熟，谁谁是我老姨的侄子，我在北京买了个宅子，邻居是国家副主席的侄子的妹夫，没事儿我们经常在胡同口喝豆汁儿……特遭人嫌弃。 滕书铭心想，你丫本事那么大，关系那么多，海关扣你的货柜还不是老子一句话？想打听老子的来头，做梦呢。 滕书铭和陈三立碰杯，说：“陈总，你名声在外，国内国外广有人脉，我是如雷贯耳。往后在坎大哈做生意那还得请你多关照。” 滕书铭的话滴水不漏，明摆着就是不想和陈三立攀交情。陈三立说了一堆滕书铭就是不上道，他心里也来气。他娘的你使坏扣了老子那么多货柜，明明是有手眼的，这时候还掖着藏着，分明就是看不起人嘛。 本来陈三立有心套套滕书铭的话，掂量一下弄死这个胖子的后果，既然你滕胖子不把老子当回事，行！走着瞧！ 陈三立说：“滕总，您是打算在坎大哈做什么生意？看看陈某帮得上多少。” 滕书铭喝了口酒，说：“先看看，不着急。我眼下就找个办公的点儿，打算修缮一下尼克的老宅子，省得长期住宾馆。” 陈三立瞅了瞅张尼克，说：“尼克现在是加入贵公司了？” 张尼克立马接过话头：“是的，我现在滕总手下做事。” 阿栋面带嘲讽：“尼克，那2千万美金和你家的地皮算是投名状了？” 阿栋就是看不惯张尼克的嘴脸，想踩一踩张尼克给他个难看，他可不晓得张尼克眼下的处境。 张尼克端着酒杯，慨然道：“我跟着滕总做事，便是投入全副身家也在所不惜。滕总看得起我尼克，不会像某些人心怀叵测暗箭伤人，我服他。我张尼克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胜在忠诚，滕总自然心里有数。”张尼克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仿佛在向滕总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操，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裸裸地表忠诚了。陈莉和老莫止不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张尼克话里有话，陈三立当然听得明白。 陈三立暗骂张尼克，他妈的一条好狗啊！张尼克是认定这个胖子吃定老子了。 陈三立也不恼，把酒杯端起继续劝酒：“挺好，尼克，希望你跟着滕总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你三哥我也跟着你沾点光。” “谢谢陈总。”张尼克不亢不卑举杯一饮而尽。 …… 两边东扯西拉，酒都喝了快一瓶了，话题迟迟转不到那2千万美金怎么归还，滕书铭佯装没事儿一般，绝口不提。 滕书铭叼了根牙签，说：“陈总，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大伙儿交情也到位了。感谢陈总盛情接待，能在坎大哈吃到地道的东北菜，口福啊！呵呵。” “我们也该告辞了。”滕书铭看了看老莫几人。 老莫等人何等机灵，立马知道滕书铭在摆谱，都纷纷附和，好，好，谢谢陈总。我们走了。 老莫更是站起来拉开了椅子。 陈三立又气又急，他妈的这个龙腾公司这么屌？ 陈三立连忙摆手：“哎哎，留步留步，这不还没谈正事儿吗？” 噢？滕书铭佯装惊讶：“哎对了，今天我们好像是来谈那个那个……” 张尼克说：“滕总，2千万美金。” “咳，瞧我这记性。”滕书铭一拍脑袋又坐了下去，“是有这么个事情。” 龙腾公司一帮人表演让陈三立、阿栋、恒哥三人差点气炸肺。太他妈能装了。 酒场的氛围有了些许变化，陈三立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陈三立忍着怒火，放缓了语气：“滕总，您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滕书铭剔着牙：“陈总，你要和我做朋友不难，就是要对我的脾性。就那么点儿事儿你云遮雾绕的没啥意思。大家都很忙的。” “好吧。谈正事儿。”陈三立也不绕弯子，“钱，我可以给。” 滕书铭继续剔着牙：“不是给，是还。” 陈三立吸了口气，点点头：“是还！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这件事揭过之后，不能再动我的货柜。”陈三立盯着滕书铭，“能做到吗？” 一百块大洋下的崽儿哪里受得了这个语气？ 滕书铭缓缓从椅子上站起：“陈总，我告你一句话，成魔成佛往往在一念之间。你要好好的，没有人会动你。你要觉着自个儿能耐大，由着性子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就说不准了。” 阿栋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手指着滕书铭的鼻子：“姓滕的你他妈什么意思？” 陈莉见状，悄悄摆了个侧步。 恒哥连忙抓住阿栋的胳膊：“阿栋，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三哥在呢。” “坐下！没你的事。”陈三立瞪了一眼阿栋，然后对滕书铭说：“滕总，2千万数额太大，我得分期给。” 嗯？狗日的难道耍什么花招？滕书铭板着脸儿没吭声。 “我最近公司做了一项大投资，流动资金有些问题。我分四次还钱，每次500万，时限不超过2个月。”说完，陈三立认认真真地看着滕书铭。 成名揉了揉鼻子，说：“陈总，2千万美金，按一般国际银行美元定额年息4%计算，四年下来还应该支付320万利息。” 滕书铭笑了，也没说话，那意思是：你觉得怎么样啊陈总？ 陈三立咬咬牙：“给！一共2320万！” 滕书铭接过话茬：“一共2320万，不能分期。必须一次性付款。” 陈三立说：“滕总，恕陈某难以办到。” 滕书铭不悦：“陈总那么大个公司，做事不应该这么拖泥带水吧？” 陈三立说：“哪家企业都有个难处的时候，我在坎大哈投资一家五星级酒店，在喀布尔也投了一家，同时投资两家都是上个月买下的地皮，资金耗费巨大，总得给我喘口气吧。” 滕书铭摸出一支烟点上…… “滕总这样都信不过我陈三立，那我只能随你了。”陈三立一脸坦然。 第40章 酒场斗智(二) 滕书铭没想到陈三立老奸巨猾要搞个分期。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陈三立真的资金周转不开？哄鬼吧？ 陈三立接着道：“滕总，你我都是场面上的人物，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认下所有欠款和利息，你好歹也让一步吧。” 现场众人都望着滕书铭等他开口。 滕总自有滕总的算盘。滕书铭盘算了片刻，说：“我可以同意分期，但是有不同的分期方式。这样，你先还一千万美金，剩下的2个月之内还清。如何？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滕书铭一字一句地道：“1000万美金什么时候到账，我们的口头协议什么时候生效。否则，今天我们等于白谈。” 滕书铭心想，退一万步，手头有了这1千万美金周转干啥不行？只是收拾陈三立恐怕得延后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陈三立盯着滕书铭半晌，缓缓道：“成交。” …… 龙腾公司全体员工兴高采烈。回去的路上，张尼克激动得连方向盘都扶不稳，司机换了老莫。 张尼克嘴角哆嗦：“滕总，我有活路了，有活路了！能从陈三立嘴里刨食，我想都不敢想啊。呜呜呜。” 滕书铭哼笑：“瞧你这点儿出息，才1000万呢。” 老莫说：“尼克，资金就位之后，你得好好干啊。” 张尼克连连道：“当然，当然。”张尼克把头往后转，开始表忠心，“滕总，公司的手续早已经全部办好，老宅子拆建都拆了一半了。阿富汗的基建工具很落后，有了这笔钱我还准备去趟喀布尔去采购几台撕裂器和挖掘机，再和供应商做进一步沟通……” “施工进度顺利的话我们5个月内可以完工……” 老莫说：“5个月，时间太长了点吧？”老莫在后视镜瞅了瞅滕书铭，5个月滕总还在不在阿富汗谁知道呢。 张尼克说：“这边施工可不像国内配套那么熟，阿富汗成熟建筑工很多都被抓去当兵了，没人。我说的5个月还是快的。” 滕书铭显然有自个儿的打算，笑眯眯地说：“尼克，你就按你的计划干。5个月就5个月。要干好样板房咱们以后才能有生意做。老实说你的项目计划书是很好的，你放手干！” “哎，今天陈助理要提出表扬。”滕书铭夸了陈莉一句。 陈莉说：“滕总，表扬我什么呀？” 滕书铭说：“那个叫栋哥的王八蛋好像要对我动手了，你是不是准备揍他？” 陈莉“噗嗤”一笑：“我是下意识地准备防范，您看出来了？” 滕书铭说：“我打架不行，但是我会看呀。” 陈莉说：“那个阿栋看起来身强力壮，但是脚下虚浮，身手很一般。他要对您动手，我立马揍他个狗吃屎。” 成名说：“陈助理，你看我打得过他么？我练的是正宗的咏春。” 陈莉拿成名开涮：“你那点功夫能对付白如雪就算不错了。” 成名撇着嘴不服气：“我有那么不堪？” 老莫说：“成名你搞不好连白如雪都收拾不了，白如雪有绝招的我告你，小崔都被她算计过。” 哈哈哈。众人大笑，其乐融融。 …… 回到房间，滕书铭趁着酒兴开小会。 “同志们，龙腾公司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是钱没到账还不算圆满。”滕书铭说，“从现在开始，每天要关注陈三立的动向，全天候监视他。” 张尼克说：“怎么监视？” 滕书铭斜了张尼克一眼，说：“你别管了，这不是你的活儿。尼克，你眼下就是快速推进工程，把房地产品牌给我做起来。公司也能尽快搬迁到自己的办公楼里去。” 张尼克连忙道没问题。 喝了口茶，滕书铭说：“尼克，你先去休息吧。我们这里还有事情要谈。” 张尼克说：“滕总，我不也是自己人了么？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的？” 滕书铭和蔼地道：“你最好不要听，跟你无关。” 张尼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老莫听得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说：“滕总，你说要不要帮张尼克配一把枪？” “老莫的嗅觉很灵敏啊！不愧是老同志。”滕书铭叹口气：“我刚才也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后来又否定了。张尼克这个人吃不了惊吓，给他一把枪会吓着他。同志们，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一千万美金我估计明天就会到账，但是接下来就是陈三立的表演时间。”滕书铭望着大伙儿，“我们的人身安全将会迎来最大的威胁。” “他们这会儿也应该回了，马上开始监听！”老莫指示成名打开电脑。 成名应了一声抱着电脑去一边了。 滕书铭对老莫的安排很满意，冲着老莫笑了笑。 “陈三立很狡猾，他是采取缓兵之计。”滕书铭说，“我推测，他是用一千万美金吊住我们的胃口，然后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措施报复我们。” 陈莉忍不住说：“滕总，你不是说钱到手之后他的七十二变一招都使不出来了么？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滕书铭摇摇头，狠狠吸了口烟：“人算不如天算。” “我当初计划，钱一到手就通知海关放禁，和陈三立做出和解姿态打消他的疑虑。然后，我会通知家里，以政府名义召开企业家座谈会邀请陈三立回国开会，他一下飞机就把他捉拿归案。这样一来，他不是什么招都使不出来了么？” 老莫几个人听得暗暗心惊，滕总可真是老手，这样的安排可谓绝佳，经典的借刀杀人！可惜，还是被奸滑的陈三立硬生生挤出一条活路。 陈莉说：“滕总，我们拿一千万够了！您还照着您的原计划执行，把陈三立抓起来，后续哪里会有那么多麻烦？” 老莫也忍不住附和：“对呀，就应该这么干！” 滕书铭使劲摇头：“不能这么干，陈三立一旦被国内控制，他所有的账户就会被冻结，经侦人员会派人来阿富汗跨国办案，剩下的一千多万美金就会被别的单位抄走，落不到我们手上了！你们呀……糊涂！” 噢……陈莉和老莫相互看了看，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们必须多搞出来一些钱之后，再把陈三立送进去。”滕书铭说，“这些资本就是我们未来龙腾集团起家的原始资金。这些钱一旦进入国库，我们哪里拿得出来？” 滕总英明啊，陈莉和老莫只有叹服的份儿。 “小崔来了吧？”滕书铭问。 老莫说：“来了，在房间休息呢。” “让他过来开会，下一步得看小崔的，必须让他在这段时间保证我们的安全。” 第41章 你来我往 滕书铭的房间静悄悄的，所有人在听崔宇峰汇报工作。只不过崔宇峰的话平铺直叙，极其枯燥乏味： 崔宇峰说，我跟踪蔡鹏飞，知道他们要去拉什卡尔加。 路上碰见塔塔和美国打仗。美国人的疣猪来了，用机炮到处杀人。我看到架势不对，就赶紧跑…… 崔宇峰说，我跑过去，打了两个射点，打倒了两个美国兵。 我又跑过去，抢了美国人的迫击炮，打了6发炮弹…… 我跑，开走一台悍马车。后来他们用装甲车上的机炮打我，我又跑。路上发现车里还有个人，叫扎赫姆…… 我找了个清真寺让阿訇帮忙给扎赫姆治伤，阿訇答应了。 美国人开了两架黑鹰直升飞机，塔塔发射火箭弹，飞机受伤坠地了，两边火拼。我开着悍马车冲了过去帮忙。后来，尼罗克村的人和塔塔赢了。 再后来，我又跑，跟着他们去了塔塔的秘密营地，休息了三天，回了…… 崔宇峰的故事内容就是跑了又跑，最后平安归来。 崔宇峰没有提到那10万美金。不是老实人变坏了，而是崔宇峰不想讲，他想到了这10万块美金还有更大的用场…… 总之，就这些。故事在崔宇峰一句干瘪瘪的总结中戛然而止。 崔宇峰的故事讲完了，所有人都愣愣的。崔宇峰的讲述一点儿也不生动，其中惊心动魄的细节他一点儿没提，听众都在自行脑补。 老实人崔宇峰自己没感觉，他不知道汉语博大精深，越是那种言简意赅的陈述越使人萌发各种想象，一个雄姿英发、身手敏捷又神功附体刀枪不入的大仙呼之欲出。 “吹牛。”陈莉瞄了一眼崔宇峰头上依稀可见的伤痕，“没那么玄乎。” “没吹牛，我信。”在一旁看电脑的成名扔过来一句话，“小崔是兵王，是老实人。” 滕书铭瞅了一眼老莫。 老莫说：“我信。” 滕书铭又看着崔宇峰，胖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放出智慧的光芒：“还有吗？” 还有什么？艾比克的投资意向不也讲了吗？帮塔塔练习战术也讲了呀？崔宇峰心里微微一震，该不是那10万块美金？崔宇峰只是老实，可不是傻。——明白了，自己帮了塔塔那么大的忙，还救了军阀的亲弟弟，财大气粗的塔塔怎么会没有一点表示，这好像说不通呀。还是滕总厉害…… 崔宇峰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蓦地脑海里飘过滕书铭的训诫： 你呀你呀，你一个军事人员，连撒谎都不会。 我说过，你还不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我若你是你，我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情不会给任何人知道。你呀你呀…… 崔宇峰说：“没有了。” 滕书铭狡黠地笑笑，拍了拍崔宇峰的肩膀：“好！很好！大好！” “虽然跟踪蔡鹏飞没有结果，但是小崔这次行动收获非常之大。”滕书铭神采奕奕，显然对崔宇峰同志的汇报非常满意，“你处置得非常到位，赢得了塔塔的信任，这对我们以后开展工作提供了有力的安全保障。” “艾比克是可以合作的，我会和他谈，等时机成熟你帮我约他。呵呵。” 老莫说：“滕总，有艾比克的势力做后台那敢情好，但是和他合伙做生意该如何操作？” “哈哈哈。”滕书铭笑了，“我眼下没想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后我们的工程款没有人敢拖欠了。谁付款不利索就让小崔的哥们儿扎赫姆去催债。” 哈哈哈。众人大笑。哎，是这么回事。 滕书铭说：“我早先就和张尼克聊过这个话题，阿富汗老板坑中国人也是常态。有了现成的催债公司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据我所知，塔塔是比较讲公平正义的。” 老莫问崔宇峰：“应该没问题吧？” 崔宇峰点头：“没问题。” “唔，小崔，我下面和你通报一下陈三立这边的情况。事情是这样子的……”滕书铭清清嗓子，正待打开话匣子，成名叫了起来：“哎哎，注意注意，陈三立在开会了。” 成名捧着笔记本电脑两步跨到茶几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画面是陈三立的办公室。 陈三立躺在沙发上，双眼微闭默不作声。恒哥在冲茶，阿栋叉着腰在办公室一边兜圈儿一边大放厥词。 阿栋说：“三哥，还犹豫什么呢？干吧，拉屎都拉到头上了！我瞧着那滕胖子的嚣张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酒店那边传来的消息，整个龙腾公司连张尼克在内不过7个人，外带一个巴基斯坦的女雇员，都住在同一家酒店，居住很长时间了，说明他们在本地没有人脉关系。弄死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后患。” 陈三立依旧闭着眼睛：“消息来源正确吗？” “绝对正确，中国护照登记入住假得了吗？那个女雇员是他们帮忙开的房。就5个中国护照，错不了。” 恒哥一边冲茶一边说：“阿栋，那你说怎么弄他们？” “这个事儿我来办。找一队塔塔荷枪实弹化妆成政府军警察去查房，把他们带走问话，开车到坎大哈郊区集体处决，就地埋了。简单直接。”阿栋神情亢奋，他觉得自个儿的主意很高明，“这个事情塔塔出手最好，警察局也避嫌。莫名其妙死几个人要打国际官司也是本糊涂账。” 恒哥说：“塔塔会帮忙把人带走，但是动手他们可能不会，塔塔讲点规矩的，不敢明目张胆杀中国人。” 阿栋犹豫了 一下，说：“那他们负责带人就够了，剩下的交给我们，我们动手。我叫上阿涛带上几个兄弟，就是一梭子的事情。” 恒哥和陈三立没吭声。 看到陈三立没有首肯，阿栋顿了顿，继续道：“再不济，我去收买上几个突厥佬，给他们钱，他们敢干。” 恒哥摇摇头：“不好。” 阿栋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你说怎么才好？” 陈三立打断阿栋：“阿栋，阿恒说得对，不能搭上突厥佬。我陈三立做人做事就讲一个义字，再杀人放火也不能和突厥人合作，他们是叛徒，不是我们中国人。滕胖子要死也不能死在那些人手里。” “记住我的话，和突厥人合作死了都进不了陈家的祠堂，这是我的底线。”陈三立一脸严肃，“你们可别鬼迷心窍。” 阿栋不敢吭声了。 滕书铭指了指视频画面，说：“就凭借陈三立这句话，我可以留他个全尸。” 第42章 你来我往(二) 崔宇峰在旁边听得一肚皮的火，敢情自己离开这些日子家里发生这么多事。这个狗日的陈三立这么嚣张？ 老莫拍了拍崔宇峰：“别激动，看他们清点的人数，还没发现你。有你这支伏兵在我们就有胜算。” …… 画面中，陈三立继续发表意见：“我现在主要是摸不清姓滕的来路，下不了决心啊你们知道吗？” “弄死几个人算不了什么大事，可老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个姓滕的有手眼，还有那么点儿讳莫高深，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我们和龙腾公司的纠葛国内那边应该清楚，不然货柜不会被扣。龙腾公司人员莫名其妙集体失踪了，滕胖子国内的势力会善罢甘休？他们直接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如此一来……” 陈三立喃喃两声，没有说下去了。 恒哥说：“三哥的担忧有道理。我看，我们可以采取两手对策。” 恒哥一直老谋深算，是陈三立的肱骨。阿栋则是陈三立的族弟，虽然是自己亲人，但办事恒哥则更为可靠。 陈三立鼓励恒哥：“你继续。” 恒哥喝了口茶，说：“我的两手策略，一是拖长一些时间再动手。消缓一下对立的气氛，甚至可以和滕胖子交朋友。三哥可以刻意拉近两家关系，多带滕胖子出入一些社交场合，让阿富汗商界都认为我们是好兄弟。外界这个印象基本成熟之后，我们再干他一票，这样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陈三立微笑：“就像对付张尼克一样？” “是的。”恒哥继续道，“这第一个策略是缓兵之计，需要点耐心，也需要三哥放下面子去迎合滕胖子，三哥您会受些委屈。” 陈三立说：“第二个策略呢？” “第二个策略就是想办法快速打探滕胖子的底细，这样有利于我们立刻采取行动了结这桩麻烦。”恒哥说话条理很清晰，“我们从张尼克身手下手。张尼克这个屌毛是他们的突破口，他肯定是知道滕胖子底细的。” 阿栋说：“怎样让张尼克乖乖听话？你看看他现在那个嚣张。” “呵呵。张尼克在喀布尔不是有老婆孩子吗？”恒哥干笑两声，“打听他那一窝家属住哪里很容易，警察局多的是我们的关系。我们派人去喀布尔控制张尼克全家。他有四个老婆，一堆的孩子，用这些做筹码不怕他不就范。” 陈三立思忖片刻，说：“你觉得他会答应吗？张尼克是聪明人。我们扳倒了他的靠山，他能独善其身？” “呵呵。我们只要他一句话，就是滕胖子的底细。”恒哥说，“至于我们如何采取措施，张尼克情急之下哪里能想那么多？” 阿栋不禁大声道：“有理！恒哥的策略我看行。” 陈三立沉吟道：“这个法子还有些缺陷，我可以弥补一下。” “我可以打消张尼克最后的顾虑，只要他讲实话，我可以马上打给他200万美金的封口费。从此让张尼克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我们和龙腾公司的恩怨和他张尼克再无瓜葛，输赢都和他无关。他的家小至少有200万美金安家费，在阿富汗可保一世衣食无忧。” “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以给他这个承诺，不动他的家属。”陈三立说，“你们看怎么样？” 恒哥点头：“三哥，这个话张尼克会信。估计是稳了。” 陈三立站了起来：“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给张尼克打钱，一千万美金，先解决货柜的事情。阿栋明天你带几个人手去喀布尔办事，条件成熟随时给我电话。” …… 滕书铭在鼓掌，啪、啪、啪！三声。 “狗日的陈三立高啊！这都想得出来。”滕书铭摇头不止，“这家伙是个人才。真让他得逞了我们就捅出大篓子了。公安部警察来阿富汗搞钱，这得出多大洋相。” 老莫说：“消息一传出去蔡鹏飞立马会开溜，我们前功尽弃。” “我们得立刻阻止！”陈莉说，“滕总，我明天就去喀布尔，张尼克家我熟呢。” 滕书铭瞥了一眼崔宇峰，对陈莉说：“你不行。” 陈莉气鼓鼓的：“滕总，我为什么不行？” 老莫说：“明摆着的，阿栋认识你。让小崔去。” 崔宇峰笑嘻嘻的没说话。 陈莉说：“你笑什么笑？” 崔宇峰立马收敛笑容：“我没笑啊。” “就以为你是兵王别人就不行？”陈莉说，“你吹的那些牛我是不信的，别忘了你是我手下败将。” 崔宇峰说：“好，是我吹牛。你厉害，行了吧。” 滕书铭连忙挥手：“都别吵吵，我来分派任务。” 滕书铭果断下达命令：“一、明天小崔去喀布尔负责保护张尼克的家人；二、成会计继续负责监控陈三立的动静，情报工作非常重要。” 成名应道：“放心吧！我看着呢。” “三、陈助理这阵子注意保护张尼克的安全。特别提醒大伙儿这个事情先保密，不能给张尼克知道，这家伙胆小怕死，知道了内情有害无益。” 众人都点头，陈莉无奈地叹口气。 滕书铭问崔宇峰：“保护张尼克的老婆孩子你有什么想法没？喀布尔你也熟悉。现在大家可以聊聊，一起参谋参谋。” 成名说：“换我是兵王啊，我就去张尼克家埋伏起来，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老莫摇摇头：“你还是闭嘴吧，乖乖看你的电脑。” 滕书铭说：“来啊，脑筋急转弯，大伙儿畅所欲言。”滕书铭笑笑地问陈莉，“你刚才不是说你想去喀布尔吗？有好建议么？” 陈莉说：“我是女的，容易混进张尼克家里，我当然是可以埋伏的。成会计说的这个法子只有我可以用。” 老莫说：“你怎么混进张尼克家里？” “这还不简单？”陈莉撇撇嘴，“我就说我要去喀布尔办事，不想住宾馆，顺道去他家借宿住几天，妥妥的。张尼克的老婆都是穆斯林，不会留宿陌生男人。我24小时猫在张尼克家里，那是最贴心的保护。” 陈莉晃了晃脑袋，挑衅似的看着崔宇峰，眼神在说，我这法子咋样？你能行么？ 老莫看着崔宇峰，意思是，该你了，你说啊。 崔宇峰略一思索，嘿嘿笑了起来。 陈莉说：“你老是笑，有什么好笑的。你有好法子你说啊。” 崔宇峰说：“我可没你那么有闲心跑去喀布尔。我的法子很简单，成会计帮忙提供情报，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陈三立的公司蹲守。那个阿栋带人开车去喀布尔的路上我把他们全揍趴下就完了。” 成名伸出个大拇指拍马屁：“兵王！我怎么说来着。” 滕书铭和老莫哈哈大笑起来。 第43章 滕总洗脑 陈莉赌气地瞅着崔宇峰，这个小黑其实鬼主意忒多，哪里像个老实人？ 老莫说：“小崔的法子我看行。” 滕书铭点头：“路上见机行事。” 崔宇峰说：是。 “一个民间三流资本家，仗着有些地方势力，挑衅堂堂公安部外派精英，陈三立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滕书铭说，“我要给这样的人吃个瘪，我脱下这身警服不混了。” 成名揶揄道：“陈三立还要放下身段和您交朋友呢，他还挺委屈。” 哈哈，滕书铭笑了，笑得很邪魅。 “我们赢了陈三立这种人也算不得光彩。唉，只能怪他自个儿不长眼。这人呐，一旦有了钱周围有人哄着供着，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悲剧哇……”滕书铭悲天悯人地感慨了两句，最后来了个总结，“先这样吧，大家各行其是，散会。小崔留下。” …… 滕书铭给崔宇峰倒茶。 崔宇峰诚惶诚恐，滕总单独谈话，难道还有事？ 滕书铭把茶端给崔宇峰，又递过去一支烟。崔宇峰犹豫了一下，接过，点上。 滕书铭抽了口烟，说：“那个塔塔大佬艾什么来着……” “艾比克。”崔宇峰喷出一口烟。 “唔，艾比克。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滕书铭两只小眼睛闪着光。 崔宇峰微微一震，又犹豫了，这算什么？考验？还是一种不信任？脑子里又闪过滕总的训诫：你呀你呀…… 两人目光一碰，崔宇峰快速地垂下眼皮。 “你耳垂发红，目光游离，鼻翼翕张，这是准备说谎话的征兆，没准儿你现在小心脏在砰砰跳。”滕书铭声音很柔和，“说吧。别有什么压力。小崔，我得提醒你，对领导要忠诚啊。” 咹？扯上了忠诚？有这么严重？ 终究是部队的服从意识起到了惯性作用，崔宇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滕总，艾比克给了我10万美金。” “噢……”滕书铭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打算用这10万美金干嘛？” “我起先是……咳。”崔宇峰有些狼狈，这是他第一次在领导面前露馅，有点像犯错误的小孩。崔宇峰鼓起勇气，说，“我这10万块美金是给艾拉姆准备的。我们迟早会回国，我也不会娶那么多老婆，我是想……” 崔宇峰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话头，尴尬得直抠脚趾头。唉，滕总目光如炬，总是给他洞穿心事，简直他妈的就是个老特务。 耳边传来滕书铭不怀好意的轻笑，是从鼻子里憋出来的。 “哼哼哼，小崔，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滕书铭龇着大牙一脸坏笑。 咦？不是你领导让我讲的么？崔宇峰抬头，望着滕书铭，语气有些结巴了：“滕总，不是您，这……” “对领导要忠诚，对吧？” 对呀。崔宇峰不高兴了，知道你还这样问。 滕书铭叹口气：“你呀你呀……”滕书铭话音未落，崔宇峰头又大了。完蛋了，又是一个不合格！滕总又给自己挖坑了…… “谁告诉你一定要对领导忠诚？咹？党章、条令里有这句话吗？”滕书铭恨铁不成钢，“你要对组织忠诚！领导算个屁呀！” “你一个情报人员，连撒谎都不会，太low了！小崔，我对你很失望……”滕书铭仰着头，对着天花板说话，“太老实了。10万块美金这么安排有什么亏心的，挺好。为什么要给人知道？” 崔宇峰被憋得满脸通红，内心却波涛汹涌，他好像明白一点了，滕总在教他撒谎。唔，这就是他挂在嘴上的所谓“军事人员向情报人员”的蜕变吧。 滕书铭语重心长地道：“崔宇峰同志，干我们这一行有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太拘泥形式和程序。有些事情说出来没啥好处，反而给领导出难题。你以后要养成一种思维定势，一切和组织利益没有冲突的事情都需要放下心理负担，放手去干，心安理得地去干，还尽量不能给人知道。” “为了启迪你的思维，我讲个小故事给你听啊……” “咳咳，话说我读大学那会儿啊，学校管理非常严格，一切行动军事化。我们那会儿校内规定是不能抽烟的。可我是个老烟枪。嘿嘿。”滕书铭眯着眼，思绪飞回自己的青春时代。 “我们班里也有好几个老烟枪，大伙儿烟瘾都很大。有个同学是直男，他烟瘾大憋不住就向教官报告。报告教官，我烟瘾来了，我不在公共场合抽，我在厕所抽总可以吧？——你猜教官怎么说？”滕书铭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教官肯定说不行。” “对嘛。当然不行，没有条令规定在厕所可以抽烟嘛。教官公事公办，谁犯蠢提出这个问题谁自己找难看。结果，那位同学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呵呵。” “我呢，我不一样。我一声不吭，我照抽，厕所抽，宿舍抽，没人的地方我就抽。教官碰见了，瞅我一眼，我也瞅他一眼，没事儿。哈哈。”滕书铭得意地摇摇头，“后来，我这烟就一直抽了下去。那个向教官喊报告的同学最后把烟戒掉了。毕业后他去了检察机关。我呢，我去了国安。” “我的教官后来评价那位同学，优点突出。老实，忠厚，只能干那种执行业务。我这种人呢，可以干一些需要稍微变通的工作。”说到这里，滕书铭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崔宇峰眨巴着眼珠子。滕总知道自己的毛病，他是在借机给自己洗脑，或者，这是一种变相培训？ “抽烟绝非良习，这一点毋庸置疑。同样，诚实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然而在情报工作中，过分老实、道德束缚过紧、心理负担过重、心思过于细腻且难以释怀，往往形成心理阻碍。若被这些所困，许多任务将难以执行，人都会变得抑郁……” “所以，话题回到我们刚才说的，关于忠诚。对国家、事业及组织的忠诚足以立本，无需在意世俗的评判，也无需盲从某位领导。这是我最后要和你讲的道理。”滕书铭说，“你告诉我那10万块美金有什么意思？我很为难啊崔宇峰同志。你是公职人员执行任务不得夹带个人私利，但那是你拿命换的。所得收益我要让你上缴，那是不近人情。你不应该说出来啊懂了吧？” 崔宇峰想了想，试探着说：“滕总，您这是教我以后学着什么话不需要讲，领导的话也不能全信？”崔宇峰心说，我他妈刚才算上你一当不是？ 滕书铭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崔宇峰同志，你的生命中最可信赖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组织，还有一个……”滕书铭缓言道：“你手里的枪。” “记住，你得学会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不能三言两语就给人套出来。还要修炼呐……” …… 第44章 阻击阿栋 晨光初晓。 崔宇峰坐在陆巡车里，静静观察着陈三立公司综合大楼的停车场。那里停着一溜的轿车、suv和悍马车，也不晓得阿栋一行人准备开走哪台。 昨晚才匆匆回酒店，又被滕书铭一通洗脑，崔宇峰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滕总身上透着一股邪性，说不清是什么气质，反正崔宇峰觉得挺好。 滕总宽容、慈祥、循循善诱，像个老大哥带小弟，一点一点唆使崔宇峰同志慢慢变“坏”。——这是变坏么？崔宇峰不觉得。只是觉着在滕总手底下干活很放松，很开心。相比当年在边防武警跟着牛所混的日子，那是两重天。 牛所杀伐果敢，简单粗暴，本身就是祸精。穷得硬朗，杀得痛快，结果呢？大伙儿都跟着倒霉。 崔宇峰觉得自个儿好像对滕总这一摊子业务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比如说，会说瞎话是基本功…… 崔宇峰的手机响了，是成名。 “小崔注意，他们下楼了，一共四个人。” “四个人身上藏有手枪，领头的拎着一个包，里面物品不明，要小心哦。” “收到。” “陈三立没有露面，是那个恒哥给他们四个交代的任务。有两个是阿富汗人，陈三立长期雇佣的内务部警察，两个是中国人，领头的是阿栋，你待会儿看得到。恒哥给那两个阿富汗人一人一千美金，让这两人听阿栋指挥。” “明白。” 说话间，综合大楼的大门处走出来四个人，两人穿袍子两人穿衬衫，看起来都年轻力壮，两个穿袍子的都留着胡子，一看就是本地人。 阿栋带头，四个人大步走向一台丰田海拉克斯皮卡。 “成会计，看到了，他们出来了。”崔宇峰向成名回话。 “兵王，一路平安！” …… 滕书铭的房间里。 成名说：“滕总、莫主任，这四个人都带着枪，两个还是职业警察，小崔这趟任务有点危险哟。” 老莫说，“国内办案子碰上这种情况非得出动一个特警队，抓捕一贯采取人海战术，特别忌讳逞个人英雄。我们在国内这么干会被领导骂死。” 滕书铭说：“我也是没法子啊，现在只能靠兵王了。” 老莫说：“小崔还是个事业编，领导不能解决一下？他这一路干的活你都看到了，还满意不？” 滕书铭微笑：“你觉得他适合什么岗位？” “我一个小虾米哪里有发言权？领导说了算。” 成名说：“滕总，我那一颗星星不要了，给小崔吧，给他转个行政编。咱们不能太欺负老实人了。” 滕书铭说：“我还要你们教我做事啊。别着急，啊，回国我自有安排。” 成名说：“还等回国，这会儿任务这么重，领导也不晓得给下属鼓鼓士气。” 滕书铭说：“你们懂个屁啊。格局那么小……” …… 崔宇峰开着车紧跟着那台丰田海拉克斯。 出城的时候过关卡，崔宇峰看到那台车驾驶室伸出一只拿着证件的手，在执勤的警察面前一晃，顺利过关。成名没说错，前车两个确认是警察。 坎大哈距离喀布尔480公里，行车时间5小时，换而言之，必须在5小时内做掉他们。 崔宇峰也顺利通过了关卡，油门一踩，陆巡紧紧跟上。 坎大哈至喀布尔这条运输大动脉一如既往的繁忙，各种老旧的重型卡车延绵不绝。崔宇峰暗自盘算着怎样搞事。 陆巡开到一处开阔地，崔宇峰方向盘一打，把车停靠在一边，大大方方地把车牌卸下来。——可不能让人记住车牌。 就这么一耽搁，海拉克斯去了老远了。 崔宇峰急哄哄地上车，加速跟上去。丰田陆巡的马力不是盖的，10来分钟崔宇峰又跟上了那台海拉克斯。崔宇峰没有刻意地贴近，中间隔着一个破旧的、摇摇摆摆的沃尔沃卡车…… 崔宇峰错开车位，仔细观察着那台皮卡。怎样迫使它停下来，崔宇峰晚上已经琢磨好了一个计划…… 跟了一个多小时，车流路过一个小型休息区。路边有各种卖瓶装水和小食的摊位，不少卡车都停了下来休息，车流渐渐开始稀疏。 车流多不好动手，车流太少也不行，缺乏掩护。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崔宇峰从兜里掏出一把格洛克，再把消音器缓缓套上…… 陆巡躲在沃尔沃车后不紧不慢，时而错开半个车位。崔宇峰放下车窗，单手握着格洛克，方向盘左偏右偏，试了n次。 崔宇峰手一抬，“噗”的一枪瞄准那丰田车后轮就是一枪。随即，陆巡又隐入卡车后面。 崔宇峰加速冲过去，头微微一偏，瞅了瞅那台海拉克斯，我去，居然没事？这皮卡车轮胎这么牛逼居然能反弹子弹？唔，应该打轮胎侧面薄弱的地方才行…… 海拉克斯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打自己的主意，依旧开得欢。 崔宇峰把车又隐入沃尔沃卡车身后，瞧见对面没有来车，方向盘一打拉开一个大车位，甩手冲着轮胎侧翼就是一枪，“噗——” ，稳稳击中！ 这消音器就是好。哈哈。崔宇峰轻点刹车，慢慢降下车速，缓缓跟在后面。 前面的海拉克斯速度降了下来，明显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跑了大概几百米，慢慢停靠在路边。崔宇峰观察了一下前面的路况：前面50米处有几个寮棚，一些阿富汗人在做小买卖，寮棚边是一块空地。 崔宇峰把陆巡开了过去，到了那空地里停住。 崔宇峰断定，那台海拉克斯一定会挪到这里换备胎，就在这儿等它！ 崔宇峰下车，不紧不慢地走到寮棚边，掏出几张零钞向老板买了瓶水……眼角一瞥，果不其然，海拉克斯摇摇晃晃往空地里开了过来。 来了，就在这儿收拾狗日的几个！崔宇峰打定主意。 收拾到什么程度？简单：带头的阿栋和那中国小弟起码打他个骨折，去医院能躺上些日子……崔宇峰有数。 小食店的老板冲着崔宇峰直乐，叽里咕噜一串，意思是让崔宇峰再买些吃的。崔宇峰也是瞎猜，用这些日子学到的普什图语说：“谢谢，够了，兄弟。” 崔宇峰捋了捋胡子，拧开水瓶，轻轻抿了一口，把脖子上的围巾缓缓绕了一圈，遮住自己的下巴。 “哐——”海拉克斯的车门打开，阿栋骂骂咧咧走出来。 第45章 拦路抢劫 “真他妈的晦气，阿涛，这轮胎多久没换了？” 阿栋朝着瘪瘪的后胎蹬了两脚。另外一个年纪和阿栋相仿的年轻人招呼着两个袍子在车厢找工具换备胎。 叫阿涛的小伙儿说：“我哪里知道？都是公司后勤处张罗，在阿富汗这地方轮胎几个月一换太正常了。” 两个袍子虽然是警察，但是跟着三立公司久了，慢慢变成了保镖、下属、杂役的综合体，也不用阿栋怎么指挥，自觉地撸了袖子活。 两个袍子拿出千斤顶，吭哧吭哧开始卸旧轮胎。 阿栋和阿涛两人散烟，一人叼了一支，站在一边看风景。 阿栋瞅了瞅那卖小食品的摊档，晃着膀子遛达了过来。崔宇峰静静地站在一边，注意看阿栋的动静。 阿栋普什图语很娴熟，冲着那老板叽里咕噜一通，老板拿出4瓶水。 阿栋冲着那边喊：“过来，给俩哥们儿拿点儿喝的。” 崔宇峰慢慢移动脚步往阿栋那边走过去…… 阿富汗小摊贩没有移动支付，阿栋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里面隐约可见花花绿绿的美钞。崔宇峰不禁多看了两眼。摊档老板也是瞅着阿栋的钱包两眼放光。——这是个有钱的中国佬。 阿栋捏着钱包，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几个人。老板和阿栋目光一碰，讪笑两声。 崔宇峰也是微微一笑。只不过那围巾遮住了下巴，阿栋只瞧见崔宇峰亮晶晶的眼珠子。 阿栋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从钱包翻检了两下，挑出一张大面额的阿尼，1000，递给了老板。 阿涛晃了过来，说：“栋哥，财不外露。” “怕球啊怕。老子带着两个警察，还怕这些土鳖打劫不成？”阿栋笑嘻嘻地毫不在乎。 阿栋不晓得的是，他这个话提醒了马哈吉吉兄弟。——打劫？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 老板还在慢慢数钱找零，崔宇峰往前凑了凑，大大方方地在阿栋面前伸出一只手。崔宇峰用英文干巴巴地道：“给钱！” 阿栋一愣，瞅了瞅眼前那只手，哈哈大笑起来。 “栋哥，说了你都不听，瞧瞧？要钱的来了。”阿涛也笑了，全然不晓得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阿栋叼着烟，斜了崔宇峰一眼，眼前的崔宇峰就是个穿着袍子的本地扎哈拉人模样。 阿栋矜持地笑笑，从那老板手里抽出一张20阿尼的纸币，晃了晃，塞在崔宇峰手里。 阿栋说的是中文：“给你！这傻逼真他娘的会来事，见了中国人就知道要钱。” 老板见崔宇峰强硬讨钱得手，自己辛辛苦苦做生意卖一瓶装水才20阿尼，在一边也很生气。老板冲着崔宇峰骂了起来，虽然听不懂他讲什么，但意思自然是骂崔宇峰这人不厚道，太无赖，丢人。 崔宇峰睬都不睬那老板，接过那20阿尼，往兜里一揣，手又伸了过去：“给钱！” 咦？这家伙挺讨嫌啊。阿涛从旁边走过来，把崔宇峰的手往下一拉：“够了啊。” 崔宇峰执拗地把手伸到阿栋面前…… “滚蛋！他娘的……”阿栋不耐烦了，冲着崔宇峰凶了一句，“这阿富汗的屌毛就是不识好歹贪得无厌。” 崔宇峰拦住阿栋的去路，手还是伸着，嘴里还是那句话：“给钱！” “你妈逼的……”阿栋骂了一句。听出崔宇峰讲的是英文，阿栋也用英文说：“滚蛋啊！滚！没钱给你。no！” 阿栋说完，拎着两瓶水往皮卡车走。 崔宇峰大步跟上，又绕在阿栋面前拦住他，手还是倔强地伸着…… 阿栋气歪了鼻子。用普什图语冲着两个换轮胎的警察呱啦呱啦喊了起来。 两个换胎的警察正在拧螺丝，听到阿东咋呼，立马放下工具走了过来。 两个警察一胖一瘦。胖的警察冲着崔宇峰一顿凶，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崔宇峰脸上了。估计是各种骂人的粗话吧。 崔宇峰的围巾遮着半张脸，瞧不出喜怒，只露出一双眼睛，狡黠、无赖、勇敢、倔强……各种眼神表露无疑，那只手就是不缩回去。 阿涛忍不住了，有警察壮胆，阿涛冲上去冲着崔宇峰一个推搡：“滚滚滚。” 来得好！ 崔宇峰伸出去的那只手手腕一翻，扣住阿涛的右手腕，一拉一带，膝盖微微一弯，扭身一个大背摔。“呼”的一下，阿涛庞大的身躯直接从崔宇峰头上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胖警察头上。 阿涛“哎哟”一声，和那胖警察两人滚成一堆。 阿栋“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崔宇峰“啪”的狠狠一脚正踢中他两腿之间。阿栋“嗷——”一声惨叫，捂着裤裆缓缓蹲在地上。脸上疼得鼻子眼睛挤成一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还剩下的那个瘦警察吓得脸色惨白，哇啦哇啦叫了两声，快快后退两步，伸手摸向腰间。崔宇峰哪里给他机会？直接腾身跳起，冲上前一个飞跃冲拳，“啪”一拳正砸中那瘦子的眼鼻。那瘦警察还来不及喊出声音，登时就晕了过去。 就这么三招两式，快如闪电，不到10秒钟马哈吉吉大哥就控制了场面。——不是说阿栋四个人不会打架，而是崔宇峰出手太突然了，完全就是战场上的专业格斗术，招招奔着要人命去的，猝不及防之下阿栋这些菜鸟哪里能挡？ 下面是马哈吉吉的表演时间，只听得一阵拳脚“噼啪”声，伴随着阿栋阿涛的惨叫声，崔宇峰快速解决战斗：阿涛被崔宇峰扭住胳膊，一脚踢在胳肢窝，整条手臂“咔嚓”一声废掉，疼得晕死过去。 身边被阿涛砸倒的胖警察麻溜地翻滚了两下，身子拼命往后移想撤出战场腾出手掏枪。崔宇峰紧赶两步跑过去，一脚踢在胖子的喉咙…… 捂着裤裆蹲在地上哀嚎不止的阿栋则被崔宇峰一个膝顶顶在下巴上，下巴骨一阵“咔嚓”的粉碎声清晰传来，阿栋口鼻流血，哼都没哼就睡着了…… 搞定！不过，崔宇峰可没闲着。成名说过，两个阿富汗警察身上每人有1千美元呢，打劫就得有个打劫的样儿。 崔宇峰开始在四个昏睡在地奄奄一息的人身上掏包，手机、手枪、钱包、花花绿绿的美钞、阿尼，被崔宇峰一股脑儿全部掏了出来…… 崔宇峰一抬头，发现情况不对。 卖杂货的老板正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瞅着崔宇峰，手里拎着一把破旧的ak，腿在微微颤抖。旁边不晓得什么时候站了三五个闲人，个个目瞪口呆地瞅着崔宇峰，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的打劫啊！阿富汗治安确实不太好，但是这个扎哈拉人干得也太露骨了吧？ 见那摊贩老板拎着ak，崔宇峰心想，这狗日的莫非想见义勇为？ 崔宇峰心念一转，把阿栋钱包里厚厚的一叠美钞和阿尼掏了出来，冲着老板那边一撒…… 老板呆了一呆，“噗咚”手里的破ak掉在地上。 静了不到两秒，轰地一声，周围的闲人一拥而上，嗷嗷叫着开始抢钱、捡枪，连那老板在内都忙不赢…… 甚至还有人伸手在晕死过去的阿栋兜里继续掏东西。 现场一片忙碌。 崔宇峰嘿嘿一笑，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转身朝着自己的陆巡跑了过去…… 第46章 蛇鼠一窝 阳光灿烂，天气晴朗，暖风和煦。 陆巡稳稳地开回坎大哈。崔宇峰心满意足。 瞅了瞅副驾驶室座椅，那上面散着好几千美钞和多少不等的阿尼，还有两本警官证。挣了点零花钱，晚上得加餐……唔，还有那两本警官证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崔宇峰拿过一本警官证，瞅了瞅上面的瘦子大头照，一脸胡渣子，和自己不像。不如拿回去让成名用相片纸打印一个大头照，换上马哈吉吉的。 崔宇峰拿出手机，拨通老莫的电话。 电话通了，崔宇峰简短地说了一句：“搞定。” …… 哈哈哈。滕书铭快活地笑起来。 成名说：“我说什么来着？兵王就是兵王。” 滕书铭说：“哎，注意监视陈三立的动静，我特喜欢看他知道这个事情后的反应。” 成名说：“我也爱看啊。” 大伙儿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老莫想起一个问题。老莫说：“成会计，我们能这么监控陈三立，他的一举一动都知道，这个法子用来监视蔡鹏飞行不行？” “不行，我试过了。”成名说，“我早先就去过他家。他家有wifi，也有监控网络。但是蔡鹏飞和陈三立这种土鳖不一样，是个高学历的犯罪分子，反侦察意识很强。他家的wifi是隐藏式wifi，找不到接入名。” “除非物理入侵，不过，我可办不到。” 提到蔡鹏飞，滕书铭喃喃道：“蔡鹏飞去赫尔曼德，应该快回了吧？要不去蹲守一阵子？” 老莫说：“这些日子白如雪天天嚷嚷着要去蹲守蔡鹏飞的宅子，我给拦住了，生怕她搞事。” 滕书铭说：“她是不是一直想见见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是，她生气，又好奇。”老莫说，“这可以理解嘛，换我我也坐不住。” “不着急，先了结陈三立的事情，赫尔曼德那边局势稍微稳定点，你带队去一趟。说不定……”滕书铭想了想，“说不定蔡鹏飞会自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要知道，他和陈三立是难兄难弟……” 滕书铭话才说完，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来。” 张尼克喜滋滋地冲了进来：“滕总，好消息！一千万美金到账！” 滕书铭跳了起来：“晚上喝酒！” …… 阿栋四人被扎哈拉人拦路打劫的事情传得很快，陈三立中午就得到了消息，心急火燎地带着恒哥赶往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阿栋小命没什么大碍，只是下巴粉碎性骨折，舌头受伤，说不出话。医生还告诉陈三立，阿栋的蛋受伤严重，下体肿胀，无法行走，需要长时间静养。万幸没有失去生育功能。 陈三立连问阿栋发生什么事情，阿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三立只得找阿涛了解情况。 阿涛受伤较轻，胳膊骨折。只是崔宇峰那一脚踢在胳肢窝，淋巴组织严重受损，肿得半个身子动弹不得。 陈三立问阿涛，怎么回事？ 阿涛有气无力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阿涛说：“三哥，那个扎哈拉人打架太厉害了。我们四个人被他一阵风就干翻了。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可你们都带着枪啊。” “那不是没防备嘛。钱，枪，都给他抢走了……” 陈三立狠狠一拳砸在病床上，嘴皮子咬了咬，把“废物”两个字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我都劝过栋哥的，让他财不外露，他不听。”阿涛很委屈，“要不那个扎哈拉人不会抢我们的东西。” 陈三立冷静了片刻，问恒哥：“这个事儿怎么那么巧？你说说。” 恒哥苦笑：“我也觉得蹊跷。” “会不会是滕胖子捣鬼？” “不可能吧，他如果真的有这能耐，那我们不成了砧板上的菜？他哪里会得知我们的安排部署……”恒哥琢磨了一会儿，断然地重复一句：“不可能是他！” 陈三立静了会儿，说：“先回吧。回去再做商量。” 恒哥说，“三哥，要不要再问问那两个警察？” 陈三立说：“你去问问吧，老子这心里头不痛快，我回去静静。” 陈三立黑着脸走了…… …… 成名坐在电脑边，一边嗑松子儿一边喝啤酒。松子儿是阿富汗的特产，个大皮薄，味儿香。啤酒是卡司啤酒，韩国人在阿富汗销售的全麦啤，口味香醇清爽。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松子香味儿。 电脑的镜头里，陈三立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不时揉着额头…… 滕书铭斜躺在地毯上刷手机，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陈三立怎样了？” 成名嗑了口松子儿：“他还在生气。” …… 陈三立的办公室走进来一个人，是恒哥。 恒哥默默地在陈三立面前坐下，开始冲功夫茶。 陈三立眼皮掀了掀，说：“怎么样？” “从警察局回来，报案了。”恒哥一边摆弄茶具一边说，“没卵用的，你都知道。坎大哈的警察局抓小偷小摸还行，破案子指望他们……哼。” 成名连忙招手：“滕总，滕总，来了来了。” 滕书铭一骨碌爬起，胖胖的身子往电脑前凑。 画面中恒哥在说话。 “他们自己的人都被揍成猪头，也没上心。”恒哥说，“内政局警察被揍，治安局的警察还幸灾乐祸，他妈的。内政局小头目来医院看了一眼，聊了几句就走了。阿富汗政府我看是没救了。” “抓凶手的事情好说，被揍的警察你问了他们话没有？他们讲的情形是不是阿涛说的一样。” 恒哥给陈三立递过一杯茶：“我问了，说的和阿涛差不多。” “他们说，那个扎哈拉人会中国功夫，不是一般的劫匪。”恒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一群酒囊饭袋，把劫匪捧得高高的，好掩饰他们的无能。四个人四把枪，给一个人揍成那个鸟样。我看，咱们的护卫趁早换人，着落他们内务部警察局换几个打过仗的。不然，哪天三哥你和我都会吃亏。他妈的……” 陈三立喝了口茶，说：“喀布尔那边你看怎么办？” 恒哥说：“三哥，钱打给张尼克了？” 陈三立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亲自去一趟吧。”恒哥叹口气，说，“再从钱庄那边叫上阿栋的哥阿梁，让他带上钱庄的几个兄弟去。阿梁当过武警，身手也好，办事也比阿栋牢靠。警察那边，让他们换两个带路的就行，反正办事不指望他们。” 陈三立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三哥，你想什么呐？” 陈三立说：“曼森那边有消息吗？” “三哥，为什么问曼森？曼森不是去拉什卡尔加了嘛，他说他后天才能回来。” 陈三立说：“曼森手下那两个人听说很厉害，你看我们办事要不要用到他的人？” “你是说冬瓜和伟弟？” 滕书铭精神一震，对成名说：“有戏！王八乌龟混一窝了。我就说嘛，逮住陈三立就等于逮住蔡鹏飞了……” 第47章 再度搞事 恒哥说：“三哥，曼森这个人很神秘，和商界的人往来不多，我觉得这方面和他合作还需要慎重。我怀疑他是黑道分子，从事某些特殊行业。” 陈三立说：“你没看错。曼森是吃黑道饭的。他和我们钱庄合作也有些年头了，按规矩我们不应该打听客户的底细。但是这个人很义气，有个性，我很欣赏他。” “去年年底我们钱庄做‘对敲’的时候被警方破获了内地的公司，损失1个多亿。我找他谈判，他主动承担了责任，不仅没扯皮，还贴了我一个亿。此人可交。” “曼森是老大，你看看他对两个手下的照顾……很难得啊。帮他们买别墅娶老婆，这样的做派我自愧不如。他的两个手下，冬瓜和伟弟，随身都配着枪的，行事干脆，眼神犀利，不是泛泛之辈。我当时就想着以后有事能借用曼森的人。” “我见曼森做事硬朗，便拉他一起投资酒店。”陈三立缓缓道，“以后大家便是在一条船上的人，有事一起商量着办也很正常。” “三哥，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恒哥语气很慎重。 “你说。” “我怀疑曼森是干那个行当的……”恒哥斟酌着词句，“那个……” 陈三立斜了恒哥一眼：“那个什么呀，都说了不要打听人家的底细。阿富汗就那么大，他干什么行当我还不清楚？猜都猜得到。我只是不想挑明，这对大家都没好处。” “你得换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让曼森帮忙去对付滕胖子，会有什么后果？”陈三立微笑起来。 恒哥说：“三哥，还没到那一步。我们有实力摆平这个胖子，实在不行再找曼森。就阿栋现在这个狼狈样，曼森见了都给他小瞧了。” 恒哥的话颇有道理。陈三立点点头，说：“我就是他娘的觉得有些邪乎，自打惹上了这个滕胖子做事总那么别扭，处处给他掣肘，好巧不巧，连对付张尼克这种人都各种出错。我这直觉……他娘的好像不太对。” “三哥，让阿梁出马，一定行！”恒哥安慰道，“只要张尼克把滕胖子的底细透露出来，一切都水落石出，咱们该咋办就咋办。” 陈三立想了想，说：“叫阿梁过来一趟。” “早和阿梁约了。他下午就过来，这会儿他去医院看阿栋去了。” …… 成名说：“滕总，他们贼心不死，还要来呢。” 滕书铭冷笑：“来就来吧。老子正好把这些蟊贼一网打尽，本来还想着把陈三立弄回国，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就把他和蔡鹏飞一块儿打包处理了。” 成名说：“听陈三立的口气，好像那个阿梁蛮厉害的。滕总，要不要我亲自出马助小崔一臂之力？” “你呀，老老实实干你的活儿。没你的事啊。去问下莫主任，小崔应该回来了吧？” “莫主任开车送艾拉姆去工地了。” …… 老莫正带着艾拉姆在工地上检查施工。艾拉姆已经开始介入龙腾公司的各项工作，目前主要是协助老莫、张尼克开展外联、协调管理工地。 老莫没想到艾拉姆居然会派上用场。这源于张尼克管理工地发生了一件事。 事情是这样的：张尼克叫人入场拆楼，打掉原来的旧建筑，清运建筑垃圾再做地面整平。干这种活儿在阿富汗属于普通作业，没啥技术含量，一台挖机打梁，人力装载垃圾，再由几台破卡车把建筑垃圾运到垃圾场。就这么简单。 张尼克虽然精通设计和工程预算，却没干过包工头，也没有带领本地工人干活的经验。所以，出了点儿状况。 张尼克想着，瓦工、木工、电工这些技术工人入场还早，前期的粗活儿随便外包算了。自己只管找挖机和清运的卡车就行。拆两层破烂小建筑，又不是什么高楼大厦。 一个巴基斯坦小包工头和张尼克拍胸脯，说包给他干。张尼克和那人谈好了总包工钱，1万美元。清运和拆楼挖机由老板自行解决。张尼克盘算了下觉得这个价钱靠谱，便同意了。 谁知道那个包工头带着10来个人入场干了几天之后，青壮年神不知鬼不觉减少了一大半，取而代之来了一群穿着各种袍子的妇女和老人，还有一群鼻涕沫子还没擦干净的小孩儿。 这些妇女干活不如青壮年倒也罢了，还在张尼克家的屋场里生火做饭带孩子。甚至还有两个妇女在院子里养了两只羊，每天还挤羊奶，搞得整个工地乌烟瘴气…… 张尼克一打听，原来那个巴基斯坦包工头为了省钱，去难民营叫了一群价钱便宜的难民来顶替原来的工人干活。把张尼克气得够呛。 这还不算完。这些妇女老人干活都没经验，搬运土石都是头上顶个筐，像在耍杂技，脚下一律是拖鞋，吧嗒吧嗒的，极不安全。 张尼克找来巴基斯坦包工头问话，说不能这么干，效率低下不说还危险。张尼克直接给包工头两个选择，要么退场，要么换人。 包工头欺负张尼克是个白面书生，又是个中国人，死皮赖脸不肯走，还引用各种法律条文，要和张尼克打官司。 张尼克普什图语很流利，和那包工头吵得凶。 张尼克说，你要这么耍无赖，我会报警，把你抓起来。 包工头很有见识，说，他们是受国际人权组织保护的难民，警察不会抓的。要抓的话我们会找难民营人权组织帮我们打官司。阿富汗现在是自由社会。你让我们退场可以，给钱！ 张尼克说，你换原来的人来干活，干完我才能给钱。 包工头说，你这是歧视，妇女老人都享有有劳动权，受法律保护。我们的协议你没有说妇女老人不能干活。是你违约了。 …… 张尼克被这事儿搞得焦头烂额，惊动了滕书铭和老莫。滕书铭试着让老莫带着艾拉姆去协调。 没料想艾拉姆去了工地之后，居然和那包工头谈得很入巷。 原来艾拉姆和包工头都是巴基斯坦人，好说话。更兼艾拉姆现在身份非同一般，穿着时尚、气度高贵，还有个阿什拉夫的穆斯林贵族头衔。包工头是个阿贾尔，不敢在高种姓面前撒野，在艾拉姆轻言细语之下，居然老老实实地服从调度，把人换回来了。 打那以后，艾拉姆就成了张尼克协调工地管理的得力助手，这是马哈吉吉大哥始料不及的。 滕书铭说，这叫本地人办本地事。艾拉姆值得培养。 老莫正在工地和张尼克吹牛，手机响了。 成名说：“莫主任，小崔回来了。滕总让你回来开会。” 第48章 再度搞事(二) 陈三立的办公室，坐着一个30岁上下的年轻人。板板正正，小平头，神情精悍，身上隐隐显露一丝行伍气质。 陈三立说：“阿梁，这个事情你去办。有没有问题？” 阿梁没有直接回答陈三立的话，而是说：“三哥，我去医院看了阿栋他们，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奇怪。” “哪里有些奇怪了？”陈三立也很迫切希望得到阿梁的提示。 “那两个警察我去问了，这个打劫的人身手太好了，不像是一般的歹徒。”阿梁说，“阿富汗这边抢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是拿枪一比划，朝天放两枪没人敢在枪口下反抗。” “再说，阿栋和阿涛跟我学过一阵子拳脚，虽然不算厉害，一个普通人要轻松打倒他们俩是没那么容易的。两个警察不善搏击，但是身强力壮，也没那么好收拾。” 唔，陈三立和恒哥微微点头，有道理。 “我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阿涛是被一个背摔甩出去的，160斤的块头被甩飞，砸倒一个警察。另外一个警察直接吃了一记冲拳被打晕，鼻梁骨都碎了。阿栋的下巴是被膝盖顶碎的，还有阿涛胳膊被扭断，胳肢窝吃了那一腿……” 阿梁眯着眼摇摇头，“这都是非常专业的搏击术。老实说我在阿富汗4年多了，就没见过这种人。这有点像那个……” “那个什么？”恒哥的眼睛也睁大了。 “啧！说不好……”阿梁有些犹豫，“有点像军队的招数，也有点像自由搏击踢拳的招数。而且非常专业，手脚很重。” “阿梁，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嘛。”陈三立鼓励阿梁。 “没什么想法。”阿梁皱皱眉头，“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厉害。有那一身本事还去拦路打劫……我是没有碰到过这种人。” 陈三立想了想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阿富汗民间歹徒也有打架的高人嘛。” …… 滕书铭对成名说：“截图！把这个阿梁的照片发回国内，看看他的底细。他娘的，军中败类！” 成名立马说是。 老莫说：“这个阿梁看起来不错嘛，很有一套。” 崔宇峰笑笑没说话。 陈莉说：“是马哈吉吉太显摆自个儿的本事，露馅了不是？给人看出来了。” 崔宇峰说：“那个情况你说我怎么办？我下意识里是最好不要动枪的。我掏枪之后抢钱再打人家骨折就不像话了。” 陈莉“噗嗤”一笑：“劫匪还顾及什么像话不像话。” “嘘——”老莫提示，“看视频，别说话。” 画面还在继续。 陈三立说：“阿梁，现在讨论这个没着落的话也没意思，既然看不出什么毛病，你再去一趟吧，换你那边的兄弟去。” 阿梁说：“可以。什么时候三哥？” “事不宜迟，就明天。”陈三立说，“带上两个能打的兄弟，带路的警察穿上制服，以防路上再出什么纰漏。他娘的这阿富汗太乱了……” 阿梁站了起来：是，三哥。 …… 画面静止，陈三立、恒哥和阿梁都走了出去。 “哈哈，又来！打不死的程咬金。”滕书铭哈哈大笑，“怎么样各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讨论讨论？” 陈莉懒懒地道：“有兵王，兵王拿主意呗。” 成名一边摆弄着电脑一边说：“照我说，兵不厌诈，再给这个阿梁复制一通，按葫芦画瓢。要打就打他个服服帖帖。” 老莫摸摸鼻子：“滕总，再来这么一出，傻子都能猜到是我们干的了。没准儿连我们监控都会给陈三立察觉。”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滕书铭笑嘻嘻地说：“哎，你别说莫主任，我就喜欢干这个，我就想看看陈三立讨厌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 崔宇峰说：“滕总，莫主任说的没错，再来这么一出，我们后面的策略都得跟着变了，两边撕开脸皮了。” “不不不，”滕书铭摆摆胖胖的手，“远不到那个地步，我就喜欢给陈三立打哑迷。我们得想想，继续制造一个意外，给陈三立玩个猜猜猜。” “哈哈。”陈莉止不住笑，“滕总，您太调皮了。” “哎，什么调皮不调皮。这么干才好玩嘛。想想，再想想。”滕书铭望着大伙儿笑眯眯地。他很享受把陈三立玩弄掌股之间的快感，这很上头。 …… 正说话间，成名叫了一声：“哎，阿梁的资料传过来了。好快！” 成名把大伙儿都注意力一下转移了过去。 滕书铭把成名的电脑扒过来，大伙儿都往屏幕上瞅： 上面是一张阿梁的大头照。姓名：陈三梁。籍贯，福建福清。某武警总队机动中队特战队员，然后是入伍时间，退役时间。陈三梁，二期士官退役。在部队受过多次嘉奖，也受过处分。 处分原因：二期转三期未果，对领导心怀猜忌，把中队长和指导员打成轻伤，就地退伍…… 众人默默地看着阿梁的资料，暗暗说着可惜。 陈莉瞄了一眼崔宇峰，说：“马哈吉吉，你同行，也是个犯错误的。” 崔宇峰没吭声，心里却泛起一丝波澜……这种情况他见过，又一个性情火爆怀才不遇的战友。 老莫是老武警，老莫说：“这家伙是个小心眼儿。武警部队二期留三期是个门槛，过了三期可以转业，留队名额很少，争得头破血流是常事，每年不少二期士官都怏怏离队。唉……可没想到这家伙跟着陈三立干上了地下钱庄。凭借他的身手恐怕没少干坏事。” 成名说：“这个阿梁和小崔比比，谁更厉害？” 众人受不了成名这么幼稚的话题，没一个人睬他。 滕书铭嫌弃地瞅了成名一眼，说：“谈正事儿。说说，怎么给这个二期士官制造一个美丽的意外。” 成名张了张嘴，清清嗓子，正待发言，老莫一伸手：“成会计不用你的主意。” 成名说：“我还没说出来呢。” 老莫说：“你不用说我们都晓得了。你不就想着再让马哈吉吉打他一顿？” “对！”成名说，“这样才刺激。” 陈莉没好气地说：“你乖乖闭嘴吧你。五六个人都带着枪，领头的还是退役的特战队员，你行你上。” 成名说：“我要是小崔我就上！对吧小崔？” 崔宇峰摇摇头：“这打不了。人家一路上明摆着有防备了，我加上陈助理一块儿都不行。” 这下陈莉可没抬杠，崔宇峰说的是实情。 老莫轻声地提示道：“再想想？他们带的两个警察都穿制服，政府军的警察最怕谁？” 滕书铭“砰”的一拍桌子：“塔塔！他们怕塔塔！” 第49章 寻找外援 崔宇峰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拨打达杜拉的电话。 崔宇峰的英文边学边用进步很大，但是要把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讲清楚还是很费力，只能借助翻译达杜拉。 崔宇峰在电话里说想约见一下扎赫姆，有事请达杜拉帮忙转告。达杜拉爽快地答应下来，告诉崔宇峰坎大哈南区有一座本城最大的清真寺，那里是塔塔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让崔宇峰前去等候。扎赫姆家族也住在坎大哈，两个小时之后就能见到。 达拉杜特意交代，马哈吉吉大哥要去清真寺，务必佩戴“泰斯比哈”，那个地方外人进不去。 崔宇峰道声谢，才把手机收起就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房门，陈莉溜了进来。 陈莉说：“马哈吉吉，你去办事带上我。” 崔宇峰说：“胡闹，你不保护张尼克了？” “张尼克眼下安全得很，陈三立不会动他的。我现在闲着，闷得很。在坎大哈又人生地不熟的。白如雪和艾拉姆都有事情做，就我无所事事。” 崔宇峰不同意：“不行，我可没权力调动你。滕总知道了要骂我。” 陈莉说：“你去哪里我便要去哪里，我要看你收拾阿梁。有本事你去打小报告。” “这是打小报告吗？这是纪律你不知道？” 陈莉说：“你就带我去转转透透气怎么啦？让我见识一下马哈吉吉的办事能力不行吗？我都快闷死了。” 崔宇峰说：“那你好歹和老莫打个招呼，老莫同意我就带你去。” “哼！不带拉倒！看把你能的……”陈莉剜了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哎，我得提醒你，没事儿别瞎串门，滕总有交代的。”崔宇峰这句话陈莉已经听不到了。 这母老虎，平时在省厅办案子风风火火的，确实在坎大哈没有用武之地。看着自个儿动不动就出任务，她着急了。呵呵。崔宇峰笑着摇摇头。 看了看时间，崔宇峰决定现在就出发，南区那么大，找清真寺恐怕还要费些功夫呢。 走到宾馆后院的停车场，崔宇峰刚刚拉开陆巡的车门，副驾驶室“咔”一声响，陈莉像一只猫溜了进来，稳稳地朝着座椅上一坐，双手抄在胸前。 “哎？你……” “别唧唧歪歪了，出发吧。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陈莉一脸不屑。 崔宇峰瞅了瞅四周：“你别给人看见啊。让人家认出我们是一路人就不好了。” “放心吧，这里没监控，我看过的。快走啊。”陈莉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崔宇峰说：“我就是去和塔塔的人碰碰头，你都知道的，打架的事情是明天。” “知道啊。我认识一下塔塔的人怎么了？万一你以后不在我也可以用你的名义去找他们办事呀。” 唔，好像这也是个理由。崔宇峰拿陈莉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去了可别乱说话。塔塔很封建，瞧不起女人，他们不会随便和女人说话。” “知道，我英文比你好，没准儿比你听得懂呢。” 崔宇峰想想也是，达杜拉不晓得在不在场呢，他只是帮忙联络，也没说明他一定在。 陆巡轻快地上路了。 在坎大哈南区转悠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给崔宇峰找到了一座华丽的清真寺。这寺庙坐落在一处闹市旁边，人来人往，确实是个容易掩盖行踪的所在。 崔宇峰停了车，提醒陈莉。崔宇峰说：“女人进清真寺要戴上头巾，中国人也得守规矩。” 陈莉把脖子上的围巾一套：“这样可以吧？” 两人走进寺庙，脱鞋，门口一个接待的执事瞧见崔宇峰带着一个时尚的中国女人进来，伸手拦住，用普什图语说：“找谁？” 这是崔宇峰仅听得懂的几句话，崔宇峰说出一个名字：“扎赫姆。”想起达杜拉的交代，崔宇峰把脖子里的“泰斯比哈”翻了翻，露在外面。 执事瞅了瞅崔宇峰胸前的泰斯比哈，神情立刻谦恭起来：“马哈吉吉？” 崔宇峰点头。 执事伸着双手走了过来，崔宇峰一见就知道要行“拿手礼”，两人捉臂拥抱了两下。 “请跟我来。”执事说的是英文。看来达杜拉是交代清楚了。 执事带着两人进入寺院大厅，拐入右侧一个长廊，推开一间房门，说：“尊敬的马哈吉吉兄弟，在这里等他，扎赫姆很快会来。” 崔宇峰道了声谢，便和陈莉坐在地毯上静坐。 执事走了，陈莉说：“你脖子上那个项链是个什么东西？这人一看就买你的账。” 崔宇峰说：“这是个穆斯林的信物。表明我是个虔诚的穆斯林。我是马哈吉吉嘛。” 陈莉瞅了瞅，感觉那项链很精致：“我能看看吗？像琥珀珠子。” 崔宇峰说：“不能给你看，这个是穆斯林的圣物，一般不给女人碰的。” “切，稀罕……”陈莉撇撇嘴，“从哪儿搞的？崔宇峰，你这人看起来挺老实，其实花花肠子蛮多的。” “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我没你厉害。” “矫情，哼……” …… 两人才坐了一盏茶的样子，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崔宇峰和陈莉立刻站了起来。 房间门推开，扎赫姆带着达杜拉进来了。 “哈哈。亲爱的马哈吉吉兄弟。”扎赫姆进门就和崔宇峰热情拥抱。崔宇峰不敢大力，扎赫姆的枪伤恐怕还没好全呢。 扎赫姆看到了陈莉：“这位是……你的中国妻子？”扎赫姆说的是英文，连陈莉都听懂了。 陈莉嗐了一声，脸色晕红。 崔宇峰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是我的中国同事。” 噢，呵呵。扎赫姆豪爽的大笑起来：“欢迎欢迎。”笑了两声，扎赫姆忍不住咳嗽几声。 达杜拉说：“马哈吉吉大哥，扎赫姆的伤还没好全，正在看坎大哈的家里休养，知道您有事找他，他立刻就赶过来了。” 崔宇峰带着点歉意：“打扰了。” 扎赫姆盘腿坐下，说：“只要是马哈吉吉兄弟的事情，我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也要赶过来的。说吧，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达杜拉一边做翻译一边给大伙儿斟茶。 陈莉夸达杜拉：“小弟，中文挺好啊。” “谢谢姐姐，我是在塔城念的书。我和你是老乡呢。”陈莉咯咯一笑，这小伙儿挺机灵。 崔宇峰一边喝茶一边把自己遇见的问题细细讲了一遍。 第50章 梅开二度 崔宇峰的大意是，有家中国公司的老板想对自己公司不利，他们带着警察带着枪，想去喀布尔找我们的麻烦，我希望扎赫姆兄弟带人阻止他们。 扎赫姆听得很认真。 扎赫姆说：“那家中国叫什么名字？我去把他们抓起来，赶出坎大哈。” 陈莉怕崔宇峰说出三立集团的名字，张了张嘴，哎了一声。扎赫姆立刻严肃地制止：“男人谈事情，女人不要插嘴。” 陈莉气得翻白眼。 崔宇峰知道陈莉的意思，连忙道：“扎赫姆兄弟，哪家公司你就别管了。我只需要你帮忙阻止他们。” 扎赫姆笑了：“凭你马哈吉吉兄弟的身手，你想干掉谁很容易，还需要我出手么？” “我不方便和他们动手，我和他们之间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恩怨。” “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玩一些我们看不懂的战术。呵呵。”扎赫姆笑道，“行，我也不打听你之间的恩怨，你想让我具体怎么做？” 崔宇峰早已成竹在胸：“扎赫姆，你在去喀布尔的路上拦截他们，把两个带路的警察抓起来，收缴他们的武器和车辆、现金，让他们去不成喀布尔就行。” “要干掉他们吗？”扎赫姆微笑。 “不用伤害他们的性命。” 扎赫姆点头道：“马哈吉吉兄弟，这我完全可以做到。我们部落有规定，不能伤害中国人，否则会遭受我大哥艾比克的惩罚。” “不过，你是例外的，你想干掉谁都行。”扎赫姆说话干脆得很。 “马哈吉吉大哥，”达杜拉翻译完毕，又耐心地补充道，“坎大哈至喀布尔，一路上的物流公司保护费都是我们在收，我们可以完成您的托付。” 扎赫姆问：“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一早你们在路上设伏，我会把对方的车牌号告诉你们。” “没问题马哈吉吉兄弟！你等着瞧好了。” …… 事情谈妥，崔宇峰和扎赫姆拥抱告别。 扎赫姆说：“马哈吉吉兄弟，你的中国同事很漂亮，就是不守规矩，男人谈话她要插嘴。下次不要带她来。” 达杜拉把这句话翻译了一半，说：“马哈吉吉大哥，扎赫姆说你的中国同事很漂亮。” 陈莉撇了撇嘴。 …… 回去的路上，陈莉说：“你明天也要跟着去？” “当然，我得一路跟着，然后随时向扎赫姆那边报告阿梁的行踪。” “我也要去！” “不行。” “我要去！” “你去了有什么用？我们都不用动手的，看热闹就行了。” “我就是去看看热闹呀。” 崔宇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要去得和滕总请示才行，和我说有什么用？” 陈莉怒道：“我他妈就擅长干这个。我不去呆在家里闷得慌。我是刑警，刑警！” 崔宇峰懒得和陈莉吵架，嘴巴紧紧闭上，专心开车。 …… 回到酒店，崔宇峰向老莫和滕书铭汇报，安排妥当，明天由塔塔收拾阿梁，自己则一路跟踪查看结果。 滕书铭很高兴，嘉勉了崔宇峰几句。 老莫说：“这次给陈三立吃个瘪，我看他还会出什么招。” 滕书铭说：“他会犯迷糊，会抑郁。他再派人我就再给他吃个瘪，老子就跟他耗上了。哈哈。” 崔宇峰想说陈莉的事，嘴巴张了张，又忍住了。这算是打小报告了不是？很小人，会给陈莉看不起吧。咳，算了。老子一大早悄悄动身溜走得了。 …… 天刚蒙蒙亮，崔宇峰悄悄起身，把手枪带上，收拾妥当之后快速跑去后院停车场。 晨曦中，一个俏生生的影子站在大门口，嗐！是陈莉。只不过她换了身袍子，遮住了脸。只有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崔宇峰一望而知。 崔宇峰长长地叹口气，这母老虎阴魂不散啊…… 崔宇峰启动汽车，陈莉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句：出发！ “崔宇峰，算你识相，没有打小报告。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像个男人。” 崔宇峰说：“算我欠你的。” “不，马哈吉吉兄弟，这算我欠你一次。哈哈哈。”陈莉大笑。陈莉的笑声很放肆，很嚣张，唉，母老虎这阵子确实憋坏了。 太阳出来，薄雾散去。马路上开始热闹起来。 崔宇峰和陈莉两人坐在车里吃馕，这算是早餐了。 三立公司综合楼已经有人进进出出了，只是还没接到成名的电话。 早上9点钟左右的样子，崔宇峰的电话响了，是成名来电。 “小崔，注意，阿梁下来了。一共五个人，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全部都带手枪，两个警察还带有两把akm。” “收到。他们还带着现金吗？” “带了，两个警察又是每人1千美金。阿梁去办事身上当然带着钱的。陈三立不差钱。” 成名在电话里一个劲煽风点火，“小崔，把他们的美金给抢了吧。回来晚上我们去喝酒。坎大哈有个法国人开的酒吧我们还没去过的。” “哈哈。收到。”崔宇峰刚摁下电话，综合楼那边阿梁一行人出来了。 阿梁身材健硕挺拔，举止利落，举手投足自带一股赳赳之气。。 阿梁一行人走到一台大霸王旁边，停住。阿梁站定，目光缓缓扫视停车场周边、马路、人流…… 足足站了10几秒，阿梁才身子一躬，钻进轿车。 陈莉咽了口馕，说话有些含糊：“这家伙气质和你很像，是个能干活的。估计是陈三立的头号打手。” 崔宇峰瞥了一眼陈莉：“或许还是你的手下败将。” 嘻嘻！陈莉毫不在意崔宇峰的嘲讽，能带她出来透透气，围观这么热闹的好事她已经很开心了。 大霸王还没动。崔宇峰率先启动陆巡，不急不缓地朝着公路开去，从后视镜注视着阿梁的座驾。 陈莉笑道：“挺狡猾的啊崔宇峰。” 崔宇峰被陈莉看破，笑笑的没说话。——他要先开车走，静等阿梁的车超车，这样可以更为隐蔽地跟踪。 阿梁很机警，刚才在停车场那一番张望引起了崔宇峰的注意。阿梁是懂得安全保卫常识的特战队员。刚才他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环境，让崔宇峰想起了自己当年跟着老莫参加首长保卫工作的往事……阿梁是个误入歧途的战友啊。 不出崔宇峰所料，阿梁那台大霸王10来分钟后慢慢跟了上来，渐渐平齐，最后，崔宇峰刹车轻点，大霸王超车了…… 大霸王一声嘶吼，开始加速。 崔宇峰紧紧跟上。 第51章 梅开二度(二) 白云蓝天，风景如画，久没出来透气的陈莉兴致勃勃。 陈莉说，崔宇峰，闲着没事和我讲讲你和美国人打仗的事呗。 崔宇峰说，我不是汇报工作的时候说了嘛，你也在旁听吧。 崔宇峰，你这人说话没点营养，我听不出多少有趣的。你得和我讲讲细节。 崔宇峰说，我在部队的时候向领导汇报就是这样的，战斗报告只写事情经过和任务完成情况。我讲不来故事。 无聊！陈莉套不出崔宇峰的话，兴意阑珊。 陈莉转而看向窗外，蓝天下的白云悠悠，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既自由又带着一丝无聊。 崔宇峰望着陈莉的侧脸，想起陈莉在五塘村和自己联手，陈莉的表现可圈可点。周小平还说过，陈莉听说你和皮匠被蔡鹏飞干掉了，她都哭鼻子了。 这母老虎其实心善。崔宇峰声音变得很柔和：“你别问这么多了，我们往后要剿灭蔡鹏飞的贼窝，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刺激的事情呢，有得你忙的。”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陈莉的兴趣。陈莉说：“你还别说，这个事情我也纳闷儿，白如雪说过蔡鹏飞的工厂有当地武装护卫，有地方小军阀护着他，蔡鹏飞手下的冬瓜和伟弟也是厉害人物，我就好奇滕总会有什么计划，他到现在都没透露一点。” “单凭我们两个加上老莫 ，那是送菜，不够蔡鹏飞塞牙缝的。”陈莉嘟囔了两句，“哎，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我们的手段和滕总的手段相去甚远，讯息掌握不在一个层面，鬼知道滕总的心思。”崔宇峰想了想，说：“我看成名会有办法。” “成名？”陈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咏春大师？” 崔宇峰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你可别小看成名，我觉得他才是滕总的杀手锏。你忘了陈警监当初怎么交代我们的？一定要保护好成名，他是定海神针。” 陈莉一边摇头一边笑：“中校副团，专业技术9级，未婚……” 哈哈。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成名其实挺可爱。 两人就这么一路聊，时间打发很快。 大约走了50公里左右，远离坎大哈检查站的据点了，崔宇峰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达杜拉。 “达杜拉，告诉扎赫姆，目标已经开始出现了，距离坎大哈大约60公里。”崔宇峰略一估算距离，把前车大霸王的颜色、车牌号重复了一遍。 “车上两个警察，带着两把akm,全车五个人全部带有手枪。要小心一点。”崔宇峰叮嘱道。 电话那边传来达杜拉的声音：“马哈吉吉大哥，你放心吧，我们在120公里处设卡，他们跑不掉。您就等着吧。” 崔宇峰按掉手机，冲着陈莉一笑：“待会儿看戏。” …… 路况很好，车流不算密集。陆巡隔着两台卡车跟在大霸王后面。 崔宇峰掐算了一下距离，陆巡开始加速。崔宇峰打算超车，提前去看看扎赫姆的布置。顺便混淆阿梁的视听。 陆巡超过了大霸王，绝尘而去…… 阿梁戴着一副墨镜，静静地观察着前后的车流。 阿梁叮嘱司机：“不要着急着赶路，安全第一。5小时车程不长。” 开车的警察应道：“是。” …… 崔宇峰开着车，看看公里表差不多有120的距离了。崔宇峰说：“陈莉，快到了。左右到处看看，看塔塔们怎么安排的。” 前面的公路有个大拐弯，陆巡拐过那条车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排寮棚搭在路边，是给客人提供加油和补给的简易车辆维点。旁边有一大块空地，三三两两的卡车轿车停在里面…… 陈莉手一指：“看前面。” 崔宇峰一瞅，寮棚附近停着几台皮卡，有两台皮卡车上高高架起两挺并列机枪，乌黑的枪口对着公路，几名穿着阿富汗警察制服的射手操着机枪虎视眈眈。 10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武装分子拎着ak在寮棚边转悠……寮棚旁边有个小茶摊，茶摊边坐着几个人在喝茶。 陈莉说：“看，你的兄弟扎赫姆在那儿喝茶。” 崔宇峰微笑起来，没错。扎赫姆旁边站的是翻译达杜拉。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陪着扎赫姆在说话。身后还有两个武装分子脚下摆着拦路的破胎器。扎赫姆这架势阿梁恐怕在劫难逃了。 崔宇峰说：“我们俩别下车，也别去相认。就看热闹。” 陈莉说：“瞧不出你这人挺有心机。你还信不过你的塔塔兄弟？” 崔宇峰踩下刹车，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露面总归没错。” 崔宇峰把车缓缓停靠在寮棚附近，车头冲着公路。然后拨打达杜拉的手机：“达杜拉兄弟，他们快到了，准备行动。” 崔宇峰在车里看着化妆成警察的塔塔们开始忙碌起来…… 嘻嘻。陈莉龇着牙笑笑：“崔宇峰，要看节目啦。” …… 10分钟过后，阿梁的大霸王如期而至。崔宇峰和陈莉紧张地盯着路面。 坐着喝茶的扎赫姆岿然不动，手一挥，冲着身边的小头头说了几句什么。一个塔塔操着冲锋枪“突突突”地朝天就是一梭子。“哗啦”一声，两条破胎器马上摆在了路面。 路边的车辆开始放缓车速，一个塔塔手执禁行标志，引导着卡车、轿车一台台通行。拿破胎器的塔塔放行一辆便移动一次，有条不紊。 陈莉赞道：“工作细致、认真。阿梁没得跑了。” 终于，轮到阿梁的大霸王了。 两个塔塔装模作样地上前查询什么，大霸王里伸出一只拿着证件的手，冲着两个塔塔晃了晃，想继续行驶。 两个塔塔立马快快的把胳膊上的ak取了下来，拉动枪栓对着大霸王的司机和乘客，嘴里大声嚷嚷着。架着并列机枪的皮卡“呜呜”地冲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那台大霸王。 哈哈哈。陈莉笑了：“马哈吉吉，你的塔塔兄弟果然厉害，办事能力不错。” 大霸王被引到路边的空旷地，车流停滞不到5分钟继续恢复了畅通。然而大霸王一车的人却没那么好过了。 空地那边传来塔塔战士的怒斥，呱啦呱啦的，引来不少路边停留的司机侧目。好像在吵架。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塔塔化妆的假警察吵得不亦乐乎。 不用说，陈三立派来的警察估计是说，兄弟们别误会，自己人呐…… 崔宇峰注意到，扎赫姆站起来了，嘴里喊了两句什么话，顷刻间陈三立带来的两个政务警察被揍得哇哇乱叫。几个塔塔抡着枪托一个劲地猛砸，把两人砸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哼哼…… 在皮卡上重机枪的威慑之下，阿梁等三个中国人高举双手慢慢从车里出来…… 第52章 梅开二度(三) 阿梁镇定自若，操着娴熟的普什图语和塔塔的小头目交涉，然后一只手在身上做出掏证件的样子。 陈莉笑道：“崔宇峰，你猜阿梁会说什么。” “还能说啥？表明身份呗。中国人在阿富汗各方是受优待的。” “可惜，扎赫姆不会听哟。”陈莉止不住幸灾乐祸。 果然，阿梁的辩解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塔塔战士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开始落实马哈吉吉兄弟交代的事项：搜身。 阿梁几个人哪里敢动？身上的美钞、手机、手枪、证件、钱包给塔塔们撸了个干净。几个塔塔兴高采烈地从两个内务部警察兜里掏出一叠美金，龇着大牙喜滋滋地冲着扎赫姆扬了扬。扎赫姆微笑点头。打劫阿富汗政府军警察，简直不要太爽啊。 旁边的看客们本来还想凑过去看热闹。一个塔塔把ak一举，朝天“突突突”就是一梭子，吓得看客人四散奔逃。寮棚附近大部分车辆呜呜地踩着油门飞跑，生怕自己不小心也成了被打劫的菜…… 不到10分钟，阿梁一伙人被塔塔撸了个干净，被赶到一块空地上老老实实蹲下。塔塔小头目喊了几句，打了个唿哨。塔塔们驾驶的车辆呜呜地启动起来。 扎赫姆从容不迫地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一台切诺基…… 阿梁的那台大霸王也被塔塔战士毫不客气地开走了。顷刻间，塔塔的车队屁股冒烟就消失在公路上了。只留下一些看客远远地伫在一边发呆。 同样发呆的还有那个倒霉的阿梁…… 崔宇峰的手机响了，达杜拉高高兴兴地汇报：“马哈吉吉大哥，搞定！他们这行人就剩下身上的一身衣裳了。” “按您的吩咐，没有要他们的命。您的同胞我们没有伤害他们。不过，现在他们都成了穷光蛋。” 崔宇峰说：“谢谢达杜拉，向扎赫姆兄弟带个好。” …… 崔宇峰和陈莉两个在车里笑眯眯地瞅着阿梁。 陈莉说：“你猜他会干什么？” 崔宇峰说：“按道理他要回坎大哈。” 说完这句话，崔宇峰心念一动，阿梁真的会老老实实地回坎大哈吗？带着这个疑问，崔宇峰看着陈莉。 陈莉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崔宇峰眼神。 陈莉斟酌片刻，说：“这个人不是阿栋，他是你同行啊崔宇峰。换你是阿梁，你会这样两手空空回去复命？” 崔宇峰立马来了个换位思考，不会。这不是武警特战队员的习惯！在部队，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的信念牢牢镌刻在每一个特战人员的心灵深处。阿梁如果是个合格的战士，他此刻应该会想办法脱离困境……今天这种羞辱是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战士无法忍受的。 崔宇峰轻轻地道：“恐怕我们失算了，阿梁会继续前往喀布尔。” 远处的阿梁铁青着脸在和两个中国人说话，又把两个受伤挨打的警察扶起来。5个人站在一起嘀嘀咕咕。 陈莉说：“崔宇峰，那我们得盯着点儿。” 阿梁一行5人走到寮棚边，旁边的几个看客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崔宇峰一看距离自己不远，便对陈莉说：“我下去看看，看他打算干什么。” 陈莉说：“你又不懂普什图语，下去有什么用？” “我不懂，你懂？” “我……”陈莉犹豫了会儿说，“我肯定比你懂得多，我跟白如雪和艾拉姆学过一点点。哎，万一他们说英语呢，我英文比你好。” 崔宇峰说：“那行，一块儿去。” 两人关上车门，若无其事地往寮棚那边走了过去。 …… 一群人呱啦呱啦，阿梁操着流利的普什图语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身边两个警察嘴里也没停止。寮棚里开店的两个老板也走了过来，嘴里叽里咕噜地…… 总之，现场热闹得很。 崔宇峰一句都听不懂，悄悄在陈莉耳边说：“他们在说什么？” 陈莉说：“我也听不懂，好像在和旁边的商量着借车，我就听懂了‘车’这个词儿。” 崔宇峰压低嗓子，说：“他是想借个车直接去喀布尔，他如果想回去，肯定是先借手机打电话向陈三立报告情况。阿梁不想给陈三立知道自己的窘境，拉不下面子。借个车回去100多公里，他倒不如开车去喀布尔。喀布尔有陈三立的货币兑换公司网点，去了喀布尔他就有钱有枪了。” “对，应该是这样。”陈莉两只眼珠子骨碌碌的：“那你说怎么办？” 崔宇峰有些懊恼：“我怎么早先就没想到这个。唉！失策！” 陈莉这会儿却没有落井下石，陈莉说：“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事情发生了我们总得想办法。你就说这么办吧。” 崔宇峰想了想，说：“先看看，不行的话，还得我们动手。” …… 此刻的阿梁强自按捺着羞怒，带着两个警察向周围的看客求助。陈莉猜得没错，阿梁打算借车继续前往喀布尔！ 阿梁的困境在于，莫名其妙给一伙警察收拾了一顿，也引发了周围看客的各种猜测。毕竟警察打警察，看客们也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倒霉的是两个警察的证件，自己的护照全部一股脑儿给扎赫姆的人搜走了，凭着两张嘴皮子根本得不到旁边看客们的信任。 阿富汗乱，很乱。警察敲诈中国肥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阿梁的中国面孔换来的只是同情，身上又没有美钞，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阿富汗的袍子们在摇头，眼里是同情。阿梁挨着个儿和身边的人说话，换来的只是善意的微笑和一个个摇头…… 崔宇峰和陈莉隔着人群10来米距离。崔宇峰则在路边摊买了两瓶水，和陈莉一人一瓶，悄悄地竖起耳朵，想看看阿梁究竟如何收场。 那边阿梁原地转了两圈，冲着两个警察呱啦了两句，两个警察一瘸一拐地去了路边，张开双臂冲着车流大力挥舞着，看那架势是准备拦车了！ 崔宇峰一看，拦车的方向正是去喀布尔！这狗日的果真是贼心不死。 陈莉说：“崔宇峰，看来还得我们出手，幸好，他们身上没枪。” …… 第53章 梅开二度(四) 阿梁让警察去拦车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阿富汗的老百姓对警察没好感，特别是对这两位鼻青眼肿的警察敬而远之，公路边路过的大卡车、面包车看到两个形象狼狈的警察伸手大呼小叫，根本不敢停留，油门踩得嗡嗡作响，跑得老快了。 一些本来想进场做短暂停留的汽车看见两个警察，方向盘一偏跑得更快。 阿梁往公路那边瞅了瞅，傻眼了。崔宇峰和陈莉暗笑。 陈莉说：“喂，你还笑啊，他会想办法和人谈条件，还会走的。” 崔宇峰说：“我这不在想法子吗？你有办法？” “没。”陈莉也很无奈。 …… 阿梁一行人的遭遇，旁边的闲人都看得很清楚，中国人的座驾是一台半新的大霸王，这个车在阿富汗也是有钱人开的，阿富汗人从不怀疑中国人的财力。 阿梁向着众人一番求助、外带各种承诺，慢慢有些人神情有些变化，语气开始松动。 其中一个灰色袍子的阿富汗大叔和阿梁你一句我一句接上了话，好像在谈条件。 灰袍子手一指停车场旁边一台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卡车，好像在说，那就是他的车……阿梁点点头，继续和灰袍子谈话。 阿梁旁边一个小伙儿说的是中文：“梁哥，1千美金太贵了。这司机不要脸，趁火打劫。我看最多200美金。” 阿梁对那小伙儿说：“我他妈的知道，你别多嘴。”阿梁看起来有些焦虑。 熟悉的中文让崔宇峰和陈莉两人登时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陈莉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瞅了瞅那台花花绿绿的卡车，小声道：“你继续监视，我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啊，让我说一枪一个打断他们的腿算了。”陈莉说，“打完我们就跑，没人敢追我们。” 崔宇峰吓一跳，这母老虎忒狠了。 “你不是警察吗？这是滥杀无辜了。”崔宇峰有些犹豫。 “嗐，我们这是在阿富汗，什么警察不警察的。办事别太死板。”陈莉催促道，“干吧。等他们都上车我们可就没辙了。难道你想一路跟到喀布尔再动手？” “滕总说的，要制造一场意外，是意外。”崔宇峰说，“你这叫意外吗？你这是目的明确的阻击，我们的企图都暴露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在这儿等我。”崔宇峰说完，也不等陈莉同意，拔脚往卡车那边走。 “哎，你……”陈莉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引起众人注意，只得闭嘴，看着崔宇峰独自一人朝那卡车走过去。 崔宇峰走到那卡车二三十米处，回头望了望还在谈话的阿梁一行人。把手悄悄笼在袖子里，掏出带着消音器的格洛克，略微一瞄准，“噗噗噗”几枪朝着一排轮胎打过去，然后假装四处瞅了瞅，又快快地溜回来…… 崔宇峰动作极其隐蔽，陈莉没有发觉。陈莉说：“你刚才干嘛去了？” 崔宇峰说：“缓兵之计，拖延一下，我还在想着咋办。” “缓兵之计……嗐。”陈莉摇头，“我看就我的法子才好，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阿梁一行人终于和灰袍子达成了协议，在旁边七嘴八舌的袍子们轰笑和呱啦声中朝着那台花花绿绿的卡车走了过去。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陈莉说：“他们要走了。” “走不了。” 嗯？陈莉奇怪地望着崔宇峰，“你刚才干嘛了？” 唉，崔宇峰叹口气：“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别的法子吧，还有点时间。” 那灰袍子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卡车轮胎有了问题，大声招呼着阿梁一行人上车，两个警察也回来了。众人嚷嚷着正在安排座位，这卡车驾驶室塞下6个壮汉会很挤…… 大卡车车门“砰”的一关，缓缓启动了。 陈莉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别急。你看。” 大卡车“嘟嘟”两声，才开出十来米，整个车身往右一斜…… “砰砰”又是车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耳边传来灰袍子司机的怒斥和喝骂。阿梁几个也下车辆，看着几个瘪了气的轮胎在发呆…… 陈莉忍住笑：“你干的？” “是的。我刚才用手枪打的。”崔宇峰说，“可他们还会换车，我们该怎么办？” 陈莉说：“我哪儿知道啊？你不把人弄伤住院，那个阿梁死脑筋会一直找车去喀布尔。” 崔宇峰眉头皱了起来，陈莉的话蛮有道理的。 …… 寮棚边又热闹起来。刚才散去的袍子们又溜回来几个，嘴里叽里咕噜的，对着那台花花绿绿的卡车指指点点。汽车维修店的老板却高兴得很，生意来了，招呼两个脏兮兮的伙计扛了工具去换卡车轮胎。 换卡车轮胎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还得补胎，得耗费不少时间。 太阳明晃晃的，车流依旧穿梭。崔宇峰和陈莉溜到寮棚一角，一边佯装看风景，一边注意阿梁的动静。 邪门儿，太邪门了！阿梁有些气急败坏了，带着众人走到寮棚边的小卖部。 阿梁手伸到兜里仔细掏了掏，说：“你们谁还有零钱，买点儿水。口渴了。” 一个小伙儿拿出几张零钞：“梁哥，就这些了，这是没被搜走的。” 小伙儿买了几瓶可口可乐。“砰”的一声，阿梁打开一瓶可乐猛咕噜灌了一口，重重地呼了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郁闷一口气吐个精光。 “梁哥，邪门得很！他娘的这一路来怎么尽碰上怪事？出门没看黄历。”小伙儿苦着脸，“那屌毛说他的汽车轮胎才换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破了三个？碰到鬼了！” 另外一个小伙儿说：“可能是刚才那些武装分子用枪打的。” “我没看见呀？” “我们那会儿紧张得一逼，哪里会注意到？那ak乱射一通谁知道射到哪里去了？” “梁哥，怎么办？这到喀布尔都天黑了。” 阿梁蹙着眉头：“别他妈吵吵，有卵用啊。等这司机修好轮胎再上路。哎，你去和那维修店老板讲，让他快点，这轮胎维修费用一并算我们的，到了喀布尔补给他。” 那小伙儿应了一声，走了。 阿梁眼珠子乱转，四处漫无目的地观察，看到了一角的崔宇峰和陈莉。崔宇峰只觉得一道明亮的目光射了过来，头微微一偏，若无其事地看车路边的车流。 陈莉掀起脸上的面纱，握着瓶子抿了一口水…… 第54章 梅开二度(五) 阿梁瞅了瞅崔宇峰不远处停着的陆巡。这是好车，在阿富汗算得上富裕阶层的座驾。 阿梁犹豫了一下，和身边那小伙儿说：“小四，走，过去聊聊。” 陈莉望着眼前的公路，说：“他过来了。” 崔宇峰“嗯”了一声，小声道：“见机行事。” 阿梁叽里咕噜一串普什图语，他以为崔宇峰和陈莉都懂。 崔宇峰用英文说：“有事吗，你可以说英文。” “扎哈拉人？” 崔宇峰说：“是的。” 阿梁改用英文套近乎：“扎哈拉人和中国人是朋友。”崔宇峰的英文是半吊子，陈莉比他娴熟得多，听得出阿梁的英文也是一般一般的，这家伙普什图语却是很好。 崔宇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好朋友？是不是想蹭我的车？你可算找对人了。 “那个，”阿梁调整了下语气，说：“扎哈拉朋友，你们是去喀布尔吗？” “是的。” 噢，阿梁再一次瞅了瞅那台陆巡，说：“我和我的中国同伴遇上点麻烦，能否……搭你们的便车去喀布尔？”阿梁的英文确实不太流畅，说话费力。 崔宇峰还是听明白了。崔宇峰说：“你给钱吗？” “噢，抱歉扎哈拉朋友，我想你们在这里可能看到了，我们碰上一些麻烦，所以，我们没有现金。”阿梁一边说一边连带比划，“去了喀布尔我们可以给钱。很多钱。” 陈莉说：“可你们有5个人，我们的车坐不下。” 陈莉也跟着阿梁比划一下，伸出5个指头。 “不不，你只需要搭乘三个中国人。我还有两个同伴是警察，他们自有办法。” 崔宇峰和陈莉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阿梁的意思。 陈莉说：“可以，一万美金。” 1万美金？阿梁瞬间像鼓气的青蛙，脸都气红了。这他娘的不是讹人吗？哪里有这个道理？ 小四说：“梁哥，他们说什么。” “狗日的要1万美金……” “我去他妈的！”小四也狠狠骂了一句，脸上明显掩饰不住厌恶的表情：“这俩货怕是想钱想疯了，阿富汗他娘的就没好人。” 陈莉的脸儿捂着面纱，一双眸子清澈无邪，陈莉用英文说：“你们在骂人。” 阿梁脸一红，说：“没有骂人。” 陈莉说：“我懂点中文。” 阿梁一愣，有点不好意思，阿梁辩解道：“我们，那个……” “你骂他是狗的后代，”陈莉指了指崔宇峰，又指了指自己，“你们还问候我的母亲。” 嗐！阿梁非常尴尬，这俩扎哈拉人透着古怪，居然懂中文。 小四说：“梁哥，这俩货说什么。” “嗐。你妈逼少说两句好吧，这女的懂中文。”阿梁忍不住爆粗口了。 “1万美金，老子还骂她不得。他娘的，分明是欺负人嘛。”小四也生气了，愈发口无遮拦，气呼呼的表情一览无余。 机不可失！崔宇峰把陈莉一搂，手往陈莉腰间摸过去，陈莉身子一颤，抬头望着崔宇峰，差点儿也骂人了。却不想崔宇峰一把掏出了陈莉身上的手枪，直直地比着小四。 乌洞洞的枪口下，小四脸都吓白了，连连摇手，中文脱口而出：“哎哎，别这样别这样，兄弟，刚才是不小心，老子不是故意的……” 危险！阿梁一见情形不对，出手快如闪电，一个跨步，腰身一拧就上来夺枪。阿梁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这一出手十有八九会得手。在阿梁看来，眼前这个袍子就是个普通的扎哈拉人…… 殊不知他的对手不是一般人。崔宇峰往后一跃，手里的枪响了。“砰”的一枪打中阿梁的大腿，阿梁身子一个趔趄，怒吼一声，在肾上腺激素的麻木下，奋力向前一扑，冲着崔宇峰面门一拳捣了过去。 这一拳虎虎生风，挨上一下非得被砸晕不可。 崔宇峰把陈莉往旁边一拉，身子一偏，让过，“砰”的一脚结结实实踢在阿梁的肋下。阿梁根本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扎哈拉人身手如此敏捷，狼狈不堪地扑倒在泥地上，啪嗒一声尘土四溅…… “梁哥——”小四的喊声未落，崔宇峰“砰”的又是一枪，击中小四的大腿，随后又是一脚踢过去，小四闷哼一声，摔了个仰八叉。 得手！崔宇峰瞄了一眼陈莉。 陈莉二话不说，撩起袍子就朝着陆巡跑。 两人三步并做两步上了车。崔宇峰飞快地启动马达，陆巡咆哮两声，飞一般地跑了，顷刻间融入滚滚的车流…… 听得枪响，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维修店老板，受伤的警察，还有几个闲人大呼小叫着冲了过来。 阿梁痛苦地翻过身子，咬着牙，冲着跑过来的另外一个小伙儿喊道：“小五，借个手机，打三哥的电话。快……” 陆巡车欢快地跑着。陈莉在车里一路笑。 崔宇峰也忍不住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干得漂亮！”陈莉说：“哎，马哈吉吉，这算不算是意外？” 崔宇峰说：“勉强算是意外吧。阿富汗人随身背着枪，偶尔发生个械斗很正常。” “哈哈。”陈莉依旧是止不住笑，“不过，马哈吉吉，你不应该踢那两脚，你的反应速度是受过训练的，只怕那个阿梁会看出来。” 崔宇峰回顾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有一点点，不过，阿梁和那个小四中枪在先，他们的判断不会很准确。身手灵敏的普通人也很多。” 末了，崔宇峰解释道：“我当时是下意识的，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有点小瑕疵，不过，瑕不掩瑜。哈哈。”陈莉觉得总体效果还不坏。 陈莉很有些得意，“喂，崔宇峰，今天你带我一起干活，没有亏了你吧。” 崔宇峰由衷地道：“今天还真的幸亏你，制造那么巧妙的一个机会。谢谢。” “枪，还给我！”陈莉想起了自个儿的枪。 噢，崔宇峰这才想起自己把陈莉的枪也揣在怀里了。崔宇峰腾出一只手把枪还给陈莉。 高兴劲儿还没完，陈莉这会儿突然有些生气了，她想起来了，崔宇峰伸手搂她，还摸她的腰。 陈莉说：“喂，崔宇峰，你为什么那个，啊？你他妈用枪打人你摸我的枪干嘛？” 崔宇峰只好把自己的枪也掏了出来，扔给陈莉。 “这我的枪，上面有消音器。这枪不能拿出来，太突兀太诡异了。会让阿梁多心。”崔宇峰讪讪地解释道，“我打那轮胎的时候就是用的这把枪。” 陈莉脸红了红，没吭声了。他娘的又给这小黑占了点便宜…… 第55章 寻求外援 滕书铭猛夸崔宇峰和陈莉，丝毫没有因为陈莉擅自跟随崔宇峰行动感到不快。 “这个事儿你们俩干得漂亮。陈助理积极主动，协助崔宇峰同志圆满完成任务，要表扬！”滕书铭望着陈莉，“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跟小崔一块儿出门？” 陈莉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我就是闲的。你让我跟着张尼克，他这会儿安全得很，没人动他。我看着崔宇峰天天有活干，我羡慕还不行吗？我就跟着他。” “你呀你呀，”滕书铭笑道，“今天这个事情没有你陈助理联手还真不行。呵呵。哎，说说看，那个阿梁他们是不是一脸懵逼？” 崔宇峰老老实实地道：“我们都还来不及看他的表情呢，打完就走了。我看，一脸懵逼的应该是陈三立才对。” 哈哈哈。滕书铭大笑三声，歪着头想象着陈三立反应，一脸恶作剧的快感。 成名从电脑旁探出个脑袋：“吹呗，就这么冲着人家大腿开枪，我也行。” 陈莉怒了，哼了一声：“马后炮！真到那节骨眼上你能行？” 成名说：“你们又不带我去，哪里知道我行不行。我枪法也可以的。” 崔宇峰瞅了瞅陈莉，两人都没说话。好吧，成会计算你狠。 滕书铭说：“成会计，你干好你的本分，我这龙腾公司要轮到你拿着枪冲到第一线我这条老命恐怕也搭上了。，你给我消停消停。” 崔宇峰说：“滕总，事情是办完了，可我们俩担心陈三立可能会嗅出点味道。” “你是说他会有所警觉？” 陈莉也说：“是的，我们担心这个。” “嗯…”滕书铭想了想，不排除。滕书铭说，“先别管这个了，至少他又吃了一个瘪，碰得头破血流。哈哈。我就喜欢欣赏他陈三立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们放心好了，他目前只会瞎猜，你们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阿梁也没有和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见过面，他能掌握多少情况？”滕书铭说，“陈三立他还算不上是犯罪专家，没有什么厉害的手腕……” 想了想，滕书铭喊了起来：“成会计，注意即时监控陈三立，有情况立刻叫我。” 成名说：“滕总，我盯着呢。” …… 陈三立坐在办公室发呆，手里的香烟烫到了指头，像小针扎了一下疼得钻心他才猛然惊醒。 陈三立一个哆嗦，把烟头一摁，瞅着那烟灰缸继续发呆。 这是阿富汗本地杂玉雕刻而成的一件工艺品，古色古香，造型是一个貔貅头。这玩意儿是阿富汗做玉石生意的中国朋友赠送的。陈三立记得那位朋友说过，貔貅这玩意儿是招财进宝的瑞兽，因为它以金银财宝为食且只进不出，象征着财富的聚集和守护。 只进不出，只吃不拉，好东西啊……陈三立想到了张尼克的那两千万美金，这怕是吃不下去了。 ——张尼克这个是事情怎么会这样？陈三立苦苦思索。是偶然事件？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难道张尼克这屌毛身上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护体？这不正常，不正常……陈三立不自觉地微微摇头，烟雾缭绕中，一双眼睛是无尽的迷茫…… 滕书铭喝着茶，怡然自得。众人的目光都瞧着画面里的陈三立，像动物园游客在欣赏笼子里的困兽。对于这一波警察来说，这种实力不对称的较量完全是一种开心的娱乐…… “呵呵。看到了没有？他在思考……”滕书铭胖胖的手指着电脑，“陈三立想破头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此刻有什么心里话想说呢你们猜？” 崔宇峰和陈莉笑嘻嘻的没说话。 成名说：“他在想什么？他会想他流年不利，娶老婆娶多了坏了好运气。” 哈哈哈。众人大笑。 恒哥进来了。 陈三立头抬起，望着恒哥。 恒哥在陈三立对面坐下，摸出一支烟也闷着头抽了起来。 “阿梁情况怎么样？”陈三立声音干涩。 “子弹对穿，没伤着骨头。阿梁懂得些急救措施，现场捆扎止住血了，没什么大碍。”恒哥喷出一口烟，“小四也差不多，也是大腿中枪。他体格差些，挨了一脚被踢在胯上，轻微骨折。” 气氛有些沉闷。 静了两分钟恒哥才说：“三哥，是不是我们碰到鬼了？这个事儿太邪性了。” 恒哥的话让陈三立有共鸣：“你的意思是……” “滕胖子。”恒哥试探着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继续道，“自从和滕胖子杠上之后，办什么事儿都不顺，处处掣肘处处被动。好像我们一举一动都给人盯着。” 恒哥越说越有些不安：“上一次是阿栋莫名其妙给人打劫，这次又……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三哥，如果这真是有人作祟，那，那我们恐怕惹上天大的麻烦了。这种手段简直就是……放眼整个阿富汗，连浙江那帮人都干不出来。我到现在为止都不敢相信……” 滕书铭叫了起来：“这个恒哥也他娘的是个人才！没错，他闻出一点味儿来了。” 大伙儿的目光紧紧盯着电脑画面。 画面中陈三立在沉思，半晌，陈三立说：“不可能，绝不可能。滕胖子初来乍到没那么大能量，能调动武装分子？其次，我们的安排他又如何得知？如果假设有人泄密，阿栋阿梁都是我本家族弟，你……” 恒哥脸色微变：“三哥，我跟了你十多年，你不会想多了吧？” 陈三立呆了一呆，摇头苦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儿滕胖子不可能未卜先知。唉，这个事儿……啧！”陈三立揉了揉太阳穴，“我这脑子有点乱……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他妈的都快疯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恒哥说：“三哥，曼森回来了。要不，找他帮帮忙？曼森不是普通人，他是道上的。” “把我们的困境告诉他？”陈三立笑得有些勉强：“可我们这般的狼狈样给他看到了……” “三哥，都什么时候了。阿栋阿梁哥几个躺在医院，我们还欠着张尼克1千多万美金。这件事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关键问题是要搞清楚滕胖子的底细！知道了他的底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恒哥咬着牙，“要不我们就一直在抓瞎！被人弄死了都不晓得怎么回事。” 陈三立沉默，他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派出去的人不行，其它的人难道可以？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各种问题犹如苍蝇般的嗡嗡在大脑，陈三立有一种绝望的顿挫感…… 恒哥又说：“三哥，要不我叫曼森过来一趟？” 良久，陈三立终于拿定了主意：“不，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曼森家里。”“你约下曼森，晚上去他家喝酒。” …… 第56章 寻求外援(二) “怎么办？他们是闻出味儿来了。”滕书铭依旧笑嘻嘻的，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成名说：“说到底还是在瞎猜，他也没肯定是我们。” 滕书铭点点头：“陈三立只是找不到线索把发生的事情和我们连接起来。确切地说，他确实还在瞎猜。不过，扯上了蔡鹏飞……这就需要我们慎重对待了，这个人是个犯罪专家。” “小崔和陈助理对蔡鹏飞比较熟悉，你们可以谈谈想法。”滕书铭征求崔宇峰和陈莉的意见。 陈莉首先发言：“我们办过蔡鹏飞不少案子，这个人讲点讲江湖义气，但是行事诡秘，不喜欢介入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他在国内专心贩毒，从不牵涉其它刑事案件。陈三立和蔡鹏飞虽然是合作伙伴，但我觉得蔡鹏飞不会轻易出手帮忙。” 崔宇峰说：“滕总，陈莉的意思也是我的的意思，蔡鹏飞是人精。” “你们的话倒是有道理，”滕书铭想了想说：“现在问题在于他要去蔡鹏飞家商量，我们没法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呀。” …… 蔡鹏飞的别墅里。 蔡鹏飞的餐厅里有一个大圆桌，那是中国人独有的家庭餐厅布置。 餐桌上摆的都是牛羊肉、菜蔬、洋酒。陈三立、恒哥和蔡鹏飞几个喝得面红耳赤。 蔡鹏飞喝了口酒，说：“三哥，我这种人远离江湖是非，哪里能给您拿主意？感谢您的信赖和我讲那么多，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是我能起作用的。” 蔡鹏飞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双方已经交流已久了。 陈三立说：“曼森，起不起作用放一边，我也是拉不下脸才找你。那个，你要看我陈三立够不够朋友。够朋友，我现在才找你一块儿喝酒谈这个事儿，不够朋友，我今天不会出现在你这儿。” 蔡鹏飞笑笑，陈三立这是句废话。 陈三立接着道：“曼森，我讲了半天你都不明白，你三哥我我这是被人算计了，算计了！” 蔡鹏飞笑笑地安慰着：“三哥，你怕是多心了。这里是阿富汗，碰上个什么意外很正常，谈不上算计。” “不，不不。不是这么回事。太邪门儿，我和你打赌，邪门。”陈三立说，“曼森，绝对没那么简单的。” “曼森，我现在和这个姓滕的斗，情况比较复杂，我连吃几个瘪，我都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坦率地跟你讲啊，我现在需要有人帮忙，我就问你一句干不干完了。你倘若说不干你事，我掉头就走。好吧？” 呵呵。看来陈三立急了，蔡鹏飞说：“三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我拜托您先帮我解决一件事。”陈三立拿出手机调出滕书铭的大头照：“你能帮我查清楚这个人的背景吗？” 嗯？蔡鹏飞瞅了瞅，手机照片里是个相貌普通的胖子。 蔡鹏飞把手机递给冬瓜，冬瓜眯了两眼，转手递给伟弟，伟弟看了看，把手机还给陈三立。两人都波澜不惊，真不认识。 蔡鹏飞说：“就是个胖子，看不出什么名堂。” “是的，你没说错。但是自从我认识这个胖子之后就是流年不利……”陈三立说：“哥几个，你们能帮我把这个人的底细挖出来吗？今晚喝酒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无他！” 敢情绕了半天是这么回事。蔡鹏飞端起酒杯没吭声。 冬瓜先按捺不住了：“三哥，是不是让我们干他？” “也说不上非得干他。咳！我现在被这件事搅得头晕。我派出去的两波人都铩羽而归吃了大亏，我觉得这个事情好像我无法掌控了……”陈三立苦笑，“我这人比较迷信，恐怕是我的运气所致，我这才特意来找曼森哥几个商量。我手下的阿梁都失手了。” 阿梁这个人蔡鹏飞和冬瓜几个人都认识，那是个狠角色。 蔡鹏飞还是不太愿意介入，说：“三哥，你不如把剩下的钱还给那个张尼克算了，不就那么回事嘛。” “这不是钱的事情。而是这个滕胖子给我的压力太大了。他就是个魔鬼！”陈三立说：“老实说我咽不下这口气呀，这个人来路很神秘。我现在碰上那么多事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只是觉得邪门儿……” 蔡鹏飞和冬瓜伟弟几个相互看了看。 蔡鹏飞拗不过面子，随口道：“三哥，那你说我如何打听他的底细，你得给个提示。” “我也说不好，反正我这几次派出去的人都不得善终处处吃亏，我就觉得邪古怪。”陈三立说，“我打算让你曼森的手下冬瓜和伟弟出面如何？帮兄弟我了却这桩心事，哦不，现在可以说是他妈的心魔！不把姓滕的底细搞个水落石出我死不甘心。” …… 原来是这样！蔡鹏飞脸色不是很好看。陈三立这是打算把冬瓜和伟弟也当枪使了，你他妈惹的麻烦干我鸟事？ 是了。如陈三立所言，派出的第三批人手再吃个瘪，那就不用说了，直接和龙腾公司开干得了，还犯得着这样遮遮掩掩？江湖上打打杀杀不也是常态嘛。 不过……蔡鹏飞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蔡鹏飞说：“三哥，让我去抄那个龙腾公司的底儿，我可以试试。只是这个事情……” 陈三立秒懂蔡鹏飞的意思。曼森和自己投资酒店就是个商业合作关系，但是介入和龙腾公司角斗已远超出了商务合作范畴，自己不能表示一点诚意。 陈三立说：“曼森，我也不废话，你帮我搞定这个胖子，酒店的股份你占大头。” 蔡鹏飞笑笑没吭声，静等着陈三立的下一句。 陈三立深吸一口气：“共同投资总额不变，你百分之六十，我百分之四十，如何？董事长你来干。” 唔，这样的话还可以一试，蔡鹏飞终于心满意足，嘴上依旧在客气：“三哥，你这就太见外了。我们兄弟情深，不需要用股份做交易的，这有点那啥了……” 陈三立说：“曼森，明人不说暗话，这个事情你帮得上，我就是刚才的话，帮不上当我没说。” 陈三立话音刚落，冬瓜一拍桌子：“我们干！” 第57章 拆东补西 陈三立得了冬瓜的话，不禁精神一振，有门儿！ 蔡鹏飞冷眼瞅了一眼冬瓜，冬瓜立时悚然一惊，不敢吭声了，这种场合替老大开腔未免不合时宜。 冬瓜讪笑两声：“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着干干。” 蔡鹏飞冷然道：“可以试着干干？你以为你比阿梁强多少？”陈三立和恒哥听得蔡鹏飞这样说，心情又是跌落下去，曼森好像没有下定决心。 蔡鹏飞沉思了半晌，说：“三哥，这个事情你应该心里有个落头。你派去喀布尔的人三番两次出事，你首先应该反思的是谁走漏风声。” 陈三立立刻回道：“绝无可能！” 见蔡鹏飞将信将疑，陈三立说：“我商量这些事情，身边的人不超出三个，都是我的心腹。特别是这一次，连内政部的警察都不知道我要去干嘛。” 蔡鹏飞笑笑：“三哥，你这话的意思，那就是巧合？” “不不，也不能这么说，这个事情好像又……”陈三立皱皱眉头，“曼森，这个事情邪性，邪得很！他妈的！” …… 蔡鹏飞看着陈三立魂不守舍的样子，心说，江湖老大也不过如此嘛，碰上一点屁事都失了方寸…… 蔡鹏飞说：“这样三哥，具体什么情况我现在只是听你的转述，我明天去医院看看阿栋和阿梁，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再做道理。能帮不能帮，我现在还不能把话说太满。”蔡鹏飞笑着说：“我也是凡夫俗子，没有三头六臂。” 陈三立把酒杯端起来，说：“曼森，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 与此同时，龙腾公司内部会议也正在进行。 滕书铭说：“现在事情有些复杂，陈三立拉上了蔡鹏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措施和策略。” “更麻烦的是，蔡鹏飞做事有套路，反侦察能力极强，手下也很给力，如果他真的全力支持陈三立，我们可能会面临很大的困难。”老莫眉头紧锁，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崔宇峰说：“滕总，中阿引渡协议签署了没啊？” 滕书铭回答：“签了。就这个月。” “既然有了这个协议，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滕总，我的意见是，直接摊牌算了。把他们全部抓捕归案。我们特战小队来阿富汗的任务基本告一段落。”崔宇峰说，“这样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终归是有个结果的。” “对！”陈莉也同意崔宇峰的意见。陈莉说，“滕总，我们放手一搏，别再掖着藏着了。来阿富汗两个月，该找的人找到了，该赚的钱也赚了个彩头。我们得赶紧把活干了，回国！” 崔宇峰和陈莉的引起了白如雪的共鸣。白如雪说：“滕总，蔡鹏飞的工厂其实没那么重要，把人抓了不就行了？要说捣毁蔡鹏飞的工厂，我觉得这个事情不靠谱。” 滕书铭望着白如雪：“为什么不靠谱？” “蔡鹏飞不制毒了，赫尔曼德省还有人干呀。那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如雪说，“我都搞不清我们的具体目标是什么了，难道我们要把整个阿富汗的毒品行业都来个铁帚而扫光？美国人都不行，我们办得了吗？” 别说，白如雪的话颇有道理。连老莫都有所触动。 老莫说：“滕总，可以考虑一下白秘书的建议，这是个现实问题。” 与会几人就成名没发言，众人的目光望向成名。 成名说：“别看我，我就是个技术副团，那个……” 陈莉没好气地说：“你还未婚。” 成名说：“对！” 陈莉白了成名一眼。 …… “都扯什么乱七八糟呢？”滕书铭终于发言了，“既然大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必须开诚布公了啊。” “都听着，首先第一要务，龙腾公司的稳定发展目前是重中之重。”滕书铭说，“这和蔡鹏飞的案子关系不大。我可以提前向各位透露一个信息，下个月总部要来人了。等张尼克的项目落成，总部有了落脚点，会有一个经营团队接管龙腾公司在阿富汗的所有业务。” 什么？众人登时大眼瞪小眼。 “别大惊小怪啊，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滕书铭敲了敲茶几，提示大伙儿注意听讲，“我早说过的话你们都忘了？阿富汗是中亚地区的桥头堡。在这里生根立足是一个战略问题。” “我们有了公司总部，有了自己的不动产，就有了开展各项工作的大本营。我劝你们这些同志，目光不要太短浅，总是把目光锁定在蔡鹏飞这个案子上，我们要放眼全局，我们要……” 白如雪立刻打断：“滕总，照你的话来说，那我们把事情办完都乖乖回去？总部新来的人就这么轻轻松松摘桃子？” “什么叫摘桃子？白秘书，你这话太难听了。”滕书铭说：“不就是一块地皮一个别墅么？” 白如雪说：“呸！那是我们皮包公司挣的，是我们的！” 成名插嘴道：“那是国家的。” 白如雪怒了：“买防弹车的时候你让国家买啊，怎么让我出钱？还有，从陈三立那里搞走1千万美金，是国家搞的么？是我们大伙儿干的呐。” 滕书铭说：“我们就代表着组织行为啊白如雪同志……” 白如雪说：“我不是你的同志，我就是事业编警察崔宇峰的家属，我还是受害者！我坚决反对有人来接管龙腾公司。” 滕书铭的话信息量很大，老莫、崔宇峰、陈莉都还没反应过来。一种直觉就是，总部这样的做法好像是有些过分了，就是摘桃子嘛。 滕书铭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出一点问题，连忙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众人都瞅着滕书铭。 滕书铭清清嗓子，继续说：“我说的是新来的团队接收龙腾公司，我也没说龙腾公司的总经理或者负责人究竟是谁，以谁为主导。对吧？” 众人登时又沉默了下来，信息量还得太大…… 滕书铭说：“我不干这个总经理了，我回去，我得有交接人。”滕书铭故意瞅着白如雪。 嗯？白如雪眼珠子眨巴了一下，瞬间又来了脾气：“滕总，你把话说明白。” “你要怎么个明白？” 白如雪说：“是不是我？” 滕书铭眼珠子转了转：“我也没说不是你呀。” 第58章 顺水推舟 崔宇峰连忙拉住白如雪的胳膊：“你少说两句吧，我也是要回去的。” 白如雪冲着崔宇峰说：“我回去也行，总得算个账给个钱吧。张尼克这个业务是我们大伙儿做的。就这么白白给人拿走了，一句交接说得轻巧，我得要知道能有什么好处给我。” 白如雪的指头一一过老莫、陈莉……“大伙儿人人都有份儿，要分钱都得分，后来的人凭什么接收？” “白秘书，这个时候说这些还太早了。生意才起步嘛。”滕书铭说，“革命还未成功，自己人先闹着分好处，你这个格局……” 滕书铭冲着崔宇峰挤挤眼，示意他别再让白如雪搅局。 崔宇峰拉住白如雪：“别吵吵了，听滕总继续讲话，滕总话还没说完呢。” 白如雪悻悻地鼓着嘴。 滕书铭干笑两声，继续道：“哎，我刚才说讲到哪儿了？” 老莫说：“讲到我们目前的第一要务是让龙腾公司立足脚跟。” “对对，是这个问题。”滕书铭说，“第一要务，都记着啊。所谓的第一要务其意义不用我多说了。这是机密！” 滕书铭语气严肃起来：“在座的都是警察、军人，是革命同志，不需要我提醒你们。这个保密意识啊……” 白如雪又来了：“我不是。我是家属。” 滕书铭叹口气：“你还让不让我说下去。要不，你来讲。” 白如雪撅着嘴。 “咳。第一要务我讲清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陈三立的问题。”滕书铭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这两件事不能孤立对待，必须有一体化考虑。换而言之，是龙腾公司以一家清清白白的民营公司的资质和实力收拾陈三立的问题。” “与此同时，抓捕蔡鹏飞必须秘密进行，不能和陈三立事件有丝毫关联，也不能和龙腾公司有瓜葛。否则，阿富汗商界人人都知道龙腾公司是中国警察开的，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将失去意义。我们如果暴露了回去，下一批担任同样任务的同志会再赴阿富汗，从头再来……” 噢……大伙儿终于明白了滕书铭的意图。 众人都蹙着眉头，这可太难了…… 老莫说：“滕总，我和陈莉、小崔都是缉毒警察，不擅长干那么大的事业。” “分工嘛。”滕书铭说，“我是领导，我分工嘛。” 老莫也不吭声了。 滕书铭提示大伙儿：“都想想，啊，都想想，下一步怎么做？” 陈莉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说什么？陈三立就想知道您的底细，然后他打算搞我们龙腾公司。蔡鹏飞是被动入伙，情况很清楚了。” 老莫皱着眉头：“小崔在路上阻击了陈三立两回，对他伤害太大。他现在疑心很重。如果要实现滕总的战略意图，我们必须打消他的疑虑还能让他乖乖接受现实才行。” 滕书铭说：“老莫，你有什么主意直说。” 老莫看了看大伙儿，说：“我看，只有一个办法，将计就计，不能再阻击陈三立了。得让他成功一回。” 与会的都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老莫的意思。 崔宇峰这会儿才发言：“滕总，莫主任的话有道理。让陈三立得手一回吧。交代张尼克一番说辞就好。” 滕书铭微微点头：“这是个主意……” 成名说：“该怎样编排呢？还不能让张尼克吓着。” 滕书铭说：“你们看怎样编排？” 白如雪说：“滕总，您是吹牛大王，这还用得着我们教？论胡说八道，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你一个人玩儿。” 滕书铭笑嘻嘻地道：“真的？那就这样定了。” …… 蔡鹏飞的别墅里，酒喝到了最后。 蔡鹏飞说：“三哥，这个事情先这么定吧。我们做两手打算。” “我让冬瓜去一趟喀布尔，你这边派人带路。如果路上再遇上麻烦……”蔡鹏飞笑笑，“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怎么说曼森？” “眼下我不好下什么结论。只能先派冬瓜去试试。”蔡鹏飞斟酌道，“另一方面呢，我想去医院看看阿栋和阿梁，找他们了解下情况，这个事情确实很蹊跷……”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蔡鹏飞坦然道，“只能先这样。” 陈三立和恒哥对视一眼。 恒哥说：“三哥，没别的招了。看冬瓜的吧。” 冬瓜笑嘻嘻地说：“三哥，我冬瓜办事你放一百个心。我要去喀布尔没人拦得住。” 陈三立端起酒杯：“兄弟们，废话我也不多说，都在酒里了。” …… 滕书铭找张尼克谈话。 “尼克，有件事先和你打个预防针。”滕书铭不紧不慢地道。 “滕总有话但说无妨。”张尼克这些日子工作顺利，士气正盛，腰杆挺得直直的。 “是这样的……”滕书铭尽量放缓语气，“过两天你们家可能会发生一些状况……” 张尼克立刻紧张起来：“什么状况？” 滕书铭不打算瞒着了：“陈三立会去你喀布尔的家里，控制你的家小……” 啊？张尼克脸色刷白：“这，滕总……” “别担心，没什么的，他不敢干什么。”滕书铭冲着张尼克微笑，“陈三立会找你打听我的底细，你老实交代的话他还会给你好处。” 张尼克还不太明白，脑子犯着迷糊。 滕书铭只好把阿栋阿梁哥俩被去喀布尔一路吃瘪的事情粗粗讲了一遍。滕书铭说：“陈三立现在又找了帮手，还是瞄准你，准备从你身上找到突破口。你看看这个事情……” 张尼克头上冒着冷汗：“滕总，陈三立这个人，您可不能放过他！他太恶毒了！您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我……” “别介意这个，我知道，我不会让他逍遥法外。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家属犯险。”滕书铭说，“现在我找你谈话，是想告诉你，你得回陈三立的话，把我的底细告诉他。” 张尼克松了口气：“滕总，您其实早该这样了。您只要掏出警官证，陈三立只会尿裤子，我借他个天大的狗胆他都不敢和您对着干。”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呵呵。”滕书铭笑了笑，“我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你把这个转告给。” 张尼克奇道：“什么话滕总？您还要保密自己的身份么？” “听着，必须保密！”滕书铭一脸严肃，“我教你什么你说什么。” 第59章 冬瓜出马 崔宇峰盯着蔡鹏飞的别墅。计划有变，蔡鹏飞出来趟浑水，蹲守到目标重新又转到蔡鹏飞身上。 上午9点左右，别墅的门打开，一台黑色越野车开了出来。崔宇峰缓缓跟上。 黑色越野车融入车流，直接往三立公司的综合楼开了过去。 到了陈三立的综合楼下，越野车停住，蔡鹏飞带着冬瓜从车里出来。 崔宇峰立马拨打成名的电话：“注意监控，蔡鹏飞带着冬瓜来找陈三立了。” 崔宇峰放下手机，把陆巡停靠在马路对面，避开陈三立停车场的监控。这台陆巡出境频率不宜过高，蔡鹏飞可不比陈三立。 果然，蔡鹏飞要进综合楼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习惯性的转过身子四处看了看。 崔宇峰微微冷笑，这个狡猾的狐狸…… 陈三立的办公室里。 蔡鹏飞坐在沙发上喝茶。 陈三立说：“曼森，人都来了，我安排？” 蔡鹏飞说：“你前两次怎么安排的，你就按之前的来。” “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按之前的来？” 蔡鹏飞说：“对！” 陈三立眨巴了一下眼珠子，说：“曼森，老实说我现在心里有点发毛。我觉得这房子里有鬼……他娘的，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房子里凉飕飕的？” …… 滕书铭和成名正看着监控画面，看到陈三立疑神疑鬼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滕书铭说：“这家伙真搞笑。哈哈。” 成名说：“滕总，陈三立有心理阴影了。” 滕书铭撇撇嘴：“跟我作对没有心理阴影那还像话吗？” …… 画面里，冬瓜咧着嘴：“三哥，你们福建人太迷信了，我就不信这个。你该咋办咋办吧。老子命硬硬的，该我倒霉算逑！” 陈三立说：“我今天一早本来想烧炷香拜一拜老爷的，想去去晦气。” “呵呵。”蔡鹏飞笑着摇摇头，“干嘛呀三哥，用不着这么神经兮兮的。” 画面中，陈三立开始布置任务了。恒哥叫进来几个人，又出现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陈三立给两个警察训了一通话。恒哥又掏出两千美金，每个警察兜里塞了一千。 陈三立对蔡鹏飞说：“曼森，我前几次都是这样安排的。” 蔡鹏飞指头点着屋子里几个人：“人都在这儿了？” 恒哥说：“都在了，待会儿他们直接上车去喀布尔。” 这样会有什么毛病呢？陈三立和恒哥望着蔡鹏飞。 蔡鹏飞站了起来，双手揣着兜在陈三立的房间里踱着步子，四处观望。 蔡鹏飞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用手扒拉了一下百叶窗，往窗外瞅了瞅，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滕书铭轻声地骂道：“这狗日的真是个人精，他在怀疑有监控或者监听。”） “三哥，你这房间龙腾公司的人进来过没有？”蔡鹏飞又踱回沙发边。 “没有，他们的人一个都没进来过。”陈三立说完望着恒哥。 恒哥也连忙道：“这个房间从来没有外人进来。” 蔡鹏飞目光缓缓扫过陈三立的房间，瞅了瞅墙角上的监控……蔡鹏飞说：“三哥，你这个监控……怎么回事？自己给自己房间安装这个东西？” “我这房间以前失窃过，被人撬了柜子。后来就安装了这个监控。”陈三立解释道，“硬盘也藏在保安室，每天有人值班的。” 蔡鹏飞歪着头若有所思……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弄了两下。 …… 滕书铭马上问成名：“蔡鹏飞会看出毛病吗？” 成名说：“他能逮到我的进入系统，我给他磕头拜他为师。” 滕书铭唔了一声，拍了拍成名的肩膀以示嘉奖。 蔡鹏飞放下手机，想了想说：“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让他们出发吧。” 冬瓜哈哈一笑，拍了拍腰上硬邦邦隆起的一坨：“走啦！” …… 等冬瓜带着众人下去了。蔡鹏飞站起来说：“三哥，我也去一趟。” “曼森，你，你要亲自出马呀？”陈三立颇为感动。 “我就跟他们一段路。这个事儿……”蔡鹏飞再次打量了一下陈三立的房间，说，“我也说不好。我得去看看心里才踏实。” 崔宇峰远远看到了冬瓜一行人从综合楼走了出来，走向一台面包车。 冬瓜大马金刀上副驾驶室，挥挥手，面包车突突地走了…… 崔宇峰拨通滕书铭的电话：“滕总，他们出发了。要不要跟一跟？” 滕书铭说：“回来吧。不用跟了，按我们的计划实施。” 崔宇峰正打算点火启动汽车，看见蔡鹏飞从正门走了出来，立刻停止了动作。 蔡鹏飞望着冬瓜的面包车远去，伫立良久，目光又转向停车场、公路边…… 崔宇峰没动，静等着蔡鹏飞的下一步动作。 蔡鹏飞钻进了自己的越野车，油门一踩，走了。一直到蔡鹏飞的车消失良久，崔宇峰才启动陆巡，缓缓离开…… 下午三点左右。冬瓜的车顺利经过喀布尔城郊的关卡，立刻把车停在一边。 冬瓜洋洋得意地从车上下来，叼上一支烟，掏出手机给蔡鹏飞打电话。 “飞哥，一路平安。我人到了喀布尔，一路上屁事没有。哈哈。”冬瓜咧着嘴，乐呵呵地说道：“三哥这人，造的孽实在太多命带煞星。我这种纯阳之体，震恶辟邪，毛事没有。” 蔡鹏飞笑骂道：“屁话少说，办事儿。” “得嘞。我今晚找个酒店住下，明天就办事。”冬瓜仰着头，“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以后管叫三哥的人见了我们服服帖帖的。” 冬瓜挂了手机，把烟头一扔，冲车车里喊了一嗓子：“走！跟着冬瓜哥快活去。” …… 第60章 疑神疑鬼 蔡鹏飞坐在阿梁的病床边。这是一间隔离的vip病房，条件很好，内部设施完善。通常住进这种病房的一般都是坎大哈的酋长和有钱人。阿梁在陈三立心目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情况怎么样？”蔡鹏飞看起来似乎很关心阿梁的伤势。 “没啥，皮肉伤，今天都能下地，现在医院观察是怕感染。”阿梁满不在乎。 蔡鹏飞摸出一支烟递给阿梁：“这里能抽烟吧？” “抽吧！没事。”阿梁把烟点上。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阿栋那边我去问了，他说，打伤他的人是个扎哈拉人，身手很好。你也是，对吧？” 阿梁说：“对呀，哎，你是怀疑这两人是同一个人？” “只是怀疑。长什么样你们都说不明白，起码得有共同点才能得出判断。”蔡鹏飞盯着阿梁，“打伤你的那个扎哈拉人身手如何？他们有没有共同点？” “和我对抗的扎哈拉人身手看不出。我中枪在先，腿脚没那么利索。小四被那人一脚踢了个骨折，要说这两人是同一个人那不一定，稍微力气大点的壮年汉子都做得到。只有见了真人才能看出个一二三。” “打伤阿梁的扎哈拉人身手了得，我判定是个踢拳手，或许，”阿梁眼眯了眯，“是军人出身，他出招有军队训练的痕迹。” “这么厉害？呵呵。”蔡鹏飞笑了笑，“我搏击功夫粗浅得很，摸不出门道。你确定？” 阿梁想了想，肯定地点头道：“我确定！阿栋打普通人一对一没问题的。” 噢，蔡鹏飞喃喃道：“身手敏捷的扎哈拉人……” 阿梁说：“曼森，情况没那么简单，还有武装分子也搞了我们。这个事情怪怪的。后来三哥去打听了。三哥和塔塔、政府军都很熟悉，居然打听不到那伙人的来路。” 蔡鹏飞说：“坎大哈的民间武装都是小股势力，各有各的派系，打大仗才汇集到一起，平时各干各的，要打听人家的来路当然没那么容易。” “曼森，我的意思是，如果武装分子和这个扎哈拉人也是一伙的，情况就复杂了……这么多没有头绪的事情凑到一块儿，我们这脑子都乱得很。” 蔡鹏飞点了点头：“是有点乱。不过，我们的思路不能给带乱了。武装分子这一边先别管，放一边，干脏活的主要是那个扎哈拉人，得盯住这一点。” 蔡鹏飞又想到一件事，问道：“你懂扎哈拉语吗？” “不懂。我只会普什图语。” “那个扎哈拉人和你讲的什么话？” “他讲英文。” 蔡鹏飞沉默着。 “哎，曼森。”阿梁想起来了，说，“这扎哈拉人还带着个女的，那女的说他们都懂中文。我和小四挨了枪就是他们听懂了小四在骂人才起来冲突。那男的掏枪就打。” 什么？懂中文？蔡鹏飞灵光一闪。在那个荒凉的小村子，一声中文“趴下”又清晰地传入耳际。一个带着头巾的袍子灵敏的身影闪过，身手甚是矫健…… 还有个懂中文女的！ 蔡鹏飞心里微微泛起一股寒意。难道……自己在国内搞出捅破天的大事，a级通缉跑不掉。莫菲是那边来人了？ 不对呀？他们在搞陈三立呀……蔡鹏飞狠狠地抽着烟。如果是国内来的那帮人，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人什么招儿都使得出，陈三立要对抗他们那就是羊入虎口…… “曼森，在想啥呢？”阿梁问道。 噢，呵呵。蔡鹏飞笑了笑，心里有了个主意。 蔡鹏飞拍拍阿梁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我再来找你。” 蔡鹏飞把烟头一摁，匆匆走了。阿梁莫名其妙地望着门口。 …… 滕书铭不放心地问成名：“你真的那么有把握？” 成名说：“滕总，您放一百个心吧。蔡鹏飞不过是个化工硕士，玩计算机他差得远。” 滕书铭说：“你得和我讲个明白我才放心。” “滕总，入侵监控他要查我，只能检查路由或者防火墙，看看有没有未知ip访问。陈三立的监控防火墙我都给他重置了，他要找高人来都没办法。阿富汗的网络安保系统在我这里啥都不是。” “还有，有点网络常识的都懂，最简单的办法是查流量，流量异常就会发现被入侵。我早把他们的计算机整理得妥妥贴贴，流量数据显示一切正常。咳，您把心放肚里吧。” …… 陈三立的办公室。 蔡鹏飞斜了一眼陈三立办公室的监控，若无其事地对陈三立说：“三哥，出去透透气。”也不等陈三立说话，径直站起来就走。 陈三立站起来：“哎，有什么话这里聊聊嘛。” 蔡鹏飞没吭声，和陈三立一直走到大厅，看到待客室一个角落里没有监控，便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三哥，这里坐坐。” 陈三立只好坐下：“什么事曼森？” 蔡鹏飞开始散烟：“三哥，你得和我说说，那个龙腾公司的滕胖子怎么和你结的仇？” 陈三立接过烟，说：“我不是和你讲过嘛，就是因为张尼克这个贪污分子那两千万美金的事儿。” “没其它的了？” “没有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吗？” “嗐！”陈三立笑了，“我闲的，和他讲这个。我和他的话题根本扯不到这一层。那滕胖子在老子面前一贯的就是阴阳怪气。他替张尼克出头，扣老子的货柜，说白了就是想分一杯羹……” 蔡鹏飞又理了理思路：“三哥，你觉得你海关的货柜被扣，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么？谁有那么大能耐？” “这……”陈三立说，“我找冬瓜去喀布尔不就是因为这个事嘛。我他妈也纳闷呀！” 说话间，恒哥带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富汗人匆匆走过。 蔡鹏飞见了，招招手道：“恒哥，这边。” 恒哥看见了蔡鹏飞和陈三立坐在一起，说：“怎么都坐这里说话？” 蔡鹏飞也没解释，说：“恒哥，这个人是网络工程师？” 恒哥说：“是的，是我们公司的网络管理员，你让我找他，我就带他来了。” 蔡鹏飞瞅了瞅那一把胡子的阿富汗人，直接用英文说：“叫什么名字？” “查克拉。” “你好，查克拉，什么大学毕业的？” “先生，我在伊朗德黑兰大学留学。”查克拉恭恭敬敬地回答，“不过是肄业，因为我们家没钱供我读书了，我只能回坎大哈参加工作。” 德黑兰大学很牛逼，可惜这货是个半吊子，妈的。蔡鹏飞暗骂了一声。 陈三立奇道：“曼森，你问查克拉什么事？” 蔡鹏飞没有回答陈三立的话，继续问查克拉：“如果有人入侵我们的监控，你会发现吗？” 查克拉说：“先生，我敢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故。” 蔡鹏飞摇了摇头。 “查克拉，你现在去检查一下可以吗？特别注意一点，”蔡鹏飞想了想说，“检查路由有没有陌生ip介入，最近一个月网络流量是否有异常。” “是，先生。”查克拉说，“我马上去办。” 查克拉转身就走了。 陈三立英文不行，连忙问蔡鹏飞：“曼森，怎么回事？” 蔡鹏飞苦笑：“三哥，我这也是在瞎蒙。你……咳，你处处受那个滕胖子掣肘，这个事情很古怪，我觉得你可能被监控了。” 陈三立差点儿跳起来：“这，可能吗？” 蔡鹏飞语气凝重：“没有什么不可能，比如说你那货柜被扣之前，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吗？三哥，我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事情如我所料，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啊？陈三立呆住了。 查克拉来了。 查克拉说：“先生，我查了，一切正常。路由、防火墙、流量，一切的一切，都正常。” 蔡鹏飞不相信眼前这个肄业生：“你认真查了吗？” “先生，你如果不相信我，你可以亲自去查验。” 蔡鹏飞：“……”化工硕士只是知道这些原理，动手能力恐怕他比不过德黑兰大学的肄业生。 陈三立抱着一点希望，说：“曼森，查克拉说什么了？” 蔡鹏飞皱皱眉头，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第61章 往来交锋 “这两天陈助理不会再跟着你了。”滕书铭一边抽着烟一边对张尼克说，“陈三立会找你谈话。” 滕书铭、老莫对面坐着张尼克。 张尼克说： “我觉得陈助理跟我在一起好一些，我觉得很安全。”陈莉和张尼克出门多次，母老虎的强大气场给张尼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行，尼克。陈三立身边的人和陈助理打过交道，她露面不合适。”滕书铭和老莫讨论过，蔡鹏飞多次和省厅的警察交手，有可能认识陈莉。现在龙腾公司将要面对的是老对手蔡鹏飞，不能不顾忌这些。 张尼克说：“滕总，他们会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滕书铭笑道：“从我的角度来判断，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反而会有一笔额外的收益。你所要做的，就是把我交代的一番说辞不露痕迹地表达出来，讲给陈三立听。涉及到任何敏感问题，你要懂得回避。” “明白。”张尼克说，“滕总，这件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滕书铭喷出一口烟：“今天。” 张尼克微微一颤。老莫敏锐地察觉到张尼克的一丝恐惧。老莫拍拍张尼克的肩膀，微笑：“你害怕？” 张尼克咽了下口水：“有一点。” “尼克，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滕书铭说，“咱们圆满过这一关，我给你记一功。” 张尼克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干巴巴地道：“滕总，卑职还是那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我的家小……” “放心吧！”滕书铭斩钉截铁地道，“陈三立敢动你的家属，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张尼克低头沉默着。 唔，这种话只能算放狠话吹大牛，不能完全打消张尼克的顾虑。滕书铭缓了缓语气，安慰道：“尼克，你自己把控吧。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可以向陈三立表明我公安部警察的身份。我不会认为这是你的责任。毕竟，你家小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张尼克抬起头，眼睛有些湿润：“滕总，就为你这句话，我豁得出去。” 滕书铭宽厚地笑笑：“去吧。我信得过你。” 张尼克揉了揉眼珠子，走了。 老莫说：“滕总，张尼克还是害怕。万一他真的扛不住……” 滕书铭叹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先给他吃个定心丸，张尼克真的不中用我们只能求变。与其给他施压，不如给他减负，孰轻孰重，我相信张尼克拎得清。” 老莫也跟着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 阿梁躺在病床上，手里捧着手机，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阿梁的手机里有几张图片，是蔡鹏飞从陈三立公司监控室里调出来的截图，图片是陈莉。因为是在三立公司的走廊和过道上截的动态图，画面不是特别清晰。 图片上的陈莉挽了个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穿了一套利落的职业装，就是个职场白领的模样。 面对着这张不是特别的清晰的图片，蔡鹏飞看了好久好久。和蔡鹏飞打交道的女警多如牛毛，他真心不记得自己还认识那么个人。只是和阿栋谈话的时候一句“懂中文的扎哈拉女人”引起了蔡鹏飞的警觉。把图片调出来之后，蔡鹏飞就急匆匆地跑去医院和阿梁确认。 蔡鹏飞轻声地提示道：“看清楚看明白点儿，这人和那个扎哈拉女人像吗？” 阿梁说：“这个中国女人我不认识呀。” “阿栋说这个女人来过你们公司，是龙腾公司的中国职员，脾气还很暴躁。你看看，她像不像那个懂中文的扎哈拉女人。” 阿梁说：“这女的看起来挺漂亮的。” “咳。”蔡鹏飞揉了揉额头，“你看仔细点儿。” 阿梁拿手在手机上遮来遮去，变换着方位，说：“那个扎哈拉女人穿袍子，带着头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不能确认呀。这眼睛……”阿梁举了举手机，徒然叹口气，“都是双眼皮，下不了结论啊曼森哥。” 唉！蔡鹏飞摇摇头，想了想又问：“她说话的声音你有印象吗？会记得吗？” 阿梁说：“除非我有机会再听一次试试。” “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后天。” 蔡鹏飞点点头：“行，等你出院再说。” …… 蔡鹏飞把陈三立带到三立公司的后花园散步，一边遛达一边聊天。他固执地不肯进陈三立的办公室谈话，有一种直觉他觉得陈三立的办公区域不太安全。 陈三立问蔡鹏飞：“曼森，冬瓜去张尼克家如何控制他家人您都交代了吧？” “交代了。”蔡鹏飞说。 “全部控制起来？”陈三立说，“或者关起来捆起来？” 蔡鹏飞说：“三哥，你打算这样干么？” 陈三立说：“不这样干那怎么办？” 蔡鹏飞笑笑：“三哥，我的法子和你不一样。你放心，冬瓜会办事。” 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石桌前坐下。石桌边的花坛种了些菊花、月季、秋海棠，都开得很好，景色颇为雅致。 蔡鹏飞又警觉地瞄了瞄花园里的摄像头。唔，隔得远，这里是盲区。 陈三立随着蔡鹏飞的目光四处看了看，说：“曼森，你……你这么神神叨叨的我都心里不太踏实了。” 没有监控，就两人单独谈话，蔡鹏飞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化：“三哥，都这样了你还说什么心里踏实不踏实，我都服你了。” “你得想想，你派出去的两拨人手都莫名其妙半路被打进医院，你晚上还睡得着觉？哼。”蔡鹏飞摇摇头，“不瞒你说三哥，我倘若换你这种秉性，我他妈早躺骨灰盒里了。” 陈三立睁大眼睛认真地听着。 “三哥啊，你泄密了！你的行踪给人控制了！”蔡鹏飞凑过头，“你布置任务的时候身边全是亲信没有一个外人。人家能半道截胡你，原因只有一个，你谈事的时候给人知道了你的主意。还有，你的人一出发人家就跟着了。你这三立公司房前屋后不晓得多少眼睛盯着！” 陈三立慌了：“曼，曼森，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 第62章 往来交锋(二) “三哥，我，现在得搭上我了。我来你这里肯定都给人察觉了。你懂吗？”蔡鹏飞说，“现在我们哥俩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还蒙在鼓里……” 陈三立口舌有些结巴：“曼森，有这么严重？”想起蔡鹏飞找网络管理员问话，陈三立说，“你不是找了查克拉查了一遍吗？没问题呀。要不，我们弄个什么仪器在我们房间里找找，看有没有窃听器……” “也别太紧张三哥。”蔡鹏飞说，“我这个只是推断，我是个搞化工的，又不是特工，我也不懂这些东西。” 陈三立松了口气，苦笑道：“曼森，那你的这个推断也太吓人了，我这心脏受不起啊……” 蔡鹏飞说：“我是不懂技术，但我，我们有这个呀。”蔡鹏飞伸出个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们有头脑。得想个法子破解一下僵局。三哥，我提醒你，你以后找人谈重要的事情不能去你那办公室里。” 蔡鹏飞指了指面前的石桌：“有话就在这儿谈。” “还有，冬瓜顺利抵达喀布尔，我到现在为止还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个圈套。假设一下，你派人去喀布尔的行踪他们知道，那么会出现一个结果，他们也知道你派人去喀布尔的目的。从这个结果继续推断，你诱导张尼克说出滕胖子的底细张尼克的话有可能是瞎编的……” “这一环连着一环，开头陷入被动，步步都会被动。三哥，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陈三立此刻已经彻底没有了主意。眼巴巴地望着蔡鹏飞。 蔡鹏飞似笑非笑地望着陈三立：“三哥，你有没有在你办公室谈到我们俩的关系？特别是和钱庄有关的话题。” 陈三立仔细想了想，心里微微一跳，有哇！不过……陈三立内心觉得蔡鹏飞有点危言耸听了。虽然蔡鹏飞的推断极有道理，可是龙腾公司有那么大的能耐么？真能做到像蔡鹏飞所描述的这般手段，那还是开公司的正经生意人吗？天塌了…… 陈三立言不由衷地道：“我在我那办公室没有谈到我们合作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蔡鹏飞盯了陈三立半晌，看不出陈三立话的里真假。 蔡鹏飞说：“三哥，你我相交多年，我做那一行的，你没打听，想必你也猜得到。我也不瞒着你，我和国内顶尖儿的警察打交道很多回。我手头有很多人命，警察手头也有我兄弟的人命。我很懂得他们的套路。” 陈三立渐渐觉得脊背开始发凉，曼森果然是干大事的！ 蔡鹏飞越说语气越阴冷：“三哥，这次我也下了水，我们兄弟可谓同气连枝了。你以后想什么要做什么，必须要和我通气，不能自己想当然的就去干。明白？” 陈三立机械地点头道：“曼森，我自然会和你商量的。” 蔡鹏飞咬牙道：“你得保证！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陈三立只觉得一道冷芒射了过来，忙道：“我保证！” “那就好。冬瓜他们完事了，找张尼克谈话的时候我要在场。地点我来安排。”蔡鹏飞想了想，说，“最后，你是否被监控这个事情，我们要论证一次才行。这个结不解开，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陷入被动。” “曼森，那你打算怎么办？”陈三立望着蔡鹏飞，此刻，曼森的形象再一次在他心目中高大起来，仿佛眼前这个白面书生成了他可以拥抱的参天大树。 “好说，等冬瓜那边事情办完吧，目前只能将错就错。”蔡鹏飞笑笑，“走，去你办公室，我们去聊聊别的……” …… 张尼克工地上的旧建筑基本拆除完毕，工地上规划的地下室正在开挖，一台挖掘机隆隆作响，一边的空地上堆砌着一大堆建筑材料，钢筋、水泥…… 工地边上是工人的集装箱组合宿舍，来来往往的工人们在忙碌着。 10月的阿富汗白天气温20来度，凉爽宜人。 工地的一角，一棵银棕树下，搭着一个凉棚，凉棚下摆着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张尼克和艾拉姆两人坐在凉棚边喝茶。 张尼克戴着一副墨镜，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魂不守舍。滕总已经打招呼了，今天陈三立的人可能会来找上门来，张尼克从上午出门到现在，一直心里忐忑不安，静候着那一刻的到来。 张尼克一颗心早飞去了喀布尔家里。——陈三立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一个中国人模样的年轻人从工地门外走了进来。张尼克眼角一瞥，应该是来了。 果然，那中国人远远瞧见了张尼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走了过来。 张尼克戴着的墨镜丝毫瞧不出慌乱，内心却如临大敌。 管工的工头瞧见一个中国人走了进来，料定是找老板的，没有阻拦。 年轻人在凉棚边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坐在椅子上的艾拉姆，最后停留在张尼克身上。 张尼克头偏过：“中国老乡。有事？” 年轻人说：“是尼克先生？” “是我。” 年轻人瞅了瞅艾拉姆，说：“尼克先生，借一步说话方便吗？” “我认识你吗？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吧。” 年轻顾忌身边的艾拉姆懂中文，耐着性子道：“尼克先生，你要这样的话，我只能给看样东西了。” 一个手机伸在张尼克面前，上面是图片。 张尼克一看那手机…… 张尼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忍不住从椅子上陡然站起，脸色变得刷白。 图片里，冬瓜盘坐在张尼克家的茶几旁边的地毯上，茶几上摆着牛羊肉，各种菜肴，还摆着一瓶洋酒。冬瓜龇着大牙，一只手捏着一只烤羊腿，笑吟吟的。 张尼克家四个老婆齐齐盘坐在一边，呆呆地望着镜头，他最小的老婆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尽管面前摆满了美食，四个女人没有一个面带笑容。 年轻人手一拨弄，又翻出一张图片：张尼克几个小孩正趴在地上玩耍。地上摆着各种拼图模型的小玩具，1个中国年轻人蹲在地毯上和孩子们玩耍。远处，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懒洋洋地坐在庭院边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滕总所言果然不错。全家人都被控制了！还有个形象凶恶的丑鬼在自己家喝酒吃肉…… “你们……”张尼克嘴角哆嗦着。 “尼克先生，请移步。”年轻人不容分说到了银棕树的另一头，静等着张尼克。 张尼克两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三哥有事找你谈谈。”年轻人说：“尼克先生，放心，你的家小现在没事，他们很安全。三哥说了，你要不听话他们便会出事。” 张尼克胸膛起伏着。 “去哪里谈？” “别问那么多了，车在外面等着。跟我走吧。”年轻人说。 艾拉姆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忍不住歪过头瞅了瞅两个人对话。张尼克勉强冲着艾拉姆笑笑，表示没什么事情发生。 张尼克轻声道：“我跟你走。” “这就对了嘛。”年轻笑了笑，“和你的同伴打个招呼吧，别让人看出来。” 张尼克心事重重地向艾拉姆走了过去…… 第63章 严刑拷打 张尼克向艾拉姆交代了两句，说，有中国朋友找他谈事，很快就回来。说完，张尼克瞄了瞄身边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很注意地听张尼克的措辞，显然他也是懂普什图语的。 张尼克跟着那年轻人出去了。 待张尼克消失在门口，艾拉姆悄悄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尼克先生他跟一个陌生人走了。” …… 滕书铭的房间里。 老莫、陈莉、成名，都望着滕书铭等他拿主意。滕书铭冷静地抽着烟。 老莫说：“要不要小崔跟一跟？” “用不着。蔡鹏飞很狡猾，小崔不能过多抛头露面。”滕书铭缓缓摇头，“目前事态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陈莉说：“可以让张尼克开通对话，我们监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成名说：“莫主任说了，这一招对付陈三立管用，对付蔡鹏飞最好不要。蔡鹏飞的反侦察能力不输一般刑警。莫主任还说，如果有警方的科技加持，这个人能干出不少惊天大案。” 滕书铭问老莫：“你对他很了解？” 老莫说：“多次较量，这家伙对手机通讯功能了如指掌，我们追捕他的时候还上过他的当。” 滕书铭微微点头：“好好把握这个细节，等张尼克回来确认一下，如果蔡鹏飞要检查他的手机，说明他已经怀警方进入了坎大哈，也就是说，他已经怀疑我们是警察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微微一惊。滕总的话有道理呀…… 陈莉说：“滕总，那现在张尼克落入蔡鹏飞的手里，恐怕事情的后续不是我们最开始想象的那样了。” 滕书铭说：“都已经这样了，只能靠张尼克的个人能力应对。他要硬挺过来，老子便放他一马，他所犯的罪孽一笔勾销。” 成名说：“我看张尼克也是个表演艺术家，他的脑袋瓜很好使。” 沉闷的气氛被成名一句冲淡了许多。滕书铭微微一笑。 老莫的电话响了。是崔宇峰，崔宇峰一直在跟踪陈三立的。 崔宇峰说：“张尼克上了一台丰田阿尔法，要不要跟进，请领导指示。” 滕书铭使了个眼色，老莫对着手机说：“不用跟了。回吧。” 崔宇峰摁掉手机，看着那台丰田阿尔法慢慢消失在视线。 …… 阿尔法缓缓行驶。张尼克坐在副驾驶室。 张尼克刚刚坐稳身子，伟弟在后视镜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一根细小的绳子从身后绕了过来，一紧一勒，瞬间便缠住了张尼克的咽喉部位。张尼克吓了一跳，连忙道：“哎，三哥三哥，你这是干嘛？” 后座传来陈三立的声音：“尼克，怎么，又叫我‘三哥’了？呵呵。” 张尼克刚要说话，脖子上的绳子一紧，立刻嵌入肉里，张尼克脖子一痛，顿觉呼吸困难，止不住大骇。张尼克艰难地说了一句：“三哥，你……”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闭嘴，别动。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我看看。” 司机从右边掏，伟弟从左边摸索。伟弟从张尼克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蔡鹏飞。蔡鹏飞拿过手机摆弄了两下，是阿富汗本地网络，没啥毛病。蔡鹏飞把手机递给伟弟。 蔡鹏飞下巴冲着伟弟扬了一下，伟弟勒住绳子的手松了下来。 张尼克捂着脖子“咳咳”地咳嗽两声，神情狼狈。 蔡鹏飞语气冰冷：“听着，尼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撒谎。你要耍花样，这个车就会开去坎大哈郊区的沙漠，把你埋了。然后你的4个漂亮老婆我们的兄弟会替你接盘，让她们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听明白了吗？” 张尼克一股寒意浸入头顶，颤声道：“是。听明白了。”张尼克心里直打鼓，滕总不是说陈三立会好好和自己谈么？这还像好好谈话的场面么？ “和你在一起那个阿富汗女人什么背景？”谈话完全是蔡鹏飞主导，陈三立在一边老老实实地旁听。 “公司普通职员。坎大哈招的。” “你刚才怎么跟她交代的？” “我说我和中国朋友出去办点事儿。”张尼克脸色苍白。 开车的司机向后点点头，表示张尼克没有撒谎。 “那好，我们现在言归正传。”蔡鹏飞说，“你说说你们龙腾公司的底细，那个姓滕的董事长是个什么来头？” 一开口就是单刀直入，果然是问这个问题，张尼克头上又开始冒汗。 张尼克张了张嘴，想理一下思路，脖子一痛，立马喊了起来：“别别，我说我说。” “滕总全名叫滕书铭，龙腾公司的董事长，公司注册地在广深市。滕总现年49岁，户籍在北京……” “说点儿有用的。”蔡鹏飞打断张尼克的话，“你就说说他用什么关系扣了三哥的货柜吧。” 什么关系？公安部的关系呀大爷的！张尼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开始了这几天暗自编排的表演：“这位兄弟面生得很，可否告知……” 话才说半截，喉咙又是一痛，张尼克手举了起来：“好好，我接着说。” “三哥，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滕总用的什么法子，我以前和他也不熟，是在喀布尔机缘巧合认识的。我只是他手下的员工，不是他的心腹，他的底细我真的不知道啊。”张尼克说话带着点儿哭腔。 蔡鹏飞瞄了伟弟一眼，伟弟手一紧，张尼克闷哼一声，开始翻白眼，双脚乱蹬，双手无力地挥舞着…… 陈三立看得心惊肉跳。曼森的手段可真是太狠了！倘若换自己来盘问张尼克，哪里会是这种情形？自己还天真地想着花钱给张尼克买个心安呢。——曼森这个人心狠手辣看来以后不能得罪。 陈三立悄悄瞄了一眼蔡鹏飞，忍不住嘴角抽了一抽，咕噜咽了口唾沫。 张尼克胸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眼像死鱼一般。伟弟瞄了一眼蔡鹏飞，手里的绳子松了下来。 “掐！”蔡鹏飞简短地说了一句。 伟弟立马从后座伸过手，在张尼克的人中穴狠狠一掐，然后在张尼克胸膛上“啪啪啪”拍打几下。 “咳咳。”张尼克干咳两声悠悠地缓过气来，声音像蚊子一般，“我要死了……”说完这句话，张尼克两行眼泪下来了，鼻涕泡也冒了出来。 伟弟贴心地摸出两张纸巾，胡乱在张尼克脸上一抹。 见张尼克慢慢恢复正常，蔡鹏飞说：“听着，尼克。你老老实实交代姓滕的底细，我会和三哥替你说个情，让他不动你的老婆孩子。” 蔡鹏飞对陈三立准备出200万美金封口的主意嗤之以鼻，美金有那么好挣么？历经杀场的蔡鹏飞认准一个道理，人生无大事，唯视生与死。张尼克这种贪污分子绝无那种难以撼动的精神信仰。只要下手狠，他必招！ “至于你以后的身家前途，这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你若听话、上道，以后可以重新跟着三哥混，保你衣食无忧。你若不听劝，便活不过今天。我的话你听明白了？” 张尼克不敢回头，轻轻地道：“明白。” 第64章 严刑拷打(二) “可是，我要怎样才算是上道？”张尼克说，“怎样才算是听劝？” 蔡鹏飞笑笑：“简单，你要助我们赢了那姓滕的。否则，三哥输了，就是鱼死网破，我们首先拿你和你全家人垫背。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张尼克一个哆嗦，他不怀疑问话的这个白面书生有这个能力。 “接着说吧。姓滕的什么来历？用什么关系扣了三哥的货柜。” 陈三立对蔡鹏飞的手段大为佩服。立刻道：“尼克，你现在要表态跟我混，我既往不咎。我……” 蔡鹏飞伸手制止了陈三立的废话。陈三立瞅了一眼蔡鹏飞，讪讪地闭上了嘴。 张尼克声音弱弱的，脑子里开始回忆剧本：“我真不知道滕总用什么法子扣了三哥的货柜，我说了，我不是他的亲信。我只知道他是北京人，家境很好，有上层关系。” “什么上层关系？”蔡飞鹏紧问一句，眼睛注意观察着张尼克的侧脸。 张尼克垂着眼皮：“他在我面前透露过一点，他叔伯堂兄都是北京金利集团的高管，通吃国内商界和政府方面的各种关系。” 金利集团？陈三立望着蔡鹏飞。这两人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个公司的名号。江湖传说这是一家由二代创办的公司，在全国各地开展各类业务，地产、制造、进口贸易无不涉足，财大气粗，牛气轰轰。 陈三立张大了嘴巴，愣愣地望着蔡鹏飞，意思是，这个话你信吗？如果滕胖子真的有这层关系，那在法定时间内扣留自己的货柜完全解释得通了。 蔡鹏飞微微冷笑，他不信。 蔡鹏飞说：“你怎么认识这个姓滕的？” 蔡鹏飞的问话渐渐入巷，逐渐回到张尼克准备的剧本，张尼克说话开始流畅起来。 张尼克把在喀布尔偶遇白如雪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讲了一遍。张尼克说：“他们后来请我吃饭喝酒，滕总和我一见如故，询问我在阿富汗有什么项目可做，他想和我合作做生意，我那时候早已经没有了本钱……” 说到这里，张尼克顿了顿，脖子朝后微微转了转，“是那个那个，三哥……” 陈三立立马打断：“你扯上我干什么？你好好回话。” 张尼克吃了伟弟的酷刑，仿佛死过了一回，眼下活了过来心态却慢慢有了些变化。陈三立他娘的太欺负了人，你他妈的不搞我的路子哪里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我没有了本钱。又听得姓滕的吹大牛说他在国内国外都有关系，便试着讲了我自己的事情。想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操你大爷！”陈三立登时怒了，“你妈逼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张尼克，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你敢抢……那啥。还有，你这个贪污分子，老子没有告发你留你一条生路你还不晓得感恩戴德……” “勒！给老子勒死他！”陈三立跺着脚发脾气。 陈三立这一通暴跳如雷无形之中增加了张尼克的可信度。蔡鹏飞按了按陈三立的肩膀，示意他别冲动。 蔡鹏飞说：“尼克，三哥说你是个贪污分子，你是不是？你在国内犯了什么事跑到阿富汗来了？” 一语戳中张尼克的伤心往事。张尼克瞬间演技爆发，小声地道：“兄弟，给我留条后路吧，这个事情和龙腾公司无关，能否谈点别的？” “不！你他娘的老实交代！坦白从宽……”陈三立不知不觉化身正义人士的口吻，“那个那个……” 伟弟补上一句：“抗拒从严！” 说罢，伟弟的绳子一紧。伟弟也很想听故事，张尼克的隐私有点吸引人。张尼克双手乱舞，哀嚎一声：“我交代我交代。” 张尼克哭丧着脸：“我在国内原本是广南省江平市某银行的行长，利用职务之便做假流水贪污了3个亿的人民币……呜呜，我携款潜逃去了泰国，阿曼，后来辗转至阿富汗。” 3个亿啊！我操！蔡鹏飞和陈三立都给张尼克的大手笔惊住了。这屌毛也是个人物啊！ 张尼克开始煽情，含泪讲述自己的痛苦经历。从自己在泰国做美容手术，到阿曼开酒店被骗，到澳门买农场被人合伙坑，到阿富汗被陈三立欺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慢慢讲了起来。 张尼克颇有些语言能力，口齿又伶俐，一个猪头连续上当的故事由他嘴里讲出来尤为生动有趣。蔡鹏飞和伟弟一行人听得津津有味。 丰田阿尔法一直行驶着，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沿着坎大哈的城市公路一路兜着圈子，尽往城郊偏僻的公路上走。蔡鹏飞老谋深算，直接把这台车当成了审讯问话的活动房子。 张尼克慢慢讲到陈三立和他打算合伙开酒店的事情。张尼克说，这个项目有省长支持，有塔塔入股，还有……陈三立马上制止。 陈三立说：“打住！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情都不用讲了。” …… 蔡鹏飞瞄了一眼陈三立。陈三立不也是拉自己入伙开五星级大酒店么？也扯上了塔塔的关系、军阀的关系、部落酋长的关系……和这张尼克讲的话如出一辙，蔡鹏飞心里一动。 陈三立有些尴尬，解释道：“曼森……” 蔡鹏飞凌厉的目光闪电一般射了过来。陈三立一惊，坏了坏了，蔡鹏飞都说了不让自己讲出他名字的，自己一急之下怎么忘了这茬？ 陈三立有些懊恼，咽了口唾沫：“我不是那意思。咳。这个张尼克他那个……有时候喜欢胡说八道。” 蔡鹏飞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语气平和地对张尼克说：“尼克，你继续，我要听这个。”蔡鹏飞又转头对陈三立说，“三哥，我们兄弟同气连枝，你还信不过我么？我不可以听？” 陈三立干笑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尼克，继续就继续吧。” 咦？有门儿？张尼克灵光一闪。这两人好像有些不太对付？唔，滕总和自己讲过陈三立和人合作开酒店的业务，莫不就是这个曼森？这个曼森是个厉害人物啊，看起来比陈三立阴狠多了…… 张尼克心里有底，不紧不慢地把自己投资两千万美金被陈三立吞掉的事情讲了出来。 车里静静的，听故事的人各怀心事。陈三立悄悄瞅了一眼蔡鹏飞，生怕他对自己有戒心。这个事情确实比较微妙，曼森没有想法才怪。 张尼克被陈三立识破是个贪污分子，身家不清白，便吞了他的钱。曼森不一样也不是清白人么？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毒贩，干的是最作死的行当……陈三立眉头皱了起来，曼森不会多心吧？ 蔡鹏飞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尼克，你再说说姓滕的在阿富汗的商业计划，他打算来阿富汗做什么行当？” 张尼克明显感觉到蔡鹏飞对自己的语气不如先前那般凶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滕总这方面和我讲明白了。他说阿富汗的局势几年后会慢慢明朗起来，政府军干不过塔塔的，等新政府执掌了天下，阿富汗各大城市的重建将会是一大笔好买卖。他来阿富汗就是为了提早布局、建立各种社会关系的。他打算从房地产业务开始介入，等时机成熟便投资阿富汗的基础设施建设……” 蔡鹏飞细细品味这番话，这种投资布局比较符合北京那边大公司的风格。难道，姓滕的真是北京金利集团下边的徒子徒孙？ 阿尔法无声地驶入一条长长的林荫公路，两边绿树红花掠过车窗。蔡鹏飞默默地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第65章 威逼利诱 蔡鹏飞盯了张尼克半晌，说：“龙腾公司有没有30岁以内的男性职员？平时喜欢跑步健身的。” “有。” 蔡鹏飞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谁。” “有一个会计，叫成名，戴眼镜，他喜欢锻炼，我看到他在酒店的走廊里练习过武术。” 蔡鹏飞看着陈三立，陈三立的人监视过酒店。陈三立说：“这个人我倒是不知道，我就知道那酒店住了5个中国人。” 开车司机插话，说：“三哥，是有这么个年轻人，瘦高个儿，像个大虾米，和那胖子来过公司一次。” 蔡鹏飞问张尼克：“他练习什么武术？” “咏春。成会计说过他练的是正宗佛山咏春，一个可以打三个。” 司机说：“吹牛逼吧，他那竹竿儿模样，打女人不晓得打得过不。” 伟弟不禁咧了咧嘴。蔡鹏飞摇了摇头，说：“真的没有其他年轻男性了？要我以后查出来这么一个人，我会认为你在骗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尼克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若骗你随你处置。” 陈三立冲着蔡鹏飞微微点头，表示张尼克没骗人，他的手下都去查过入住资料，也监视过酒店多天，龙腾公司就那么几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滕书铭的房间里，众人还在讨论张尼克的处境。 “先别管张尼克。”陈莉说：“蔡鹏飞介入，我们恐怕麻烦大了。蔡鹏飞会询问龙腾公司的员工身份。张尼克蹦出一句白秘书我们可能就会露馅。” 成名说：“张尼克去之前滕总和莫主任都交代好了。他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吐出白秘书这个词儿。白秘书不起眼，没人会关注她。” “现在情况不一样，蔡鹏飞警觉了呀。”陈莉说：“他们会利用关系去酒店前台查询我们的护照登记资料。” “白秘书的护照名字叫白冰，不是白如雪。”成名说：“不过，你现在说这个晚了，他们应该早查过了。” “疏忽呀疏忽！”滕书铭叹道，“取假名字也不能姓白呀，像小崔叫马哈吉吉多好。要汲取这个教训。不过……”滕书铭想了想说，“酒店扫描护照条码只能体现个人信息，没有头像，不用过于担心。从现在开始，要叮嘱白秘书出门必须注意化妆戴头巾，以免给蔡鹏飞的人认出来。” …… 张尼克心里暗暗打鼓，生怕蔡鹏飞问得更多更细。 还好，蔡鹏飞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滕书铭还有那个年轻力壮干掉阿栋阿梁的杀手型人物身上，没有细细盘问张尼克更多，倘若他深究龙腾公司每一个员工的背景，张尼克恐怕多少会露马脚…… 张尼克小心地道：“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还要回工地。公司那个女孩儿不能等我太久，我还要开车送她的。” 蔡鹏飞理了理思路，说：“你现在干的这个工地就是龙腾公司和你一起合作的项目？” 张尼克说：“对。”反正这个项目迟早会在坎大哈做宣传的，张尼克也不想瞒着。 陈三立说：“以后你们就打算在坎大哈搞这种小型别墅？” “是的。”张尼克犹豫了一下，“三哥，抛去我们的恩怨不谈，我们在商言商，你看要不要合作？其实这种项目在坎大哈需求量极大。你要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和滕总讲讲，大家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是你这个狗东西出的馊主意吧？” 张尼克闭嘴了。他娘的，老子也是讲的客气话。你得罪了滕总你就等着吧你，不知死活的东西…… 蔡鹏飞倒是笑了：“这个项目不错，挺有眼光的。坎大哈的富人大把美钞捏在手里没地儿花。尼克，你也是个人才。” 张尼克不敢搭话，听不出蔡鹏飞是真心夸奖还是嘲讽。 “老子还要还给龙腾公司一大笔钱，尼克，你说说，我还要不要给？”陈三立盯着张尼克的后脑勺。 张尼克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说：“我不知道。三哥，我说了不作数。事情都这样了，你杀了我都没用啊。” “啪”！陈三立照着张尼克头上一个大逼兜下去：“你他妈的，都是你这个王八蛋下烂药使坏！” 蔡鹏飞伸手拦住陈三立，说：“三哥，别生气。我还有话没说完。” “尼克，从今天开始，我记下你的电话，我有事要问你的时候，你要及时回复我。能做到吗？” 这是让老子给你干卧底了，卧公安部警察的底儿，亏你他妈的想得出来。张尼克假装犹豫了一下，说：“我尽力。可是我了解的核心机密不多，我早说过，我不是滕总的亲信，我现在就是个看工地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蔡鹏飞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会回去讲给那个胖子听吗？” 张尼克使劲摇头：“当然不会。我只希望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小。” 蔡鹏飞笑了笑，对司机说：“走，我们送他回去。” 张尼克浑身一松，眼泪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送走了张尼克，阿尔法依旧在街区上行驶。 蔡鹏飞靠在后座沉默着。陈三立说：“曼森，这个事情难道就这样了？” 蔡鹏飞沉默良久才说：“三哥，这个尼克的话你信几分？” 陈三立说：“我……我是不信的。这个人很狡猾，他看得出我们不想杀掉他，他的话起码有一大半是靠不住的。” “三哥，你的话有道理。”蔡鹏飞说，“我现在担心的一件事和张尼克讲的都不搭界。我怀疑这个龙腾公司人是国内派来的警察。” 陈三立吓坏了，说：“曼森，你怎么这么想？这，可能吗？” 蔡鹏飞说：“不可能？阿梁和阿栋身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不通啊！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巧合？还有，龙腾公司胖子如果是警察，张尼克还知情，那么我们今天一切的安排都是白费。” 蔡鹏飞长叹一口气：“也别怪我疑心重。三哥，你是做钱庄的，我是做什么的你虽然没问我也没说，想必你心里有数。警察逮我们这种人于情于理说得过去。另外，上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中国和阿富汗政府签署了一份跨国犯罪引渡协议。”蔡鹏飞神情凝重，“这份协议是在什么背景下酝酿签署的，得想想这个。三哥，如果他们真是警察，我们在阿富汗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陈三立脸色有些发白。 半晌，陈三立说：“曼森，我们能用什么方法鉴定一下他们是不是警察？” 蔡鹏飞说：“我得想想……” 陈三立的办公室监控浮现眼前。蔡鹏飞缓缓道：“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第66章 设计圈套 呜呜，张尼克含着眼泪汇报自己今天噩梦般的经历。 张尼克把衣领掀开，露出脖子上一道红红的痕迹。 “滕总，莫主任，你们看看，这就是他们对我采取的暴力行为。我被他们勒晕过去三回，难受得死去活来。咳咳咳。”张尼克咳嗽两声，“现在喉咙还疼着。” 滕书铭、老莫、陈莉等人盯着张尼克的脖子…… 白如雪说：“尼克，你宁死不屈？” “当然，宁死不屈！我什么都没有讲。我那一刻想到了滕总和同志们对我关爱和帮助，我打算以死明志的。”张尼克说，“滕总，他们对我根本就不友好，我也没有任何额外的收益……” 滕书铭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尼克，你很勇敢，干得不赖。”有蔡鹏飞这种人导演一出审讯，张尼克还能捞着油水才怪，能活着回来都谢天谢地了。 “滕总，他们还控制了我喀布尔的家小。一群土匪在我家里吃饭喝酒……”张尼克嘴唇颤抖着，“我都挺了过来，没有出卖组织。” 老莫拍了拍张尼克的肩膀：“辛苦了尼克。你现在完全取得了组织的信任。你是好样的。” 陈莉说：“尼克，你家属那边没事了吧？” 张尼克点点头：“他们没事了。” “尼克。”滕书铭说：“两个细节你帮我回忆一下，大伙儿都在场，讨论讨论。” “第一个细节，那个曼森确认一上车就检查你的手机？” “没错。一个杀手从后座勒住我的脖子，我动弹不得，他们就开始搜身。” 滕书铭几个人对视……蔡鹏飞确实起疑心了。 “第二个细节，他问到了一个没有出现过的男性职员，喜欢锻炼健身的？” 张尼克说：“是的，我说了。” “你说了谁？”滕书铭警觉起来。 “成会计。成会计是正宗的佛山咏春传人，经常在走廊上露两手的。”张尼克语气有些担心，“滕总，我这么说有没有问题？我说成会计一个可以打三个。” 成名说：“没问题。你回答得很诚实。” 陈莉和白如雪“嗤”的一笑。滕书铭放下心来：“别笑，这样回答没毛病。” 滕书铭和老莫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尼克，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们有事要商量。” 张尼克说：“滕总，你们要商量什么，我可以旁听吗？我现在已经是组织的人了，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参与一下吗？” 老莫说：“尼克，你别多心。你现在是组织的人不假，但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张尼克恋恋不舍地往门外走：“滕总，我还邀请那个陈三立和我们合作项目呢，他没同意，还骂人……” 滕书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去休息吧。” …… 滕书铭抽着烟：“怎么办？蔡鹏飞警觉了。陈三立那边还有一千多万美金没到账的。” 白如雪说：“滕总，必须要等到1千多万美金到账我们才能行动么？” 滕书铭说：“我是有点担心陈三立有了得力的靠山会赖账……” 滕书铭话才说完。成名在电脑旁叫了起来：“哎哎，陈三立和蔡鹏飞在开会了。” 嗯？众人都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成名把电脑摆了过来。 陈三立的办公室，只有蔡鹏飞和陈三立两人。 陈三立往沙发上一躺：“曼森，你怎么看？张尼克知道的就那么多了。” 蔡鹏飞抽着闷烟，半晌才说：“三哥，张尼克的话不可信。我的直觉，龙腾公司的人都是警察。” 众人瞬间一惊，相互大眼瞪小眼。怎么回事？张尼克露馅了？ 陈三立笑道：“曼森，你怕是神经过敏吧？警察跑这地方来？”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万事都有可能啊三哥。” 陈三立看起来很镇定：“这里天高皇帝远，警察来了有什么用？我看你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蔡鹏飞说：“三哥，我的脾性你是晓得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走一个。我既然怀疑他们是警察，便不会留这些人活命。” 房间里众人瞬间怒了，滕书铭指着电脑说：“好好，这家伙，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白如雪叫道：“我让我们家小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哼！” 陈莉更是怒气勃发：“滕总，话都说成这样了，还等什么？咱们准备抓人吧。” 滕书铭说：“别着急，看他们下面怎么说。” 画面中，陈三立在劝蔡鹏飞。 陈三立说：“曼森，你也别把话说死。真要杀掉那么多警察可不是个小事。再说，他们都身份还没有确认，万一不是警察呢？别说气话好吧，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蔡鹏飞好像也有些犹豫，抽着烟，仰着头望着天花板。 滕书铭一行人死死地盯着电脑。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陈三立开腔了：“曼森，我有个主意。” 蔡鹏飞望着陈三立。 陈三立说：“我下周在‘好客来’摆个宴席，请龙腾公司的人一起吃饭。顺便和滕胖子谈谈尾款的事情。我会说，在双方握手言欢之后，把所有的钱一次结清。” 蔡鹏飞微笑：“什么意思三哥？” “好客来酒家很安全，没有人敢在里面动武。但是……曼森，你是搞化工的。你有什么法子在酒水里做做文章，把龙腾公司的人弄晕过去，让他们失去反抗力。然后我们送他们回宾馆，控制他们，顺便检查他们的行李、证件，公司相关文档。呵呵。”陈三立干笑两声，“如此一来，他们的身份不就一清二楚了？” 蔡鹏飞想了想，说：“他们喝酒吗？” “喝！姓滕的就是个老酒鬼。” 滕书铭房间里众人都望着滕书铭。滕书铭笑道：“看着我干嘛，继续看节目啊。” 蔡鹏飞饶有兴致地问：“其他人也喝？” 陈三立回忆了一下，说：“男的都喝。女的可能不会喝酒，那就换饮料。” “我有两瓶20年的茅台，我贡献出来，他们肯定喝！”陈三立很有把握的样子，“女的喝饮料，我提前备好，没问题的。重要的是你得找到一种法子，让人喝下去不会有剧烈反应，慢慢昏迷才行。比如说，蒙汗药什么的……” “呵呵。”蔡鹏飞轻笑，“三哥，你看古典小说看多了，哪里有什么蒙汗药。不过，要达到你要的这种效果不难，我办得到。” “你怎么办？”陈三立为自己的计划有些小兴奋。 蔡鹏飞叼着烟，神情轻松：“在酒水里下‘三唑仑’即可，坎大哈医院里随便弄得到。解药是氟马西尼，也弄得到。三哥你敞开喝，喝了去趟洗手间再服下解药。他们都躺下你还清醒着。” 陈三立大喜过望：“曼森，你有这个手段那敢情好。那这个事情我们可以干！” “三哥，有一个问题，这么干看起来没毛病，但是你想过没有？”蔡鹏飞说，“如果发现了这些人是警察，你怎么处理他们？” 陈三立嚯地站起来：“埋了！” 第67章 设计圈套(二) 众人都望着滕书铭…… “不怕对手聪明盖世，就怕蠢人灵机一动。”滕书铭冷笑，“陈三立这屌毛居然还用这么一招。” 老莫说：“滕总，这不是灵机一动，这个事情还不好处理呢。陈三立装模作样，他没那个智商，明摆着是蔡鹏飞的筹划。” 白如雪把滕书铭茶几上的茶杯“砰”的一放，说：“讲这些都没什么用。喏，假设这是陈三立倒过来的酒，你们喝还是不喝？现实一点滕总。” 滕书铭瞅了一眼白如雪。 白如雪说：“你看我没用，反正我是不会赴宴的。”白如雪接着道，“小崔也不会去，你们万一倒下了，我和小崔来救你们好了。” 滕书铭又看着陈莉。 陈莉说：“别看我，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那个酒和饮料我肯定不会碰。我要给弄晕了……”陈莉后半截话没说出来，这还要想吗？ 没有人敢喝“蒙汗药”。喝下去等于陷入绝地，把自个儿的小命全都交给了陈三立掌控，岂不是糟糕至极？仅仅从神情上看，龙腾公司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冒这种风险。 老莫说：“都不喝，我们不是都暴露了？”老莫手指了指成名的电脑：“包括监控他们的踪迹……全都会给蔡鹏飞推断出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酒里啥都没有，我们看到的视频就是蔡鹏飞和陈三立表演的障眼法。我们拒绝赴宴或者不喝他们的酒水，那又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滕书铭微微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这家伙给我们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啊。这顿酒喝或者不喝难保没好果子吃。毒！确实毒！莫主任，你刚才这个分析很对头，你就接着分析一下这个障眼法。” “我们得把握蔡鹏飞的心思，他目前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我们的身份。张尼克的交代他固然不全信，但至少相信一部分。”老莫看着大伙儿：“所以，我觉得他这是一招障眼法。蔡鹏飞在推敲陈三立两次派人去喀布尔走漏风声的原因。他怀疑陈三立被监控了。确认陈三立被监控，他又会得出下一个结论，我们是警察，是我们有针对性地瞄准陈三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白如雪幸灾乐祸地道：“所以呢，老莫您的意思，是干了这杯友谊的酒。” 老莫笑笑：“你要这么说，那我又担心另外一件事。万一蔡鹏飞假戏真做，趁机把咱们都收拾了呢？那可就全军覆没了。” 滕书铭叹道：“是这个理儿！莫主任的考虑与我心有戚戚。” “滕总，别掉文了。没那么严重。”白如雪说：“我们不会全军覆没，至少我和小崔还在。艾拉姆也可以不去的，穆斯林女孩儿不上桌和男人吃饭。” “那我也不去。”陈莉说：“我宁可和蔡鹏飞大打出手，我也不乐意喝蒙汗药。我才不愿意自己晕倒了给臭男人摆布。” 成名说：“我可以替你喝，要晕就晕我吧。” “滚！”陈莉没好气。 …… 成名说：“滕总，我这也有一个主意，我们可不可以也买点那个什么解药，叫什么氟马西尼的。我们也提前吃或者中途去洗手间，那不也是千杯不倒？” 滕书铭斜着眼望着成名。 成名说：“他们最多怀疑那个药失效……” “幼稚。”滕书铭来了一句。 成名颇有些不服气：“滕总，这怎么就幼稚了？” “化工硕士会搞来失效的药品么？不要挑战人家的饭碗。蔡鹏飞只要察觉这个酒局有任何蛛丝马迹他就会……”滕书铭打住了，说，“哎，我说，我们得推理他后续会采取什么策略。” 老莫说：“还是滕总英明。只要陈三立的计划流产。蔡鹏飞肯定警觉，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跑，丢下陈三立不管，回赫尔曼省的地盘。二是和我们交手，双方又来一回你死我活。” 滕书铭点了点老莫：“这个话就靠谱了。” “所以，同志们呐，要从全局的高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这不是一杯蒙汗药的事儿，而是……” 白如雪说：“滕总，你说那么多，这杯蒙汗药您到底喝不喝啊？” “我喝！”滕书铭左右环顾一番，慨然道，“毕竟是20年的茅台嘛。” 白如雪头一低，向滕书铭伸出个大拇指：“滕总威武！” “我、莫主任、成会计，3个人都喝，张尼克蒙在鼓里必须喝，还得开怀畅饮。哈哈。”滕书铭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如莫主任所言，他们只是怀疑我们的身份，还远没有到痛下杀手的地步。我们呢，蔡鹏飞的窝点还没找出来，也没有到掀桌子的时候。所以，得喝。” 陈莉说：“滕总，那我呐？” “你没有必要去赴宴。” 陈莉松了口气。滕书铭说，“陈三立要宴请我们龙腾公司，也没说明必须全员参加一个不漏吧？这也太牵强了。” 嗯。是这个道理。众人都点头。 滕书铭开始正式发言：“现在我遵循案情分析的惯例做一番推理，你们听着啊。” “先做第一个推理。陈三立给我们包括张尼克在内4个人下了药，我们4人都处于昏迷状态。那么他第一步会干什么？”众人都望着滕书铭。 滕书铭卖了个关子，开始自问自答：“他们会在包厢里检查我们的随身物品，就是搜身了。手机、证件他都会看。这一步避免不了的。所以我这里事先和大伙儿说明，我和老莫的手机密码不能设置指纹和脸部扫描。你……”滕书铭望着成名，“成会计的手机设置一下指纹解锁，给他们看看想看的东西。” 众人大悟！滕总的推理实在是高。 成名是个机灵鬼：“我懂了滕总。我把电话簿和微信给他全部设置成金利集团往来联系方式。储存卡图片资料我现成地做它一套和国内领导的各种合影，让他们看！” 滕书铭赞道：“聪明。” “继续听啊。完成了第一步，陈三立还是不太放心，他们会送我们回酒店，想再次搜查我们的行李物品和电脑。比如说，想找找咱们几个的手枪、警官证和一些纸质文件什么的。这个时候呢就不能回避了……我就给他设个局，让他们吃个瘪。” 白如雪听得入神：“滕总，您要设什么局？你们醉醺醺地回来，我可不便出面阻止他们进入房间。” 陈莉说：“我可以阻止！” 成名说：“对，陈助理和艾拉姆可以一直在大堂等着，陈三立扶我们回来……”成名想了想，不对，4个人呀，陈莉和艾拉姆最多照顾两个人，而且服侍醉汉女同志好像不太方便，特别是艾拉姆。那现场乱成什么了都…… 滕书铭瞄了一眼成名，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滕书铭说：“你这是下策。事情要做圆满就必须让他们一无所获还心服口服。我们必须一劳永逸地消除蔡鹏飞和陈三立的疑虑。这个局我来安排保管成功，你们不行的。” “另外，特别提示，这个事情从头到尾小崔不能出面。他是我最后的一张牌。” 滕书铭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先大致这样安排，一句话，准备喝茅台吧同志们！” 对于滕总的勇敢和睿智众人钦佩不已，纷纷鼓掌。 白如雪学着滕书铭掉文：“敢问滕总在酒店如何布局？属下愿闻其详。” “我还没绝对把握，先暂时保密。”滕书铭说：“未尽事宜，另行讨论，各位随时可以给我建议。那个，陈助理留下，我有事要和你单独交代。” …… 第68章 鸿门小宴 会议内容老莫转述给了崔宇峰。 老莫说：“你得沉住气，千万不能露面。” 崔宇峰说：“那万一蔡鹏飞采取过激手段，您和滕总几个人就危险了。” 老莫宽慰道：“这种条件下办案子哪里会没风险？没事，滕总都安排好了。” “那不行，那天我得跟一跟，要不我实在不放心。”崔宇峰固执地道。 “听从指挥，服从安排。”老莫严肃地交代，“你必须明白一点，陈三立和蔡鹏飞一直在寻找那个神秘的哈拉扎人，你一露头我们就前功尽弃。蔡鹏飞是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不能和陈三立相提并论。” 崔宇峰只好点头：“莫参谋，那你得小心了。” 老莫展颜一笑：“放心吧，跟着滕总混不会吃亏。我对这个胖子也有信心。” …… 开完这个会议，众人像往常一样忙碌着各自的事情。白如雪乖巧多了，要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要么出门则是袍子蒙面，看不出一丝端倪。她知道，死对头蔡鹏飞要来了。 崔宇峰则每天开车在蔡鹏飞的别墅边早晚蹲守一会儿便又离开。他在捕捉蔡鹏飞及其手下再一次奔赴拉什卡尔加的机会…… 两天后，滕书铭接到了陈三立的电话。正如在监控视频里所看到的，陈三立热情邀请龙腾公司全体员工会餐。陈三立说顺便会餐结束之后把尾款结算了。 陈三立热情得很，说是先吃饭喝酒，然后再去他公司的娱乐室唱k，下半场好好玩玩。 滕书铭则告诉陈三立，公司女同志不方便参加，见谅，男同胞会一并到场。陈三立也没流露出过于失望的语气，乐呵呵地说既然如此，那下半场不如安排得新鲜刺激一点才好。 滕书铭在电话里大笑。钱庄老板和国安警察其乐融融，友谊的小船开始启航。 …… 陈三立和蔡鹏飞商量事情现在都转移到他公司后花园了。这是蔡鹏飞的主意。他对警察的戒备心态胜陈三立十倍。 陈三立把邀约滕书铭成功的结果和蔡鹏飞通报了一番。 陈三立说：“曼森，他们公司还留着3个女员工在酒店，我们贸然进去搜查恐怕不方便。” 蔡鹏飞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才3个女的，醉汉有4个，他们照顾不过来。再说，把人一塞进去就立马脱掉他们的裤子，女的不就跑了？” “如果是女警，那不会跑，会起冲突的。” “呵呵，是女警，那也才2个。剩下的那个巴基斯坦女孩儿有什么用？”蔡鹏飞阴着脸，“一旦发生冲突就立时控制他们，那种情况下还顾及什么撕破脸。即使闹个误会也无妨，反正都是喝了酒，事后也有解释的余地。三哥，如果我们在他们的住处找出证件、枪支和相关证据，那就当晚送他们上路。” 陈三立有些小惊吓，又问：“曼森，万一他们的东西锁在房间的保险柜呢。” 蔡鹏飞一笑：“这还需要我提醒你？酒店的管理员可以重置密码，保险柜是一定要看的。你办得到么？” 陈三立踌躇道：“可能不行。那边的人干包打听还行，开客户的保险柜恐怕做不到。” 蔡鹏飞淡淡地道：“先给钱，不行就交给我。伟弟会随同你们一起去，酒店的人不听话伟弟有办法对付。” 陈三立头皮微凉，说：“行。那就这样。” 陈三立看着蔡鹏飞削瘦的背影有些迷惘，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曼森杀气太重了。自己和他搭上了一条船，也不晓得是福是祸。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有些后悔拉曼森入伙了……局面好像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 …… 翌日，下午5时。滕书铭雄赳赳地带着老莫、成名和张尼克出发，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之悲壮。 滕书铭临走再三交代崔宇峰，蔡鹏飞手段多变，难以把控，一定要沉住气，沉住气，不能随便暴露自己。哈扎拉人一旦暴露，全盘被动。 崔宇峰默默记着滕书铭的话，但依旧不放心。他提前把车停在好客来的停车场，人坐在驾驶室蹲守。 大约6点钟的样子，陈三立的阿尔法来了。 陈三立走出阿尔法，身后跟着恒哥和一个小弟。 崔宇峰皱皱眉头，就三个人么？三个人怎么送滕总一行人回酒店？崔宇峰目光快速地扫过停车场。停车场里各类轿车、面包车混杂在一起，有十几台呢。一些保镖身份的人在周边游走…… 崔宇峰敏锐地意识到蔡鹏飞的人没有露面，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也埋伏在某辆车里，一旦有了动静便于进入酒楼……崔宇峰暗暗心惊，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蔡鹏飞就在身边突然出现…… 一盏茶的模样，滕书铭的防弹车来了。 司机是张尼克，蒙在鼓里的张尼克浑然不知今晚即将面临的危机，笑吟吟地在前面引路。张尼克此刻的想法是，自己那一番苦肉计基本成功了。这不，陈三立今晚要打款了。哈哈。立功了！ 哈哈哈。滕书铭和陈三立在包厢里握手大笑。 陈三立拉着滕书铭的手，情绪高昂：“滕总赏光，无尚荣幸啊。” 滕书铭说：“我终究是和陈总成了好朋友。哈哈。今日大事一了，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中国同胞同在异国，理当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才对。” 陈三立忙不迭点头：“那是那是。”心里却说，你这个死胖子，今天便是揭开你画皮的时候了，走着瞧吧！老子好好扶持你一把。 菜是中国的东北菜式，只不过多是牛羊肉，蔬菜却是花样繁多新鲜得很。 陈三立说：“阿富汗的蔬菜很好的，没有农药污染，都是自耕农种的家常菜，味道很正，各位好好品尝品尝，有我们中国老家80年代的口味。” 众人都说好好，多谢陈总盛情。 看到张尼克，陈三立关心地道：“尼克，最近工作顺利吧，你的四个太太都还好吧？” 张尼克有些心虚，挤出笑脸，说：“谢谢陈总关心，都好。”张尼克瞅了瞅滕书铭，滕书铭一张胖脸面无表情。 众人一落座，陈三立随行的小弟立马拿出几瓶茅台几瓶可口可乐。 滕书铭佯装惊讶：“又喝茅台，陈总未免太客气了。” 陈三立笑道：“接待滕总哪里敢马虎？喝酒自然是要喝茅台的。” 滕书铭说：“我看这茅台怕有10年了吧。” 陈三立笑了：“哈哈。滕总，这您可看走眼了。这是20年陈酿，我放在酒柜里好久舍不得拿出来喝的。” 老莫和成名肚里暗骂，妈的！这是蒙汗药啊，你奶奶的…… 第69章 鸿门小宴(二) 酒店客房的过道上。 白如雪和艾拉姆俩人穿着袍子，等陈莉一起出去吃饭。 白如雪边走边叮嘱艾拉姆：“今天晚上你可不要乱跑，也不要串门儿。” “为什么呀？” “今晚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得乖乖呆在自己房间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听到吗？” 艾拉姆懂事地说：“我知道了姐姐。” “真是个小机灵鬼，中文进步很大。”白如雪捏了捏艾拉姆的脸蛋，“有男朋友了么？” 艾拉姆停了两秒，羞涩地摇了摇头。 “唉，白瞎了你这副好模样。”白如雪说，“艾拉姆，等你长大一点，我帮你物色一个中国老公。你嫁到中国去，这样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艾拉姆无限憧憬：“姐姐，中国漂亮吗？” “漂亮极了，又安全又热闹。比阿富汗这鬼地方不知道强多少倍。”白如雪叹口气，“凭你这小模样，可以嫁个中国大帅哥。阿富汗这里的男人可以娶4个老婆，没人性……” 陈莉匆匆从旁边走过。 白如雪一把拉住：“哎，跑那么快干嘛？一起去吃饭呀。今天酒店餐厅有法国菜。” 陈莉说：“你和艾拉姆去吃吧，我有事。” 白如雪嗔道：“什么事要耽搁吃饭呀？” 陈莉说：“要紧的事，你别打听了。”瞅了瞅艾拉姆，陈莉继续道，“今晚你们俩呆一个房间，发生任何事情不要露面。” 白如雪撇撇嘴：“知道。” 陈莉风风火火地走了。 艾拉姆说：“莉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别管她，她就是个母老虎，母老虎和正常人不一样。” “什么？母老虎？”艾拉姆不明白这个俚语的意思。 “tigress！”白如雪蹦出一句，然后伸出爪子冲着艾拉姆扮了个鬼脸，“哇呜——专吃男人。” …… 崔宇峰静坐在陆巡车上。 前面右侧方向一台面包车引起了他的注意。面包车后座的玻璃窗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时不时弹弹烟灰。 阿富汗吸毒的人很多，烟民却是极少。崔宇峰眯着眼仔细盯着那只手，皮肤光洁，手指修长，没有阿富汗土着那种毛茸茸的粗糙感。这是一只东亚人的手。 崔宇峰在停车场已经观察了许久，只有这台面包车有些异样。没猜错的话，这台车应该是蔡鹏飞的人吧。 崔宇峰摸出自己的格洛克手枪，缓缓套上消音器…… 包厢里气氛良好。 恒哥舌绽莲花，说着各种酒段子插科打诨，一圈又一圈地巡酒。旁边的小弟殷勤地伺候着。 滕书铭大着胆子喝茅台，他此刻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咸鱼。 有一种可能，这酒里啥也没有。蔡鹏飞就是试探陈三立有没有被监控。所以，横竖都是一刀，忸忸怩怩有什么意思呢？喝呗！ 这20年陈酿的茅台味儿真不错，是否添加了“三唑仑”滕书铭根本喝不出来，想必化工硕士的调酒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拿捏得妙到毫巅吧。和陈三立一碰杯，滕书铭又是一口茅台下肚，只觉得满口醇香，酒意熏熏…… 恒哥在说黄段子，说的是中国医疗队来阿富汗履行国际义务免费帮阿富汗穷人看病的故事。 “他们来到一个村子开始义诊。这一天，来了个60岁老头看病。老头说，中国医生啊，我这个身体出了毛病，您得帮帮我。中国医生很贴心，问，老人家，您什么毛病啊？” 恒哥绘声绘色地模仿老头儿说话：“我这个，下面出了问题，下面。老头指了指自己裤裆那话儿，说我年纪大了，那方面不行了，中国医生有没有法子帮帮我。中国医生说，老人家，这人呐年纪大了那方面衰退很正常，那不是病，那是正常的生理现场。” “老头儿说，不行不行，您得帮帮我。我家里还有3个老婆要照顾呢。” “中国医生只好说，您现在什么情况给我讲讲，我看帮不帮得上。老头悲伤地说，我现在干那种事情一天最多只能来1次，废了……” 噢？众人都一惊。张尼克奇道：“老头儿这么厉害？就这，还病啦？” 哈哈哈。恒哥笑道：“医生也纳闷儿呀。医生说，老人家，那您年轻的时候一天能有多少次啊？老头伸出3个指头，3次！医生说，哪也不算蜕化得厉害啊。老头儿解释，是早上3次，晚上3次。每个老婆一天一次。” “中国医生吓尿了。说，老人家，干脆您给我看看病得了，我这医生干不了啦！” 哈哈哈！众人大笑。滕书铭说：“难怪在阿富汗一个男人可以娶那么多老婆，他娘的是有道理滴！” 陈三立又把杯子凑过来：“滕总，您也不妨在阿富汗找个女人试试？这边的人种很有意思，男男女女特别擅长干那事。” 滕书铭哈哈一笑，正待回一句俏皮话，突然一股倦意上涌，勉强笑了笑说：“我，我那个恐怕也消受不起呀……” 恒哥看出滕书铭神情有些异样，心里暗喜，继续道：“别看这边的女人平时都裹着袍子保守得很，我和大伙儿讲啊，上了床，那家伙，那是惊天动地啊……哈哈哈。哎，尼克不是很懂这些吗？” 大伙儿又把目光转向张尼克。 张尼克一脸酡红，眼皮开始打架，口齿有些含糊了。张尼克摆摆手：“那个，那个，嘿，嘿……” 陈三立目光和恒哥、小弟对视。三个人又缓缓把目光转移到龙腾公司一行人身上，滕书铭、老莫、成名…… 成名嘴里嘟囔着，头一耷拉，缓缓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接着是张尼克、老莫。滕书铭打了个哈欠，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唉，恐怕要过，过量了……你们喝，我，我得歇会儿……” 滕书铭头一歪，趴在餐桌上不动了。 包厢里开始安静下来。 陈三立双目光芒大盛：“快！打曼森的电话！” …… 停车场里，面包车门打开。蔡鹏飞带着伟弟、冬瓜不紧不慢从面包车大步走了出来。 崔宇峰心里一跳！出事了，酒里下的应该是蒙汗药！ 蔡鹏飞走到餐厅门口，习惯性地停住脚步，转身又朝着四周细细观察着。 崔宇峰车里是沉重的呼吸声，人却不敢出来，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候。 …… 第70章 杯弓蛇影 包厢的门被推开。蔡鹏飞带着冬瓜伟弟冲了进来。 蔡鹏飞无声地望着陈三立。 陈三立努了努嘴，旁边是横七竖八或趴或仰躺的龙腾公司一行人。 “门关好。搜身！”蔡鹏飞果断下达命令。冬瓜和伟弟瞬间就冲了过去。 …… 手机、钱包、身份证、护照、车钥匙叮铃当啷瞬间都摆在桌子上。 蔡鹏飞一边检视各种证件一边说：“点开他们的手机，试下指纹解锁和脸部扫描。” “曼森，眼皮是闭着的，解不了。”恒哥抱着成名的头。成名嘴角流出一丝涎水，头歪在一边。 伟弟走了过去，把成名鬓边的脸皮往上一扒，小指头一撑，成名呆滞的眼珠子露了出来。 “还是不行。”伟弟说。 蔡鹏飞不紧不慢地说：“各种法子都试试。” 蔡鹏飞翻检着几个人的证件，身份证、护照签证细细过目。都是第一次来阿富汗的签证。除了滕书铭，其他两人的护照都是新的。滕书铭的签证却显示他去过美国、菲律宾、日本……没毛病，像个公司董事长的样子。 “有搜出武器吗？”蔡鹏飞问冬瓜。 冬瓜正在脱老莫的皮鞋，抬头道：“没有。” 陈三立走过来，说：“曼森，看出问题没有？” 蔡鹏飞皱眉轻轻摇头。 陈三立的小弟突然轻喊一声：“哎，这个会计的手机解锁了。” 嗯？蔡鹏飞一把抢过，点开成名的手机。 蔡鹏飞第一时间点开成名的微信。 蔡鹏飞不知道成名的微信全部是用虚拟号码设定的好友，花了大功夫做的假微信。 蔡鹏飞目光快速扫描手机里的好友序列：财务部王总，金利集团项目部老k，华南区财务李姐，出纳小c，后勤部大张……没毛病。 蔡鹏飞又看微信的群名，都是人间烟火：钓鱼佬俱乐部、财务精英萃、金利龙腾财务沟通群……甚至还有小黄群，色色小猛男、岛国风情俱乐部。 蔡鹏飞轻骂一声，点开金利龙腾工作群。里头是各种头衔的总经理、财务总监、主管，群里还有发送几个电子档的报表。然后是各种废话：收到，好！明白，ok！…… 想了想，蔡鹏飞搜索聊天记录，输入“阿富汗”这个关键词。微信界面瞬间显出一大串。 蔡鹏飞一一点开：啊，美丽的阿富汗，我来啦。 阿富汗的女人其实很漂亮，你们不知道啊，这里可以找好多个老婆，法律允许。哈哈！ 阿富汗的牛羊肉你们吃过没有？便宜得要死啊。 兄弟，在阿富汗等我，我也要去找个老婆…… 蔡鹏飞略一琢磨，又输入几个关键词：毒品、侦破，甚至还输入自己的名字…… 他妈的一点有用的讯息都没有，蔡鹏飞快快清理掉搜索痕迹。 陈三立悄悄地提醒道：“曼森，看他的图片库。” 蔡鹏飞斜了陈三立一眼，用得着你教我么？ 蔡鹏飞不动声色地点开图库，里面是国内风景，喀布尔、坎大哈的街景，成名和国内一些陌生面孔的合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蔡鹏飞也不认识呀。 蔡鹏飞点开一张图，成名、滕书铭和几个中年人在一幢大楼前的合影，图片上的人个个一脸笑容，大楼的门柱上赫然有一块招牌：金利集团后勤服务中心…… 蔡鹏飞叹口气，把成名的手机缓缓放下。难道真是自己多疑？ 众人都望着蔡鹏飞，包厢里静静地。 “曼森，你看，这怎么办？”陈三立一看蔡鹏飞的表情就知道他一无所获。 蔡鹏飞思索片刻，说：“把他们都扶起来，带走！” “去酒店？” “不！你跟着我的车走！”说完，蔡鹏飞率先跨出包厢。 陈三立连忙说，快快快！扶起来，扶他们走！ …… 崔宇峰眼都红了。伟弟和冬瓜一行人慢慢扶着滕书铭、老莫他们出了酒店。老莫脚下飘忽，只有脚尖勉强蹭着地皮，身子被伟弟半托半扶。滕书铭很胖，但是冬瓜力气很大，把滕书铭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抱住滕书铭的腰，走得很轻松…… 蔡鹏飞的面包车开到酒楼门口。滕书铭和老莫几个被分别塞进两台车。 现在是用餐高峰期，酒楼门口客流不少，隐约传来陈三立和酒楼老板的招呼声：哈哈，喝多了喝多了，谢谢，很好很好，再见再见…… 面包车率先开动，陈三立的阿尔法跟在后面。 崔宇峰启动汽车，跟了上去。 …… “曼森，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陈三立察觉方向不对，连忙问道。 蔡鹏飞淡淡地说：“三哥，别废话，到地方就知道了。” 夜晚降临，坎大哈的路灯没有国内繁华都市的亮堂，城市建筑在幽暗的灯光下黑乎乎的，像一团团的怪物趴在无尽的夜色中。 陈三立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悸：“曼森，不是说好去酒店检查他们的房间吗？” 蔡鹏飞根本没理睬陈三立，而是对车里的人说：“都醒目一点，注意看有没有车跟踪。” 司机开始看后视镜。众人都纷纷转头望着阿尔法身后的马路。 “曼，曼森……” 蔡鹏飞打断陈三立的话：“三哥，你着什么急呀。你脑子里总是想着滕胖子，你有没有想过阿栋和阿梁吃的谁的亏？” “哈，哈拉扎人？” “对！那个谜一样的家伙！把你的人都揍成猪头了你都不晓得关注他！这个人才是比滕胖子更具杀伤力的人。”蔡鹏飞恶狠狠地盯着陈三立，“他要取你我的性命易如反掌！” “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个人引出来！懂了吧？”蔡鹏飞冲着司机喊，“跟着前车，去市郊！” 崔宇峰隔着200米的样子跟着那台阿尔法，脑子里在翻江倒海。说好的去酒店呀？蔡鹏飞在玩什么花样？ 滕书铭的话飘过脑海：小崔，一定要沉住气，沉住气，不能随便暴露自己。哈扎拉人一旦暴露，全盘被动。 阿尔法离开市区，前面的路灯越来越稀少，远处的高山现出黝黑的轮廓，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再开出几公里就到沙漠边缘地界了…… 崔宇峰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出汗。手机响了，崔宇峰一看，是陈莉。 “崔宇峰，你现在哪儿？”陈莉的声音很急切。 “我，我在……”崔宇峰话没说完。 “你是不是在跟踪蔡鹏飞？别犯蠢了！回！赶紧回！”陈莉在电话里大叫。 …… 蔡鹏飞满车的人死死地盯着着后面的陆巡，那台陆巡在一个岔路口打了个转向灯，向着旁边一个镇子开走了。 蔡鹏飞一脸狐疑，望着后面的马路发呆。一台卡车呼的一声掠过，掀起一阵尘土…… “崔宇峰，幸亏滕总之前提醒我，你差点儿误了大事！”陈莉在电话里咆哮，“你赶紧回来，我这边都安排好了。” “可是他们带着滕总和老莫去了郊区，那边是沙漠呀！”崔宇峰仍有些不死心。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你才一个人。”陈莉说，“他们要引出来的人是你，是你啊！” 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崔宇峰幡然顿悟！蔡鹏飞这个狡猾的东西…… …… 阿尔法和面包车停在一片空旷的沙地边。星光满天，沙丘沉寂，夜晚的冷风刮过，陈三立不禁缩了缩脖子。 沙丘边，蔡鹏飞站着抽烟。 陈三立、恒哥、冬瓜、伟弟等人都不敢打扰蔡鹏飞。 良久，蔡鹏飞烟头一扔，把手里的手枪往腰间一插，转过身子说：“走，去他们入住的酒店。” 第71章 天降救兵 阿尔法和面包车停在酒店停车场。车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酒店的工作人员估计是早已经得到消息，在大堂一声不吭看着这群中国人上楼…… 蔡鹏飞早已经安排得妥妥贴贴，手里捏着滕书铭的房卡，带着恒哥、陈三立前往滕书铭的房间。冬瓜搀扶着人事不省的滕书铭跟在身后。 蔡鹏飞手里的房卡“滴”的一声开门，却呆住了。 滕书铭的房间灯光亮堂堂的，陈莉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地毯上喝茶。 那中年男人戴副眼镜，穿着西装，面目儒雅，气度从容，见众人一身酒气闯了进来，也是一脸惊讶。 中年男人和陈莉缓缓站起来，两拨人睁大眼睛相互打望。 冬瓜扛着滕书铭摇摇晃晃穿过众人的视线，把滕书铭肥胖的身躯往地上一放，滕书铭软软地躺下了。冬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宾馆没电梯，冬瓜爬了三层楼，累得一身臭汗。 中年男人颇为讶异：“这，怎么回事？喝成这样了？” 蔡鹏飞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心里暗暗有一丝不祥之兆，他是谁？ 蔡鹏飞望着陈三立。 陈三立上前两步，细细端详着那中年男人…… 半晌，陈三立嗓子眼里憋出一句：“大使馆王参赞？” 中年男人好像也认出陈三立了，露齿一笑：“三立集团陈总？” “这……”陈三立差点急眼了，忙向蔡鹏飞介绍，“咳，这位是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商务参赞，王参赞。” 我勒个去……蔡鹏飞仿佛从云端跌落至深渊，连脚底都透着凉意。他娘的怎么回事？这时候冒出个大使馆的商务参赞？ “呵呵。别来无恙啊陈总。”王参赞和陈三立握手，“想不到你我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有意思。” 陈莉则顾不得领导在寒暄，大声冲着陈三立凶道：“陈总，您看看，这都醉成什么样了？太过分了！我其他同事呢？” 陈莉拔脚就往门外走。 恒哥连忙道：“别担心，没事没事，躺躺就好了。”陈莉哪里肯听恒哥的解释，气冲冲地去看其他人。 蔡鹏飞冲着恒哥使了个眼色。恒哥会意，跟上了过去。 陈三立尴笑道：“王参赞，不好意思。我们那个，两家公司搞团建，喝得有点儿多。让您见笑了。” 蔡鹏飞反应快，对冬瓜说：“把滕总放床上休息吧。” 冬瓜只好俯下身子，吭哧吭哧把滕书铭庞大的身躯扛了起来…… “陈总，要不要坐坐，一起喝杯茶？”王参赞看着滕书铭被背进卧室，转头向陈三立发出邀请，俨然是半个主人的身份。 这种场合陈三立和蔡鹏飞哪里有心思喝茶？ 门外传来陈莉不停的抱怨声，然后是恒哥低声下气的解释…… 陈三立心里暗暗叹气，曼森的计划嗝屁了。 “王参赞，改天一起喝茶吧。”陈三立说，“哎？您在呢么会在滕总这里？” “噢，是这样的。国内几家大型国有企业要来阿富汗做商务考察，大使馆准备在喀布尔举行一个茶话会，邀请相关中国在阿企业参与对接。我是这次活动的筹办人。” “中国在阿企业都集中在喀布尔和坎大哈两大城市。这不，我就来坎大哈找滕总了。呵呵。刚刚下的飞机。”王参赞笑吟吟地指头点了点陈三立，“下一站就是你的三立集团。你不来找我，我明后天或许去找你呢。” “哎，别站着说话呀。坐坐坐。”王参赞热情邀请陈三立和蔡鹏飞落座。 陈三立望着蔡鹏飞。 “这位是……”王参赞望着蔡鹏飞。 陈三立连忙介绍：“这位是曼森，港籍商人。” 王参赞和蔡鹏飞握手：“香港同胞也是中国人嘛。曼森先生从事什么行业的？” 蔡鹏飞无奈，只得客气道：“我是陈总的商业伙伴，我们合资做酒店行业。” 王参赞说：“眼光不错。届时曼森先生可否有暇一同来趟喀布尔？” 老子去干嘛？给你们认出来么？蔡鹏飞干笑两声：“好说好说。”见冬瓜在一边傻傻地站着，蔡鹏飞对冬瓜说，“去看看大伙儿安顿好了没有，没事我们先回，不打扰大家了。” 冬瓜瞅了瞅王参赞，腆着脸出去了。 “王参赞，今天这个情况有点儿不方便，我们也喝多了，不便打扰，下次有空再聊。”蔡鹏飞落落大方地道，“王参赞和滕总也很熟悉？” “不熟。呵呵。我来拜访滕总是北京几个老朋友特意交代的，让我在阿富汗为龙腾公司提供力所能及的便利。哎，我话说到这儿，龙腾公司在坎大哈开展业务陈总你也要关注关注，都是中国企业嘛。陈总耕耘阿富汗多年，可算得上地头蛇了，不消我讲吧。哈哈。” 王参赞说话很有亲和力很江湖气，听起来很顺耳。 “应该的应该的。”陈三立言不由衷地道，“都是中国人嘛。” 蔡鹏飞说：“王参赞的北京朋友是金利集团的吧？” 王参赞笑笑，不置可否：“都是中国同胞，不能厚此薄彼，金利集团也好，三立集团也罢，都是中国企业。我该关照的也同样关照。” 陈三立敷衍道：“感谢王参赞。” 来了个大使馆的商务参赞，这他娘的还能干啥？蔡鹏飞咬着嘴唇，低声道：“三哥，回吧。” 陈三立说：“王参赞，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王参赞也不挽留，和陈三立握手道别：“哎呀，陈总，我多少要批评你几句了，阿富汗是个宗教国家，喝酒要有节制，不能搞国内那一套。你看看你们今天……呵呵。我多几句嘴你别介意，影响不好啊。” “哈哈。您批评得对，批评得对。”陈三立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走了，王参赞，记得来敝司指导工作哟。”陈三立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外走。 王参赞站在房间门口，一直看着陈三立和蔡鹏飞一行噔噔噔下楼。 …… 王参赞盘坐在茶几上抽着烟。陈莉从门外走进来。 王参赞说：“都走了？”陈莉嘻嘻一笑：“麻溜地走了。” “我配合你们这一趟没露馅吧？” 陈莉伸出个大拇指：“王参赞，漂亮！” 王参赞说：“我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去搞点儿吃的来。” 陈莉说：“我带您下去宵夜！喝酒！” 王参赞咧嘴乐了。卧室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呼噜声，像老母猪哼哼。王参赞和陈莉瞅了瞅卧室，嘿嘿笑了起来。 …… 第72章 避之不及 蔡鹏飞的别墅大院里。 夜色深沉，圆月高挂。陈三立和蔡鹏飞两个坐在躺椅上抽着闷烟。 陈三立望着蔡鹏飞：“曼森……” “嗯？” “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蔡鹏飞没说话。 陈三立继续说：“我觉得你疑心太重了。我看，滕胖子就是个有背景的官商。今天王参赞露面足够说明一切了。” 蔡鹏飞悠悠地道：“那你又如何解释阿梁和阿栋的遭遇呢？” 陈三立犹豫了会儿说：“是……巧合？冬瓜去了喀布尔不是没事吗？” 巧合？蔡鹏飞脑子里闪出一个身姿矫健的哈拉扎人模样，硝烟弥漫中一声“趴下”那么清晰入耳，这也难道是巧合？ 蔡鹏飞淡淡地道：“三哥，就当是巧合吧。” 顿了顿，蔡鹏飞继续道：“三哥，你记住我的一句话，你以后留个心眼，重要的事情不能在你那办公室里说，特别是和我们有关的事情。” “嗐，曼森，你还是放不下呀。” 蔡鹏飞笑道：“我这人估计不长命，心思太重活得累，我就是不放心。” 陈三立苦笑着摇摇头：“得嘞，听你的。” 蔡鹏飞想到一件事：“滕胖子剩下的美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 “天一亮财务上班就转给他。唉。”陈三立叹口气，“老子这一次算是踢到铁板了，居然吃了张尼克那个废物一瘪。这个滕胖子空手套白狼搞了2千多万美金，这下在阿富汗他们做什么生意都能成。” 蔡鹏飞说：“三哥，那个张尼克不是废物，这个人很有些商业头脑，极会见风使舵。龙腾公司干那个项目会发达的。” 陈三立感兴趣地道：“张尼克还说打算拉我入伙，你说有这个必要吗？” 蔡鹏飞心里一动，说：“三哥，当然可以。这是好事。你要攀上了滕胖子这棵高枝，对三立集团来说有益无害。” “你呢？一块儿？” 蔡鹏飞微笑：“我就不必了，我们俩合作能把那个酒店做起来我都心满意足了。” “曼森，你这个人呀。呵呵。就是做事低调。” “三哥，你要和龙腾公司合作什么项目可以找我商量。”蔡鹏飞说，“我或许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必须的曼森。咱们哥俩什么关系？” ……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个多小时陈三立才告辞。 送走陈三立，冬瓜和伟弟走了过来。 冬瓜“砰”地开了一瓶洋酒，给蔡鹏飞和伟弟倒上一杯，三个人坐在花园里看月亮。 蔡鹏飞抿了一口洋酒：“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俩怎么看？” 冬瓜说：“就那样，滕胖子就是个官商，北京圈子混的，现在是张尼克的靠山。” 蔡鹏飞又看着伟弟。 伟弟说：“我和冬瓜的意见差不多。三哥这场风波是他自找的。他要吞人家的美金才惹出这么多破事，这种事情我们干不来。”伟弟瞅了瞅蔡鹏飞的脸色，大着胆子道，“这人能为一个女人弄张尼克，说不定哪天也能弄我们。” 伟弟话题说到这儿，冬瓜也表示赞同。冬瓜说：“三哥身上有‘岳不群’的味道，喜欢充好人，其实心眼挺小。” 蔡鹏飞微笑不语。 伟弟说：“飞哥，那今天的事情您怎么看？” 蔡鹏飞说：“我也看不出毛病。只是这心里头不踏实。”想了想，蔡鹏飞说，“滕书铭这个人的做派和手腕，凭借他现有我们看到的背景是没有疑问的。但是我想了，如果换他是公安部警察的身份倒更为贴切。” “公安部？”伟弟和冬瓜都望着蔡鹏飞，眼里分明有些惊讶。 “公安部！”蔡鹏飞点点头，“我们的案子我估计早已经不是广南省公安厅督办了。你们得想想，只有一定级别的人才能惊动大使馆的人出面弥缝，好巧不巧，又是他娘的关键时刻就冒出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伟弟说：“飞哥，您怕是想太多了。” 蔡鹏飞说：“不是我想太多。那个神秘的哈扎拉人是个杀手型的人，阿梁阿栋吃了大亏的。只有把滕书铭贴上公安部警察的标签，这所有的事情才看起来合理。要不，解释不通啊。” “万一是巧合呢？”伟弟冒出这一句。 蔡鹏飞点点头：“这就是我一直拿不准的地方，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客机上掉下个零件砸死菜农的事情都会发生。呵呵。” 沉默了一会儿。蔡鹏飞说：“往下我打算这样安排，你们听着。” “过两天我们去拉什卡尔加，在工厂附近建房子，以后长驻那边。坎大哈这边没事尽量不要过来。” 啊？伟弟和冬瓜惊呆了，这别墅好容易建起来的。冬瓜和伟弟都养了本地娇妻，幸福日子才开始，又要搬家了？ 蔡鹏飞看着两人的模样觉得好笑。 蔡鹏飞说：“怎么？舍不得坎大哈？” 伟弟和冬瓜摇头，言不由衷地道：不是不是。 “我是这样想的，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和陈三立保持距离为好，这样安全一些。陈三立这个人不可深交。我以后只和他保持表面上的关系，用来探听滕书铭这些人的踪迹。所以，我今天还特意鼓动他和龙腾公司合作项目。”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拉什卡尔加比坎大哈安全。那里政府军的部队也不敢去，没人敢拿我们怎么样。”蔡鹏飞瞅着冬瓜微笑，“你大舅哥扎罗曼还是当地一霸，手头有百十号人枪。我们住那里就是有现成的保镖。” 冬瓜叹口气：“拉什卡尔加工厂附近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啥好玩的。一个酒吧都没有，中国餐厅也没有。” “傻逼！”蔡鹏飞骂了一句，“让你老婆学着做中国菜不行？网上多的是中国菜谱和视频。让她学着点，她要偷懒你就告诉她你还想找个老婆。” 冬瓜羞涩一笑：“我不敢。我娶她的时候承诺只找她一个。我如果要多娶一个我老婆说她会代表真主惩罚我，让她哥哥揍我。” 哈哈哈。三个人都笑了。 伟弟说：“飞哥，那我们还和陈三立合作酒店呢？您不是说过那酒店建好会有我们的一套豪华办公室么？” “对！飞哥，你还说过打算开赌场和洗浴中心的。”冬瓜有些激动起来，“好玩的地方都在坎大哈啊飞哥！” 蔡鹏飞笑骂道：“谁说老子们不回坎大哈的？瞧瞧你们这点儿出息。” “酒店的事务，让伟弟的大舅哥克罗曼德帮忙盯着。你大舅哥不是警察局副局长么？”蔡鹏飞照着冬瓜头上一个爆栗，“你们两个傻逼，知道老子帮你们俩娶媳妇费了多大的心思么？那都是以后派得上用场的人际关系。这时候不用啥时候用？” 伟弟说：“我那大舅哥的警察局是个小分局，权力不大。” “对付陈三立够了。陈三立爱面子爱充场面，不敢和本地警察过不去，他更不敢黑我的钱。”蔡鹏飞说，“这个事情先这样定下来，必须按我说的办。” “滕胖子那伙人是不是警察，现在拿不准。既然拿不准就不能消除我们的戒备。现在的气氛不太对，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从国内跋涉千山万水九死一生跑到坎大哈，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给人做掉。我讲的道理你们要听进去。坎大哈我们还会回来的，在阿富汗的好日子长着呢。” …… 阳光从窗外射进房间，亮亮的。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滕书铭盘坐在地毯上大口喝着凉白开。咕噜咕噜…… 滕书铭抹了抹嘴，长长地舒了口气。老莫关心地问：“滕总，咋样？” “还是脑壳疼。他娘的，这蒙汗药太厉害了！”滕书铭说，“我现在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你呢？” 老莫说：“我也是，脑壳疼。现在才好一点。”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老莫打开门，张尼克摸着脑袋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滕书铭问：“什么事？” “滕总，我这头疼得厉害……” 第73章 滕总分赃 “以往喝茅台没那么难受呀？”张尼克嘟囔道，“昨晚上的酒怪怪的。” 滕书铭和老莫相视一笑。 滕书铭说：“废话少说。陈三立的钱到位了吗？” 滕书铭一句话让张尼克立刻兴奋起来。 “滕总，我就是来向您汇报这个事的。”张尼克咧嘴笑道，“陈三立的钱划过来了，一共1320万美金，连带利息在内。” 哈哈。滕书铭瞬间觉得身轻体健，通体舒泰。滕书铭说：“很好尼克，你待会儿和成会计协调一下，把所有的钱都转入龙腾公司的公户。” “什么？公户？”张尼克小心地问，“龙腾国内的公户还是阿富汗注册地公户？” “转国内公户。”滕书铭毫不犹豫地道，“在阿富汗开展业务再由国内公司注入阿富汗公司公户。” 张尼克不太情愿：“滕总，这种大笔外汇入国内公户我这里要和成会计协议对接，还要向国内人民银行备案的，他们要监管。”张尼克是银行行长出身，业务精熟得很。 滕书铭说：“龙腾是正规公司，该监管就监管。” 张尼克眼睛眨巴两下，他明白了。这2千多万美金是这帮警察在阿富汗办案子的“政绩”，不打入国内账户便失去了凭证，这是滕总可以向上级领导吹牛逼的资本啊。 张尼克颇有些委屈，钱一入公户就等于“充公”了，自己连根毛都分不到。 滕书铭说：“你有想法？” 张尼克使劲摇头：“没没，没想法……” 见张尼克言不由衷，老莫说：“尼克，你得想想，这2千多万美金一入账，就等于你主动投案、立功赎罪了。我们在坎大哈的公司经营得当再挣上几笔，你欠国库的钱可就平掉，还能再立新功。” 张尼克长长地叹口气，是这个理儿。只是有点可惜…… 张尼克眼珠子转转，又说：“滕总，别全部转公户，留个几百万美金你看如何？” “为什么？” “我们在阿富汗要花钱呀。公户的钱转出来给大家做日常开销，阿富汗这边也是要缴纳所得税的，和国内差不多，20%！1万美金到手实际才8千。这多不划算？这等于给阿富汗腐败政府增加财政收入了。” “滕总，我们留点钱，可以买几台好车，吃大餐，咳，大伙儿能提升一下福利。再也不用抠抠索索，我也不用向白秘书要钱了。” 滕书铭微笑：“尼克，你是个干管家的人才……” 老莫小声提醒道：“滕总，这算不算违规？”老莫心里清楚，这是赃款，既然收缴了经办人是没有私自分配权限的。 滕书铭沉吟半晌才说：“老子这个董事长干得窝囊，用钱需要向秘书借，不行。手头上要有些活钱才好。” 张尼克附和道：“对！” “你看留多少好尼克？” “320万利息留下，还白秘书的欠款，我们大概有300万出头做活动经费。” 老莫不敢拿主意，这是他娘的赤裸裸的违规，严重点说可以算是职务犯罪。自己人轻言微，哪里敢做主？ 老莫说：“滕总，这个事情我们向上级领导汇报，请示请示，补充一个书面申请，300万做为活动经费留下来。你看可好？” 滕书铭笑了笑：“你觉得上面会同意？” 滕书铭和老莫长期混在体制内，自然晓得那套程序。别说上级部门天天喊穷见钱眼开，光审批这种敏感请示都不晓得走流程走到猴年马月。很现实的例子，龙腾公司注册资金才4万美金，还是滕书铭厚着脸皮极力争取到手的。 300万美金……这申请递交上去，能落下3万美金留在手里都阿弥陀佛了。老莫闭嘴了。 滕书铭压低了嗓子，说：“这个事儿得保密，就我们几个知道，谁也不许泄露！” 张尼克说：“还有成会计。” “嗯。”滕书铭点头道，“我会交代的。” 张尼克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一种拉人下水的愉悦。看来，警察的原则性也就那样。嘿嘿。掌握了滕总的小秘密，如此一来，大家应该正经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吧…… 下午的时候，大使馆王参赞来酒店和滕书铭告别。 没错，大使馆王参赞这个局是滕书铭设的。为了彻底打消陈三立的疑虑，滕书铭动用各种关系找到了阿富汗使馆相关负责人，一个电话打给王参赞请求协助。 熟悉大使馆套路的人都晓得，人少事多，非出人命的大事找他们基本没用。不，确切地说甚至出了人命找他们也帮不上多少忙。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很难。当然，所在国大事件大动荡形成行政指令那另当别论。 这是由所在国的国情决定的，也和使馆工作人员耕耘本地人脉关系的能力息息相关。有的大使馆混得开的，三教九流阿猫阿狗都认识几个，办起事情来半黑不白也是有的。 使馆工作人员也是人啊！据说在某些穷国，使馆人员混得不好的，连打扫卫生、修葺房屋、上街买菜都得自己人亲自动手。 王参赞就属于这种情况。 王参赞说，大使馆能力有限，仅能帮到这个地步，再严重点可就不行了。如果不是公安部的同志出面，他也是不敢随意抛头露面的。阿富汗乱啊，到处都打架，动不动就是ak火箭筒，治安很不好。使馆原本打算在坎大哈设一个领事馆的，也是隔三差五碰到塔塔和美国人打仗才不得已放弃这个想法。 如果在坎大哈有个领事馆，那协助龙腾公司办事要方便很多。 滕书铭说，理解理解，大伙儿都不容易啊。 滕书铭兜里有了美钞，腰杆子硬硬的。滕书铭说，使馆有什么困难需要兄弟单位解决一下么？ 王参赞不好意思提困难，只是说龙腾公司生意做起来就好，来日方长嘛。 老莫给滕书铭出主意，把崔宇峰那台八成新的陆巡送给王参赞开回喀布尔。老莫说，小崔那台车经常在陈三立那边露脸，迟早会暴露。不如给小崔换台车，有利于隐蔽身份。 滕书铭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王参赞搭上了线，少不得以后有事要麻烦他。于是做主把车送给了大使馆做公务车，说是联络一下兄弟单位的感情。 王参赞满脸笑容，说，那多不好意思。自己来坎大哈不过是举手之劳，滕总太客气了。 推却几句之后，王参赞欣然收下了那台车。 崔宇峰也觉得老莫的话在理，去二手车市买了台二手韩国车雷斯特。由此，马哈吉吉的座驾又降了一个档次。 第74章 奔赴绝地 有惊无险度过这场风波，滕书铭的工作安排发生了变化。 三条线。一条线是成名继续监控陈三立，借着陈三立这条线捕捉蔡鹏飞的讯息。第二条线是张尼克主持房地产项目，稳定推进龙腾公司各项业务，争取在开春之际把龙腾公司迁入新建的总部。同时，张尼克可以和陈三立增加交往频次，建立友好关系，以便借助三立集团的能量打开公司知名度。 滕书铭的意思是，陈三立经过此事，已然知道了龙腾公司的厉害，想必以后不敢造次。张尼克完全可以狐假虎威吃定陈三立。 滕书铭早先考虑把陈三立戴上“银手镯”的构想暂时搁浅，陈三立留着还有用，目前不宜采取行动，以免对蔡鹏飞打草惊蛇。 最重要的一条线是针对蔡鹏飞的侦察。滕书铭开了小会确定了计划。由陈莉负责日常蹲守蔡鹏飞的别墅，有情况随时报告。 崔宇峰携白如雪动身前往赫尔曼德省的首府拉什卡尔加，前期先去踩点蔡鹏飞的制毒基地。白如雪时隔多年没有来拉什卡尔加，本人又是个路痴，说明自己没把握，所以只能先去碰碰运气。 陈莉这边蹲守蔡鹏飞一伙，如果发现他们有前往拉什卡尔加的迹象，便通知崔宇峰提前布控。 …… 滕书铭把计划详细和大伙儿讲解，众人也觉得滕总的法子没问题，高高兴兴按部就班。唯有白如雪不乐意。 在滕书铭的房间里，白如雪向滕书铭提意见。 白如雪说，赫尔曼德省是个农业省，当地人都种鸦片，就是个狗不拉屎的地方，是塔塔和美国人、英国人战事胶着的焦点地区。风气保守，老百姓穷死。 拉什卡尔加更是塔塔天天骚扰的核心城市，三天两头有架打。偏僻路段和城郊公路时不时会埋上几颗地雷，一不小心踩到便小命不保。蔡鹏飞都晓得在坎大哈享福，滕总把我们派去那个地方太危险了。不干！要去大家一起去，万一挂了也有人收尸。 滕书铭劝道，就是去看一看，找找地方，小崔负责标定坐标，不用你操心。你帮忙回忆回忆地方就好。这么些年过去了，蔡鹏飞的工厂有没有搬迁谁也不知道，你不出马，我这里都没有人手了。 滕书铭强调，拉什卡尔加现在不打仗了，安全得很呢。 白如雪说，要去也可以，得把艾拉姆带上。 滕书铭说，为什么啊？ 白如雪说，有个伴。这些日子和艾拉姆相处，白如雪被艾拉姆照顾得舒舒服服，很满意。艾拉姆爱干净、肯收拾，比宾馆服务员好十倍。阿富汗宾馆的服务员大多数是留着胡子的小年轻，白如雪极不习惯。 滕书铭哪里敢让这三个人朝夕相处，他怕艾拉姆哪天不小心露出点马脚给白如雪察觉就麻烦了。 好说歹说，滕书铭向白如雪隐晦地描绘了一下二人世界的好处，白如雪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 临近出发，滕书铭和老莫、陈莉又给崔宇峰上了一堂课。 陈莉狠狠批评了崔宇峰不遵守纪律擅自行动，差点儿误了大事。 崔宇峰犯了错，也不申辩。不是崔宇峰头脑不够用，人一旦感情用事便会情不自禁产生误判。滕书铭和老莫置于那种险境，崔宇峰很难坐视不管。 滕书铭也知道崔宇峰是个老实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他几句。 后来，滕书铭私下和老莫评价崔宇峰，滕书铭说小崔这个人骨子里还是个纯军事人员，打打杀杀还行，真的要干情报这行，心智还需要修炼。 老莫则护犊子。老莫说，小崔接受的就是军事训练，他那种人本身不是吃情报饭的。我和你讲啊滕总，真到我们两个老家伙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是小崔管用，他会豁出命来救我们。换上你的情报人员，我们俩迟早见真主。 滕书笑笑的也没说什么。 一切就绪，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崔宇峰开着雷斯特带着白如雪出发了。目的地：拉什卡尔加！ 出了坎大哈城郊，又来到了那条熟悉的“高速死亡公路”，崔宇峰开始全神戒备起来。路面坑坑洼洼，荒凉的公路边时不时出现一两台汽车的残骸，无声地警示着往来的路人，危险！这里爆发过很多惨烈的事件。 140公里的公路，起码得走4、5个小时。 白如雪坐在副驾驶室啃着一包松子儿，卡啦卡啦的，像老鼠啃玉米。 白如雪说：“崔宇峰，我想好了，干完这个活儿打死都要回国，这阿富汗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要回去继承家产。你陪着我，把那对奸夫淫妇逐出我们白家，我干总经理，你给我干助理，你和我会有好多钱花。” 崔宇峰笑笑没搭腔。他才不愿意去接盘白家的房地产生意呢。别说自己不懂做生意，你白如雪是那块料么？ “喂，你傻笑什么呀？这样安排不好么？” “你不如把你爸接出来，让他继续掌舵好了。我们俩不是那块料。”崔宇峰说。 “接我爸出来？算了吧。”白如雪悻悻地道，“他一出来就生龙活虎的，说不定又给我找个小妈。他呆在那精神病院养老挺好的。” “你不是说你想去买个岛屿做岛主吗？又改主意了？你呀，一天一个主意。” “我这不是才知道蔡鹏飞骗了我家的钱嘛。”白如雪想了想说，“我们回去，把我爸的公司卖了，换成现金，不耽搁我们去做岛主啊？我爸那公司估计能卖不少钱呢。” 咔啦卡啦，白如雪继续啃着松子儿。 “哎？我把艾拉姆带回中国你看怎么样？”白如雪突然为自己这个主意感到很高兴。 崔宇峰悚然一惊。 “嘻嘻。那小丫头片子挺可爱的，现在会说很多中文了。”白如雪兴致勃勃地道，“她还挺会照顾人的。我带艾拉姆回武汉，顺便给他找个中国男朋友。这样，艾拉姆就能留在中国和我们在一起了。我去做岛主，也带上她。” “这个主意怎么样嘛崔宇峰？” 崔宇峰强笑道：“挺好。” 白如雪骨碌碌地望着崔宇峰：“或者，我把艾拉姆嫁给你，给你做小老婆好不好？阿富汗这边可以找好几个老婆的。” 崔宇峰心里一跳：“胡说八道什么呀？” “哟，你脸红啦。咯咯咯。”白如雪笑了，“傻样儿！美得你呀。才18岁，你能下得了手？” 崔宇峰心里砰砰跳，说：“你谈点儿正经的好不好？” 白如雪又瞅了过来：“你心里有鬼。我看艾拉姆见你的眼神儿不太一样。” “别开这种玩笑了。”崔宇峰忍住心里的不安，指了指前面，“看到路卡了没？要查证件了。” 前面200米处，几个穿着迷彩服的武装分子在检查过往车辆。车流慢了下来。 白如雪悻悻地开始在身上摸索着证件：“又是检查！说不定前面又在打仗。正好，不用去拉什卡尔加了，回去向滕总复命拉倒。” 第75章 冤家聚头 第75章 冤家聚头 车流开始堵塞。 崔宇峰注意到，设立检查站的是政府军士兵，这一点从他们的制服和头盔可以看出来。塔塔武装分子一般都盘头巾，戴钢盔的少。政府军普通士兵和警察部队的头盔是钢制俄式头盔，只有少量精锐部队和美国大兵才戴那种凯夫拉战术头盔。 崔宇峰对白如雪说：“是政府军士兵设卡检查。” 白如雪说：“如果是塔塔就好了，你不是和塔塔很熟么？” “塔塔的派系太多了，我才认识一支，才那么几个熟面孔。”崔宇峰说，“这条道也太乱了，谁手里有枪谁就敢来设卡，也不怕给对手撞见。” 白如雪笑道：“没准儿人家有默契的，你来我就不来。” 运输的大卡车放行很快，这条道跑的大卡基本都是承包商的车，监管比较稀松。崔宇峰发现那些士兵对轿车和面包车检查格外严格，还指手画脚说着什么，和自己平时碰见的例行查验不太一样。 政府军士兵慢吞吞地检查完前面两台车，轮到崔宇峰了。 崔宇峰的车是台半新的雷斯特。这是韩国双龙公司出品的suv，主销欧洲、东南亚，勉强算得上豪车，中国大陆比较少见。虽然不如陆巡那么气派，但是和路上那些斑驳不堪老掉牙的老爷车相比还算不错的，这是阿富汗有钱人的座驾。 这一点从政府军士兵对崔宇峰说话的态度就看得出来，相对比较和善，没有和前车说话那种凶声大气。因为白如雪是中国人的缘故，士兵们把崔宇峰看成了白如雪雇佣的司机。 检查证件的士兵把证件还给两人，用蹩脚的英文说：“中国女士，我要看看你们的后尾箱。” 崔宇峰打开后尾箱。 士兵瞅了两眼，又转到车头，说：“我得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前面10公里处引爆了一处路边炸弹，炸伤了盟军的巡逻小队，现在那里正在戒严。你们不能马上开车过去，否则美军士兵会开火。”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坎大哈，二是前面5公里处有个休息区，去那里等候。等待美国人清理完现场后再通行。” 士兵捋了捋胡子，等候白如雪回话。 白如雪对崔宇峰说：“这个胡子大兵说了，前面正在打仗，不能去，我们得回坎大哈。” 白如雪不知道崔宇峰这阵子下载了英文百词斩，闲着没事就背单词，英文进步不是一般的快。大兵的英文崔宇峰听得个七七八八，“5公里”、“戒严”、“等待通行”他听得清清楚楚。 崔宇峰说：“你别糊弄我，这个大兵让我们去前面5公里休息区等候通行。” 白如雪被崔宇峰识破小花招一点也不害臊，强辩道：“去那里等多久？等到明天还是后天？” 崔宇峰看看天色，说：“现在还早，等到下午再说好不好？美国人清理爆炸现场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小黑英文进步很大呀，骗不了他了。白如雪撇撇嘴：“就你聪明！会得几句英文就翅膀硬了你啊，看把你能的。” 崔宇峰也不和白如雪拌嘴，和那大兵说愿意去前面等候。大兵挥挥手便放行了。 雷斯特夹在车流中慢慢往前开，白如雪撅着嘴老大不高兴。 “就你积极，你能干。没听说么？有路边炸弹。不小心给我们俩踩上就中大奖了。” “喂，我可告诉你啊。我路痴啊，真到了拉什卡尔加我也是路痴，找不到地方的。你到时候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带着我瞎转吧你。” …… 崔宇峰熟知白如雪的秉性，干脆闭嘴。 五公里的路程不算远，雷斯特随着车流半小时就到了。还是有很多和崔宇峰抱有相同想法的人去休息区等候通行。 眼前出现一排寮棚，旁边是一个超大的停车场，停了些卡车、轿车，轿车尤其多。阿富汗的塔塔和美国人硬杠，有时候会派出汽车炸弹。这种汽车炸弹多是由破旧的二手轿车改装的。车座和车尾塞满劣质炸药，然后用c4插上雷管引爆，威力巨大。 汽车炸弹往往用来突击军营、检查站，成功率极高，令人防不胜防。时长日久，美国大兵便有了汽车恐惧症，一旦有破烂的二手车不听从指令接近警戒区域，毫不犹豫便是一通火力覆盖，直接让司机见真主。 这种习惯导致阿富汗出现过不少误杀事件。据说最惨的一次是美军直接灭了一个接亲的小车队，十几口人在弹雨中全部躺尸…… 政府军因为民怨鼎沸，后来出台一个措施，一旦发生爆炸事件便放宽警戒范围，由政府军和警察出面设置路障，避免神经过敏的美国大兵进行二次屠杀。 看来，这个临时落脚点便是政府军的好心安排了。 崔宇峰跟着前面两台破车慢慢进入停车场，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 崔宇峰停好了车却没有立即下车，望着寮棚那边熙攘的人群说：“那里人太多了，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寮棚那边确实比较热闹，大胡子们还三三两两铺设了地毯，摆上了茶具，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开始野餐，整个休息区看起来像个休闲广场。 白如雪虽然穿着袍子，但终究是个肤白貌美的女人，混在一群大胡子当中分外引人注目。崔宇峰不想惹麻烦。 白如雪知道崔宇峰的心意，说：“那我们就在车上睡觉休息？” “你要买点什么我下车去买，你没事别下去瞎逛。” “给我买瓶可乐吧。松子儿吃多了口渴。”白如雪掏出手机刷了两下，“这地方居然还有网络，我就在这儿刷手机得了。” “好。等我。” 崔宇峰打开车门下了车。 接近了寮棚，满耳都是各种叽叽喳喳的语言，普什图语、哈拉扎语、乌尔都语，啥都有。崔宇峰耳朵竖起，检验一下自己的语言能力，勉强能听几句普什图语。 曼纳纳！哈儿测帕克帕拉！……都是日常打招呼的客套话。 买了两瓶可乐，一块馕，崔宇峰正要离开，耳朵里隐约传来一句中文：吃，吃点儿！ 崔宇峰一愣，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把围巾往脖子上一撩，再用心聆听。 吃饱了吃饱了，晚上进城再吃大餐吧。这地方吃东西不香。 嗯？没错，确定是中文！ 崔宇峰凝神四处观望，这声音从哪儿传出来的？ 离崔宇峰大约20米处，一张地毯上坐着几个袍子正在“野餐”，好像声音是从那边发出来的。地毯上摆着几张馕和一点果干，几瓶水，袍子们正在垫肚子……崔宇峰一看，不认识呀，朦胧间好像有点眼熟而已。有两个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崔宇峰悄悄绕到前面，装作不经意地回头…… 我勒个去！地毯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花白头发老头，居然是老哈孜！ 第76章 冤家聚头(二) 第76章 冤家聚头（二） 崔宇峰目不斜视从老哈孜面前走过，绕了个弯，又兜回寮棚边的小卖部，细细观察老哈孜一行。 老哈孜带着三个袍子盘坐在地毯上。现在是10月天，南部气温慢慢下降，本地人都袍子外面都有个背心或者外套，罩住了身体，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坐在地上的人屁股后面隆起一坨，不用说，那是手枪。 老哈孜是恐怖分子，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荒郊野地碰上了！崔宇峰暗暗好笑。 老哈孜一行人都会中文和一些当地话，为了避嫌不让人听懂他们的交流，这伙人故意说中文。 “我看啊，就是那些当官的捣鬼。”一个袍子指了指人满为患的寮棚小卖部和汽车维修区，说，“他们故意搞警戒区，把客流截留在这个破地方。你们看看，这些小破店生意有多好。” “对，然后当官的会有好处。呵呵。”哈孜一伙人都笑了。 “在国内的时候，阿里克你跑长途客车就是这样干，把客人留在私人服务站，服务站老板会给你分成。” 叫阿里克的袍子说：“八成就是这样，阿富汗人做生意比我们更野蛮。哈哈。” …… 老哈孜笑吟吟地看着大伙儿吹牛打屁，也不插话。 崔宇峰心里在想，老哈孜也去拉什卡尔加么？他去干什么？崔宇峰看了看自己的车，生怕白如雪受不了无聊跑出来透气，想了想，拿着可乐回到自己车里了。 白如雪“咕噜”一口可乐下去，说：“买瓶可乐去了半天。崔宇峰，你变懒了。老爷爷的腿脚都比你快。” 崔宇峰说：“我碰到一个熟人。” 白如雪差点儿被可乐呛到。咽下一口气泡，白如雪说：“在这儿？熟人？” 崔宇峰说：“是的。熟人。” “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崔宇峰说，“他叫哈孜，是个恐怖分子。” 白如雪张了大嘴巴：“这也太巧了吧？哎，你怎么认识这个恐怖分子的？” 扎洛克村发生的事情自然不能全部讲给白如雪听。崔宇峰简短地道：“我在瓦罕走廊碰到的，他们都是国内过来的恐怖分子，也是贩运毒品的骡子。” 白如雪一把抓住崔宇峰的胳膊：“有没有危险？” 崔宇峰笑了笑：“被他们认出来我们就危险了。” 老哈孜在阿米尔面前向真主起誓，不会再向扎洛克村寻仇，但是老哈孜红口白牙面对面告诉过崔宇峰，不包括你马哈吉吉兄弟呀！他日见面还是搞你滴！ 白如雪一跺脚：“崔宇峰，回！我们回坎大哈！” 崔宇峰说：“我们还没完成任务呢，这会儿说回就回像话吗？” “问题是我们现在碰到了危险呀？我们才两个人。不，我是你的累赘，你只有一个人。” “他们不是没发现我吗？” “等他们发现就晚了。”白如雪说，“我们要来可以明天再来嘛，避开他们不行？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出门就撞见鬼。不吉利呀崔宇峰！” 崔宇峰想了想，说：“你不是说你都不记得蔡鹏飞的工厂位置了么？” “对呀。我是路痴啊。”白如雪说，“除非我到了现场，能引发我一些回忆我才能确定……” 崔宇峰手一指老哈孜那堆人：“他们可能知道。” 嗯？白如雪没说话。 “你想想，老哈孜现在干的是什么营生？他是骡子，骡子去赫尔曼德去干嘛？无非就是去谈生意嘛。”崔宇峰解释，“我知道老哈孜欠着赫尔曼德一个制毒大佬的毒资。” “白如雪，现在10月了，瓦罕走廊快要大雪封山了。他们做骡子的勉强还有这最后一个月的光景有活干，下个月就不行了。” 白如雪说：“你讲这些有什么意思？老哈孜又不是……” 白如雪原本想说，我们的目标是蔡鹏飞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老哈孜难道就不是毒贩了么？那也是马哈吉吉的目标啊。 白如雪语气缓了缓，说：“崔宇峰，咱们别揽那么多闲事好不好？这个世界上呀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你崔宇峰和老莫再厉害，滕总再英明，这毒贩是抓不完的。咱们就找蔡鹏飞出口恶气得了，弄掉他那个团伙我们俩就安全了。缉毒这种国家大事就让母老虎他们去操心吧，你干到胡子白了人家依旧在制毒贩毒，根本抓不完！” 又来了！崔宇峰懒得和白如雪讲道理。崔宇峰说：“我的意思是，你都不记得蔡鹏飞的工厂地址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是不是赫尔曼德省的制毒工厂都扎堆？形成一个工业区规模？如果是那样的话，没准儿我们跟着老哈孜就能找到赫尔曼德省的制毒大佬，顺便也能找到蔡鹏飞的基地。” “你不是说蔡鹏飞还是好几家制毒工厂的技术顾问么？他不是还有参股的工厂么？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带不了我，他们可以呀！”崔宇峰再次指着老哈孜那堆人，“他们就是最好的向导。” 白如雪总算明白了崔宇峰的意思，说：“你要这样说那也没错。我记得蔡鹏飞的工厂周围是很大很大的罂粟地，旁边确实有几家工厂，我去过。可赫尔曼德省太大了呀……有十几个区，每个区都有大片的罂粟地，都有大大小小的工厂，很容易花眼的。所以我说我搞不清嘛。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呢？” 白如雪：“……” “你说我跟着你没头苍蝇一样转，还是跟踪老哈孜比较靠谱。”崔宇峰静静地望着白如雪。 末了，崔宇峰再次强化一下跟踪老哈孜的决心：“老哈孜认识蔡鹏飞。他管蔡鹏飞叫蔡老板，不是叫曼森。他和蔡鹏飞是打过交道的，知根知底。” 白如雪没话说了。琢磨了一会儿，白如雪说：“那我们就跟踪，你可别跟人家打架。” 白如雪凝神了崔宇峰一会儿说：“你把胡子剃了，换西装，剃小平头。他就认不出你了。” 崔宇峰龇牙笑了笑：“那我回坎大哈呢？” “你傻呀你，你回去再把胡子留起来呗。胡子长得老快了，半个月就是一脸。” 崔宇峰倒是觉得白如雪这个主意不错，毕竟蔡鹏飞人在坎大哈，除了他和冬瓜伟弟，没人能认出他。 “行，听你的！去拉什卡尔加我换个装束。” 白如雪终于放心了，往车上一躺，说：“忙完这趟咱们真的要回国了，这阿富汗不是人呆的地方，到处都碰到鬼，他妈的……” …… 一直在车上等了两个多小时，白如雪正焦躁的时候，公路边好像有动静了。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然后轰然间各种汽车喇叭声欢快地响起。广场上“野炊”的袍子们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几台轿车率先开上了公路。 白如雪叫起来：“崔宇峰，要走了要走了。” 第77章 跟踪追击 第77章 跟踪追击 崔宇峰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哈孜四人。 老哈孜三个手下快快收拾地毯、食物。崔宇峰注意看这四个人的随身行李。他想知道他们有没有随身带着自动武器。 老哈孜肩上挎着一个羊皮旅行包，站在一边看着三个手下忙活。那个叫阿里克的人拉开一个塑料编织袋，三个人七手八脚把毯子收了装进去。崔宇峰熟悉这种场面，阿富汗小中产的车里随时带着毯子，在户外一停车落地第一时间便是铺开毯子坐下，以彰显小中产的洁净，这是富人和穷人最大的区别。 崔宇峰看了老哈孜的羊皮包包，心想，里面莫不是装着武器？看那包包的尺寸大小，放几把akm应该可以。 崔宇峰默默地看着老哈孜四个人上了一台黑色的面包车，便启动汽车跟了上去。 车流开始向拉什卡尔加进发。跑了2公里之后，拥挤的车距开始拉开。大卡车依旧呼呼地向前冲，马力不足的小破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跑不过大尺寸轮毂的越野车，老哈孜的面包车开始加速。 崔宇峰紧紧跟上。 终于到了美国大兵警戒区，也就是路边炸弹爆炸地点。车流又开始减速，缓缓通过。一群全副武装的阿富汗警察在维持秩序，把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隔离得远远的。 崔宇峰瞅了一眼，几台悍马车在远处警戒，m2重机枪的枪口高高翘起。三三两两的美国大兵分散在四周警惕地望着公路方向。两台挖掘机正在忙活，来回填补着路边一个巨大的弹坑。 崔宇峰目测，那弹孔恐怕有十几米深，二三十米宽。大坑旁边满是厚厚的一层黄色的浮土，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的金属零件和汽车轮胎。现场好像是一颗高爆导弹砸在地面造成的伤害。崔宇峰头皮发麻，这威力足够把一辆坦克送上半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有硝硫味儿，好像还有着淡淡的血腥气。或许是美国大兵的肉体都挥发到空气中了吧。 惨烈的现场不仅吓住了人，好像也吓住了车。没有一辆车敢摁喇叭，静悄悄地像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通过一条窄窄的、临时开辟的简易黄土路。 白如雪是见识过大阵仗的，在梅山林场和蔡鹏飞操着喷子对射过，也亲眼所见崔宇峰五塘村的老宅子被夷为平地，自认为那是她活了20几年看到的最惨烈的战场，这会儿瞧见那大坑也是吓得只吐舌头。 白如雪说：“太可怕了。挨上这么一下，恐怕人都汽化了，尸体都找不着。” 崔宇峰笑了笑。这恐怕是阿富汗战场的小儿科吧。美国人用155毫米大炮打活人也不遑多让。崔宇峰受过惊吓，“疣猪”装备的加特林机炮更狠，打人直接就是撕成碎片，连痛感都没有，还能追着汽车打，跑都没地方跑，那种绝望感比这种瞬间升天更令人恐惧。 白如雪轻叹一口气：“崔宇峰，这地方太危险了。” 崔宇峰想到一件事，说：“你说滕总怎么对付蔡鹏飞的工厂？是不是也用这一招？” 白如雪说：“汽车炸弹？” “对呀。一卡车的炸药冲过去，什么工厂都成渣渣了。” 白如雪说：“谁开那台车冲过去？你？还是滕总自己？” “有成名呢，成名估计会改装遥控汽车，他是个科技小能手，好像什么都能捣鼓两下。” 白如雪“噗嗤”一笑：“成名如果真的会这一招那好办，你都不用冒风险了。我一直怀疑滕总有心让你扛着炸药包去炸碉堡呢。” 崔宇峰说：“反正我觉得这是个主意，真到那一步我会向滕总提出这个建议。” “你省省吧。我去过蔡鹏飞的工厂两次。”白如雪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说，“他那工厂有围墙，有个碉楼，车辆进去要检查的，搞得像个鬼子的据点。蔡鹏飞建工厂的时候他自己画的图纸。他看抗战片看多了，说那种建筑最牢靠最安全。” “汽车根本进不去？” “陌生人的车辆进不去。有二鬼子看门。” “二鬼子？” “当地有个小军阀，叫扎罗曼，和蔡鹏飞是好朋友。他出地出人，帮蔡鹏飞看家护院。蔡鹏飞每年给他一笔保护费。” 崔宇峰说：“你还说你不知道地方，找到那个扎罗曼那个村子，不就知道蔡鹏飞工厂都地点了吗？” “嗐，我去的时候那工厂早就建好开工了。也没人告诉我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呀。开车的都是冬瓜和伟弟他们。我一路打瞌睡，连路都记不住。” “咱们要去拉什卡尔加了，这一路上你好好回忆一下具体方位。还有，你帮蔡鹏飞做翻译谈生意是在哪个村子、哪个区域，都得想想。” “哎呀，烦死了！别催我好不好？”白如雪不高兴了，“滕总还找我聊过这个呐，拿了纸笔让我画图，我哪里画得来？我这阵子经常在想啦。你再催我我脑子就乱了。” 崔宇峰无奈，只得说，“我们去拉什卡尔加入住哪个酒店你总记得住吧？我们在酒店入住之后，往东还是往西，你总得要给点提示。要不，那真的只能一路跟着老哈孜碰运气了。” “这个我知道呀。市中心有家酒店叫华美达酒店，是家法国人开的。我上次去就是住那里。只是现在不知道那家酒店还在不在。拉什卡尔加不老是打仗么？那酒店的外墙都挂着防弹钢板，玻璃也是防弹的，门口挂着法国旗帜，很容易辨认。” “价钱便宜不？” “放心好了，死贵。200美金一个晚上。那酒店多是外国人去住，偶尔还有美国大兵探亲的家眷，有守卫，安全得很。便宜不了。” 好吧，带着白如雪探路好歹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崔宇峰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不过，崔宇峰又想到一个问题，老哈孜万一不住同一家酒店怎么办？老哈孜的情况崔宇峰略知一二，老哈孜那帮人都是被外国势力抛弃的渣渣，现在都在想法子自谋生路。阿米尔透露过，老哈孜那伙人好像财务状况不咋地，穷兮兮的没几个钱了…… 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颠簸了3个多小时，下午4点多的时候到了拉什卡尔加。远远看到地平线一座城市的天际线，无疑那就是市中心。 这时候的拉什卡尔加还是控制在政府军手里。两边荷枪实弹的军警多了起来，前面又是一个检查站。 车辆检查分为两条车道，大卡车通道和小车通道。 白如雪又嚷嚷起来：“又检查！他妈的，烦不烦呀。” 看着前面关卡忙忙碌碌，崔宇峰说：“军政府禁枪，估计这这个关卡是要检查枪支弹药。” 白如雪说：“阿富汗禁枪就是个笑话，禁得了吗？” 崔宇峰努了努嘴：“你看嘛。前面在查枪。” 第78章 跟踪追击(二) 第78章 跟踪追击（二） 白如雪随着崔宇峰的目光往前看，确实，这个关卡检查相对喀布尔来说严格多了。 一台破烂的丰田轿车，走下来两个袍子，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武器。上来两个警察一左一右靠近那台丰田轿车，一边嘴里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边在车里翻弄着东西。 一个警察从车尾拽出来一把ak，冲着那司机怒气冲冲地吼了两句。司机冲着警察低眉顺眼地解释着，然后伸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塞了过去。警察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骂骂咧咧地放下那把ak，把钞票往身上一揣，推搡了司机两下，放行。 崔宇峰说：“看到没？阿富汗就是这样禁枪的，给钱就好。” 白如雪说：“我听明白了，那警察说不能带着枪逛街。他提醒那司机如果背着枪逛街会被警察和美国士兵射杀，还算他违法。” 警察继续在检查一个灰色袍子的大胡子。那警察在大胡子腰间摸了一摸，摸出一把手枪。大胡子也冲着警察笑了笑，递过去几张钞票，又放行了。 崔宇峰摸了摸身上的格洛克，从钱包里翻出几张零钞备着。他娘的，给钱就放行，那自己也不用藏来藏去，给警察搜出来多丢脸。 轮到检查老哈孜的车了。老哈孜四个人也是老老实实举着手下了车。 两个警察钻进面包车检查物品。没两分钟，一个警察从车里伸出脑袋又冲着老哈孜一行人吼起来。不用说，那里面也有武器，警察的鼻子估计比狗鼻子还灵。 老哈孜冲着阿里克说了几句，阿里克也学着前车的人掏出几张钞票塞了过去。 崔宇峰饶有兴致地瞅着老哈孜，他看到老哈孜身上挎着那个羊皮包包。心说，警察为什么不检查那个包包呢？那包包里估计也有枪呀。 崔宇峰没猜错。警察冲着老哈孜来了，指了指老哈孜肩上的包包。 老哈孜不情愿地掏出证件，给警察看，然后嘴里说着什么，好像不乐意接受检查似的。警察摇头，依旧指着老哈孜的包。 老哈孜无奈，扯过挎包，拉开半截拉链，把包包送到警察眼前给他看。崔宇峰目不转睛地盯着…… 那警察明显脸色一变，呆了半晌，抬头又望着老哈孜。 老哈孜笑了笑，拿出几张文件一样的东西给警察看。警察仔细瞅了瞅，表情不太友好，却也没说什么，皱皱眉头，挥挥手还是放行了。 崔宇峰问白如雪：“老哈孜在说什么？” 白如雪说：“老哈孜声音太小听不清。就听见警察说车里发现枪支，要没收罚款。旁边那个人给了钱就算了。” 崔宇峰说：“你猜老哈孜那羊皮包里放着什么？” “我没注意呀。” 崔宇峰想了想，说：“这个包包不离身，里头应该是美金。老哈孜来赫尔曼德省估计是找制毒老板结账的。” 崔宇峰对瓦罕走廊一带很熟悉。老哈孜的窝点在喷赤堡，喷赤堡那狗不拉屎的地方哪里有银行？存取美钞要走几百里地去努力斯坦，或者是喀布尔才行。现今阿富汗在北方联盟执政，没有外汇管制，美金和阿尼、人民币随处兑换流通，毒贩和骡子们通通现金交易，民间大额美金现金交易也很常见。 老哈孜刚才给那警察看到可能是政府某种申报文件吧……不然那警察不会放过老哈孜。 崔宇峰还在浮想联翩。白如雪眼睛一亮，说：“崔宇峰，万一恐怖分子的包包里是美金，你去把那老头儿的钱抢了！” 崔宇峰笑了笑，故意说：“这样好不好？” 白如雪说：“怎么不好？你不是说他们是恐怖分子吗？” 崔宇峰想起来了，阿米尔说过，哈孜那帮人欠了赫尔曼德省一个大佬一大笔毒资，好像是批发价40万美金，市值200万呢。莫菲这次老哈孜就是来还钱修复关系的？顺便还谈谈买卖？ …… 轮到崔宇峰的雷斯特检查了。 崔宇峰老老实实地塞过去几张阿尼，把手里的格洛克亮了亮。 警察看崔宇峰识做，微笑起来，又检查了白如雪的护照，是个中国女人。马马虎虎瞅了瞅就放行了。 警察用英文说：“美丽的中国女士，欢迎来到拉什卡尔加。” …… 崔宇峰油门一踩，赶紧跟上老哈孜的面包车。没有猜错的话，跟着老哈孜会找到赫尔曼德省的制毒大佬，说不定能让白如雪回忆起更多的情况。 汽车进城了，进入饱受战火摧残的拉什卡尔加市。 崔宇峰和白如雪很快发现，这座想象中的“恐怖之城”现实中没那么不堪，完全就是个弱化版的坎大哈。 拉什卡尔加的建筑既有传统泥砖建筑，也有部分新建的混凝土结构。街道不太平整，尘土飞扬，尤其是这个干燥季节，20来度的气温，地面上居然有一种灼热感，龟裂的柏油路一段隔着一段，像一条缝缝补补的破布带，可以看出这座城市以往还是有一些基础设施的。 路上的汽车却是不多。绿植很少。大街上出现了不少驴车，驴车木轮碾过美军遗留的防爆墙碎片。一些褪成灰白色的泥墙上残留着蜂窝状弹孔，被孩童用靛蓝颜料涂鸦成石榴图案。 在市中心，看到一座移动信号塔在废墟间突兀矗立，塔身缠满婚礼彩带般的绝缘胶布……这座城市还残存着战火的痕迹，只不过人类顽强的生命力还是如同野草一般生生不息，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此刻，崔宇峰的雷斯特跟着老哈孜的面包车就显得比较醒目了。崔宇峰不敢太过于靠近，小心翼翼地隔着300来距离，待面包车拐过街区，崔宇峰立马又加速赶上，生怕跟丢了老哈孜。 路过一个人潮熙攘的大巴扎，白如雪说：“哎，我想起来了，这个大巴扎拐过去一个街道我们就到了华美达酒店了。” 崔宇峰顺着白如雪的目光远眺，远处有一丛丛棕榈树露出树冠，绿油油的，好像那里有一个绿洲。这是高档酒店的标志。 可是，老哈孜的车没往那边去。崔宇峰看着那台面包车往右边拐，傻眼了。 崔宇峰说：“我们先别去酒店，得跟着老哈孜。” 白如雪不乐意，白如雪说：“难道老哈孜住哪里我们也跟着住哪里？” “我是这样想的。” “那不行！”白如雪反对，“我放着四星级酒店不住，我去住旅馆，崔宇峰你想都别想。” 崔宇峰说：“你怎么知道老哈孜住旅馆，没准儿人家住的地方更好。” 白如雪说：“这个破地方就一个法国酒店，我知道的。” 崔宇峰敷衍道：“你都离开好多年了，万一有新酒店呢。老哈孜是毒贩，毒贩不差钱。” 白如雪：“你不信我的话，你等着瞧好了。” …… 老哈孜的面包车在一家灰不溜秋的本地旅馆前停了下来，上面的弯弯曲曲蚯蚓一般的文字崔宇峰也不认得，只是一看招牌就知道这是一家旅馆。 这座旅馆只有三层楼高。抬头望着楼顶，是铁丝网圈成的鸽舍，一群鸽子咕咕咕地在旅馆上空盘旋，有的在楼顶嬉戏。旅馆的墙壁上沾着一些白色液体浸渍的痕迹，那是鸽粪。 黑色面包车停了不到一分钟，毫不犹豫地开进一个黑乎乎的门洞。崔宇峰没跟进去把车靠边停在马路边。 崔宇峰在想，要不要也进去开房呢？ 白如雪忍不住嘲讽：“你说的，毒贩都不差钱，瞧瞧他们住的这破地方，免费我都不会进去。”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看神情就知道白如雪的意思。崔宇峰好声好气地道：“我们进去看看房间好吧。” “要去你去，我不会去的。”白如雪怕崔宇峰真的要去看，加重了语气，“你就是去看也别指望我住进去。” 崔宇峰不想和白如雪吵架，只好说：“那我们先去华美达开房，然后我再来这里看看。” 白如雪哼了哼。 第79章 改头换面 第79章 改头换面 华美达是外资酒店，但是管理却不得不遵从阿富汗本地政策，雇佣的酒店员工大多是男性。前台和服务员都是留着胡子的年轻人。 赫尔曼德省也是塔塔的老巢，风气保守，尽管北方执政联盟控制着13个主要核心城区，但是塔塔势力依旧渗透得厉害。这种城市风气会带来一些不太好的影响，比如说，不太待见哈扎拉人。 马哈吉吉兄弟在开房的时候就受到大堂经理的刁难。大堂经理是个普什图人，西装革履，拿着马哈吉吉的护照认真看了半晌，他很怀疑这个哈扎拉人是个拐骗中国女士的骗子。 大堂经理贴心地告诉白如雪，尊敬的中国女士可以住豪华舒适的华美达酒店，您的司机和仆役可以住对面的街区的小旅馆，犯不上为哈扎拉人花费200美金一晚的开销。 白如雪笑吟吟地把这些话转述给崔宇峰听，把崔宇峰气得够呛，这不是狗眼看人低么？ 带着不太愉快的心情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崔宇峰才发现那大堂经理这么说话是有原因的。 入住华美达酒店绝大多数都是欧美白人，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不少客人进进出出都西装革履拎着文件包，身后跟着荷枪实弹的保镖。自己这一身袍子确实和这酒店风格格格不入。这些白人估计很多都是来阿富汗战乱地区淘金的掮客吧？少不了运输承包商、军火商、食品供应商…… 华美达酒店号称豪华，硬件却很一般，装修是欧美风，但显然缺乏维护，最多顶得上国内普通三星酒店的硬件水平。唯一令人满意的是安保设施非常到位，白如雪的话没错，这酒店的玻璃窗都是防弹的，外墙装的都是沉重的防弹钢板。 从房间的阳台上可以看到8层楼的屋顶上还有观察哨和狙击手射击位，上面依稀看到身穿迷彩的军警在警戒。酒店的外面都是全副武装的保安。大堂经理还说，酒店还有个安保部门专门为客人提供外出武装护卫服务，当然，客人需要付费。 崔宇峰和白如雪挑了两间紧挨在一起的房间，为了避嫌。崔宇峰清楚，牛逼的大堂经理和前台服务员绝对不能容忍哈扎拉司机和美丽的中国女士同居一室，这将是对优秀的普什图男人巨大的侮辱，显而易见，中国女士要挑男人上床轮不到哈扎拉人。 归置好了行李，崔宇峰来到白如雪的房间，说，他要去老哈孜那边踩踩点儿，让白如雪在房间等他。白如雪说你着什么急呀，不如先去外面剃了头发和胡子，买套西装把自己收拾收拾，免得让这酒店的小弟瞧不起。 崔宇峰懒得拌嘴，办事要紧。 带上酒店的通行证，开了雷斯特，崔宇峰先去一家路边理发店剃头发、剃胡子，留着胡子和老哈孜一个照面便会给他认出来，先解决这个问题。 剃胡子的时候崔宇峰又惹了一肚皮的不高兴。 一个破烂小店，老板是个普什图人，见崔宇峰是个哈扎拉人，瞧不起的态度都写在脸上了。前面说过，普什图人之所以瞧不起哈扎拉人，主要原因是哈扎拉人胡子少，不是虔诚的穆斯林，这会儿马哈吉吉要剃胡子，更是对真主的大不敬。这如果在塔塔治下，是违法犯罪，宗教警察会抓人。 理发店老板冲着崔宇峰好一顿凶，坚决不肯剃，嘴里还喷着崔宇峰听不懂的各种垃圾话。气得崔宇峰按捺不住飙起了中文：你他妈的，老子是中国人！给老子剃！ “啪！”的一声，20美金拍在桌子上。一口中文加美丽的钞票，普什图老板终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涎着脸儿给崔宇峰剃了个平头，胡子刮得溜光。 老板还好心地让马哈吉吉躺下，他表示要给马哈吉吉兄弟来个头部按摩，崔宇峰拒绝了。时间紧迫，他得先去找老哈孜。 从理发店出来，尽管身上还穿着袍子，但是崔宇峰整个人焕然一新，依旧是当年梅山林场护林员的模样了。 崔宇峰开了车去找老哈孜。 距离不远，还不到2公里。崔宇峰依着印象，慢慢开车进了那个黑乎乎的门洞。 现在是黄昏时分，太阳偏西，夕阳从门洞里射在前挡玻璃，崔宇峰忍不住眯了眯眼。睁开眼睛的时候，雷斯特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小院。这里头敢情别有洞天。 院子大约有300平大小，停了几台破旧的二手车。崔宇峰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下得车来四处张望。邪门儿，居然没有看到老哈孜的面包车？人呐？ 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用普什图语问：“住宿么兄弟？” 崔宇峰只会得几句简单的普什图语，知道这人的意思，崔宇峰用英文说：“可以看看房间吗？” 英国人殖民阿富汗100年，城市人口普遍接受英文教育，正经上过学的都能来两句，崔宇峰自信这个人能听懂。 谁知道那干瘦的中年人盯着崔宇峰光溜溜的下巴来了一句：“哈扎拉人？” “是的。” “抱歉，我不懂英文。” “你现在讲的不是英文吗兄弟？” “我就会这一句。” 去你大爷的，又被歧视了！崔宇峰摸了摸下巴自认倒霉。 崔宇峰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方方正正，都是房间门。一个老太婆坐在门口晒太阳，一条狗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老太婆脚边，目光呆滞地瞅着崔宇峰。 没有看到封闭式车库的模样，那么大个面包车从哪儿消失的？老哈孜跑了？狗日的不会那么警觉吧？ “滚吧，哈扎拉人。我看见你的下巴就恶心。”干瘦的中年人继续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忍住火气，说：“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中年人说：“只有不长眼的哈扎拉人才会先看房间后入住，只有你们不信任穆斯林兄弟。滚吧，这里不欢迎你。” 噢，原来问题出在自己那句“先看看房间”，还有自己那光溜溜的下巴。我操他大爷，这阿富汗破规矩太多了。这种情况在喀布尔没点问题的，到拉什卡尔加就不行了？这该死的破地方…… 就这家伙这个态度，甭想打听出有用的东西。崔宇峰只好说：“行，我走。” 完蛋了，听信了白如雪的话，这下只能全部改头换面回归中国人的本来面目。 崔宇峰开着车在大街上悠转，他打算找个商店买套西装。 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想，老哈孜去哪里了呢？或是几个人一起结伴吃晚餐去了？找个时间再蹲守一下试试？ 第80章 改头换面(二) 第 80章 改头换面（二） 崔宇峰西装笔挺，气宇轩昂回到华美达酒店，迎头又撞上那个酒店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和前台服务小弟用鄙夷的目光瞅着崔宇峰，确认无疑，这个哈扎拉人交上了狗屎运，给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包养了。看看，现在连衣着都开始模仿中国人。这家伙居然敢剃掉真主赐予的胡子，好大的胆子…… 崔宇峰连续吃瘪，心里头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哈扎拉人这个身份在赫尔曼德省实在不好混，特别是一个下巴剃得精光的哈扎拉人，这是罪犯的标志，没准儿碰到塔塔会给白揍一顿。 眼下，只能靠美钞的力量来获取群众支持。崔宇峰明白一个道理，在异地办事处处给人鄙视，那就是没有群众基础，没有群众基础什么事都办不成。 崔宇峰冲着那大堂经理用英文说：“过来。” 大堂经理盯着崔宇峰光溜溜的下巴，一脸敌意，眼神不是那种对客人的尊敬，而是略带一丝挑衅。 “怎么了？”大堂经理连“先生”这个词儿都懒得说出口。 崔宇峰优雅地掏出一张100面额的美钞，对那大堂经理说：“帮我的车洗洗。谢谢。” 崔宇峰指了指自己停车场的那台雷斯特。 大堂经理呆住了。天呐，100块美金啊！阿富汗这个国家，公务员月薪80美金是普遍现象，还能养一家几口子人。中层公务员月薪也就100-150美金，顶高级的白领算高收入，大概200美元左右。崔宇峰这一出手直接把他镇住了。哈扎拉人太大方了，白人给的小费也不过几美金，最多10美金呢。 大堂经理眨巴着眼珠子，他不相信这张绿油油的美钞那么好挣。 崔宇峰把100美钞往大堂经理的西装口袋里一塞，车钥匙拎在他鼻子前晃着：“可以吗？” 大堂经理一把抓过车钥匙，脸上如同盛开一片藏红花：“愿意效劳先生。” 崔宇峰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大步上楼。身姿挺拔，背影潇洒。大堂经理缓缓掏出西装上口袋的100美钞，望着崔宇峰的背影，满脸不可思议。 …… 崔宇峰在房间冲着白如雪生气，说好的去那旅馆看看，偏不同意，这下好了，哈孜有可能跟丢了，他有可能换旅馆。这么一来咱们在拉什卡尔加可就抓瞎了。你这两天最好回忆回忆之前来过的路径，规划一下这两天我们应该怎么走。 白如雪嬉皮笑脸毫不在乎崔宇峰发牢骚，白如雪说，你还是穿西装剃了胡子好看，又清爽又精神，穿着袍子留着胡子人至少老了10岁。 现在不是讨论我形象的时候，是讨论如何开展工作的时候啊白如雪。你来阿富汗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我再精神再清爽有用吗？ 有用！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这样才帅气。我瞧着心里舒坦，心里舒坦脑瓜子才转得快，脑瓜子好用才能想起很多事…… 得了，别扯这些吧，先吃饭。吃完饭回来再商量怎么办吧。要不晚上我还得去蹲守蹲守。 嘻嘻，吃法国菜好不好？这酒店的菜式是法国菜，我去总台问了，红酒牛排外加法国蜗牛鹅肝，空运过来滴。 …… 门口门铃声响起。崔宇峰去开门，却看到酒店大堂经理笑吟吟地站在门外，双手恭恭敬敬地拿着崔宇峰的车钥匙。 大堂经理眼睛往房间里瞟了一眼：“马哈吉吉先生，您的车洗好了。就停在原处，我和门口的保安说好了，您的车以后一直停在那个地方，我会安排人专门看住那个车位，留给您专用。” 看看，这就是美钞的威力，普什图和哈扎拉民族融合的粘合剂。 崔宇峰接过钥匙，又掏出20美金塞过去：“谢谢。干得好。怎么称呼？” “卡迪尔，先生。”大堂经理笑眯了眼。 卡迪尔又忍不住往里面瞅了瞅：“您真是了不起，那个中国女人很漂亮，你怎么把她弄到手的？” 崔宇峰笑笑：“有钱就行。” 卡迪尔晃晃脑袋：“真主保佑，您是个有钱人马哈吉吉先生，原谅我看走眼了。您现在看起来确实像个中国老板。” “我得走了，祝你愉快马哈吉吉先生。”卡迪尔准备离开了。 “哎，等等。”崔宇峰叫住了卡迪尔。 就两人这么说话的时候，白如雪抱着胳膊走了过来。卡迪尔又向白如打招呼：“您好，美丽的中国女士。” 白如雪笑笑地点头：“你好。” “卡迪尔，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崔宇峰说，“拉什卡尔加附近有没有一个武装、部队……”崔宇峰有点卡壳，“武装团队”或者叫“部落酋长”这个用英文怎么表达才好。 白如雪立刻知道崔宇峰的意思，笑笑地道：“卡迪尔，我们打听一个武装团队的首领，叫扎罗曼的。” 卡迪尔的英文很好，一听就明白了。 卡迪尔想了想说：“叫扎罗曼的人很多，拉什卡尔加附近的武装团伙也很多，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个。有的和塔塔友好，有的中立、有的和政府军是联盟。”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得，白问。 “你们两位找这个扎罗曼有什么事情？”卡迪尔好像对这个事情比较感兴趣。 崔宇峰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 “需要保镖？”卡迪尔笑了：“我们酒店有安保部呀，我们可以提供保镖服务，价钱很便宜！” 噢？这倒是个不错的选项，说不定派得上用场。 白如雪说：“怎么收费卡迪尔？” “一人一天100美元。全程护卫，自带武器。”卡迪尔兴奋起来，有生意做啦；“我们的保安和喀布尔、坎大哈的内务警察不一样，是美国人训练的雇佣保安，有牌照。” 白如雪精明得很，说：“私人保安公司不是取消牌照了吗？” “噢，中国女士，你很聪明，北方的取消了，南方很难取消，特别是我们这种外资酒店。我们有20多个武装护卫，都是勇敢强壮的小伙子，打过仗的。当然，我们的保安不对外承包业务，仅限于酒店的客人。我们的客人有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很多国家的客人。” “如果有需要，我们还能自己提供车辆跟随护卫，一台车一天也是100美元……”卡迪尔介绍酒店业务滔滔不绝，这是个会做生意的。卡迪尔悄悄说，“如果换成美国人的悍马车，再加100美元，车上还有机枪。” 我去！这个酒店真好！居然还有这种服务。白如雪乐了。 崔宇峰却没那么好糊弄，万一这酒店的保安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呢？ 白如雪笑嘻嘻地道：“那是不是我让那些保安打谁就打谁？” “不不，”卡迪尔连忙摇头，“他们只能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让别人伤害我们酒店的客人，有危险，他们会掩护我们的客人跑回酒店。” 白如雪很失望：“那有什么用？样子货。” “中国女士，他们可以替你挡子弹，他们有穿防弹衣的。”卡迪尔说，“小伙子们都很勇敢！” 这就是糊弄人了，为了100美元给人挡子弹？谁信啊？崔宇峰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 卡迪尔走了。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说：“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去碰碰老哈孜，看能不能见到他。” “蹲守？” “是。” “蹲多久？” 崔宇峰叹口气：“看看再说吧。” 第81章 柳暗花明 第81章 柳暗花明 坎大哈街区，林荫道边，陈莉坐在车里盯着蔡鹏飞别墅的大门。 一台黑色路虎开了出来，那是蔡鹏飞最喜欢的座驾。一台丰田大红杉跟着出来了，一共两台车。 陈莉蹲守蔡鹏飞有一阵子，蔡鹏飞的别墅有多辆汽车，入出市区从别墅里开出来的是轿车。现在这两台车都是标准的越野车，难道，蔡鹏飞打算出远门了？ 陈莉看着两台车走远才悄悄跟了上去。 路虎车拐了两个街区，来到了sl购物广场，陈莉满以为蔡鹏飞会去综合楼拜访陈三立，却没想到蔡鹏飞把车停在了购物广场的停车场里。 陈莉不紧不慢地把车停靠在距离路虎车30来米的地方。蔡鹏飞很狡猾，不能不小心一点。 路虎车车门打开，蔡鹏飞带着一个女孩儿下车，窈窕高挑，长发披肩，光看背影都很养眼。红杉车走出来冬瓜和伟弟。几个人没有去陈三立的公司，而是径直去了超市。 蔡鹏飞走到超市门口，顿住，又习惯性地回头观察一番四周都情况。那女孩儿也随着站定，往身后盼顾。 陈莉倒吸一口凉气，那是白如雪啊！身材、脸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眉眼间比白如雪还多了几分温柔，真是个美人胚子。 陈莉心想，蔡鹏飞就是用这个假白如雪骗了白家的钱。人才…… …… 足足在停车场等候了40多分钟，蔡鹏飞才从里面出来。出来的时候蔡鹏飞和那女孩儿嚼着香口胶，下巴一动一动的。 冬瓜和伟弟两人推了满满两大购物车的物品。陈莉细细一看，都是饮料、水、坚果、小食品、纸巾之类的，陈莉甚至还看到一箱方便面。难道，蔡鹏飞打算出远门？陈莉一下紧张起来。 路虎和红杉出发了。待他们走出一段距离，陈莉又跟了上去。 …… 陈莉的车停在城郊检查站附近，她没有继续跟下去。这条道是去赫尔曼德省的。蔡鹏飞要去他的工厂了。 陈莉拿出手机拨打崔宇峰的电话：“喂，马哈吉吉。” “在。” “听着，好消息，目标出现。蔡鹏飞要去赫尔曼德省了，不出意外今天会到拉什卡尔加。你有跟踪线索了。”陈莉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10点20分，大约5小时后他们会抵达，时间你自己把控。祝你好运。” “另外，告诉你一个小惊喜，假白如雪跟着蔡鹏飞，乘坐一台黑色路虎车，极有可能会和你老婆真白如雪碰面。恭喜啊马哈吉吉，你有两个老婆了。哦还有，冬瓜和伟弟的车是一台白色红杉越野车。我回头把他们的车牌号发给你……” 陈莉给崔宇峰打电话的时候，崔宇峰正和白如雪吵架。 辛苦蹲守从半夜直到凌晨一无所获，老哈孜的黑面包车不见了，一行人也像空气一样人间蒸发，把崔宇峰急得够呛。 崔宇峰在反思这个重大失误。这种行为属于绝对的低级错误。想起自己当年执行任务，潜伏在西南山区茂密的原始丛林里，蚊虫叮咬、山蚂蝗钻进脖子都不当一回事。这会儿仅仅因为住宿条件不好便失去了跟踪目标，这要给老莫和滕书知道还不笑死？ 崔宇峰一夜未眠生着闷气。白如雪则丝毫不当回事，抱怨着法国厨子的菜式不地道，蜗牛都臭了…… 崔宇峰终于忍不住了，说：“我们今天或者明天走哪条路线你有没有想过呀？往东往西还是往南？老是惦记着吃，你就知道吃。” 白如雪说：“你自己把人跟丢了倒怨上我啦。我就懂吃又怎么啦？喂，解放军打了败仗怨老百姓呀。” “崔宇峰，你这没良心的，我陪着你来阿富汗这破地方我得了什么好处？天天提心吊胆的。我告你，我还不想干了呢。滕总就是个大忽悠，跟他干活工资没有，还让我自带干粮……” 两人正斗气的时候陈莉的电话来了。 陈莉的电话让熊熊燃烧的战火顿时熄灭，崔宇峰把陈莉的话转述了一番，和白如雪瞬间又变成了坚定的攻守同盟。 白如雪说：“崔宇峰，你给我弄把枪，我要杀了蔡鹏飞和那个小贱人！让他们还我们白家的钱呐！” 崔宇峰说：“别说这个气话了，这不是开两枪就解决问题的。蔡鹏飞必须要给他绳之以法，他背后是庞大的贩毒网络、天价的毒资，源源不断的毒品制造工厂。” “你们逮住他他会老实交代？做梦吧你。他这种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一旦落网那是必死无疑，你们别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丁点儿有用的东西。” 白如雪拉住崔宇峰的胳膊：“崔宇峰，你做掉他，趁他悄悄不注意就开枪。蔡鹏飞一死，我们俩就安全了，立马可以向滕总辞职。我们可以回武汉把我爸的公司整顿整顿，把钱搞出来去做岛主……” 崔宇峰苦笑，说：“不毁掉蔡鹏飞的基业，他死了还有人接班。师爷、冬瓜、伟弟，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和人，他庞大的网络还在运作。没有蔡鹏飞，还会出现李鹏飞，刘鹏飞……” “这和我们有关系吗？这个世界上的毒贩抓得完吗？”白如雪说，“你是个事业编警察呀小崔同志！你把你自个儿看成什么啦？绿箭侠？钢铁侠？我呸！” 和白如雪纠缠不清，事业编警察就不是警察了么？ 崔宇峰赶紧转移话题：“别纠结这个了。我们还是商量着眼下怎么办吧。”崔宇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副模样和蔡鹏飞一旦见面那就是火星撞地球，直接开干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蔡鹏飞也来得太快了！胡子都来不及长出来…… 白如雪凝神了崔宇峰半晌：“你会化妆吗？” 崔宇峰接受过武警侦察最粗浅的化妆术训练，是用来执行潜伏、渗透任务的，纯用于军事目的，像007那种间谍一样易容那是不会的。 崔宇峰摇头：“我只会一点点，比如说，用棒棒胶和发膏粘点假胡子。”想到自己要在华美达酒店这么进进出出的，这假胡子可太不方便了，会给卡迪尔他们看出来。崔宇峰说，“眼下先别讨论化妆，我问你，蔡鹏飞他们会不会也在这个酒店落脚？” 白如雪说：“不一定，他们有可能会直接去工厂，工厂有住的地方，只是条件差一点。” 想了想，崔宇峰说：“这样，先别管老哈孜了，下午我们一起去跟踪蔡鹏飞。” “为什么我也要去？” “万一蔡鹏飞要去他的工厂，你能帮忙确定一下路线。” 第82章 柳暗花明(二) 第82章 柳暗花明（二） 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个躺在沙发上。现在时间还早，崔宇峰打算眯一会儿，休息休息，下午要去碰蔡鹏飞。只不过这会儿没有一丝倦意，脑细胞活跃得很。 崔宇峰也没心思找老哈孜了，大目标出现了。老哈孜这家伙有机会再收拾他。 崔宇峰判断，老哈孜一行人住那种旅馆，应该是手头不太宽裕，突厥人现在都穷啊。要整老哈孜那就只有一招，让他变得更穷一点。真可惜，没机会抢走老哈孜的羊皮包包。 崔宇峰有自信，凭借着自己的身手，找个茬儿突然掏枪出来准能得手，老哈孜那帮人不敢反抗，反正这拉什卡尔加发生个抢劫事件也不算稀奇。 崔宇峰有些遗憾：“可惜没有机会抢走老哈孜的钱。那一大袋至少几十万美金。现在蔡鹏飞来了，只能专心对付他了。” 白如雪斜了一眼，说：“怨我好了。” 崔宇峰怕了白如雪。连忙道：“算了，别说这个了。过了就过了啊。” 话说到这里，崔宇峰的手机响了，是滕书铭。 “小崔啊，陈莉给你电话了吧？”电话里滕总语气有些兴奋。 “陈莉的电话我接到了滕总。” “你怎么安排？” “我打算下午去拉什卡尔加城郊的检查站去候他，等他的车辆过检了，我带着白秘书跟踪。” 滕书铭很认同这个计划：“这样好。只是你们要注意安全。要胆大心细见机行事，我估计现在蔡鹏飞也认不出你，你只要让白如雪不要轻易露面就好……” 崔宇峰不敢告诉滕书铭自己把胡子剃了，只好含含糊糊地应道好好好。 …… 蔡鹏飞的路虎车停在路边。 蔡鹏飞在旁边打电话。冬瓜、伟弟、佳琪三个靠车边吃干粮休息。 阿富汗的3g网络美其名曰3g，恐怕还是2g的流量，公路上信号不是很好，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哈孜，我们不可能合作的。”蔡鹏飞对着手机说，“抱歉，我不和突厥人做生意。” 电话另一头是老哈孜：“蔡先生，话别说死了。谈嘛，有钱赚就可以谈。” “蔡先生，扎洛克村的阿米尔家已经帮不了你们多大忙了。我听说阿米尔养的金雕都给国内边防部队的解放军杀光了。飞过去一只被打掉一只，他现在只能靠骡马过境，9月底又被伏击一次，死了好几个人。他已经不行了蔡先生。你是时候考虑更换合作伙伴了。” “我们喷赤堡还有人手，我们有渠道可以走货，走克什米尔高原。你不想谈谈？” 蔡鹏飞冷静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什么金雕不金雕的？” “哈哈。很惊讶吧蔡先生。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秘密。”老哈孜笑笑，“我们的人走货不小心看到的，在克克鲁克边境碰到扎洛克村的人，他们在放鹰，三只都没回来，被解放军乱枪齐发，都打死了。阿米尔可能没胆量告诉你，怕失去你的信任，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给你赔钱的。” “蔡先生，我们人刚好到了赫尔曼德省办事，现在拉什卡尔加，有机会见个面吗？”老哈孜很有耐心，“我们是本分人，东西在我们手里很安全，我们在国内没有销路，你有，我们帮你走货，赚我们该赚的。佣金可以谈。” 蔡鹏飞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路上，下午4点左右到拉什卡尔加，见面谈。” 摁掉手机，蔡鹏飞望着路上的车流没有说话。 冬瓜走过来，说：“飞哥，怎么了？” 蔡鹏飞说：“斯拉木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冬瓜说：“前天通了电话，还好好的。” 蔡鹏飞说：“斯拉木电话里没说什么吗？” 冬瓜纳闷儿：“没有说什么啊飞哥。”伟弟在一边看出情况不对，也走了过来：“飞哥，出什么事了？” 蔡鹏飞盯着两个手下，说：“斯拉木那边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他被警察控制了。” 啊？冬瓜和伟弟吃了一惊。 “老哈孜今天在拉什卡尔加，我们去见个面，了解一下情况。”蔡鹏飞阴沉着脸，“冬瓜，你打电话问下阿米尔，最近走货是个什么情况，让他说实话，不能骗我。” 冬瓜嗫嚅道：“是。” 蔡鹏飞瞅了一眼在一边没心没肺喝着可乐的佳琪：“走，继续赶路。今天先别去工厂，在华美达酒店住一宿，约谈一下老哈孜。” …… 下午3点左右，崔宇峰的雷斯特停靠在公路边，静静等待着蔡鹏飞的那台黑色路虎车。 白如雪坐在副驾驶室，手里摆弄着崔宇峰的另外一把92式手枪。 白如雪操着手枪瞄准路边一棵树，嘴里“啪”的一声模拟手枪发出的声音：“崔宇峰，我杀过人的，我下手可狠了。在你们家那个杂物间里，有个家伙想冲进来杀我，我抬手就冲着他的头啪啪两枪……” “行了，把枪收起来，给人看到你就完蛋了。”崔宇峰说，“这东西留着给你防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拿出来玩。” “我不杀别人，我就杀蔡鹏飞和那个小贱人，冒充我……”白如雪咬着牙，“我还要给蛋蛋报仇！” 崔宇峰一把抢过白如雪的手枪。 “哎哎，还我还我！”白如雪叫了起来。 “还你可以，你再亮出来我就没收了。”崔宇峰有点生气。 “好吧，我不拿出来行了吧。”白如雪颇有些委屈，“我都在这里坐了快一个钟了，闲得……” 一台黑色的面包车慢悠悠地在公路边转悠。 崔宇峰眼睛一亮！他娘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是老哈孜的车！崔宇峰仔细对照了一下车牌号，确认，就是！ 崔宇峰语气急促起来：“看，是老哈孜。” 白如雪揉了揉眼珠子：“哈，还真是。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黑色的面包车在公路边转悠，好像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停车点。转了半晌，司机看到了崔宇峰的雷斯特。雷斯特停靠在一片空旷的银棕树树林子下，地方不错。 面包车开了过来，缓缓停住，堪堪离崔宇峰的雷特斯不到20米。 崔宇峰和白如雪对视一眼，这么巧？怎么回事？崔宇峰更是一脑袋的问号。 崔宇峰赶紧说道：“躺下，睡觉。” 白如雪麻溜地把座椅一调，身子缓缓躺下，面巾往脸上一遮，假装在睡觉。 崔宇峰也如法炮制，窗户留下浅浅一溜缝隙，眼睛半眯着，从眼皮都缝隙里警惕地看着那台面包车。 老哈孜四个人下车了。瞅了瞅崔宇峰的雷斯特，也没在意。四个人站在路边一边说话一边望着公路的东边。——正是坎大哈至拉什卡尔加方向。老哈孜在等蔡鹏飞。 崔宇峰眯着眼一瞥，老哈孜肩上的羊皮包包怎么不见了？狗日的，这么快钱就交出去了？唔，不对，这里不是检查站，包包应该放在车里吧。 崔宇峰瞄了瞄手机，按正常时间估算，蔡鹏飞大概还要40来分钟才能到这里，要不要先干一票，把老哈孜的钱抢了？ 路上车流不多，周围没什么闲人，只有马路对面一个寮棚边坐着几个阿富汗人在喝茶…… 第83章 柳暗花明(三) 第83章 柳暗花明（三） 老哈孜正在和几个人谈话。 阿里克说：“哈孜大叔，蔡老板不是说他会约我们谈吗？干嘛非要在这里等他？” “这个人办事行踪不定，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约谈？他说他正在赶往拉什卡尔加的路上，下午4点就到。”老哈孜看了看手机，“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我就在这儿等他。” “我们晚上还要去诺力巴力镇，等不及蔡老板的邀约了，路上见面先聊一下。蔡老板是个爽快人，大家知根知底，两句话可以讲明白的事情。” 老哈孜四周看了看，这是一片空旷的银棕林子，景致还算清幽。 “铺上毯子，摆上茶水。我们在这里等他。哎，离公路远一点，灰尘太多。” 老哈孜开始交代身边的人忙活。 崔宇峰的雷斯特停靠在路边非常醒目，老哈孜对一个手下说：“去，看看那台车什么情况，没事让他离开。” 是，阿里克应了一声。 崔宇峰目前为止还摸不准老哈孜在这儿干嘛，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搞他一把。看到几个人忙碌着从车里拿出毯子铺上，然后又拿出茶具、茶壶、水……登时又惊讶了，老哈孜在这里临时会客？还是休息？ 白如雪嘤嘤的声音传来：“崔宇峰，老哈孜会不会也是在这里等蔡鹏飞？他们认识吗？” 嗐！崔宇峰马上醒悟过来，老哈孜一直想做蔡鹏飞的生意，没准儿就是在这半路上准备会会蔡鹏飞的！ “他们认识。”崔宇峰警觉起来，这个场合给蔡鹏飞发现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就这会儿，阿里克走到崔宇峰驾驶室旁边敲了敲窗户。 崔宇峰放下车窗。 阿里克没想到里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东亚人，愣了一下，还是用普什图语客气地说：“朋友，我们临时要借用这个地方接待客人，麻烦你行个方便回避一下。” 崔宇峰听不明白，白如雪听懂了。白如雪用英文说：“他们要办事，让我们回避一下。” 崔宇峰心念一转，正好，反正在这儿碍事。崔宇峰点点头，启动汽车。后视镜里，看到阿里克客气地冲着车尾挥挥手表示感谢。 白如雪说：“这恐怖分子还挺客气。” 崔宇峰说：“这些人不是本地人当然就客气，在喷赤堡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崔宇峰说：“先离开，找个地方再停下看看，反正不能和蔡鹏飞见面。” 往前开了200多米，崔宇峰在一个破旧的土屋附近把车停住，远远的，依旧可以看到老哈孜的面包车。这地方破破烂烂的，总不会有人来打扰吧？ 白如雪问：“你确定老哈孜会在这里接待蔡鹏飞？” 崔宇峰说：“我们在这看着就不完了？” …… 阿里克跟老哈孜说：“那台车里坐了两个东亚人。我让他们走了。” 老哈孜说：“什么？东亚人？会不会是哈扎拉人？” 阿里克说：“不是哈扎拉人，哈拉扎人皮肤粗糙，脸上总好像洗不干净。这两人不是，女的好像还很漂亮白净。像中国人。” 旁边一个袍子说：“你懂个屁，有钱的哈拉扎人一样很干净，女人也长得漂亮。” 嘻嘻，几个袍子都笑了。 老哈孜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拿出手机：“蔡老板，到哪里了？……” 蔡鹏飞开着车，心事重重。 蔡鹏飞有些不快，他不太想和老哈孜在这种场合下见面。贩毒和叛国总是两回事，虽然都是吃的断头饭，但是让自己堕落到突厥人那种境地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蔡鹏飞愿意见面一谈，是因为扎洛克村出事了。阿米尔这个人自尊心很强，吃了闷亏不愿吭声。所以蔡鹏飞希望在老哈孜这里了解更多的情况。 蔡鹏飞从这次回到阿富汗开始，便筹划在东南亚立足，转移销售网络，可是这个布局非一日之功。东南亚缅泰菲一带，各大毒枭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树大招风便会遭遇不测。 从7月份开始，师爷带人去了泰国，分销本年度第一批“飞钻”，磕磕碰碰引来不少麻烦，据说师爷的人和好几拨本地毒枭有了些小摩擦，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 目前现金流够大的还是瓦罕走廊这条线，也就是阿米尔这条线。这条精心培育的通道居然完蛋了？蔡鹏飞紧蹙着眉头。在东南亚的布局没有完成之前，这是自己的一条生命线啊！90%的现金流来自那苦寒之地。 现在需要思考一个问题：米尔的金雕运毒方式是谁识破的呢？他妈的……蔡鹏飞暗骂一声，这样都能给人看出来！ 和老哈孜合作？蔡鹏飞微微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哈孜这种人他在国外唯恐避之不及。路过瓦罕走廊的时候认识了那一大帮子突厥人，蔡鹏飞压根儿不乐意和这些疯子打交道。 蔡鹏飞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他们虚与委蛇，没想到自个儿倒给他们惦记上了，估计老哈孜们也缺一口吃的吧。 汽车过了检查站不久，前面出现了一片银棕树林子，隐约看到一个袍子站在路口张望。 蔡鹏飞叹口气，对佳琪说：“等下我要和人谈事，你坐在一边别说话。” 佳琪说，好。 …… 崔宇峰轻轻拍了一下白如雪：“看，黑色的路虎车，蔡鹏飞来了。老哈孜等的就是他们。” 白如雪把手机一扔，骨碌碌地望着远处的银棕树林子，看到一台黑色的路虎车，一台红杉缓缓开进来那块空地。 车开进去，什么人出来却看不到，给稀稀疏疏的林子挡住了。 白如雪说：“要不要开过去转一圈再回来？” 崔宇峰摇头：“不用，就是蔡鹏飞的车。去了也听不到他们谈什么，兜来兜去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就在这儿等着吧。” “我想去见见另一个我，我好奇呀。” “行了，别添乱了。老实待着。”崔宇峰吸了口气，“你迟早会看到的。” …… 第84章 迷影重重 第84章 迷影重重 地上铺了两张毯子，摆了两张小桌子。都是阿富汗本地人的日常做派。 蔡鹏飞带着冬瓜和伟弟坐在老哈孜对面，阿里克给几个人倒茶水。 佳琪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另外一边的地毯上。 蔡鹏飞一坐下便说：“哈孜大叔，你也未免太着急了，我在拉什卡尔加脚还没落地就给你拦住了。” 老哈孜笑道：“老弟，你时间宝贵，我也有事在身，只好在半路接客了。实不相瞒，我们晚上还要赶去诺力巴力，等不及你老弟盛情相邀了。” “噢？”蔡鹏飞微微一笑，“去拉夫尔家？” 诺力巴力是一个大镇，里头一个大酋长也是个普什图族的制毒大王，管理着上千亩罂粟地，名字叫拉夫尔。蔡鹏飞对本地势力很熟悉。这个酋长是一伙中立势力，塔塔和政府军都不得罪，只管死命制毒挣黑钱的家伙。 老哈孜谦虚地笑笑：“是的。拉夫尔家的生意也包给我们了。” 蔡鹏飞随口敷衍道：“那恭喜你了。” 老哈孜和蔡鹏飞套交情：“拉夫尔家的人对蔡老板也很推崇，说你是个讲义气的好伙伴。” “唔，他们家的工程师都是我的徒弟，我教的。”蔡鹏飞淡淡地道，“我是他们家的顾问。” “原来如此。呵呵。”老哈孜恭维道，“我说怎么拉夫尔他们谈到蔡老板都竖大拇指。” 蔡鹏飞皱皱眉头，说：“哈孜大叔，长话短说，你给我讲讲阿米尔家的事情吧。他们是怎样失手的？” 老哈孜也不废话，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就上周，我们的骡马队在阿线这边过夜，晚上刚好碰见了扎洛克村的人带货，他们有人架着金雕路过。大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边打了个招呼。扎洛克村的人就走了。” “半小时后，边境那边就传来一阵枪响，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扎洛克村的人都完蛋了。后来却看到他们的人居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向他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没说，直接就是回去了。” 蔡鹏飞笑道：“那你凭什么说他们用鹰送货？” “人回来了，鹰却不见了。”老哈孜一脸诡异的笑容，“第二天天亮，我们的人等边防巡逻队的撤离后，在中控境内一个山洼地发现了许多鹰毛，被瓦罕的风吹得四处飘散。我们的人觉得奇怪，看到那洼地的用石块堆了几堆石头，扒开一看，是扎洛克村的鹰，都被打死了……” 老哈孜的语气好像有些同情的意味：“我很佩服阿米尔的手段，实在是高啊，换我们这种脑子绝对想不出这种法子。呵呵。蔡老板，你后来不知道吧？” 蔡鹏飞望着老哈孜。 “两天后阿米尔的人试着用骡马走线，又中了埋伏，被那边打死三个。”老哈孜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阿米尔算是完蛋了。恐怕他赔你的货会把家底儿掏空。唉……” 蔡鹏飞强忍着心里的震怒。用鹰运送毒品的主意是他出的，还花费大价钱找了柯尔孜克人帮忙驯鹰。自认为建了一条天衣无缝的走线通道，没想到居然给人识破了…… 发生了什么呢？人迹罕至的瓦罕走廊居然会被警察渗透了？ 蔡鹏飞转头看着冬瓜。 路上他让冬瓜打电话向阿米尔求证，也不晓得冬瓜有没有打通电话。刚才一路来两人在不同的车上，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问问冬瓜的。 冬瓜瞄了一眼蔡鹏飞，没出声，把头轻轻地啄了一下。蔡鹏飞明白了，老哈孜没有骗他。 蔡鹏飞缓缓摸出一支烟，点上。 老哈孜说：“蔡老板，怎么样？我们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你走哪条线？不一样也是走瓦罕走廊？” “瓦罕这条线我也走，不过，我最近新开辟一条线，克什米尔。”老哈孜很直白地说，“瓦罕走廊往南，三不管地带。我们走巴控地区，那边有我们的人。接货在新疆叶城，保管送到。” “蔡老板，我不怕和你交底儿，阿米尔的势力就在瓦罕走廊，而我们这边可以直接渗透到中国境内，阿米尔鞭长莫及。他能干的，我们都能干；我们能干的，他干不来。”老哈孜说，“新疆叶城接货！还有比我这儿更好的渠道吗你想想，比塔县安全10倍不止。” “我没猜错的话，蔡老板，你塔县的点儿估计也给国内公安控制了。”老哈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冬瓜和伟弟怦然心动。这他娘的，老哈孜居然有这个手段，这比起飞哥之前各种筹谋省心太多了！叶城那边可以直下西藏，快速切入川藏公路，那便是一马平川了…… 蔡鹏飞望着冬瓜和伟弟。冬瓜和伟弟不敢出声，这种拿主意的事情他俩哪里敢表态？ 蔡鹏飞说：“哈孜大叔，照你这个能耐，你都自己可以做生意了。在拉夫尔家买货，转手批发给国内，赚头更大。” 老哈孜摇了摇头：“蔡老板聪明过人，你应该知道一行是一行。我们的人性子鲁直，相貌辨识度也很高，做生意做不过汉人。所以我只赚我该赚的钱，有些钱看得到赚不到的。” 蔡鹏飞笑了笑，老哈孜讲的也是实情。不过，让他和老哈孜合作他可下不了决心。 蔡鹏飞想了想说：“哈孜大叔，谢谢你和我讲那么多，这个事情我还得考虑考虑。”蔡鹏飞玩了个太极，想把这个事情先晾着。 “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说蔡老板，我是带着诚意来和你谈的。”老哈孜说，“我也不是求着你和我合作。我们突厥人做事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你觉得不合适，你可以明说。” 蔡鹏飞断然道：“哈孜大叔，我做生意有个原则，朋友遇见了困难我不会不管不顾。阿米尔这种状况我抛弃了他，转而和你合作，这是对朋友的背弃，我做不到。我得把情况搞清楚一点。” 老哈孜盯着蔡鹏飞：“你是顾及这个？” 蔡鹏飞笑笑：“是。” 老哈孜目光灼灼：“那如果我说是阿米尔背叛了你，是他向外人泄露了你的行迹，让你蔡老板血本无归呢？” 冬瓜叫了起来：“不可能！”伟弟也面露不屑，他根本不会相信。 蔡鹏飞手一指冬瓜，示意他闭嘴。“哈孜大叔，你说。” “哈哈。不可能？冬瓜兄弟，你不是也在场吗？蔡老板我告诉你，扎洛克村接待过一个中国人，一个身手敏捷枪法如神的中国人。我亲眼看到的，他不是普通游客，他是阿米尔的座上客，是嘉宾。后来还听说那中国人还成了他家的乘龙快婿……” 冬瓜不管蔡鹏飞在场，又叫了起来：“老头儿，你他妈的……” 冬瓜话音未落，“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冬瓜脸上，冬瓜猝不及防之下疼得眼睛眯了起来。 蔡鹏飞看都没看冬瓜一眼，语气冷若冰霜：“哈孜大叔，你继续。” 蔡鹏飞这一记耳光吓了众人一跳。想不到这个外表斯文清俊的年轻人行事如此冷峻犀利。 老哈孜瞅了瞅冬瓜，说话的语气略微缓了一缓。说：“蔡老板，你要这样的话，我看下面还是要冬瓜兄弟自己来讲这个事情吧。他是在场的。我可不想让冬瓜兄弟误会了。” 蔡鹏飞抽着烟，没吭声。 伟弟捅了捅冬瓜：“你他妈说呀。” 第85章 邀请合作 第85章 邀请合作 “我他妈说个卵说。”冬瓜说，“这糟老头子坏得很。飞哥，他就是挑拨离间。他们这帮人就是想吃掉扎洛克村，接管瓦罕走廊走线的最后一道屏障。” “老子当时是在场，没有我和那个阿达西帮忙，扎洛克村会给老哈孜屠个精光。他当时带人包围了扎洛克村就是想下死手的。” 老哈孜身边的袍子们纷纷怒目而视：胡说！胡说！ 被冬瓜口无遮拦的一顿喷，现场气氛立刻微妙起来。伟弟的双手垂了下来，有意无意地搭在大腿上。阿里克几人看蔡鹏飞的眼色慢慢警惕起来。 阿里克悄悄瞄着一边的佳琪。佳琪神色有些紧张，小嘴轻抿，眼巴巴地看着蔡鹏飞。 阿里克是穆斯林，没有直视陌生女人的习惯。这会儿认真打量一下佳琪……这女孩儿好漂亮！肤色如雪，还有那精致的小下巴和樱桃小嘴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里克心里一动，扭过脖子四处张望一番，他在找那台雷斯特。刚才那台车上的女孩儿也是又白又美，和这女孩儿特像。 面包车和茂密的银棕树林子遮挡了阿里克的视线，他看不到200米处停放的雷斯特。同样，远处的马哈吉吉也看不到这边场地的状况。 老哈孜提高了嗓门：“都别么大火气，有话好好说。” “冬瓜兄弟，在你老板面前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和阿米尔家有恩怨，但是没有影响到蔡老板的利益。你现在应该好好回复蔡老板的话，说说那个阿达西的来历，你扯哪里去了？” 老哈孜说话抓得住核心，轻松化解了现场的不和谐，冬瓜又陷入了被动。 蔡鹏飞阴着脸没吭声，对老哈孜的话不置可否，静等着冬瓜继续说下去。 冬瓜快快瞄了一眼蔡鹏飞的脸色，嘟囔了两声：“那个阿达西叫马哈吉吉，是个中国人，退伍军人。身手很好，枪法也很厉害。” 阿里克愤愤地道：“还有你，冬瓜兄弟，你的身手也不错啊，你还帮了他的忙。” 老哈孜瞪了阿里克一眼，示意他别多嘴。 蔡鹏飞喝了口茶：“身手好、枪法好，好到什么程度？” 他娘的，哈孜这个老狐狸，冬瓜暗骂几声，干脆添油加醋把当晚的情况说了一遍。从老哈孜让阿米尔赔钱赔命的无理要求开讲，到自己和马哈吉吉兄弟拔刀相助，马哈吉吉连续射击，打掉老哈孜一波人的帽子，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控制了局面…… 老哈孜一行人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老哈孜恨马哈吉吉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要说他认定马哈吉吉是警察他倒没那个绝对把握，他就是一个劲地往阿米尔身上泼脏水，屎盆尿盆往阿米尔身上扣就是了，好让蔡老板把走线暴露的后果归咎到阿米尔头上，自己能有取而代之的机会。至于那个马哈吉吉是不是警察，那由得蔡老板自己去想了。 老哈孜注意看蔡鹏飞的表情。蔡鹏飞一脸平静，波澜不惊。老哈孜暗道，这个蔡老板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啊。 冬瓜讲到精彩处，蔡鹏飞脑海中又闪过荒野小村那个哈扎拉人都的身影，一声中文，“趴下——”蔡鹏飞瞳孔一缩。 老哈孜打断了冬瓜的讲述：“可以了，冬瓜兄弟。” 冬瓜已经讲到老哈孜被逼着向真主发毒誓的紧要关口，老哈孜红着脸连忙叫停。老哈孜说：“冬瓜兄弟，再往下讲就没有意义了。这个阿达西的情况你已经讲明白了。” 冬瓜幸灾乐祸地闭上了嘴。伟弟则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蔡鹏飞说：“那个马哈吉吉是个什么来历？” 冬瓜说：“他就是个游客，探险家，去扎洛克村投宿的，是阿米尔的客人。这样的游客7月到8月份在瓦罕走廊很常见。” “你怎么认识他的？” “咳，喝酒认识的。”冬瓜说，“我去扎洛克村喝酒，没人陪我，我拉上了他。这样就认识了。” 蔡鹏飞厌恶地瞟了冬瓜一眼，就他妈的是个酒桶！ “他后来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第二天他就走了。阿米尔说马哈吉吉还要回来，他和阿米尔的妹妹有婚约的。” 蔡鹏飞说：“有马哈吉吉的照片吗？” “没有。”冬瓜可不知道阿米尔给崔宇峰拍照，也没说到自己那台车的车胎被捅破的事情，阿米尔一发现就喊人给他补上了。冬瓜搂着个小姑娘一直在房间吃喝玩耍快活了一整天，全然不知情。 冬瓜说，“我们这些大男人哪里会拿着手机拍来拍去？扎洛克村又没有网络，就靠着卫星电话和外面联络，微信都用不上。” 蔡鹏飞静静地思索着。 老哈孜大声道：“蔡老板，那个马哈吉吉极有可能是警察！什么游客、探险家，他和阿米尔一面之交，哪里会豁出性命帮他那么大的忙？” 冬瓜说：“他是退伍军人，退伍军人都会和突厥人过不去。” “放……”老哈孜气怒之下，差点儿把那个“屁”字说出了出来，老哈孜缓了缓语气，说：“蔡老板，我讲实话，和我们打交道的退伍军人，不，现役的军人和特警多了去了，我就没有见过那么厉害的。” 阿里克火上浇油：“蔡老板，那个人起码是特种兵、特警的身手！不是一般人。” 冬瓜反唇相讥：“那是你们水平太臭。” 阿里克立马起毛了：“冬瓜兄弟，你这话可不地道……” 伟弟悠悠地来了一句：“那个马哈吉吉即便是阿米尔的妹夫，也没有必要把走线的秘密告诉他吧？犯得着吗？阿米尔性子沉稳得很，嘴巴得紧。” “对！”冬瓜附和道，“他还要娶阿米尔的妹妹做老婆，会砸了大舅哥的饭碗？” 老哈孜冷冷地道：“这正说明他是专业的警察！侦察能力远非一般人可比。阿米尔的秘密给他看出来了。要不，扎洛克村发生的一切作何解释？” “好好想想吧蔡老板。”老哈孜语重心长地道，“阿米尔那条线真是靠不住了，你要不信我说的，你再发几次货就知道了。阿米尔骨头再硬，也赔不起你几批货的钱。” 冬瓜悻悻地瞪了老哈孜一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老哈孜的推断也有一定的道理。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蔡鹏飞身上，老哈孜在等他最后表态。 蔡鹏飞沉吟半晌，说：“哈孜大叔，谢谢。我知道了。” 蔡鹏飞双手一按膝盖，看了看佳琪，说：“我们先去找个酒店入住，扎洛克村的事情我再琢磨琢磨。哈孜大叔，谢谢你的茶，我得走了。” 老哈孜愕然道：“这就走？那我们的合作……” “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再回复你。”蔡鹏飞缓缓站了起来，“11月马上大雪封山了，瓦罕走廊和克什米尔要走线只能等待明年开春。现在敲定这个事情也没用。” “可是，我们这个月至少还可以走两趟货。蔡老板，你不想在叶城接货吗？为什么不试试？”老哈孜面带微笑，他对自己的新辟的路线很有自信。 蔡鹏飞客客气气地道：“谢谢哈孜大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想想。我有了主意再联系你。” …… 第86章 显山露水 第86章 显山露水 老哈孜一行人目送着蔡鹏飞离开。 阿里克对着佳琪的背影发愣。旁边一个袍子捅了捅阿里克：“没见过漂亮女人？” 阿里克嘴里喃喃道：“像，真像。” 旁边的袍子说：“像什么像？傻样儿。” 阿里克说：“我在阿富汗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又白又嫩的美女，今天出鬼了，一下就看到两个。” “哪两个？” “蔡老板的女人白吧，开头看见的那个东亚女人也很白……” 老哈孜骂了一声：“神经病，想女人想疯了。” …… 蔡鹏飞的黑色路虎渐渐走远。 白如雪说：“跟踪蔡鹏飞还是跟踪老哈孜？” 崔宇峰略一思索：“还是跟踪正主儿吧。顾不上老哈孜了。” …… 蔡鹏飞在车里给阿米尔打电话。 蔡鹏飞声音冷冷的：“阿米尔，给我说说那个马哈吉吉。他所有的情况我要知道。” “蔡先生，您的货我保证……” “别提我的货。”蔡鹏飞依旧保持着冷静，“你先暂停走线，听到吗？我现在就想知道那个马哈吉吉的情况。我们的鹰死了，有人告诉我他是警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蔡先生，是不是老哈孜说的。” 蔡鹏飞语气严厉起来：“阿米尔，我说什么你没听明白？” “他救了我们扎洛克村，也救过我的命……”阿米尔依旧言辞闪烁。 蔡鹏飞没说话，心里头的阴影越来越大。 “我试探过他很多次，我也拿不准他是不是警察。蔡先生，如果他是警察他不会救我，会让我和老哈孜自相残杀，甚至会杀了我。我们扎洛村也不是头一次来过中国境内的警察……” 阿米尔在极力洗刷马哈吉吉的嫌疑，听起来倒也言之成理。 蔡鹏飞冷笑：“我听说他还成了你的妹夫？你们家的阿依夏姆才16岁，我没记错吧？” 蔡鹏飞话里的意思是，他是你妹夫，你他妈的自然会处处维护他。阿米尔完了，彻底完了！蔡鹏飞重重地叹口气，数年间精心布局毁于一旦。 “手头有他的照片吗？你们家的监控能不能调出他的头像？”蔡鹏飞耐着性子。 “我有他的照片。” “发给我！” “蔡先生，我们这里没有网络……” “你去克列特、去伊什卡希姆，你想尽一切办法要发给我。” “好的，蔡先生。” “阿米尔，我得告诉你，我们一起合作五六年了，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有数。你要捅出篓子还瞒着我，那我们以后见面就形同路人，一切恩义不复存在。到时候我和我的手下倘若有得罪之处，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别怨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半晌，阿米尔的声音又传来过来：“明白，蔡先生。这一次走货保价30万美金，我会准备现金赔偿给你。扎洛克村的人做事有自己的担当，不会亏了朋友。” “这是30万美金的事情吗阿米尔。你好糊涂！”蔡鹏飞终于忍不住了，“你断了我们最安全的通道，以后走货要拿人命去填！我们实话告诉你，我在塔县已经没有办法接你的货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完蛋了，完蛋了！” 蔡鹏飞狠狠地按下手机。 佳琪看着蔡鹏飞情绪要失控，柔柔的道：“飞哥，别生气了。” 蔡鹏飞强笑道：“我没事。” 蔡鹏飞才说完这句话，又好像想起来什么，把手机抓过，又拨打阿米尔的电话。 “蔡先生，还有什么事？”蔡鹏飞感觉电话那头阿米尔说话的声音和语调有了些变化。 蔡鹏飞深吸一口气，强自控制着情绪：“阿米尔，你亲爱的妹夫离开扎洛克村去哪里他有没有告诉你？” “蔡先生，我只负责赔偿您的货，我说过不会让您吃亏。至于以后要不要合作全在于您，您来扎洛克村，我欢迎。我说话算数，我会把马哈吉吉的照片传给你。”电话挂掉了。 王八蛋！蔡鹏飞气得拍打方向盘。这个塔吉佬他娘的……一根筋啊一根筋！没救了！ 蔡鹏飞心里焦躁，又忙着打电话，车开得飞快，超车的时候加速轮胎跳过一个土坑，车身晃悠了一下，蔡鹏飞一脚刹车下去，旁边一辆大卡车呼地冲过来…… 佳琪大喊一声：“飞哥小心。” 只是为时已晚，大卡车把路虎的车头一带，“砰”的一声巨响，路虎车被撞偏了五六米，歪歪斜斜停靠在路中央。 蔡鹏飞猛地惊醒过来，好险。自己方向盘打偏一点被大卡车撞中车身的话，非得被撞个满地翻滚。 大卡车停了下来。不，不止一台，而是一个运输车队，足足有五六台大卡车都慢慢停了下来。 蔡鹏飞暗暗叫苦，他娘的，老司机犯这种低级错误。 还没等蔡鹏飞平静下来，几个普什图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白如雪尖叫：“哎哎，撞车了撞车了。快看。” 蔡鹏飞的路虎被撞在马路中央，路面霎时间给堵住了，过路的车辆都放缓了速度绕边而行。司机们从车窗里伸出个脑袋欣赏着车祸现场。咳，一般的小磕碰，不够刺激。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司机们个个脸带笑容，哟呵，是路虎哎，有钱人的车。哈哈…… 崔宇峰观察了现场片刻，看着路面开始拥堵，便把车缓缓停靠在一边，让出车道，不着急，等蔡鹏飞脱困再慢慢跟他…… “你在车里别出来。”蔡鹏飞交代了佳琪一句，从路虎车里走了出来。卡车司机们一看，哎，是个中国人，登时胆气就起来了。 肇事的卡车司机走上前，拍打着蔡鹏飞的路虎车引擎盖，嘴里喷着垃圾话。 这些司机都是大型运输承包商的下属，黑白两道畅通无阻，经过地雷阵，挨过机枪子儿，个个都是见过大场面不怕死的愣货。 蔡鹏飞懂得一点普什图语，知道那司机在骂人。 蔡鹏飞看了看自己的路虎车，右边的保险杠被刮开，耷拉在车前，叶子板变形，被刮花一大片，张开一条黑乎乎的口子。还好，这车就是个剐蹭，进城了再找个维修点算了。 …… 白如雪说：“我敢打赌，蔡鹏飞今晚会在华美达酒店办理住宿，他要修车。” 崔宇峰说：“你肯定？” “肯定，他的工厂那里就是郊区，没修车的地方，蔡鹏飞很爱惜他的路虎车。嘻嘻。”白如雪小手一指，“快看，要打架了。” 崔宇峰随着白如雪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冬瓜和伟弟黑着走了过去。 “冬瓜最喜欢打架。”白如雪笑嘻嘻地说，“不过拳脚应该没你厉害。” “蔡鹏飞那么狡猾的人哪里会让冬瓜和人打架？”崔宇峰笑笑，“换我，给几张美钞算了，和那些卡车司机有什么好吵的，这个事故双方都有责任。” 崔宇峰掐得准，干大事的人不计小节。蔡鹏飞不爽，被扎洛克村发生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但是脸上依旧保持平和，迎着那一圈气势汹汹的司机走了过去。 …… 第87章 遭遇意外 第87章 遭遇意外 蔡鹏飞嘴角带着点笑意，耐着性子面对几个普什图司机的喋喋不休。反正听不懂他们讲什么，蔡鹏飞也不想多废话。 冬瓜和伟弟在拉扯、拍打着路虎的保险杠和叶子板，乒乒乓乓的，给两个豁口对齐卡扣，尽量复原没那么难看。 带头的卡车司机是个大胡子，看起来很愤怒的样子，时不时拍打两下引擎盖，嘴里呱啦着。 蔡鹏飞看了看和自己碰撞的那台卡车，屁事没有，前杠略微有点脱落，上面好像有条细细的裂缝。 蔡鹏飞盘算了一下那保险杠的价格，说了一句sorry，然后打开钱包，拿出一张100面额的美钞递过去。这种大卡车皮糙肉粗，经常磕碰，甚至都不用修。 围观的司机们目光都被蔡鹏飞的钱包吸引了，厚厚肥肥的钱包，真皮的，里面不晓得有多少好东西。这个中国佬是个有钱的。 带头的司机瞅了瞅蔡鹏飞，微微摇头。 嫌少？蔡鹏飞忍了忍，又掏出一张，这下是两百美金，够可以了吧？ 大胡子司机依旧摇头，嘴里呱啦呱啦。 佳琪从副驾驶室探出头来，说：“飞哥，这个司机要800美元。” 什么？800美元？抢钱呐！冬瓜和伟弟两人缓缓转过身子，盯着那伙司机。 佳琪一说话，立刻吸引了司机们的注意，所有的围观群众都看着她。好白的中国女人，真漂亮……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射过来，仿佛要把佳琪的头巾从头上掀开，然后慢慢剥掉身上那层质地良好的袍子，看看那白嫩的身子是什么样的。 佳琪脸一红，头缩了回去。 大胡子司机冲着身边的伙伴嘻嘻笑，嘴里说了几句什么话。司机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蔡鹏飞瞳孔一缩：“佳琪，这家伙说什么？” 佳琪的头没再伸出来，驾驶室传来佳琪委委屈屈的声音：“他说脏话。” 佳琪话音刚落，冬瓜往前一跳，冲上去对着那个大胡子司机噼里啪啦一顿耳光，扇得那大胡子站都站不稳，“噗”的一屁股坐在地下。 哦呵，瓦力打阿卡丽呜——司机们发出一阵嚎，好像在说，中国人打人了！打人啦。围观人群一阵骚动，纷纷上前拧冬瓜的胳膊。坐在地下的大胡子司机则大声叫骂了起来，估计是问候几个中国佬的长辈吧。 蔡鹏飞一咬牙：“给老子打！”抬腿冲着跌坐在地上的大胡子司机一个足球踢，结结实实踢在那大胡子的脸上，司机啊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冬瓜听得老大喊打，没有丝毫犹豫，左直拳、右直拳、大摆拳冲着一群司机一顿招呼。那边伟弟更利索，腾身跳起来，照着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司机一个飞踹，顿时把那司机踹了个四脚朝天…… 冬瓜如同一台坦克，挥舞着拳头猛冲猛打，所到之处众人要么躺下，要么被吓得连连后退。 才两分钟不到，地上横七竖八躺下五六个袍子…… 就在蔡鹏飞带着冬瓜伟弟大打出手的时候，老哈孜的面包车也跟了上来。隔着个50来米的样子。 阿里克大声道：“快看，蔡老板和人打架啦。” 老哈孜一伙人纷纷伸长了脖子观望。阿里克说：“哈孜大叔，要不要帮忙？” 旁边一个袍子说：“嗐，用得着我们帮忙他还是蔡老板吗？看，冬瓜和伟弟多厉害。那些普什图人得有多蠢，没被打死都算是真主保佑了。” 老哈孜笑道：“蔡老板估计心里有火，让他发泄发泄挺好的。哈哈。” …… 另外两个观众则是崔宇峰和白如雪。白如雪看得眉飞色舞。白如雪拍手道：“哈哈。快看，冬瓜打架相当可以啊。” 崔宇峰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蔡鹏飞这人做事沉稳老辣，也有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 崔宇峰往后瞅了瞅，看见了老哈孜的面包车。崔宇峰说：“老哈孜也跟了上来，蔡鹏飞打不过的话老哈孜估计会帮忙。” 白如雪也看到了老哈孜的车，笑道：“这是他表功的好机会，他会的。” 崔宇峰启动汽车，瞅着路边一个空档，油门一踩就走。 白如雪叫道：“哎哎，干嘛不停下多看看？蔡鹏飞还没走啊。” “笨呀，我们先走，蔡鹏飞会跟上来的，他打了人还不跑么？” …… 蔡鹏飞喘了口气，甩甩打人打疼的手掌，说：“走！” 蔡鹏飞钻进驾驶室，启动油门，路虎车咆哮一声，开始挪动。被打的袍子们发一声喊，哎哟，中国人打了人想跑！袍子们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好像准备去拦车，有的则返身跑回自己的卡车，看样子像要去抄家伙，还有的则开始偷偷摸摸地往腰里掏东西…… ——阿富汗很乱，不少司机都随身带着枪的。 蔡鹏飞不慌不忙，“滴滴”按了两下喇叭，路虎车开始加速。蔡鹏飞随手从腰上掏出一把手枪…… 被暴打一通的司机们正打算采取行动，跟随在路虎车后的丰田红杉车车窗打开，一把akm的枪管伸了出来，乌黑的枪口对准着众人，冬瓜一张狰狞的面孔从车窗处瞧得清清楚楚。 有两个司机这会儿正偷偷摸摸地掏出来两把手枪，看见了akm的枪管，登时就不敢动了。不过，情况没那么乐观，远处两个司机大呼小叫地从驾驶室跑出来，手里拎着ak，看着架势他们准备群殴几个中国佬了。 这时候，一台面包车蛮横地冲了过来，车窗拉开，两把ak从车窗伸了出去。老哈孜的两个手下端着枪凶巴巴地瞅着这群司机。 卡车司机们个个呆若木鸡，一片沉默……他们在猜测，这恐怕是惹上了大人物了。 蔡鹏飞在后视镜看得真切，心说，老哈孜这货真会做人，这下自己又欠他一个小人情了。 蔡鹏飞掏出一小叠美金对佳琪说：“扔出去。” 佳琪接过美钞，小手一扬…… 骚乱的司机们在美金和几把自动步枪的双重暗示之下，鸦雀无声，看着两台车绕过车流，越走越远。 …… 蔡鹏飞的路虎不消片刻就追上了崔宇峰的雷斯特，“呼”的一声从雷斯特旁边冲过去，后面紧跟着红杉，再往后是老哈孜的面包车。 崔宇峰说：“瞧见没？蔡鹏飞打了人就跑了。” 白如雪说：“老哈孜为什么也跟着跑？” “说不定他和蔡鹏飞的事情没谈完吧。”崔宇峰想了想，除了这个理由没别的。 “那他们会入住同一家酒店吗？” “不知道，看看再说。”崔宇峰紧紧地跟着前面三台车。 快要进城的当口，崔宇峰却看见老哈孜的面包车开向一条岔路。崔宇峰看了看路标，老哈孜去的地方写着古怪的蚯蚓一样的普什图文字，旁边则是一行英文：诺力巴力镇。 原来，老哈孜的目的地和蔡鹏飞不一样。 崔宇峰正打算问问白如雪这个诺力巴力镇是个什么情况，手机响了起来。一看，8字开头的一长串电话号码。 崔宇峰心里一跳，这是卫星电话号码，难道是阿米尔？他会有什么事？瞅了瞅白如雪，崔宇峰指头轻滑，把声音调得小小的…… “马哈吉吉，我是阿米尔。”微弱的电话声传来。 “知道，你好阿米尔。” “最近还好吗？” “挺好。谢谢。有事吗阿米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马哈吉吉，我的鹰死了，被边防军射杀的。” 崔宇峰内心涌起一丝复杂的感觉，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滕总的汇报起作用了，自己瓦罕走廊的辛苦也有了些回报。蔡鹏飞处心积虑的安排落空，估计损失惨重吧。只是，边防部队这个行为好像有些鲁莽，处理得太粗糙了吧？ “噢，那挺遗憾的。”崔宇峰保持着平静，“那些鹰不错，很珍贵。” 阿米尔电话里轻叹一口气，说：“马哈吉吉，你要和我说实话，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不是警察？” 第88章 选择目标 第88章 选择目标 撒谎本来就不是崔宇峰的强项，虽然耳濡目染各种勾心斗角，又给滕书铭三番五次地调教，崔宇峰终究难掩本性。电话那头的阿米尔是个耿直义气的家伙，何况…… 崔宇峰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际天际线，轻轻地说了一声：“是。” 手机里是久久的静音，崔宇峰心里砰砰跳，他在想象电话那头阿米尔的表情。 “你是怎么发现的？” “推理出来的。”崔宇峰说，“这并不难阿米尔。我在克克鲁克边境看到过这种鹰，接你货的人我见过。”崔宇峰可不会说是艾拉姆告密，这必须信口胡诌。 “你还会娶阿依夏姆吗？”沉默良久，阿米尔终于抛出了这个炙热的炸弹。 崔宇峰下意识地瞄了瞄白如雪，白如雪骨碌碌地望着崔宇峰，她会听到吗？崔宇峰心跳愈发激烈，砰砰砰的，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在扎洛克村指天发誓的场景历历在目，无论是从自己的感情上，还是从阿米尔目前的处境，崔宇峰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不”字。 这是赤裸裸的欺骗和背弃，令人无地自容的背叛。 滕书铭胖胖的脸儿又浮现在眼前，教教我吧滕总，该怎么做？ 滕总说了：崔宇峰，换我是你，我干什么都不会给人知道…… 崔宇峰神情恍惚地喃喃道：“换我是你……” “什么？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语气急切而认真。 “我会！”崔宇峰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这个字，然后狠掐了一把方向盘。 “呵呵。好的。我知道了。”阿米尔语气登时轻松了下来，“马哈吉吉兄弟，我等你。” “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个事情，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我有个朋友，他要你的照片，因为你来过扎洛克村，他怀疑你是警察，他会在阿富汗找你，你得当心。” “啊？”崔宇峰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你的朋友是谁？” “你毁掉的是他的货，他是冬瓜的老板。姓蔡。” 阿米尔一句话让崔宇峰如同五雷轰顶……那不正是自己的死对头蔡鹏飞吗？阿米尔怎么乖乖听从蔡鹏飞的话？糊涂啊！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是我答应了他的事情必须办到。这是我的原则。”阿米尔继续道，“马哈吉吉兄弟，外面太危险的话，你来扎洛克村吧，我会和阿依夏姆等你，这里安全，没人敢动你。” 崔宇峰苦笑：“谢谢。”原来阿米尔这个人也不简单，他发照片给蔡鹏飞也有深意。这会儿崔宇峰只有一个感觉：全世界就他自己最傻。 “另外，马哈吉吉，我得告诉你，这件事情被泄露估计是老哈孜搞的鬼，是他捅出去的。我的鹰被打死，货运不出去没人知道，只有他的人和我们错过面，他知道。老哈孜一直想接替我的生意，所以我怀疑他和冬瓜的老板在坎大哈接上了头。你在外面要当心老哈孜这条毒蛇。” “祝你好运。”阿米尔简短问候之后挂掉了电话。 老哈孜这个王八蛋！崔宇峰咬着牙……阿米尔说的没错，崔宇峰亲眼看到了老哈孜约谈蔡鹏飞，就是他！崔宇峰心里的小火苗开始腾腾燃烧。 白如雪尖叫：“注意，蔡鹏飞跑远啦。崔宇峰你走神啦！” 崔宇峰惊醒过来，连忙猛踩油门追了上去了。 “和谁通电话？神经兮兮的。”白如雪不满地道，“好好开车啦！你也想和卡车司机打一架么？” …… 蔡鹏飞的车进城了，拐过市中心的大巴扎，径直开往华美达酒店。 白如雪说：“我没猜错吧，今儿冤家聚头了。蔡鹏飞也住这里！崔宇峰，我们出门得小心了。” 崔宇峰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却没有开进去，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望着酒店的大门出神。 白如雪看着崔宇峰：“想什么呢？不进去了？还是我们吃过晚饭再悄悄进去？”白如雪看看天色，太阳开始偏西了。 崔宇峰答非所问：“你知道那个诺力巴力镇吗？” 白如雪说：“我路痴，别问我。” 崔宇峰把车挂上d档，调转车头，雷斯特又朝着原路开。 白如雪说：“你干什么呀？去吃饭吗？” “不！”崔宇峰说，“去诺力巴力镇，干掉老哈孜！” 啊？白如雪惊呆了：“什么？你……” 崔宇峰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蔡鹏飞在酒店过夜，他至少会呆一个晚上。我们明天一早跟踪他都来得及，现在有时间收拾老哈孜。” 白如雪有些紧张：“要打架？你能对付吗？” 崔宇峰笑笑：“不知道。反正老哈孜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老哈孜坏了崔宇峰的大事，崔宇峰恨不得给他来个碎尸万段！ 当然，崔宇峰还有一层想法，干掉老哈孜等于为民除害，顺便帮阿米尔解决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 白如雪贼贼地道：“好！我们去抢了老哈孜的羊皮包包，那里面有钱。” “崔宇峰，让我说，你别学着电影电视里那些男主角唧唧歪歪一大通废话，找个机会瞅准了就开枪！啪啪啪，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我们就赶回酒店。” 崔宇峰笑道：“看来你倒是挺适合干杀手，还懂得不少。” 白如雪说：“我是没机会当兵当警察，我要干警察不会比母老虎差。” “唔，我信你。”崔宇峰说，“就按你的意见来，找到老哈孜瞅准机会就开枪。” “喂，我们要不要换身衣裳？”白如雪提醒，“我们可以化妆，冒充哈拉扎人。” “不用。”崔宇峰眼里射出一丝寒光，“灭口，一个不留！” 第89章 遭遇美军 第89章 遭遇美军 蔡鹏飞把冬瓜和伟弟叫进房间。 蔡鹏飞知道自己的货再走瓦罕走廊凶多吉少，可是泰国那边局面还没打开，现在是需要调整战略的时候了。 蔡鹏飞抽着烟，眉头紧锁。 “飞哥，老哈孜那边的合作您看要不要？”伟弟说，“您同意的话，我回国安排人去新疆叶城，在那边设个点儿接货。” “老哈孜是恐怖分子，不能和他合作。这是我的底线。”蔡鹏飞缓缓道：“我早说过，国内的生意风险太大，我们的人一旦被咬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去东南亚那边还有活路，内地的生意最好不要再去碰了。” 冬瓜说：“可老哈孜他们帮人走货生意依旧好得很，赫尔曼德省的货很多都往北边走，阿米尔一样也在做生意。” “你懂个屁，他们那种货叫‘臭膏’，不值钱，跑10趟被抓3趟依旧还能赚钱。就是靠量大管饱，我们不行。”蔡鹏飞说，“老子不是酋长，在赫尔曼德省没有农民听我的话。” 伟弟说：“飞哥，让老哈孜去和拉夫尔家合作好了，拉夫尔家在诺力巴力镇的厂子有我们的股份，老哈孜顺利走货，我们也是有钱赚的。” “太少，我那股份是技术股，一年最多分20万美金服务费，”蔡鹏飞说，“这些钱只够我们三个人在阿富汗家用。师爷他们那边的开销才是大头。” 想了想，蔡鹏飞说：“生意要做长远，还得去泰国，帮师爷那边打开局面。” “伟弟，过些日子你准备一下去趟缅甸和越南，把阿嘎的人接出来，让他带几个兄弟走线去泰国，帮师爷稳定一下泰国的局面，现在那边是重中之重。去了泰国之后，遇见什么事情先别冲动，要打要杀的先别做决定，等我拍板。” 伟弟说好。 冬瓜说：“飞哥，那我们留在这里建别墅搬家么？” 蔡鹏飞笑笑：“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这么顾家了？” 冬瓜讪笑两声。 “没错，我和冬瓜留在拉什卡尔加，把家眷尽快迁到扎罗曼的村子里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蔡鹏飞抽着烟，神情很有些郁闷，“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还得想法子搞清楚那个叫马哈吉吉的身份。从老哈孜的话和阿米尔的话里，我判断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警察。” “马哈吉吉是中国人，也可以冒充哈拉扎人，你们想过没有？”蔡鹏飞望着冬瓜和伟弟，“这个人如果是警察，八成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在国内搞出那么大的事警察不会放过我们。我现在觉得有个影子一样的东西在盯着，好像总有人在跟踪我们的行踪……” 蔡鹏飞终于说出了心里困惑：“你们俩有没有这个感觉？” 伟弟和冬瓜大眼瞪小眼，他们俩可没蔡鹏飞那么敏感。 冬瓜说：“飞哥，马哈吉吉我见过。吃喝玩女人样样精通，在扎洛克村享尽了艳福，不晓得有多快活。哪里会有那种警察？” 伟弟说：“干那种事情很难吗？是个男人就行，裤子还脱得贼快，警察也一样。” 冬瓜反驳：“就阿富汗这行情，国内警察来一个屁用都没有，骨头渣渣都不会剩下。马哈吉吉虽然厉害，他一个人能干啥？” “倘若是龙腾公司那种团队就能解释得通了。”蔡鹏飞冷笑，“你们得把思路打开一点，把现今发生的事情都串一串，蹊跷的情节太多了。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和龙腾公司一伙的。” 冬瓜和伟弟都沉默下来。蔡鹏飞对龙腾公司的疑虑一直未消除，这才有了搬家的打算。 “有这么牛逼的游客么？老子是没见过的。”蔡鹏飞继续道，“等阿米尔把照片发过来，大伙儿都要记住这个人，一旦在拉什卡尔加碰见就得动手做掉他。” 冬瓜一惊：“他是阿米尔的妹夫呀。” “到了拉什卡尔加还管什么阿米尔？你傻呀。”伟弟说，“一个中国人，从瓦罕走廊一路到了赫尔曼德省，那还能有好事？那他妈就是警察了，比出示警官证还管用。” 蔡鹏飞给了冬瓜头上一个爆栗：“就你他妈傻逼一个，伟弟比你拎得清。” 冬瓜摸了摸头，说：“做掉他，恐怕有点难度，这人身手厉害得很。” 伟弟说：“和你比比呢？” 冬瓜犹豫了一下，说：“拳脚不好说，打枪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伟弟气急败坏地道：“那还说什么？他娘的这人就是警察，警察！退伍军人老子见多了，1年放枪打20发子弹的退伍军人满大街都是，菜得很。” “好了，”蔡鹏飞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总结道，“就按我说的办！在坎大哈、在赫尔曼德省范围内，只要碰见马哈吉吉就杀了他，出了事阿米尔那边我去说。阿米尔也是头猪！不知死活的东西……” 骂了阿米尔几句，蔡鹏飞想起一件事，问伟弟：“车什么时候修好？” 伟弟说：“要做漆，本来要一个星期，我加钱要三天。” “那就在华美达住三天，我顺便在市区找几家本地建筑公司谈谈修房子的事情。” …… 夕阳在山峦慢慢下沉，火烧云把天空染得一片金黄。 崔宇峰的雷斯特油门踩得轰轰响，他在追赶老哈孜的面包车。饱受战乱的拉什卡尔加市郊可没有路灯，早给塔塔和美国人的炮火轰光了。一旦天黑，很难跟踪一台黑色的车了。 雷斯特顺利地拐入诺力巴力镇的岔道，已经开了10公里了，依旧看不到那台面包车的踪迹。这条岔道和中国国内农村的乡道差不多宽，车流稀少，地面是黄土路，车一开过便是一阵尘土飞扬。 路上和车流同行的都是老旧的驴车，吱呀吱呀慢悠悠地前行，车夫在驴车上撂着双腿悠然自得。路边是平整的田地，这是罂粟田，10月份正是播种的季节，崔宇峰很熟悉这种场景。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倘若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弹坑和断垣残壁，倒像是回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北方农村的场景。 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问白如雪：“这地方熟不熟？两边都是罂粟田，有印象吗？” “嗐，我都说了我是路痴，还问这个。拉什卡尔加农村到处都是这种场景。”白如雪说，“你别催我，我自己会看，你越催我我越犯糊涂。” 崔宇峰只好闭嘴。 雷斯特大概又开了5公里，崔宇峰心里焦躁，老哈孜跑那么快？还是自己不小心错过？那面包车会不会开车拐入路边哪个小村子住宿去了呢？ 不会！崔宇峰暗自猜测，刚才路过的村子都是荒野土房，稀稀拉拉，不像工厂的模样。老哈孜是骡子，骡子要去的地方必定是工厂。 既然是工厂，那必须得有铁皮厂房，电线杆、电灯。崔宇峰在境外体验过制毒工厂，水源必不可少。从罂粟果实中提取汁液，然后加工成鸦片，这个过程需要用水来浸泡和提取汁液。此外，鸦片的制作过程还包括将生鸦片与水混合，经过加热、发酵、过滤。总之，制毒工厂要么有自来水，要么附近有河流小溪…… 这一路过来压根儿没见着像样的村子，得继续跟！ 夜色降临，面包车依旧没有踪影，一路上常见的驴车也没有了，周围黑乎乎的一片，月亮和星星还没出来，只有雷斯特闪亮的大灯打开两条光柱照着惨白的地面。 白如雪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害怕。白如雪说：“太晚了，崔宇峰，要不……我们还是回吧。” 崔宇峰此刻也没了把握，只得轻声安慰着白如雪：“回去纯属浪费时间啊，我们要么在前面看看，找个有灯光的村子去投宿。在外面过一夜再说。” 白如雪说：“就你勇敢！老娘后悔了！这黑灯瞎火的碰上强盗算我倒霉。现在住在酒店刷手机喝红酒该有多舒服。哼。” 白如雪话还没说完，崔宇峰说：“看！前面有灯光。会不会是老哈孜他们。” 顺着车头望去，前面4、500米处确实出现了红红黄黄的汽车灯光，不过，光点太多，好像不止一台车。 崔宇峰踩下刹车，降低车速，他打算再看清楚点儿。 车辆一减速，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过来，直直地从前挡玻璃射入驾驶室，崔宇峰和白如雪登时眼睛一花，不由自主地把眼睛闭上了。 崔宇峰连忙一踩刹车，把车停住。耳边响起一阵美式英语：stop, stop！ept the inspection! 意思是：停下，停下！接受检查！ 第90章 遭遇美军(二) 第90章 遭遇美军（二） 哗啦，一阵摆弄枪械的声音晰传来。崔宇峰和白如雪吓得一个激灵。美国大兵？ 崔宇峰纳闷儿，美国大兵不都是白天布控么？也有夜间行动？还有，这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还有美国大兵设卡？ 玻璃窗上印出几处红外线的射点，像红色的小虫一般跳跃，崔宇峰头皮一紧，这是红外线瞄准射线，搭配夜视仪瞄准目标出现的效果，这里有美军埋伏的步枪手，甚至是狙击手。 崔宇峰悄声说：“白如雪，是美国大兵，小心一点，手别乱动。” 白如雪可不晓得被红外线瞄准的危险，她一贯头包铁不识厉害。白如雪理直气壮地说：“你怕什么？我们是中国人，遇见美国大兵总比遇见强盗好。” 两个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出现在车头左右位置，两把m4对准车里的乘客。左侧的美国兵用英文喊道：“打开车窗，双手在放在方向盘上，让我看到你的手！” 车里传来白如雪标准的美式英文：“喂，搞什么呀？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你吓着我们啦！” 白如雪的尖叫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两个大兵听懂了，唔，这是地道的宾夕法尼亚州中性口音，美国城市口音最轻的方言。 两个美国大兵神情放松下来，但是怀里的自动步枪却依旧对准驾驶室。 驾驶室玻璃已经放了下来，戴着凯夫拉头盔的大鼻子脸凑了过去，崔宇峰闻到一股浓浓的狐臭气和汗水混杂的味道。 强烈的手电光射过来，光柱飞快地在车里扫描一番，然后停在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身上。 “没错，看起来好像是中国人。”一个大兵说。 崔宇峰西装革履，白如雪一身休闲装，和阿富汗本地人穿着打扮迥然不同。两个美国大兵终于放下了警惕。 “请你们下车。谢谢。这位女士，请下车。”美国大兵说话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老老实实地下车，静静地站在一边。这会儿还能咋样？黑灯瞎火的，远处还有狙击手呢。 “你们去哪儿？” “前面……”白如雪小手指了指道路前方。 “哪儿？”大兵又问了一句。 崔宇峰连忙道：“前面，诺力巴力镇。” “可以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崔宇峰弯腰打算进驾驶室拿证件。旁边一个大兵枪一摆：“你别动，让女士拿。” 崔宇峰体型削瘦，却肩宽腿长，面容精干，美国大兵好像对他不太放心。 白如雪的证件早就揣在身上，顺手就拿了出来递给旁边的大兵。大兵把白如雪的证件在手电的光柱下略一扫描，立刻还给了白如雪：“没错，是位中国女士。受惊了。” 另外一个美国大兵对着崔宇峰枪口一摆：“现在，你的证件。” “不用了杰森，这个中国佬一口的中式英文，他就是个中国人。”另外一个大兵懒懒地说。 崔宇峰心想，也好，老子的证件拿出来是哈拉扎人，或许美国大兵对阿富汗本地人没那么好的态度。 一个大兵目光在白如雪脸上停留片刻：“女士，你去过美国？”白如雪的口音很正，倘若不看真人只听人说话，那是一个标准的美国大妞。 “yes !g.i。”白如雪微笑。 哈哈哈！两个大兵相视一笑，手里的枪彻底放了下，瞬间变得一团和气。崔宇峰不知道，g.i是美国人对本国士兵的一种戏谑，全称是government issue，意思和中国人嘴里“吃政府饭的”或者“政府的人”差不多一个意思。这个非正式称谓承载着美国老百姓对军人的认同和尊重。不仅反映了美国军人的独特身份，也体现了他们对国家的贡献和牺牲。 只有纯美国人或者对美国文化非常熟悉的人才会冒出g.i这个词儿。 “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应该成为美国姑娘才对。”大兵开始拿白如雪开玩笑，“若不是我们在执行这该死的任务，我会邀请这位美丽的女士喝杯啤酒。” “不过，我得遗憾地告诉你们，诺力巴力镇你们现在不能去。”一个大兵解释，“我们在那里围剿一个塔塔团伙，我们已经包围了他们。现在路上过去的车辆一旦接近交火区，会被认为是接应他们的人。你们的车会……” 大兵五个指头聚在一起，然后快速分开：“bomb！bomb！会被干掉的。所以，请回吧！” 咹？美国大兵的话崔宇峰听懂了大半。好险！自己的雷斯特差点给美国大兵误认为是塔塔的接应，难怪刚才那么多红外线瞄准点指向自己的车窗。 真他娘的巧！可是，崔宇峰马上又想到一件事，老哈孜他们呢？老哈孜那帮人看起来和塔塔没两样，估计没啥好果子吃…… 崔宇峰抬头望着前方几百米处的地方，那里停了好几台车，黑暗中好像传来唧唧歪歪的说话声……会不会是老哈孜？ 崔宇峰指了指前面的关卡：“请问，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噢。”大兵瞅了一眼前面，语气轻松，“我们抓了几个塔塔的密探，他们带着武器打算去救援塔塔的。待会儿我们会枪毙他们。” 崔宇峰大喜过望，脸上却是有些惊讶：“真的么？确定是塔塔的密探？”有这种好事？那简直不要太爽。 美国大兵在阿富汗四处滥杀无辜是家常便饭，早就臭名远扬。倒不是说美国大兵有多凶残，在阿富汗那种全民皆兵的状况下，大兵们都有些神经质，老人小孩妇女，只要是穿着袍子挨近安全区域的，美国大兵多数情况下都忍不住扣动扳机。他们吃过大亏的…… 大兵撇撇嘴：“当然，他们死定了。”究竟是不是密探，美国大兵懒得去纠缠这种事情，安全第一。 白如雪和崔宇峰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乐开花。 崔宇峰用中文小声对白如雪说：“我们不能回，问下美国大兵，他们什么时候撤防，我们可以等等的。今晚一定得赶去诺力巴力镇。” 崔宇峰的意思是，多停留一会儿，非得要看到老哈孜嗝屁为止，不然他不放心。 白如雪立马用流利的英文把崔宇峰话转述给两个大兵。 两个大兵相互看了看，神情有些为难。 大兵的对讲机响了，毕啵毕啵的。崔宇峰听到那对讲机在问这边发生什么事情，让这两个美国兵尽快处理。听口气应该是这两个大兵的上司。 大兵简短地汇报：是两个中国人，一男一女，危险解除。 对讲机里的人沉默两秒说：先把人带过来，暂时不能放他们回去，以免路上碰到塔塔的援兵泄露我们的布控。 大兵手一摊：“抱歉，二位，让你们走又不走，这下你们有麻烦，得呆到我们解除警戒为止。”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好吧，看样子只能随遇而安了。 第91章 自证身份 第91章 自证身份 叫杰森的美国大兵坐上雷斯特，把崔宇峰和白如雪带到了前面的关卡。 一条狭窄的路口，路口右侧有一块两米高的风化岩石，三台悍马车停在一旁。六七个美军士兵站在路口，悍马车上的m2机枪在警戒，旁边是一道缓坡，黑乎乎的夜色中只显出几丛绿植模样，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崔宇峰飞快地瞄了一眼，不用说，那么好的地形，不埋伏几个狙击手可惜了。这地方不能乱来的。 风化的岩石旁边是一块空地，停了三四台轿车面包车，一群黑乎乎的人影蹲在地上，看来被拦截的有好几台车。老哈孜的面包车呢？崔宇峰借着车灯的光亮向空地上望去，赫然看见那台熟悉的面包车停在一角。哈哈。终于跟上了老哈孜，跑不掉了吧？ 人呢？黑乎乎的一团团袍子蹲在地上，像一群猫望着路口，车辆大灯的灯光照着路中央，崔宇峰看不清蹲在那边的人是谁。 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威严地站在路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袍子、防弹衣戴着眼镜的阿富汗人，干瘦干瘦，看样子是指挥官的普什图语翻译。 指挥官瞅了瞅崔宇峰的雷斯特，头偏了一偏，两个美军士兵默契地上前入内检查。 白如雪忍不住“哎”了一声。 “别动，否则一切后果自负。”指挥官严肃地用英文问白如雪：“中国人？” 叫杰森的大兵在一边说：“我查看了证件没错，长官。是中国人。” 指挥官对身边的翻译说：“会中文吗？”翻译摇头说：“抱歉长官，我不懂中文。” 白如雪说：“长官，我是中国人，我们可以说英文。” 指挥官点点头，问崔宇峰：“去诺力巴力镇干什么？” 崔宇峰说：“旅游。” 指挥官皮笑肉不笑地望了望身边的几个大兵，大兵们都笑了。鬼才去那种地方旅游，这个中国佬在撒谎吧。 “你是毒贩。”指挥官盯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不是。我痛恨毒贩，长官。”崔宇峰说的是真心话，只是人家不会相信吧。 指挥官笑了笑，一口大白牙在夜色中一闪。指挥官手指头一点，一个美军士兵上前要搜崔宇峰的身。 崔宇峰无奈，只得双手高举让他搜。这个时候如果要反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在雷斯特车里搜查的大兵喊了一声，走到指挥官面前，拿出一把92式手枪递给指挥官。那是崔宇峰放在副驾驶室杂物盒子里的枪，给白如雪防身的。 指挥官接过那把枪，拿在手里掂了掂，似笑非笑。这时候，搜身的大兵从崔宇峰后腰上又摸出一把格洛克，只是没带上消音器，消音器崔宇峰放在驾驶室的门边储物盒里。 “长官，他还带着这个。”大兵把格洛克也拿在手里晃了晃。 指挥官看着白如雪，眼睛眯了眯，好像在盘算着要不要搜一搜这个中国女人。白如雪一阵紧张，她看出这个指挥官的用意。 “女士，你身上还有武器吗？”众目睽睽之下，指挥官保持着绅士风度。如果换成是阿富汗本地女人，看样子他会让大兵们上下其手。黑灯瞎火的，有啥不敢干的？ 崔宇峰一看情形不对，慢慢靠近白如雪身边。 白如雪说：“长官，你这样做犯法了。” “噢？犯法？”指挥官说，“你们违反禁令，随身携带武器，犯法的是你们两个中国人吧。” “不，长官，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明确规定，人民持有并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受侵犯。持有枪支是我们的权利。”白如雪镇定地狡辩，“我们是中国人，不是阿富汗人，禁令对我们无效。在这个战乱之地，我们总得想法子保护自身的安全。” 白如雪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嘎嘣脆。 指挥官冲着身边的大兵们说：“不看她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个美国大妞在和我狡辩。” “宾夕法尼亚人，长官，哈哈。” “还是个辣妹。”身边传来几个大兵的哄笑。 “去过美国？”指挥官问，“还是在美国念过书？” “去玩过半年。”白如雪嬉皮笑脸。 “美国怎么样？喜欢吗？”指挥官眼里有一丝善意。 “一个糟糕的国家，一点都不好玩。我玩了半年就玩不下去了。纽约的流浪汉和瘾君子太多，很不安全。”白如雪说，“还有，美国消费巨贵，美食荒漠，满街都是大胖子。” 哈哈哈。大兵们哄堂大笑。一个大兵冲着白如雪喊：“辣妹，你应该去我们德克萨斯州看看牛仔，我们那里有的是健壮的男孩。” 指挥官大嘴咧开，白如雪的伶牙俐齿冲淡了他们执勤的紧张气氛。 “他是你什么人？”指挥官看着崔宇峰。 “我丈夫，是个探险家，我喜欢和他一起冒险。”白如雪信口胡诌。 “你是个幸运的家伙。”指挥官看着崔宇峰，“有个好老婆，可得要当心她被别的男人拐走了。” “是的。”崔宇峰笑了笑：“谢谢提醒，长官。” 指挥官眼神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说：“你们两个，去那边呆着。”指挥官手一指路的另一侧，那里停着一台悍马车。 崔宇峰顿感轻松，这和蹲在地上的袍子们划清了界限，不会有杰森嘴里“拉出去枪毙”的风险。看来，中国人的身份还是管用，毕竟美国和中国外交关系还没有紧张到那一步。 杰森把枪往身后一拨，说：“跟着我，走吧。” 崔宇峰和白如雪慢跟在杰森身后正要离开。 “喂，这个，还给他们。”指挥官两把手枪朝着杰森抛了过来。杰森利索地接住。 “让这个中国佬好好保护她的老婆，可别给阿富汗人抢跑了。哈哈。”指挥官和大兵又大笑起来。 说话间，远处隐隐传来枪炮声，轰隆轰隆的，然后是密集的枪声。所有人都惊了一下，不由自主望着枪炮响起的方向。夜幕中可以看到红光一闪一闪，那是炮弹爆炸的火焰。 翻译说：“长官，那边打起来了。我们的人开始行动了。” 指挥官点点头，冲着一群大兵喊道：“战斗已经开始了。注意警戒！”对讲机开始毕啵毕啵，传来大兵们的各种指令。 指挥官对杰森说：“你们去前面加强警戒，不要放过任何一台车辆过来，情况不对就开枪！” “是，长官！”杰森跳上一台悍马车。悍马车一声嘶吼，m2机枪直指着黑沉沉的天空。 指挥官看着白如雪和崔宇峰。 “你们去那边待着吧。”指挥官说：“你们要在这里待一个小时，等我们撤防之后才能离开。” 白如雪露齿一笑：“谢谢你长官。” 白如雪和崔宇峰刚走到马路对面，蹲在地上的一群袍子有人开始骚动，一个黑影站了起来，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喊道：“长官，长官，我，我们也是中国人。” 崔宇峰一愣，朝着那一伙人望去，只见一个灰袍子从黑影里快步走过来，幽暗的灯光中，可以看到那正是老哈孜的手下阿里克，那个让他开车离开的家伙。 好嘛！老哈孜一伙人就在这里，终于给发现了。 “站住！”指挥官旁边一个大兵立刻用枪对准阿里克，“站住，混蛋，你再动我就开枪啦！” 阿里克高举双手走过来：“长官，我刚才听你们说话了，这两位是中国人，我们也是，我们也是啊！” 第92章 自证身份(二) 第92章 自证身份（二） 老哈孜一帮人运气不好，鬼打墙，撞上了美国大兵夜间行动，给这支小部队截住了去路，当成武装分子给控制了起来。美国大兵们在车上搜出来三把ak步枪，一堆弹药，老哈孜一帮人百口莫辩，只得乖乖举手投降。 当看到两个中国人三言两语就获得美国人的优待，老哈孜几个人立刻心思活络了起来。 老哈孜这帮人离开中国已久，早换成了阿富汗国籍，被美国大兵粗粗审讯几句便给当成阿富汗人打发了。和五六个身份不明的一伙人蹲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美国大兵会怎样处理，心里是极大的不安，毕竟美国大兵喜欢胡乱杀人不是啥新闻。 指挥官身边的翻译说，让他们等着，任务结束后会把他们带去警察局审讯，没有问题便会放了他们，这个话究竟是不是真的，那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庆幸的是老哈孜的羊皮包包没有被大兵搜出来，那里面确实是美金。老哈孜这笔钱是用来清算拉夫尔家上次损失的货款。看到车辆被拦截，老哈孜悄悄地把包塞在驾驶室车座底下。夜间光线不好，没仔细搜查谁也发现不了。大兵们的注意力被几把ak步枪吸引过去了。 老哈孜四个，只有阿里克读过中学，会得几句生涩的英文，半蒙半猜让他看到了一丝受到区别对待的希望。 阿里克一脸诚恳地说：“我们也是中国人，长官。”怕自己的英文不标准，阿里克用普什图语对翻译说：“兄弟，我们是中国人，是正统的中国人。” 翻译官说：“你们的证件不是普什图人么？不老实。” “我们是双国籍。”阿里克也会胡诌。 “不能骗人啊兄弟，中国人好像没有双国籍。”翻译不相信。 阿里克大声说：“兄弟，我有中国身份证。我带了！我有！”阿里克冲着端枪的美国大兵笑笑，示意自己要掏证件。阿里克从兜里摸索了一阵，还真的给他掏出来一个中国身份证。 阿里克递给翻译，说：“兄弟，给美国长官看看，真的，我们是中国人，我们一共四个人。”阿里克又指了指蹲着的那片地方。老哈孜们一看，哎，有门儿！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朝着路口张望。 旁边的大兵枪一摆，吼了一句：蹲下！ 老哈孜几人悻悻地又蹲了下来。 指挥官问翻译：“这家伙说什么？” 翻译递过阿里克的身份证，用英语说：“他说他们也是中国人。” 崔宇峰和白如雪站在马路另外一边，听得清清楚楚。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鄙夷，明明都是叛国者，碰见事儿才想起自己还是中国人，这都什么人啊？ 指挥官拿着阿里克的身份证，皱着眉头瞅了瞅：“这不是护照。你认识这上面是什么吗？” 翻译说：“我不认识，有点像中文，也有点像日文。但是上面有中国的国徽，像是中国人的身份证。” 翻译对阿里克说：“你真是中国人？” 对对对！阿里克头点得像鸡啄米：“这是身份证，中国身份证啊！” 指挥官看了看白如雪那边，说：“你是不是中国人，我让人来看看。”指挥官冲着白如雪招招手，“抱歉女士，过来一下。” 崔宇峰轻声对白如雪说：“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能让美国人轻易放过他们。”然后把手枪塞给白如雪。 “知道，还用你提醒？”白如雪把枪往腰间一揣，走了过去。 …… 阿里克瞅着白如雪，眼珠子瞪得像铃铛一般大。天呐！怎么这么像？这不是蔡老板身边那个女孩儿么？眉眼、皮肤、个头，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阿里克半张着嘴，傻傻地看着白如雪。 白如雪明白，阿里克认出她来了。这还得了？ 指挥官把阿里克的身份证递给白如雪看：“女士，他说他是中国人。我认为这张身份证是假的。” 白如雪拿过那张身份证仔细一看，名字叫阿布都拉.阿里克，然后是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身份证号…… 白如雪把身份证还给指挥官，简短地道：“假的。” 翻译冲着阿里克说：“假的。” 阿里克慌了，想靠近白如雪，仔细看看白如雪的面容，指挥官胳膊一拦一瞪眼，阿里克便老老实实站定了。 阿里克用中文小声对白如雪说：“姐姐，你认识蔡老板么？我们和蔡老板是朋友。我们是中国人啊。” 指挥官问翻译：“这家伙在说中文么？” 翻译耸耸肩：“我也听不懂。” 白如雪也是一脸茫然：“长官，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显然不是中文。” 阿里克大急，差点儿哭了：“姐姐，我们是中国人呐。我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呀。” 老哈孜身边几个袍子用普通话喊了起来：“我们是中国人呐，中国老乡啊，你帮忙证明一下啦。” 指挥官和翻译看着白如雪。 白如雪摇摇头：“不懂。有点像日语又有点像韩语，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阿里克气急败坏地道：“啊，你见死不救啊。你这汉人太坏了。你故意的！” 白如雪说：“这个人好像在骂脏话。” “啪”的一声，阿里克背上挨了一枪托，接着，旁边的美国兵穿着厚厚的军靴朝着阿里克屁股一脚踹过去，阿里克啊了一声，踉踉跄跄摔倒在地。 “滚开！老实点！”指挥官愤怒地叫道：“你们几个恐怖分子，狡猾的家伙。不要乱动，不然我们会开枪……” 翻译大声地向蹲在地上的一群人转述指挥官的话。 老哈孜看见阿里克吃了亏，连忙道：“阿里克，回来算了。” 阿里克连滚带爬回来，对老哈孜说：“哈孜大叔，你们猜我看到谁了，像，太像了，简直碰到鬼了。” 阿里克话才说完一半，前方警戒哨那边传来一阵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借着是美国大兵的怒吼，轰轰，又是两声爆炸。 所有人又是一惊，伸长了脖子往前瞅，怎么？这边又打起来了？ 第93章 激战之夜 第93章 激战之夜 前方的警戒关卡显然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夜色中只见悍马车上的m2机枪喷出火舌，而在夜幕中更多的子弹朝着悍马车方向射过来，红色的弹道分外醒目，打得悍马车身叮当作响火花四射。 指挥官知道，塔塔的援兵来了，自己这支小部队阻击战正式打响。 指挥官抓起对讲机快速下达命令：关闭所有车灯！各小组就地组织防御，狙击手照顾高价值目标，坚持40分钟援兵便会抵达战场，打！ 指挥官拿出一个红外热成像望远镜朝远处望了望，手一挥，又一台悍马车咆哮一声赶去面前支援。机枪手把保险“咔嚓”一拉，m2重机枪开始超越射击，突突突的冲了上去。 停留在现场的悍马车灯立马关闭，停车区域还有几台车车灯亮着，一个大兵跑了过去，掏出手枪，“啪啪啪”把所有的车灯都打了个稀巴烂，崔宇峰的雷斯特也未能幸免。美国大兵可没耐心一台车一台车地小心关灯。 崔宇峰心里一紧，连忙冲着白如雪招手：“快过来！”白如雪三两步跑到崔宇峰身边。崔宇峰一把拉住白如雪的手，往那块巨大的风化石边趴了下去。 “先呆在这儿，别动，不要乱跑。”崔宇峰把手枪掏出来，开始仔细观察战场状况。 崔宇峰心知，遇上混战需要特别冷静，心理素质不行的新兵蛋子会胡乱放枪壮胆，乱跑一气吃了流弹都搞不清楚咋回事。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天上的星星眨着眼，整个战场人影绰绰，虽然没有了车灯，视力适应之后还能依稀看到战场的状况。 崔宇峰旁边还停着指挥官掌握的最后一台悍马车，这台车似乎是他的指挥车。车上的机枪手露出半截身子，看到崔宇峰拉着他的同伴老老实实趴在射击盲区，冲着崔宇峰龇了龇牙，伸出一个大指拇。意思是，干得好，是个懂得规避危险的。 前方爆豆似的枪声一响，蹲在黑暗中的袍子们看起来情绪有些波动。老哈孜四个人，身份不明的袍子也有五六个人，个个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随时逃跑的机会。 指挥官瞅了瞅这群人，眉头一皱，走到两个负责警戒的大兵身边嘀咕了几声，一个大兵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伸出手在小腹下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大兵背对着老哈孜一群人，但是这个细小的动作被趴在马路对面的崔宇峰瞧得清清楚楚，狗日的美国大兵恐怕又要犯老毛病了……老哈孜一帮人危矣。哈哈。 白如雪在崔宇峰耳边说：“老哈孜那边有个叫阿里克的，他认出我了，不能让他活。” 崔宇峰知道白如雪说的就是刚才掏身份证自证自己是中国人的家伙。 “确定认出你了？” “确定，他到我面前提了蔡老板的，还说他们是蔡老板的朋友。”白如雪把自己92式也掏了出来，“他们没有枪，瞅个机会我们去杀了他们。” “别着急，有美国大兵在，他们估计会先动手。我们最好保持安静。”崔宇峰心想，这群美国大兵杀红眼的话会不会顺带把自己和白如雪收拾了灭口……这才是需要提防的，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丢给他人掌控。 前面的警戒哨卡打得凶，好像塔塔来了不少人，只听得呜呜的汽车马达车，车大灯的光柱胡乱地四处扫描，远光扫过这边美军警戒的区域。崔宇峰看到了美国大兵们紧张的面孔。 “轰”的一声，哨卡的一台悍马车好像中了一枚火箭弹，黑暗中冒出一团火光。车上的机枪哑火了。绰绰人影开始往后撤。塔塔的火力很猛呀，看来前面顶不住了。 指挥官放下望远镜，拿着对讲机吼着：“杰森，带着你的人慢慢后撤，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收到长官！” 两台悍马缓缓撤退，可以看到几个大兵搬着伤员往车里塞。 “狙击手掩护！”指挥官冲着对讲机喊。 “通！”的一声闷响，崔宇峰一听就是巴雷特的声音，这种半自动狙击枪的口径足有12.7毫米，完全是重机枪子弹的威力，普通车辆挨上一枪会被立刻打爆，人挨上一下那就只能变成零件了…… “通！通！”巴雷特持续射击，好像还不止一挺。前方哨卡不断地冒出一团团火光。有红外线夜视仪加持，装备落后的塔塔被一阵精确点射打得人仰马翻。爆炸声不断响起，也不晓得打烂了多少台车，打死多少人。 哨卡的美军开始从容而有序地后撤。 崔宇峰暗暗赞叹这美军指挥官的水平，沉得住气，狙击手位置率先暴露估计没有那么好的战果。只是美军被塔塔这一阵猛攻多少战损就不知道了。 果然，指挥官吼了起来：“杰森，报告你的伤亡情况。” “伤了三人，上帝保佑都还活着，倒霉的约翰被火箭弹震晕了，不知死活。”杰森继续汇报，“长官，敌人太多，敌人太多，恐怕有50多个，后续好像还有人来。” “边打边撤，不要恋战。”指挥官摁下对讲机，开始指挥剩下的大兵们布防。 “牛仔，你，去那边！欧曼，你这黑鬼，和詹姆士在一块儿，趴下，照顾好我的机枪和悍马车。” “莱利，去狙击阵地侧翼埋伏，保护好巴雷特，有人干掉我的巴雷特大伙儿就要去见上帝了……” “是长官！”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指挥官的部署有条不紊，是个会打仗的家伙。 突然，崔宇峰发现对面蹲着的一群袍子，好像有人有些小动作，手脚在袍子里蠕动。——难道，有人身上还有枪没搜出来？崔宇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 “砰砰”两枪，指挥官枪响之处，两个蠢蠢欲动的袍子瞬间被爆头。 蹲着的袍子们吓得哇啦哇啦尖叫不已。 “猪猡！想打手机通风报信？哈哈。”指挥官得意地叫了起来，“这家伙暴露了，就是个恐怖分子。” 翻译冲着袍子们喊：“谁也别乱动，动了就没命。” 崔宇峰也不禁吓了一跳。幸好自己没手痒看手机。 悍马车上的机枪手歪着身子善意地提醒道：“中国佬，别动你的手机，动了也没用，我们车里有信号屏蔽器，这里没有网络，没有gps。你当心点儿。” 崔宇峰抬头冲着大兵笑了笑：“谢谢。” 大兵又冲着白如雪说：“辣妹，要不要躲在我的车里？这里安全。”大兵拍了拍自己的机枪，自信满满，“我有这个。” 白如雪咽了口唾沫，说：“谢谢，不用。”白如雪心说，你那车目标那么大，挨上一枚火箭筒老娘哪里吃得消？ 第94章 激战之夜(二) 第94章 激战之夜（二） 指挥官大步在布防的公路两边来回走，时不时用望远镜看看前面的人撤退情况，拿出对讲机呱啦几句。 指挥官走到崔宇峰藏身之地，半蹲下身子，说：“你这个中国佬很懂得保命，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白如雪说：“这货在夸你。” 崔宇峰说：“我知道。” “喂，中国佬，万一我们顶不住了你得照顾你老婆逃命。”指挥官冲着白如雪直乐，“要不塔塔过来了，你们会被那边的四个中国人干掉，他们恨你们。” 咦？这指挥官居然知道阿里克几个人也是中国人？崔宇峰和白如雪呆住了，那刚才白如雪的一番表演不是给他看出毛病来了？ 白如雪乌溜溜地瞪着指挥官：“你，你懂中文？” 指挥官捋了捋胡子，换上一口流利的夹舌头中文，满嘴都是舌擦音：“当然，我外婆是上海人，阿拉还会几句上海话。” 啊？崔宇峰和白如雪傻眼了。 “那几个是突厥人，所以你们不喜欢他们，不承认他们是中国人，对吧？” 白如雪咧嘴傻乐着。 指挥官冲着白如雪和崔宇峰挤挤眼：“不赖，换我是你们也一样。他们是恐怖分子。” 崔宇峰和白如雪彻底放松下来。之前的各种担心都烟消云散，这股美军肯定是不会对自己下手了。难怪这家伙还把两把手枪还给了自己，敢情是半个中国老乡啊。 崔宇峰直接用中文说：“怎么称呼？” “叫我肖恩。游骑兵d连中尉。加州人。你们呢？” “我叫马哈吉吉，她叫白冰。” “嗯，马哈吉吉，你们得当心点儿，这鬼地方……” 肖恩的话才说完一半，缓坡附近传来激烈的枪声。 肖恩打住话头，立马喊道：“不好，他们在包抄！快！组织反击——” 公路的右侧在黑暗中突然冒出一群人，星光下都是一坨一坨的袍子在蠕动，快步地朝着美军布防点推进。手里的自动步枪枪口喷着火焰，像一个一个移动的幽灵。 弹雨开始覆盖到肖恩的防区了。 杰森的人刚刚撤离到布防区，马上散开，就地找掩护开始反击。 肖恩大喊大叫，拿出对讲机请求支援。 激烈的枪声持续了几分钟，缓坡上突然冒出三四个人影，狼狈不堪地朝着肖恩这边跑过来，有两人手里抱着一挺沉重的巴雷特。肖恩的狙击小组给塔塔用火力赶了出来…… 这一边的塔塔们开始发出崔宇峰熟悉的呐喊，呱啦呱啦。崔宇峰知道，那是塔塔冲锋时的口号：真主至大—— 我勒个去，肖恩这小股美军恐怕要顶不住了！ 崔宇峰急了。 崔宇峰义愤之下，打过美国大兵，现在，难道要帮美国人打架么？那不行，那个叫阿里克的人认出了白如雪，必须首先解决这个麻烦才行。 肖恩开始布置任务，让受伤的美军士兵先开走一台悍马撤退到诺力巴力镇的美军大本营，剩下的就地待援。 肖恩一边射击，一边冲着崔宇峰喊：“你们两个跟着悍马车撤退，去诺力巴力镇。那里的战斗快结束了，安全。” 崔宇峰和白如雪坚决地摇头，眼珠子盯着老哈孜那帮人。 崔宇峰盘算着，要不要动手？ 白如雪则惦记着老哈孜的羊皮包包，白如雪说：“你看到老哈孜的钱袋子么？他放哪儿了？” 崔宇峰敲了一下白如雪的头：“财迷！这会儿还想着这个。” “呼——”一枚火箭弹曳着长长的尾巴焰飞了过来，“轰”的一声把停车区一台轿车打爆，登时零件飞散，热浪袭人。 “哇呀呀——”蹲在地上的袍子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大喊大叫着四散溃逃。崔宇峰一惊，不能给阿里克就这么跑了！ “呆这儿别动！”崔宇峰简短交代一句，腾身一跳，一个前翻滚，滚出掩体，立刻一个前扑，举手冲着那绰绰人影就开枪。 “啪啪啪”黑暗中手枪射击可不比自动步枪的精确度，也不晓得打没打中。就在崔宇峰放枪的同时，另外一个美国大兵毫不犹豫地冲着人群开枪射击。啪啪啪，几个袍子倒下来。 肖恩察觉背后有骚乱，立刻掉转枪头，冲着袍子们开火：“打！都毙了！” 枪声四起。恍惚间又看到几个袍子倒地不起。崔宇峰握着手枪正要追上去，一个黑人大兵用枪比着崔宇峰，脸上是犹豫不定的神情，好像在想着要不要给崔宇峰来一梭子。 崔宇峰吃了一惊，顾不得许多，地上一躺，一个翻滚滚到黑人大兵侧面，抬腿一脚把黑人大兵的m4踢飞了。 黑人大兵怒吼一声就想从身上掏手枪。肖恩冲过去一脚把那黑人大兵踢翻；“猪猡！打恐怖分子，打中国佬干什么？” 就这么一点动静，崔宇峰往老哈孜一帮人逃跑的方向一看，人都没影了。崔宇峰气歪了鼻子。 突突突，一串子弹打在悍马车上叮当作响，悍马车上的机枪手大叫一声，从射击位上滑了下去。 肖恩冲着黑人士兵喊：“欧曼，去操作机枪！” 黑人士兵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往悍马车上爬。 此刻，肖恩小队的情况非常危急。公路上的塔塔在继续进攻，侧面包抄的人数也不少，慢慢向前推进。肖恩小队完全依靠着几挺机枪火力在支撑。 两挺巴雷特失去了隐蔽狙击位置，火力还不如一把ak来得凶狠，东放一枪西放一枪，不断变换位置。 剩余的美国大兵完全靠着先进的热成像夜视仪做精确射击，还有那一身价值不菲的防弹衣，勉强抵抗着塔塔的凶猛进攻。 白如雪趴在那块要风化的石头下面，子弹打得那碎石簌簌地往下掉，脸上、头上全是一层灰，狼狈不堪地缩成一堆团。 就白如雪这个样子，崔宇峰哪里敢任其自生自灭，放心去追赶老哈孜？ 肖恩一边抱着自动步枪射击，一边给手下打气：“坚持20分钟，20分钟！兄弟们！援兵马上来了。” 十几个黑影从公里正面冲了过来，手里的自动步枪喷着火焰。 肖恩一看，正面阻击的两个伙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晓得是昏迷还是挂了。肖恩连忙调转枪口打出一梭子。却不想对面的子弹泼水似的“噼里啪啦”射了过来。崔宇峰马上往地上一趴。却听得肖恩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崔宇峰一看，肖恩胸口两个大洞冒着青烟。啊？崔宇峰紧爬两步到肖恩身边：“要紧吗？” 肖恩咳嗽两声，脸色发白：“有防弹衣，死不了，只怕是肋骨都断了。咳咳。” 白如雪捂着头喊：“崔宇峰，帮忙呀。中国老乡要挂啦。” “枪给我。”崔宇峰把肖恩的m4一把抓过，从肖恩胸前的单兵背心里掏出一个弹匣往身上一揣，一个翻滚往侧面快速移动。肖恩直愣愣地看着中国佬娴熟的单兵动作，这家伙看起来像是老手…… 崔宇峰手里握着m4，仰面躺在地上，调整了一下呼吸，猛地转身瞄准前方，“啪啪啪”连续打出两个点射。公路上冲过来跑在最前面的两个袍子哼都没哼就扑倒在地。 崔宇峰没有原地继续射击，而是手一撑，滚出两米远，再纵身一跳，跳到停车区靠着自己那台雷斯特的前胎位置。崔宇峰掉头，“啪啪啪”又是一个点射。 这m4是美军制式小口径步枪，后坐力小，人工效能优良，手感极佳。崔宇峰枪响之处，必定倒下一个人。连续打完一个弹匣，公路正面冲上来的袍子们倒下七八个，剩余的人谨慎了许多，纷纷趴在地下放枪不敢贸然出击，完全没有开始那种高歌猛进的势头。 肖恩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瞅着中国佬在忙活。这家伙是什么人？身手这样好？ 第95章 激战之夜(三) 第95章 激战之夜（三） “给我弹匣！”崔宇峰冲着肖恩那边喊。 顿时三四个弹匣朝着崔宇峰飞了过来，砸在地上“噗噗”作响。嗯？原来密切关注崔宇峰这边战况的不止肖恩一个，好些个大兵们在百忙中都瞅着这个中国佬打仗。这个中国佬厉害，一把枪就能抵消正面公路的大部分进攻压力。 一个大兵趴在地上，像虫子一样一拱一拱，推着一个弹药箱向崔宇峰这边爬过来，嘴里说着：“伙计，我和你搭档，我带弹药来了。” …… 眼见危机稍有缓解，崔宇峰提醒肖恩：“肖恩，让你的狙击小组撤离这里，100米外重新建立狙击阵地。让他们射击高价值目标。” 肖恩顿开茅塞，立刻向狙击小组喊话，四个大兵麻溜地抱着巴雷特往后跑。 肖恩冲着崔宇峰无声地伸出一个大拇指，示意这个主意好极了。肖恩咧着嘴，夜色中一口大白牙白森森的。 5分钟后，肖恩的防区开始稳定下来，塔塔和美军小队的战斗呈胶着状态。美国大兵狙击手素质不是盖的，巴雷特“通通通”几乎弹无虚发，塔塔的火箭筒手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就被打翻在地，武器代差带来的伤害在高科技下显露无疑。 塔塔人多势众但是效率低下，始终被压制在80米距离上再也无法推进，双方趴在地上噼里啪啦放枪。对于塔塔而言，进攻一旦失去突然性而进入僵持阶段，那就意味着行动失败，机械化行进的美军很快会反扑。 果然，不多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达声，还有履带车行驶的“咔嚓咔嚓”的金属摩擦声，趴在地上人觉得大地在微微颤抖。 美国大兵们齐齐欢呼：上帝保佑，该死的援兵终于来了！ 进攻的塔塔早已经没有了决战决胜的信心，看到美军的重火力开进，一声唿哨，开始有序后撤，不到几分钟立时就消失在夜色里。星光下，只看见黄土边、田地里，留下一坨一坨沉默的尸体…… 一场激烈的火拼在很快在履带车隆隆的推进声中宣告结束。 崔宇峰缓缓站了起来，带着一身疲惫去那块风化石旁边找白如雪。白如雪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灰尘，蓬头垢面，傻傻地看着崔宇峰，手里兀自拎着那把一枪未发的92式手枪。 ……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空洞而茫然的战后创伤症又来了。大兵们短短两分钟欣喜欢叫之后，又陷入了机械的麻木。 大兵们开始打扫战场。带队支援的指挥官在现场安排人员救助伤员，清点损失。肖恩的部下一个个路过崔宇峰身边，轻拍他的肩膀，冲着崔宇峰笑笑，喊了一句：“hooah——”先是杰森，然后是黑人士兵欧曼……一张张笑脸闪过，有的还恶作剧似地拍了一下崔宇峰的屁股。 崔宇峰一头雾水。 肖恩躺在担架上，苍白的脸色好像有了些血色。 肖恩笑笑：“马哈吉吉，他们用游骑兵的方式接纳了你，并向你致敬。你今天的表现足够获得一枚铜星勋章。” 崔宇峰学着大兵们耸耸肩，没说什么。帮你们打仗，阿里克他娘的跑了，以后老子麻烦大了…… 白如雪关心地问肖恩：“你怎么样啦老乡？要紧吗？” 正在拾掇担架的卫生兵替肖恩回答：“这倒霉的长官估计肋骨全断了，还不能确定有没有内脏出血，不过，看起来命好像保住了，得感谢美国陆军的防弹衣。” 支援部队的头儿走了过来，也是个中尉。中尉瞅着崔宇峰和白如雪。 “中国佬，你的事迹他们告诉我了，谢谢。”中尉转头看了看凌乱的战场，“我们诺力巴力的战事结束了，打算返回地基。你们两位有什么打算？” 看着崔宇峰的样子好像没想好，中尉继续道：“我们晚上回去会有宵夜，要不要去我们那儿喝杯啤酒？” 崔宇峰摇摇头：“谢谢，我们还有事。”崔宇峰要去追杀阿里克和老哈孜，虽然黑咕隆咚地看不清状况，带着白如雪也不方便，但好在老哈孜和阿里克徒步，手里也没有武器，自己有台车的话完全可以碰碰运气的。 中尉说：“这么晚了，路上很不安全。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肖恩狡黠地笑笑：“马哈吉吉，你是不是想干掉那几个恐怖分子？如果我的眼睛没瞎，你就是个军人。” 崔宇峰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马哈吉吉没那么矫情。 “肖恩，你好好养伤，我去那边看看还能不能开走一台车。”崔宇峰说完，冲着白如雪使个眼色，两人去了公路旁边的停车区。 “咳咳。”肖恩忍住疼痛咳嗽两声，“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中国老乡，我们会有机会在拉什卡尔加的法国餐厅喝酒的。” “没问题，老乡。”夜色中传来崔宇峰声音。 崔宇峰对白如雪说：“去，把肖恩的手机号码记下来，说不定以后派得上用场。” …… 一排尸体在沙地上整整齐齐躺在一起。崔宇峰打开手机的灯光一个一个看。 “兄弟，找东西？”旁边一个美国大兵嘻笑道，“什么都没有，汤姆森他们把这几个家伙都搜了一遍。就几台破手机和两块破手表，你要你拿去。” “噗！”一个塑料袋扔在地上，里面有四五台手机。“在坎大哈或者拉什卡尔加的黑市可以换一箱白兰地，送你了！” 崔宇峰把塑料袋拿起来，扔回给了大兵：“谢谢，这是你们的战利品。”大兵哈哈大笑。 崔宇峰一个一个尸体检查，确定，没有看到老哈孜和阿里克。他妈的，问题大了！ …… 来到停车区，崔宇峰在找一台能开走的车。 雷斯特被打了个稀巴烂，四个轮胎只有两个是好的，车的侧面满是弹洞，发动机舱冒着缕缕青烟。真他妈的倒霉……崔宇峰暗骂一声。 再看其它三台轿车，玻璃被震得稀碎，一台车挨了火箭弹烧得只剩下车架子。 老哈孜的面包车静静地停在一边，崔宇峰走了过去。 这台面包车车身也是一排弹洞，前胎爆了一个。不过还好，发动机舱没冒烟，这车估计还能启动吧？ 崔宇峰走入驾驶室，摸索到了车钥匙还插在原处，心里一喜，踩下刹车钥匙一拧，面包车“突突突”地发出一阵欢叫。老天保佑，这台车还能开，只需要换掉一个前胎。 崔宇峰连忙在车尾箱找备胎和随车工具。 崔宇峰找到备胎，拿出千斤顶开始干活。白如雪跑过来说：“这车没有车灯啦，晚上可得小心开到沟里去。” “我可不想去美国人的军营过夜。”崔宇峰头也不抬，“不把阿里克和老哈孜找到，我们麻烦大了。滕总会疯掉……” 白如雪叹口气：“那又能怎样？人算不如天算。” 杰森跑了过来，见崔宇峰在修车，便说：“马哈吉吉，我们得出发了，你们俩真的不跟我们走？” “你们走吧，我们还要去诺力巴力镇。” “那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杰森放下身边的一个袋子，说，“这是长官留给你们的。我得走了。祝你们好运！” 杰森走了。公路边，美国大兵们吵吵嚷嚷上了悍马车，两台布莱德利战车和一台m1“艾布拉姆斯”坦克为先导，大兵们有序地撤离。公路上一阵隆隆巨响，车队卷起尘土，消失在深邃的夜色中…… 第96章 一路追击 第96章 一路追击 崔宇峰扒开那个帆布袋，里面有一件防弹衣，一把akm，五六个弹匣，几个m26手雷……我去，肖恩是直接把马哈吉吉兄弟当成了军事人员了，也不管这些东西人家用得着用不着。 有件防弹衣也不错，呵呵，也是肖恩的一番好意。可惜不能把美国大兵手头的m4搞一把。崔宇峰咂吧了两下，那个枪打起来轻巧、沉稳、精确度极高，好东西呀。估计是美国陆军的财产，肖恩不好意思送人吧。 再扒拉两下，袋子里还有几包巧克力、口香糖，压缩饼干、水……唔，这些东西都用得着。 崔宇峰还在翻检着东西，白如雪呱呱叫了起来：“快换轮胎啊崔宇峰，这地方太吓人了，好多死人啊。我们得快走，有鬼啊这里。” “你怕什么？战场上下来的人还怕鬼。” 一阵冷风吹来，白如雪哆嗦一下，尖叫起来：“人死了马上就变成鬼了。快快快，我们得赶紧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崔宇峰看了看不远处摆成一排的尸体，还有公路边一地的狼藉，心里暗笑，白如雪不怕才怪。 累了一身臭汗把轮胎换好。 崔宇峰启动面包车，说：“好了，我们要走了。”面包车开进无尽的夜色。 面包车摇摇摆摆开进罂粟田里，冲上田埂。行驶了1公里，又开上一条窄窄的、凹凸不平的黄沙路。借着皎洁的月色可以看到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半沙化的荒漠。一丛丛绿植在荒漠中静默，那是荒漠中为数不多的绿洲了。 月光下的荒漠自有一股宁静之美，黄色的沙土居然在月色中泛出淡淡的光亮，在星空下视线明晰得恍若黄昏。 崔宇峰研究过地图，这里是阿富汗南部雷吉斯坦沙漠边缘地带，沙化不是那么严重，但是再往西边就慢慢进入沙漠核心区域了。 白如雪喊了起来：“喂喂，你不去诺力巴力呀，往这荒郊野地里开什么开？” 崔宇峰说：“老哈孜和阿里克没死，他们是往这边跑的，我看到了。” “你那么大个车追过来，他们看到都躲起来了。”白如雪说，“何况你开的还是他们的车，他们哪里会轻易给你发现。” 崔宇峰说：“老哈孜是个老头儿，体能有限。我计算过，从他们逃跑到我们出发不过1小时，晚上步行在荒野里奔跑，跑不出5公里。我们10来分钟就能追上。” “我们以事发地点为半径，在周围5公里处转一转，没准儿可以发现他们。”崔宇峰受过正规的侦察训练，耐着性子给白如雪普及跟踪常识，“你看看啊，这能见度那么好，他们跑到沙地里会留下脚印，我们注意观察会看到的。” 白如雪说：“我可不会看，要看你自己看，这破车连个灯都没有我怎么看？” 能不能看到，崔宇峰说实话也没一点把握，毕竟是夜晚，倘若白天，自己一个人没有白如雪这个拖油瓶羁绊，崔宇峰自信老哈孜逃不过自己的跟踪。 “白如雪，不把阿里克干掉，你猜猜他会和蔡鹏飞怎么说？”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和白如雪推理后续即将发生的事情。 白如雪想了想，说：“还能怎么说？肯定说看到一个中国人长得好像好像那个谁谁，一模一样呗。” “蔡鹏飞会有何反应？” 白如雪干巴巴地道：“他会知道我来了，也会知道你来了。” 崔宇峰叹口气：“是呀，蔡鹏飞不是一般人。说不定会联想到龙腾公司，咱们全部的企图都会给他猜出来。” 白如雪蛮横地道：“猜出来又怎样？那就干呗！明刀明枪去抓他。你还怕他呀？” 崔宇峰默默地想着，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问题在于滕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一次可算给大伙儿捅了个大篓子了。 …… 面包车兜到了沙漠边缘，一无所获。看着差不多跑了5公里，崔宇峰又打过方向盘往南绕，去诺力巴力镇方向，他猜测老哈孜也是这样兜着圈子去镇上的，说不定路上能逮住他的尾巴。 一个快60岁的老头子，他娘的能跑多快？崔宇峰不相信老哈孜是长了飞毛腿的。 路又变得不太好走了，离开半沙化地区，罂粟田越来越多。面包车挑着田间勉强能通行的小径往前开。崔宇峰担心一直在人家的罂粟田里开车，天一亮被当地农民发现了会引来麻烦…… 踽踽行走了5公里，崔宇峰死心了，没法子！人找不到了。一种无力感深深袭来…… 前面出现一大片黑乎乎的建筑，像个村子。难道，这就是诺力巴力镇？就这么开车一直追到这镇子上来了？ 崔宇峰轻声问：“喂，白如雪，看看，这个镇是不是叫诺力巴力镇？” 白如雪蜷缩着身子，打了个哈欠，连看都没看：“不知道。” 崔宇峰愠怒：“你好好看啊。” 白如雪说：“我看什么看？你又不是走大马路，这个车从荒郊野地方向开过来的，我连路标都没看到一个。” 好吧，邋遢鬼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崔宇峰挂上停车档，仔细看着这片建筑默默想着，老哈孜十有八九是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眼前的一大片建筑黑咕隆咚，只有一两幢略高一点的房子隐隐透出一丝灯光，透着点诡异。那是太阳能灯光吧。阿富汗战乱地区，没有通电的乡镇可太多了。只有一些家境稍好点的家庭买了中国人制造的小型光伏……普通老百姓家庭一到晚上就是漆黑一团。 崔宇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10点了，没有夜生活的乡下人应该早睡了吧。 崔宇峰看着手机有些小安慰，这里居然没有网络！假设老哈孜和阿里克在眼前这个村子，那么自己还有机会逮住他们，他们还来不及和蔡鹏飞电话联系。 “在想什么呢？怪模怪样的，看着瘆人，像鬼。?”白如雪悻悻的。 崔宇峰干笑两声：“这地方没手机信号。” “你是怕他们和蔡鹏飞打小报告是吧？” “废话。” “谁那么无聊？碰上一个人便告诉另外一个人，说谁谁像谁谁，男人也那么八卦么？”白如雪还抱有一丝希望。 崔宇峰说：“这不是八卦，是太像了。而你又得罪了阿里克。会的。你信我。”崔宇峰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佳琪的场景，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崔宇峰四处看了看，发现村子旁边有一片林子，黑乎乎的，便说：“我们把车开到那边的林子里藏起来，天一亮就进村子，去村里找找老哈孜。” 白如雪打了呵欠：“随你。” 第97章 意外之喜 第97章 意外之喜 面包车歪歪斜斜，蹒跚着开进了树林子里。 崔宇峰把车停好，下车在林子里兜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周边环境。安全。 林子正中央有个木凉棚，崔宇峰打开手机灯光照了照，凉棚中间有石块堆砌着，走过去一看，黑咕隆咚的围了一个坑，好像是个水井。崔宇峰捡起脚下一个石头扔下去，“噗咚”传来一声水花翻起的轻响。唔，这是口水井。估计是当地人灌溉罂粟地的水源。罂粟不耐寒也不耐旱，没有水源可活不了。崔宇峰望着周边平坦无垠的田野，暗想，这个村子八九不离十是个制毒中心了，阴差阳错到了这个地方。 有人制毒，那就有人收毒，有人收毒就有人贩毒，简而言之，这村里应该有武装分子，天亮以后得小心一点才行。崔宇峰暗暗提醒自己。 回到车里，驾驶室弥漫着一股巧克力的甜香，还听得白如雪的嘴在吧唧吧唧。 “吃点儿？”白如雪递过来一块巧克力，“美国大兵的口粮，味道还行。” 崔宇峰这时候才觉得肚皮咕咕叫，一阵饥饿感上来，接过巧克力就塞进嘴里。他和白如雪晚餐都没吃。 “崔宇峰，今天又打一架，你一根毛都没伤着。”白如雪嘴里吧唧着，“我就担心这种好运气能持续多久。咱们回国吧，别干了。” “今天可把我吓坏了。老娘活那么大，第一次见正规军打仗，坦克、大炮、机关枪……” “没大炮。”崔宇峰嘴里含着巧克力，说话舌头有些不太利索，“蔡鹏飞没大炮，他也没有坦克机关枪。” “我怕以后还会碰上今天这种情况。你是铁了心要继续干是吧！”白如雪说，“我可真受不了啦。我跟着你这一年多打了多少仗？解放军野战部队的老兵都没有我经历得多。我怕啦！我今天趴在那地上动都不敢动，一枪都不敢开。” 白如雪把那92式手枪掏出来往仪表台上一拍：“这玩意儿根本派不上用场。” 崔宇峰叹口气，难为白如雪了。她一个富家女，只懂得享受的懵懂货，阴差阳错混到这一步确实够倒霉的。可两人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身不由己呀。 “这手枪就是自卫武器，留着防身用，打仗肯定不顶事。”崔宇峰说，“你放心，找出蔡鹏飞的窝点咱俩就算交差，回去过安稳日子。我也不想要这种生活。” “你答应我不干那个事业编警察了，行吗？” “唔，不干。” “万一滕总和老莫给你转个正，弄个行政编什么警司警督啥的，像母老虎那样肩上有一排星星。你还会继续干吗？” 崔宇峰想了想说：“不干。” “你发誓！” 崔宇峰咧了咧嘴：“这个时候谈这些有意思嘛。” “不，你要发誓！向老天爷发誓。” “党员发誓没有用的白如雪，我是党员。”崔宇峰一本正经地道，“我信仰共产主义，不信老爷天。” “呸！崔宇峰你不老实！”白如雪气呼呼地一通粉拳砸过来。 崔宇峰连忙捉住白如雪的小手：“别闹，消停一下好吧，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开溜。” “我们这个车把人家的罂粟田都压坏了，农民一早起来发现了要我们要赔钱滴……”崔宇峰好说歹说把白如雪劝住。 …… 一缕晨曦刺破天际，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地煽动着翅膀在林子里飞过，耳边传来鸟儿啾啾的鸣叫。 崔宇峰揉了揉眼珠子，慢慢睁开双眼。天麻麻亮了。 崔宇峰转头看了看蜷缩在副驾驶的白如雪，吓了一跳。整个人衣裳不整，灰头土脸，连长长的睫毛上都带着薄薄的一层灰。白如雪嘤嘤两声，扭动臀部换了个姿势，依旧睡得香。 崔宇峰把车里的后视镜扭过来，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脸乌漆麻黑，脸颊满是烟火痕迹。 崔宇峰连忙推醒白如雪：“起来了起来，要走了。” 白如雪不情愿地嘟囔着：“还早吧，我困得很。” “再不走农民伯伯要来种地啦！”崔宇峰吓唬白如雪。白如雪骨碌一下睁开了眼睛。 …… 林子里的水井边，白如雪和崔宇峰两人快速地拾掇，洗头洗脸，拍打衣服上的尘土…… 白如雪幸好头上戴了个头巾，头发看起来没那么脏。 收拾妥当，两人回到面包车旁边开始清点行李。 白如雪在给崔宇峰找老哈孜他们携带的衣物，说崔宇峰西装革履的在村子里行走太显眼了，还是穿阿富汗人的袍子比较好。 面包车尾箱有好几个行李包，崔宇峰一一打开，里面果然有各种衣物鞋帽，看起来比较凌乱，应该是过关卡的时候被美国大兵粗粗翻检过的。 崔宇峰换了一套白色夹袍，外面套了个黑布背心，头上盘了个“斯塔勒”，看起来就像个哈拉扎人，只是下巴光溜溜的一看就令本土人士反感。白如雪把崔宇峰脖子上的围巾一绕，说，你走路要遮住下巴，要不碰见普什图人要打你，在塔塔的地盘上剃胡子犯法。 崔宇峰看到车厢里还有一个褡裢，前后都可以装东西，崔宇峰把那褡裢一背，说，这个东西好，彻底本土化。 两人就这么一打扮，白如雪就像个中国游客，而崔宇峰则像个被雇佣的本地跟班。 崔宇峰说：“进村的时候要给你买一套本地妇女的衣服，万一在村里碰到老哈孜和阿里克别给他们认出来。” “车不要了么？”白如雪说，“我们怎么回拉什卡尔加？” “不要了。走一步看一步，我们回拉什卡尔加搭便车也行，雇个驴车也行。”崔宇峰说，“这个车满是弹洞，开出去太醒目了，一进村就会给老哈孜认出来。” 崔宇峰拎出肖恩给的旅行包，看了看驾驶室有没有遗留的物品…… 崔宇峰“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走了，进村。” 驾驶室门边的白如雪眼一花，忙喊了一声：“慢点！”崔宇峰说：“怎么啦？” 白如雪说：“车座下面好像还有东西……”白如雪边说边打开车门，弯下腰在驾驶室底座瞅了瞅。 白如雪一声尖叫：“哈哈，崔宇峰，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第98章 意外之喜(二) 第98章 意外之喜（二） 白如雪扯出一个灰白色的羊皮包包，单手高高举起，兴奋得满脸红光。——那是老哈孜不离身的钱袋子！哈哈！ 崔宇峰把手里的袋子一扔，连忙道：“我看看。” 打开羊皮包包的拉链，白如雪又是一阵尖叫，满满的一袋子花花绿绿的美钞！ 白如雪的眼珠子在清晨的阳光中放出光芒：“崔宇峰，我们发财啦！” 白如雪拿出一叠美钞仔细瞅了瞅，都是100面额的大钞，捆扎得整整齐齐，确认无误！ “快！装我们的袋子！快！”白如雪急不可耐地蹲下身子，拉开旅行袋，把美钞一叠一叠往包里塞。 崔宇峰连忙蹲下帮忙。 “五、六、七、八……”白如雪边塞钱边数数，“嘿嘿，一叠一万美金啊崔宇峰，别数错了。” 白如雪一共数了30叠！整整30万美金！白如雪脸上绽开了花。 崔宇峰听阿米尔说过，老哈孜他们要赔一个大毒枭40万美金的货，怎么会只有30万呢，估摸是抵扣了一部分劳务费吧。哈哈。管他呢。这种赃款被没收了就好！老哈孜又被狠割一块肉。 …… 晨风扑面，神清气爽。 崔宇峰拎着沉重的旅行袋，步履轻快，和白如雪两个绕到村口的大路边，径直往村里走。 白如雪走路一颠一颠的像在跳舞：“崔宇峰，发财啦。” “嘿嘿。”崔宇峰也强忍着高兴，露出一口大白牙。 白如雪想起一件事，转头问崔宇峰：“你会和滕总老莫他们讲吗？” 崔宇峰一愣，停了两秒，坚定地道：“不会！”抱歉，滕总，这都是你教的……这件事恐怕我真的不会汇报了。 白如雪狠狠地捏了捏崔宇峰的脸颊：“崔宇峰，你他妈终于有点长进了。” 崔宇峰倒是想，老哈孜恐怕要哭了…… 眼前的村子与其说是村，不如说是个小镇，密密麻麻的房屋连成片怕有上千人口，一路过来就没见过那么大的村子。 宽阔的黄土路边，有一个破旧的路标牌，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在路标牌下站着，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英文字母：诺力巴力镇。 崔宇峰说：“到目的地了。”白如雪拿出手机瞅了瞅，没网络。邪门儿，这么大个镇子居然没有手机网络？ 崔宇峰说：“只有一种可能，这镇子里的老大不乐意居民接触太多现代社会文明。”崔宇峰去过中国西南边境最落后的原住民部落，那里的老百姓愚昧得像地里的木薯。 镇子比较落后，房子却修得整齐宽敞，绝大部分都是砖泥混建，比路上看到的石头房子和泥巴房子漂亮得多，应该是这个镇子有支柱产业的缘故吧。 阳光已经铺满了大地，田野上的雾霭消散，诺力巴力镇从晨曦中醒来。村口，一辆驴车懒洋洋地朝着两人嘀嗒嘀嗒走了过来。 车夫是一个干瘪老头，老头瞅了瞅白如雪，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绽开，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句：你号，吓吓。 白如雪冲着老头笑笑，你好！白如雪说：“老头儿看出我是中国人，跟我说你好谢谢呢。” “说明这镇子有中国人经常来。”崔宇峰说，“你把面巾带上。” 两人慢慢走进镇子。 仿佛时光倒流，这个镇子的格局和设施仿佛让崔宇峰回到童年时代的五塘村，完全就是七八十年代的设施场景。区别的地方在于，街道特别干净，这恐怕和穆斯林的生活习性有关。 清晨，土路上的行人不多，家家户户的屋顶冒着炊烟，鼻息间传来烤馕的香味儿。走了几十米，从一间房子里突然跑出两个阿富汗小孩，嘻嘻哈哈地跑到白如雪和崔宇峰两人面前站定，歪着头打量着两个陌生人。 见俩孩子可爱，白如雪用普什图语说：“你们好，小朋友。” 俩小朋友望着白如雪只是笑，脸上的两坨红像极了两个小苹果。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袍子的妇人，冲着俩孩子呱啦呱啦的，好像在训斥俩孩子别打扰游客。 崔宇峰说：“去她家买身衣裳，你这个样子进村太显眼了。” 白如雪说：“我要你教么？” 白如雪从崔宇峰的褡裢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俩孩子，做了个塞进嘴里的动作：“吃，好吃，甜的。” 原始而封闭的诺力巴力村的孩子没有大城市孩子的狡黠和伶俐。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一看就是美味，他们却不好意思主动伸手拿。两个小孩怯怯地回头望着他们的妈妈。 黑袍子妇女把面巾带上，疾步走了过来，拉着两个孩子就往家里走。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崔宇峰也听不明白。 白如雪说：“她让孩子不许拿陌生人的礼物。” 崔宇峰说：“你去呀，想法子买衣服呀。” 白如雪白了崔宇峰一眼：“我说过要你教么？多事。你在这儿等我。” 白如雪跟在两个孩子身后，笑嘻嘻地和那蒙面妇女套近乎，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蒙面妇女瞅了瞅崔宇峰一眼，带着白如雪进了那间屋子…… 10几分钟过后，白如雪走了出来，一袭黑袍子只露出两只眼睛，走起路来像一只青蛙。 崔宇峰忍不住咧嘴一笑。 “我给了两个孩子巧克力，再给了她100美元，她高兴坏了。”白如雪在黑袍子里嘤嘤嗡嗡的，“她是个寡妇，老公种地的时候踩上地雷，死了。家里就剩下两个孩子还有个老人。唉……挺可怜的，我又给了她100美元。” “我问她这镇上有没有旅馆，她告诉我说镇子里清真寺旁边有个宾馆，是镇上的大毛拉拉夫尔家开的，所有的外地人来村里旅游、参观都去那里住。其他镇上的居民不能随便招待陌生人。家里来客人留宿都要警察局报告一声。” “这么个破镇子居然会有警察局，你开玩笑吧？”崔宇峰不信。 “她说的，她说这个警察局也是拉夫尔家开的。”白如雪解释道，“就是个军阀酋长外加大毛拉，这个拉夫尔家全占了。” 应该是到了毒窝了。崔宇峰心说。 镇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一些小商店依次开门，吱吱呀呀、叮叮当当，街道开始热闹了。 两台皮卡车突突地从镇上的大路开过来。车窗外伸出几把ak步枪的枪管，几个袍子坐在车厢后面。皮卡车经过崔宇峰和白如雪身边也没停留，突突地开走了。——白如雪和崔宇峰这身打扮和镇上的路人没有两样，走在大街上丝毫不起眼。 拐过一条街道，一座白色的清真寺出现眼前。清真寺旁边有一棵巨大的金刚菩提树，郁郁葱葱，果实累累。粗大的树根下有两块平整的石头，仿佛经常有人去坐，被人类的臀部打磨得溜光…… 白如雪歪着头，凝视着那棵树。 崔宇峰想问，你看到了什么？见白如雪乌溜溜的若有所思的样子，立马不敢打扰了，生怕自己多嘴惊动了白如雪的遐想。 半晌，白如雪悠悠地道：“这个地方很眼熟啊。” 这下崔宇峰忍不住了：“你来过？” 第99章 全线暴露 第99章 全线暴露 白如雪走到那棵菩提树下，往那光滑的石板上一坐，摸了摸。 “哈，我想起来了，我是来过呀。”白如雪笑道，“这棵树，还有这石板，当时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还和伟弟开玩笑，说在这棵菩提树下打坐冥想能成佛成仙呢。” 白如雪精神大振，又站起来左顾右盼：“咦？不对呀。我记得当年我来的时候好像不是从村口开车进来的，好像是……” 白如雪快步走到路中央，向远处张望。 “崔宇峰，我想起来。”白如雪望着眼前这条道路，“当年我们是从这条路过来的。就是这条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会找到扎罗曼的村子。” 崔宇峰也是一阵兴奋：“蔡鹏飞的工厂就在那边的村子，离这儿不远？” “对！开车大概2个小时吧。” 崔宇峰重重地舒了口气，天遂人愿，这一趟奔波总算有了结果。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搞台车，直接去蔡鹏飞的老窝。我去了那地方一定会想起很多事情。”白如雪掩饰不住兴奋，“找到他的工厂，你用手机定位标好经纬度再传给成名，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啦！” 崔宇峰皱皱眉头：“理论上说是的。只是不能让老哈孜把我们的讯息透露给蔡鹏飞，不然，他说不定又会搬家。甚至……反咬我们一口，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我们在这个村子，你想干掉老哈孜？” “对！” 白如雪小脸有些泛白：“崔宇峰，来不及了，我们可能暴露了。” “你说什么？”崔宇峰陡然担心起来，“这里没有手机信号的。” “我来过这里，只是这个酋长的名字叫拉夫尔我一下没想起来，阿富汗南部很多叫拉夫尔的。这个酋长他们家自己的院子就有移动小基站，有通手机网络的。宾馆也有网络。” “啊？”崔宇峰顿觉大事不妙。 “你若不信，我们去他的宾馆入住试试就知道了，那个宾馆内部就有手机信号。”白如雪手指了指100米处一所老式的英式大洋房。 完蛋了……崔宇峰心里暗暗叫苦。 路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菩提树边上来了几个赶着驴车的小贩。小贩“哗啦”一声扯开一张油布铺在地上，呱啦呱啦地说话，好像要开始做买卖的样子。 崔宇峰瞅了瞅，说：“先去宾馆住下再说，想想办法。” …… 华美达酒店的房间里，蔡鹏飞对着笔记本电脑出神。电脑上的图片是阿米尔传过来的，图片是他亲爱的妹夫马哈吉吉。 照片里的马哈吉吉一脸胡渣子，穿着袍子，头上戴着“斯塔勒”。马哈吉吉身姿挺拔，神情冷峻，目光锐利。 眼熟，很眼熟！蔡鹏飞盯着马哈吉吉那细长的眉眼暗自嘀咕，这眼神……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蔡鹏飞静坐良久，打开电脑上的“photoshop”软件，导入马哈吉吉的头像，聚精会神地操作起来。 图像被放大，蔡鹏飞屏住呼吸，移动鼠标慢慢裁剪马哈吉吉头上的“斯塔勒”，再用光标一点一点“剃去”马哈吉吉的胡子，再设置涂层…… 蔡鹏飞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制作了好几幅还原图，越看越心惊。——画面上的头像是他妈的熟人呀！ 蔡鹏飞强忍着惊骇，拨打冬瓜和伟弟的电话：“来我的房间。” 冬瓜和伟弟来了。 蔡鹏飞往沙发上一躺，把笔记本电脑推过去：“这就是阿米尔的妹夫，叫马哈吉吉，你们认识一下。” 蔡鹏飞神情疲惫，缓缓点上一支烟，注意看冬瓜和伟弟的表情。 冬瓜傻不愣登的，瞅了瞅，说：“飞哥，你把马哈吉吉的胡子弄掉了干嘛。哎，头上的头巾也没有了。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蔡鹏飞望着天花板，喷出一口烟。心里暗骂一声，傻逼…… 伟弟眯着眼瞅了半天：“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傻逼——”蔡鹏飞忍不住终于开骂了。蔡鹏飞把手机打开，点出梅平县林业局的公众号，再搜索出一则林业局领导慰问护林员的新闻报道，把梅山林场林局中秋慰问那张合影调出来…… 蔡鹏飞把手机在茶几上一放：“睁开你们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了，这个马哈吉吉是谁。” 啊？冬瓜和伟弟差点叫出声来。 伟弟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飞哥，他，是护林员？那个姓崔的！” 冬瓜捧着手机发愣，像个傻子。 “就是他！只有他有那么好的身手，也只有他才会万里迢迢来这阿富汗找我们。”蔡鹏飞狠狠地抽着烟，“把阿梁阿栋哥俩打个半死，应该就是他的杰作，还有……” 蔡鹏飞想起来那一声“趴下”，那自然也是姓崔的在跟踪自己。没有其他在阿富汗的中国人能在弹雨中那么从容不迫。看来，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了很久了，蔡鹏飞顿觉脊背微微发凉。大祸临头了…… 伟弟喃喃道：“他不就是个护林员吗？他好像不是警察呀。” “哼，你看那新闻报道，优秀退伍军人，没准儿给招入警队了。这个姓崔的和我们多次交手，比一般的刑警厉害得多。他不入警队才怪！何况，还有艾米那层关系……” 一提到白如雪，蔡鹏飞立刻翻身坐起：“姓崔的来了，艾米肯定也来了！如此一来情况就清楚了，坎大哈那龙腾公司的全部都是警察，张尼克也被警察控制了！” 蔡鹏飞又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只有警察才有那种手段把陈三立玩得团团转啊……老子早该想到这一层的。” 蔡鹏飞三个人无声对视。 伟弟望着蔡鹏飞：“飞哥，那他们这次来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呀！艾米姐知道巴哈拉村这个地方。” 蔡鹏飞眼一瞪：“什么艾米姐？你再说姐不姐的，小心老子抽你。我们被艾米坑惨了！” 伟弟抿了抿嘴，不敢吭声了。 冬瓜终于停止了发呆，猛地一拍桌子：“他妈的！他们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敢拿我们怎么样？谁干掉谁还两说呢。” 伟弟也深吸一口气：“对！政府军警察都是酒囊饭袋，谁敢动我们？喊谁来都不好使。他们自己动手就是违法，咱们跟警察对着干！” 冬瓜说：“飞哥，我们回巴哈拉村，有扎罗曼的人保护我们。除非解放军派一个合成营，要不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伟弟说：“合成营？那他妈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解放军没有这个先例吧……” 看着两个手下情绪激动开始满嘴跑火车，蔡鹏飞有些生气：“紧张个屁呀紧张，出息。” “让我说啊，龙腾公司一帮人的身份搞清楚了，这是好事。局面还没有失控，我们能对付。你们俩刚才讲的很多都对，在阿富汗这个地头，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那，飞哥，我们怎么办？” 蔡鹏飞想了想说：“我自有办法对付滕胖子一伙人。” 冬瓜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干掉他们？” 蔡鹏飞笑了笑，没说话。 第100章 全线暴露(二) 第100章 全线暴露（二） 蔡鹏飞的手机响了，是老哈孜。蔡鹏飞示意伟弟和冬瓜不要说话。 “哈孜大叔，有事？” “蔡老板，你人现在哪里？” 蔡鹏飞心想，老哈孜难道要找自己谈什么事？“哈孜大叔，我在拉什卡尔加市内。你不是去了诺力巴力镇了吗？” “你没来诺力巴力吧？” 蔡鹏飞轻笑：“我没事去拉夫尔家干嘛？” “真的没有来么？” “哈孜大叔，有事说事。”蔡鹏飞不耐烦了。 “咳，蔡老板。我这儿遇见一件很蹊跷的事情和讲讲。”老哈孜在电话里呱啦呱啦把偶遇白如雪的情况讲了一遍。 老哈孜说：“阿里克亲眼看到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我还以为昨晚是你带着那个小姑娘来呢。这个女人很坏，她不帮忙佐证我们是中国人，差点儿给她害死。昨晚上我们四个人就剩下我和阿里克活着……” 蔡鹏飞静静地停着，脸色铁青，没错，该来的都来了。 “蔡先生，还有个事情要请你帮下忙。” 蔡鹏飞忍着焦躁：“你说。” “蔡老板，跟你借两千美元现金。不瞒你说，我遭了老罪了。”老哈孜在电话里低声下气，“车、钱都给美国人抢走了。我现在诺力巴力镇拉夫尔家的酒店里，这里只有现金交易。我来镇上找拉夫尔家谈事，总不能连房钱都欠着，实在开不了那个口啊。蔡老板，看着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上……” 蔡鹏飞说：“你是住金刚菩提酒店么？” “是的。” 蔡鹏飞说：“你等着，我让人从巴哈拉村给你送钱来，1小时就到。” “多谢蔡老板江湖救急。” 摁掉手机，蔡鹏飞说：“艾米来了。和姓崔的小子一起来的，现在诺力巴力镇。” 冬瓜和伟弟望着蔡鹏飞。 “你们说怎么办？”蔡鹏飞抛出一个问题。 冬瓜瞄了瞄伟弟，马哈吉吉的身手他见识过，要去干他么？这无疑是一件冒风险的事情。 “干掉他们？”伟弟说出了冬瓜脑子琢磨的答案。 蔡鹏飞缓缓摇头：“暂时先别说这个，我是在想，他们俩这么做有意义吗？去了我的工厂他们又能干什么？艾米难道不知道扎罗曼的实力？” “飞哥，我有个想法。” “说！” 伟弟说：“我们在巴哈拉村设伏，想法子把艾米和那姓崔的小子活捉了！然后向龙腾公司摊牌谈判。让他们放手，如果他们不肯，我们就……” 蔡鹏飞沉吟半晌，看着冬瓜。 冬瓜连忙道：“这是个好主意！” 蔡鹏飞说：“你去办。” “啊？我？”冬瓜吓一跳。马哈吉吉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 “在你大舅哥的地盘上你怕球啊怕？”蔡鹏飞瞪了冬瓜一眼，“你狗日的和这姓崔的称兄道弟饮酒作乐，一脑袋的浆糊！换伟弟去扎洛克村早就识破了他。你现在戴罪立功知道吗？” 冬瓜不敢回嘴。 伟弟说：“飞哥，我和冬瓜一起去吧。两人在一起有个照应，冬瓜和他大舅哥说话费劲。” 蔡鹏飞指头点了点冬瓜：“还得是伟弟。你呀你呀，你他妈以后给我长点儿心吧你！” “伟弟，你和冬瓜马上去弄台二手车赶去巴哈拉村，和扎罗曼说话费劲，你去工厂找老辛，老辛帮你当翻译。” “从扎罗曼的手下挑一批脑袋灵光一点的人化妆成村民，看见艾米和崔宇峰就抓活的。反抗，就地击毙！逮住这两人，每人赏500美金！你们先去，我明天取了车随后就到。” “好的，飞哥。”伟弟硬邦邦地道。 …… 诺力巴力镇的大街上，崔宇峰和白如雪往金刚菩提酒店走。 崔宇峰叮嘱白如雪：“待会儿开房记得给小费，你是中国人，手脚越大方人家越拍马屁，方便我们打听消息。” 白如雪说：“你又要教我做事么？” “咳，我这是经验之谈。” “哼，你当我小气？”白如雪说，“我现在兜里有几十万美钞，我会小气么？花钱历来就是我的强项你懂不懂？” 两人走进大堂，崔宇峰一副跟班模样，下巴用围巾捂着。白如雪说得对，在风气极其保守的南方，普什图人碰见下巴刮得精光的哈拉扎人要打人的。 酒店的大堂经理和前台小弟看着白如雪一袭黑袍进来，脸色相当不好看。 南方的保守地区女人是不能工作的，单独上街都不允许，身边必须跟随有男性家属。女人甚至不能开车。在拉什卡尔加市据说就发生过一起惨剧，一个小康之家的女人，天真地以为阿富汗已经进入了民主社会，弄了个驾照开车出门，结果不小心给人撞见，被愤怒群众活活打死…… 阿富汗女人更不能带着男人随意进入宾馆开房，这是有伤风化的大过错，鉴于阿富汗现在已经步入民主社会，法律已经宽松了很多，但是民间依然难以接受。大堂经理盯着白如雪，好像面前是一个触犯天条的女犯人。 前台小弟鄙夷地看着眼前的黑袍女人，冷冷地用普什图语说：“结婚证带来没有？”阿富汗法律规定，男女同时入住酒店必须持有结婚证。 白如雪把护照掏出来往柜台上“啪”的一甩，用中文说：“开房！少废话！” 小弟一愣，拿起白如雪的护照，经理也凑过来，哎？是中国人呐！ 两人神情立刻就变了。 小弟改用一口古怪的中文说：“对不起女士，没想到你是中国人。” 经理也讪笑着解释：“主要是您……这个打扮。呵呵。我误会了。抱歉。” 唔，这酒店是经常接待中国人的，都会得几句中文。白如雪把面巾撩起，露出一张红红白白的东亚脸儿。 白如雪露齿一笑，用流利的普什图语说：“我这么穿，是因为我入乡随俗，我非常尊重阿富汗穆斯林的信仰。我只有这么做，才能体现我对阿富汗人民的友善。” 原来如此。经理和小弟大为感动，这是一位纯洁善良而又正义的中国女士。 经理望着崔宇峰，客客气气地道：“那这位是……”经理也以为崔宇峰是中国人。 “我雇的保安。”白如雪干脆地道，“他负责给我拿行李，保护我的安全。” 白如雪说完，掏出两张50元的美钞，塞给经理：“拿着。” 经理忙道：“中国女士，您现在不用给钱的，还没结账。” “这是给你们俩的小费。” 啊？这么大方？经理和小弟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绽开一朵花。谢谢，谢谢您慷慨的中国女士。 经理冲着崔宇峰挤挤眼：“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遇见这么漂亮大方的中国主顾。” 崔宇峰虽然听不懂几个人在说什么，但是从神情上看得出，白如雪充大款没一点儿毛病。 白如雪继续问：“还有房间吗？” “最好的房间留给美丽的中国女士。呵呵。”经理把美钞往兜里一塞，殷勤地引导白如雪上前登记。 崔宇峰拎着行李跟着白如雪到前台，身边刮过一阵风……一个灰色的大袍子急哄哄地从后门走出来，一边步履匆匆，一边对着手机说话：“到哪儿了？我在啊。我在那棵菩提树下等你，很大的路标，很好认的。”说的是流利的中文。 崔宇峰眼角一瞥，他娘的……是老哈孜！狗日的跑这儿来了，腿脚够利索啊！ 第1章 乱中求变 第1章 乱中求变 崔宇峰在白如雪耳边说：“要两个窗户朝东能看到大街的房间。” 白如雪虽然不明白崔宇峰的用意，还是把这个话转述给了前台小弟。小弟说：“放心吧女士，我给你们两位可以看到诺力巴力日出的好房间。” “多少钱一晚？” “200美元女士。” 我去，这乡下酒店的消费赶上拉什卡尔加星级酒店的价格了。好吧，这个偏远村子的唯一酒店坐地起价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拉夫尔家的独家生意。 白如雪微笑：“价钱很公道呀。” “当然，女士，你是懂得规矩的。”小弟冲着白如雪贼贼地笑：“因为我们的客人会有赠品。” 白如雪纳闷儿，住酒店还有赠品？ 大堂经理走过来，用着中文热心介绍：“是呀，来诺力巴力镇的外国人都是拉夫尔家的客户，难道你们不知道？嘿嘿。赠品，就是这个。” 大堂经理从前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品盒子，一打开，一股崔宇峰和白如雪熟悉的气味弥漫开来，酸酸的……里面是用塑料袋子精心包装的样品，褐色的膏药状小方块。这是精加工后提纯的鸦片，这一盒足足有100克！ 这种东西白如雪和崔宇峰再熟悉不过了。如果加上这个赠品的话，这酒店的价格倒也说得过去。 “每一个入住酒店的客人都会得到这个赠品。你们可以看货，也可以尝试，”大堂经理笑眯眯地道，“要订购的话可以直接来前台找我，我会安排人带你们去我们的公司看货签约。” 崔宇峰算是明白了，这个酒店就是诺力巴力镇大毒枭的客户体验中心和接待处。这大毒枭真会做生意。 白如雪说：“诺力巴力镇那么多罂粟，老百姓不是都可以买卖？” 大堂经理笑道：“他们不敢，谁要这么干会被我们镇里的警察抓起来枪毙。” 白如雪看着那盒鸦片，又瞅了瞅崔宇峰。 崔宇峰轻轻地道：“收下吧。纪念品。”崔宇峰把那盒鸦片一把抓起，塞进了褡裢。 白如雪和崔宇峰正说话时，楼梯那边又下来几个客人，皮肤黝黑，气质沉静，一看也是生意人，叽里咕噜地边走边说话，看模样有点像南亚人……大堂经理又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大声打着招呼。 崔宇峰心想，这酒店住的不消说，要么是来采购毒品的，要么是老哈孜这种大骡子。 “走吧。”白如雪拿了房卡和崔宇峰上楼…… 酒店的房间布置是典型的阿富汗民族特色，挂毯地毯长茶几，红红黄黄的非常艳丽，房间倒也干净整洁。崔宇峰把门掩上，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户前去看老哈孜。老哈孜刚才听他电话好像在约人。 门铃响了，崔宇峰开门，白如雪溜了进来。 崔宇峰招呼白如雪：“过来，看老哈孜准备干什么？” 两人凑在窗户边往外看：老哈孜正在菩提树下转圈儿，时不时望着远处的路口。确实在等人。 白如雪说：“就这么看着他？” 崔宇峰说：“对，老哈孜还有同伙。” 白如雪说：“崔宇峰，我劝你最好别动心思做掉他，这里的拉夫尔家势力很大，死了客人不得了，扫了他家的面子，他会追查到底，我们一不小心会惹上大麻烦的。” 崔宇峰没吭声，他就想弄死老哈孜。不仅仅因为老哈孜是个恐怖分子，崔宇峰心里还有一个怪怪的念头作祟。他要帮阿米尔干掉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不然扎洛克村的日子迟早过不下去。当然，阿米尔也不是个好东西，也是个骡子。 唉……这种做法算什么呢？假公济私？为自己大舅哥的骡子事业保驾护航？崔宇峰不敢想得太深。有一点他很认同，阿米尔说过，骡子这个行当杀不尽屠不完，张三挂了李四照样干，谁干都是干，就看那头骡子的命好不好，有没有真主保佑了。 崔宇峰认定一条：谁都可以干，唯独老哈孜这拨人就是不行。自己的能力到哪一步就办哪一步的事情，就是不能放过老哈孜！ “崔宇峰，我觉得我们暴露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向滕总和老莫报告，听取他们的意见。”白如雪见崔宇峰聚精会神地盯着老哈孜，生怕他再动杀机，“或者，我们瞒着不报，弄台车赶紧去蔡鹏飞的工厂拍照定位，完成任务就回坎大哈，回中国。你看怎么样吧？” 崔宇峰盯着楼下，说：“报告也要报告，不能瞒着滕总他们，要不会出大事。老哈孜这里我先看看再说吧。” 唉！白如雪叹口气，往地毯上一躺，说：“我都不敢想蔡鹏飞知道我们来了他会干出什么事。” “要命啊崔宇峰，这一路来我真是受够了。”白如雪开始发牢骚，“还好挣了老哈孜的美钞，能弥补我的一点损失……” “喂！别唧唧歪歪了，快过来。”崔宇峰打断白如雪，“快看，老哈孜的同伙来了。” 白如雪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窗户旁边。 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下，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夹克衫、牛仔裤，快步走向老哈孜。老哈孜满脸笑容，张开双臂。 “是老辛！”白如雪叫了起来。 “你认识？”崔宇峰望着白如雪。 “是蔡鹏飞工厂管事的老辛！是个江西人。”白如雪张大了嘴巴，“他是个老阿富汗了，来这里定居10多年，是蔡鹏飞工厂的大管家，还娶了个本地老婆。” 老辛和老哈孜两人握手。老哈孜单手抚胸，好像在说着感激的话。老辛和老哈孜客套了几句，从夹克衫里取出一小叠东西递给了老哈孜。 崔宇峰眼睛视力好得很，一望而知那是一叠美金。 崔宇峰豁然开窍，他娘的，老哈孜山穷水尽了。车辆和美钞给美国人扣了下来，他没钱了！这个老辛是给他送钱来的。唔，老辛是蔡鹏飞的人，应该是老哈孜向蔡鹏飞求助才有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如此一来，自己和白如雪坐实了，彻底暴露！ 崔宇峰心里不是滋味儿，龙腾公司麻烦大了。 白如雪机灵得很，马上和崔宇峰想到一块去了。白如雪说：“崔宇峰，完蛋了。” 崔宇峰笑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就那样。我们和蔡鹏飞迟早见真章的。” 菩提树下，老辛和老哈孜告别。崔宇峰看到老辛转身上了一台皮卡车，掉过车头，朝着南边那条马路开去。慢慢的，皮卡车消失在路口。——那个方向正是白如雪所指的蔡鹏飞的工厂方向。 崔宇峰放下窗帘，走到地毯边坐下来。 白如雪望着崔宇峰：“要不，你打电话给滕总？” 崔宇峰叹口气…… 第2章 乱中求变(二) 第2章 乱中求变（二） 滕书铭最近开始忙碌起来。龙腾公司在坎大哈慢慢打开了知名度。 陈三立和龙腾公司的纠葛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坎大哈为数不多的华人圈带来一丝骚动。具体发生了什么旁人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坎大哈来了一家很有实力的中国公司，连大名鼎鼎的江湖大佬三哥都多次宴请巴结。大使馆王参赞好像也在坎大哈放出过一些风声，这个龙腾公司有些来头。 于是乎，酒店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了些客人拜访。浙江的、福建的、广南的、新疆的，不一而足。 做钢材出口的，挖矿的，做玉石的，搞轻工产品和小五金电器的，各种生意人。滕书铭来者不拒，有酒必喝，有宴必赴。整天带着老莫、张尼克和一班人吹牛打屁，忙得不亦乐乎。 滕书铭遇上几件舒心的事儿。 第一件事，一个浙江佬进口铬铁矿，海关商检品质证书和报关资料有出入，一条船的矿石被扣。国内开具的信用证眼见要到期，急得浙江老板团团转。浙江老板听说龙腾公司的滕总很有手段，便央请陈三立引荐认识了滕书铭，想请来自北京的滕总想想法子。 滕书铭为了龙腾公司的口碑，也为了彰显自个儿的能耐，一通电话过去搞定。浙江老板姓朱，叫朱有信，言而有信的信。从此滕书铭鞍前马后又多了一个小弟。朱老板没事就来串门子，找滕总吃喝，期间也向龙腾公司的经营提供诸多建议。 第二件事是通过张尼克认识了坎大哈的警察局长和一个副省长。张尼克说，在阿富汗做生意，没有政府官员入股想做大不可能的。可以给警察局长和副省长两人各5%的干股，这样以后做项目推广就有了现成的保护伞。 张尼克还牵头策划，说是用成本价也帮副省长和警察局长建两幢别墅，这样在坎大哈搞房地产就有了最佳代言人。 滕书铭此刻财大气粗，对这种提议一点儿都不抗拒，痛痛快快地交给张尼克操办。 朱有信跑滕书铭那里跑得最勤快，他想搞个赌场。 朱有信说，陈三立投资酒店一直想搞赌场，但是搞不起来。政府不同意，塔塔也不待见这种生意。但是朱有信他和滕总可以合作搞一个俱乐部性质的赌场，就在龙腾公司的总部搞一幢小楼做娱乐室，反正是华人圈自个儿玩玩，只接待外国人，应该不会有麻烦。 朱有信说，中国人好赌，赚了钱就奔赌场。在阿富汗挣的阿尼可以在赌场兑换美金，比市面价要低5个点，然后赌场又可以拿阿尼去货币兑换公司兑换美金，量大又有2个点的折扣，如此进进出出，能挣不少差价。 警察对于涉赌涉黄有着天然的敏感，这个事情滕书铭没答应下来，老莫也反对，一直搁着。 朱有信有了滕书铭的这棵大树做靠山，没事儿就来巴结，商量着又要和龙腾公司合伙一块儿开矿……总之，龙腾公司现在广有资源和各种合作意向，滕书铭一时间觉得这阿富汗大有可为。 张尼克的工程进展顺利。但是装修队伍他建议还是从国内找团队，阿富汗这边的工人干不来细活。张尼克建议从河南、江苏、广南一带找一个小队伍来。目前老莫正在忙着这一摊子事。 老莫和陈莉抱怨，这么干下去咱们真的要转行了，也不晓得滕总打算干多大的事业…… 这一天，滕书铭和老莫正喝茶吹牛，崔宇峰的电话到了，给春风得意的滕总放了一个大炸弹。 崔宇峰在电话里把情况说了一遍。包括阿米尔给蔡鹏飞传送照片的事情，自己跟踪老哈孜误打误撞遭遇美军的关卡，白如雪被老哈孜一帮人识破真面目的过程等等，现在人在诺力巴力镇，基本确认了蔡鹏飞工厂的大致方位云云…… 崔宇峰说，滕总，暴露了。往下麻烦大了。 滕书铭静静地听崔宇峰的汇报，听得出崔宇峰的语气满是自责。他倒是先宽慰崔宇峰几句，让他别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然后问崔宇峰和白如雪现在安全不安全，得到崔宇峰的肯定答复后才放下心来。 崔宇峰忍不住在电话里抱怨边防军那边对扎洛克村采取的行动太粗暴太直接了，如果不是这根导火索，事情发生不会那么突然。自己的照片传给蔡鹏飞，就凭这一条就够了。再加上白如雪的暴露现在是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 滕书铭无奈，告诉崔宇峰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边防军那边的行动确实鲁莽了，这一点他其实得到内部通报的时候和上面反映过。上级告诉他，克克吐鲁克那一条线所有相关人员全部抓捕到案了。边境那个犯罪嫌疑人也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他们单方面采取了行动。现在说这个晚了，上级部门哪里会料到侦察员会给人家拍照留念。这些事情都是不可控的…… 第二件事，关于被暴露的事情。滕书铭说，暴露就暴露了，迟早会暴露。眼下还是按原计划行动。找到蔡鹏飞的窝点再说，其它的事情暂时无需崔宇峰同志操心。眼下，安全第一。去打探蔡鹏飞的巢穴务必小心，得当心人家有防范给你们俩下套。 崔宇峰说，知道了。他会想办法尽力完成任务的。 崔宇峰提醒滕书铭，说，滕总，蔡鹏飞既然已经知道了警察来到了阿富汗，你们也得注意安全，最好换个地方住。不能给蔡鹏飞可趁之机，那种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 和崔宇峰通话完毕，滕书铭躺在地毯上久久没说话。 滕书铭和崔宇峰通话，老莫一直在旁听。滕书铭说话的语气是轻描淡写，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老莫说：“滕总，暴露太快了。我们这个小团队在阿富汗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滕书铭叹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哪里知道其中这么多曲折？排兵布阵样样都稳稳地拿捏在手心，会有这种好事？” 滕书铭抽着烟，神情郁闷：“看看我们龙腾公司，刚刚做得风生水起，有人有钱有关系，正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 老莫忍不住问：“滕总，我就想不明白，找到了蔡鹏飞的窝点我们又能怎么样？带一个特种大队冲进去把人抓了工厂夷为平地？” 滕书铭摸了摸下巴：“这个事情你别操心。啊，轮不到我们冲锋陷阵。” “还有人过来帮忙？” 滕书铭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还要瞒着我么？”老莫不乐意。 滕书铭正色道：“保密原则都忘了？我可以告诉你，对蔡鹏飞这种人必须给他一个雷霆暴击！” 想了想，滕书铭说：“小崔说得对，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自身安全，既然暴露了，我们得提防蔡鹏飞狗急跳墙对我们下手。我们换个地方住……老莫，你叫张尼克过来一下。” …… 崔宇峰看着白如雪。 白如雪说：“完犊子了。对吧？” 崔宇峰说：“滕总让我们找到蔡鹏飞的窝点再说，走，我们先去搞台车。” “上哪儿搞车？” “笨啊。你现在是贵宾、大款，有钱办啥不行？找那大堂经理去。”崔宇峰站了起来。 “那老哈孜呢？不管他了吧？” 崔宇峰笑笑：“弄到车再说。” 第3章 安排退路 第3章 安排退路 “帮我弄一台车代步，行不行？”中国富婆白如雪找到大堂经理就直来直去。 大堂经理眨巴了一下眼珠子：“你们没开车来么？” 白如雪说：“搭便车来的。我们在诺力巴力镇办完事之后，还要去那个那个……”白如雪拍了拍脑袋，手指着酒店的南边方向，“那个镇叫什么来着，一下想不起来了。” 经理瞅着白如雪手指的方向，脱口而出：“巴哈拉镇，也叫巴哈拉村，是个大村子。” “对对对，巴哈拉村，我总是搞错，巴哈拉总记成哈巴拉或者拉巴哈……”白如雪微笑，“还是你聪明。” “这个拉哈吧村……”经理顿了顿，他也被白如雪带偏了，“抱歉，是巴哈拉村，中国女士，巴拉哈村有的商品我们这里也有哇，您去那里做什么？没有必要的。” 白如雪说：“我要去那边顺便采购点钻石。” 噢……经理微笑起来，这是个懂行的中国老板，钻石是冰毒的代号之一。“巴哈拉村是有钻石，您是行家。呵呵。那边的中国老板和我们拉夫尔家是好朋友。” 崔宇峰在一边看着白如雪和大堂经理交涉，心说，瞧不出这邋遢鬼还挺会套人家的话，怪机灵的。 “帮我弄台车，我给你佣金。”白如雪指了指崔宇峰的褡裢。 “要台什么样的车？” “跑得快没毛病的车。” “您会付多少钱女士？”大堂经理没有丝毫犹豫。 “那要看看实车再说。” 大堂经理沉吟片刻，瞅了瞅崔宇峰的褡裢，说：“请跟我来。” 白如雪和崔宇峰跟着大堂经理往酒店的后门走。菩提酒店的后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停车场，停着十几台皮卡、越野车，甚至还有一台中巴。阿富汗交通不便，有钱人都喜欢开高底盘、大排量的大车。 大堂经理走到一台五成新、白色的日产途乐旁边，停住了。 “这台车怎么样？女士。”大堂经理从身上摸出一把车钥匙，“这是我自己的车，卖给你了！” 日产途乐皮实耐用，越野性不输陆巡，挺好。白如雪瞅了瞅崔宇峰。崔宇峰驾驶技术还行，但是对车辆品牌知识的理解很粗浅，比白如雪强不了多少。崔宇峰围着这台车转了转，庞大的车身，看起来结实得很，车尾赫然有个“v8”标志崔宇峰是认识的。崔宇峰微微点头，表示这车可以。 白如雪笑道：“你自己的车？舍得卖么？哈哈。” 大堂经理笑嘻嘻地道：“你完全可以开出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格。” “直说吧，你多少钱出手？”白如雪做生意一向干脆。 大堂经理好像有些忍痛割爱的样子：“唉，4万美元卖您算了。” 4万美元？崔宇峰指了指那台途乐，说：“我看看车况。” 大堂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钥匙扔给了崔宇峰，崔宇峰打开车门，启动汽车，途乐突突突地嘶吼起来。唔，声浪不错，点火也灵敏。崔宇峰瞅了瞅仪表台的公里数，我去，38万公里了。不晓得转手多少趟的老车…… 崔宇峰从驾驶室探出头，望着大堂经理。崔宇峰围巾蒙着下巴，看不出表情。大堂经理看着崔宇峰细长的眼睛弯了下去，知道他在笑话自己。 “咳。中国女士，你可以还价的。”大堂经理咧开大嘴，丝毫不为自己漫天要价而羞愧。 白如雪脆生生地道：“3万！” 话音刚落，大堂经理立刻道：“成交，这个车是你的了！” 大堂经理手一指崔宇峰：“兄弟，好好照顾这台车，它会成为你们在阿富汗最忠诚可靠的伙伴！” 白如雪叹口气，艾玛，还是给这狡猾的家伙赚了大头，刚才自己开价2万美金估计都有可能成交。阿富汗也到处都是人精啊。 …… 大堂经理和中国富婆愉快地完成了交易，手里捏着厚厚的几叠美钞数着，心里乐开花。 崔宇峰关上车门走下车来，突然看到停车场一个袍子拎着一个小箱子匆匆走过，那小皮箱子崔宇峰很熟悉，上面有个醒目的红十字标志，是一个便携式简易医疗箱。 崔宇峰心里一动，用胳膊肘碰了碰白如雪，示意他看那个拎着医药箱的袍子。 白如雪立马会意，问那经理：“你们这儿有人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大堂经理在数钱，快快地瞄了那路过的袍子一眼，又低下头：“我们酒店的一个客人受了点伤，我叫了我们镇上的医生给他治伤换药。” “怎么受的伤？” 大堂经理一边数钱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碰见美国人和塔塔打仗中了流弹，屁股被打掉一块肉。倒霉的家伙……不过还好，他保住一条命。” 崔宇峰和白如雪两人对视，哈哈。是阿里克屁股中了一枪，难怪老哈孜亲自抛头露面向老辛拿借钱。 “他住哪个房间？”白如雪继续问。 大堂经理一愣，终于抬起了头：“问这个干嘛？” 白如雪指了指崔宇峰：“他学过医，会一些小手术，他可以帮你的客人看枪伤。” 大堂经理终于停止了数钱，说：“好心的中国女士，别管闲事。那两个家伙是小气鬼，我帮他们叫医生一点小费都不给。” 末了，大堂经理补充道，“中枪的客人受伤不严重，我们镇的医生给他抹点消炎药防止感染，随便弄点药就行。小伤。” 噢，白如雪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真是个美丽善良的女士。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两个客人中文也说得很流利。”大堂经理冲着白如雪眨眨眼，“是突厥人，就住你们楼上的房间。我得提醒你好心的女士，不要在他们面前说中文，突厥人对中国人不友好。” 白如雪嗯嗯地点头：“谢谢提醒。” 崔宇峰听明白了。好家伙，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下给打听到老哈孜住哪里了。具体房间不知道，但是至少知道了楼层。 白如雪装模作样地问：“那，诺力巴力镇安全不安全呀？听你这么说我都有些害怕了。” 大堂经理把美钞揣进怀里，脸上绽开笑容：“放心吧中国女士，没人敢在诺力巴力镇乱来。我们酒店的每一个客人都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大堂经理把自己的袍子一撩，露出一把乌黑的手枪：“我，前台、服务员、清洁工、厨师，这里所有人都是您的保镖。我们的村子，塔塔不来，政府军也不来，是赫尔曼德省最安全的地方。哈哈。” 噢，那真好！呵呵。白如雪和大堂经理两个嘻嘻笑了起来。 崔宇峰在围巾里冷笑，安全，很快这里就不安全了…… 第4章 自杀现场 第4章 自杀现场 白如雪的房间里。崔宇峰和她一起吃着馕和烤肉。晚餐两人都没下去，食物是酒店服务员送餐送过来的。白如雪此刻已然成了大堂经理最贴心的服务对象。 “你真的要干掉老哈孜么？”白如雪一边吃着馕，一边含含糊糊问。 崔宇峰没接话，他在琢磨自己的计划。 他和白如雪住三楼，老哈孜住四楼，上下楼只有一个楼梯口。从中午开始，崔宇峰在楼梯口溜达，蹲守老哈孜，一直没看到他的人影。中午吃午餐不见人，晚上吃晚餐也不见人，老哈孜不下楼吃饭么？崔宇峰也没看到有服务员送餐。 崔宇峰答非所问：“你看老哈孜是不是去拉夫尔家谈生意去了？” “如果你这大半天都没看到他，那他肯定不在酒店，说不定真的是去谈生意了。”白如雪说，“就怕他一天时间谈完，明天就离开，你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算了吧崔宇峰，我们去巴哈拉村吧。都这样了还惦记着老哈孜。”白如雪白了他一眼，“干完活我们回坎大哈！” 崔宇峰喝了口茶：“明天最后一天，我再碰碰他。”崔宇峰算定老哈孜早中晚必须得下楼吃饭。人总是脱离不了动物的本性，只要人在酒店住，这三个时间点雷打不动必须出现。 崔宇峰说：“这酒店过道我都看了，没监控，要干掉老哈孜很容易。” “那你打算怎样对付他？”白如雪做了一个锁喉的动作，“勒死他？” “别傻了崔宇峰。出了人命拉夫尔家的人会一路追杀我们到巴哈拉村！我们只要一跑他们就知道是我们干的。这些你想过吗？我们这是坏了拉夫尔家的声誉，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知道该怎么办。你放心吧。”白如雪的分析也对，但是崔宇峰已然有自己的主意。 “你明天一早就收拾好行李在房间等我，我得手之后通知你一起下楼跑路。”崔宇峰想了想说，“我给你做的吹箭还在不在？” 白如雪从贴身的兜里掏出那管吹箭筒递过去：“这玩意儿只能把人弄晕。还有，放这么久了，药效还在吗？” 崔宇峰拿过手，说：“早呢，两年失效，现在还能用。” “你究竟怎么对付老哈孜你告诉我呀。”白如雪很好奇。 “你别管了。吃你的吧。”崔宇峰把吹箭筒一揣。 …… 第二天一早，崔宇峰早早又在楼梯口溜达。他在等老哈孜下楼。 晨雾消散，太阳初升，诺力巴力镇又迎来新的一天。虔诚的穆斯林行“晨礼”的时候到了。老哈孜应该醒来了吧，安静地等待猎物出现吧。 没办法，干刑侦的基本功就是蹲守，这极大地考验人的耐性。 崔宇峰至今还清楚记得当年教官指导学员学习、适应这个最为枯燥乏味的活儿。往事历历在目：教官先是给大伙儿放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是一只东北虎猎杀一只小黑熊。 小黑熊慌不择路一路狂奔，最后爬上了一棵松树。东北虎只能眼巴巴地在树下兜圈儿。教官说，东北虎现在这个行为就叫蹲守。高级动物和低级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耐心和坚持，高智商人群和低智商人群的区别也在于此，耐心和恒心也是人群智商的分水岭。 瞧见了吧？你倘若是那只老虎该怎么办？唔，人类的智商高于老虎。人类很清楚地知道，小黑熊体力耗尽肯定坚持不了，迟早会从树上掉下来，想要这一口到嘴的肉只需要一些耐心。 但是老虎不是这样想的，老虎是畜牲，它没有意志力，没有耐心。他一看抓不到小黑熊，自己就会偷懒跑掉，去寻找未可知的目标…… 画面的最后，老虎生气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拉了一泡屎示威。小黑熊赢了。 现在，马哈吉吉兄弟就是那只老虎，老哈孜就是小黑熊。小黑熊快快出来吧……崔宇峰围巾捂着脸，漫不经心地望着酒店的庭院的风景，耳朵却竖了起来，小心地聆听着楼上随时可能响起的脚步声。 早餐时间到了，客人们三三两两下楼用餐，三楼的客人也稀稀拉拉几个人走了出来。崔宇峰眼角一瞥，有南亚面孔、东亚面孔、中亚人面孔……客人们在菩提酒店安全感爆棚，身心放松，怡然自得地踱着步子。 这些客人都是道上的人物，各怀鬼胎，相互之间基本没有任何交集。 老哈孜没露面，还得等。 白如雪的房间门“咔嚓”一声轻响，白如雪探出个头来。 崔宇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捣乱，快快回房间。 白如雪小声说：“我饿了，要吃饭。” “没人了再去吃。”崔宇峰面无表情。 “嗐！闲的……”白如雪悻悻地骂了一句，脑袋又缩了回去。 楼上又响起脚步声，崔宇峰背对着楼梯口，用余光瞄了瞄。两个人从楼上下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打着呵欠的东亚人，眼神迷离，好像还没完全睡醒，崔宇峰隐隐闻到一丝熟悉的气味，这家伙是个瘾君子，估计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菩提酒店的赠品。 走在后面的正是老哈孜！阿里克不见人。估计受伤起床比较辛苦，老哈孜要给他带早餐吧…… 瘾君子从崔宇峰背后走过，然后是老哈孜。 崔宇峰一个转身，拿出小吹箭筒，轻轻一吹。“呼——”一声轻响，吹箭钉在老哈孜的后脖子。 老哈孜觉得脖子上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哎”了一声，回头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笑笑地迎上去：“哈孜大叔，早上好。” 老哈孜愣了愣，睁大了眼珠子缓缓地向崔宇峰怀里倒下去，崔宇峰一把扶住他：“哎？身体不舒服么？” 瘾君子听得身后有动静。睁开迷蒙的眼珠子瞅了瞅，打个哈欠，又继续下楼。 崔宇峰紧赶两步，把老哈孜扶住，快步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把老哈孜往地毯上一放，老哈孜软绵绵地躺地毯上。搞定！哈哈！ 崔宇峰从褡裢里拿出菩提酒店的赠品，一盒精炼提纯的鸦片膏…… 崔宇峰双手一掰，“咔嚓”一声卸下老哈孜的下巴骨，把100克烟膏通通塞了进老哈孜的大嘴。然后抓起茶几上的茶壶，咕噜噜地从老哈孜嘴里灌了下去。 崔宇峰是缉毒武警出身，专业精熟。他知道生鸦片含有大量吗啡，大量吞食生鸦片会导致急性中毒。具体表现为：血管扩张、心率过缓、并降低血压，瞳孔散大、同时导致呼吸麻痹缺氧，人会因呼吸停止而死亡。 生鸦片在封建年代是一种自杀良品，现在马哈吉吉把这个法子用在老哈孜身上。老哈孜因为痛失巨款而自杀，是最好的结局。这个推断虽然破绽百出，但至少能糊弄诺力巴力村的土鳖吧……鬼才晓得是马哈吉吉兄弟的杰作。 拉夫尔家的鸦片膏是高级工程师蔡鹏飞亲自指导加工技术，纯度很高，效果应该顶呱呱才对。崔宇峰暗自猜测。 “咔嚓”一声，崔宇峰把老哈孜的下巴骨归位。 崔宇峰撩起袍子，擦了擦老哈孜流下来的涎水，又掏出小吹箭在老哈孜的百会穴扎了两下。老哈孜如同死鱼一般毫无反应。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崔宇峰在老哈孜怀里摸索了一阵，翻出老哈孜的房卡，看了看房号：407。唔。送老哈孜回房间。 崔宇峰拧开房间门，看走廊上空无一人。返身扶起老哈孜就走…… 崔宇峰回到房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拨打白如雪的电话：“得手了。走。去大堂退房。” 第5章 张网待鱼 第5章 张网待鱼 崔宇峰拎着行李走出房间，白如雪早已收拾妥当在门口等着了。两人相视一笑。 “要不要吃了早餐再出发？”白如雪问。 “当然吃了再走。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慌什么？”崔宇峰说。 白如雪“噗嗤”一笑：“崔宇峰，我发现你变坏了。喂，你把老哈孜怎么样了嘛？” 崔宇峰笑了笑：“他愧对祖国，愧对于人民，自杀了。” 咹？白如雪哪里肯信？拉着崔宇峰不依不饶。 崔宇峰说：“注意影响，拉拉扯扯的给普什图人看到不好，回头我讲给你听。” …… 两人在餐厅大大方方地吃完早餐，去前台退房准备走人，却看见楼梯口一个人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是阿里克。阿里克看起来气色还好，只是臀部受伤行走迟滞，像老头散步。 阿里克认不出白如雪和崔宇峰，看了两人一眼，慢慢地挪着步子在大堂东张西望。看来，他在找老哈孜。 白如雪冲着崔宇峰眨眨眼，意思是，这里还有一个呢。 崔宇峰微微摇头，表示不用了。老哈孜这个大头目一死，喷赤堡的突厥人自先乱了，不晓得要过多久才能恢复组织能力。阿里克这种小跟班在喷赤堡多得是，杀不完。 老哈孜这一趟丢了3个人的小命，又损失了大笔经费，恢复元气估计要一阵子吧。崔宇峰心里暗笑。 …… 在前台小弟殷勤的问候声中，崔宇峰和白如雪上了那台途乐，愉快地踏上了旅程。 崔宇峰把吹箭筒筒还给白如雪，一边开车一边把对付老哈孜的过程讲给白如雪听。白如雪咯咯咯一阵大笑。 白如雪说：“你确定老哈孜会死么？” 崔宇峰想了想说：“抢救及时不一定，但是呼吸道麻痹，大脑缺氧过久，人会变成傻子。诺力巴力村这种医疗条件，老哈孜大概率是废了。” 白如雪说：“你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残忍？他毕竟是个老人家呀。” 崔宇峰冷笑：“他手里拿着枪的时候你才知道他的威风，这种人比毒贩更该死。” …… 汽车开出诺力巴力镇，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罂粟地。有的地里已经发出了嫩嫩的绿芽，像国内的茼蒿菜，青青翠翠在微风中摇曳。倘若是不识货的，还以为种的都是蔬菜会大赞这一派田园风光呢。 隔个一里地两里地，便能看到一些铁皮房子伫立在田间地头。崔宇峰知道，那是一些乡间小作坊，加工鸦片半成品的厂房。这些景物看起来都大同小异，要分辨出谁家是谁家的工厂还真是拿不准，也难怪白如雪记不住。 崔宇峰说：“我开慢点，你留意前面的路标，如果接近了那个巴哈拉村，你得提醒我。” “知道。就你废话多。” “我们出现在诺力巴力，蔡鹏飞会推断我们去他的地盘。说不定他张开一张网等着我们呢。不能掉以轻心。”白如雪望着崔宇峰，“我们就这么开着车过去逛一通？” 崔宇峰也望着白如雪：“你还有别的法子？我寄希望于你优秀的记忆力。看准了就马不停蹄回去，那地方我们可不能随便下车走动。” “我是说，你的意思是蔡鹏飞会布置人手等着我们上门，你有什么对付的法子。”白如雪急道，“他认出我们就直接开枪了。我们有车他也有车，会追杀我们的。” 唔，白如雪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此刻崔宇峰也没有别的招儿。 崔宇峰想了想，说：“你印象中那边有没有手机网络？” “你打算干嘛？” 崔宇峰说：“蔡鹏飞不是住在华美达酒店吗？我们打电话去前台问问卡迪尔，中国香港客人曼森还在不在，蔡鹏飞如果还在酒店，那我们就放心了。在巴哈拉村能认出我的人几乎没有。” 白如雪说：“这倒是个法子。那边没有手机网络，但是路边的小商店好像有座机电话。可以问问。” 大约走了1个多小时，一个和诺力巴力镇差不多大小的村子慢慢出现在眼前。 白如雪提醒道：“崔宇峰，快到了。前面好像就是。” …… 巴拉哈村村口一个树荫下，停着一台皮卡车。冬瓜和伟弟坐在车里抽烟，两人眉头紧锁，怏怏不乐。 冬瓜瞅了瞅伟弟：“你看见艾米姐真的敢冲着她的头开枪？” 伟弟抽了口烟：“你他妈的问这个干嘛？烦不烦？” 冬瓜说：“我这会儿不问什么时候问？没准儿艾米和和那个马哈吉吉在路上了呢。你他妈干不干嘛。” 伟弟说：“那我问你，你会冲着艾米姐开枪？” 冬瓜望着路边一条水沟，嘴里干干的：“艾米……老子下不了手。你呢？” 伟弟闷头闷脑地道：“我也不知道。” 半晌，伟弟又问：“那个马哈吉吉你会开枪干掉他吗？就是那个护林员。” 冬瓜犹豫了一会儿，说：“会吧……” “什么叫会吧。你他娘的，飞哥听了你这话会揍扁你。” 冬瓜叹口气：“除非他用枪比着我，他要不为难我，我还真说不好。”冬瓜想起马哈吉吉甩手几枪打掉老哈孜一行人帽子的场景，心里暗暗后怕。马哈吉吉，也就是那个护林员崔宇峰其实在扎洛克村已经认出了他冬瓜，完全可以悄悄出手弄死自己。可是，马哈吉吉没那么干…… 现在，自己有一个率先出手弄死马哈吉吉的机会，要不要把握住呢？冬瓜收回视线，仰着头望着车顶棚出神。 伟弟说：“那个护林员枪法很好，在林场他跳起来飞身开枪，一枪要了大口明的命，飞哥命大没给他打着。在五塘村他一挺机枪阻击我们20号人，点射打得相当刁钻。冬瓜，我劝你小心为上，有机会要先下手为强，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冬瓜没吭声。 伟弟又说：“我就想不通他们刺探我们工厂干嘛？找到了又怎样？就凭几个警察，他们行吗？” 冬瓜回了回神，说：“我若是警察，我就去白沙瓦买几门迫击炮，在3公里外的荒郊野地里设一个迫击炮阵地，轰隆轰隆几十发炮弹过来大伙儿都升天见真主了。我那大舅哥再牛逼也是炮灰。” 伟弟悚然一惊：“你这法子太毒了。警察会那么干？” 冬瓜阴森森地反问：“你说呢？” “咱们那工厂戒备森严。你以为他们会像抗战时期打鬼子的碉楼？还会来个现场爆破作业？都他妈21世纪了。”冬瓜笃定地道，“换我是警察我会那么干！想活捉我们归案，他们没那个能耐。他们会把飞哥的坛坛罐罐打个稀巴烂，顺便消灭我们的肉身。” “我们得罪警察太狠了！弟弟啊！你好好想想。我们这是和国家暴力机关作对，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第6章 冤家路窄 第6章 冤家路窄 伟弟撇撇嘴：“你这种猪头能想到，飞哥也肯定想得到。” 冬瓜说：“飞哥打算逮住马哈吉吉和艾米，再和警察谈判，我觉得这是个主意。毕竟现在我们没有做国内的生意了，大家可以谈。” “谈个卵谈。恩怨一笔勾销？做梦！自古以来官贼不两立。我们是贼，是贼啊！”伟弟说，“你看看国内那么多劫持人质和警方谈判的，哪一个有好下场？警察也会赖皮。今天不搞你，明天后天还是会来的。” 冬瓜说：“那你觉得飞哥的法子也不好？” 伟弟想了想说：“我觉得飞哥这一手是缓兵之计，他会带着我们搬家，去泰国。到了泰国再换个窝，艾米也找不到我们了，那时候才算真的安全。反正工厂这边有老辛打理，那么多年老辛早就学到了飞哥的技术。” 冬瓜忍不住抱怨：“唉！狗日的警察也够讨嫌的，阿富汗这狗不拉屎的地方都找得到。” 伟弟的对讲机毕啵毕啵响了起来。 老辛在对讲机里喊话：“冬瓜、伟弟，扎罗曼那边飞哥打好招呼了，人手都按你们的意思安排下去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完善一下的？” 伟弟说：“村头村尾都有派人？” “派了，照片都发下去了。人手一张，相片纸打印出来的。一露脸就会被我们的人发现。” 冬瓜和伟弟英语不行，普什图语只会得几句骂人的粗话，现场指挥的活儿都交给了老辛。 伟弟说：“老辛，你怎么交代扎罗曼的手下？” 对讲机里的毕啵声停滞了会儿，老辛说：“男的，叫马哈吉吉的，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掉。艾米……” 伟弟追问：“艾米怎么办？” 老辛咳嗽了两声：“咳，我和他们交代了，艾米抓起来，等飞哥来处置。” 冬瓜瞥了一眼伟弟手里的对讲机，摇摇头哼了哼。 老辛在为自己辩解：“我就是个传话筒，你们俩负责行动，别等我拿主意呀。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摁掉对讲机，伟弟说：“我们俩分开行动，你去村尾，我去村头。扎罗曼的人打烂仗欺负老百姓还行，对付姓崔的恐怕不顶事。” 冬瓜把腰间的手枪掏出来，叮叮当当检查弹匣，慢悠悠地道：“你自己悠着点儿，大口明还在地下等我们呢。” “放你妈的屁！能说点儿人话吗？”伟弟骂骂咧咧的。 …… 途乐车停在马路边，崔宇峰在车里换服装。褪下袍子，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一副精干的商人模样。崔宇峰判断，阿米尔的数码相机拍摄的高清照片是自己哈拉扎人的形象。现在这个样子突然出现蔡鹏飞布控的人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唯一担心就是蔡鹏飞和手下有没有人过来专门认他，比如，蔡鹏飞本人和伟弟、冬瓜。 当然，崔宇峰也认识这三个人，一个照面开干就是了。崔宇峰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蔡鹏飞人还在拉什卡尔加。 换好衣服，途乐车缓缓往村子里开进。 巴哈拉村也是个大村子。这边的罂粟苗比诺力巴力镇要早熟，大片青翠的苗子生机勃勃，烟农们正在田地里辛勤劳作。两辆驴车在路边慢悠悠地遛达，一头长耳朵驴子大声地打着响鼻：呜哇呜哇呜哇—— 白如雪望着路口的一个小卖部，喊道：“我想起来了崔宇峰。这里是蔡鹏飞的工厂所在地。这村口有个小商店，老板是个没有门牙的半大老头。” 崔宇峰说：“那就过去看看那小商店里有没有公用电话。” “万一人家张网等我们，我怕这个小商店就是个埋伏点。”白如雪望着崔宇峰，“你可得小心一点。” “来都来了，还说这个？”崔宇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也提醒白如雪，“待会儿你别下车。情况不对你就开车跑，别管我。” …… 汽车慢慢靠近小商店，崔宇峰仔细观察着现场：几个小屁孩和两个成年男子在旁边的空地上玩着板球，嘻嘻哈哈跑来跑去。三四个阿富汗男人围坐，守着一个棋摊子，在下一种地上画着“井”字线条的土棋，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商店正营业，里头隐约站着一个老板模样的人。 崔宇峰目光扫过那几个蹲在地上的村民，袍子的垂尾搭在身后，腰间没有突兀的物体形状，好像没有携带武器。 途乐停靠在路边。崔宇峰熄了火，下棋的、玩板球的都停了下来，纷纷转过头看着这台车。 崔宇峰没敢直接下车，心里在打鼓。 白如雪说：“他们都看着我们。”崔宇峰心想，自己这个车来得突兀，引人关注算不算得上正常呢？ 崔宇峰心念一动，把头露出驾驶室外，好像打量小商店的样子。 袍子们瞅见驾驶室里露出一个小平头的中国人面孔，又转过头自顾自己玩自己的。崔宇峰轻轻吁了口气，暂时看不出毛病。 打开车门，崔宇峰大步朝着小商店走了过去。 小商店门口摆着大筐的椰枣和干果，柜台里面都是些饮料和糖果、日用品……商店里面好像是老板的居室或者仓库，隔着一道布帘子，不晓得那里面有没有藏着人了。 崔宇峰目光快速扫过，赫然看到那柜台旁边有个座机电话，唔，有座机就好。 老板从一旁走了过来，是个半大老头。老头打量一下崔宇峰，露齿一笑，用中文说：“你号？” 崔宇峰笑笑点头，这老头缺了两颗大门牙，白如雪没说错，找到地方了。 崔宇峰没和老头说话，让老头听不出自己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日本人。崔宇峰指了指货架上的水，示意自己买一瓶水。 白如雪坐在副驾驶紧张地看着崔宇峰，崔宇峰转头冲着白如雪点点头，龇了龇牙，示意这老头没门牙，找到地方了！ 崔宇峰又指了指老板的座机，他想打电话问问华美达酒店的卡迪尔。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不错，不像恐怖分子。 崔宇峰掏出手机，找到华美达酒店的前台总机拨打电话。 电话通了，崔宇峰说的是英文：“喂，你好，帮我找找卡迪尔。” 半晌，听筒里传来卡迪尔的声音：“哪位？” 崔宇峰瞅了瞅老板，又瞅了瞅那群下棋的袍子，说：“怎么？听不出来？我的雷斯特的专属车位你不是帮我留着吗？” “哈哈，是马哈吉吉先生。你好你好，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卡迪尔，我有个中国香港的朋友叫曼森，他前天入住华美达酒店，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我本来想约他今晚一起吃饭的。” “中国香港，曼森……让我查查，”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哈哈，马哈吉吉先生，是有这么一位中国香港的先生，可不巧，他刚刚退房。” “确定是刚刚退房么？” “是的，我很遗憾马哈吉吉先生，您早打电话10分钟我就会叫住他。” “不用了，谢谢你卡迪尔。”崔宇峰浑身一松，挂掉电话。蔡鹏飞没来！挺好！这下这个村子可没人认识自己了。 崔宇峰笑眯眯地掏出几张阿尼，正打算付款给老板。小店的门帘儿一撩，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身材粗壮，相貌凶恶，满脸坑洼。是冬瓜…… 啊？崔宇峰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珠子望着突然出现的这位不速之客。 冬瓜则怔在原地，望着崔宇峰发愣，目光停留在崔宇峰的眉眼和光溜溜的下巴上…… 第7章 冲破封锁 第7章 冲破封锁 “冬瓜兄，还好吧？”崔宇峰盯着冬瓜，声音很小但是清晰入耳。 冬瓜阴沉着脸儿，牙缝里挤出一句唇语：“马哈吉吉……” 崔宇峰笑笑，微微点头：“你最好规矩点儿，你出枪没我快。” 崔宇峰说了一句废话，冬瓜心知肚明。 冬瓜瞄了瞄旁边的老板和下棋围观的袍子，轻轻地道：“这里张着网等你，别犯傻。” 崔宇峰无声地摇头，微笑。此刻，崔宇峰在强自镇定，冬瓜出现了，这四周必定危机四伏，没想到蔡鹏飞人在拉什卡尔加，手下却被他派了过来，失算呀！ “我在村里遛达一圈就回。”崔宇峰盯着冬瓜的胳膊，只要冬瓜稍有动作，他就先发制人。 “没卵用的。”冬瓜说，“这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你在扎洛克村没对我下手，老子现在还你一个人情。滚吧。” …… 白如雪在车里看见了冬瓜，急得嘤嘤叫，手忙脚乱地从储物盒掏出那把92式手枪，想了想，不对，凭自己的枪法要给崔宇峰解围恐怕做不到。这枪一响造成的后果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白如雪咬咬牙，爬到驾驶室，启动汽车，发动机突突地响了起来。 白如雪又瞅了瞅后座的旅行袋，返身把那袋子抓了过来，那里面有自动步枪…… 崔宇峰和冬瓜无声对峙，两人在飞快地评估着局面。冬瓜人多势众赢面大，但是崔宇峰一旦发难，那第一个目标难保不是他冬瓜本人。 距离太近了！冬瓜领教过马哈吉吉的厉害。冬瓜咬牙切齿，盘算着自己的胜算。 听到白如雪启动汽车的声音，崔宇峰心里欣慰，真是个机灵鬼。白如雪看到了这个紧张的局面，她是计划让自己跑路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规矩点，不然我拉你垫背。”崔宇峰视线不离开冬瓜，脚下却在慢慢后退，一步，又一步。 冬瓜恨恨地骂了一句：“你他妈的……” 崔宇峰安慰道：“别那么大火气，就这样，别动，对大家都没坏处。”崔宇峰一手拿着拿瓶水，一手垂在腰间慢慢后退。 冬瓜鼻息间呼吸渐渐粗重，两只眼睛开始泛红。 “哇咔伊拉萨——！”耳边响起一声怪叫。崔宇峰眼角飞快地一瞥，却看见那缺了门牙的老板手里高高地举着一张照片，对着崔宇峰大呼小叫。好像在说，看看啊，快看看啊，像不像啊？ 崔宇峰登时一惊，不消讲，那照片估计是他马哈吉吉的形象。 下棋的袍子都扭过头，开始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西装男。有两个袍子甚至也从怀里掏出照片，对着崔宇峰开始评头论足。“哇咔伊拉萨，嘟里搭拉——”袍子们开始热烈讨论。 好像在说：有点点像啦，但是这个人没有胡子噢。 冬瓜站在柜台前气歪了鼻子。老辛狗日的怎么布置的任务？这群村里的武装分子不知道死活么？ 冬瓜不知道袍子们的心思。这些袍子都是巴哈拉村地方势力，和塔塔、政府军井水不犯河水，没打过大仗，最多干过伏击商贩，绑架之类的小活儿。看到崔宇峰瘦瘦的一个西装男单枪匹马，手里也没武器，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两个打板球的袍子也扛着板球棍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然后不停地打量着崔宇峰。 商店的老板最积极，一手高举着照片，一手对着崔宇峰指指点点，一脸的高兴，好像是他发现了目标，立下了头功。 冬瓜看在眼里暗暗叫苦。狗日的，要出事了。 果然，崔宇峰发现情况不对。二话不说，手一撩就把格洛克掏了出来。冬瓜“哎”了一声，立刻身子一顿一坐，往柜台下趴了下去，随手就往腰间掏枪。 这一刹那的变故立刻产生连锁反应，袍子们哇啦哇啦大叫起来，也纷纷往袍子里掏家伙。 “啪啪啪”崔宇峰的枪率先响起。 崔宇峰挨个儿点名，不过，他没打人。枪响之处，6个袍子手里的照片、掏出来手枪被崔宇峰劈啪啦一阵射击，通通打飞。商店的老头儿手里的照片被崔宇峰一枪打了个粉碎，吓得他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扛着板球棍的袍子被一枪打在板球棍上，把那棍子打得脱手飞起，那袍子吓得脸无人色，双手往后一背，老老实实站着不动。 开干啦！冬瓜双手握着枪，藏在柜台底下，听到崔宇峰在射击别的目标，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冬瓜双手据枪，对准崔宇峰。崔宇峰刚好一回头，看见了冬瓜，两人目光一碰。 冬瓜脖子挣得通红，双目圆睁，手微微颤抖，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扣动扳机。崔宇峰冲着冬瓜微微一笑，睬都不睬他，而是转过头顺势一脚，把掉在一个袍子脚边的一把手枪踢得老远…… 冬瓜感到一阵羞辱，怒吼：“你妈逼来啊！老子不怕你！投降！不然老子要开枪啦。” 耳边传来白如雪的娇斥：“冬瓜，你作死么？” 冬瓜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如雪正稳稳地端着一把akm，乌洞洞的枪口从驾驶室瞄准了自己。 “哎？艾，艾米……”冬瓜一下有些语无伦次了。怪不得马哈吉吉刚才睬都不睬自个儿，原来艾米还有这一手。他妈的…… 崔宇峰目光扫了扫蹲在地上不敢乱动的袍子，对冬瓜说：“记着，你又欠老子一个人情。你刚才要乱动，就给打成筛子了。” 冬瓜涨红了脸，手里的枪口一寸一寸地下移。 “你刚才为什么不果断点。”崔宇峰揶揄冬瓜，“说不定能和我同归于尽。” 冬瓜垂下眼皮子：“你妈逼别嘚瑟，老子劝你赶紧回吧，这枪一响村里就乱套了。” “哼哼。”崔宇峰笑笑，“谢谢提醒。下次见面喝酒，老子请客。” …… 途乐车一声咆哮，呼呼地冲进村子。 冬瓜望着狼狈不堪坐了一地的袍子们，嘴里喃喃地痛骂：“傻逼，真是傻逼……” 冬瓜身上的对讲机响了。 老辛在喊话：“怎么样冬瓜？听到你那边放枪了。” 冬瓜对着对讲机吼道：“老辛，他们进村啦！狗日的进村啦！” 第8章 冲破封锁(二) 第8章 冲破封锁（二） 白如雪开车，崔宇峰坐在副驾驶室，手里飞快地检视着武器。 “白如雪，不要进村子里去，往前开，找别的岔路开出去，我们回拉什卡尔加。” 白如雪一喜：“回了？你不早说！害得我提心吊胆。” 崔宇峰来不及解释太多，说：“前面的路能去别的地方吗？” “能！往左边开可以到另外一个村子，一直往南，去巴基斯坦边境方向。” “好，听话，我们往巴基斯坦方向开。”崔宇峰把玻璃窗放下，枪口对着前方，再一次交代：“不能进村。” 白如雪油门猛踩，哈哈，小黑是不是突然开窍了？不想进去送死？那就赶紧走呗，还等什么？ 前面是一大片民房和一条窄窄的村道土路，路上的村民好像有默契似的，听到村口的枪声都纷纷躲了起来。只有一些胆大的村民伸着脑袋在门口张望。 前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响，白如雪喊道：“有人拦截我们了。” “小心！加速冲。”崔宇峰手里的akm响了。前面的路口拐过来三台皮卡车，崔宇峰开始阻拦射击。不求精度，但求能压制对方前进。 排头的皮卡车戛然而止，歪歪斜斜地停靠在路边。 伟弟从车上跳下来，喊道：“快快，组织火力，他们过来了！”身后三台车都停了下来，拿着ak的袍子们纷纷从车里跳出来，趴在地上，或摆着各种姿势，对着路虎虎视眈眈。 老辛站在伟弟身边，用普什图语喊道：“看见车就开枪，打轮胎，打轮胎啊，记住！”袍子们纷纷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末了，老辛问伟弟：“我喊他们打轮胎，没毛病吧？我怕一阵乱枪把艾米也打死了。” 伟弟说：“你就这句话靠谱，冬瓜说你瞎指挥，他回头要来揍你。” 老辛说：“我就是一个工厂管事的，我哪里懂得打仗？你们再吓唬我我可不管了啊。” 伟弟说：“你是怎么安排那些人设伏的？你等着，冬瓜来了有你好看的。他说他差点儿给你害死。” …… 途乐车轰然猛冲，崔宇峰手里握着几个拔掉保险销手雷，算了算距离，手一扬…… “轰轰轰”一阵爆炸，哇呀呀，趴在拐角处的袍子们跳了起来，纷纷往后跑。 伟弟把老辛往地下一按。 途乐车“呼——”地一声冲过来，卷起一股尘土。白如雪方向盘猛打，车子一个急刹车“吱呀”一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途乐车没有丝毫减速，向着一条黄土小巷子飞跑。沿途撞上几个村民摆设的摊档，“哐啷哐啷”一阵鸡飞狗跳。 崔宇峰又是一枚手雷抛了过去。随后akm照着趴在地上的人群“突突突”一阵射击…… “还击啊——”伟弟趴在地上大喊大叫。 “噼里啪啦”，十几号袍子开始缓过神来，齐齐放枪。只是那皮卡车拐入另外一条小道，早跑得没影了…… 伟弟和老辛从地上爬起来。伟弟喃喃道：“怎么回事？跑了？” “怎么，不进村子里面来？”老辛说，“现在你指挥，要不要追？” 伟弟猛醒过来：“追追！快追！不能放他们跑了！” …… 崔宇峰在后视镜看到车后尘土飞扬，知道有人追了上来。 崔宇峰说：“你开慢点。” 白如雪火急火燎地：“他们追上来了你还让我开慢点儿，什么意思嘛。” “听我的就好。”崔宇峰把akm一摆，从窗外探出半个身子，屏住呼吸，瞄准路口。 崔宇峰知道皮卡车上一般情况下会安置一台大口径机枪。机枪射程轻松超1千多米，若给那皮卡车咬住只能被动挨打，这途乐可挨不了几发大口径子弹。 途乐开始减速，尘土飞扬中，依稀能看到皮卡车车厢上有人影蠕动，崔宇峰微微一瞄，扣动扳机。“啪啪”一个点射。咦？好像看不清动静…… 皮卡车车厢上的人大喊大叫，捶打着驾驶室的门。 老辛喊道：“伟弟，机枪手被打死一个，死了！” 副驾驶室的伟弟气呼呼地喊：“再上一个。” 老辛冲着外面猛喊着：“上，上，开枪啊！” …… 崔宇峰使劲眯着眼看着车后，这黄土路凹凸不平，打枪很难打准。崔宇峰揉了揉眼珠子恢复一下视力，又把枪端了起来。尘土飞扬中，就等着对方一个冒头的机会。 在黄土路面跑车有个好处，前车跑得快，后车吃灰。伟弟的视线受阻，一路骂骂咧咧的，把一把ak步枪伸出窗外，没头没脑地单手扣动扳机，汽车颠簸得厉害，“突突突”的一串子弹打哪里去了都不晓得…… 皮卡车的车头又在灰尘中露了出来。崔宇峰看得真切，冲着车头发动机舱“突突突”一个点射。 瞅了瞅那皮卡车车厢，好像又有人蠕动。崔宇峰瞄了瞄，“突突突”…… 老辛又喊了起来：“伟弟，机枪手又死了一个。” 伟弟说：“他妈的，再上啊。上去就开枪啊！” “他们说这路面根本看不清目标，全是土灰，眼睛都睁不开啊。” 伟弟气急败坏地拍打着仪表台：“都是他娘的废物！” “叮铃当啷”一阵子弹射在车头的声响，驾驶室的玻璃“啪啦”一声崩坏了一大块。司机吓了一跳，车头一偏，皮卡车慌不择路直接开进了一块罂粟田…… 剩下的两台皮卡一看头车出事了，同时急刹车，也停在了路边。 伟弟从车上跳下来，“呸呸呸”几声吐掉嘴里的土渣。然后抬头望着远去的途乐，怅然无语。 老辛走过来，说：“他们跑了。” 伟弟喃喃道：“老辛，咱们这工厂可能要出问题了。飞哥回来不知道该怎么生气。” “这么严重？”老辛难以置信。 …… 白如雪开着车：“哈哈，崔宇峰，我这个车技还可以吧？” 崔宇峰一脸灰尘，龇着一口大白牙，说：“不赖，咱们安全了。” “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以了！”崔宇峰笃定地道。 崔宇峰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这个巴哈拉村子定位蔡鹏飞的工厂他起先拿不准，道听途说就回去汇报，这不是一个侦察员的素养。冬瓜的出现，和一伙武装分子的出现足够证实：蔡鹏飞的工厂就在巴哈拉村。 至于定位哪一座厂房，具体哪一幢房子，可以交给成名去办了。军用卫星平面图分辨率可以精确到0.1米以内，回去只需要白如雪在地图上画圈即可。 当然，要更精确地标注实际地形和周边建筑，现在没有了这个条件。进村就是个死，自己和白如雪肯定交代这这个村子了。唔，马哈吉吉也是肉体凡胎，不是兰博啊。 崔宇峰把这番道理说给白如雪听，白如雪喜上眉梢，说：“你懂那么多，又不事先告诉我。照你这么说，我们在门口碰到冬瓜就应该回诺力巴力镇。你还往村里冲了半截路。太危险了。” 崔宇峰笑笑：“我们走回头路，你别忘了拉夫尔家也是蔡鹏飞的党羽，冬瓜他们一个电话过去，我们恐怕碰上更大的麻烦。” 白如雪冲着崔宇峰抛了个媚眼：“就你懂得多！嘻嘻。” 两人在车里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完成任务的感觉真心不错。 白如雪欢呼道：“回去找滕总，事情办完咱们要回国啦！哈哈哈！” 第9章 互相算计 第9章 互相算计 滕书铭在坎大哈正忙着搬家。 住址是城东区的一个老式富人区，英国乔治亚风格的老街区，英国人殖民阿富汗时候的建筑。据说当年这老宅子住的都是城市高官、部落酋长和英国白人。 房子是一幢别墅，房东是坎大哈警察局局长。 张尼克在滕书铭的委托下找房子，设立龙腾公司的临时办公点。没料到歪打正着，打听到警察局局长家里刚好空了这一幢房子。 滕书铭带着张尼克上门去了局长家拜访，很快谈妥租赁事宜。局长房东开出的价格是一个月5千美金。局长说了，那地方安全，前后左右住的都是有钱人。左边的住户是省军事委员会的成员，一个军队的上校；右边是教育部部长的家属。前后的住家户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塔塔的大炮也不会打这个地方，这个街区也有塔塔的家属和城里有钱的毛拉。 滕书铭很满意，他巴不得紧挨着警察局局长住，甚至可以住局长家里。 公司也没置办什么大件的东西，等于打包入住。张尼克带着几个工人打扫了一番之后，龙腾公司一行人高高兴兴搬了家。 搬进去之后滕书铭才发现上了那警察局长一当。房子地段是不错，但房子太老了，里头设施陈旧，家具破损，电线老化，水龙头和盥洗用具不全，显然是好久没人住了。重新装修起来恐怕要花上一大笔钱。最大的缺点：老鼠特别多。 张尼克好一阵子骂骂咧咧，说这个局长不厚道。看房子的时候只让看外观和地段，没进来好好看。 滕书铭倒无所谓，说，安全第一。干工作不能太计较物资条件，想想革命前辈，爬雪山过草地住窑洞那会儿多苦，还不是挺过来了？老鼠多，多养几只猫完事。阿富汗的波斯猫很名贵，国内难得看到，现在有条件养几只呗。 陈莉和艾拉姆听说滕总要养波斯猫，雀跃不已，两人都喜欢猫。 老莫泼冷水，说，波斯猫听说不抓老鼠的…… 总之，一行人各种叽歪，到底还是痛痛快快搬了过来。张尼克雇了两个水电工整理这老宅子的水电线路网络，老莫带着艾拉姆和陈莉购置日常用品，拾掇房子，特别是厨房。老莫说，等小崔回来就好，他的厨艺可派上用场了…… 逃出生天的崔宇峰这会儿正和白如雪在路边休息。 崔宇峰特意找了个有手机网络的地方给滕书铭汇报工作，把一路来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崔宇峰说，基本锁定了蔡鹏飞的工厂，回来找成名用卫星地图定位，任务就算完成了。 滕书铭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滕书铭说，崔宇峰同志辛苦了。完成了任务赶紧回来吧，公司搬家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障龙腾公司全体员工的安全，在此基础上再制定捣毁蔡鹏飞窝点的计划。 崔宇峰纳闷儿，不是说好的善后事宜由成名那边负责筹划吗？又变了？ 电话里也不好问太多，崔宇峰只得答应下来快快归队。 挂掉电话，崔宇峰也没把滕书铭的话转告给白如雪，只是说，任务完成了，滕总让我们赶紧回坎大哈。 白如雪说，我早就想回啦。外面太危险。都说坎大哈危险，现在看啊，坎大哈简直就是天堂…… 蔡鹏飞带着佳琪回到巴哈拉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在工厂简陋的办公室，蔡鹏飞会见负责这次行动的伟弟、冬瓜、老辛。几个人情绪低落。 老辛正在陈述最后的结局：“……死了三个，伤了四五个。给了扎罗曼3万美金抚恤金。剩下受伤的几个给他们治伤，每人300美金。参与行动的每人100块……” 冬瓜说：“参与行动的每人100？那群废物，这还好意思要钱？老子差点给艾米打成筛子。” 老辛说：“不给钱，下次就叫不动人家了，我们总得要人帮忙的。” “我他妈稀罕这些蠢蛋帮忙，越帮越忙。”冬瓜气愤愤的说，“拿着个照片傻乎乎地迎到人家面前去认人。还好那个马哈吉吉没大开杀戒，要不一枪一个，躺尸一片。老辛，你怎么交代他们办事的？” 老辛辩解道：“我本来就不会打架的，我就是个看工厂的。你那么懂，你为什么不去布置任务？” “我他妈的不会说这里的话呀。” “别吵吵了！”蔡鹏飞皱着眉头打断两人的争吵，“这会儿说这个有个屁用？” 蔡鹏飞抽着烟：“就这些？” 老辛说：“就这些。” 蔡鹏飞没说话了，默默地抽烟。佳琪从房间里露出个头，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伟弟见状，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过来。佳琪揉了揉眼珠子，无声地退了回去。 蔡鹏飞眼角瞥见佳琪，又看了看伟弟，依旧没说话，心里却想，那个护林员太厉害了，这么多人设伏还给他跑掉了。蔡鹏飞后悔自己没亲自来布控，千算万算算不到冬瓜和伟弟出这种纰漏。 眼下这个氛围不好，他们有些沮丧了，这样下去会影响士气…… 伟弟说：“飞哥，我们在推断他们刺探工厂的目的。” 蔡鹏飞眼皮子射出一丝光亮，伟弟的话正中他的心思。 伟弟瞄了一眼蔡鹏飞，继续道：“冬瓜有个推测，他说，他觉得警察可能会去白沙瓦弄几台迫击炮，隔得远远的对着咱们工厂开炮，来一个生死勿论一网打尽。” 蔡鹏飞眼角又瞅着冬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呆瓜有点意思…… 冬瓜连忙道：“飞哥，我也就是和伟弟那么一说，我就是想不通他们找我们工厂干嘛。我……” 老辛说：“呆瓜，你他妈神经过敏吧。这种毒恶的法子亏你想得出。” 冬瓜本来语气弱弱的，这会儿和老辛抬杠，不由自主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才呆瓜！那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找我们工厂？老子这么想有错吗？咹？” 蔡鹏飞终于说话了：“又要吵？” 冬瓜和老辛闭嘴了。 蔡鹏飞看着冬瓜：“你是呆瓜。不过，你今儿倒是想了个不错的主意。” 哎？飞哥表扬我啦。冬瓜挺了挺腰杆，坐得直直的。 “都别慌。几个警察来坎大哈能干什么？就眼下这个态势总比我们在国内那会儿好。在国内我们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会儿我们还有反击的实力，两边真刀真枪干他们又有多少赢面？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老子在阿富汗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还怕几个警察？亮开裤裆比比谁的卵子大，他们行吗？” 蔡鹏飞先在士气上给几个手下鼓动一番。飞哥的话有道理，大实话呀，三人找不出一丝反驳的理由。飞哥就是飞哥，两句话就把大伙儿的颓势一扫而空。 “眼下不用猜测警察的意图，猜来猜去要么抓人引渡回国，要么毁掉我们的工厂，想多了没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原本想着退避三舍，奈何这帮警察这么咄咄逼人。现在只有在坎大哈和他们一决胜负了。” “冬瓜的主意不错。用炮轰！”蔡鹏飞摁下烟头。 冬瓜舔了舔嘴唇：“飞哥，我是怕他们用炮轰我们。您没听明白。” “老子听得明白，老子说的是用炮轰他们！”蔡鹏飞阴沉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去白沙瓦买火炮，轰他娘的！送他们一窝人回中国老家！” 第10章 相互算计(二) 第10章 相互算计（二） “他们住坎大哈那家酒店的三楼，四楼是个天台。我去过，迫击炮吊射可以直接砸穿天台打到三楼，几炮过去就能送他们上西天。” “迫击炮可以打两三公里远，坎大哈见天就是打仗，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蔡鹏飞冷笑，“他们晚上要回去睡觉，三更半夜的时候一通炮轰过去，轰死这帮警察他们就消停了。” 哇！飞哥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可是…… 伟弟说：“飞哥，我们都没当过兵，不会打炮。扎罗曼村里也没炮兵，他也不懂。” “自学！就在这巴哈拉村学。老子来个自学成才！多备点炮弹练习练习。”蔡鹏飞冷然道，“无非就是计算弹道方向角、高低角。简单的初中物理。” 冬瓜三人顿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老大，飞哥是货真价实的硕士噢！ “都听着，安排一下。”蔡鹏飞做最后的总结部署，“目前巴哈拉村他们是找到了。我明天去拜访一下扎罗曼，让他成立一个巡逻小队，冬瓜负责。你带人在村子外围多走动走动，避免那帮警察也真的用炮轰我们。我会带着冬瓜查勘一下地形，设几个警戒哨。” “伟弟回坎大哈，从村里带几个生面孔一起去，每天监视那帮警察的动静，掌握他们的动向。”蔡鹏飞说，“要善于利用你大舅哥的关系，没事给他们找点儿事儿，不能让这帮人平平静静呆在坎大哈搞事。” 伟弟点头：“明白。” “对付警察我还得联合陈三立，借助陈三立的力量干他们！”蔡鹏飞微笑，“陈三立搞钱庄的，我估计警察也掌握了他的情况，这一次必须把陈三立也拉下水。还得想法子让他冲前面去，他和姓滕的本来就有仇。” “对！”伟弟对老大的安排心服口服，“陈三立也有实力。” 复杂的局面被蔡鹏飞抽丝剥茧一一道来，还制定了有针对性的反击策略。伟弟三人立刻心神笃定，还是老大有办法。 “老辛这阵子守着工厂，明天会有一家建筑公司的人过来谈判，你负责接待。咱们要在扎罗曼这村子里建几幢房子安顿家小。等风声过了再搬回坎大哈。” 蔡鹏飞缓缓道，“这次风波过后，我们去泰国。狡兔三窟嘛，泰国那个地方再搞个定居点。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冬瓜瞅了伟弟一眼，心说，你小子没说错，飞哥还是想去泰国的。 …… 崔宇峰日行夜息，和白如雪风尘仆仆赶回坎大哈，一路顺利。听老莫说公司搬家了。两人急急忙忙退房赶回“新家”。 老莫在酒店接到崔宇峰和白如雪的。老莫说，马哈吉吉的任务基本完成，再隐蔽下去也没必要。以后住一起了，公司的安全保卫工作就顺理成章由他负责。 崔宇峰有不同意见，说，公司搬出酒店大伙儿都住一起，有利有弊。酒店虽然人多眼杂，但相对还是比较安全，蔡鹏飞要来酒店搞事不能不顾及酒店的监控和安保，同时也会顾及当地的法律。他觉得还是住酒店好。 老莫解释，这个意见他和滕总沟通过，搬家是滕总的意思。滕总说，酒店无法保证十米之内的人身安全，主要是人太杂了，冷不丁陌生人一个照面猝不及防就会出问题。出了酒店就是人潮熙攘的大马路，也很难甄别隐患。滕总是老国安，要相信老同志的经验。 滕总有过权衡的，他会在富人区让成名组建一套监控系统，东西都已经采购完毕，正发往坎大哈，届时能监控半条街区。还有对于新家的安保措施他还会有进一步的安排，你会参与的。 老莫吧啦吧啦的一通解释，崔宇峰想了想，没毛病，听领导安排就好。 崔宇峰干了大事回来，公司同事都满心欢喜，照滕总挂在嘴上的规划，剩下的只有一件事了，配合滕总下一步的部署，完成对蔡鹏飞集团的最后一击便功成身退。 当然，是不是最后一击，老莫有些拿不准，他觉得滕书铭有些高深莫测，有些事情还瞒着自己。 来到新家，白如雪兴高采烈，可以吃到小黑亲自烹饪的饭菜，还能名正言顺地住一个房间。真好！听艾拉姆说还要去买几只波斯猫，白如雪乐了，她也喜欢养些猫猫狗狗的。 回到总部安顿好，第一件事就是汇报工作。 崔宇峰所料不差，成名手头有专业的军事卫星地图，精确度和清晰度令人匪夷所思。成名洋洋得意地摆弄电脑，对白如雪说，别说看房子，卫星从天上飞过那一刻，只要有人抬头望天，我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胡子。 滕书铭的办公室是一间古色古香的英式客厅，虽然家具略有些破损，但依稀看得到当年的气派。英式沙发，精致茶具，老油画，滕书铭端坐其中，隐隐然有英国绅士的派头。 崔宇峰和滕书铭、老莫汇报工作的时候，成名带着白如雪走进滕书铭的办公室。 成名说：“领导，马哈吉吉的任务完成了，白秘书已经和我确认了工厂的经纬度，卫星图上看到了工厂的实地。” “建筑占地面积大约2千平米，一个超大的工厂。水泥建筑，有警戒碉楼，戒备森严。周边有三个厂房，据白秘书指认，都是鸦片加工车间和储物车间。白秘书说，那是那个村里小军阀的产业，也是蔡鹏飞的合资公司。” 滕书铭兴致勃勃地道：“制作一个平面地图我看看。” “是。” “滕总，我没能看到实地地形，任务完成得不够好。仅仅平面图怕是不够的。”崔宇峰估不到滕书铭想干嘛，还是按照以往的思维定势来汇报，“要不，能做一个沙盘可能会更直观一些。” 滕书铭知道崔宇峰的意思。 “不用了崔宇峰同志，这样就够了。”滕书铭拍拍崔宇峰的肩膀，“去那个村子里剿灭毒贩凭我们几个是不行的，那非得去一个合成营了。再说，本地政府也没那个能耐。目前赫尔曼德省所有的制毒公司都受到塔塔的保护。塔塔一年从赫尔曼德省能收走2亿美金的毒品税。蔡鹏飞是他们的vip级客户。” 老莫望着滕书铭：“所以呢？” “所以……”滕书铭微笑，“我们得设一个计划，妥妥地安排下去。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一点，蔡鹏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基本已经在我的名单上判了死刑。呵呵。” 白如雪说：“滕总，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卖关子。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该干的都干了！我们要回国啦！” “着急什么呀？”滕书铭笑嘻嘻地道，“考考你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白如雪没敢吭声，崔宇峰隐隐猜到滕书铭的意思…… “老莫，莫参谋，你说说看？”滕书铭望着老莫。 老莫笑笑：“这还用说？小崔去那什么村里这么一闹腾，蔡鹏飞肯定会有回应，他不会坐以待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如何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在算计人家，人家也在算计我们呢。” 滕书铭点点头：“老莫是干军事参谋的，说得不错。” 滕书铭神情严肃起来：“快摊牌了，别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先完善我们的安全防范措施。” 第11章 安全第一 第11章 安全第一 陈三立在他公司的后花园给蔡鹏飞打电话。 “曼森，搞什么东东这么神经兮兮的，打个电话还要先发短信让我到这儿来，我还以为你来我公司了。” 蔡鹏飞轻轻摇头，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三哥，有个事情和你商量，我手头有一个哈拉扎人的资料向你求证一下，不知道你这会儿是否方便。”蔡鹏飞给陈三立下了个套。 “呵呵。曼森，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们兄弟有话直说。”陈三立不以为意，屁大点事情。 “我怀疑这个哈拉扎人是打伤阿梁阿栋兄弟的凶手。” “噢？”陈三立紧张起来，“什么资料，看看？” “是哈拉扎人的照片，我回头发给你，你给阿梁阿栋兄弟认一认。”蔡鹏飞说，“看了照片再说。他叫马哈吉吉，中国人，冒充的阿富汗哈扎拉人，有可能是滕胖子的手下。” “还有，三哥，我们以后通话联系只能用阿富汗的手机。你用中国手机号码和我联系我不会接听，你得用?whatsapp。先这样吧。” 蔡鹏飞简短地说完几句话便挂掉了电话。陈三立也是人精，话到他面前只能说半截，要把他推向前台对抗警察，必须因势导利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哎哎，曼森！曼森！”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陈三立眉头紧皱，看了看空荡荡的后花园，没由来地一阵心悸。 …… 阿梁和阿栋兄弟坐在后花园的石椅上，端着手机，仔细看着上面的图片。陈三立注意盯着哥俩的眼神。 图片是马哈吉吉的大头像，脸带煞气，神情冷峻。阿梁拿出一张钞票，遮住马哈吉吉的下巴，露出鼻眼之间半边脸…… “别比划了阿梁。”阿栋把手机往石桌上一放，“三哥，是他。那眼神错不了。” 阿梁也是狠狠地“嗨”了一声：“三哥，没错，高鼻梁，细长眼睛贼亮。就是他！” 陈三立刚要张嘴，眼角瞥见恒哥匆匆地走了过来，陈三立立刻望着恒哥。 恒哥来到陈三立对面坐下，喘了口气：“三哥，我查了酒店的客户登记名册，是有个叫哈哈吉吉的阿富汗人和滕胖子他们住同一家酒店。错不了。” 曼森的判断没错，这人是滕胖子的手下！陈三立陡然热血上涌。滕胖子好狠啊，手底下居然养着这么一个人！想起阿梁阿栋哥俩两次铩羽而归，自己被讹掉2千多万美金……怒火愈发腾腾的燃烧。滕胖子下着好大一盘棋！给他坑死了…… 阿梁说：“三哥，你这个照片哪里得来的？” 恒哥几个人都看着失魂落魄的陈三立，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良久，陈三立才咬牙切齿地一捶桌子，说：“姓滕的欺人太甚……” 陈三立不及向几人解释，立马抓起手机拨打蔡鹏飞的电话。 “曼森，照片看了，阿梁阿栋确认，是那个马哈吉吉。我派人去酒店查了入住资料，他和滕胖子确实住一个宾馆。”顿了顿，陈三立说，“你这个照片哪儿来的？” 蔡鹏飞在电话里笑笑：“我喀布尔那边一个朋友传过来的。” 陈三立急道：“你朋友什么身份？怎么会晓得这些事情？” “我朋友道上的，和你一样做钱庄帮我跑分。他在喀布尔和这个马哈吉吉打过交道，说这个人很能打架，怀疑他的身份。他悄悄拍下这个照片给我让我帮忙查一下。可惜我还没搞清楚状况，我那朋友在喀布尔就被警察控制遣送回国了。我还是晚了一步。”蔡鹏飞叹口气，“三哥，我也是突然想到阿梁阿栋的事情，才找你碰碰，想不到……” 陈三立豆大的汗珠子瞬间布满额头。 “三哥，确认是他吗？没看错吧？”蔡鹏飞在电话里貌似非常关心。 “没看错……”陈三立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内脏，心里虚虚的，“那，曼森，你开始怎么会猜到他是滕胖子的手下呢？咹？怎么确认？” 蔡鹏飞暗笑，陈三立相当滑头，他还想找找自己话里的漏洞。蔡鹏飞说：“三哥，这是我的一个推测，半路截道你的人一定是滕书铭的安排。如果截道的人是他，这还用解释么？” 恒哥小声地在一边提醒陈三立：“三哥，他们住一个酒店呀，不会那么巧的。” 陈三立不理睬恒哥，抹了抹额头的汗，颤声道：“曼森，要这么说，滕书铭那伙人是警察？对吧？是警察！” 蔡鹏飞说：“那我就拿不准了，我起先是怀疑这点，你不是说不可能吗？” “……”陈三立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说，“曼森，你现在哪里？我们碰个面好不好？如果滕胖子是警察，他们要搞我也会连累到你呀。对吧？我们兄弟是同气连枝，同气连枝呀！” “我现在拉什卡尔加。” “你回坎大哈，马上回！这件事我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 蔡鹏飞装逼：“要这么急么三哥？我手头一堆的事情……” “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陈三立差点儿跺脚，“我跑分，你贩……货！我们兄弟这个时候不团结一心想想办法会出大事，出大事的！” “好吧。我明天赶回来。” 陈三立按掉电话，长长叹口气：“兄弟们，有麻烦了。” …… 龙腾公司的骨干在讨论目前的安保问题，与会者都是警察，滕书铭把张尼克和白如雪几人都支走了。 滕书铭洋洋得意在吹牛：“知道我为什么挑这个英式老别墅吗？乔治亚风格建筑，用的是阿富汗黑金花大理石外墙和麻条石，结实！你们就会看里面的装修设施，不晓得看这个房子的用料多讲究。这种房子挨上几发小型迫击炮没点问题，相当的安全。张尼克建房子我就是让他采购这种石材混合水泥砂浆，很坚固。哈哈。” 老莫说：“122榴弹炮扛不了。” 滕书铭说：“你干嘛不说钻地导弹呢？我们又不是住末日堡垒。有这个条件就不错啦。我就不信塔塔和美国人打仗把122炮弹射到我们这儿来。” “玻璃全部换成防弹玻璃，按我们设计的样板房规格来，主打就是一个安全！小崔负责在这房子找几个狙击位置，如果有人敢来进攻，我们各就各位拿自动武器开干，能抗一个连队。” “监控设备什么时候到？”滕书铭问成名。 成名说：“起码还得4天。” 陈莉说：“阿富汗本地采购不行么？还要等国内的货。” 成名认真地看着陈莉，说：“这是我的专业了，你不懂。我们用的红外无线摄像头，阿富汗这里没有。还有更小型隐匿式的，只有这么大。”成名用石头比了比火柴盒大小的样子，“规格是4x4cm。塞在树缝里，石头缝里没人会注意，监控距离可以达到5公里之外。” “我用信号放大器直接接受北斗信号，不用嫁接本地网络。届时我们的监控分辨率是3840x2160像素，支持2.4ghz和5ghz各种频段，夜视分辨率可以达到……” 见成名又开始显摆专业水平说着大伙儿不懂的话，陈莉不耐烦地打断：“要充电么？” 第12章 恐怖计划 第12章 恐怖计划 “要充电。不过，充一次电可以用两个月。” 陈莉撇撇嘴没说话了。 崔宇峰也不懂这些，被成名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好奇：“这是军用还是民用的？” 成名说：“对解放军来说，这是民用的。对非洲国家、阿富汗这种国家来说，算军用。” 滕书铭很满意：“这个东西挺好，届时可以给阿富汗土鳖们开开眼。哈哈。” “哎，注意听啊。为了更进一步强化公司的保卫工作，崔宇峰同志还要花费点心思。”滕书铭挥手环绕了一大圈，“这个别墅四周的围墙是铁栏杆，有草坪和绿化带，外人要从四周渗透进来也很容易，所以，小崔还得去一趟白沙瓦。” 崔宇峰说：“去白沙瓦？买武器？” “对，采购一把狙击枪和自动步枪、弹药，放在公司里心里踏实。最重要的是采购一种东西。”滕书铭咂吧了一下嘴，“你们听说过蝴蝶雷吗？” 陈莉说：“我一个警察哪里知道这个？没学过。” 老莫笑笑地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知道。” “说说看。”滕书铭笑眯眯地。 崔宇峰开始娓娓道来。滕书铭说的蝴蝶雷，是一种小型反步兵地雷，还不如一次性打火机大小，外形是一对塑料小翅膀，看起来像中国浏阳花炮生产的蝴蝶炮。这种塑料地雷颜色各异，根据投放地点的地形需要，有绿色、土黄色各种颜色可选，扔在地上非常隐蔽。 蝴蝶雷很邪恶，战场上人人唾弃。其主要特点是炸不死人，但是可以令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两条腿至少去掉一条。而且触觉非常灵敏，5公斤重的压力一碰就炸，像放了个大炮仗。军队布雷一般是空投，大量抛洒量大管饱，专门用来迟滞步兵进攻或者破坏地方后勤通道的。 滕书铭说：“小崔介绍得很详细。我们要搞点这种地雷来，这别墅周边的绿化带撒一圈，就不怕人溜进来暗算我们……” 老莫大为叹服：“还是滕总经验老道。这样我们真的就安全了。” 滕书铭说：“这种地雷小崔去白沙瓦看看有没有。” 崔宇峰想了想，说：“这种蝴蝶雷主要是美军和过去的苏军生产制造。白沙瓦理论上应该有。”想到自己认识游骑兵d连的大兵肖恩，崔宇峰笑了笑，“实在不行我去别的地方试试。” “嗯。这个事情你尽快办。我们要赶在蔡鹏飞向我们反扑之前完成部署。”滕书铭清清嗓子；“关于安全方面大伙儿还有别的意见吗？” 陈莉说：“滕总，您这都武装到绿化带了，我们还有什么说的。我都觉得您有些过于担心了。” 老莫说：“这叫有备无患。” 对对，有备无患。大伙儿都点头。对手是蔡鹏飞哦，那是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到大家针对公司安全措施基本达成统一，滕书铭很高兴，接着道：“下面，我要讲讲我们即将到来的重头戏，关于阿富汗之行如何圆满收官的问题。” 老莫和崔宇峰几人不禁精神一振，多少日子过去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滕书铭还在卖关子：“大伙儿都心急了吧？哈哈。” 陈莉嗔道：“滕总，在阿富汗再熬下去我们真的都要改行了。” “哈哈。不急不急。一件事一件事来办。”滕书铭开始和老莫点烟，从容不迫，“先说第一件事，关于龙腾公司的业务发展问题。” “国内会过来一个交接团队，继续推进各项业务。龙腾公司法人也会更换，摇身一变成为一家正规国营企业。首选业务方向第一为房地产，第二是和朱有信合作开矿，第三是通讯电子建材配套业务。我们这批人作为公司元老，对龙腾公司的立足阿富汗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有了业务架构，有了现金流，有了重资产，有了社会资源，战果辉煌。在此，我要向各位同事，各位战友表示感谢。大家辛苦了。” 老莫几人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滕书铭。这不是几个警察关心的问题。 “呵呵。公司交接之后，我们这批人回归原单位。当然，如果谁有兴趣转岗，可以向我提出申请。我会向上级领导建议留用。”滕书铭注意看大家都表情。 no！no！老莫几个人头摇得像拨浪鼓。谁愿意留在这个鬼地方？ “注意哦，新的龙腾公司单位级别很高，上级拟设副厅级。老莫，你是副处，如果担任副总，至少又会进一步，成为正处级干部，在阿富汗享受艰苦地区补贴，待遇会是国内的两倍以上，每年还有假期。” 老莫咧嘴一笑：“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干老本行。” 滕书铭又看着崔宇峰。 崔宇峰忙道：“我也是。” 成名对陈莉说：“陈莉，你要留下吗？我反正早就想转业了。你要留下我也可以考虑留下。” 陈莉送给成名一个大白眼：“我才不留下呢！要留你自己留。” 滕书铭问崔宇峰：“白秘书会留下吗？” 崔宇峰说：“滕总，你还是说说怎么对付蔡鹏飞吧。蔡鹏飞不除掉，谁敢留下？” 就是就是。老莫和陈莉觉得这才是大伙儿的心里话。 滕书铭说：“行嘞，我继续说第二件重要的事情，也就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如何解决蔡鹏飞集团。”老莫、崔宇峰、陈莉瞬间精神陡涨，等的就是这个话题。 滕书铭对成名说：“打开地图。” 成名早已经准备完毕，把笔记本电脑端过来摆在茶几上。电脑屏幕是一幅卫星地图。 滕书铭指着电脑屏幕说：“蔡鹏飞的窝点在赫尔曼德省的巴哈拉村。注意看，就是这个位置。这个地方距离巴基斯坦边境385公里。注意看这个点儿，这里。阿巴边境有个小镇叫巴德利镇，这个镇是巴基斯坦的军事重镇。” “巴德利镇驻扎着巴基斯坦国防军的一个导弹营……”滕书铭喷出一口烟，“这个导弹营全部装备是我解放军军方援助的，有我军技术军官长期培训辅导。所装备的导弹型号是……” 老莫、崔宇峰、陈莉三人登时目瞪口呆！天呐，难道滕总要用巴基斯坦的导弹打蔡鹏飞么？太残暴了吧？ 第13章 不同意见 老莫小心翼翼地道：“滕总，您要用一颗导弹摧毁蔡鹏飞的工厂？我没听错吧？” “你们觉得这个法子咋样？不这么干难道你老莫带着小崔和陈助理冲进村里围剿？”滕书铭笑笑的。 老莫没说话了，自己可没这个本事。 “别忘了咱们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我们无法调动军队。在国内我们围剿贩毒集团可以动用野战军、武警部队，武器能用上装甲车、火炮、重机枪……” 老莫和崔宇峰知道滕书铭说的是云南文山市的一次缉毒战役，发生在90年代。老莫当时还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也参与了那次惨烈的攻坚战。军警联合与近千名贩毒武装一场火拼，多名公安干警和战士牺牲，场面堪比索马里民兵和美军巷战，就差天上没有黑鹰直升飞机了。 滕书铭的思路有点天马行空了：“老莫，你参加过平远街缉毒战役，那次战役缴获的武器上千件，毒资1千万。90年代的1千万是什么概念？咹？北京一套四合院那会儿才50万人民币，1千万可以买20套四合院呐……” 老莫揉揉鼻子：“领导，扯远了。说现在。” 滕书铭回了回神，说：“我们现在如果光明正大围剿蔡鹏飞集团就是平远街缉毒战的场景再现，干不了。所以上级决定，利用阿巴两国边境复杂混乱的态势，借用巴基斯坦军方的导弹摧毁蔡鹏飞的毒窝。” “上级经过分析研究，塔塔分为阿塔和巴塔两派，这两个派别经常闹别扭，偶尔也和巴基斯坦军方交火，和美军也交火。赫尔曼德省南部就是一锅粥的局面，在那种敏感地区射出一枚导弹不会引发国际争端。” 老莫和崔宇峰两个相互看了看，好吧，导弹就导弹吧，省心！ 滕书铭瞅了瞅成名：“你接着讲，往下是你的专业。” 老莫几人茫然地看着成名。敢情这位才是主角啊。 成名扶扶眼镜，说：“巴基斯坦军方的导弹在我军序列属于淘汰装备，是二代短程导弹，只能打个400多公里，和火箭炮射程差不多。它的原理是……” 陈莉说：“说重点吧。” 成名瞅了瞅陈莉：“你这样会影响我说话的节奏。” 老莫说：“你和我们讲技术我们也不懂啊。你捡要紧的说嘛。” 成名只好说：“好吧。简单说来，就是指令制导。巴基斯坦军方的技术目前只能实现惯性制导，误差太大。导弹发射后进入阿富汗境内由我在地面进行引导，用计算机修正导弹发射数据，引导那枚导弹精准地中巴哈拉村的目标。” “北斗系统目前还不完善，有盲区，卫星经过阿富汗上空6小时一次。我用北斗系统导航的时候需要把握时机……” 崔宇峰问：“你隔着多远能操控天上的导弹修正它的数据？就在这屋里子行吗？” 崔宇峰的意思是，发射一颗小导弹就能解决问题固然好，人都不需要亲临一线，危险性大大降低。如此一来，大伙儿都高高兴兴地等着那个大炮仗炸响便完成任务了。 成名摇摇头：“指令接收不能超过50公里。隔太远不行。换而言之，你们得保护我去拉什卡尔加，距离那个村子40公里距离，剩下的就可以交给我了。” 成名强调：“我如果牺牲了，你们就没法子干掉蔡鹏飞的工厂了。还有，”成名把自己的两只手又伸了出来，“我的两只手也不能受伤，要不我没法操作计算机。” 陈莉嗤了一声：“对，你是我们的宝贝疙瘩，心肝尖儿，我们得豁出命保你的周全。” 成名说：“我实话实说嘛。知识的力量是强大的，无穷的。” 老莫和崔宇峰总算听明白了。老莫拍拍成名的肩膀：“你放心，成会计，你不会掉一根头发丝。我们来之前领导就有交代。” 崔宇峰也冲着成名挤挤眼，那意思是说，放心，有我呢。 成名咧嘴冲着滕书铭笑：“滕总，我汇报完了。” 滕书铭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老莫说：“滕总，我还有事情没搞明白。万一那颗导弹没炸死蔡鹏飞，他跑了呢？” “问得好！”滕书铭指头一点老莫，“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安排了。” 滕书铭开始进入正题。 “我们不能把蔡鹏飞一股脑儿给炸死。上级有交代的，我们务必抓捕蔡鹏飞归案。我们得赶他跑路！”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蔡鹏飞一旦面临危险他会潜逃泰国。他是香港护照，可以免签大部分国家，但是他带着家属和手下，他们所执的是中国护照，中国护照只有在巴基斯坦免签。”滕书铭点着电脑上的地图，“蔡鹏飞的南逃路径有两条，一条从阿巴边境进入巴基斯坦，一条是乘坐飞机抵达伊斯兰堡。” 滕书铭微笑起来：“巴基斯坦政府和我们的合作亲密无间，蔡鹏飞集团只要进入巴基斯坦便无处可逃。他乘坐飞机的话一出机场就会被抓。他要从边境通过，边境警察可以立刻实行抓捕。” 老莫说：“他偷渡过境呢？” 滕书铭正色道：“那我们继续跟踪实施抓捕，追他到天涯海角。” 嗐！老莫、陈莉、崔宇峰三人齐齐往沙发上一靠，馊主意！这样下去这任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你们听我讲啊。那个时候由莫主任带队继续南下。我和其他人在坎大哈留守。你们一路追踪，会有人在巴基斯坦接应你们。最后，蔡鹏飞会在这个地方被拦截。”滕书铭又点了点地图上一个点儿，“这个地方叫卡拉奇，巴基斯坦的港口城市。也是巴基斯坦偷渡去南亚的唯一出海口，上级把收网的点儿定在这个地方。” 滕书铭的方案讲完了。老莫几个都不吭声，心里头对这个伟大的计划不以为然。这计划一定是公安部的领导闭门造车搞出来的，上级单位没有和蔡鹏飞集团真刀真枪干过，这个方案不那么切合实际。 老莫始终认为，最好的结局自然是把蔡鹏飞一伙人用导弹收拾了，不然，后患无穷。去巴基斯坦抓人谈何容易？老莫一看自己两个部下的表情就知道大伙儿都心思都一样。 老莫捅了捅崔宇峰，示意他发言。 崔宇峰只好说：“滕总，我觉得有一种可能上级领导没有考虑到。” 滕书铭看着崔宇峰。 “蔡鹏飞不会跑。”崔宇峰说，“他是很要强的性格，有时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脑回路很奇特。” “我们和他打过多次交道。去年我们在五塘村布下天罗地网，他有所察觉依旧敢以身犯险，这个人和普通的毒贩不一样。” “我们砸了他的饭碗，他会来个绝地反击。毕竟在阿富汗和我们较量他也有实力，社会资源，钱，枪，人，他一样不缺。他等于就是一股武装势力对抗我们，而我们其实也占不了多大便宜。这种局面比他出逃泰国要好很多，他会挑这个选项。” 老莫和陈莉频频点头，表达准确，这确实是蔡鹏飞的风格。 滕书铭盯着崔宇峰：“他不怕我的导弹吗？” 第14章 煽风点火 老莫替崔宇峰回答：“他不怕。滕总，他会和我们对着干，就在这坎大哈！” 陈莉说：“我同意崔宇峰的意见，工厂炸了他还会建，换个地方，甚至不排除他会建个地下工厂。在阿富汗开毒品工厂是合法生意，蔡鹏飞打死都不会把工厂迁移到别的国家。” 崔宇峰说：“他那个工厂有人管事，一个姓辛的中国人，他们喊他老辛。蔡鹏飞的工厂运作很成熟了。” 老莫说：“滕总，我们办蔡鹏飞的案子不是一朝夕阳了，和他打交道好几年了，比较了解这个人。我看，导弹还是慢点放，不把蔡鹏飞这个大活人除掉不行。” 老莫望着滕书铭一脸恳切：“上级部门早先在国内制定的目标，捣毁工厂，抓捕人犯，听起来确实没错，我们当时也没意见。但是现在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滕总，您需要和上级部门沟通一下，我们的目标做一些调整。” 滕书铭说：“怎么调整？” “击毙人犯，炸毁工厂。”老莫说，“这么微调一下我们就好办事了。要不按上级的指令实施……我觉得困难重重，我们执行任务要按实际情况来。早先在国内没有调研，现在掌握了那么多情况，我们要变通。” 陈莉附和老莫的意见，说：“滕总，蔡鹏飞那种人抓了没用的，随便判都够他死几十回了，你以为他在铁窗里会向警察坦白么？不会的。我们的审讯手段对付蟊贼还行，对付他这种人不管用。要不了活的，只能要死的！” 成名轻轻地说：“真狠。” 陈莉冲着成名凶道：“你说啥？” “哎，开会呐。”滕书铭瞪了两人一眼，转头问崔宇峰：“小崔什么意见？” “我同意老莫和陈莉的意见。把蔡鹏飞击毙，然后成名的导弹就派上用场了，这样任务就圆满完成。”崔宇峰笑笑，“我推测上级制定目标的时候可能考虑到蔡鹏飞的背景，他掌握不少国内、国际贩毒集团的线索，身上还有大批的毒资，确实是个高价值目标。但是，上级会给他活命的机会吗？会给出交换条件？” 老莫和陈莉看着滕书铭。 滕书铭也没回答崔宇峰的话，而是说：“你继续呀，我听着呢。” 崔宇峰看了看老莫，又看了看陈莉：“蔡鹏飞只有南逃，我们才有抓捕他的概率，还得让巴基斯坦方面配合。他要不跑，我们将面临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抓捕他的机会几乎为0。” 客厅里香烟袅袅，陈莉翻着眼皮看着天花板，成名无聊地摆弄着电脑。滕书铭和老莫头上云遮雾绕…… 滕书铭轻咳两声：“小崔，你去厨房做饭。晚上喝点儿。听说你的厨艺一级棒。” 崔宇峰站了起来：“滕总，那这个事情……” “我想想，完了再请示上级变更一下计划。”滕书铭揉揉太阳穴，“刚才大家讲的都有道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我会和家里沟通沟通，把实际困难讲讲。” 陈莉说：“领导，那您费心了，我去帮厨吧。” 成名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 蔡鹏飞的座驾置换成了一台黑色的大切诺基，防弹的，底盘有加固钢板。车行的普什图老板捡了个小便宜。这台改装版切诺基最多价值5万美金，而蔡鹏飞的路虎卫士至少值得7万。蔡鹏飞也不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全。阿富汗战乱纷迭，防弹改装一直是热门生意，都是有钱人在消费。喀布尔、坎大哈，满地流淌着美金，只不过被战火硝烟掩盖得不露痕迹。 蔡鹏飞给陈三立下了个套，鼓动这个做钱庄的大佬和警察对抗，然后自己可以冷眼旁观，瞅准机会给这帮警察一个迎头痛击。蔡鹏飞打的就是这个算盘。玩谋略，蔡鹏飞自信陈三立不是他的菜。警察，警察不也是人？ 蔡鹏飞在头脑中把自己的思路一遍一遍梳理，没毛病。 约谈陈三立是在一家英国人开的咖啡馆。蔡鹏飞习惯性地坐在角落安静等待。他没有回坎大哈的别墅，而是在宾馆开了一个房。蔡鹏飞知道，自己和一帮警察的生死时刻要来了，自己的行踪越隐秘越好。 陈三立来了，身后跟着阿栋和恒哥。 蔡鹏飞食指一举，陈三立看到了。 陈三立一坐下就说：“曼森，怎么在这儿谈事？去你家喝茶不好么？清净。” 蔡鹏飞笑笑：“偶尔喝喝咖啡挺好，提神。” 蔡鹏飞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员点咖啡。 陈三立心急火燎地道：“曼森，你说说，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蔡鹏飞慢条斯理地给几个人散烟：“三哥，你问我，你自己难道没什么想法？” “我……”陈三立左右看了看，压低嗓子说，“我们哥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曼森，你有胆有识，手底下也过硬，你拿主意，我听你的就好。” 蔡鹏飞喷出一口烟：“三哥，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你还怀疑滕胖子这些人的身份吗？” “是警察！错不了！”恒哥插话，“曼森，三哥和我们几个把整个事情想了又想撸了又撸，你是对的。只有把滕胖子的身份贴上警察的标签才合理。” 阿栋也说：“曼森，话说透了，还是那句话，咱们跟这帮警察干！” “一定要拉兄弟下水吗？”蔡鹏飞苦笑，“哥几个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可我干的这行生意在阿富汗是合法的。他们动不了我。说得难听点，警察来阿富汗搞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三哥，你的事情我通风报信，出出主意这是做兄弟的本分，但是要我也和他们撕破脸皮干，我很为难……”蔡鹏飞眉头紧锁。 陈三立盯着蔡鹏飞：“曼森，你不是在国内也有生意么？而且生意不小。难保警察不会找你？” 蔡鹏飞镇定自若：“我国内的生意早几个月前就收摊了。现在主要做东南亚那边，你帮我跑分应该知道嘛。再说，警察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我在赫尔曼德呆着，他们敢去我地方？” 陈三立一时语塞。曼森的工厂具体在哪里，他也没去过。但是他知道赫尔曼德省是个制毒大省，塔塔的财税来源地，比坎大哈安全百倍不止。曼森这个话倒也没瞎说。 不过，听曼森这番话好像他不是特别情愿帮忙呢。陈三立心里有些不安。这些江湖朋友他娘的锦上添花还行，要雪中送炭可没几个啊！ 他陈三立的根基在福建老家，和眼前这个天马行空的香港佬不能比。被警察逮住，那是后患无穷！半世名节毁于一旦……陈三立想都不敢想。 陈三立正色道：“曼森，听你这话的口气，这一回是不打算帮兄弟了？” 第15章 煽风点火(二) “三哥，我得知道你的打算才能给出建议。”蔡鹏飞语气很诚恳，“我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我们合作的酒店项目不会流产。现在地也买了，资金也到位，马上就要开工，我不想看到你在警察手里栽跟头。” 陈三立默默地抽着烟，曼森帮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滕书铭。 “现在我唯一能给的建议，就是你暂时别回国，回国一下飞机就会落入警察手里。三哥，你肯定被警察盯住了。”蔡鹏飞摆弄着手里的咖啡杯。 “对。”恒哥表示赞同，“警察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他们抓不了我们。阿富汗比国内安全。” 陈三立盯着蔡鹏飞：“你那喀布尔做钱庄的朋友怎么被遣送了呢？” 蔡鹏飞淡淡地道：“是他自己倒霉。听说是不小心被那个冒充哈拉扎人的马哈吉吉控制了。那边使馆会照喀布尔警方拘押，很快就引渡了。” “啪”的一声，阿栋拍了下咖啡桌：“马哈吉吉应该就是滕胖子手下的抓捕手。他那身手不是特警出身我这双眼算是瞎了。” 陈三立脑子转了转，说：“曼森，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呆在阿富汗不给滕胖子的人控制，他们就拿我莫奈何？” “你说呢？”蔡鹏飞微笑，“在坎大哈谁会派人出面抓你？你都是内务部警察的保护对象。只要花点钱疏通一下关系，滕胖子找坎大哈的省长都没用。” 有道理……陈三立缓缓点头，但是立马又想到自己的生意。陈三立说：“可我的连锁超市都在国内收货，滕胖子不会像上次一样断我的后路？” 蔡鹏飞说：“你大可放心三哥。这种手段只能做初一，做不了十五。你那是合法生意，每年给国家出口创汇上亿美金，卖的都是中国制造，政府从长远考虑不会对你的生意下手。警察办案子也顾及政府财税和当地就业人口，理论上不会干那种杀鸡取卵的傻事。” 陈三立歪着头，将信将疑。 “其实，三哥你的事情也不算大，洗钱罪，扰乱金融罪嘛，最多罚款罚几个亿，判你坐个五年八年的牢，您到时候放出来，三立集团还在。”蔡鹏飞安慰道，“还有，你国内那政协委员、商会理事长各种头衔最多不要了，安心做个普通中国商人。” “你进去了，集团生意可以交给恒哥他们打理。三哥伊斯兰堡的老婆，坎大哈的家小，大伙儿也会照顾的……”蔡鹏飞一条一条帮陈三立抽丝剥茧分析利弊，蔡鹏飞越是轻言细语，陈三立越是冷汗淋漓。 恒哥连忙道：“我哪里能行？三立集团离了三哥那成什么了？我接不了三哥的班。” 阿栋也说：“三哥不能出事。曼森，不能给警察弄回国！” 陈三立强自镇定，抽了口烟，说：“曼森，你分析得有道理。不过罚款坐牢我是肯定不会接受的，你看看我还有别的出路吗？” “自首。可以减轻刑罚。” 我去，恒哥和阿栋头摇得像泼浪鼓，傻瓜才自首。 陈三立苦笑：“曼森，别说这个了，你了解我。我手下可以坐牢，我能保他们的身家。我不行啊。” 蔡鹏飞叹口气：“那你总得有个自己的主意呀。” 陈三立沉吟不语。他娘的曼森这种强人就给老子出这么个好主意么？ 恒哥瞅了瞅陈三立，悄声道：“三哥，我有个建议，您要不听听？” 蔡鹏飞斜着眼望着恒哥，这是陈三立的狗头军师，也是个人精。 在大伙儿的注视下，恒哥开始一条一条说开：“第一，三哥绝对不能回国，我的意思是就在这阿富汗开始转换国籍，弄个阿富汗籍、中东、中亚那边的国籍都行。只要不是中国公民了，就不用引渡回国。凭我们现在的人脉和资源办这件事不难。” 陈三立摸着下巴，静静地听着。 “第二，超市的生意更换法人，把公司盘给老家的宗亲，三哥做个幕后老板，一样可以操控公司大小业务，警察要逮三哥的把柄也没辙。” 蔡鹏飞和陈三立不禁缓缓点头，这是个法子。 “最后一条，和龙腾公司对着干！除掉他们。”恒哥看着大伙儿目光闪烁。 陈三立一惊，阿恒这人心思重得很，那是警察哎。陈三立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主意可以乱出么？ 恒哥自有主意，眼前这个曼森不是简单的人噢，现成可以利用的。恒哥看了看咖啡厅四周，压低了嗓子说，“让这帮警察死得不明不白，三哥就解脱了，我们三立集团照样好好的。” 蔡鹏飞佯装有些惊讶：“恒哥，做这个决定可要慎重啊。” 恒哥阴笑：“在阿富汗这个战乱国家死几个人算什么，查都没法查。” 陈三立瞅着阿栋，阿栋是他的头号无武力担当。阿栋咬咬嘴唇：“只要三哥下决心这么干，我听三哥的。” 陈三立长嘘一口气，双手抱胸默默思索。陈三立混江湖已久手里也不干净，要说弄死几个人他倒真没干过，弄伤残是有的。动不动嘴里飙出“埋了谁”这些话，都是狠话说给人家听的。和国家暴力机关对着干还是头一遭啊，他有些顾虑。 洗钱最多罚款坐牢，还能留个清白身家。如果要和警察开撕，那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滕书铭的手段他见识过，这人有人脉也有资源，手头还有个杀手级的厉害角色，斗得过么？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缓缓袭来…… 陈三立目光掠过蔡鹏飞。蔡鹏飞正端着咖啡送到嘴边，两人目光一碰。陈三立心里一动，老子干不来这种事，可眼前这个曼森是货真价实的狠人啊。 “咳咳。曼森。”陈三立谨慎地斟酌着措辞，“你觉得阿恒的法子可用么？” “是个法子，只是这方面我恐怕帮不了你。”蔡鹏飞抿了口咖啡，“我在阿富汗还没您的实力。” “你干得了曼森。你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我知道。你有实力对付这帮警察。”陈三立盯着蔡鹏飞，“按江湖规矩我不便打听你的生意，但是我敢说你曼森手里的人命恐怕不少，甚至包括……警察。” 陈三立一字一句，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蔡鹏飞的表情。 他妈的，陈三立这个狡猾的东西，倒想把自己往前推，蔡鹏飞肚暗暗好笑。 “明人不说暗话，要干一起干。”陈三立往椅子上一靠，“我不回国，我在明处应付滕书铭，曼森你在暗处见机行事。我们一明一暗相互配合，时机一到你就下手做掉龙腾公司那帮警察。对你曼森来说，手头多几条人命也就那么回事。” “三哥的意思是我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蔡鹏飞笑笑，“我好好地呆在赫尔曼德省修身养性不好么？犯得着和这帮警察拼个你死我活？三哥，我也是肉体凡胎啊。” 第16章 回家之路 “曼森，兄弟之间有条件可以谈的，你我可以敞开说话。” “所有行动的费用我出。武器弹药你想怎么采购全由你。外部关系需要打点你尽管开口。”陈三立断然道，“我手下的人你可以使唤，阿栋做你的助手。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 蔡鹏飞轻叹：“三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陈三立不管蔡鹏飞的推诿和客套，继续道：“我不出面，你把滕胖子那伙人干掉，酒店的股份你占6成，我和省长占4成，你是大股东，坎大哈这家酒店你干董事长。” 恒哥和阿栋悚然一惊，三哥开出的筹码可不小啊。这酒店本来陈三立和那拿干股的省长占股60%，曼森占40%，这一下让出去20个点，差不多有8百万美金…… 蔡鹏飞心里舒坦，却抿着咖啡，好像还在犹豫。 恒哥说：“曼森，你的手段我们见识过，机警过人，能未卜先知。早先你都提醒过我们注意那个哈拉扎人，我们还疑神疑鬼不晓得滕胖子的厉害。老实说，我和三哥特别服你的气。这个事情只有你牵头干才行。” 蔡鹏飞思忖半晌，凛然道：“三哥，你要这么做就不把我当兄弟了，你承诺的重谢你还是请收回吧。坎大哈这酒店的股份我不能要。” 什么？这么优厚的条件曼森都不要？陈三立感到有些惊讶，曼森这么义气？ “来日方长。”蔡鹏飞说，“我们的合作不限于这阿富汗，也可以是别的国家……” “哪儿？你说。” “我觉得泰国可以考虑考虑……” “就泰国！”陈三立一敲桌子，“我在泰国曼谷的亿甲迈投资有1幢别墅，地段很好，那个地方是日韩富人区，住的都是棒子和鬼子。一幢别墅价值大概……”陈三立望着恒哥。 恒哥连忙接上话：“5层独幢，占地800多平，市面价现在大概400万美金。” “曼森，你这么讲义气我也不是那种白让兄弟办事的人。”陈三立说，“你要去泰国做生意，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为了先表示我的诚意，我那幢别墅你可以先拿去无偿使用。事成之后，我过户给你，一个电话搞定。” 蔡鹏飞笑笑：“三哥，太见外了……” 恒哥说：“曼森，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一起干吧！” 陈三立、阿栋，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蔡鹏飞。蔡鹏飞顿了顿，貌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咬咬牙说：“行！就是那句话，虱子多了不怕痒。三哥，我干！” 陈三立重重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 龙腾公司滕书铭的小客厅。滕书铭和老莫在向崔宇峰布置任务。 滕书铭说：“去白沙瓦，让艾拉姆陪你去。她现在会得很多中文了。艾拉姆是本地人，老家距离达拉村也不远，懂得当地的风土人情，你带上她好办事。” 崔宇峰脸儿微红，说：“这样好不好嘛。” 老莫看了看滕书铭，轻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这是滕总和我的意思。艾拉姆的事情你总得要处理的。我们收留她不过是权宜之计，这次你去白沙瓦，顺便看看能否把她安顿回老家。” 原来领导是这个意思，真是用心良苦啊。 崔宇峰内心感激，说：“我尽量试试。” “不是试试，而是必须要安顿好。”滕书铭说，“关于蔡鹏飞集团的案子，大家的意见我已经和家里沟通了，上级让我们自主决断，不要拘泥于形式。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我们会面临许多未知的风险。艾拉姆跟着张尼克在一起，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出了意外可不得了。” 崔宇峰想了想，确实，艾拉姆这样安排下去是最好的，送她回老家，自己也算了结一段孽缘……但是怎样才算安顿好，艾拉姆会不会同意，这是个问题。 滕书铭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厚厚的。 滕书铭把信封递给崔宇峰，说：“这里有3万美金。你去达拉克村给艾拉姆买幢房子买点儿地，算是公司的一点心意。” 老莫说：“滕总，3万美金够不够？” “3万美金足够在那边境小村过上小地主的生活了。那边的土地很便宜，普通村民月收入才三十美金。”滕书铭狡黠地笑笑：“不够小崔自己再想办法吧。” 滕书铭知道他给艾拉姆准备了一笔小钱。 “另外，我会把艾拉姆纳入龙腾公司的雇员名单，每个月给她200美金的生活费，直接打到她卡里去。你这个小老婆这一辈子，公司要管！管到底！”滕书铭说话斩钉截铁。 崔宇峰脸红得像茄子，不敢接滕书铭的话。 老莫说：“放心，你的事情就我和滕总知道。你去白沙瓦把事情办了，快去快回吧。” 崔宇峰点点头。领导都做到这一层了，还有啥不满意的呢？ …… 崔宇峰在房间里找白如雪要钱。 白如雪说：“你要多少？” “5万吧。”从老哈孜手里抢来的钱都放在白如雪手里。崔宇峰琢磨着恐怕钱带得不够，找白如雪再要5万。 “要5万？这么多？”白如雪说，“滕总不给你钱吗？总是找我揩油。” “我要带艾拉姆回老家，安顿一下她，要带多点钱。” “什么？”白如雪睁大了眼睛，“你要和她一起出门？去白沙瓦？” “是的。” “为什么不是我？”白如雪语气很不友好。 “艾拉姆是本地人，地头比较熟悉，滕总说带着她好办事。”崔宇峰尽量掩饰自己的心虚，“滕总还说，把她安顿到老家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工作。往下要对付蔡鹏飞这伙人，坎大哈不安全。” 白如雪眼珠子转了转：“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滕总就是。” 白如雪把脸凑到崔宇峰面前：“我觉得她看你眼神总是不一样，你会睡她吗？” “你无聊不无聊？口无遮拦的。” “哼！那么小的小丫头片子，谅你也下不了手。”白如雪哼哼几声，“行吧。5万就5万。哎，我可告你了啊。这钱的事情你可别去滕总那边瞎说，这是我们的合法收益。” “知道。”见白如雪在窸窸窣窣翻行李箱，崔宇峰轻轻松了口气。 …… 大清早，吃过早餐崔宇峰要上路了。不明就里的艾拉姆兴高采烈，把自个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大伙儿告别。 张尼克说：“快去快回呀艾拉姆，我现在离开了你这个助手都不习惯了。” 艾拉姆高高兴兴地说：“尼克大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成名说：“看看，艾拉姆和马哈吉吉一起出门这么高兴。” 陈莉目光闪电一般瞄了崔宇峰一眼，崔宇峰一阵心虚，说：“我们得走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吧。” 陈莉下巴微扬，笑笑的。 汽车启动了，缓缓离开。 陈莉瞅了瞅站在旁边的老莫，说：“领导，高，实在是高。” 老莫说：“高什么高？什么意思嘛。” 陈莉晃晃脑袋，说：“你和滕总要对我有崔宇峰一半好，我感激涕零。” 老莫干笑两声，心道，这鬼丫头，好像她什么都知道。 第17章 一个考验 白沙瓦在喀布尔的东部。从坎大哈到喀布尔需要5小时，喀布尔到阿巴边境的白沙瓦还有200多公里，那边的公路状况远不如哈坎公路，这200公里估计得走4小时。如此一来，去趟白沙瓦得需要整整9小时。 崔宇峰暗自盘算，照这个行程，当晚必须要住宿在边境。就采购武器来说，一来一回两天时间足够。但是要安顿艾拉姆就不好说了，天知道她老家是个什么情况？ 艾拉姆是被她叔叔500美金卖掉的，把人送回去，她叔叔还要动心思卖掉艾拉姆怎么办？还有，艾拉姆会不会同意留下？ 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满脑子琢磨这个问题。 崔宇峰用英文说：“艾拉姆，我们这次要去白沙瓦，你想回家吗？” 艾拉姆正坐在副驾驶室高高兴兴地看风景，听到崔宇峰的话，直接用中文说：“马哈吉吉大哥，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艾拉姆天天和中国人待在一块，中文进步很快。 “我想问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艾拉姆毫不犹豫地道：“不想。” 崔宇峰心里咯噔一下，这下不好办了。 “你家里除了叔叔还有别的亲人吗？”崔宇峰问。 “有啊，有堂哥堂姐堂妹，还有妈妈的哥哥。” “那叫舅舅。”崔宇峰说，“中文叫舅舅。” “噢，啾啾……”艾拉姆笑了，“我又学会了一个中文词儿。” “你舅舅对你好吗？他爱你吗？”崔宇峰瞄了瞄艾拉姆。 “他……”艾拉姆神情有些古怪，想了想说，“他应该是爱我的吧。” 崔宇峰心里一松，总算还有个靠谱的亲戚，那要安顿艾拉姆就简单多了。 “我啾啾想娶我做他的第3个老婆。我叔叔不同意，因为他很穷。所以我叔叔把我卖了。”艾拉姆望着窗外，神情淡漠。 什么？崔宇峰差点儿气晕，有这样的舅舅么？崔宇峰知道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都有近亲结婚的民间习俗，想不到荒唐到这个地步。艾拉姆的老家如此愚昧野蛮，送这样一个娇弱女孩儿回家岂不是狼入虎口？ 崔宇峰皱着眉头没说话了，艾拉姆不能送回去呀。唉！ 艾拉姆察觉到崔宇峰有些异样，转头说：“马哈吉吉大哥，你要送我回家？” 崔宇峰看到艾拉姆水汪汪的眼珠子瞪着他，心里一颤，说：“我随便说说的。”和一群中国人相处几个月，艾拉姆又参与工地一些管理事务，形象气质早已脱胎换骨。 艾拉姆模样落落大方，眼神自信平和，身上很有些高种姓女人的优雅。果真是环境改变人啊！崔宇峰心里暗暗叹息。 把这朵娇艳的花儿扔在白沙瓦那种荒蛮愚昧之地，崔宇峰想都不敢想。可是，不这么干怎么办？蔡鹏飞这边和警方的较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危机重重不说，即使最后完成任务自己也要回国的。唉，滕书铭和老莫的安排不可谓不是一番好意，只是和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 艾拉姆目不转睛地望着崔宇峰：“马哈吉吉大哥，你不喜欢我了？” 崔宇峰连忙道：“不不，不会。” “你如果不要我了，我不会再打扰你，我不会让你心烦意乱心情不好。”艾拉姆垂头道，“我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悄悄地死去……” 崔宇峰飞快地从后视镜瞄了瞄艾拉姆。艾拉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亮晶晶的泪珠…… 崔宇峰眼眶发热，轻声说：“你别瞎想，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真的么？”艾拉姆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真的。”崔宇峰鼻子一酸，使劲揉了揉眼珠子。 …… 老莫喷出一口烟：“滕总，我觉得安顿艾拉姆没那么容易，小崔估计很难办。” 滕书铭坐在英式沙发上，很不习惯，胖胖的身子左右扭动，说：“这英国佬的古董沙发都是直背靠椅，躺不下来，没有美式的舒服。英国佬要保持绅士风度，沙发设计都那么落后。操蛋……” 老莫瞅了瞅滕书铭，不悦。滕书铭说：“哎，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老莫叹口气：“我跟你讲艾拉姆的事情。” “噢，就这件事对吧。”滕书铭还在调整着自己的身体，给自己找个舒适的坐姿，“她必须离开。不送她走她会有危险。小崔照顾白如雪和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困难，不能给他添麻烦了。” “再说，我们迟早要回国，艾拉姆怎么办？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滕书铭终于把自己塞在沙发的扶手靠背角落，舒舒服服地斜躺了下来。 老莫说：“那万一小崔安顿不下来又把艾拉姆领回来了呢？还不是尾大不掉？” “那就是他没那个能力照顾好两个女人。这一切后果都是他应该承受的。”滕书铭嘻笑道，“人要快活，就必须得付出代价。我这么讲没毛病吧。” 老莫抽着烟没吭声。滕书铭的话好像没毛病。 “你呀你呀，总是把小崔看成小孩子，什么事情都替他想到，这样他很难成熟起来。”滕书铭点了点老莫，“小崔这个人脸皮薄心眼实，不会偷奸耍滑，如果还优柔寡断儿女情长，那他很难成事。”滕书铭微笑，“安排自己的小老婆比打打杀杀更考验一个人的头脑和智慧。小崔缺的就是这个。哼哼。你就看他怎么处理吧。” “我是说，小崔真的可能又把人领回来滕总！” 滕书铭吐出个烟圈：“那他就是一头猪。我对他办事的手段会很失望。”滕书铭心里说，你崔宇峰手头有十几万美金呐！这笔钱足够让一个阿富汗普通人一世生活无忧，老子一个月还给200美金生活费呢！ 第18章 殊途同归 阿栋开着一台小轿车，副驾驶室坐着蔡鹏飞，后座是伟弟。 轿车在城东区的别墅区遛达，蔡鹏飞三人在车里仔细观察着龙腾公司的别墅。阿栋降低车速，轿车缓缓通过别墅的大门口。 阿栋边开车边说：“现在龙腾公司的人全部都搬到一起住了。这个别墅的主人三哥查了，是坎大哈警察局长的老宅。” 蔡鹏飞唔了一声，这地方他知道，是老城区，也是坎大哈老富人区，不少上个世纪的建筑，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滕胖子这个人很懂得走上层路线，他们现在和警察局长打得火热，自以为抱上了坎大哈大人物的大腿，”阿栋继续介绍着他掌握的情况，“这别墅一共住着8个人，5男3女……” 蔡鹏飞说：“三哥有没有来过这里？” “还没来拜访过滕胖子。” “让三哥登门去那别墅里坐坐,看看里面的情况。” “是，曼森哥。我回去就告诉三哥。”阿栋应道。蔡鹏飞身上有一股冷峻从容的气质，让阿栋不由自主听从他的差遣。 “阿栋，你也跟着三哥一起去拜访龙腾公司，把他们别墅里停留的车车牌全部记下来。”蔡鹏飞交代道，“不要用手机拍照，心记。没问题吧？” 阿栋暗暗佩服蔡鹏飞的老道，说：“没问题。” 伟弟说：“没看到门口的监控呀？警察不会这么疏忽大意吧？” “哼，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警察会用？”蔡鹏飞冷笑，“他们用的东西可比我们高级多了。” …… 轿车慢慢兜出别墅区，路口是一家普什图人开的红茶馆，蔡鹏飞瞅了瞅那茶馆名字，英文招牌他认识：黄橙子红茶馆。 “停车。”蔡鹏飞说。 小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蔡鹏飞盯着那红茶馆沉默不语。阿栋说：“曼森哥，要喝茶么？” 伟弟摇头，示意阿栋别打扰蔡鹏飞。 阿富汗禁酒，民间喝茶成风且颇有仪式感，大街上也有类似于中国的茶馆。这些茶馆通常使用当地人称之为“萨玛瓦勒”的茶炊煮茶。茶炊多用黄铜制成，形状类似中国的传统火锅，有烟囱和茶水龙头，可以烧炭煮茶。贩夫走卒，白领毛拉都好这一口。 眼前这个茶馆环境清幽，只是看起来生意一般，估计是开在富人区的缘故吧。 “把这个茶馆盘下来。”蔡鹏飞说，“安排我们的伙计进去，每天监控龙腾公司的人出入情况。” 哇，曼森哥出手果然不一般。阿栋说：“是。”钱不是问题，三哥有交代的。 “知道怎样做监控纪录吗？”蔡鹏飞瞄了一眼阿栋。他知道阿栋是武警机动出身的老兵，陈三立的头号打手。蔡鹏飞和国内武警没少打交道，他对阿栋的办事能力还是有所保留。 阿栋说：“按起居出行时间表罗列监控流水，随时记录，不放过一个成员。” 蔡鹏飞点点头：“不赖，干过活的吧？” 阿栋笑笑：“教导队集训培训过，实操极少。” “这个事情你去办。”蔡鹏飞说完，继续道，“往右边开，走。” …… 轿车停在一个t字路口。这是别墅区出行的另外一条通道。 蔡鹏飞左右打量了一下，看到马路两边停着几台车，说：“这个地方也停放一台车，监控龙腾公司出行。人员你安排换班，24小时保持监控。” …… 侦察完龙腾公司的驻地。蔡鹏飞让阿栋把车开到一家咖啡馆，和伟弟阿栋喝咖啡。 蔡鹏飞一边抿着咖啡，一边和阿栋交代事情。 “阿栋，你回去之后找三哥，把三立集团整个综合楼的监控全部重置，更换一家网络公司重新建网，wifi名必须隐藏。” 阿栋有些惊讶：“曼森哥，有这个必要？” “我也不懂网络，但是我知道那种显露网络名的wifi很容易给人入侵，你找那工程师设立防火墙吧。你们之前的行动总是给哈拉扎人预先知晓，就没点儿警觉？还有，你需要特意和你们的人交代，谈重要的事情最好去你们公司的后花园，不要在办公室里谈。” 阿栋点点头，心里暗暗叹服，曼森的心思可真是缜密，恐怕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吧。 “阿栋，你在部队有没有学过使用迫击炮？”蔡鹏飞漫不经心的说。 啊？阿栋说：“飞哥，我是步枪手，只会用火箭筒。” 唔，蔡鹏飞摸了摸下巴，说：“没操过炮？” 阿栋舔了舔嘴唇：“没有。”阿栋隐隐猜到曼森的心思，心里惊骇不已。 蔡鹏飞若有所思：“我也不懂。你们说，用迫击炮轰龙腾公司的别墅，有没有效果？” 阿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曼，曼森哥，我不懂火炮啊。” 看到阿栋神情有些紧张，蔡鹏飞笑了笑：“你怕了？” 阿栋连忙道：“不是，曼森哥，我只是没想到您有这么个主意。唉……是有点吓人。”阿栋终究还是认怂了，三哥没找错人，曼森是个狠人！ 伟弟笑着说：“这主意行不行嘛。” “当然可以。我不会打炮，但是火炮性能和原理我还是知道一些。”阿栋笑了笑，“刚才我们看到的这个别墅，恐怕一般的60迫击炮奈何它不得。” 蔡鹏飞对阿栋的话很感兴趣，这毕竟是当过兵的。蔡鹏飞说：“你说用什么炮好？” “起码得用81毫米的大口径迫击炮，这种炮能打5公里远。过去这种炮还能用来反坦克。解放军基本淘汰了，武警也极少练。我就知道个大概。”阿栋无奈地说，“可是操炮我也不懂啊。这个活儿也不能叫别人来干，阿富汗本地人没有人敢冲这个地方开炮。塔塔都不会干这种事情。这个富人区也有塔塔的家属和毛拉……” 蔡鹏飞听到了阿栋前半截话就已经有主意。5公里的射距，多好啊。可以在城郊空地上设一个发射阵地，轰轰轰地一通乱炮过来，神不知鬼不觉。一窝的警察还在睡梦中就见了真主。开完炮后还可以从容撤退，简直不要太爽！ 蔡鹏飞微笑起来：“先别说这么多了，这个事儿有得搞。阿栋，你得想法子去弄两套81毫米的迫击炮，多搞点儿炮弹，能弄到吗？” 阿栋说：“美国大兵有，塔塔也有。不过，这个武器塔塔也很宝贝，他们不会随便给人的。主要是炮弹很金贵。” “花钱不行吗？”蔡鹏飞问。 “花钱？”阿栋想了想说，“曼森哥，咱们要在这富人区开炮，恐怕犯忌讳呀。大炮轰局长的别墅，整个警察局都惊动，坎大哈的警察局和塔塔关系也不错，他们会追查的，不能这样干。” 蔡鹏飞微微点头，这个阿栋头脑比冬瓜好使，假以时日让阿栋为我所用才好。 “曼森哥，我们去白沙瓦买吧。”阿栋说，“三哥在白沙瓦帮巴塔一个大头目建了一个枪械修理所，关系很好。那边多得是武器弹药，我们去采购一批拉回来就是。” 蔡鹏飞心道，这和老子当初想的法子一模一样。好！ “这样，阿栋，你和三哥把这个情况说清楚，让他派人去白沙瓦把迫击炮搞回来。炮弹多搞点。” “行！没问题。”阿栋很爽快地答应。 “派个可靠的人去。” “阿梁吧，我让阿梁去。” “阿梁？”蔡鹏飞想了想，他对阿梁不太放心，身手差，性子拽，比阿栋可差远了。蔡鹏飞说：“我让冬瓜跟他一块儿去。” 第19章 互下烂药 “出事了出事了。”张尼克气急败坏地在大厅喊了起来。 滕书铭和白如雪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大厅有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滕书铭还穿着厨衣。今天中午准备吃涮羊肉的…… 滕书铭瞪着张尼克：“有话好好说，咋呼啥咋呼？” “滕总，咱们工地让人给砸了！”张尼克头发有些凌乱，神色仓皇，“一大堆普什图人跑来咱们工地捣乱，把咱们工人打了，还带走了国内来的几个装修师傅。” “怎么回事？”滕书铭震怒。 “那些普什图人说我们的装修工人嫖，嫖那个，嫖了他们的姑娘，他们要把人抓了判处‘石刑’，要用石头活活砸死。” 滕书铭一把甩掉厨衣，大喊：“老莫，老莫！” 成名从二楼噔噔噔跑下来：“老莫去接陈助理了，还没回来。”老莫现在和陈莉换班，在监控蔡鹏飞在坎大哈的窝点，滕书铭知道这个情况。 白如雪说：“尼克，咱们那工地不是有两个警察执勤么？都这样还能给人打？” 张尼克说：“警察也给人打了。这种牵涉到民俗宗教的事情他们根本不敢管，挨了几下拳脚连枪都不敢端。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们工人带走了。” 滕书铭说：“带走几个人？” “8个国内来的装修工人，连带工头老丁给带走4个。” “那他们有没有嫖娼啊？” “我哪知道哇！莫主任和我早先就交代过，让工人兄弟们在阿富汗干活要特别注意这些的。我看他们应该是不敢呐！”张尼克说。 滕书铭埋怨：“你应该问问剩下那四个工人，究竟怎么回事。这么跑回来有用吗？” 张尼克脸色还没恢复平静，急急地道：“那边一动手就打架，连我也要打，我看着情况不对就先跑了。我怕我也给他们拉走了。那些普什图人凶得很，身上带着枪的。” 嗐！滕书铭摇摇头，说：“尼克，你立刻找那警察局长去摆平这件事。顺便查查那些人什么来头。”说完又拿出手机拨打老莫的电话。 “老莫，你去工地看看，工地出事了，找找那些工人了解下情况……” …… 蔡鹏飞和陈三立两人在三立集团的后花园喝白兰地。 陈三立笑嘻嘻地道：“曼森，你这一招不错。只是这样要伤他的根基恐怕不行，滕胖子和那警察局长关系很好，他能摆平。” 蔡鹏飞晃了晃着酒杯：“给他添乱就对了，让他整天神不守舍瞎忙活，他事情一多，难免顾此失彼露出破绽。” 陈三立想了想，说：“曼森，我就弄不明白一件事，警察好好地办他们的案子不行么？偏偏还要做生意挣钱，这不符合常理呀。至少我活那么大没见过这种警察。” 蔡鹏飞笑了，眼前这个三哥是个土鳖。 蔡鹏飞说：“三哥，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的做派，这些都是人才，和世界上很多政府雇员不太一样。他们会打仗，会办案子，也会搞钱，一切行为都为国家机器服务。” 蔡鹏飞这会儿没事，便想着给陈三立扫扫盲。 “三哥，我和你讲个故事，你可能对滕胖子这帮人有更深的了解。”蔡鹏飞抿了口酒，“话说啊，解放军有一款先进战机，叫苏-27，听说过么？” 陈三立摇摇头：“没听说过。” 蔡鹏飞轻咳两声，这土鳖，初中生都晓得的东西…… “这么说吧，苏-27是一款很先进的战斗机，是老毛子的尖端武器。解放军那会儿技术落后，沿海经常给美国飞机欺负，很想引进苏-27的技术。于是北京找老毛子谈交易，用各种轻工产品换。可老毛子提了一个额外的要求，他们要中国政府拿一万件狗皮大衣做附加条件，要不就免谈。老毛子那地头冬天冷得很，狗皮大衣对他们来说是好东西。” 哈哈。陈三立差点笑出声：“老毛子真缺德。从哪儿去搞那么多条狗？” 蔡鹏飞微笑：“你也是这么想，没错吧。滕胖子那些人也是这么想。你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情么？” 蔡鹏飞讲故事的水平很高，把陈三立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呵呵。他们在河南安徽山东这三个省，悄悄弄死了18万条土狗。18万条啊，浩大的工程……”蔡鹏飞手指头比了“八”字，“啧啧。神不知鬼不觉，18万条狗夜以继日送到秘密工厂加工。老百姓连一丝风声都不晓得，家里养的狗就变成了狗皮褥子。” 陈三立惊呆了：“警察，警察去偷狗？” “不，不是偷狗。”蔡鹏飞笑嘻嘻地道，“不过和偷差不多吧。老百姓平白无故谁会弄死自家的狗？他们呐，让卫生防疫部门宣传给狗打疫苗，那狗用不了多久就死了。然后大街小巷莫名其妙冒出来许多收死狗的贩子。前脚狗死了，后脚就有人去收……” 我操！陈三立大为佩服，说：“绝呀！真要明目张胆去收狗，老百姓哪里会同意？这个法子厉害了。” “哼哼，三哥，这就是这些人的作风。会干活也会搞钱，他们从不做亏本买卖。特别是在国外，案子也办，生意也做。我估计这个龙腾公司一旦走上正轨，滕胖子们就会回国，把公司移交给其他人继续扩大经营。” 陈三立对蔡鹏飞佩服得五体投地：“曼森，你从哪儿知道那么多？这么熟悉他们的脾性？” 蔡鹏飞微笑不语，这都是已经解半解密的东西，陈三立这种土鳖没读过什么书，看问题的局限性显而易见，和他讲太多没啥意思。蔡鹏飞兀自没有向陈三立挑明他更深层次的判断：滕胖子一伙儿不是一般的警察，是国内顶级的办案团队。来自帝都…… 蔡鹏飞怕陈三立尿裤子，动摇他继续对抗滕书铭的决心和信心。 谈话到了这个地步，陈三立立刻抖起机灵来：“曼森，我有主意。” “三哥，你说。”蔡鹏飞嘻嘻一笑。 “就阿富汗这种情况，咱们可以一路使坏下烂药，让滕胖子什么生意都做不成，败他的财，砸他的锅，让他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蔡鹏飞大笑：“哈哈。三哥，你开窍了。” 陈三立呵呵两声，愈发来劲：“还有那个朱有信，他现在是滕胖子的跟屁虫，要拉龙腾公司去艾娜克开铜矿，铜矿是战略资源，国内很稀缺，生意做大不得了。我们得把朱有信这个屌毛也收拾一顿……” 蔡鹏飞眯了眯眼，缓缓点头：“不错，这个想法可行。” 第20章 互下烂药(二) 老莫和张尼克带着工地的工头匆匆来总部问话。 张尼克带着老莫跑警局捞人，在警察局长的亲自斡旋之下，老莫赔了一帮袍子4千美金，好话说尽在一个贫民区把四个人捞了回来。 工头是个河南佬，叫老丁。40岁上下，挂靠在广深一家不大不小的装修公司，长期在广南省带着队伍做装修。敦厚老实，技术精湛，在业界有着良好的口碑。这是广南省厅做了背景调查之后帮老莫物色的人选，据说老丁是村委干部出身，政治可靠，品性端正，挺爱国的。 老丁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嘴唇有些红肿，形象狼狈。 “滕总，莫主任，我们没有干那种事情啊，天地良心！我们出国那会儿还有外事部门的警察给我们做了培训的，让我们遵守阿富汗的法律，特别注意宗教民俗。我们哪儿敢动那些穿着袍子的女人？看着都瘆得慌。” 滕书铭冷眼旁观。老莫给老丁散烟，语气很是和蔼：“具体什么情况，你再和滕总汇报汇报。” 老丁抖抖索索地把烟点上：“是我们队里的大眼刘，干木工的。下了工和几个兄弟去街边买肉串，他们晚上想着喝点儿啤酒解乏。结果在工地门口碰上两个穿袍子的女人问他们要不要买酒。她们是卖私酒的，白的，是粮食酒。” “大眼刘是个酒鬼，就喜欢喝口白的。阿富汗白酒死贵还买不着，这下有人上门卖酒，大眼刘几个人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 “结果去了一个小巷子里，进了家门那女的就掀袍子。大眼刘几个人吓坏了，亡命地从那家人家里冲出来跑回了工地。酒也没买着。就这么个事。” 滕书铭盯着老丁：“那他们红口白牙就赖上你们了？” 老丁委屈地道：“那女的掀袍子的时候不晓得怎么给人拍了照片……他们是拿着照片第二天来工地找我们的麻烦的。” 张尼克说：“滕总，老丁说的没错，那帮普什图人捏着照片打人，我们那工地的警察都不敢阻拦……连我上前都差点挨揍。” 老莫看着滕书铭，滕书铭微微冷笑，两人心照不宣。这他娘的玩的就是仙人跳，有人故意在搞龙腾公司的路子！ 滕书铭瞅了瞅老丁头上的大包，亲切地道：“老丁，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有事再让张经理找你。” 老丁抽着烟，目光游离：“滕总，我这个，我刚才一路上想了，阿富汗这个装修活儿我恐怕干不了。我手下的工人都想回去了。” 老莫说：“至于么老丁。在国外做事遇见点小麻烦很正常的。下次大家注意点就好了。” “不不，我说的真心话莫主任。”老丁神情很认真，“这鸟地方听说还老打仗，不安全。我们几个来这里好些天了，喝点啤酒都嫌麻烦，上街语言也不通，晚上也没有路边摊宵夜，想玩玩也没地方，闷的很。大伙儿都想回广深。” 老莫说：“这里我们给的工价高，补贴高呀老丁，国内哪里有这么个行情？” 张尼克也说：“老丁，大眼刘那种大工在我这里一天至少可以挣800块人民币，你这一个项目干下来能入账几十万纯收入，大伙儿难不成要和钱过不去么？我们还现结，不拖款的。” 老丁龇了龇牙：“张经理，我是怕有命挣钱没命花呀。你瞅瞅我这儿……”老丁指了指头上的包包，“我活了40岁还没给人这么揍过。这些人手头还有枪呢。” 老丁又冲着滕书铭讲好话：“滕总，我们真的想回去了。谢谢你们看得起我，可是我手下的那些兄弟，都怕了……” 滕书铭挤出一丝笑意：“老丁，别这样。你都是洞庭湖的老麻雀，见过风雨的。这么点儿事就轻言放弃怎么行，自古有老话，富贵险中求嘛。” “这样，我给大伙儿安排一下。”滕书铭清清嗓子，“尼克，你在那工地让工人砌道围墙，把工地封闭起来不让外人随意进入，保护大伙儿的安全。” “再花点儿钱，在工地食堂旁边弄个储物仓库，多屯点儿啤酒白酒洋酒，让弟兄们下工后有地方消遣不用外出。” 张尼克立刻应道：“滕总交代，我们马上办。老丁，我还可以弄个密封娱乐室，搞一个卡啦ok，弟兄们喝点酒之后还能唱唱k。你说这样好不好？” 老丁扁着嘴：“张经理，唱k就没必要了，主要是不安全，大伙儿也闷得慌……” 张尼克看白如雪没在场，在座的都是男人，便舔舔嘴唇，道：“我还能开车带大伙儿去玩，我知道地方，安全得很。才500阿尼就能玩，全套，最漂亮的才1千阿尼，都是洋妞……” 老莫悚然一惊，望着滕书铭。滕书铭斜了老莫一眼，示意他别发表意见。众人都悄悄观察老丁的神情。 老丁抬起头，微微咧了咧嘴，干笑两声，把头又垂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在国内可没这个行情哟老丁。”张尼克趁热打铁，“你做饭嫌麻烦，我再雇个爱干净的本地人帮厨，会做烤肉烤馕的，生活方面尽量给大伙按最好的标准来……” …… 在张尼克千哄万哄之下，老丁委委屈屈地走了。 滕书铭重重地一拍桌子：“他妈的，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玩到老子头上了。老莫，你说说，这是谁干的？” 老莫说：“要说存心对付我们，那只有两个人，一是陈三立，一是蔡鹏飞。” 说话间，成名从楼上跑下来。说：“滕总，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说。” “陈三立公司的网络全部重置，网络名找不到了，现在无法对他实施远程监控了。” 噢？滕书铭阴沉着脸：“狗日的警觉了。” 老莫说：“极有可能陈三立和蔡鹏飞合伙对付我们了。凭陈三立那种人的智商，断不会在网络上动心思。还有，咱们工地上发生的事情，这恐怕不是巧合……” 滕书铭皱了皱眉头，问成名：“你那监控预警系统什么时候安装完毕？” 成名说：“货明天到坎大哈，后天一天之内我能安装调试完毕。” “嗯，抓紧，东西一到立刻布置到位。”滕书铭问老莫：“小崔呢，打电话问问他，人到哪里了？” 老莫掏出手机。 “老莫，叮嘱他事情办完快快回家，家里太多事情了，他得回来帮忙……” 第21章 寻找住宿 接到老莫的电话，崔宇峰心里焦急。蔡鹏飞一伙人开始反击了，目前还仅仅限于捣乱龙腾公司的生意，再往下一步恐怕会危及人身安全。得赶紧把事情办了回去。 汽车抵达喀布尔，加了油，崔宇峰不敢停留，稍作休整便出发。他打算今晚天黑之前必须过境，明天一早才能赶到达拉村。第二天办完事之后再考虑艾拉姆的事情。 毕竟，安顿艾拉姆和公司的安全问题孰轻孰重，崔宇峰自有他的考虑。艾拉姆只是一个人，而龙腾公司现在是一个大集体，办事必须集体利益优先。 崔宇峰开是那台途乐，这款车非常适合喀布尔至白沙瓦的路况。 车里放了一堆馕和一些烤肉，还有一箱水。崔宇峰一边开着车一边吃东西，为了节约时间，连午饭也在车里将就。 汽车缓缓从喀布尔市中心开出，往东便是去巴基斯坦边境的公路。路上的驴车、二手车、摩托车满街乱窜，拥挤不堪。 阿富汗的交通非常混乱，可以和非洲媲美。在阿富汗，交通规则不存在，没有红绿灯、限速限高标志，甚至没有车牌要求。汽车、驴车可以随意逆行…… 阿富汗警察维持交通秩序很搞笑，手里拎着大棒，直接敲打各种汽车驴车，嘴里用普什图语吆喝，或者用英文喊着：go out！ “乒乒乓乓！”警察敲打着驴车、汽车。“go out！”警察冲着车流咆哮。崔宇峰心说，这种交通疏导方式在中国不晓得打架会打成什么样。一棍子下去敲掉半幅漆，警察都不够赔的。邪门的是，阿富汗警察非常有眼力见，棍子敲下去准确地敲在二手破车和驴车上，至于那些奔驰宝马之类闪闪发亮的新车，警察的棍子决计落不到上面。 都是醒目仔啊。 崔宇峰也学着当地人，喇叭按得天响。没有意外，途乐也挨了两棍子。操，从警察的态度可以看出自己座驾的档次，崔宇峰暗骂一声。 与车窗外喧闹的场景大相径庭的是，艾拉姆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一声不吭，好像有心事。 崔宇峰心说，是不是自己那一番谈话吓着她了？艾拉姆担心自己把她送回老家？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愧疚，崔宇峰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向艾拉姆流露一丁点儿送她回去的意思。 崔宇峰顺着艾拉姆的目光向窗外望去。路边一群青春洋溢的男女青年从一个大门里进进出出，身上背着书包，或手里拿着一叠叠的书籍，满脸阳光，神采飞扬。 崔宇峰弯下脖子瞅了瞅，路边是一个高大的门牌，上面写着普什图语和英文，噢，这路边是大名鼎鼎的喀布尔大学。那些进进出出的年轻人，是这个国家最高学府的学生。他们是天之骄子，承载阿富汗的未来。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吧…… 崔宇峰鼻子发酸。同样是人，却有着不同的命运。艾拉姆才18岁，金子般的年华，如果她也生在一个好人家，想必也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吧。可怜，这小丫头颠沛流离还吃了那么多和她年龄不相称的苦。 “艾拉姆。”崔宇峰轻轻喊了一句。 艾拉姆头也不回，“嗯”了一声。 “看什么？” “那些大学生，他们真幸福。”艾拉姆转过头，静静的。 倘若能送艾拉姆去念书就好。崔宇峰想了想说：“艾拉姆，你喜欢上学吗？” 艾拉姆不说话。 崔宇峰皱皱眉头。是了，自己问了句废话。10来岁就被500美金卖掉的孩子，和她说这个不是一种伤害么？ 艾拉姆小小声地道：“我没机会上学了，我才读了四年书，妈妈去世后我就没有念书了。” 崔宇峰想了，其实，有机会送艾拉姆去念书也是不错的。可是，恐怕没有学校愿意招收18岁的小学生。普什图人不喜欢女孩儿念书。这个喀布尔大学有女生，还是得益于北方联盟执政搞的形象工程。 送艾拉姆去中国读书呢？崔宇峰摇摇头，否决掉这个馊主意，艾拉姆的中文只限于简单的日常对话，去国内哪里行？语言不通，没有哪个学校会招录小学肄业18岁女生…… 唉。崔宇峰叹口气，要安顿艾拉姆可真难。说不定她最好的归宿就是跟着白如雪去武汉，给那邋遢鬼做服侍丫头……可是，这个后果很严重啊，一旦漏馅那将是天崩地裂…… 就在崔宇峰一脑袋的胡思乱想中，途乐车出城了。 得益于老途乐优良的通过性，下午5点夕阳西下的时候，崔宇峰按计划顺利赶到了阿巴边境。崔宇峰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欣慰，时间充裕，今天至少可以入住巴基斯坦境内。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天就能干完活。 阿富汗阿巴边境海关检查非常严格。主要是针对外国人，据说是杜绝大额现金非法流动。阿富汗海关军警就是靠这种手段发点小财。主要目标是东亚人。中日韩港澳台游客都是上好的肥羊。 崔宇峰的大额美钞都藏在汽车的坐垫里，过关时本地人哈拉扎人的护照起了作用，边境警察草草检视一番尾箱，伸着脖子看了看行李便放行了。 汽车进入巴基斯坦境内，崔宇峰心情开始轻松起来。他知道中国人在巴基斯坦基本上受到优待的。万一碰上点儿什么事情，自己的中国身份便会起到巨大的作用。崔宇峰没来过巴基斯坦，都是在网上听说，只要是中国公民遇见危险找巴基斯坦警察，便会得到最贴心的保护。 出了海关，崔宇峰打开手机准备找个可以住宿的地方。手机的谷歌地图显示一片空白，只有零零落落几个城市和村庄的名字，这荒蛮之地，可不像坎大哈和喀布尔那种“繁华”城市。 崔宇峰问艾拉姆：“艾拉姆，达拉村附近有宾馆或者民宿吗？” 艾拉姆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哎？你不是本地人吗？崔宇峰被艾拉姆一句话闹得有点哭笑不得。 “马哈吉吉大哥，我在老家从来没去过旅馆。” 崔宇峰想了想说：“你老家村子你应该很熟吧？那边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崔宇峰知道这里离艾拉姆老家不远。 艾拉姆一听说“老家”两个字头脸色就变了，拼命摇头：“不不，不要提我老家的村子。我不会去那边的。” 看着天色已近黄昏，赶到达拉村恐怕是晚上了。这边境城市到处都是武装人员，武器泛滥成灾，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崔宇峰决定趁着天还没黑找个住宿的地方。 过关的人流渐渐稀少，两个挎着步枪的警察在路边晃悠。崔宇峰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 崔宇峰把车停到一个偏僻拐角处，取出后座的旅行袋，从里面翻出一套西装，他此刻要恢复中国人的身份好办事。 崔宇峰麻溜地脱下袍子，露出结实的胳膊。艾拉姆脸一红：“马哈吉吉大哥……” 崔宇峰赶紧解释：“我换衣服，换衣服。” 三两下换好西装，崔宇峰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头发，重新启动汽车朝着两个执勤的警察慢慢开了过去。 有困难，找警察！哈哈！不晓得这句话在巴基斯坦有没有用。 第22章 寻找住宿(二) 途乐车穿过稀稀拉拉的游客，缓缓停在两个警察旁边。 崔宇峰走下车，冲着两个警察打招呼：“哈喽。你们好。” 两个警察都是瘦高个儿，一个大胡子一个小胡子，皮肤白皙，比阿富汗人看起来要帅气不少。 俩警察一看车里出来一个中国人，立刻龇着大牙微笑：哈喽，中国朋友？ 崔宇峰用英文说：“是的。我是中国人。” 大胡子和小胡子冲着崔宇峰直乐，热情握手，嘴里说着：你号，你号。 瞧瞧，兄弟国家警察的态度就是不一样，崔宇峰很高兴，看来在巴基斯坦办事应该顺利。 “能帮我一个忙吗警官先生。”崔宇峰递过去两支烟。 俩警察都不抽烟，摇手，表示不用。小胡子警察用娴熟的英文说：“中国朋友，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我想在天黑之前找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崔宇峰耸耸肩，“可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 俩警察笑嘻嘻的，弯下腰冲着车里瞅了瞅，看到了艾拉姆。 小胡子警察指了指艾拉姆：“你的巴基斯坦老婆？” 崔宇峰笑笑：“是的。” “砰”的一声，崔宇峰肩膀被大胡子警察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很有眼光中国兄弟，这个女孩儿是我们巴基斯坦最漂亮的姑娘。” 艾拉姆脸上露出笑容，害羞地低下头。崔宇峰只好说：“谢谢。” “你们这些讨厌的中国朋友，把我们巴基斯坦最好看的女孩儿都拐走了。这样不对。”大胡子警察很生气的样子，“你们应该也给我们留下一些美丽的中国女孩儿才公平。” 哈哈哈。大伙儿都听得出大胡子警察的调侃。 “就是要找个住的地方么中国朋友？”小胡子很热心。 “是的。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nonono！”小胡子警察大摇其头，“中国人是我们的兄弟，旅馆，有！民宿，有！不麻烦。” 小胡子警察冲着大胡子警察嘟囔了几句乌尔都语，大胡子警察笑了笑，说：“兄弟，在这儿等我。我开车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大胡子警察大步流星地朝着边检站的小楼走了过去。 小胡子说：“我们要亲自送你们去旅馆，并且有责任保护中国朋友的安全。” 太温暖了！崔宇峰惊喜之余，心想，滕总如果要在巴基斯坦做生意那该有多好。这他娘的比中国警察还热情。像老莫、母老虎这种警察会在大街上给外国游客这个优待么？恐怕很难做到吧…… 不到10分钟，一台皮卡车“嘎吱”停在途乐旁边。大胡子警察从驾驶室伸出脑袋喊：“中国朋友，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 两个警察上了皮卡车开路，崔宇峰开车途乐跟在后面。 皮卡车从公路边开始拐入一条黄土路，公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驳骨树，蓝花楹……这是巴基斯坦独有的树种。 崔宇峰握着方向盘，左顾右盼，却发现艾拉姆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崔宇峰关心地问：“怎么啦艾拉姆？” 艾拉姆眼角含泪：“马哈吉吉大哥，这条路我认识，他们要去我家乡的村子了……我，我害怕。” 崔宇峰轻轻握住艾拉姆的小手，说：“别害怕，有我呢。艾拉姆，我不会把你留在你的老家。我发誓！” 艾拉姆轻轻抽泣起来。唉！阴差阳错，这可不能怪警察，人家是热心帮忙噢。 皮卡车放肆地开路，小胡子警察从车窗伸出个脑袋，凶巴巴地大声呵斥着路边慢吞吞的驴车和挡道的土牛。喇叭按得贼响，理直气壮地要给尊贵的中国朋友提供一个畅通的通道。两边的袍子们纷纷躲避…… 看看，就这个接待规格，艾拉姆还怕什么怕？ 崔宇峰抹了抹艾拉姆脸上的泪痕，柔声：“别哭了，给警察看见不好，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艾拉姆懂事地抽抽鼻子，嗯了一声，把头轻轻靠在崔宇峰肩上。 行驶了大概20分钟，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子。一片土胚房，只是粉刷着各种颜色，显得比较艳丽，有原始村落景观设计的意味。村口一个高高的宣礼塔，一些鸽子在塔上咕咕地叫唤。 三三两两晚归的村民对开进村里的两台车目不斜视，这村子应该是巴基斯坦边境的一个观光点，村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皮卡车开进村子，在一幢两层砖土混合搭建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艾拉姆的指甲深深掐进崔宇峰的手背，小楼木头招牌上，\"阿兹玛尔\" 几个乌尔都语字母半新半旧。 艾拉姆轻声道：“吗哈吉吉大哥，这里离我叔叔的家不远。这个村子叫哈伦达村，距离达拉村开车只需要40分钟。” 崔宇峰没说话，轻轻拍了拍艾拉姆的手。 俩警察走出皮卡车，在门口呱啦呱啦大呼小叫起来。崔宇峰也带着艾拉姆下了车。 旅馆老板慌里慌张跑了出来，嘴里叽里咕噜的对着两位警察抚胸低头，不晓得在说什么。 大胡子警察招招手，示意崔宇峰和艾拉姆过来。 大胡子警察说：“亲爱的中国朋友，这个村子叫哈伦达村，这是旅馆的老板，叫哈桑。是个老实人。你们住这里很安全，这个村子也经常有中国游客来。” 崔宇峰说：“谢谢你警官先生。” 崔宇峰看那老板，低眉顺眼，40岁上下，模样确实老实。 小胡子警察说：“我们和哈桑说好了，他会好好接待中国朋友，不会乱开价，并且他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他如果不老实，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会过来罚他的款，让他的旅馆停业。” 服务到这个份上，崔宇峰无话可说，只得和两位警察热情握手以示感谢。 大胡子警察说：“我们得回去了，祝你旅途愉快，中国朋友。” 崔宇峰看看天色，说：“已经晚了，要不要在旅馆一起吃个饭？表达一下中国朋友的谢意。” 不用不用。两位警察连连摆手。 崔宇峰想了想，掏出几张美钞塞过去，说：“两位警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辛苦了。” 大胡子小胡子脸色骤变，很生气的样子。 小胡子飙出一串乌尔都语，呱啦呱啦的。艾拉姆在崔宇峰耳边轻声说：“他说你这是在侮辱他的友谊……” 我操！巴基斯坦警察这么廉洁？崔宇峰太感动了。艾拉姆又接着翻译：“他说你如果有不用的中国旧手机送他们两台，他们会很高兴。他们要那种不用上网的手机。” 咹？还有这个路数？崔宇峰一愣，这会儿从哪儿搞两台旧手机？巴基斯坦用的都是数字机，智能手机这会儿还是奢侈品，早知道从国内搞些老头机拿来送人就好了，一两百块钱一台，白菜价。从内心来说，俩警察给了崔宇峰很好的印象，真送手机也没啥，只是这会儿办不到哇。 崔宇峰说：“艾拉姆你告诉两位警察，我回阿富汗的时候一定会在海关找他们俩，送智能手机！就是我这种！”崔宇峰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一晃。 艾拉姆小声用中文说：“太贵了吧。” “照实翻译。没事。”崔宇峰有自己的主意，这俩警察必须收买！今天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两国边检过境，他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警察会检查车辆尾箱和车内物品。自己采购一堆武器弹药回去要怎么过关还没想好呢。 俩警察听了到崔宇峰的话，很高兴的样子。连连说不用客气，他们就那么随便一问，不能当真了。 不，崔宇峰固执地让艾拉姆把两个警察的电话记下来，说，中国人说话一定兑现。两警察腼腼腆腆地把联系方式留下了。 双方热情拥抱告别。皮卡车突突地走了…… 崔宇峰舒了口气，正准备打开车门，目光扫过，却看见那个叫哈桑的老板直愣愣地盯着艾拉姆…… 第23章 结识新友 第23章 结识新友 艾拉姆的面巾遮住了半边脸，见老板的眼神不对，连忙把面巾拉了一拉。 车开进了旅馆的院子里。院子不大，就是个小天井，停了几台破旧的二手车、摩托车，看起来留宿的客人也不多。小天井四周都是砖土混建的房子，外表刷着浅蓝色的水彩色，看起来倒是没那么破旧。 崔宇峰在后座下捣腾了会儿，把用胶带捆扎的美金取出来塞进旅行袋，和艾拉姆下了车去前台登记。 一间小小的接待间，哈桑把两个客人领到前台。 哈桑看了看艾拉姆的护照，眼珠子又圆了，嘴里用乌尔都语轻轻地道：“艾拉姆……” 艾拉姆用中文说：“他可能认出我来了，我说话的口音白沙瓦口音。” “你认识这个哈桑吗？”崔宇峰问。 “小时候认识，只是现在他认不认识我就不知道了。” “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崔宇峰安慰道：“别害怕，你现在是阿什拉夫.艾拉姆，不是阿贾尔了。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滕书铭给艾拉姆做的身份文件是穆斯林贵族，这乡下土老板敢乱来么？崔宇峰走上前，想分散一下老板的注意力，用英语说：“开一间房！” 哈桑呱啦了几句。艾拉姆说：“他不会英文也不懂中文。他要您出示护照，”崔宇峰的中国护照没有落地签证，做旅馆的都会看签证，哪里可以拿出来？现在用马哈吉吉的护照岂不是让老板觉得自己是骗子？ “你告这老板，行不行，不行我们走了。”崔宇峰虚张声势：“房间用你的身份证就行了。” 艾拉姆和哈桑交涉，哈桑继续比划着。 “他说一定要两个人的护照，要不村警来检查要罚款的。”艾拉姆说。 崔宇峰把自己的中国身份证拿出来，在老板面前一扬：“这是中国身份证，看清楚了。我的护照在边境警察那里。” 哈桑摊摊手，晃晃脑袋，表示这不是护照，中文他看不懂。 “他这住一晚多少钱？”崔宇峰问艾拉姆。 艾拉姆和老板问了两句，说：“1万卢比或者40美元。” 崔宇峰抽出一张100面额的美钞“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告诉他，不用找零了，剩下的都是小费。不行我们换个地方。” 哈桑瞅了瞅那100美元，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望着艾拉姆脸上露出谄笑。 崔宇峰还是有些担心巴基斯坦的地方风俗，崔宇峰问艾拉姆：“我们俩住一个房间需不需要结婚证？” 艾拉姆说：“我不知道啊。老板没问。” “不用不用。不用结婚证。”旁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很年轻，说的是中文。 崔宇峰和艾拉姆一回头，看见一个巴基斯坦小伙儿从楼上下来，笑吟吟的。 “你们好！是中国人？”小伙儿的笑容明朗而热情。 “是的。你好。” “我们巴基斯坦是半世俗国家，没有那么封闭。”小伙儿走到崔宇峰面前，“特别是针对中国朋友。” 崔宇峰冲着小伙儿笑笑：“中文不错，很标准。” 小伙儿腼腆一笑：“我的中文不够好，我是?奎德阿萨姆大学的学生，学习中文才两年。” 噢，这个阳光小伙儿是个大学生呐。艾拉姆很羡艳，这多半是巴基斯坦有钱人家的孩子。 小伙儿看了看艾拉姆：“您的妻子？” “是的。”崔宇峰大大方方地承认。 “真漂亮。”小伙儿赞了一句，“我叫吉姆，认识你们很高兴。”吉姆和崔宇峰握手，相互介绍。 就这会儿，老板快速地把房间开好了。崔宇峰拿了房卡，对吉姆说：“你也住这里？” “是的。我正在白沙瓦做一个社会调研，住这里三天了。”顿了顿，吉姆说，“我正打算去餐厅吃饭，要不要一起？我最喜欢和中国人交朋友，我的老师就中国人。” 噢，呵呵。崔宇峰笑笑，有些犹豫。小伙儿一看就是阳光少年，不是坏人，可自己和这小伙儿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脑子里一堆的事儿呢。 看出崔宇峰的犹豫，吉姆愈发热情：“我请客，给我一个练习中文口语的机会好不好？” 看着吉姆热切的目光，崔宇峰心说，反正自己也要吃饭，得嘞！ 崔宇峰点点头：“不用你请客，我请。” “不不，我请，我请。”吉姆高兴得搓手：“马哈吉吉大哥，您上去放行李吧，我在这儿等您。” …… 旅馆的小餐厅里，吉姆兴致勃勃地叫了一桌子的饭菜，土豆烩羊肉、卡巴饼、烤羊蹄。三个人都会中文，大家聊天直接都用中文开聊。 “要喝酒么？马哈吉吉大哥。”吉姆问崔宇峰。 “不不，不喝。”崔宇峰知道巴基斯坦是个禁酒的国家，自己可别没事招事儿。 “我可以喝酒，中国人也很喜欢喝酒，您要不要来一点？”吉姆好像极少和中国人一起吃饭，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热情过度。 拉姆忍不住说：“吉姆，你不是穆斯林？” “是呀。我不是穆斯林，是基督徒。哈哈。”吉姆笑了：“我最喜欢看中国人喝酒，我喝酒就是跟中国老师学的。” “五魁首哇，六六六哇！”吉姆伸出一只手在崔宇峰面前比划起来，“我还会这个。” 崔宇峰哑然失笑。这小伙儿难道是个酒蒙子？他那老师莫非也是个酒鬼？ 崔宇峰说：“吉姆，不喝酒了。吃点东西就好。这是穆斯林旅馆，别冲撞别人的忌讳。” 吉姆的中文水平不能完全听懂崔宇峰的话，但也被他理解了个大概。 吉姆左右看了看，餐厅里只有另外一桌客人用餐，吃完了正在抹嘴准备离开，便说：“没事的马哈吉吉大哥，你是中国人，在这个乡下小村子没人敢阻止你喝酒。不信，你等着。” 吉姆冲着门口呱啦了几声，哈桑噔噔噔跑了过来。 吉姆对着哈桑飙出一串乌尔都语。哈桑恭恭敬敬地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麻溜地跑了出去。 崔宇峰阻止不及，只得说：“你叫什么酒？” “两瓶啤酒。穆尔瑞斯黄啤，巴基斯坦最好的啤酒。马哈吉吉大哥，您看，这乡下地方老板不敢阻止中国人喝酒。” 行，两瓶就两瓶呗，还好这个小伙儿不是酒鬼。崔宇峰怕他喝大酒。 “叮当”，两支啤酒瓶一碰，黄橙橙的穆尔瑞斯啤酒泛着白沫儿，香气四溢。吉姆顿时来了精神。艾拉姆抿嘴微笑，看着这个热情洋溢的家伙找马哈吉吉大哥p酒。 酒是社交粘合剂，两口啤酒下去，菜肴也很可口，吉姆便用他的半吊子中文聊开了。 “我的老师说，中国人有句话，无酒不吃饭……” 艾拉姆纠正：“错了吉姆，无酒不成席。”这句话是滕书铭经常挂在嘴上的，艾拉姆听得多了，随口讲了出来。 “噢，对对对，是无酒不成席。”吉姆笑眯眯地说，“姐姐的中文比我好，哪个大学毕业的？” 艾拉姆脸一红，不敢回这句话。 崔宇峰说：“她是喀布尔大学毕业的。”受滕总的影响，崔宇峰也学会了吹牛逼，他可不让自己的小老婆在外人面前丢份儿。艾拉姆跟着自个儿混，必须把她的自卑和胆怯像清洗污垢一样刷得一丝不剩。 第24章 灵光一闪 果然，吉姆眼里掩饰不住赞赏：“姐姐真厉害，喀布尔大学是阿富汗最好的大学。难怪中文比我好。”末了，吉姆又重重地补上一句：“喀布尔大学女生极少，听说都是部长家、省长、局长家的孩子。” 啊？艾拉姆有些忐忑，不自觉地拢了拢头巾。马哈吉吉大哥怎么给自己吹这个牛？ 艾拉姆怯怯地望了望崔宇峰。 “姐姐也是在喀布尔大学孔子学院念的书么？”吉姆说，“我也是在去年考的孔子学院。我们学校中文最好的都在孔子学院念书，很多女生都嫁给了中国人。” 崔宇峰心里一动，哎？孔子学院不错，喀布尔难道有这么个孔子学院么？把艾拉姆送那学校去念书岂不是绝佳的主意？ 崔宇峰拿着啤酒瓶和吉姆一碰：“她不是孔子学院毕业的。吉姆，你考那个孔子学院难不难？” “难！”吉姆抿了口啤酒：“要高中毕业，还要中文笔试、口语过初级。我大一考了两次才考上。用中国话来说，考上孔子学院的都是……”吉姆想了想，蹦出一个词儿：“霸王！” “是学霸。”艾拉姆又小小声地帮吉姆纠正一下表达错误。“学霸”这个词儿艾拉姆跟成名学的，成名经常说他自个儿是学霸。 “噢，姐姐的中文真好！”吉姆叹口气，“比我强多了。看来我的中文水平还需要巩固。” 崔宇峰又好心帮吉姆纠正：“不能说巩固，你这个水平，只能说改善，加油。巩固的意思是你学得不错，需要强化的意思。” 吉姆露出一口大白牙：“谢谢马哈吉吉大哥，和你们聊天我非常……”吉姆琢磨了一会儿，打算说一个比较有水平的成语。崔宇峰连忙道：“你很有收获，有收获！” “收获！哈哈。对，收获，这个词儿我学过，一下想不起来了。”吉姆咧嘴笑了。 崔宇峰琢磨开了，把事情办完了，带艾拉姆去喀布尔大学走走，拜访一下孔子学院的老师，说不定是中国人呢。至于艾拉姆的入学资格，宇峰眼前晃过那一捆胶带捆扎带美钞……试试？只要里头有中国人就能拉上关系，退一万步，自己办不成背后还有滕总呢。滕总可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 打定了主意，崔宇峰心情大好，咕噜一口把瓶子里的酒干掉。崔宇峰说：“吉姆，再叫两瓶！” “哟呵！”吉姆发出一声欢呼，喜笑颜开。 啤酒一喝，两人开始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原来这个吉姆确实是富人家的孩子，爷爷是个副部长，老爹是伊斯兰堡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老妈是个中学教师，家里巨有钱。吉姆说他要去中国留学，先学语言后学医，回来继承家业。他爷爷叮嘱他一定要去中国找一个中国太太回国，给家族增光。留学的目标城市在北京。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听说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 崔宇峰说，你要找中国老婆最好别去北京，很难的。得去一些二线城市，昆明、长沙、成都。这样容易一些…… 为什么在北京找老婆很难啊？吉姆不太明白。 崔宇峰说，北京那边的大学很牛逼，里头高学历的女孩儿眼光高…… 吉姆不服气，我的眼光也很高哇，我们家也很有钱…… 吧啦吧啦的，话题开始扯到马哈吉吉大哥来白沙瓦办事。崔宇峰心里一动，吉姆这家伙脑袋灵光胆子大，中文马马虎虎也派得上用场，要不，让他帮忙跑腿做翻译，比怯怯弱弱的艾拉姆可强太多了。 “马哈吉吉大哥要买武器？”吉姆丝毫不感到惊讶，“达拉村很多人买武器，中国人也有。这里是中亚最大的武器黑市。我做社会调研就是做这方面，我中国导师交给我的任务。顺便他让我买一把手枪带回伊斯兰堡。” “马哈吉吉大哥，你买武器做什么用？”吉姆问。 “噢，我们中国公司在阿富汗有工地有项目，我买回去给保安用的。”崔宇峰信口胡诌，“阿富汗警力不行，没办法保护我们的安全。” “理解。阿富汗常年战争，非常乱。”吉姆说，“我对武器也不是很懂，不过达拉村我太熟悉了。您要去采购我可以做翻译和向导。”吉姆挺挺胸：“免费！” 好！找对人了。崔宇峰微笑。 “马哈吉吉大哥，你会那个吗？”吉姆又把手伸出来，“五魁首，六六六，你会吗？” 才两瓶啤酒，吉姆的舌头开始哆嗦了。崔宇峰笑笑：“我也不懂，你这个跟谁学的？” “我老师教的，他说，中国人喝酒玩这种游戏，可以学习数学，还能了解很多中国的传统文化。我的老师说，五魁首的意思呀，是……” “五部中国最古老的文学典籍，诗、书、礼……唔，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马哈吉吉大哥，我还知道《论语》，子曰，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 吉姆开始胡言乱语。 呵呵。崔宇峰暗笑，才两瓶啤酒就喝大了。眼前的吉姆脸色潮红，眼皮开始翻白。 崔宇峰对艾拉姆说：“去把单买了。” 小旅馆的天井里寂静无声，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星星出来了，眨着眼儿。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崔宇峰就和艾拉姆起床收拾。今天的事情如果办得顺利，两小时内完成采购回程，那么当天就能到喀布尔，到喀布尔停留一天办艾拉姆的事情，后天就顺顺当当回到坎大哈。 崔宇峰带着艾拉姆去前台退房，顺便等吉姆。 两人才下楼梯，崔宇峰和艾拉姆立刻呆住了：前台的侧门可以看到旅馆的小天井，天井里站着十多个本地袍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目光集中在艾拉姆身上。 艾拉姆一把抓住崔宇峰的手，声音微颤：“马哈吉吉大哥，我叔叔他们来了。昨晚那个哈桑认出我了！” 第25章 六亲不认 第25章 六亲不认 崔宇峰说：“别害怕，跟着我。” 老板哈桑在接待间的一角默不作声，一副老实样子。崔宇峰心里生气，肯定是这个老板看了艾拉姆的身份资料通风报信的。艾拉姆的身份除了换姓，名儿却是没换。名字一样，模样相似，说话口音一致，难免给人起疑心。 崔宇峰把房卡往桌上一扔，对艾拉姆说：“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你别认他们。” 艾拉姆“嗯”了一声。 一个半大老头带着一个妇人直接向艾拉姆走了过来。崔宇峰挡在艾拉姆身前，用英文说：“有事吗？” 老头和妇人站定，他们不懂中文也不懂英文，只是直直地看着艾拉姆。崔宇峰生怕艾拉姆露怯，紧紧握住艾拉姆的小手。 半大老头冲着艾拉姆喊道：“艾拉姆——” 艾拉姆蒙着面巾，用乌尔都语冲着老头说：“我不认识你。” 崔宇峰冲着老板哈桑喝了一声，向他招手：“怎么回事？你过来解释解释！”崔宇峰语言不通，急得用中文喊了起来。 哈桑听不懂中文，崔宇峰的手势却看得懂。哈桑原地不动，嘴里叽里咕噜地不晓得说什么。 艾拉姆说：“哈桑说他怀疑我是哈伦达村的艾拉姆，他让我和我叔叔表哥们见见面，他们想要认亲。” 崔宇峰说：“你告诉他们，你是伊斯兰堡的艾拉姆，不认识他们。” 艾拉姆站在原地，用乌尔都语和面前的老头和妇人交涉。 艾拉姆说：“他们要我打开面纱，他们要看看。” “不给他们看！这是一种冒犯。”崔宇峰很生气，“你的身份是穆斯林贵族，你可以骂他们啊。” 艾拉姆说：“我，我不会骂人啊。” 嗐，这小丫头心智还是不成熟，崔宇峰语言又不通，着急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尴尬的局面。 那妇人犹豫了很久，上前一步，嘴里嘟囔着，手巍颤颤地伸出来好像要去撩艾拉姆的面巾。艾拉姆一惊，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崔宇峰条件反射，伸手“啪”的一下拍掉那只手，嘴里喝道：“干什么？” 那妇人“嗷——”地嚎了一嗓子，捧着自己的手腕就蹲了下去，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哇，不得了啦，天井里的一堆袍子们蓦地吆喝起来，嘴里呱啦呱啦地。好像在说，快看呐，中国男人欺负女人啦。 几个年轻力壮的袍子吆喝着作势就要往房间里冲。 “出什么事啦？马哈吉吉大哥。”耳边响起一声清亮的吆喝，吉姆背着一个双肩包，从楼梯上一阵风跑了下来， 吉姆冲到门口冲着院子里的袍子们呱啦呱啦一通。好像说，你们为什么对中国客人不礼貌。 崔宇峰说：“吉姆，你来得正好，这些人乱认亲戚，说我的太太是他们村里的人，不准她走。” 吉姆转头对崔宇峰说：“马哈吉吉大哥，这些乡下的贱民很坏的，你是中国人，有钱，他们想骗你的钱。你放心，我来对付他们。” 吉姆当仁不让，站在门口指点江山，舌战各种袍子，呱啦呱啦流利的乌尔都语喷涌而出。 吉姆回头道：“马哈吉吉大哥，他们说你拐走了这村里的女人，他们要确认你太太的身份。” 崔宇峰说：“我太太不认识他们。” “他们要看你太太的脸儿。” “穆斯林女人可以随便给人看自己的脸儿吗？” 吉姆说：“不能，除非家里的长辈和丈夫。” “那还和他们废什么话？”崔宇峰说，“吉姆，我们走吧。” 吉姆看了看堵在门口的袍子，脸色有些为难，里头有五六个青壮年呢，还有几个妇人。 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这些村里的村民身上一般都背着枪的，我们冲出去恐怕……要和他们比武了。”吉姆的中文表达就那水平，意思崔宇峰听明白了。 躺在地上的妇人还在扯着嗓子嚎，面前的老头瞪着崔宇峰一脸怒气，几个年轻力壮的袍子开始对着堵在门口的吉姆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现场的情形看起来有些失控了。 崔宇峰说：“别和他们废话，我们走！” 崔宇峰话刚说完，只见那老头儿，也就是艾拉姆的叔叔拽住吉姆的胳膊就往后拉，要放天井里的袍子进屋来。吉姆“哎哟”一声被那老头拉了个趔趄。 吉姆冲着老头儿怒目而视，用乌尔都语骂道：“死老头儿，你想干嘛？” “砰”的一声，吉姆被一个袍子一拳打在鼻子上，登时满脸鼻涕眼泪就下来。“嗷呜！”吉姆大喊道，“马哈吉吉大哥，比武啦，战争爆发啦。” 崔宇峰一看情形不对，把包往肩上一垮，一手拉住艾拉姆，就往门口救吉姆。 老头儿一把抓住崔宇峰的胳膊不让他走。崔宇峰怒了，手腕一翻，擒住老头的手腕，一扭一别，登时把老头的关节扭得咯吱响，老头疼得腰弯了下来，一只手被崔宇峰高高地擒住。崔宇峰一扬一送，老头儿“扑通”一声被崔宇峰扔在地上来了个嘴啃地，老头儿趴在地上狂叫起来，也不晓得他喊什么。 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他要喊人打架了。” 崔宇峰来不及应艾拉姆的话，两步走到吉姆身边，瞅准了两个和吉姆扭成一堆的袍子，一拳打在一个袍子的肋下，再一脚蹬在另一个袍子的胯部，两个袍子哇哇乱叫，一个被蹬出去老远，一个捂着胸疼得蹲在地上。 崔宇峰拉着艾拉姆一路冲，来不及想那么多，见人就打人，抬腿一个正踹就踹倒一个。一个裹着袍子的妇人晃晃悠悠张开双臂扑过来，崔宇峰不好意思下手，身子一侧脚下一绊，妇人“咕咚”一下就跌倒在地。 哇啦哇啦，天井里乱了套了，妇人的哭喊和袍子们的怒吼交织，热闹得好像菜市场。 崔宇峰怒火冲天，把肩上的包往艾拉姆手里一塞，说：“在这儿别动。” 恰好两个袍子冲了过来，崔宇峰一撤步，一个低鞭腿扫过去，那袍子立马跌倒，紧接着崔宇峰腾身跳起，一个回旋踢，“啪”的一脚踢在一个袍子的脸上，那袍子登时就晕了过去。 崔宇峰盛怒之下拳脚不歇气，噼里啪啦照着天井里的几个壮年汉子招呼，顷刻间把他们放倒在地。气势汹汹的袍子们不到几分钟就全部被揍得鸡飞狗跳，只留下几个妇人站在原地发呆，再也不敢乱动。 旅馆老板哈桑惊恐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袍子里的双腿抖个不停。 崔宇峰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哈桑怪叫一声，袍子一撩，转身就朝着楼上跑了……艾玛，这个中国佬打架太凶了。 “枪、枪，马哈吉吉大哥。”吉姆喊了起来。 崔宇峰眼角一瞥，看到躺在地上两个袍子巍颤颤地举起了手枪，还有一个手在袍子里摸索，崔宇峰旋风一般冲过去，抬腿就是几脚，那刚掏出的手枪被踢得飞起，手还在袍子里摸索的，被崔宇峰一脚跺下去，“咔嚓”一声听到骨折的声音…… 好了，世界安静了。天井里没了动静。 崔宇峰喘口气，拉住艾拉姆，把包一挎：“吉姆，走，上车。” 途乐缓缓启动，发动机突突的向大门处开。崔宇峰放下车窗，看到躺了一地的袍子们还在发傻。 崔宇峰冷笑，从兜里掏出一叠美钞，一甩……唔，刚才有两个家伙估计骨折了，得治。 第26章 结义兄弟 第26章 结义兄弟 汽车不紧不慢地从色彩斑斓的哈伦达村开出来。 吉姆从后车座把头凑过来：“马哈吉吉大哥，你太厉害啦！你简直就是布鲁斯李！” 崔宇峰笑笑，扯出两张纸巾递给吉姆：“擦一擦，你鼻子破了。” 吉姆拿着纸巾胡乱擦了两把：“马哈吉吉大哥，您有空教我呗，你刚才真是太帅了。” 崔宇峰顾左而言他：“这村子里的人坏得很。” 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你刚才扔了多少美金？” 崔宇峰笑了笑：“没注意。” 艾拉姆怯怯地说：“有一千块。” 吉姆笑了：“姐姐的眼神很好啊，这么会看？” 艾拉姆说：“我是估的，差不多有一千块吧。” 吉姆叹口气：“唉，马哈吉吉大哥早扔下一千块美金就不会爆发战争了。这些村里的人就是想骗中国人的钱。有一千块美金，这些人会跪下感谢真主。” 嗐！吉姆一番话崔宇峰才醒悟过来，这些人要认亲就是想搞钱嘛。自己是个有钱的中国佬，在哈桑老板面前露了财，难免给这村里的人想入非非。想想，当年500美金就卖掉了艾拉姆，现在给一千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崔宇峰皱皱眉头，冲动了。不过，退一步想想，就自己这个情况如果认亲，摊上个有钱的中国姑爷，恐怕不是一千块美金能打发的。网络上有很多中国人来巴基斯坦找老婆被本地人揩油然后放鸽子的故事…… 艾拉姆小声说：“一千块，恐怕不够。” “一千块还不够？”吉姆表示这个不能接受，“够啦！绝对够啦！这是哈伦达村有史以来被骗走的最多的钱。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中国老板。挨顿打有那么多钱拿，他们应该很满意了。” 呵呵。吉姆哪里晓得其中的关窍，崔宇峰瞅了瞅艾拉姆，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崔宇峰想了想说：“吉姆，那些村民会不会报警？” “不会！”吉姆捂着鼻子哼哼，语气很肯定，“他们现在会趴在那院子里抢钱。这里的村民一个月收入才30美金，他们忙着分钱呢。他们报警了，警察会把钱拿走。” 哈哈哈。崔宇峰和艾拉姆大笑起来。崔宇峰暗想，幸好没把艾拉姆安顿到这个哈伦达村，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艾拉姆倘若回老家，没准儿那些亲属会把艾拉姆的钱搞光再卖掉她…… 崔宇峰由衷地对吉姆说：“刚才我还得谢谢你吉姆。” 吉姆说：“不用谢我。马哈吉吉大哥，我很欣赏你，你比布鲁斯李还厉害。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啊？” “我准备和你结拜为兄弟！”吉姆认真地说。 崔宇峰哈哈大笑：“巴基斯坦人也有这个习俗？” “没有，我的老师说，中国人兴这个。”吉姆说，“我看过《天龙八部》的电视，里头有个乔峰和段誉，他们喝酒认识了，一起和坏人比武，然后结拜为兄弟。” “马哈吉吉大哥，我们也是喝酒认识的，然后今天也一起比武，我们可以结拜为兄弟。就像乔峰和段誉一样。” 崔宇峰被这小伙儿逗得直乐：“那我就是丐帮帮主乔峰了？” “对，你武功高强，你是乔峰。我武功不好，我就是段誉。哈哈。”吉姆咧开大嘴，“马哈吉吉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 崔宇峰笑了笑，吉姆这小伙儿挺阳光的，富裕家庭的子弟性格开朗，品性纯良。老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真是有道理。 崔宇峰说：“行啊。我有这个小老弟真不错。我们结拜为兄弟！” 吉姆大喜过望：“马哈吉吉大哥，那今晚我们再喝酒结拜好不好？” 崔宇峰说：“不用那么麻烦了。口头认了，心里认了，就是兄弟了。” 吉姆说：“那不行。我看电视，乔峰和段誉都是有结拜的，有仪式的。” “那是古代，现代人不用了。” “真的么？你不能骗我噢马哈吉吉大哥。” “真的。” “那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 “对！” …… 一路和吉姆聊着天，很快就到了达拉村——传说中的手工武器制造圣地，民间杰出军火技师的摇篮。 阳光下，达拉村看起来一点也不神秘，甚至还有些传统集市的拥挤和凌乱。 村子坐落在依山傍水的一小块盆地里，群山环绕，建筑简陋，多用土坯和石头砌成。街道也不宽敞，堪堪容得两台车错位而行。路上随处可见村民大大咧咧扛枪招摇过市，或用驴车拉车，车上也都是武器。路边左右枪店林立，都是前店后厂的格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试枪声交织。 “啪啪啪！”、“砰砰砰”、“哒哒哒”……耳边时不时传来试枪的射击声。崔宇峰一听，有手枪、自动步枪、机关枪各种枪械。崔宇峰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枪声而丝毫不感到紧张。这地方全民皆兵，家家户户都有重火力，估计没有人敢来这里搞事吧。 吉姆来这村里调研过，滔滔不绝向刚刚“结拜”的大哥马哈吉吉介绍这达拉村的情况：这村里有 600 多家作坊，年产 5 万支枪，ak47 仿制品最受欢迎，价格低廉，甚至论斤称，还送子弹。退货政策也很刚，有问题直接扔河里，信誉好得很。据说这村子一年可以随意武装一个集团军。 崔宇峰发现达拉村也不尽是武器店，居然还有餐厅、旅馆、服装店、纪念品店……在达拉村除了买枪还能体验一把旅游的感觉。 吉姆解释，现在达拉村开展多种经营了，枪店竞争激烈，利润薄，部分村民逐渐开始转型。政府也多次号召村民提升经营意识，把达拉村的产业来个升级，变成旅游胜地…… 崔宇峰摇摇摇头，来这地方旅游恐怕得需要点勇气。 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你要买什么样的武器？” 崔宇峰说：“先看看，找一家大的、信誉好的枪店。”崔宇峰自有安排。自动步枪好搞，坎大哈能都买到老ak。搞一把狙击枪比较好，可以在别墅的屋顶阁楼设一个狙击观察点。条件允许的话再搞一挺轻机枪。在五塘村那场火拼中，崔宇峰见识到机枪的威力，一挺机枪足够可以封锁一波人的攻击，这对龙腾公司的别墅防御来说是一种保障。 吉姆说：“那我知道，这里有一家枪店规模很大，有很多好东西。跟我来。” 有吉姆带路，崔宇峰也省事，径直拉着艾拉姆跟着他走。 “这个老板叫阿里，他的门店在达拉村不算最大，但是他有很多好东西。嘿嘿。”吉姆笑道，“马哈吉吉大哥，你喜欢美军的枪吗？阿里的店有。” 噢？崔宇峰对美军的枪械一贯感兴趣：“达拉村怎么会有美国人的武器卖？” “嘘——”吉姆做了个小声说话都动作，“马哈吉吉大哥，我做社会调研的，我知道。驻阿富汗美国军队、英国军队的物资很多是走的海运，从巴基斯坦卡拉奇上岸。然后从卡拉奇走货柜，开车到开伯尔山口。我们巴基斯坦人、阿富汗塔塔很多人去那条运输线偷美国大兵的货柜，有时候美国士兵人很少，阿里他们就抢，抢了就在白沙瓦达拉村拿来卖……” 吉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别告诉陌生人，阿里他们知道了会生气。” 崔宇峰笑道：“你怎么知道呢？” “白沙瓦本地人都知道，只是不能给外国人知道。马哈吉吉大哥，你是外国人。”吉姆认真地交代，“你可不能问那些东西怎么来的。你问了，他们就会和你比武。” 好好，知道了，我不问。崔宇峰忍住笑。 第27章 看得眼花 第27章 看得眼花 三人开始逛街。走进一个摊档区，崔宇峰大开眼界。 眼前这一段摊档大多是武器配件店和军品店。密密麻麻，一个摊位接着一个摊位。崔宇峰细细一看，这些摊位挂着战术背心、弹带、救援绳、战术手套、防风白磷打火机，柜台里则是各种型号的手枪、弹匣、匕首、户外猎刀、望远镜……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军迷的天堂啊。 崔宇峰忍不住心痒痒。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这里有的阿里那个店都有，跟我走就好了。” 崔宇峰只得忍住，跟着吉姆往前走。 三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店铺门口，眼前又是一亮。 这个店铺的陈列明显和周围的枪店风格不一样，有点类似于小型超市。有货架，小展台，也有柜台。两边墙壁上挂着的武器琳琅满目，有原汁原味的古董栓动步枪，也有无法辨别真伪的当下最时髦的世界各国制式武器。 崔宇峰喜欢枪械，平时也有所研究，很多型号都认识。 栓动步枪是李.恩菲尔德、98k、老毛子的莫辛纳甘、sks半自动……都是二战时期着名的老枪。精度高，耐操。阿富汗这地方百年来战火不断，号称“帝国坟场”，英国人、美国人、苏联人都祸害过，民间遗留了无数武器。就这些老枪来说，如果放在美国枪市，都是收藏级的好东西了。可惜得很，在这白沙瓦估计卖不上价…… 自动步枪还是以苏式武器为主，ak枪系为主打，一个完整的枪系，ak47、ak74、akm…… 崔宇峰居然还看到了比利时的fal自动步枪，这玩意儿是北约制式武器，顶时髦的东西，达拉村也有？估计是手搓的吧？ 仅仅这些枪械倒不至于让崔宇峰感到震撼，最震撼的是门店中间的陈列展台，上面全部是美军现役装备，m4自动步枪、m249通用机枪、头盔、防弹衣、军靴、迷彩服、野战干粮、军用笔记本电脑、夜视仪、水壶、军用手机……崔宇峰赫然看到货架上还摆着一挺m24狙击步枪。我去，这枪牛逼，是美军现役狙击手的杀人利器，也是以色列国防军精锐狙击手的标配…… 崔宇峰看得眼都直了，真是不枉此行！如此看来，蔡鹏飞他们采购的东西估计不是什么仿制品了，而是正宗的美式武器，难怪火力强大…… 吉姆悄声道：“马哈吉吉大哥，这里的东西好不好？” 崔宇峰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这他娘的简直不要太好哇！ 一个穿着迷彩夹克的伙计走了过来，笑笑地打量了一眼崔宇峰，用中文说：“中国人？” 崔宇峰说：“是的。” “你号。” 崔宇峰笑了：“你好，你懂中文？” 伙计龇牙笑了笑，吐出一串乌尔都语。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他说他就会这两句。” 伙计态度不错，崔宇峰挠了挠头，东西太多太好了，眼都花了，该买点什么呢？ 崔宇峰指了指那把m24狙击枪，说：“这个，能看看吗？” 吉姆立刻翻译。伙计大方地挥手，示意崔宇峰随便看。 沉甸甸的m24一过手，满满的金属质感。这枪还安装了一个形状古怪的瞄准镜，有瞄准支架，配件齐全，好东西啊。 崔宇峰熟练地端起这把m24瞄了一瞄，又给吓了一跳。这枪上面的8倍镜居然是夜视功能一体化的热成像瞄准镜。自己在武警部队服役的时候压根儿没用过这么高级的东西呢。 “多少钱？”崔宇峰按捺住激动问那伙计。崔宇峰不懂行情，但是他知道仅仅这个热成像瞄准镜起码得1万美金往上走。 伙计懒洋洋地报了个价。吉姆说：“8千美金马哈吉吉大哥。” 啊？我勒个去。简直就是白菜价！崔宇峰心里高兴，随手指了指美军是一套沙漠战术迷彩：“这个呢？” “100美元。” 崔宇峰的指头又指向一台军用望远镜：“这望远镜呢？” “300美元。” 崔宇峰心脏砰砰跳，他看到了那台美军的军用笔记本电脑，戴尔品牌的，这个东西买了回去给成名用他该有多开心啊。“这个台笔记本电脑呢？” “600美元。马哈吉吉大哥。” 崔宇峰上前两步，拍了拍那挺m249通用机枪：“这个呢？” 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你问太多了，这个伙计说你逗他玩。” 吉姆说：“没事的。大哥别担心，小弟来应付，我一定要把这个价格问出来。” 吉姆和那伙计一阵呱啦，然后说：“8千美元马哈吉吉大哥。” 崔宇峰心潮起伏…… 伙计瞅了瞅崔宇峰，见只打听价格，没有还价，也没有坐下来谈生意的迹象，神情有些不耐烦了。 崔宇峰回回神，笑笑地问：“我买了这些武器，能否送我过边境？我的目的地是喀布尔。” 咦？听这个语气好像是个优质客户，伙计态度又好了一些，比划着呱啦呱啦的。 吉姆说：“他问我们要买多少武器？” “我刚才问到的都买。还有很多别的。”崔宇峰指了指陈列架上的m4、美国大兵的衣服、军靴、手机，“这些我都想买。”那两台军用手机送给边境两个警察正合适，兑现自己的承诺。至于美国大兵的单兵携行具，崔宇峰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喜爱，他想搞一套玩玩。在国内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经济条件限制一直没有机会。 这会儿来到达拉村，就像刘姥姥进来大观园，崔宇峰控制不住自己的购物欲望了。如果不是国内禁枪，他会把这些玩意儿捣腾一大批弄回五塘村老家。 伙计微笑摇头，冲着吉姆呱啦一通。 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他说了，您买的货太少，他们负责送货、包货至少是20万美元以上的大宗交易，阿里店里的人会开一个货柜车帮你送到喀布尔。零散的枪支弹药送出边境不行，太麻烦了。得靠我们自己去买通边境警察，花钱就行。” 崔宇峰心说，这伙计的话倒是有道理，幸好自己认识两个边境警察，回头得和那大胡子小胡子聊聊。不管咋样，本来打算来达拉村买一堆西贝货，想不到能买到现代步兵最尖端的玩意儿，说什么都得把东西搞回坎大哈。 崔宇峰拿起一个军用手机，说：“我先买两台手机。一台多少钱？” “400美元，马哈吉吉大哥。” 我操。这种加密防水防摔的军用智能手机才卖400美元……崔宇峰毫不犹豫地道：“拿两台！” 话音刚落，这店铺的后面突然响起“通——”的一声巨响。艾拉姆吓了一跳，身子往崔宇峰身边一靠，崔宇峰下意识地揽住艾拉姆。 “怎么回事？” 伙计脸色平静，示意大伙儿别慌张。 “马哈吉吉大哥，这个店还卖美国人的小型火炮。这是他们在后院试炮。这伙计说了，别害怕，炮弹打到5公里之外的山上。” 崔宇峰摇摇头，牛逼，误打误撞到了美军军火库了，啥都有！ 第28章 疯狂采购 第28章 疯狂采购 出了店门。崔宇峰抬头看看天色，还早。达拉村离边境不过35公里，现在应该去边境和两个警察聊聊。不把这个关节走通，东西再好也带不回去呀。 来到停车场，崔宇峰说：“吉姆，我要去边境找找警察，让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东西送去阿富汗。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忙你的，不用麻烦你了。” 吉姆说：“大哥，我不忙，我陪你去，然后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喝酒。” 崔宇峰说：“不啦，中午不喝酒。” “大哥，江湖好汉就做三件事，喝酒、比武、找女朋友。我跟你混了，就得喝酒。” 这家伙是个金庸迷。看来中国人的文化价值观输出还得靠武侠。 崔宇峰只好说：“那就先去边境吧。办事。” 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让艾拉姆打电话联系两个警察，说有事情要拜托帮忙。艾拉姆立刻打电话照办。 路况不好，都是黄土路，35公里足足开了1个小时。接近边防检查站了，远远看到两个瘦高个儿警察站在路边向途乐车招手。哈哈。巴基斯坦警察对中国人没得说，巴中一家亲这话是经得起考验的。 崔宇峰把车一停，下车和两个警察握手拥抱，很是热情。吉姆充当翻译和警察寒暄。 小胡子警察说：“昨晚过得好吗？” 崔宇峰回答：“挺好，谢谢。”两个警察确实不晓得哈桑老板那里被打得一地鸡毛。看来吉姆的话正确。艾拉姆叔叔那帮人在分那一千美金。 崔宇峰拿出美军军用手机递给两个警察。 “中国人说话算话，一定要送给巴基斯坦好朋友礼物。”吉姆热情地翻译。 俩警察眼睛瞪得溜圆，我操，美国货呀。 崔宇峰说：“就是不知道美国手机在巴基斯坦能不能用。”吉姆说：“大哥，能用！巴基斯坦没有自己的移动运营商，都是美国公司在运营。美国手机当然可以在巴基斯坦用，欧洲的手机也行。” 俩警察摆弄着手机喜不自胜，好像很有些不好意思。边境警察识货，知道这个手机是达拉村买的。400美金一台。一个巴基斯坦小警察月薪50美金，用这种高档手机得大半年不吃不喝…… 小胡子警察手机捏得紧紧的，嘴里却说着：“这样不好，让中国朋友破费了。我们用中国老式的那种手机就行了。” 崔宇峰说：“中巴友谊万岁，别客气。”对对对！吉姆在一边拼命点头。 吉姆说：“大哥，我要和他们说帮你运武器的事情了，你看好不好？” “说。” 得到大哥的首肯，吉姆呱啦呱啦地和俩警察开始谈起来。崔宇峰暗自庆幸带了这个小兄弟一起办事。倘若要艾拉姆抛头露面和警察交涉，那效果比吉姆差远了。 大胡子警察和小胡子警察两人对视一眼，呵呵地笑了起来。看到这个情形，崔宇峰心里一喜，有门儿！ 小胡子警察冲着大伙儿笑笑，拔腿就往边检大楼走。 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他们说，可以帮你搞定，没问题！” “现在就办么？我都还没买东西的。” “不着急，等等就好。他说他去帮你拿一个……”吉姆想了想，有些卡壳，手比划了两下，“一种可以让你顺利过关的东西。”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小胡子警察噔噔噔跑了过来。 小胡子警察冲着崔宇峰一笑，递给他一个小玩意儿：一个可以放在驾驶室仪表台上的小摆件，铜座，上面插着两面小旗子，一面阿富汗国旗，一面巴基斯坦国籍。 大胡子警察呱啦一通。 吉姆翻译：“马哈吉吉大哥，您开车过边检关卡的时候，把这个国旗放在汽车仪表台的最左边。他们就不会仔细检查你的汽车，你车上带武器不会有人过问，但是不能带毒品，带毒品就过不了关。” “您得拿出2千美元买这个物件。阿富汗警察和巴基斯坦警察两边会分钱，一边可以分1千美元。您出关的时候，阿富汗警察会收走它。” 好嘛！敢情还有这个赚钱的路数，这两边的警察可真会做生意。 大胡子还在呱啦着。 吉姆接着道：“警官先生说了，这个钱是他们两边的局长定下的规矩，没办法给您优惠，两边的警察都靠干这些活儿养家，都在吃达拉村这条线的钱。希望您能体谅。” 崔宇峰从兜里爽快地掏出2千美元，往大胡子手里一塞：“谢谢！” 哈哈哈。众人笑嘻嘻地握手、拥抱，气氛热烈而友好。 …… 崔宇峰开着车往回走。 事情办得顺，崔宇峰心里高兴，接下来就是疯狂大采购。就是不晓得阿里那个店有没有滕总指名要的“蝴蝶雷”了。这玩意儿恐怕不好搞。 回到达拉村阿里那个店，接待人员依旧是那个伙计。 崔宇峰让吉姆去问问有没有“蝴蝶雷”。吉姆翻译不出“蝴蝶雷”这个词儿，张牙舞爪，双臂展开像翅膀一样扑腾，连说带比划终于让那伙计听明白了。 伙计说了,他知道那个东西，那玩意儿很危险，很少人买。主要是布雷不方便，美国人用火箭炮或者飞机投放，一撒一大片，靠人腿布雷很费劲，弄不好有危险把自个儿都给炸了。 崔宇峰说有就好，拿过来看看。伙计当真拿了一筒过来。像个热水瓶，圆圆的一个盒子。伙计打开盒子给崔宇峰看，里头两排整整齐齐的绿色蝴蝶雷插在里面，一筒的数量是36颗。 伙计问崔宇峰，会用吗？ 崔宇峰还真的没接触过，他只学过解放军传统的定向反步兵地雷。 伙计做演示一边解说，指着那圆筒旁边的机关，这个是保险，打开之后，把蝴蝶雷撒出去，里面的阻隔化学物质会在几分钟时间内蒸发掉，化学物质钝化，炸药会形成不稳定状态，脚踩，振动和步枪在旁边射击都能引爆。特别危险哦。 吉姆翻译水平有限，崔宇峰听着费劲，总算懂了个大概。 崔宇峰盯着那蝴蝶雷看了半晌，是滕总要的，撒在绿化带确实有效。不过，猫猫狗狗的碰上了会不会炸？ 伙计肯定地道：会！会把猫猫狗狗炸得飞起。 思忖一会儿，崔宇峰还是买了一筒，拿回去再说吧。 伙计终于做成了马哈吉吉的生意。崔宇峰这人没那么物质，主要是兴趣不在于日常吃喝拉撒，现在碰上自己的喜欢的东西有点刹不住手的感觉，满满当当采购了一大批。足足去掉4万美金。伙计慷慨地赠送了两个弹药箱的子弹。 完了，伙计问崔宇峰，喜不喜欢火炮，这里还有美式的81式迫击炮。威力可大了，还能试射一发，看好了再买。 呵呵。崔宇峰笑笑，摇头拒绝了。这玩意儿派不上用场。 伙计说，这个火炮今天就有中国人买，价钱很公道，完了极力要求崔宇峰去后院试射一发，说用望远镜可以看到炮弹打击的效果。崔宇峰依旧摇头，开销太大了，滕总给的钱早花光了，自己已经垫了好几千美元了。 把买好的武器弹药打包塞进途乐车。崔宇峰喊吉姆一起去街上找家餐厅吃饭。任务完成，得抓紧时间赶去喀布尔了。 吉姆犟着要喝酒，崔宇峰不答应。两瓶啤酒就翻白眼，还是省省吧。崔宇峰说，下次，下次兄弟见面再喝酒。 三个人走进一家穆斯林餐厅。 现在快到中午了，吃饭的人不少，嘤嘤嗡嗡吵得很。崔宇峰拉着艾拉姆往里走，径直找了个尽量靠里面的座位坐下。 服务员小弟跑过来端茶倒水，崔宇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杯子一放，看见对面有个人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崔宇峰一凝神，吓了一跳，我操！居然是冬瓜！ 第29章 威胁恐吓 第29章 威胁恐吓 冬瓜一桌坐了四个人边吃喝边说话。两个普什图模样的人背对着崔宇峰，冬瓜和阿梁正好和崔宇峰对面。阿梁瞅了瞅崔宇峰，没认出来，依旧和两个普什图人说着什么。 冬瓜足足愣了好几秒钟，他还看到了艾拉姆…… 冬瓜麻坑脸抖动两下，神情慢慢松弛下来，冲着崔宇峰阴笑。 艾拉姆也认出来冬瓜，轻轻说道：“马哈吉吉大哥，那个……” 崔宇峰说：“知道，别说话。” 吉姆丝毫没注意现场发生的微妙变化，在一边和服务员点菜。 崔宇峰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冬瓜和阿梁来这里干什么？采购武器？既然在这里碰到了，自己必须做出一个决定：要不要弄冬瓜？ 冬瓜和阿梁交代了几句便站了起来，缓缓往门口走。崔宇峰奇怪，狗日的想跑？冬瓜步履沉着，神情从容，不像是那种准备跑路的架势。崔宇峰评估冬瓜的实力，冬瓜打架是满厉害 的，枪法不如自己，如果单挑，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冬瓜不济，但全身而退没问题。 冬瓜走到店门口，停住了脚步，冲着崔宇峰扬了扬下巴。崔宇峰对艾拉姆和吉姆说：“你们先点菜，我碰到一个熟人。” 崔宇峰走近冬瓜，冬瓜瞅了瞅店内，往门边挪了一挪，避开阿梁和几个同伴的视线。 一支烟递了过来。 崔宇峰接过，冬瓜“啪嗒”，军用zippo打火机给崔宇峰点上，唔，估计这东西是冬瓜今天才买的。 “我该叫你马哈吉吉还是叫你崔宇峰呢？” 崔宇峰喷出一口烟：“随便。” “一路跟踪老子来的？” “你说呢？”崔宇峰放了个烟雾弹。 “你他娘的阴魂不散啊，就是想来搞老子的么？”冬瓜的麻坑脸微微抖动，“我告你马哈吉吉，你在白沙瓦敢动手，你和你小老婆会死得很难看，会被这整个村子的枪手打成筛子。需要老子提醒你么？” 唔，看来冬瓜还是忌惮自己对他下毒手。崔宇峰暗笑，自己当然不排除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冬瓜的话也没错，达拉村不是个打架的地方，一旦搞事后果不堪设想。 崔宇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轻松一点：“老子这会儿没打算搞你，除非你自己作死。” “哼。”冬瓜冷哼一声，“那你狗日的来这里干嘛来了？” “老子闷得慌，来这里旅个游。要你管么？” 冬瓜知道马哈吉吉的厉害，崔宇峰的出现让他心惊肉跳。在达拉村谁也不敢动手，可是出了这个村子就不好说了。 冬瓜停了半晌，说：“你狗日的最好别打老子的歪主意，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冬瓜一嘴的粗话，崔宇峰心里来气：“你碰上了老子最好自求多福吧。” “哼，我怕你？呵呵。”冬瓜笑了，“老子裤子脱了和你敞开的来。来呀，你来打我呀。你敢么？这里是达拉村，不是坎大哈，也不是瓦罕！” “谅你也没那个胆。”冬瓜一脸无赖相，“马哈吉吉，你欠老子天大的人情你知道么？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你以后敢对我冬瓜哥有丝毫不敬，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崔宇峰冷笑：“老子难道没放过你的小命？” 嘿嘿。冬瓜干笑两声，“就知道你这号人厚颜无耻，他娘的把自个儿当圣人，老子们做贼的就是下三滥。” “马哈吉吉我告你啊，你听好了！你在扎洛克村风流快活搞了一窝的女人，这个艾拉姆是你的姘头让你带到坎大哈。你还有个叫阿依夏姆的小老婆才16岁。艾米知道这些吗？” 啊？崔宇峰登时犹如电击，冬瓜这一招太毒恶了！ 冬瓜一脸的幸灾乐祸：“艾米是个暴脾气、醋坛子，老子只要把这些告诉她，她会弄死你，不消老子动手。” “惜福吧马哈吉吉，”冬瓜喷出一口烟，“冬瓜哥做事有板眼有格局，不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招儿对付你。可你别得罪我，你要得罪我那就不好说了。” 崔宇峰被冬瓜一番话怔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冬瓜拍了拍崔宇峰的肩：“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你要打我东西的主意，我敢担保你回坎大哈就会看到一场好戏。” “哎，吃饭了。老子还没吃饱呢。”冬瓜施施然转身回自己的座位，想了想，回头又叮嘱道，“想杀人灭口么？很难的马哈吉吉。我出了事，后果也是一个样。我冬瓜哥豁出去也得拉你垫背。” “马哈吉吉，好自为之吧。哈哈。” 冬瓜笑眯眯地走了。 …… 吉姆点了一条烤羊腿和卡巴饼，热情招呼着崔宇峰吃饭。 “马哈吉吉大哥，吃呀。” “唉，可惜这里是穆斯林餐厅，没有啤酒，我要找一个偏僻点儿的餐厅就可以点啤酒了。” “哎？马哈吉吉大哥，您怎么了？您在这拉达村还有熟人？” 吉姆嘴巴没停过。崔宇峰有些魂不守舍，刚才确实被冬瓜一番话吓住了。照冬瓜这狗日的这样操作，确实啊，麻烦大了去了。想起白如雪的狠劲儿，崔宇峰止不住头皮发麻。 不行，得尽快安顿艾拉姆！把“污点”抹平。其它的事情没有对证，全当是冬瓜在诬陷，自己请滕总出面大有回旋的余地…… 崔宇峰咽下一口羊肉，说：“吉姆，我没事，刚才碰到个熟人聊两句。吃吧，” “熟人？”吉姆回头看见了冬瓜。 冬瓜咧着嘴，一口大白牙阴森森的，冲着吉姆笑了笑。 吉姆小声说：“马哈吉吉大哥，您的熟人相貌太凶恶了，像坏人。他想找你比武么？” 崔宇峰勉强笑了笑：“不会比武，吃饭吧。” 唔，不对，冬瓜刚才说什么来着？“打我东西的主意……”他们不就是在达拉村买武器么？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自动步枪蔡鹏飞不缺，最多补充点弹药，坎大哈的黑市也弄得到，难道冬瓜来达拉村弄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枪店伙计的话悠悠地从耳边飘过。“喜不喜欢火炮，这里还有美式的81式迫击炮。威力可大了，还能试射一发，看好了再买。.” “这个火炮今天就有中国人买，价钱很公道……” 我去！会不会是冬瓜来达拉村采购火炮？崔宇峰一个激灵，手里端茶的茶杯都差点儿拿不稳了。太残暴了…… 第30章 半路截胡 第30章 半路截胡 对面的冬瓜吃完饭，抹了抹嘴，对阿梁说：“吃好了没有，吃好了赶紧回吧。” 阿梁说：“冬瓜哥，这么急？不是说下午再逛逛军品摊？好多好东西。” “逛个屁逛。事情办完就回呗，家里一堆事。”冬瓜在达拉村看到了崔宇峰，内心其实早已经慌了神，刚才把崔宇峰叫出去一顿恐吓，有没有效果他也没把握。 冬瓜跟着蔡鹏飞混，历经各种打仗斗殴的烂事，经验丰富远不是阿梁可比的。冬瓜担心马哈吉吉在路上使坏，设伏拦截自己的车。倘若马哈吉吉在达拉村就地取材买几枚手雷或者搞一挺火箭筒，自己连人带货都有可能去见真主。 必须得先走！把马哈吉吉甩在身后，任他十分的本事都没有用武之地。 “走走，赶紧走！”冬瓜催促阿梁和几个同伴。 冬瓜相貌凶恶，脾气又大，在四个人当中威信最高，阿梁和两个小弟都听从冬瓜指挥。 崔宇峰一看冬瓜急哄哄地结账走人，立马猜到他的心意。 崔宇峰咽下最后一口卡巴饼，说：“吉姆，结账，我们要走了。” 吉姆很失望：“马哈吉吉大哥，就要分别么？我们还没有正式结拜的。我想着如果还有时间，我邀请你去伊斯兰堡家里做客的。” 吉姆是个中国迷，也是武侠迷，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中国人拳打脚踢轻松干翻五六个壮年汉子，这种场景只出现在电影电视剧中，顿时对马哈吉吉大哥有着无限仰慕。 崔宇峰笑着拍了拍吉姆的肩膀：“吉姆，中国有句老话，来日方长。我们有缘再见。” “马哈吉吉大哥，有缘是多久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崔宇峰看见眼前的阳光少年一脸诚挚，真心不想哄他，便说：“吉姆，你来中国留学的时候给我电话，我们在中国相聚，我会帮你介绍中国老婆。在巴基斯坦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 吉姆依依不舍：“马哈吉吉大哥，你什么时候回中国……” 看着冬瓜几个越走越远，崔宇峰着急，和吉姆拥抱两下，说：“半年左右就回。我得走了吉姆。” 吉姆留在饭店门口看着崔宇峰走远。崔宇峰略一回头，看到吉姆背着双肩包张望，心里泛起一股暖意。这孩子真不错，真去了中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帮帮他…… 冬瓜一行人走向村郊的停车场，崔宇峰拉着艾拉姆急急地跟了上去。跟了上去能做什么？能阻止冬瓜么？崔宇峰完全没有想好，只出于一种本能，一个倔强的意念牵引着脚步：冬瓜要带着大杀器回坎大哈了，滕总他们要遭难了…… 艾拉姆早就看到崔宇峰神情不对了。说：“马哈吉吉大哥，你要去找冬瓜大哥么？” 艾拉姆没有参与龙腾公司一帮警察的事务，自然不晓得冬瓜是马哈吉吉的死敌，在她眼里感觉两人怪怪的，在扎洛克村还一起喝过酒不是？应该算是朋友，怎么到了达拉村两人没有一丝好朋友的感觉呢？ 崔宇峰无暇解释太多，说：“别说了。我们过去看看。” …… 冬瓜边走边回头，看到了崔宇峰。冬瓜恼羞成怒，冲着崔宇峰竖起一个中指，嘴里夸张地、无声地发出一句经典国骂的口型。 操你妈！冬瓜在骂人。崔宇峰停在原地不动。 冬瓜把手里的手机晃了晃，放在耳边做出打电话的样子，然后手一指崔宇峰。冬瓜的手势简单明了：你再跟，再跟！老子现在就打电话找艾米告你的密。 崔宇峰又给冬瓜的手势吓住了。崔宇峰心想，冬瓜会给谁打电话告密呢？白如雪的微信早换了，老手机号码早就不用了。他能打给谁？狗日的居然在老子面前耍这种虚张声势的小花招？ 哎，不对，龙腾公司装有座机，冬瓜会不会打座机喊白如雪来听电话呢？龙腾公司的座机号码冬瓜知道吗？…… 崔宇峰怔在原地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台黑色的gl8商务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车窗滑落，冬瓜嚣张的脸儿露出来，冲着崔宇峰洋洋得意放肆大笑。 冬瓜潇洒地向崔宇峰抛出一个飞吻。拜拜了您呐。 gl8排气管突突一阵响，飞快地向前开去。 别克车里，司机阿梁对冬瓜说：“冬瓜哥，你怎么啦？碰到熟人了？” 冬瓜鄙夷地瞄了一眼阿梁，傻逼，把你揍成猪头，现在人在面前都认不出来。冬瓜也没点破，微笑道：“是的，碰到一个大傻逼。哈哈哈。” “哎，阿梁，开快车，一路不要停，今天必须抵达坎大哈。” “好的冬瓜哥。” 冬瓜仰头大笑。哈哈哈。 …… 崔宇峰掏出手机，对着别克车的车尾轻轻按下拍照的按钮。手机“嚓”的一声轻响。 艾拉姆说：“马哈吉吉大哥，他们走了。” 崔宇峰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了。” “您拍他们的照片有什么用？” 崔宇峰咧嘴一笑：“有用。” 崔宇峰找肖恩的手机号码，然后拨出一电话：“你好肖恩。” “哈哈，你好你好，马哈吉吉兄弟。怎么这会儿给我电话？” “唔，偶然碰到一件事情，想和你通个气。”崔宇峰说，“我在路上看到四个人往一辆商务车里打包武器弹药。” “噢？”肖恩不以为意，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谁知道是哪个部落武装在捣腾武器呢。 “听着肖恩，这台车搬运的都是美军制式武器，今天下午估计会到达坎大哈。”崔宇峰照着自己的思路瞎编，“这些人是塔塔，车里的武器是重型迫击炮和炮弹。我想着有可能对美军不利，所以给你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语气淡淡的：“是吗兄弟？” “是的。”崔宇峰毫不犹豫地撒谎，这是跟滕总学的，搁以往他不会睁眼说瞎话，“肖恩，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不是塔塔，这种制式重型武器流入民间对美军来说都不是好事，这是美国陆军的财产。对吧？” “你说得很对兄弟。”肖恩依旧提不起劲，“我们在阿富汗经常弄丢武器，白沙瓦也有很多美军制式武器走黑市，我们抓不过来。” 去你大爷！美国佬这么不负责任，阿富汗剿灭塔塔还剿个毛线？看来这天下迟早是塔塔的。 崔宇峰彻底不装了：“肖恩，我要拜托你，你要把那台车拦截下来，缴获他们车上的武器弹药。” “哈哈哈。”肖恩大笑，“你要命令我么马哈吉吉兄弟。” “是的，肖恩，他们准备用那些武器对付我的！帮不帮在你。”崔宇峰脸红心跳，这他娘的玩心机自己真的不行。倘若能学到滕总万分之一的话术，和肖恩谈话的效果大不一样。 “马哈吉吉兄弟，你应该和我说实话。中国人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子，这样很难交到好朋友的。”肖恩在电话里调侃了几句后，说，“马哈吉吉兄弟，你是我们d连的一份子，这件事情交给我！有那台车的资料么？” 崔宇峰脸红得像块布：“有。一台黑色的别克gl8，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会走喀-坎公路，目的地是坎大哈。车的照片我发给你。” …… 艾拉姆见崔宇峰打电话脸红一阵白一阵，说话的内容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崔宇峰挂掉电话才说：“马哈吉吉大哥。你刚才做什么？” 崔宇峰慢慢平复情绪，自嘲地拍拍脑袋笑笑，说：“没什么。” 抬头看了看天色，崔宇峰说：“艾拉姆，我们去喀布尔！” 第31章 好事在等 途乐车缓缓通过边检通道。途乐车的尾箱塞着满满当当打包好的武器弹药，崔宇峰心里直打鼓，瞅了瞅驾驶室旁边的小旗，也不知道这东西管用不管用。 打开车窗，崔宇峰朝着通道口和旁边的执勤岗哨望了望，想看看自己熟悉的大胡子小胡子在不在。不在。 好吧，只能听天由命了。崔宇峰拿出一叠美钞塞在袍子里备着，看看关键时刻能不能派上用场。 车流在汽车通道停停走走。轮到崔宇峰了，一个胖乎乎的巴基斯坦警察走了过来，看到了驾驶室摆着的小国旗，面无表情。 崔宇峰和艾拉姆拿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与此同时，过来一个警察示意要对车辆进行安检。崔宇峰打开后尾箱…… 一通例行公事之后，巴基斯坦警察放行了。末了，胖警察把盖好章的证件递过来的时候，冲着崔宇峰挤挤眼，呱啦一声。 艾拉姆说：“警察祝我们一路平安。” 崔宇峰重重地舒了口气…… 过阿富汗边检的时候如出一辙，警察们唧唧哇哇，把途乐车的车尾箱关得“砰砰”响，又伸进头在车里装模作样检查了一番。然后负责的警察顺手收掉了崔宇峰放在驾驶室仪表台的小插旗。 崔宇峰眼角一瞥，看到了那插旗底座还刻着一排编号。厉害，这些警察的聪明劲儿都用到干坏事上了。有了这些编号，晓得内情的人也不敢随意摆出个仿制品了，业务流程做到颗粒归仓滴水不漏。都是机灵鬼啊！ 阿巴两国警察守着白沙瓦达拉村这条线不晓得赚了多少黑钱，这种难得的默契没有长时间的磨合恐怕很难养成。 途乐车顺利开过阿富汗边境，崔宇峰只有一个感慨：阿富汗北方联盟政权不完蛋天理难容。阿富汗日后必定是塔塔的天下。 …… 坎大哈龙腾公司的办事处。 浙江老板朱有信又来找滕书铭谈生意，这些日子他跑得勤。 朱有信说，要干就干大生意，一劳永逸。他怂恿龙腾公司去艾娜克搞铜矿。 朱有信向滕书铭介绍过艾娜克矿区的情况，这个矿区位于阿富汗卢格尔省，距离喀布尔才35公里，是全球少有的尚未开发的特大型铜矿之一。其探明总储量超过7亿吨，平均含铜量高达1.56%，金属铜储量超过1000万吨，矿床规模大、矿石品位高、资源前景好，是世界级的铜资源宝库。 朱有信提出这个项目的时候，滕书铭特意调研了一番，知道那是中国冶金集团嘴里的肥肉，国字号的大工程。滕书铭虽然牛逼哄哄，对龙腾公司的实力还是有自知之明，投资几十个亿美金的事情自己哪里干得了？ 滕书铭向大使馆王参赞打听过，那个艾娜克矿区以前苏联人开发过，基础设施不错。苏联势力被赶出阿富汗之后中国冶金集团接手。 矿区处于民族冲突事件频发地区，农村大小部落军阀互不买账，还有突厥人也参与其中。美国势力也在阻扰，不想让中国佬独占这么好的大矿区，时不时使坏，“不小心”扔枚炸弹或者小股部队突袭来个沿途爆破，搞得中冶集团焦头烂额，那矿区接手后的开发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据说，去年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恐怖分子冲进矿区打死了三个中国工程师…… 总之，那个地方很危险，不是做买卖的地方。钱看得到，赚不到。 朱有信是个有胆识的浙江佬，他不怕。他在阿富汗干的是收矿的买卖。客户主要是阿富汗本地一些小矿主。这些矿主不懂勘探技术，也不懂开掘粗加工技术，效率低下，开发的矿石品质很差。 朱有信有两个小选矿厂，主打铁矿铜矿，收集品质不一的矿石，通过粗选标定规格再通过巴基斯坦走海运发往国内。因为矿石成色繁杂，开具的质检证书总是不太准，在海关过检就需要滕总的关照了。 做为一个中国老板，朱有信对阿富汗的现状感到很痛心。他觉得出于一个企业家的良心，有必要帮助受苦受难的阿富汗人民提升一下矿业技术水平。 比如说，一些民间小矿他来负责硬件和技术，矿品至少能提升20个百分点。效率上来，费用自然就降低，如此一来再逐渐扩大规模，阿富汗人就不会暴殄天物了。 滕书铭对朱有信的这番构想是非常认同的，对朱总的企业家情怀也没有丝毫怀疑。只不过滕书铭来自帝都，他知道中冶集团的实力，中冶搞不定的事情，他未必能行。中冶的金主爸爸来自中南海，据说第一任领导是从西柏坡窑洞里出来的土八路，实力毋庸置疑。 所以，尽管前景很吸引人，滕书铭还是没胆量拍板。 朱有信是懂得进退的。他说他有个主意，艾娜克矿区的矿床大，周边也有些小矿脉一直连绵几十公里，能挖！卢格尔省有一个村子叫艾克拜尔村就在矿床边上，也有顶好的铜矿石。 村里有个小矿主，是塔吉克人。塔吉克老板就是想找中国公司合作，把铜矿卖到中国去。 由此，朱有信找上了滕书铭。朱有信说，他本钱少，只能拿出500万美金，龙腾公司倘若再出资500万，大伙儿就可以一起干。塔吉克老板出地出人，咱们出技术，矿区管理由中国人负责，这样生意就做起来了。 滕书铭主要考虑的是安全。赚头肯定有，但是中冶集团那么大势力都不能保证正常开工，龙腾公司能好到哪里去？ 朱有信的建议是拉塔塔入股就可以干！这种小矿区中冶瞧不上，美国人也瞧不上，搞破坏的可能性极小。北方联盟主要是塔吉克人为主体，塔塔以普什图人为主，两边总是不对付。但是一个矿区如果能整合塔塔、塔吉克两边的资源，那么生意就安全了。 也正是朱有信给出的这个建议，让滕书铭看到了在哈富汗涉足矿业的可能性。 滕书铭想到崔宇峰提到过的塔塔南部的大头目艾比克。那家伙说要和龙腾公司合作生意，也不晓得他实力如何，和塔吉克人关系如何。滕书铭准备约谈一下艾比克，不过，这需要马哈吉吉同志出面才合适。 朱有信说：“滕总，那个马哈吉吉什么时候才来呢？” “估计就这几天吧。”滕书铭问老莫，“马哈吉吉到哪儿了？要不催一催？” 老莫说：“别催他了。马哈吉吉办事有谱，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第32章 误打误撞 喀布尔市中心堵得慌。 距离喀布尔大学还有一公里的样子，马路给汽车、卡车、驴车、摩托车堵得水泄不通。远处的路边好像有建筑物冒着烟。拿着棒子敲打车辆维持交通的警察也不见了，所有的车辆没头苍蝇一样趴在路上蠕动。 怎么回事？崔宇峰放下车窗，耳边登时传来路人纷杂的聒噪和汽车喇叭狂躁的声响，像一股洪水冲着耳朵灌，才开窗几秒钟崔宇峰就觉得头晕脑胀。真受不了阿富汗人的抗噪能力。 崔宇峰问艾拉姆：“出什么事情了？他们在说什么？” 艾拉姆凝神听了半晌，说：“好像是前面一个餐厅发生爆炸，警察在疏导交通。” “是路边炸弹么？” “没听清，好像是石油气爆炸。”艾拉姆说。 咳，望了望近距咫尺的喀布尔大学，又抬头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得必须想办法把今天的事情办完。 崔宇峰艰难地挪动着途乐往路边靠。 “吱呀”一声，崔宇峰的车身擦过一台驴车的车板，横出来的一节木头把途乐后车的叶子板刮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崔宇峰注意看赶驴车的车夫神情，那车夫瞅了瞅崔宇峰，又瞅了瞅自己的驴车，呆呆的没说话。既没有一丝不安，也没有一丝愤怒，眼里空洞而平静。好像在说，你这么急哄哄地干嘛？ 崔宇峰也没心思计较，不吵架便是好的。方向盘一打，挤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把途乐车停靠在一个服装店旁边。 崔宇峰打算步行赶这两里路。关上车门，崔宇峰又环顾了一下周边环境，这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没有人敢撬自己的车吧。阿富汗治安虽然不算好，小偷小摸却极少，逮住了要剁手的。 崔宇峰把旅行袋一拎，说：“艾拉姆，我们步行。这堵车堵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 气喘吁吁赶到喀布尔大学门口。守卫是荷枪实弹的警察。 警察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零散的学生老师们进进出出，也没主动查证件。看到了艾拉姆和崔宇峰两人走进来，警察挪了挪身子正要发问，崔宇峰冲着他露齿一笑：“下午好警官先生。” 噢，原来这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是个中国人。警察也冲着崔宇峰乐：“你号！”唔，看来喀布尔大学对中国人态度还不错，这学校说不定有中国教师。崔宇峰顿时觉得信心大增。 …… “马哈吉吉大哥，我真的可以留在这里念书么？”艾拉姆怯怯的，话里有惊喜，更多的是不自信。 崔宇峰停下脚步，面对着艾拉姆认真地道：“你喜欢在喀布尔大学念书么？” 艾拉姆眼睛红红的：“我不敢相信，我可以么？这里是有钱人念书的地方。” 崔宇峰盯着艾拉姆：“你不差钱，我们有钱！你就回答我一句话，喜欢吗？” 艾拉姆哭了：“呜呜呜，我想都不敢想，我太喜欢了。就怕人家不要我。” “会要的！相信我。你那么聪明好学。”崔宇峰给艾拉姆打气，“你这样的学生老师见了都喜欢。” 走了几步，艾拉姆又停住了：“马哈吉吉大哥，可是我要在这里念书，就不能陪你了。你要回国，我怕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不会的。”崔宇峰柔声道，“你好好地念书，顺利毕业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崔宇峰觉得嗓子眼有些堵，这番话算是忽悠吗？艾拉姆能不能留下还是个问题呢。现在尽说一些没着落的话，崔宇峰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不骗你！走吧，时间不早了。现在我们要试试能不能入学。艾拉姆，你要自信一点。” 崔宇峰送给艾拉姆一个鼓励的眼神。 艾拉姆跟着马哈吉吉大哥徜徉在喀布尔大学校园，像一个灰姑娘突然来到皇宫，一切都是那么华丽、高贵。喀布尔大学的基础设施相比国内普通大学略嫌寒酸，但是，整洁的林荫道、漂亮的西式建筑，和市中心那些笨拙老旧的房子相比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最让艾拉姆感到欣喜的是，校园里女生虽然不多，但是她看到了一些穿着艳丽的女生居然不戴头巾！一张张娇媚白皙的脸蛋在阳光下洋溢着迥然不同的青春气息。 艾拉姆期期艾艾地说：“马哈吉吉大哥，你，你看，这里的女生不用戴头巾哎。”艾拉姆眼里闪着光。 崔宇峰心里微疼，艾拉姆太苦了。她若去了中国生活，看到广深满大街的时尚妹子，不晓得有多么羡慕。唉，人啊，真是不能比……崔宇峰深吸一口气，必须要给艾拉姆一份体面的生活！ 孔子学院在喀布尔校区的东侧，崔宇峰找过路的同学打听到具体位置，带着艾拉姆一路前行。 到了！眼前这幢小三层的白色建筑，典雅时尚精致，门口赫然挂着“喀布尔大学孔子学院”的招牌。崔宇峰不认识普什图文字，这汉字却是实打实告诉他：喀布尔有孔子学院，找到了。艾拉姆有好去处了。 崔宇峰定定神，整了整西装，进去之后不知道会面临什么问题，小学四年级水平的艾拉姆跳级读孔子学院，这恐怕有些为难这里的老师吧。 正准备一脚跨进去，突然玻璃门冲出几个学生。崔宇峰一愣，眼前两个阿富汗小伙子，一个小姑娘，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怎么回事？ 高个儿小伙看着崔宇峰，用一口不是很标准的语音问：“中国人？” “对呀。”崔宇峰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没毛病吧。 “您是来参加今天下午的活动吧？”旁边的小姑娘说的也是中文，口音稍好。 活动？崔宇峰眨巴了一下眼珠子，今天孔子学院搞活动？看来如果说不参加那便是没机会进去啦？ 崔宇峰连忙点头：“是呀。” 高个儿男声兴奋起来：“是大使馆周参赞邀请您来的？” 崔宇峰吓一跳，他们认错人了，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样？崔宇峰不善撒谎，虽然近些日子进步很大，但是仓促之间没有心里准备还是有些露怯：“呵呵。我这个……” 小姑娘急了：“哎呀，都快开始了。还问这么多，赶紧走吧。” 对对对，赶紧上楼，同学老师都等很久了。两个阿富汗小伙儿连拉带拽带崔宇峰进去，其中一个还热心地帮崔宇峰的旅行袋拎了过去。 崔宇峰突然脑子有点乱…… 第33章 太极宗师 跟着三位年轻人上了二楼，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是一首国内熟悉的歌曲： 最是那青春年少， 寻得三江把月邀， 春露秋霜时辰好， 芳心正为君来摇…… 咦？这首歌崔宇峰听过，电视连续剧《太极宗师》的插曲。崔宇峰对音乐一窍不通，这首歌叫什么名儿也不晓得，只是旋律很熟悉，敢情这孔子学院今天在看电视么？ 身不由己地跟着三个人进去，耳边轰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崔宇峰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宽敞明亮的多功能厅坐了大概100多号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崔宇峰和艾拉姆身上，笑容满面，目光热切。 崔宇峰倒好说，艾拉姆可没经历过这种场合，登时吓得双腿发软，情不自禁的伸手拽住崔宇峰的衣角。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人群传来欢呼。 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向崔宇峰走过来，戴着眼镜，气度儒雅，那中年男人说：“堵车对吧？嗐，等你都等了快1个小时了，再晚点今天的活动都办不下去了。” 崔宇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您认识我？” 中年男人望着崔宇峰：“我认不认识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要开始表演了。”中年男人看了看崔宇峰西装革履，有些不满意，“怎么不穿练功服？穿这种西装打太极拳没有中国太极的神韵。” 中年男人又对着艾拉姆说：“衣服带来没有？” 艾拉姆慌张地摇摇头，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中年男人话里的意思。 男的语气有些遗憾：“没带也没办法了，开始吧，待会儿好好表现。今天看你了哦大师。”说完，冲着台上一个主持人模样的妹子点点头，示意活动可以开始了。 中年男人带着崔宇峰和艾拉姆往前台的演员候场区走。 哎？崔宇峰急了，连忙说：“哎，这位老师，你们打算让我干嘛？” 中年男人一愣，正待说话，台上女主持人的语音响了起来，说的是纯正的中文：“喀布尔大学中文系的老师、同学们，孔子学院的同学们，还有来自喀布尔大学其它学院的兄弟姐妹们，大家下午好！” 啪啪啪！掌声四起。 “我很荣幸地宣布，孔子学院中国太极文化活动，正式开始——” 啪啪啪，掌声持续。 中年男人指了指台上的女主持人：“听明白了？你不是大使馆派过来表演太极拳的吗？这一周我们搞中国太极文化活动周哇！我们事先和使馆报备的！” 崔宇峰心道，完了完了，他们把自个儿当成太极拳表演艺术家了！ 崔宇峰面红耳赤附耳对那中年男人说：“我不会太极呀！” 中年男人被崔宇峰的话惊了一下：“什么？你不是表演嘉宾？不是吴伟风先生？” “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崔宇峰急急地申辩，“我姓崔。” “那你是过来干嘛的？”中年男人也紧张起来。 “我……”崔宇峰话还没说完。主持人已经开始启动了：“首先，让我们在悠扬的中国风音乐声中体会中国太极的独特魅力。”主持人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一阵古朴的古筝…… 现场观众登时安静下来。 中年男人拉住崔宇峰的手，紧张地道：“活动都开始了！你让我怎么办？你看看，”中年男人示意崔宇峰看台下的嘉宾，“喀布尔大学校长、孔子学院校长、其它学院教师和同学都来了……” 崔宇峰说：“可是我不会太极呀。你们认错人了，认错啦！” 主持人的声音在继续：“有请今天的中国特邀嘉宾，中国吴氏太极拳传承人吴伟风先生！” 掌声又响起，所有的个个满怀期待地望着舞台。 中年男人顾不得身份，搂住崔宇峰的肩膀，说：“小兄弟，救场如救火，你上去顶顶吧，算是帮我一个忙。你先演示，我接着打电话催一下吴先生。” 古筝音乐持续。 主持人开始用中文朗诵：“天地未分，混沌初开，一气化阴阳。白鹤振翅破云烟，玄龟负图出洛水……” 主持人女孩儿一边声情并茂地朗诵，一边瞅着候场区，挤眉弄眼，示意太极表演艺术家快快上场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崔先生，上啊！上啊！太极很简单的，你随便耍耍好不好？随便耍，就和国内公园的老头老太一样，这会儿千万不能掉链子。” “太极者，道之枢机也，如月映千江，似风拂万壑。两仪相生，四象轮转，云手轻推间，见得星河流转，沧海桑田……”主持人女孩儿手里捏着稿纸，挡住自己的脸儿，冲着崔宇峰龇牙咧嘴，快上场啊，快啊！ 被中年男人提示，崔宇峰突然想到，太极拳好像也不难，有个民间最通俗的口诀：一个大西瓜，轻轻剖两半；左边来一刀，右边来一刀；送给你一瓣，送给他一瓣；轻轻咬一口，徐徐咽下肚… 崔宇峰对中年男人说：“好吧，我试试。演砸了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这台下都是外行，看不出门道的。”中年男人给崔宇峰一个鼓励的眼神，“上吧！” 崔宇峰吸了口气，把西装甩给艾拉姆，大步走向舞台中央。掌声又轰然响起。 崔宇峰向台下一拱手，行了个中国传统礼，然后马步一扎，按照口诀来：一个大西瓜，一刀剖两半…… 哎？看起来还像模像样，中年男人微笑起来，冲着崔宇峰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艾拉姆抱着马哈吉吉大哥的西装站在候场区一脸的自豪，马哈吉吉大哥真棒，什么都懂！ “静时若老松立雪，动时如惊鸿踏波。吐纳间吞吐山河气象，开合处见证日月浮沉……”崔宇峰心说，这词儿写得真不错，喀布尔孔子学院的中文水平很高哇。 听得主持人嘴里说“动时如惊鸿踏波”，崔宇峰心念一动，老是切西瓜也不行，得动一动。崔宇峰双腿一蹬，一个前空翻，啪的一声稳稳站定，然后接着气定神闲地把左手的半边“西瓜”缓缓送出。 “哇——”台下掌声如雷。好好好！真好！ 中年男人满脸欣喜，他还会这个？哈哈。好身手哇！ 听到台下的外行们反响热烈，崔宇峰心下稍安，没有行家点破，看来能蒙混过关了。正切西瓜切了两分钟，崔宇峰看到大厅后面冲进来一个胖胖的中国人，穿着练功服，背着一个大包，满头大汗…… 好。正主儿终于来了！崔宇峰松了口气。 第34章 太极宗师(二) 那穿着练功服的胖子应该就是太极大师吴伟风了。吴伟风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练功服的徒弟。两人在候场区和那中年男人说着什么，还用指头点着台上切西瓜的崔宇峰。大概是在解释自己堵车迟到吧。 崔宇峰心道，你来就赶紧接上火呀，我这西瓜切久了要露馅了。 果然，中年男人手持麦克风走上前来，示意音乐暂停。 中年男人说：“各位刚才看到的是吴大师弟子的表演，算是本次活动的暖场，现在吴大师要亲自上场表演太极拳的精髓，掌声有请！” 崔宇峰松了口气，定住架势，含笑冲着台下观众抱拳，收势，准备离场。 吴伟风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台，走近崔宇峰身边的时候在他耳朵边轻轻道：“你这表演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这太极照你这个玩法，倒叫人笑死。” 崔宇峰不高兴，我他妈的赶鸭子上架替你救场啊，你自己迟到倒怨上我了。 两人在舞台上却是笑意吟吟看不出毛病。崔宇峰还落落大方地冲着吴伟风拱手，然后离场。台下掌声四起。 音乐继续，主持人又朗诵起来：“老者习之，鹤发犹存少年志；少者悟之，青衫已染太古霜。二十四式拳架，藏着七十二候节气；八门五步功法，映照三百六十五度周天……” 候场区，崔宇峰冲着那中年男人笑笑：“不好意思，没给您添乱子吧。” 中年男人笑容满面：“你干得好。今天算是帮了我一个忙了。” 崔宇峰从艾拉姆手里接过西装，一边穿一边说：“怎么称呼您？” “我姓赵，赵长林，山东人，孔子学院的副院长，也是老师。你呢？”赵长林对崔宇峰这个假冒太极大师颇有好感。 “崔宇峰，广南人。公司职员，在喀布尔和坎大哈两地工作。” 两人热情握手。崔宇峰心里暗喜，副院长说不定能帮上忙吧。 舞台上的吴伟风果然有两把刷子，一套太极拳行云流水，古朴典雅，端庄大气。不过，这个太极恐怕只有中国人勉强看得懂了，台下的观众不一定看得明白。 观众以阿富汗学生为主，还有一些欧美面孔的学生，看吴伟风的吴氏太极索然无趣，这种慢腾腾的动作可以打人么？倒不如看刚才那个西装小伙儿翻筋斗来得有趣呢。 吴伟风的太极拳表演在掌声中结束，下一个环节开始互动表演。吴伟风和他的徒弟表演太极推手。 主持人又朗诵：太极推手者，乃太极门中双修之术，合阴阳动静之理，蕴刚柔相济之机。其形若云水缠绵，其势如松风徐来，二人搭手相触，循弧走圆，周身一气贯之…… 崔宇峰见赵长林心思在舞台上，也不好意思影响他的注意力，只好陪着他观摩吴伟风的表演。 吴伟风双目微闭，和他的徒弟两人搭手拆招，胳膊肘划着半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蓦地，吴伟风大喝一声：“嗨！” 他那穿练功服的徒弟啊地大叫一声，身子腾空而起向后跌落。“吧唧”一下摔倒在地。 哇——中国功夫厉害呀，台下一片巴掌声。 吴伟风和他徒弟不断试招，连推了三五把，次次吴伟风“嗨”一声，他徒弟便飞了出去，跌得狼狈不堪。台下观众都瞪圆了眼珠子，想不到中国太极这么厉害。 主持人又向观众解释：中国太极暗合天理，不争拙力，不较蛮劲，善于四两拨千斤。太极承老庄玄理，以虚静为本，守中为根。太极啊，是一种哲学，不是普通人所谓的功夫。 现场的观众大部分是中文系的学生，虽然学了几年中文，大白话还行，这种文绉绉的半文半白的话听起来却是很费劲。 主持人又用英语呱啦一通，噢，这下台下的人都懂了。阿富汗大学生的英文水平普遍都不错。 推手表演结束，接下来是现场互动问答活动，太极大师和观众进行现场沟通…… 往下看就没啥意思了。崔宇峰琢磨着要找个机会好好和赵院长聊聊。 赵长林看崔宇峰欲言又止，想到眼前这个中国人来孔子学院的目的，便热心地道：“崔先生，来孔子学院有何贵干？找熟人？” 崔宇峰等的就是这句话。 崔宇峰移步到候场区一角，示意赵院长过来一下，他有话要讲。 崔宇峰指了指艾拉姆说：“赵院长，我来孔子学院就是找中国同胞帮一个忙。帮这个小姑娘办个入学手续，让她在孔子学院念书。您看行不行？” 赵长林瞅了瞅艾拉姆，艾拉姆知道两人在说她的事情，羞红了脸，垂下头不敢和赵长林对视。 赵长林说：“我们6月份统一招考，现在还没到时间呢。”想了想，赵长林说，“小姑娘什么学历？” “小学。” 赵长林笑了笑：“这恐怕不好办，我们招考的门槛是高中生，或者是喀布尔中文系的学生直考。” 崔宇峰说：“理解，但是赵院长，阿富汗这个地方女孩儿读个高中太难了。” “我知道崔先生，可我们孔子学院不是我办的，呵呵，凡事讲规则嘛。你知道我们招生有多严格吗？去年才给18个名额，女生才招3个人。”赵长林脸上是爱莫能助的神情，“喀布尔很多大富人家想把孩子往中国塞，我们要随便开口子那还得了？” 崔宇峰登时心里拔凉拨凉的，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小姑娘中文水平怎么样？”赵长林问。 崔宇峰好像看到一丝希望，忙道：“口语很不错。日常对话没点问题。这小姑娘很聪明。她才学中文3个多月，会说很多话了。赵院长，您要不要试试她的口语？” 赵长林摇摇头：“我也就是那么随便一问。” “赵院长，这孩子是个孤儿……”崔宇峰放低了声音，“她的身世很可怜。” “那她怎么和你在一起的？” “她是我们从火坑里救出来的，赵院长，她才18岁……” “唉。”赵长林叹口气，“阿富汗这个国家你都晓得的，这种可怜的女孩多得是，我们中国人要搭救根本搭救不过来。小伙子，你是个心善的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一个小学生一下越级读大学，这听起来很荒唐，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到哇。” 崔宇峰皱皱眉头，好了，事到如今，手里还有两张牌未出：一张牌是美金，一张牌是滕总。 “赵院长，孔子学院会接受民间捐赠吗？”崔宇峰委婉地放出一枚烟雾弹，他打算试试美钞的威力。 “捐赠？呵呵。可以啊！我们欢迎。”赵院长笑了，正待细说，突然舞台那边传来吴伟风的声音：“哎哎，不不，瞎搞！这样不行！” 听起来太极大师吴伟风有些生气，语气很不善。 赵长林示意崔宇峰暂停谈话，紧走两步走到舞台前沿观望…… 第35章 翻手为云 舞台上一个白人小伙儿正在和吴伟风拉拉扯扯。主持人在一边打圆场。 赵长林忙问旁边的同学，怎么回事？ 一个男同学用中文说，赵老师，台上的白人小伙儿是伊斯兰学院的留学生，是个土耳其人，他想和吴大师试试太极推手，看吴大师怎样把他“推”飞。吴大师不同意。 噢，是这么回事。 舞台上，吴伟风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没有经过特殊训练，试这种推手很容易受伤的，大家千万要慎重。我不能随意出手的。抱歉啊。” 主持人把吴伟风的话翻译给现场观众听。台下的领导、学生，个个默不作声，表情各异。总体来说，好像不是特别相信。 土耳其小伙儿凑到主持人的话筒边，用英文说：“我负伤了不需要大师负责，我找校医给我治。” 吴伟风严肃地说：“同学，你还年轻，不晓得太极内家拳的厉害，受的是内伤啊！外表看不出来的。” 土耳其小伙儿又说：“大师，你确定我一定会受内伤么？我不信。” 吴伟风神情凝重：“拳脚无眼，开不得玩笑的。太极的劲气一发，便如同长江大河一发不可收拾。我是怕我失手哇。” …… 赵长林看出问题来了，吴大师不想和陌生人试招，那不能强求，赶紧结束这个互动环节为好。赵长林冲着主持人使眼色，示意差不多了，这个环节赶紧跳过去。 主持人聪明伶俐，连忙说：“同学们，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今天互动环节到这里告一段落好不好？……” 主持人才说两句，立马感到气氛不对。她这套话术倘若在中国国内，善解人意的中国观众估计大部分会说，好啊好啊。 但是一根筋的中亚人、欧美人却无法体察这些话的言外之意。下面的观众，包括坐在前台的校领导，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注视着舞台上的吴大师，大师为什么不试试呢？这么轻轻一推，人就会受到严重伤害，不可能吧？ 刚才那徒弟跌来跌去不也没事，何况，那徒弟的身板儿也不见得有多强壮。 欧美的留学生率先起哄了：噢不，我们要看比武，要看比武！ 观众席后面的站起来七八个白人小伙儿，挥着胳膊给那土耳其人加油。嘴里喊着：boo！boo！boo！ boo这个词儿在英文口语里有点喝倒彩的意思，精通英文的主持人当然知道。 主持人一看情形不对，悄声和吴伟风商量：“吴大师，要不，就推一把？” 吴伟风瞅了瞅那土耳其小伙，一脸胡渣，厚厚的肩膀，腰身滚圆，长得还牛高马大，怕得有1.85米，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蛮牛。 吴伟风脸露难色，转过头向赵长林这边瞅。 赵长林知道问题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舞台，关切地对吴伟风说：“吴大师，点到为止，行不行嘛。” 吴伟风依旧嘴硬：“行肯定行。” “那就推两把，两把就好，啊，赶快结束这个环节。” 咳，吴伟风头上开始布汗，说：“不过呢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吴伟风终于绷不住了：“不瞒您说，我这吴氏太极主要用于养生的。我、我怕我推不动这家伙。”吴伟风瞅了瞅那土耳其小伙，“你瞅瞅，他太壮了。还有，他没有练过太极，我发功的时候他没有感应，效果会大打折扣……” 赵长林瞄了土耳其小伙儿一眼，终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吴大师估计搞不赢。太极大师倘若干不过普通观众出了洋相那还了得？这“中国太极文化周”活动算是拉稀了。活动拉稀还好说，让老外小瞧了中国传统武术，孔子学院脸面何存？学院还计划在本年度开太极拳培训班呢…… 赵长林脑子飞快开动，看了看吴伟风的徒弟，吴伟风的徒弟也是胖胖墩墩，矮那土耳其蛮牛一个头不止。不行不行…… 赵长林目光扫过候场区的崔宇峰，心里有了主意。 赵长林从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道：“老师们，同学们，本次活动没有策划观众和吴大师现场切磋的环节，临时安排未免有些仓促。” “不过，看到大家如此热情，如此热爱中国太极文化，我们还是决定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呵呵。” 哇——台下掌声四起，喜欢看热闹应该是人类的天性吧。 赵长林咽了下口水：“我们中国传统武术与人切磋，讲究辈分，吴大师功力深厚，不能和没有武术基础的同学对练。所以，我们临时决定，让他的弟子代为出手……” 吴伟风的徒弟一惊，立马走到吴伟风旁边，说：“师父，我……” 吴伟风拍拍他徒弟的手：“没事没事，推两把就好。你不上难道我上？”那徒弟登时脸色发白。 谁知道赵长林瞅都不瞅他徒弟，而是冲着候场区的崔宇峰招手。 咹？是我么？崔宇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赵长林使劲点头，示意崔宇峰赶快上场。赵长林有自己的判断，这个姓崔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隐隐有一股英气，表演王八拳的时候还会翻筋斗，看起来比吴大师师徒管用多了。 当然，输了也没事嘛，反正是徒弟学艺不精，主持人弥缝几句草草收场罢了，好过吴大师给人弄趴下。 崔宇峰现在有求于赵长林，不敢不听打招呼，只得走上舞台，向着台下观众抱拳行礼。 崔宇峰悄声道：“赵院长，我不会推手哇。” 赵长林面不改色地道：“没事，你别给人推倒就是胜利，咱们中国人不能让传统文化丢人现眼啊。” 唔，赵院长这句话才是重点。崔宇峰想了，是这个理儿。 现场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光聚焦在舞台。吴伟风师徒和赵长林快步走到候场区，把舞台让给崔宇峰和那个土耳其蛮牛。 主持人情绪高涨，对着麦克风大声道：“好啦，现在请老师和同学们欣赏中国太极实战推手演练。” 这会儿观众都没有鼓掌，瞪圆了眼珠子静等开席。 土耳其小伙和崔宇峰两人面对面站定，双方齐齐拱手，行了一个抱拳礼，然后学着吴伟风和他徒弟的模样，起了个太极起手式，四只胳膊架在一起…… 第36章 完美演出 崔宇峰踩了个丁字步，这是自由搏击的架势，能稳住身形。一瞅那土耳其小伙，对面好像也是个懂行的，脚下也是丁字步。莫非这家伙也是个练家子？ 在观众的注视下，崔宇峰和土耳其小伙的开始推磨一般你来我往，这个叫听劲，判断对方的力量大小和功力深浅……两人这么一推磨，别说，看起来还真是太极的推手架势。 赵长林心下一松，对吴伟风说：“吴大师，您看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呵呵。” 吴伟风微微摇头：“内力还没有从脚跟上发起，哎，还是个生手。太极啊，没那么简单的，外人只学了个虚招，摆个起手式就以为那是太极。呵呵。差得远呢。” 赵长林瞄了吴伟风一眼，没说话。 土耳其小伙儿手劲越来越大，慢慢的，两只粗壮的胳膊带动腰肢和下盘，崔宇峰只觉得一股大力开始往自己身上涌。这家伙力气不小哇。 蓦地，土耳其小伙儿一把抓住崔宇峰胳膊，猛力一推，嘴里“嗨”了一声。这架势就是吴伟风推他徒弟的招儿。 崔宇峰是侦察兵出身，在部队苦练过“卷腕吊砖”和“抓沙袋”这种基本功，主要用于擒敌。对于胳膊和关节控制特别敏感。被这小伙儿一抓胳膊，下意识地手腕一翻，“啪”地反扣住那小伙儿的手腕，借力一拉，那土耳其小伙“哎”的叫唤一声，身不由己地往前冲。 崔宇峰见他下盘乱了，伸腿在他脚下一绊，“咕咚”一声，那小伙儿登时摔倒在舞台上。 哇——台下一阵欢呼，掌声热烈极了。 赵长林乐得合不拢嘴。哎，这小伙儿可以嘛。 “不算不算！”土耳其小伙儿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通红，很生气的样子。此刻他可怜的中文已经表达不出他的不快，叽里咕噜吐出一串英文。 大意是，这不是太极大师的招数，太极大师是把人推出去的。是这样的……小伙儿学着吴伟风徒弟的样子，向后一蹦，然后刹不住脚踉踉跄跄作势跌倒。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你使诈了！ 我操，崔宇峰听明白了，这我哪里会呀。吴大师能把人推飞，鬼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 土耳其蛮牛的话引起了台下观众的共鸣，对对对，没错。太极大师刚才是把人推飞的，而不是把人绊一跤的。 崔宇峰有些为难，瞅了瞅赵长林那边，赵长林闭着眼使劲摇摇头，意思是，别管那么多，把人弄倒已经很好了。 吴伟风上前两步，摆了个推手架势做现场指导，一边扭胯一边喊着：“注意，要用腰胯的力量，足根发力。像我这样，这样……” 崔宇峰心里郁闷，你行你上啊！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蛮牛很大力气你晓得不？ 土耳其小伙儿满脸不服气，又站在崔宇峰面前摆了个起手式，来啊来啊。 崔宇峰无奈，只好把胳膊又架出去，两人又开始推磨。 推呀推呀，听劲听了几十秒，力量又逐渐加大了。 土耳其小伙儿先发制人，“嗨”了一声，猛力一推。这下崔宇峰不敢顺力使绊子了，要不不作数。只得腰腹用力一顶，顶住。两人一较劲，都觉得对方力气不小。 这么推下去不是和日本相扑玩顶牛差不多了么？还太极个毛线太极？崔宇峰心里焦躁，想了想，怎么样也得把这蛮牛扔出去才行。 该崔宇峰发力了，崔宇峰也“嗨”了一声，作势猛力一推，土耳其小伙早有防备，立刻立足防守，等着崔宇峰大力推过来。谁知道崔宇峰根本没用力，反而拽住他的胳膊往前拉了一拉。 小伙儿吓一跳，怕崔宇峰又把他拉过去绊倒，脚下立刻用力回缩。崔宇峰等的就是他这一招，当下借势往那小伙儿两腿之间跨出一步，胳膊一扭，使了个摔擒的动作。小伙儿身不由己脚下打晃。 这时候崔宇峰只要肩膀贴身一扛，就能来个过肩摔把这蛮牛摔个仰八叉，考虑到节目效果，只使了半招便停住了，而是趁着小伙儿脚下打晃，抓住他的胳膊大力一推，“嗨！”…… 哎哎哎，土耳其小伙儿一路踉跄后退刹不住脚，最后“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哗——现场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哇，中国太极真厉害！这下没得说了。 主持人适时地拿出麦克风喊道：“中国太极好不好？” “好——”台下整整齐齐的回应。 “掌声送给吴大师的子弟。谢谢。感谢伊斯兰学院的同学参与，谢谢。”主持人趁机营造气氛，现场的欢呼声达到高潮。 崔宇峰含笑向着观众抱拳，他要赶紧下场子了，不然再搞两把要变成格斗表演了。土耳其小伙儿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望着崔宇峰发愣，这难道是太极功夫？不太像呀。 …… 赵长林笑容满面，大力拍打着崔宇峰的脊背：“小伙子，不错嘛！我没看错人呀。哈哈。” 吴伟风说：“小伙子，我看得出，你的本力还是不错的，就是桩功还差点儿意思。你刚才最后那一下，应该气沉丹田，双手托举发力，这样效果更佳……” 崔宇峰说：“我不懂太极，胡来的。” 吴伟风严肃地说：“不对，你练的是太极，只不过不正宗而已，有些瑕疵，如果你跟着我学个三五年，必有小成。小兄弟怎么称呼？我在喀布尔大学要呆半个月，我们有时间……” 主持人跑过来说：“吴大师，吴大师，要现场教学了，您要上场啦。快。” “噢，就来。”吴伟风应道，转头对崔宇峰道，“活动结束一起吃饭啊，等我啊。” …… 艾拉姆兴奋得满脸通红：“马哈吉吉大哥，您真厉害！” 赵长林一愣：“她叫你什么？马、马什么来着？” 崔宇峰冲着艾拉姆笑笑，对赵长林说：“赵院长，借一步说话可好？” 赵长林左右看了看，说：“跟我来。” 两人走到候场区后面的工作间，这里安静，没人。 崔宇峰把门掩上，开门见山地道：“赵院长，我请您帮我一个忙，让那个女孩儿入学。” 赵长林没有接崔宇峰的话，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崔先生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我老眼昏花再不济，也看得出你是有真功夫的，比吴大师可强太多了。” 崔宇峰笑了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就想知道那小姑娘有没有入学念书的可能性。” 崔宇峰拉开旅行袋，露出用胶带捆扎的整整齐齐的一摞美钞，说：“赵院长，这里有10万美金，您看够不够？” 赵长林瞅了瞅那捆美钞，脸色微变，微笑道：“你要和我来这个，那就免谈了。崔先生，我是个老师，不是商人。” 赵长林把崔宇峰旅行袋的拉链拉上，“你不如和我讲讲，你是干什么的，还有，你为什么那么帮她，10万美金不是小数目，咱中国人在阿富汗挣钱不容易。” 崔宇峰望着赵长林，内心有些暖意，这一路来牛鬼蛇神见过不少，赵长林这种心地纯正的人倒是第一次遇见。看来，要帮艾拉姆顺利入学，还得要和赵长林讲讲实话。 崔宇峰略一思忖，决定掐头去尾地和赵长林沟通一番。 第37章 尘埃落地 “赵院长，这个女孩儿是我从瓦罕走廊救出来的。”崔宇峰简短地开了个头，然后叙说自己在瓦罕走廊旅游的遭遇，在扎洛克村投宿偶遇艾拉姆，因为同情她的身世便悄悄地把她带了出来，顺便给她换了个身份…… 因为工作原因，带着这个女孩儿不方便，所以才有了把她安顿到孔子学院念书的打算。 崔宇峰讲得很粗糙，赵长林听得却很仔细。 赵长林说：“崔先生，你在阿富汗做哪一行的？” 崔宇峰知道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托人办事倘若自个儿没有强大背景，萍水之交很难得到助力。在国外和中国人打交道也脱离不了这层关系。 想起滕总对自己的各种教诲，崔宇峰决定装一个逼。崔宇峰说：“赵院长，关于我的情况介绍我只能点到为止，请您谅解。我姓崔，广南人。在哈富汗的身份是哈拉扎人，名字叫马哈吉吉，现在是一家中国驻阿富汗公司的职员。” 说完，崔宇峰把自己的护照递给赵长林看。 赵长林拿过崔宇峰的护照翻了两下，语气有些疑惑：“你这是假护照？不像呀。” “是的赵院长，我从事的是秘密工作。” 噢？赵长林一惊，把崔宇峰的护照合上，又细细打量了崔宇峰一番，实打实就是个中国人，用的却是阿富汗身份，难道…… 赵长林悄声道：“你是国安？隐蔽战线的？” 崔宇峰严肃地道：“赵院长，别问这些了，您看这个情况能否解决一下？” 赵长林沉默着，就凭这几句话让他心甘情愿帮一面之交的人这么大的忙，他下不了决心，尽管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 崔宇峰看出赵长林的犹豫，便说：“赵院长，您有什么难处可以明说。” “咳，这个……”赵长林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崔同志，你看啊，我们今天才见面，相互之间也不了解，然后你让我给一个巴基斯坦籍的小学生办理大学本科入学手续，你觉得这个情况……那个是不是有些突兀？” “赵院长，孔子学院好像不用学数理化吧。”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赵长林微微叹口气，“小崔，我讲实话，就是在国内开后门走关系，我至少要看到一份介绍信，或者上级领导一个电话我才放心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今天帮了我很大的忙，我非常感谢，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我……” 赵长林眼镜片后的眼睛亮亮的，崔宇峰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份缺乏认同，没有这层信任让赵长林帮忙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赵院长，大使馆商务参赞王参赞您认识吗？”崔宇峰想到了这根救命稻草。 “王参赞？认识呀。”赵长林语气亲热了几分。 “您如果有他的电话，可以去电咨询一下，就说坎大哈龙腾公司的同志有事请您帮忙，您看看他的态度如何。怎么样？” 赵长林狐疑道：“真的？就现在，我马上去电？” 崔宇峰点点头。 赵长林望着崔宇峰笑笑：“看在你小老弟今天的这份人情上，我愿意问问。你稍等。”赵长林拍拍崔宇峰的肩膀，拿出手机走出工作间。 崔宇峰知道他出去打电话了。心里暗暗叹息，成败就看这一招了，实在不行，得靠滕总出马了。 大约过了10分钟，崔宇峰等得焦躁的时候，赵长林终于推门而入，满脸笑容。崔宇峰知道，这事儿估计成了。 赵长林狠握崔宇峰的手：“小崔同志，你可别怨我做事婆妈，你这个事情确实难办，超出我能力范围，我不得已向使馆求证，你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应该是我比较唐突了。”崔宇峰心情大好。 “我说小崔同志一身的好本事，原来还真不是普通人。”赵长林笑道，“确实，你确实有些唐突了。呵呵。要说你这个事情比较难办呢，我还是能办。不过……” “你把那美金给我吧。我拿去办事。”赵长林想了想，说，“这孔子学院领导班子还有阿富汗人，我得去疏通疏通。还有，这个女孩儿是外籍，又是小学学历，真要留下的话我安排她读一年的预科，明年再通过招考入学，一来是走个流程给旁人看，二来我是有顾虑她底子太差跟不上。” 崔宇峰说：“怎么？明年还要考试啊？” “咳，没事的，我亲自辅导她，考试试卷是我改，口语面试也是我负责。我们得走流程，流程很重要啊。”赵长林笑笑地说，“其实，这边生源质量普遍不行，要求不高，我有数的。” 噢，崔宇峰释然了；“10万美金够不够？” “够了！”赵长林说，“就当一半做捐赠一半做学位购买吧，这女孩儿如果念书还中用，我帮她申请奖学金到时候可以去中国留学，不会让她吃亏。” 崔宇峰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 …… 吴伟风还在舞台上吹牛逼。 “掌心相合处，如揽太虚浩气；足踵起落间，似踏九宫星斗……”吴伟风在舞台上潇洒地“切西瓜”，台下观众个个神情肃穆，一板一眼跟着切。 赵长林和艾拉姆在孔子学院门口和崔宇峰道别。 “常联系！”赵长林和崔宇峰热情握手，“有空来做客。” “马哈吉吉大哥……”艾拉姆依依不舍，眼里既有重生的欣喜，又有离别爱人的伤感。 “好好念书，你以后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加油。”崔宇峰望着艾拉姆，满眼都是鼓励。 “可是，你会来看我吗？” “会的。” 会不会真的再来看艾拉姆呢？崔宇峰觉得自己好像放出了一只风筝，一根细细的线儿牵在手里，他想放手，让这只风筝飞到她该去的地方…… 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回头一望，艾拉姆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崔宇峰鼻子一酸，掉头就走。 耳边好像响起艾拉姆清亮的歌声： 仙女一样迷人的古丽碧塔 芬芳的鲜花呀比不上你 世界上没有任何语言 能够来形容你的美丽 为了得到你的爱情 献出生命也乐意…… 笑容甜蜜的古丽碧塔最好的蜂蜜呀比不上你 不论是布哈拉还是遥远的喀布尔 漫长的道路呀我不畏惧 …… 第38章 冬瓜遭难 喀坎公路上，两台步兵战车上的机炮对着一台黑色的别克gl8，公路两边还停着几台悍马车，在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的虎视眈眈之下，冬瓜、阿梁四个人抱着头慢慢地从车里下来。 “搜！”一个军士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大兵冲了过去，把gl8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 冬瓜脸色铁青，目视着大兵们粗暴地从车里丢出一件件行李。 “长官，看！” 几个大兵从尾箱后七手八脚地抬出两个81式迫击炮的炮架底座、炮筒，然后是一箱一箱的炮弹…… 肖恩叼着一支香烟：“仔细点，行李也打开看看。” 旅行包一拉开，里面的衣物被大兵们胡乱地丢了一地，搜到几把手枪，望远镜、夜视仪、还有两件防弹衣、几把m4…… “别动！”一个美国大兵照着阿梁背上就是一枪托，疼得阿梁哇哇叫。大兵们开始搜身。又搜出阿梁和冬瓜身上的钱包、手枪、护照、香烟、zippo火机…… 东西一件一件的，在马路边上摆了一地。 一个大兵把四个人的证件收齐了，递给肖恩：“长官，有两个人是中国佬。这个人、还有这个人。”大兵指了指冬瓜和阿梁。 肖恩把一叠护照拿在手里翻弄了两下，一步一步走到冬瓜面前，沙漠战靴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肖恩站定，嘴里喷出一股烟向冬瓜脸上飘去…… 冬瓜厌恶地抽了抽嘴角。 用指头顶了顶鼻梁上的墨镜，肖恩操着一口古怪的上海口音的中文说：“中国佬，这是美国陆军的财产，从哪儿弄的？” 咦？这美国佬还会中文？冬瓜登时胆气粗了许多，他知道美国大兵不会无故杀中国人。冬瓜面不改色：“这些东西花钱就能买到，你管我从哪里弄的？” 哟呵，这家伙有胆识，难怪能和马哈吉吉这样的人作对。 肖恩又转头用英文问那两个冬瓜的普什图同伴。两个普什图人指手画脚才说了几句，肖恩不耐烦地对部下说：“这两个普什图人是恐怖分子，送他们见真主吧。” “是，长官！”一提到杀人美国大兵毫不含糊，当下冲过来几个壮汉拉着俩倒霉蛋往路边的沙丘旁边拖行。 俩普什图人吓坏了，嘴里呜哩哇啦大喊大叫，好像在替自己辩解，又像在和冬瓜求援。 不到5分钟，“啪啪啪啪”一阵乱枪的声音从沙丘后传来，世界安静了。 阿梁吓得腿脚开始打哆嗦，颤声道：“冬瓜哥，他们，他们杀人啦。” 冬瓜吓得脸色煞白，心道，他娘的，这样稀里糊涂送命真是太倒霉了。 收拾完俩普什图人，大兵们跑到肖恩面前复命：报告长官，他们愉快地见真主去了。 肖恩竖起三个指头，表示ok，自己知道了，然后笑笑的继续问冬瓜：“告诉我，武器从哪儿来的？可以直接点么中国佬？我不喜欢听废话。” 阿梁嘴角哆嗦着：“我们，我们……” “白沙瓦买的！”冬瓜大声道，“达拉村，遍地美国武器，你们不去那里抓人，到这里耍什么威风？” “你们准备买这些武器拿来干什么？” 冬瓜豁出去了：“你别管了，反正老子们不是用来打美国人的。” 得到冬瓜的提示，阿梁觉得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舌头也利索起来：“对，那个，中美友好，友谊长存，我们不会用来打美国人。” 肖恩向自己的部下翻译阿梁的话：“这个中国佬说中美友好，友谊长存。这样我们就不会干掉他们。” 哈哈哈。大兵轰地笑开了。 冬瓜说：“阿梁，你傻逼啊，中美友好个屁呀。他们不让咱们打台湾呢，还在南联盟炸了咱们的大使馆，美国人坏得很。” 阿梁说：“冬瓜哥，这个军官懂中文的，你别惹他生气。” “要死卵朝天啊，怕球。窝窝囊囊死了也是死了。”冬瓜瞪着肖恩说，“你要杀害中国公民，你试试，会影响中美关系的。” 肖恩忍不住嘴角上扬：“怎么个影响中美关系？” 冬瓜望着公路上急哄哄路过的车流，说：“你们看，这路上很多人都看得到你们的暴行。你们杀中国人总是会给人知道的，会有人告发你们。” 肖恩哈哈大笑：“你们涉嫌倒卖美国军火，支持恐怖分子，我要把你们送进巴格拉姆战俘监狱。或者……”肖恩缓缓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手枪。 “肖恩。”悍马车上一个军士长喊了一嗓子，他怕肖恩真的光天化日之下干掉两个中国人。 “砰砰！”两声枪响，阿梁筛糠似的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冬瓜双眼紧闭，脖子一缩。 哈哈哈。肖恩大笑。旁边的美国大兵个个咧开大嘴。 冬瓜睁眼一看，哎？没事。狗日的开枪吓人啊。转头一看阿梁，只见阿梁蜷缩在地上，裤裆中间湿答答的，冬瓜气得满脸通红：“你妈逼玩谁呢？有种开枪，老子怕你美国鬼子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王八蛋！” 旁边一个大兵说：“肖恩，这个中国佬估计在问候你的母亲。” 肖恩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冬瓜，微微点头，嘴里淡淡地道：“不错，还像个中国男人的样子。看在你的这份勇气上，老子可以饶你一命。” “收缴他们全部的武器、现金、香烟、打火机，伙计们！”肖恩冲着手下下达命令，随即大手一挥，“干完收工！” “长官，还有他们的车呢？一台别克轿车。” “噢，必须收了，这个车可以改装成汽车炸弹，我们不能留下隐患。”一个军士长叫了起来。 “ok！收到。” …… 美军的车队一阵马达轰鸣消失在漫天尘土中。 冬瓜叉着腰站在路边破口大骂：王八蛋！草泥马！美国鬼子等着，冬瓜哥和你们势不两立！有朝一日狗日的别落到老子手里！逮住你狗日的让你晓得冬瓜哥的厉害…… 崔宇峰开着途乐在喀坎公路疾驰。今天最好能赶回坎大哈。 送走了艾拉姆，情绪还有些低落，崔宇峰握着方向盘目光沉静…… 手机响了，是肖恩，崔宇峰振作起来。 “马哈吉吉？哈哈。”肖恩的快乐很有感染力。 “你好肖恩。”崔宇峰心情一下大为好转，“怎么样，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猜猜我们缴获了什么东西？”肖恩洋洋得意，“两门81式美制重型迫击炮，6箱一共24枚炮弹。还有一些自动步枪。” 噢？崔宇峰吓一跳，自己果然没猜错。冬瓜搞这些重武器来对付龙腾公司，真他娘够歹毒的。 “不过，马哈吉吉兄弟，那两个中国佬我没有替你干掉他们。抱歉，美军没有这个权利。” “没事，你已经干得很好了。谢谢你肖恩。”崔宇峰由衷感激。 “主要是白天，如果……碰上一个合适的时机的话，我想我会做得隐蔽一些。哈哈。” “不用麻烦你了肖恩。你这样做是对的。” “马哈吉吉，你的敌人很勇敢，是个硬汉，我不是很讨厌那家伙。如果你对付不了的话可以找我。” 崔宇峰知道肖恩说的是冬瓜。冬瓜身经百战，胆气确实远胜常人。 “有机会一起喝酒！”肖恩挂掉了电话。 崔宇峰重重地舒了口气，解决一个天大的隐患！不过，崔宇峰马上又想到，这次蔡鹏飞的计划流产，下次呢？他还会出别的招。沉重的担忧又悄然浮上心头，双方都已经图穷匕见，阿富汗的事情怕是不能再拖了…… 第39章 鼓舞士气 “你就这样把艾拉姆送回老家了？”成名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是啊。” 成名轻轻摇头叹气：“唉，她那么娇小，柔弱，她还是个孩子。” 白如雪说：“不小了，在阿富汗都可以是孩子他妈了。” 陈莉悠悠地道：“都在瞎操心，说不定马哈吉吉大哥把她的终身大事都安排好了。” 崔宇峰心里一颤，没吭声。 白如雪说：“喂，马哈吉吉，你真安排了？” 崔宇峰说：“瞎说什么呀，这种事我哪里能安排。” 白如雪说：“艾拉姆的家人对你还好吧？” 崔宇峰点头：“好，好得很。” 成名知道艾拉姆的底细，他神情有些黯然：“艾拉姆才离开几天，张尼克就天天念叨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助理，我觉得艾拉姆离开我们不是个好主意。” 陈莉说：“对，特别是对于你来说。” 成名申辩道：“你这话也没错，她是我的学生嘛。” 陈莉冲着成名“嗤”了一声：“就你那水平。” “确实，艾拉姆不应该离开我们。”白如雪说：“艾拉姆不在，现在洗碗拖地打扫房间都不方便，我觉得我带她回武汉才是好主意。” “好了好了，看看你们都在瞎扯些什么？”滕书铭敲了敲桌子，“安顿艾拉姆是我的主意。她的事情先揭过了，不要再讨论。现在要紧的是面对眼前的复杂情况。” “和大家通报一个情况。接到国内的通知，勒令我们近期快速解决蔡鹏飞集团的问题。来阿富汗滞留时间不宜过长，现在过去将近4个月，再呆下去我们要集体转编了。” 白如雪说：“转什么编？” “企业编。”滕书铭笑眯眯地，“我带头转，然后你们全部跟着我干，好不好？” 没有一个人响应滕总的号召。陈莉望着天花板，成名在抠手指甲。白如雪撇撇嘴：“谁愿意呆在阿富汗？除非脑子坏了。” 滕书铭和老莫相视一笑。 老莫说：“滕总，大伙儿都不愿意留下。” 滕书铭说：“唔，都不想留下就对了。那咱们得尽快把事儿办了。小崔，你是执行任务的主力，有什么想法你先说说。” 崔宇峰说：“滕总，我这一路来遇见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总结起来就一点，蔡鹏飞现在要动手了。” “两边的意图基本透明，都准备放手做最后一博。蔡鹏飞想用大炮把我们轰掉，而我们也到了临门一脚的关头。案子办到这个份上……”崔宇峰有些无奈，“其实我们在做一锅夹生饭了。” “是啊。”老莫很认同崔宇峰的话，“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在境外办事比不得在国内，对方的实力也不逊我们，没有行政资源助力的情况下我们走到现在还算好的。” 滕书铭点点头：“我们也不想暴露，也想静悄悄地就把事儿给办了。但那是一厢情愿，从喀布尔到坎大哈，哪一步我们不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到现在的？” 顿了顿，滕书铭说：“现在不是检讨工作的时候，而是我们应该采取行动了。时不我待，我们可不能老老实实等着炮弹从头上掉下来。这一次挫败了蔡鹏飞的阴谋，他还有下一次。迫击炮没有了，他还会有别的炮。蔡鹏飞这个家伙……” 陈莉举手发言：“领导，我建议，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动手摧毁他的工厂让他狗急跳墙。工厂变成废墟，蔡鹏飞势必报复，我们再寻找机会击毙他。” “我最近蹲守他坎大哈的别墅，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蔡鹏飞非常狡猾，他人在坎大哈连家都不回，很明显是躲在暗处准备给我们一个暴击。崔宇峰从白沙瓦带回来的情况更证实了这一点。” “我同意陈莉的意见。”崔宇峰说，“我觉得我们要对这一次的任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说不定这次来阿富汗唯一的战果就是摧毁蔡鹏飞的制毒工厂。如果时间拖得太长，他工厂搬迁，那我们将前功尽弃一无所获。” 滕书铭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老莫斟酌着道：“我们来一个假设，炸掉他的工厂后会发生什么？我们会面临一种情况，即一场无法避免的大火拼，蔡鹏飞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我们的对手将不止是蔡鹏飞集团，可能还会有他的合作团伙……” 滕书铭抽了口烟：“老莫，你之前干边防武警的时候有没有执行过跨境任务？” 老莫说：“有啊。” “你们怎么操作的？” 老莫瞟了崔宇峰一眼，示意他讲。崔宇峰挠挠头头，说：“我们就是前期摸排、侦察，发现毒贩的窝点之后，小股突击，炸毁工厂相关设备，击毙首要犯罪分子，然后交替掩护后撤。这种任务执行得不多，一般得不到授权。” 老莫补充道：“除非那边的犯罪份子太过嚣张，或者我方有人员伤亡。一般上级不同意跨境执法。” 滕书铭喷出一口烟：“那也就是说，你们撤走了，人家的工厂用不了多久又会换个地方重新开张？” 老莫摸了摸下巴：“您要这么说也没错，边境缉毒本来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是慢功夫，根除不了的。” 成名说：“领导要这么讲，那我们来阿富汗的性质不也是一样？只不过路线拉得长一些而已。一枚导弹干掉蔡鹏飞的工厂咱们就得跑路，不跑的话人家追上来围殴，我们还走不了呢。对吧？” 老莫望着成名似笑非笑，觉得成名的话好像对好像又不对，细细想来却是有道理的。 滕书铭“嘿嘿”一笑。大伙儿都看着他，这很好笑么？ 滕书铭说：“你们看看，我们在阿富汗办的什么事儿，我们要跑路么？啊。我们这一跑，龙腾公司怎么办？千里迢迢跑到坎大哈，放个大炮仗便脚底抹油。我们这特战小队的脸儿往哪搁？我们不是边境武警，不能打了就跑。我们不仅不能跑，还要把蔡鹏飞集团的人整治得服服帖帖！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不能跑，绝对不能跑……”滕书铭重重地强调两声，继续道，“一枚导弹不够，就两枚，两枚不够，就三枚！很多很多枚！跟他们干到底！” “我还要和朱有信去艾娜克开铜矿呢。”滕书铭顿了顿，说，“小崔回来就好。先和成名把公司的安保问题过细一下，周边环境熟悉熟悉，监控预警线外放至四到五公里范围。我们在打猎，没准儿自己也是猎物呢。另外，摧毁蔡鹏飞的工厂这个计划可以近期执行，我和国内沟通沟通把时间定下来。一旦展开行动，就多管齐下，先收拾陈三立，切断蔡鹏飞的一条胳膊。” 陈莉问：“怎样收拾陈三立？” “简单，陈三立是合法商人，我们就合法收拾。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滕书铭把烟头一摁，“我有的是办法。” “收拾陈三立的同时，我们主动出击而不是跑路，要趁热打铁直接追杀蔡鹏飞集团首要分子，痛打落水狗！” 看到滕总从容不迫，杀气腾腾，大伙儿的士气都给鼓起来了。 “唔，小崔买回来的东西都看到了吧？”滕书铭继续给大伙儿打气。 嗯嗯，都看到了，确实是好东西。老莫和陈莉连连点头。老莫说：“咱们手头有那些装备，这别墅估计能扛一个加强排的进攻。” 成名也连忙道：“小崔，谢谢你的礼物，那个军用笔记本电脑我很喜欢，还是戴尔的品牌机呢。” 崔宇峰冲着成名挤挤眼，他就知道成名会很高兴。 滕书铭很满意大伙儿的反应，说：“我们这龙腾公司就是铜墙铁壁，谁也别想在咱们地盘上占便宜。这房子还是警察局长的家呢。怕什么。” “噢，最后，还有个事情和大伙儿通个气，国内交接团队已经整装待发，等着我们清理完蔡鹏飞势力之后奔赴坎大哈。同志们，我们不能给国内来的同志带来一丝的安全隐患。必须把一个安安全全、漂漂亮亮的龙腾公司移交给他们，这是我们的责任。”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白如雪说：“没有。” “我没问你。” 崔宇峰立马道：“有！”陈莉和成名也接上：有！有！ “很好，散会！小崔留下。” 第40章 追随领导 滕书铭的房间只留下了老莫和崔宇峰。 滕书铭递给崔宇峰一支烟：“抽！” 崔宇峰只好点上。火机“啪嗒”一响，崔宇峰有些后悔，应该给滕总买个zippo打火机就好，这拍领导马屁的本事还没学到家。 滕书铭笑嘻嘻地道：“艾拉姆你这样安排出乎我的意料，安排得好。” 崔宇峰一惊，哎？领导知道了？ 看到崔宇峰大惊小怪的样子，滕书铭和老莫哈哈大笑起来。 滕书铭说：“你在孔子学院表现得风骚嘛。” 崔宇峰笑了：“您都知道了？” “学校的人打电话给王参赞，王参赞打电话给我的。我当时就明白过来了。哈哈。你呀你呀。”滕书铭指头点了点崔宇峰，“这个主意真是好，比我会安排。” 崔宇峰说：“我当时也是和别人聊天，偶然知道那么一个信息，便去试试，没想到居然还办成了。只是没想到还有滕总您在背后助力。” 滕书铭叼着烟，眼神有些嘉许：“进步很大，会来事了。还有，截住那两门迫击炮这个事情办得漂亮。不然我们大伙儿还蒙在鼓里，说不定哪天莫名其妙就给蔡鹏飞轰没了。” 老莫说：“小崔，那美国军官这条线好好利用起来，没准儿以后还会帮我们更多。” 嗯嗯，崔宇峰点头：“我还买了几套美国大兵的作战服，携行具，可能以后用得着。” “小崔，把您留下来呢，是还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你让那个塔塔的大头目过来公司坐坐，我和他谈合作去艾娜克开铜矿。”滕书铭弹弹烟灰，“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他会来谈的，塔塔对搞钱一直很有兴趣。不过，”崔宇峰想了想说，“滕总，我们今天谈到那么多事要办，这生意方面要不暂时缓缓，对付蔡鹏飞要紧。” “不不，”滕书铭摇摇头：“小崔，这个事情要办，我必须在交接团队来之前办好。” “我有我的安排，小崔你和老莫不是外人，我把话讲透啊。蔡鹏飞的案子办下来，我是要留下来做生意的。我要把龙腾公司的两大块业务架构搭建成型，让交接团队的人无法替代我们。你们懂不懂？” 咹？老莫说：“滕总，你什么时候冒出的这个主意？你不想回北京原单位了？” “我还是原单位呀，我只不过不想让别人替代我，明白了吗？你们俩不知道，来和我办交接的人选定下来了，那个屌毛我认识，是我们系统出去的一个同事，转到央企去干一个集团的副总。我不喜欢那个人。所以，我临时改了主意，我得想法子把他顶回去。” 原来滕总打的这个算盘。崔宇峰瞅了瞅老莫。 老莫说：“别想那么多，支持滕总就完了。” 崔宇峰点头道：“好。我联系艾比克。” “你们俩会不会觉得我很阴险？”滕书铭喷出一口烟。 不不不，老莫和崔宇峰连忙摇头。 “没事儿，有话可以直说的。”滕书铭满不在乎，“本来嘛，到阿富汗办这个案子是趟苦差事。本钱少，风险大，任务重，又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国家，我们那里没人乐意来。我这个人呢，脾气不太好，经常犯点小错误，领导也不太待见。咳。所以呢我自告奋勇来了。我来之前，是没人看好阿富汗的。” “事情的转折点就出在张尼克身上。我们账上多了2千万美金，情况就不一样了……嘿嘿，懂我的意思吧？”滕书铭望着大伙儿只是笑。 懂了懂了。崔宇峰和老莫点头。 “所以呢，多余的话我现在也不便讲太多。你们俩得想想，我们拼命打下来的江山，留给别人摘桃子，多不合适。所以我留下来！” 崔宇峰本来想问问那个交接人为什么那么令滕总讨厌，看见老莫也没吭声，便不好意思问下去了。这应该是领导的秘密吧。 “唉，今天我试探了一下，问问大伙儿谁愿意和我留下来，没人和我一条心呐……”滕书铭胖胖的脸上好像有些寞落。 “不不，滕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把话说清楚，大伙儿的态度肯定不一样。”老莫安慰道，“我敢保证。” 滕书铭盯着老莫：“你会留下来？” “我？”老莫一惊，“我那个……滕总，我得单位领导同意对吧。”老莫指了指崔宇峰，“小崔，小崔和白秘书肯定会留下来。” 滕书铭又盯着崔宇峰：“真的吗？” 崔宇峰啊了一声。老莫连忙道：“你现在还是事业编……” 崔宇峰连忙点头：“会，我会和白如雪留下来跟滕总一起干。” “你是发自内心的吗？” 崔宇峰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滕总帮自己太多了，做人要讲义气啊…… 滕书铭满意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样，马上联系艾比克，我要和他变成好朋友，杠杠的那种！” 第41章 绝地反击 一间茶馆的雅室内，蔡鹏飞和陈三立喝着茶，听取阿梁的汇报。冬瓜盘坐在一边抽着闷烟。 阿梁说话有条有理，把路上碰到美国大兵强行打劫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阿梁嘴角抽搐着：“那个美军指挥官掏出手枪瞄准我和冬瓜哥的头……” 冬瓜斜了一眼阿梁，没纠正他胡编乱造，反正把情况说得严重点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陈三立咽了口唾沫：“后来呢？” “后来，冬瓜哥说，我们是中国公民，中美友好……” 冬瓜忍不住了：“这话是你讲的。” “是，是我讲的。”阿梁瞅了瞅冬瓜，“我讲的中美友谊长存。所以那指挥官最终没有打我们，而是朝天开了两枪。” 蔡鹏飞又好气又好笑，抽着烟没吭声。 陈三立问：“然后呢？东西就这样没了？” “东西没了。我和冬瓜哥的钱包香烟打火机都给收走了。我们搭了个便车回来的，答应送我们到公司给他100美元……” 陈三立又惊又怒，气得直骂娘，他妈的美国鬼子也太坏了。蔡鹏飞倒是若无其事，仿佛一丝火气都没有。 蔡鹏飞说：“三哥，碰上这种事情有什么生气的，换谁都无解，谁敢和美国大兵对着干？人回来就好。” 陈三立慢慢平复情绪，说：“这个事儿曼森你怎么看？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蔡鹏飞笑笑：“运气不好罢了，在阿富汗这个战乱国家碰上这么点事不很正常？三哥，别纠结这个了。” 听了蔡鹏飞的话，冬瓜目光闪动，好像有话要说，蔡鹏飞眼角一道余光刺了过来，冬瓜嘴巴马上抿得紧紧的。 陈三立语气有些焦躁：“曼森，我怎么觉着怪怪的，为什么次次要对付滕胖子的时候总是会碰到一些莫名其妙又解释不清的事情。难道是我这八字有问题？滕胖子命里是克我的？” 蔡鹏飞微笑：“三哥，你们福建人还讲究这个？” 陈三立觉得自己也有些失态，讪笑两声：“我他妈的百事不利，随口发泄几句吧。见笑。” 门口响起敲门声。 陈三立使个眼色，阿梁去开门，阿栋走了进来。 “三哥，曼森哥，你们找我？” “坐。”蔡鹏飞点点头，“是我让你来的，讲讲这些日子监控龙腾公司的情况。先喝茶，慢慢讲不急的。” 说罢，递给阿栋一杯茶。 阿栋看了看他弟，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又看了看冬瓜，觉得气氛不对。阿栋说：“是不是又出问题了？白沙瓦这一趟事情没办成？” 蔡鹏飞说：“别问了，与你无关，讲讲你的事情就好。” 阿栋喝了口茶，定定神，说：“我这边负责监控龙腾公司的日常。龙腾公司现在所有的人都住在那别墅里，具体人数不详。所用车辆一共4台车。” “我这边主要监控他们公司的车辆出行，没有办法看到那别墅里面的情况。他们的活动规律是这样的，早上9点准时开动，张尼克一台车专门跑工地，下午5点回别墅……” 阿栋开始汇报流水账，龙腾公司几台车每天外出、回公司的时间。阿栋说，他派茶馆的人跟踪过三台车。确定张尼克每天都去工地，一台车偶尔去菜市场和超市采购物品，开车的是龙腾公司的莫主任。还有一台车不知道开去哪里，开得飞快，司机是个快车手，跟过一回跟丢了…… 蔡鹏飞笑而不语，那台车自然是蹲守他蔡鹏飞的。 阿栋说，从目前监控的情况来看，龙腾公司的作息很有规律，早上9点外出活动，下午6点之前回公司，晚上龙腾公司的人都没有外出，也没有应酬，车都停在别墅里。 茶馆盘下来才两天，布控也才开始，目前没办法掌握太多情况。龙腾公司租赁的别墅在住宅区的中段位置，四周砖墙隔离，私密得很。白天别墅有警察站岗，路边也没有闲人敢驻留，很难观察他们公司每天进出情况…… 蔡鹏飞问：“给龙腾公司站岗的有几个警察？” “4个警察换班，每个班2个警察，早上8点上班，中午换班，下午6点就撤回去了。晚上那里是没有警察的。” 陈三立知道这个事情，说：“那房子是警察局长的房子，那些白天执勤的警察都是警察局派的，算劳务费。” 蔡鹏飞又问陈三立：“三哥，你最近去拜访过滕胖子吗？” “去过一回。” “他情况怎么样？” “咳，别提了，他妈的表面热情得要死，拉着我去他那办公室吹牛逼，到饭点也没留我吃饭。我和他聊了一个多钟就走了。看不出什么名堂。” 蔡鹏飞说：“他那别墅里面没有警察负责内卫吧？” 陈三立想了想说：“我没看到。那别墅很大，阴森森的。龙腾公司的人都不晓得在里面忙什么，只有那个莫主任和我打了个招呼。他们很省的，那么大个别墅连佣人都没请一个。我看见那个莫主任自己拖地搞卫生……” 蔡鹏飞静静地抽着烟。 阿栋悄悄地问阿梁：“事情办得顺吗？” 阿梁瞅了瞅冬瓜，默默地摇头。阿栋抿了抿嘴，眉头皱起。 众人情绪低落，整个谈话的氛围不太好，蔡鹏飞问东问西的，陈三立也不晓得他打算干嘛…… 陈三立悄声道：“曼森，往下怎么办？拿个主意呀。” 蔡鹏飞自然感受得到众人的颓丧，心里冷笑，都不是上得了台面的玩意儿。陈三立这群人，目前看来只有阿栋可用。看到阿栋不服气的模样，蔡鹏飞心头冒出个主意。 蔡鹏飞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三哥，别着急。对付龙腾公司不难，我自有主意。火炮这个东西慢慢搞，三哥和塔塔熟，花点钱应该没有吧。” 陈三立说：“可以搞得到，需要花费点时间。当初还不是想着去白沙瓦买回来方便嘛。” “嗯，那就麻烦三哥从别的渠道去搞。那火炮搞回来我和阿梁研究研究，炮手不能委托别人干，要不走漏风声得罪了地头蛇大家都日子就不好过了。” 阿栋点点头：“听曼森哥的！” “我这儿还有主意，可以给龙腾公司上上眼药，大伙儿要不要听听？”蔡鹏飞慢条斯理地喝茶。 第42章 绝地反击(二) “曼森哥，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您直说嘛。”阿栋立刻响应蔡鹏飞。 蔡鹏飞抽了口烟：“先说第一个主意。权当给大伙儿参考。” “根据阿栋的监控情况，我觉得我们可以动手抓人。目标，除了张尼克之外的那两台车。早上9点出去之后，我们的人跟踪，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人捉了。然后可以找滕胖子谈判。” “逮住两个警察在手里，我们就有了谈判的资本。滕胖子要和我们过不去，就送给他两具尸体……” 现场众人精神一振，有道理。逮住两个警察在手里，其实就等于胜利了一大半。 陈三立说：“曼森，我们开什么条件好？” “到时候再说，现在不急讨论这个，只谈抓人这件事。” 陈三立说：“逮张尼克容易，为什么不弄张尼克？他就是个软柿子。” 蔡鹏飞摇摇头：“你觉得警察会为一个贪污分子向我们妥协吗？” “便宜了这王八蛋。”陈三立说：“曼森，那我们逮了其他人管用吗?滕胖子会屈服？” 蔡鹏飞想了想，说：“如果在国内他估计不会，但是在阿富汗，他会。” 蔡鹏飞细细解释： “我了解警察，在国内，警察拉不下脸，宁可死人也不愿意妥协，他们会顾及社会影响，还有政治方面的考虑。在国外天高皇帝远，警察有自主决断权，会权衡利弊。他们拢共才那么几个人，一下去掉两个警察的小命，剩下的人还不够我们塞牙缝。我想，滕胖子会做出理智的选择。” 陈三立微微点头。是这个理儿。 冬瓜说：“逮住他们的人好说，就得看那车上的人是谁。如果是那个马哈吉吉……”冬瓜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觉得有难度。那个人不好对付。” 提到马哈吉吉，阿梁阿栋兄弟登时一凛。 阿栋说：“他们那还有个女的，叫陈助理的，那小娘们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伙警察有点武力值的，不能小瞧他们。我觉得，冷不丁开枪干掉他们还好说，要活捉确实有困难。” 蔡鹏飞盯着阿栋，说：“你加上冬瓜，能逮住那个马哈吉吉吗？” 冬瓜一惊，看了看蔡鹏飞。 蔡鹏飞说：“怎么？搞不定？” 冬瓜说：“我觉得阿栋的话是对的，马哈吉吉打架不是一般的厉害，出枪也特别快。活捉他我确实没把握。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吹牛逼，怕误事啊。” 冬瓜想了想，接着道：“马哈吉吉估计今天也回龙腾公司了，以后龙腾公司的人外出办事跑腿他都有份。阿栋的监控记录已经不能作数了，要看明天以后的才行。” 蔡鹏飞点点头，冬瓜讲的有道理。蔡鹏飞说：“那就再观察两天再看看。” 陈三立说：“曼森，第二个主意又是什么呢？讲讲？” 蔡鹏飞笑了笑，说：“第二个主意，我想起来一个故事给大伙儿讲讲。” 蔡鹏飞喝了口茶。 “话说啊，我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在广深城中村租房子。我斜对面的楼下住了几个外地精神小伙儿，天天半夜喝酒吵闹，讨嫌得很。我们这边的住户报警报了几次都不管用，反倒给那几个精神小伙儿骂街骂得难听。呵呵。” 众人也不晓得蔡鹏飞这会儿讲故事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瞅着他吹牛逼。 蔡鹏飞抽了口烟：“后来啊，我那房东找到我，让我想想办法治治这几个精神小伙儿，把他们赶走，报酬是免掉我半年的房租。我答应了。”蔡鹏飞瞅了瞅陈三立几个人，看到自己讲故事的效果慢慢上来了，心里很满意。 “我买了一副弹弓，一包钢珠弹，每天半夜就朝着那玻璃打两发。把他们那玻璃打得稀巴烂。他们也不晓得是谁打的。他们报警了，警察来了两趟也懒得管。” “他们那玻璃装上了，我又打，那几个精神小伙儿赔了不少玻璃钱，后来干脆玻璃也不装了。我还是打，偶尔半夜来一发，我打人……” 陈三立嘻嘻笑了起来：“曼森，你年轻那会儿挺调皮呀。” 蔡鹏飞干笑两声，继续吹牛逼：“坚持了半个月吧，那几个精神小伙儿搬走了。我赢了房东半年房租。呵呵。” 阿梁立刻道：“曼森哥，我明白了。” 蔡鹏飞微笑：“明白什么了，你说说。” “我们也用这一招对付龙腾公司！”阿梁激动起来，“他们龙腾公司的人每天晚上都呆在别墅里。我们半夜悄悄溜过去开枪打他们的玻璃！” 蔡鹏飞暗骂一声，白痴……嘴上却说：“嗯，有点那个意思了。” 冬瓜说：“打玻璃动静太大了吧。会把人家吓死的。” 阿梁兀自听不出冬瓜话里嘲讽的意味，说：“应该不会吧。” 冬瓜说：“阿梁，把枪换成火箭筒就对了。” 阿梁啊了一声，给冬瓜一番话吓住了。 阿栋一捶大腿：“对！用火箭筒轰他们！轰了就跑，没人知道是谁干的。火箭筒发射距离300米，射手很容易脱身。用火箭筒一炸，龙腾公司的人才会被吓死。” 蔡鹏飞满意地点点头：“阿栋说得对。用火箭筒。一个晚上射它一发两发，看龙腾公司的还怎么在那别墅里呆下去。他们报警，那个警察局长没法破案，只会抓瞎。打坏了他的房子，他自然会和滕胖子有龃龉。我们就可以看好戏。” 众人登时兴奋起来，这是个办法。 陈三立说：“曼森，那这种勾当只能干一回，第一次我觉得没有问题，我们很容易得手。第二次恐怕就没机会了。” 蔡鹏飞冷笑：“怕他们设伏？有用吗？道路两头都是我们的监控点。警察大部队一行动我们就会知道。他们有埋伏，我们就休息。他们一撤退，我们晚上就行动。非得把龙腾公司的人折腾得心惊肉跳神经衰弱不可。” “现在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想怎么弄都行。” …… 蔡鹏飞的两个主意出来，陈三立一伙人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瞬间精神状态就上来了。 阿栋说：“我觉得第二个主意好！没有任何风险，只需要跑路。坎大哈的警察都是草包，啥事儿都办不成。” 阿梁也说：“对！那火箭筒轰死一两个人最好。这个效果比我们开炮差点儿意思，但足够龙腾公司崩溃瓦解。我就不信龙腾公司的人个个都是钢铁战士，他们还带着女人呢。” 冬瓜瞄了一眼阿梁，心说，这货终于讲了点儿靠谱的话。 陈三立抛出一个问题：“曼森，火箭筒手从哪里找？” 大伙儿都看着阿栋，他是武警，这伙人当中唯一当过兵的。 阿栋心里一跳，不自觉地直了直身子，正待开口，蔡鹏飞说：“不能让阿栋出面，以防万一。干这种事情咱中国人最好别露脸。” “火箭筒手我去找人，找普什图人，给钱就干。”蔡鹏飞脸上露出笑容，“我去赫尔曼德省找外地的普什图人，开一炮1000美金，打完就跑，当晚开车送他回赫尔曼德。” “届时，阿栋负责统筹指挥就好。” 哇，曼森哥太会安排了，还懂得保护中国同胞。 阿栋心说，跟着这样的老大干活真心不错，心思缜密，又懂得体恤兄弟…… 陈三立狠狠地捶了一下茶几：“曼森，听你的，就这么干！轰死他滕胖子！” 第43章 防微杜渐 冬瓜开车，蔡鹏飞坐在副驾驶室。 蔡鹏飞说：“冬瓜，你以后和陈三立的人说话要注意一点，不要吓着他们。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说飞哥。” “我怀疑路上拦截你们的美国大兵是龙腾公司安排的。”蔡鹏飞说，“我猜测，那个马哈吉吉在达拉村发现了你购买武器之后向便滕胖子报告，滕胖子事后就做了安排，美国人就在喀坎公路等你了。” “飞哥，我也怀疑这点……” “不用怀疑了，就是。要不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我们去达拉村买武器又不是一次两次，从来不失手偏偏这次出事。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美军士兵也听中国警察的。”蔡鹏飞幽幽地道，“这种话可不能说给陈三立听，要不他会动摇，会拉稀。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飞哥，我担心……”冬瓜犹豫了两秒，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我担心我们干不过这班警察。他们千里迢迢找上门，那是有备而来。” 这个话如果有外人在场，冬瓜绝对不敢说出来，现在就他和老大两个人他也没什么顾忌。 蔡鹏飞果然没生气，只是沉默着，冬瓜的话戳中他的心思。和龙腾公司接触那么几次，又了解到陈三立手下人的遭遇，蔡鹏飞早已开始暗暗评估双方的实力。中国警察有阿富汗本地关系不足为奇，但是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有美国人背后支持，情况确实复杂了。 “我们的生意在赫尔曼德是合法的，离开了阿富汗，我们还能去哪里？”蔡鹏飞望着窗外，神情也很寞落，“警察欺人太甚，把我们逼上了绝路呀。不干也得干。” “咱们也别泄气，说一千道一万，巴哈拉村谁也进不去，中国警察要清剿咱们的工厂他们没那个能耐，赫尔曼德省的塔塔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只需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可以和警察打持久战。警察不会为了我一个蔡鹏飞在阿富汗专门设个驻外警务机构。” 蔡鹏飞干笑两声：“我只是不想让警察觉得老子是软柿子随便拿捏，所以，好歹要弄他们一把。万一赢了呢？” 冬瓜说：“万一这次计划没效果呢飞哥？” “唔，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万一没效果咱们就撤，把陈三立推到前面去做挡箭牌。咱们只要工厂在，人在，分分钟就能翻身。” “去泰国么飞哥？” 呵呵。蔡鹏飞笑笑，没说话。 成名在自己的工作室向崔宇峰介绍他的监控设备。办公桌上两台宽屏显示器在成名的操作下不断切换画面。 “5公里范围全预警老实说我做不到，这别墅区南面5公里是贫民窟，建筑林立，交通复杂，没办法安装监控。我只能参考卫星地图和交通路线，在城郊部分区域设置一些远程监控点。目的是为了预警炮击。” “简而言之，在有可能形成火炮阵地的区域设置一些无线监控。没法子全覆盖，但是我尽力了。回头我再带你去转转，看你还有什么意见。” 崔宇峰说：“隔那么远，人家半夜在城郊架个炮你能知道？” “只要进入监控区域就知道。我那摄像头有智能预警功能。我在后台算法中输入各种火炮的外形参数。监控区域一旦发现有火炮形状的东西进入视野，就会报警。”成名指了指电脑旁边的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红灯，“这个警示灯会亮，它一亮就是告诉我们有危险了。同时，我们的手机会收到短信通知。” 崔宇峰说：“你这个东西厉害了。” 成名笑道：“这算什么厉害？民用的小伎俩，你没接触而已，现在民间很多黑科技我们军队根本都瞧不上。这种粗浅的技术多用在国内生产管理和服务管理方面。” “比如说，酒店的厨房规定每个厨子必须戴厨师帽，管理人员只需要把厨师帽子的参数和人头比例参数输入后台设置成预警触发点，那么，只要有一个厨子没戴帽子监控就会报警，行政人员一开手机就知道。哈哈。” 崔宇峰也笑了：“这东西真缺德。” “这玩意儿只在中国大陆通行，在欧美玩不转，老外比较注重隐私保护，雇员知道了会打官司。我们在阿富汗用这个东西没毛病。”成名兴致勃勃地道，“同样的道理，别墅区3公里监控范围内，只要出现武器的形状，冲锋枪、手枪、火箭筒之类的，我们的系统一样会报警。手机短信会通知到你、我、陈莉、莫主任、滕总几人的手机。” “那如果有人在别墅区的家里玩枪，会触发警报吗？” “不会，我们只监控路面。只要有人在路上掏枪，或者有人做射击准备动作，我们就会知道。我们别墅门口有警察执勤，他们的信息我有录入，不会触发警报。”成名说，“当然，这个监控系统也有盲区，如果躲在盲区我也没办法。” “已经很好了。”崔宇峰拍拍成名的肩膀，由衷地道：“难怪领导说要好好保护你，成会计，你这身本事足足顶得上一个加强连……” 成名微笑：“我可以干掉一个师，只要你配合我。” 哈哈哈。两人大笑。 …… 崔宇峰扛着m24狙击枪来到别墅的小阁楼。这是一个80平米大小的房间，里面堆满了破损的家具和杂物，到处是厚厚的灰尘。 木制的百叶窗都快腐朽了，崔宇峰轻轻一推，百叶窗差点儿掉下去，连忙用手扶住。把木制窗户取下来，崔宇峰伸出脑袋四川观察，视线良好，周围几公里范围一览无遗。 崔宇峰开始校枪，把m24装上消音器，转动8倍热成像镜瞄准，射距调整成1.2千米…… 崔宇峰瞄准路口一棵银棕树，“啪！”一声轻响，瞄准镜里清晰地看到树干上一个小孔。好东西！几乎没有后坐力，声音也小。 …… 崔宇峰把m24支架架好，轻放在窗户下。看到阁楼角落里有一卷旧窗帘，便走过去，稀里哗啦猛抖一番，把灰尘抖掉，然后盖在狙击枪上。 刚刚把枪盖好。手机“突突”的来了短信通知。崔宇峰一愣，有情况？，打开手机看短信，短信提示：东边800米处有异常。 崔宇峰立马把刚盖好的布帘一甩，掏出望远镜就往东边看。 对讲机响了，成名的声音过来：“喂，马哈吉吉，警报解除。” “怎么回事啊成会计？” “别墅区的小孩在玩打仗的游戏。” “嗐！” 崔宇峰的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几个阿富汗本地小屁孩子端着塑料玩具枪在路边嘻嘻哈哈追逐。煞有其事地卧倒、做出射击动作。 我操，这东西也太灵敏了吧？ 崔宇峰下楼回成名的工作室，老远就听到滕书铭正在唠叨：“你要这么折腾下去大伙儿受得了吗？小孩打仗都会报警。” 成名在辩解：“小孩晚上不会打仗。” “能精确一些吗？” “精确不了，设备的辨识精度就这样了。” “你把我的手机报警取消吧。我睡眠不好。”滕书铭说，“你和马哈吉吉负责保护我，给我看警报有什么意思？我是领导，我不看这个。” 崔宇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滕总，您放心，有我们呢。这系统过敏总比不过敏好。” 滕书铭笑道：“时间长了就怕你们神经衰弱啊。” …… 第44章 防微杜渐(二) 老莫的车从黄橙子茶馆门口路过。 阿梁穿着袍子，带着头巾，从店里伸出头瞅了瞅，冲着另外一个普什图人打扮的伙计喊了一句：“走了。”四个人麻溜地走出茶馆，启动茶馆门口的一台轿车跟了上去。 阿梁坐在副驾驶室，把腰间的手枪拿出来检视了一番，用中文说：“家伙都带了吗？” “带了。” “唔，别开枪，要抓活的。枪拿出来是吓唬他的，可别走火了。” “明白，梁哥。”车里响起几个人的回应。 …… 老莫的车从别墅区开向市区的大巴扎，依旧没有停留，继续往前，目的地好像是三立集团的驻地。 阿梁心里冷笑，警察连三哥也监控么？ 路况不是很好，晃晃悠悠半小时，老莫的车在三立集团旁边的超市停了下来。 “去，把车停他隔壁位置。”阿栋指挥着司机。 老莫车里坐着白如雪和两个护卫警察，司机是老莫。 老莫摸着方向盘，放下半个车窗人却没出来。 副驾驶室的白如雪叫了起来：“老莫，下车啦。” 老莫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说：“着急什么？先等等。” “搞什么鬼嘛。”白如雪说，“不买东西啦？说好的买老干妈来着。干警察的就是神经兮兮的。” 老莫也不嫌弃白如雪的唠叨，语气平静地说：“你让两个警察先下车，让他们拿枪注意警戒。” 白如雪吓一跳，小声说：“老莫，有情况？” 老莫说：“按我说的做就好。” 白如雪转过头，冲着车后两个警察叽里咕噜几句。俩警察okok，高高兴兴地从后座下车，一左一右，两把ak拿了出来。 俩警察站在轿车面前，煞有其事地东张西望，一副机灵劲儿左看右看。 老莫伸着脑袋四处瞅了瞅，目光停留在阿梁的轿车。 阿梁的司机说：“梁哥，我们下不下？” 阿梁瞅了瞅两个耀武扬威的警察，眨巴了两下眼珠子，不晓得应该下还是不应该下。 老莫大概停了两分钟，对白如雪说：“下车吧。走，逛超市去，去买你的老干妈。” 老莫带着白如雪大步往超市走，身后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唔，这是中国老板，有钱人。 老莫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对白如雪说：“别东张西望，别回头，直接进去买东西就好。” 司机望着老莫一行人的背影，说：“梁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梁叹口气：“走！回茶馆！” …… 老莫和白如雪从超市出来，推着购物车，里面装满了各种食品蔬菜，两个警察一前一后贴心地护卫着。 老莫来到自己的轿车车头，看了看旁边停车位空荡荡的，微微冷笑，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应该是陈三立的人，蔡鹏飞的手下可没那么蠢…… 老莫一边开车一边打陈莉的电话：“在哪儿？” 陈莉瞄了瞄驾驶室开车的成名和副驾驶室的崔宇峰，说：“我们在外面。” “你们，还有谁？” “成会计和你的忠实部下马哈吉吉大哥。” 老莫说：“去干嘛？” “去看看成大师的监控点。” “嗯。知道了。忙完回家吧。”老莫挂掉电话。 “哎哎，有事吗？”陈莉对着手机喊了两句，悻悻地把手机收起来，“神经兮兮的。” 老莫又打电话给滕书铭。 “滕总，你一个人在家？” 滕书铭说：“是呀。” 老莫埋怨道：“你怎么那么粗心大意，一个人在家怎么行？以后小崔和陈莉必须留一个陪你。” 滕书铭说：“你紧张个啥？我们这别墅里留几个人外面哪里晓得？他们办完事很快就回来的。” “不行！”老莫断然道，“滕总，不能这么干，以后的安保工作我来统筹，你别瞎指挥。” 挂掉手机，老莫油门踩得嗡嗡响。 白如雪说：“老莫，看把你急的，滕总狡猾得很，他哪里那么容易给人逮住。” 老莫笑笑，懒得睬白如雪，和她讲不清楚。 …… 龙腾公司滕书铭的会议室，老莫主持召开安全会议。 老莫说：“我们这个点儿被监视了，大伙儿出门要小心。” 滕书铭说：“这不很正常吗？” 老莫说：“我知道很正常，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定规则了，不能给人可乘之机。要制定人员出行规则，请大家务必遵守。” “从现在开始，严禁单独外出。如果出去办事，小崔、陈莉、我，三个人至少留下一位看家。出门至少要一名警卫陪同。” 成名说：“莫主任，你还是算了吧，你是老同志，小崔和陈莉至少留下一位才行，还有，我不会经常外出的，家里有我呢。” 老莫指头点了点成名：“别打岔啊。我认真的。” “人家跟踪我们想得到，人家跟踪我们要干嘛大伙儿不会想想吗？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同志们。现在是非常时期。滕总说过的，我们打猎也得当心自己成为猎物。” “人家要杀我们，车一出门就是一阵乱枪，躲都没法躲，所以，以后出门一律开那台防弹陆巡车。人家不杀我们，那就有可能会抓活的，你们想过没有？要不他跟踪我们干嘛？我在部队干过机关保卫工作，安全无小事同志们，凡事都要考虑周全。” 滕书铭点点头：“莫主任的话有道理，老同志警惕性高。咱们按莫主任的意见办。” 大伙儿都说好。 白如雪说：“那张尼克呢？张尼克也是龙腾公司的人。” 老莫说：“这好办，让工地的警察开车接送他上下班。我们给工地警察弄台二手车开开。” 崔宇峰说：“莫主任，今天是不是碰到什么情况？” “是，今天有人跟踪我。早些时候我也疑心，我出门随身都带着枪的所以也没放心上。今天白秘书也要跟我去超市，我就喊了两个警察做保镖。”老莫说，“跟踪我的人比较笨，应变能力差，呆在停车场发愣给我看出问题了。那台车是二手破车，车胎压得低，我怀疑车上不止两个人这才警觉起来。” 白如雪止不住又开始发牢骚：“哎，真要命，我感觉现在这个行情又像回到五塘村了，我整个人又变得不好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陈莉“噗嗤”一笑：“省省吧白秘书，这个情况可比五塘村安全多了，大伙儿都住你楼上楼下呢你怕啥。” 见白如雪开始打岔，滕书铭连忙来个总结。 滕书铭说：“行了行了，我总结一下，老莫这个会开得及时。大伙儿必须按莫主任说的办，不许发牢骚，不许带来负能量。熬过最后这段日子大伙儿就解放了。” 老莫问崔宇峰：“那个艾比克什么时候来见滕总？” 崔宇峰说：“明天上午。” 第45章 另辟蹊径 朱有信兴冲冲地找滕书铭谈生意，今天滕总约谈塔塔大佬艾比克专程请他作陪。倘若谈得顺当，那自己在阿富汗的事业就稳了。艾娜克的铜矿储量全球排得上号，自己虽然蹭不到最肥的矿床，边边角角挖个几十年没有问题，子子孙孙的饭碗都解决了。 老话说，伸手摸到岸，家财千万贯。搞矿的老板通常辛苦半生，摸到一个宝地便能翻身起家大富大贵。艾克拜尔村的铜矿资源朱有信早已垂涎已久，各种数据烂熟于心，就等着找到滕书铭这样有能量的大佬一起发财。 滕书铭电话里告诉朱有信，今天约谈的塔塔是个实力派，南方势力的大佬，和龙腾公司关系不错，非江湖上一般狗肉朋友，让他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拿下。 朱有信一路春风满面，信心足得很。 朱有信的车是一台新款黑色奔驰s，在坎大哈那是妥妥的富人车。朱有信方向盘一打，奔驰车“嘎吱”一声拐入别墅区的柏油路…… 阿梁在茶馆瞅着奔驰车进去了。他认得，这是朱有信的车。 阿梁给阿栋打电话：“朱有信这个屌毛又去给滕胖子擦鞋了。要不要搞他一下？” 阿栋说：“你打算怎么搞他？” “找几个人半路打他一顿出出气，我现在看他那个样子就心烦得很。” “你别乱来，现在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要干什么事情最好和曼森通个气，别坏了他的安排。” “知道。”阿梁挂了电话。 …… 阿栋正在陈三立办公室喝茶。 陈三立说：“阿梁找你什么事？” 阿栋说：“他看朱有信不顺眼，想揍他一顿。我让他去找曼森请示。” 陈三立说：“该打！朱有信这家伙自从攀上滕胖子的高枝，没事就去擦鞋，眼里一点也没有我这个三哥，他也不想想当初是我介绍他认识滕胖子的。哼，这种人呐……” 阿栋说：“三哥，我觉得揍朱有信一顿无非就是给龙腾公司添添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朱有信就是个商人，商人趋利避害那是一种本能，我们也怪他不得。” 陈三立说：“曼森说过，没事儿就是要给龙腾公司添乱，让他们焦头烂额干啥啥不行。我看，揍朱有信一顿挺好，曼森一定会同意。” 说到曼森，阿栋沉吟片刻，说：“三哥，我觉得曼森这个人心思太重了，我们和他打交道可能会吃亏。” 噢？陈三立好像有些惊讶：“你怀疑曼森的人品么？” 阿栋摸出一支烟缓缓点上：“不是人品的问题。三哥，你发现没有？自从我们和曼森决定联手对付龙腾公司之后，曼森身上有些微妙的变化。” “哪些变化？”陈三立谨慎地笑笑。 “比如说，我们再也没有去他别墅聚会、喝酒、谈事？每次有事曼森都约我们去咖啡馆？”阿栋眯着眼，好像在揣摩蔡鹏飞这个人，“他自己有家也不回，而是在宾馆开房，来我们公司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到现在为止，曼森的行踪隐越来越隐秘。” 陈三立盯着阿栋：“你有什么想法直说。” “我怀疑警察找的正主儿是他，不是我们。”阿栋喷出一股烟，“三哥，我们可能有点喧宾夺主了，把自己摆到了对抗警察的第一线。” 陈三立在烟雾中默然不语。 “三哥，我们搞钱庄在阿富汗是合法生意，帮曼森那些人做‘对敲’也不是杀头的大罪。曼森说过，无非坐牢罚款。而曼森他们干的事情十条命都不够赔的。我们和曼森这样联手下去，是把我们和他拉到一条作死的线上 了……” “别说了！”陈三立打断阿栋的话，眉头微蹙。 “阿栋，我并不是说你讲得不对，你的话有道理。但是你替我想想，罚款、坐牢，这种后果我也不想承担。我一进去，三立集团就完了！完了！”陈三立声音大了许多，情绪有些激动，“如果在福建，在杭州，在广深，他们抓了我的掌柜，我还在，我还能保大家都平安，我一旦进去了，谁保你们大家？” 陈三立在办公室左右看了看，说：“阿恒不在这里，我和你讲实话。我一旦出事，我授权给阿恒执掌三立集团，我坐5年8年牢出来之后这个公司就不姓陈了你懂不懂？你是我陈家的嫡亲，我信得过你，可是在集团管理方面阿恒比你老练得多，你还挑不起这个担子。” 陈三立狠狠地抽了口烟：“公司的人只有我镇得住。我在，没有谁敢乱来，我不在，你试试？阿恒做事沉稳老辣，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俩一旦有分歧，三立集团就是诸侯大乱。我回来恐怕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想不到三哥的心思也是这样的深，他谁都信不过。自己和恒哥关系好得很，哪里会有什么分歧？犯得着这样刻意挑拨么？阿栋抽着烟不敢吭声了。 “我不能出事！明白？”陈三立盯着阿栋，“曼森和我联手确实有借刀杀人的嫌疑，我何尝品不出来？但是你想想我们还有更好的合伙人吗？没有了，曼森是个人才，杀伐果敢，只有他可以硬杠滕胖子。” 阿栋轻叹一口气，虽然陈三立的话言之成理，但阿栋总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想了想，阿栋说：“三哥，你换国籍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正在办理。阿恒帮我跑腿去了。”陈三立说，“他帮我办理斯威士兰的国籍，办的投资移民。这个国家和中国没有外交关系，只要国籍转换到斯威士兰，警察也拿我没办法。” “我在那里买了一个农场。30万美元。那个烂国家在非洲，穷得要死。阿恒去那里打打根基。到时候阿富汗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还可以去非洲躲一躲。” “这些事情现在就你和阿恒知道，不能告诉第三个人。曼森那边也别说。” “知道了三哥。”看来三哥什么事情也看得透，没自己想的那么单纯，阿栋抽着烟，神情淡然。 …… 蔡鹏飞接到阿梁的电话，直接说：“阿梁，这个主意不错，把朱有信揍一顿也好，让他吃点苦头，给龙腾公司上上眼药。” “哎，记住，找个偏远的地方，别在那别墅区附近动手，别暴露了。” “收到！曼森哥！”阿梁挂掉电话，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第46章 愉快洽谈 龙腾公司的别墅里其乐融融。 艾比克带着他弟扎赫姆兴致勃勃地和滕总一行人谈判。白如雪当仁不让是首席翻译。 艾比克开了两台面包车，带了6个随从。龙腾公司门口执勤的两个警察笑嘻嘻地和死对头打招呼，没有一丝的拘谨。双方的身份一望而知，根本就不需要中间人介绍。 艾比克在客厅谈判，老莫在院子里张罗了几张茶桌，招待塔塔们喝茶吃点心。6个荷枪实弹的袍子就在别墅的院子里喝茶晒太阳，两个警察也拢过来和塔塔们聊天吹牛。 哎？你们啥时候攻打坎大哈呀？ 早呢，美国人火力太厉害了。我们上次吃了败仗还没恢复元气，等过了斋月再看看。 你们干这警察收入怎么样？长官对你们好不好？ 好个屁，穷死，一个月30美元薪水，长官有钱分，我们没有份，日子快过不下去了。你们修整好了赶紧解放坎大哈嘛，我们警察局的同事早都说好了，大炮一响我们就散伙往家里跑。等你们恢复秩序了我再出来上班。 唔，放心好了，别的城市不敢说，坎大哈一定要解放的。美国人有什么动静要记得通风报信噢……吧啦吧啦。 客厅里谈判唱主角的是朱有信。 朱有信会来事，还专门做一个ppt在笔记本电脑上播放，详细介绍艾娜克矿区艾克拜尔村的地理环境、人口分布、矿床大小、矿脉走向，以及未来可产出的效益分析。 朱有信说，艾克拜尔村矿区紧挨着艾娜克大矿床，地下的矿床都是共享矿床，可以挨着边儿挖到艾娜克，只是含铜量略低一些，但是也有1.2%，可开采数量预计达到2千万吨。这个储量对于大集团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中小型公司来说是宝藏啊…… 然后朱有信开始估算投资额和产值，前期投资1200万美元，起步阶段年预计精铜矿产量1万吨，产值大约1.1亿美元左右。阿富汗用电成本、物流高，但是人工便宜，利润率大约为20%左右，合作公司会有2千万美元可以分成。 换而言之，一年就回本还有得赚！有了这个基础，再慢慢扩大规模，未来5年内产值可以翻番。 朱有信一席话由白如雪娓娓道来，翻译得嘎嘣脆。艾比克听得很用心，止不住眉眼含笑。 朱有信然后开始讲解工期预估，人员安排，运输途径…… 朱有信在电脑上模拟了sh动画，矿车运输矿石从尼姆鲁兹到伊朗的恰巴哈港，然后从恰巴哈港开出一条海轮绕过阿拉伯海，从马六甲海峡到中国海南…… 艾比克看着地图，一锤桌子，说，不对！ 朱有信问，有什么不对呀？ 艾比克粗大的指头点着电脑屏幕，说，运矿石从喀布尔直接走瓦罕走廊再去中国不是近近的么？干嘛要绕道那么远？ 朱有信一愣，敢情这个艾比克没啥文化，不懂地理呀。 滕书铭说，艾比克先生，瓦罕走廊没有修公路、铁路，那条路走不通，只能走骡马。 艾比克说，中国人搞基建世界第一，为什么不投资修一条路呢？这样连通阿富汗多好，做生意可以省下许多运费。 滕书铭解释道，你们阿富汗太乱了。我们修路工人小命要紧啊，三天两头挨炮弹，谁敢帮你们修路？哪天等你们塔塔坐了天下，咱们可以谈修路的事情。 艾比克郑重地点头道，等塔塔坐了天下，他要去干个交通部长，到时候成立一家公司，大伙儿可以去瓦罕走廊搞基建，修路架桥，那样赚头更大。 朱有信一听，心里很高兴。这个塔塔头目口气不小，还真是个部长级的大佬么？ 话题慢慢又扯到艾克拜尔村的塔吉克人。朱有信说，要合作的话必须是四方合作，塔吉克人要和他们谈，要给他们股份。 艾比克说，没问题，那边的塔吉克人快完蛋了，扛不了多久，塔吉克人眼下放低姿态合作开矿，到时候南方塔塔会放他一条生路。 朱有信大喜，怂恿艾比克去谈判。艾比克捋了捋胡子，说，可以！他可以派扎赫姆去谈判，塔吉克民间部落的人怕塔塔怕得很，应该没问题…… 谈话异常顺利，氛围良好。 崔宇峰和陈莉两人抄着手远远在客厅一角旁观。陈莉说：“马哈吉吉，这事儿八成是定下来了。你这塔塔的关系找得不错。你看滕总那个高兴的样子。” 崔宇峰说：“成了就成了，反正与我们无关，我也不懂做生意。” 陈莉说：“和我无关，和你有关，滕总喜欢带着白如雪做生意，没准儿到时候我们回国了，你们两口子还跟滕总混。” 崔宇峰笑笑，没说什么。陈莉的话倒是勾起他的很多想法，国内交接的人和滕总不对付，滕总到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那天碍于情面答应跟着滕总混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从内心来说他还是想回国的，阿富汗不是人呆的地方…… “哎，马哈吉吉，马哈吉吉呢。”滕书铭东张西望。 陈莉捅了捅崔宇峰：“喊你。” 崔宇峰高声应道：“哎，这里，滕总。” “过来过来。”滕书铭热情地招呼，“你的好兄弟扎赫姆给你带了礼物。” 扎赫姆笑嘻嘻地站起来，冲着崔宇峰张开双臂。 崔宇峰只好走过去，笑笑地和扎赫姆贴脸拥抱了抱，两人相互拍打着脊背“砰砰”作响。果真是好兄弟，相当热情。 扎赫姆冲着门外的随从叽里咕噜几句，几个随从立刻起身，走到院子里的汽车旁边打开尾箱。 一箱一箱的洋酒被搬了出来，两台车一共搬出来10箱白兰地。 崔宇峰看傻眼了，咹？是这么个礼物？滕书铭眼珠子都瞪圆了。 扎赫姆解释说，马哈吉吉兄弟是中国人，他知道中国人喜欢喝酒，这些酒是他特意搞来的。上个月他们在赫尔曼德关闭了一个英国人的酒厂，赶跑了英国佬，顺便把英国佬的酒都充公了…… 崔宇峰哭笑不得，扎赫姆这家伙也太可爱了吧。 滕书铭想起张尼克的话，瞬间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开酒厂。滕书铭连忙对白如雪说：“你问问，那酒厂还在不在。” 扎赫姆说：“不在了。阿富汗不允许开酒厂，我们把那些机器都砸掉了。” 艾比克注意到滕书铭神情有异，连忙说：“不能开酒厂，开酒厂要被真主责罚的。我们开矿！开矿好！” 滕书铭只得点头：好好，开矿，就开矿！ 第47章 小功告成 双方第一次接洽非常愉快，艾比克向中国朋友赠送了礼物之后，约定三天后一起去艾娜克矿区考察，谈话慢慢接近了尾声。 艾比克欲言又止，好像有些话不方便说。 滕书铭目光敏锐，问，艾比克兄弟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比克拍着崔宇峰的肩膀，问滕书铭，马哈吉吉兄弟是哪个军校毕业的可否告知？ 白如雪说，滕总，他打听马哈吉吉的军校学历。 滕书铭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连忙道：“我不是军校生，我只是部队提干去军校培训一年回来干上的排长。” “什么学校？” “武警警官学院。” 唔，滕书铭说：“白秘书你告诉艾比克，马哈吉吉是解放军特种作战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白如雪嘻笑：“这合适吗滕总。” “照实翻译。” 好吧，白如雪照着滕书铭的意思呱啦一通。 艾比克果然两眼放出异样的光彩，艾比克说，难怪马哈吉吉兄弟身手了得，敢情是个退役的特种部队军官。看来以后要马哈吉吉兄弟多多指导。 崔宇峰一头汗，小声说：“滕总，这样不好吧。” 滕书铭说：“没事，我抬举你，给你起个牌子以后用得着，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 艾比克接着道，滕总，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有8个儿子，你看有没有机会送我两个大儿子去中国读军校，去马哈吉吉的母校学习作战的本领。这事儿如果能成，我一定会重谢！ 白如雪把这个话翻译出来，全场哗然。成名插嘴道：“滕总，我呀，我是正经的军校生呐，陆军工程大学……” “你懂个屁，你就是个书呆子。”滕书铭训了成名两句后，郑重其事地告诉艾比克，中国军校在90年代培训过阿富汗军官，那是两国军方交流活动之一。现在的塔塔不是执政组织，没法通过官方渠道进行正常军事人员交流，很遗憾。 噢，艾比克有些失望。 滕书铭说，没关系，你的小孩除了不能读军校，可以读其它的学校。如果想去中国留学，我是可以帮忙的。 听到这话，艾比克又兴奋起来，说，那也可以啊，去学武器制造和计算机也是很好的，我们阿富汗也要搞现代化，小伙子们需要去先进国家学习。 滕书铭拍胸脯，说，几个大侄子留学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扎赫姆瞅了瞅白如雪，接着补充道，最好以后在中国找老婆，要找这样漂亮的中国女士。 白如雪嫣然一笑。 好嘛，敢情阿富汗人和巴基斯坦人一样，都想找中国老婆。滕书铭又拍胸脯，没问题，包我身上！我给他们介绍中国女孩儿。 滕书铭说，在中国大城市找老婆成本很高，房子贵。艾比克你的孩子要娶中国老婆必须在中国买房子。北上广深一套别墅千万上亿，几百万美金起步。要多挣钱才行！ 是呀是呀，多挣钱！艾比克说，我们好好合作，一定会在阿富汗挣到钱…… 谈话在热烈友好的氛围中结束。 艾比克是个虔诚的穆斯林，不习惯留在别墅和中国人一起用餐，双方热烈拥抱后告别。 …… 艾比克和扎赫姆的车走了。龙腾公司一伙儿还在亢奋中。 最高兴的是朱有信，朱有信拍滕书铭的马屁，说滕总做事就是有魄力，连合作伙伴的孩子上学娶老婆都大包大揽。看看艾比克兄弟那个亲热劲儿，以后铁定合作愉快。 滕书铭当然不会告诉朱有信这其中的道理，马哈吉吉救了扎赫姆的小命，还教了塔塔们不少打仗的本事才有艾比克今天这样的态度。 成名说：“滕总，你帮阿富汗人找中国老婆，包得了吗？” 滕书铭说：“我哪里包得了这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艾比克家在北京有套别墅他的孩子就会有中国老婆。艾比克是军阀，中国女孩儿最不排斥军阀和酋长。” 哈哈哈，众人大笑。 “今天朱总的陈述非常好，思路清晰，数据详实，朱总是个干实业的人才。”滕书铭嘉勉朱有信，“这个项目搞起来你来掌舵，就看你的本事了。” 朱有信说：“滕总，您干脆把我的公司收购算了，我跟着您干得了。” “多少钱收购？你开价。”滕书铭戏谑道。 “1块钱！”朱有信笑嘻嘻地伸出个指头，“我把公司并入龙腾，我干个小股东，做项目经理。” 滕书铭眼珠子转了转，笑而不语。 老莫说：“滕总，照这个行情，咱们在阿富汗又搞房地产，又搞矿，龙腾公司不就成龙腾集团了嘛。” 朱有信立马接上：“这还是初级阶段，以后塔塔掌了天下，咱们就有资本搞基建，修公路修桥梁，说不定可以和中铁、中建这些央字头的大佬掰掰手腕呢。” 滕书铭没有接着吹牛，而是春风满面地道：“先别说那么多，一件事一件事地办。阿富汗这个地方是大有可为滴！” “马哈吉吉，做几个拿手的菜，大伙儿去帮厨，中午我们吃大餐，喝白兰地！” …… 崔宇峰只得到厨房使弄本事，做了一桌子的川菜。龙腾公司的午宴一直持续到下午3点多。扎赫姆送来的英国白兰地品味极好，崔宇峰的厨艺无可挑剔，众人喝得高兴，连陈莉都喝了3两。 朱有信喝得舌头打转，说，够了够了，今天喝到量了，得回了。下次再好好喝。 见朱有信走路有些发飘，老莫说，朱总，你别开车了。我叫人送送你。 朱有信说，没事，阿富汗不查中国人酒驾，我还能开车的。 老莫哪里肯这么放他走。老莫走到门口，喊了个警察护卫过来，塞了一个警察护卫20美金，让那警察开车送朱有信回家。那警察一看有外快可挣，高高兴兴答应下来。 送走了朱有信，滕书铭酒劲上涌格外兴奋，招呼大伙儿坐下喝茶吹牛。 滕书铭说，朱有信加盟龙腾，那以后龙腾公司就有两条腿走路了。一条腿是张尼克，一条腿是朱有信，这两条腿都是人才呀！想不到小小的阿富汗藏龙卧虎，龙腾集团的架子就这么顺顺当当地搭建起来了。 老莫问成名：“朱有信的背景调查有吗？” 成名说：“有调查。滕总过目了。朱有信是浙江绍兴人，浙江工业大学毕业的老牌大学生，原单位是工业进出口公司，后来辞职创业。国内有家公司，生意做得不大不小，没有犯罪记录。” “他在阿富汗有老婆吗？” 滕书铭说：“有，一个28岁的普什图女人，是他的老婆，也是他的翻译和助理。朱有信来咱们这儿谈事不好意思带出来。” 陈莉和白如雪两人忍不住撇撇嘴。 白如雪说：“我可算长见识了，中国男人在阿富汗就没一个正经人。” 成名说：“你可别那么说，我不是正经人吗？滕总、老莫，还有马哈吉吉，大伙儿不都是正经人？” 陈莉眼梢微微一瞄崔宇峰，崔宇峰端起茶杯喝茶，心说，这母老虎怎么回事？鬼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第48章 无妄之灾 朱有信坐在奔驰车里，心满意足，双手摩挲着肚皮，这一顿好酒好菜在阿富汗好些日子没吃过了。 那个马哈吉吉是个什么角色？一手川菜做得那个地道哇，比国内的川菜馆子不遑多让，看来以后到龙腾公司少不了有口福。哈哈。 朱有信打了个酒嗝，伸伸懒腰，感到奔驰车速度开始放慢了许多。 “怎么回事？”朱有信用普什图语问开车的警察。 “噢先生，前面有个车撞了人，他们正在吵架。”警察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把手按在喇叭上，滴滴滴地发出刺耳的鸣笛，这种骚操作在阿富汗是常态，开车的司机总喜欢比谁的喇叭声音大。 朱有信打了个哈欠，从车窗往外望。车堵在大巴扎的通道上，驴车、二手破车塞得满满的，四周的袍子们都在观望前面10来米处一伙人吵架。 一台破旧的二手车，堵在路中央，四五个袍子撸了袖子呱啦呱啦，面红耳赤吵着什么，旁边都是看热闹的。 没劲，他妈的阿富汗的交通秩序就这样，烂国家！朱有信身子往后一蜷，舒舒服服地靠在后枕上。 “噢，先生，快看，他们打起来了。呵呵。”开车的警察乐呵呵的。 朱有信眼皮子一抬，前挡玻璃清晰地看到那伙人开始推推搡搡的，然后你一拳我一腿开始挑衅着动起手来。 “先生，我要不要下去维持一下秩序？”司机想起来自己的警察身份。 朱有信懒洋洋地道：“别管了，坎大哈的警察不差你一个。等等就好，他们打完了我们就走。” …… 情况好像越来越不对劲，那伙人打着打着，开始向奔驰车这边靠过来，紧接着，有两个人靠在车的引擎盖上和人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的。 朱有信一看不对劲，对警察说：“喂，兄弟，把他们轰走，轰走。别把我的车碰坏了。” 警察放下车窗，伸出头冲着外面的人高喊起来：“滚开，滚开！”然后滴滴滴地狂按喇叭。 那警察话还没喊几句，不晓得怎么回事，奔驰车旁边几个袍子涌了上来，按住那警察伸出去的脑袋就是一阵猛捶，嘴里大声骂着粗话。 那警察猝不及防，连忙伸手抓自己的ak步枪，却被旁边的人七手八脚按住手脚，ak步枪瞬间就被抢了。 朱有信大惊失色：“哎哎哎，你们敢打警察？” 话音刚落。后座的车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一个袍子伸手逮住朱有信的胸口，一扯就把他扯了出来。 朱有信大喊：“喂喂，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呐——” 顷刻间，朱有信的喊声淹没在袍子们的咆哮声中，围观的观众只看见无数的拳头高高举起，一个可怜的中国人头顶冒了两下，便消失在一片尘土飞扬中了…… 滕书铭正在客厅里和老莫吹牛，别墅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送朱有信的警察衣裳不整、鼻青眼肿，踉踉跄跄冲了进来：“噢，老板，老板，出事啦，出事啦——” 崔宇峰正在成名的工作间学习。崔宇峰这阵子跟着成名学监控原理和一些网络应用技术。 客厅里传来滕书铭浑厚的吼声：“小崔——陈莉——！下来，快下来！” 崔宇峰和成名相互瞅了瞅，一个激灵赶紧往门外跑。 …… 坎大哈一家昂贵的私人医院特殊病房里，朱有信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头肿得连五官都认不出来了，两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朱总？朱总？”老莫轻声地喊着。 朱有信发出一声细细的哼鸣：“嗯？莫主任么？滕总呢？”还好，意识还清醒，老莫略微放心。 “滕总也在，来看你了。”老莫关心地问，“要紧吗朱总？” “嗯……疼，浑身疼，动不了。” 老莫看了看身后的崔宇峰，说：“打得太狠了。” 崔宇峰皱皱眉头，没吭声。 …… 医院的办公室里，大夫是个英国大叔，正用英文在和滕书铭、白如雪介绍朱有信的病情。 大夫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一张ct片给两人看： “头部皮下组织瘀血，轻度脑震荡，还好有意识，脑部神经是否造成伤害还需要留院观察。肋骨两处骨折，腹部遭受重击，脾脏肝脏受损，万幸的是不需要做开腹手术……” 滕书铭用英文问：“大夫，他这个情况需要多久才能康复？” “起码半个月才能下床活动，先生。主要是肋骨骨折，轻微活动便会损及肺部。从我们以往的病例看，起码要住院三个月。” 什么？要三个月？和艾比克约好了3天后去艾娜克矿区呢。滕书铭无明业火腾腾地燃烧。 …… 在私人医院安顿好朱有信，龙腾公司一行人回到别墅，个个心情不爽。 老莫带着陈莉、白如雪和那个受伤的警察去警察局报案，滕书铭和崔宇峰、成名三个人在客厅坐着等消息。 成名说：“报案没得什么用，想都不用想，事发地点在大巴扎，人多车多，打完一哄而散，警察能找谁？阿富汗的警察办案子不行。” 滕书铭给崔宇峰散烟：“你说说看？是不是有人故意的？” 崔宇峰略一琢磨，说：“有可能，警察身上都带着枪呢，连警察都敢打，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阿富汗人哪里这么生猛？普通人见了警察躲着走的。” 崔宇峰想起马路上维持交通秩序的警察，手里一根棍子见人打人，见驴打驴，嚣张得一逼，连驴子都不敢冲警察发脾气，何况人？ 滕书铭缓缓点头：“是有人搞我们，让我们办啥事都办不成，他妈的，就是给老子添堵来着。” 正说着话，张尼克下班回家了。 张尼克进门就大惊小怪的：“哎哎，滕总，朱总给人打了？” 滕书铭瞅了瞅张尼克：“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莫主任给我的电话，让我回家路上小心，特意让我交代护卫的警察要机灵一点。”张尼克急哄哄地坐下，“朱总伤势怎么样？没生命危险吧？” “被揍成了猪头。”滕书铭苦笑，“还好，死不了，要在病床上躺好几个月。” 啊？张尼克惊呆了，这么严重？ 崔宇峰说：“滕总，莫主任和我们的想法一致。”老莫是老刑警，他的判断不会没有道理。 滕书铭吸了口烟，阴森森地道：“狗日的，敢坏老子的大事，等着瞧吧……” 第49章 变本加厉 黄橙子茶馆是陈三立从一个普什图地主手里盘下来的，花了5万美元。装修格局也没怎么动依旧照常营业，只是伙计换了一茬，都是陈三立的手下。这个茶馆是阿梁主事。 二楼有个小包厢，这会儿这个包厢就成了蔡鹏飞和陈三立几个人经常碰头的点儿。 陈三立问阿梁：“朱有信没什么事吧？” “受点皮肉苦，要在医院躺几个月吧。”阿梁笑嘻嘻地说，“他还喊自己是中国人呢，以为有警察当保镖就没人敢打他。” 陈三立说：“中国人就不能打？他妈的，这种人就是该打！擦鞋鬼……” 陈三立抽着烟，把阿梁讲述的事情经过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说：“这个事儿办得有些瑕疵，车里有警察不应该打他，普通街头冲突谁敢揍警察？还抢了人家的枪。这会让滕胖子疑心。” 阿梁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满以为陈三立会夸奖他。阿梁扁扁嘴说：“三哥，有疑心又怎么啦？没证据的，没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蔡鹏飞在一边喝茶，听到陈三立苛求阿梁忍不住笑了。蔡鹏飞说：“三哥，阿梁干得很漂亮。这节骨眼上他们肯定知道是我们干的，敞开亮相没什么不好。” 蔡鹏飞拍拍阿梁的肩膀以示鼓励：“朱有信不是要拉滕胖子开矿吗？他在医院这么一躺，滕胖子的矿猴年马月才能开。呵呵。就这样给龙腾公司制造点麻烦，让滕胖子成天疑神疑鬼提心吊胆是最好不过了。” 阿梁得到曼森哥的首肯，心里高兴，瞅了瞅陈三立，说：“三哥，我们按曼森哥的法子干吧。我和栋哥不也在医院躺过几个月？都是给那个马哈吉吉打的。我们这叫一报还一报。” 陈三立听得蔡鹏飞坚持，便说：“要这么干，下一回该轮到那个张尼克了，再揍他一顿。谁敢给龙腾公司抬轿子，咱们就揍谁。让滕胖子的工地也烂尾。” 阿梁立刻附和：“对！下一个是张尼克。” 哈哈哈。蔡鹏飞大笑：“都想通了？想通了好。张尼克嘛，迟早也得让他去医院躺躺的，不急。我们还得给龙腾公司加点菜。” 顿了顿，蔡鹏飞说：“我从赫尔曼德找人过来了，就今晚，趁热打铁再给滕胖子他们一个惊喜。三哥，你叫阿栋过来，我和他安排一下。” …… 龙腾公司的安保会议一直开到10点。 朱有信挨打住院这件事给大伙儿带来了心理阴影。滕书铭觉得这个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张尼克了，免得他措手不及被吓得尿裤子。所以，今晚会议的主要目的是稳住张尼克。 滕书铭说，现在坎大哈有一股黑恶势力针对龙腾公司，他们想方设法破坏公司正常业务的运行，同志们这段时间要做好个人防护措施，避免意外发生。 张尼克知道滕书铭嘴里的黑恶势力应该是陈三立，张尼克说，滕总，你和陈三立那么客气干什么？直接去他的办公室亮出警官身份他保管老老实实不敢放肆。陈三立的家小都在福建老家，政府拽着他的生意命脉，陈三立绝计不敢和警察作对。 滕书铭委婉地道，警察在阿富汗没有执法权，对于陈三立这种人要采取措施必须按政策来，上面会有安排的，你别操心这个事情。 张尼克结结巴巴地问，那滕总你们一行人来阿富汗究竟是办谁的案子？难道就是为了逮我么？ 老莫岔开话题，告诉张尼克，警察有警察的任务，别过多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尼克你要注意个人安全。 张尼克说，我手无缚鸡之力，我能怎么办？除非……张尼克瞅了瞅崔宇峰，说，除非马哈吉吉或者陈助理和我天天在一块心里才踏实。那两个阿富汗警察胆小怕事得很，拿着枪只能吓唬老百姓，怕靠不住。 看来张尼克眼不瞎，很容易辨别龙腾公司的两个武力担当。一个凶巴巴的、办事风风火火的母老虎，一个健硕挺拔的壮小伙儿。 崔宇峰和陈莉低头止不住笑。 白如雪说，尼克，你这么怕死啊？倒不如我给你做保镖。我会开枪呢。你要枪么？我给你弄一把。 张尼克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我杀只鸡手都哆嗦，我更不敢开枪。 老莫制止白如雪胡说八道，老莫说，这个事情我来安排。工地执勤的警察人数增加到四个人，和那警察局长通融通融给点劳务费问题不大，陪同尼克出行的护卫增加到四个。 然后，尼克你要和几个警察搞好关系，要悬赏，碰上突发事件处理得当要重奖！给钱就有人卖命。 滕书铭说，莫主任讲得对！处理一次突发事件每人一千美金，咱们不差钱！ 张尼克还是不放心，张尼说，我还有个要求。 讲！ 张尼克说，我出门要开滕总的防弹车我心里才踏实。 滕书铭说，可以。防弹车你拿去开得了。 张尼克说，我还要求一件防弹衣！ 滕书铭停了两秒才说，你真的这么怕死啊尼克？ 张尼克战战兢兢地道：“滕总，我有一堆的老婆孩子要养，我戴罪之身跟着滕总干事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连烈士都评不上。你们是警察，是公职人员，我啥都不是呀。” 张尼克可怜兮兮的，崔宇峰忍不住了，说：“尼克，我那有防弹衣，我给你一件。” 好好，谢谢马哈吉吉。张尼克说：“滕总，您得体谅体谅我，我是不得已才提这些要求……” 滕书铭拍拍张尼克，说：“尼克，我体谅你，你的担忧没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以身试险。这个紧张局面用不了多久就结束。眼下对你来说，是考验，也是个表现的机会对吧？等事情办完我给你洗白白，在龙腾公司，噢不，在未来的龙腾集团给你弄个正式国企干部编制，你就有机会拥抱新的生活。要相信组织，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和我们同舟共济的。” 同舟共济！滕总这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张尼克眼含热泪：“卑职追随滕总，肝脑涂地绝无推辞，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只觉得浑身犹如电触，肉麻兮兮的。老莫脸色如常，端着茶杯喝茶；陈莉冲着天花板翻白眼；白如雪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滕书铭瞪了白如雪一眼，说：“尼克，你讲得对，你这是对组织最诚挚的表白！我信得过你！” 老莫说：“滕总，艾比克那边怎么办，要不要延期？” 滕书铭叹口气：“延期吧……” 第50章 挫败阴谋 夜色深沉。 崔宇峰窸窸窣窣起床穿衣服。 白如雪醒了，低吼道：“深更半夜的，老娘睡个觉都不踏实。你要去干嘛？” 崔宇峰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去换陈莉，晚上我们俩轮值看监控。” “看监控不是有成名吗？” “成名早就累散架了，24小时趴在电脑前，都快瞎了。” 唉！白如雪重重叹口气，说：“崔宇峰，这阿富汗就那么几个人，折腾来折腾去的，整天提心吊胆，24小时不得闲，我可受够了。” 崔宇峰俯下身子，香了香白如雪的脸儿，说：“再熬也就是熬这一阵子，坚持坚持就好。” 白如雪哼哼两声，拉了拉身上的毛毯。 崔宇峰拿上红外望远镜，检查了下手枪，往身上一揣…… 走过楼道，楼道的过道灯幽暗暗的，看起来很诡异。轻轻推开成名的工作间，工作间里两人抬头望着崔宇峰，是成名和陈莉。电脑屏幕透出蓝光，两人的眼珠子显得格外的大。 “还没睡？”崔宇峰冲着两人打招呼。 “快了，这不是等你接岗吗？”陈莉打了个呵欠，“这么折腾下去我真要变成黄脸婆了。我这阵子熬夜整整瘦了4斤。” “你呢？”崔宇峰在成名边上坐下，“都3点了，你还不休息？明天白天又是一整天。我来吧。你们俩睡觉去。” 成名拿起桌子上一个硕大的茶水壶，扬了一扬，说：“我怎么睡？你看看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崔宇峰盯着成名手里的茶壶。 “阿富汗本土着名的卡帕奇香料绿茶。好喝极了，香香的。这茶叶喝了有个好处，一个通宵睡不着。我现在天天就靠这个东西撑着……” 崔宇峰借着电脑屏幕的光凑过去看成名的脸儿，唔，确实，成名也瘦了，一双眼睛四周是一圈淡淡的灰青色，像熊猫。 陈莉说：“这种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太难熬了。真后悔跟着老莫接了这个任务。倒不如回广深办案子来得痛快。唉，我现在觉得我快要到更年期了。” 成名“噗嗤”一笑：“你，那个，你还没……” 陈莉白了成名一眼：“关你什么事？” 成名说：“还是马哈吉吉好，身边还有个女人安慰，哎呀，像我这样的，那才难熬呢。孤独寂寞冷……” 陈莉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休息了。哎，崔宇峰，我刚楼上楼下巡视一遍，你这会儿不用下去。” 崔宇峰嗯了一声。 见陈莉要走了，成名说：“我有个提议。” 陈莉在门口站住了，黑暗中骨碌碌地望着成名。成名舔舔嘴唇：“我饿了，我们三个搞点宵夜吃吧，让马哈吉吉给我们搞点担担面，垫垫肚子好不好？” “我最近瘦得厉害，要加强营养。马哈吉吉做的面条味道一流。咳咳，我们还有白兰地可以喝两杯，喝点酒，头晕晕的容易入睡。这个主意怎么样？” 陈莉肚子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看着崔宇峰。她突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成名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崔宇峰。崔宇峰呆了半晌，只得说：“行吧，你们俩等等，我下楼去厨房。” 崔宇峰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成名看着陈莉嘻嘻一笑。陈莉又回到桌前坐下，说：“你这呆子，呆头呆脑的，就这个主意还行。” 成名说：“我这叫灵机一动。嘻嘻。” 崔宇峰下了楼，却不敢打开客厅日光灯，在厨房摸索了一会儿开了个昏暗的壁灯，从橱柜拿了一把面条出来…… 对讲机毕啵一阵响，成名喊了起来：“小崔，有情况！一台车到咱们别墅区来了，停在路边。” 崔宇峰一凛，凌晨3点多来别墅区干嘛？把面条一放，崔宇峰大步向楼上跑。 到了二楼，迎面和陈莉差点儿撞了个满怀。 “慌什么？”崔宇峰轻轻埋怨一句。 陈莉把手里的m4一摆，说：“这时候这个车来得莫名其妙，喂，我去一楼大门观察，你去阁楼。” 陈莉蹬蹬下楼去了。 崔宇峰堪堪到达阁楼，手机短信突突突地叫了起来。对讲机里传来成名惊惶地叫声：“注意，武器报警。火箭筒，是火箭筒！别墅区10点钟方向，重复一遍，10点钟方向！” 崔宇峰“哗啦”一把扯掉窗帘布，把m24端了起来…… 红外夜视仪清晰地现出300米处几个浅白色的绰绰人影。两个白色人影鬼鬼祟祟四处观察，一个白色人影正扛着一具rgp沿着马路低伏小跑，好像在寻找合适的发射点。 来了！崔宇峰屏住呼吸，m24的瞄准镜稳稳地套住那个移动的人形…… 崔宇峰对着对讲机说：“发现目标，已经锁定，你们不要动，我来解决。”对讲机里寂静无声…… 白色的人影停在一棵银棕树下，站定。然后扛起那具rpg缓缓抬头，目标，正是龙腾公司的别墅！ 对讲机里传来成紧张的声音：“注意，注意，目标正在瞄准我们，准备发射了。” “闭嘴！”陈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崔宇峰没心思讲话了，屏住呼吸，瞄准镜十字架稳稳套住那个白色的人形。只见那人脑袋一贴rpg，做出瞄准状态的时候，崔宇峰扳机轻轻一扣，“啪！”一声轻响。 那白色人形仿佛被电击中，身子一僵，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手里的rpg摔得老远。 崔宇峰徐徐吐出一口气：“危险解除。” 对讲机里传来成名兴奋的尖叫：“马哈吉吉，好枪法，一发入魂呀。” 崔宇峰并没有放松警惕，瞄准镜里套着剩下的两个人影。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那几个人手忙脚乱，呆在原地四处东张西望。崔宇峰冷静地观察着，那rpg还在地上呢，会有人捡么？但见那轿车驾驶室里伸出一只手，好像在招呼两人赶紧上车。 呵呵。不收尸？ 眼见那两人上车要跑了，崔宇峰毫不犹豫再次瞄准，多弄死一个是一个，给狗日的一点教训。 “啪！”又是一声轻响。落在后面的一个人影像一截木头直挺挺地倒下。 轿车开始发疯似地快速掉头，车门还没完全关好便跑了。林荫道遮挡住了汽车的视线，崔宇峰缓缓把枪收了起来…… 对讲机里传来成名的声音：“陈莉，去把那火箭筒捡起来，要不我这里一直报警。” “知道，就你废话多。”陈莉不耐烦地骂了一声。 …… 老莫噔噔噔跑进成名的工作间：“怎么回事？有情况？” 成名眼圈泛青，神情呆呆的，老莫气急败坏地道：“说话呀！小崔呢？哎？陈莉呢？” 成名舔了舔嘴唇：“小崔，在厨房下面条，我饿。” 第51章 硝烟再起 张尼克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端起一杯牛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对大伙儿说：“同志们，我要上班去了！” 餐厅的长条餐桌上，大伙儿都看着张尼克。张尼克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发型一丝不苟，拎着公文包显得非常干练。 滕书铭冲着张尼克比了个剪刀手：“尼克，开心一天！” 张尼克龇牙一笑，也跟着两个指头一比：“哦耶，开心一天！” 门口两个警卫打开大门，簇拥着张尼克上了那台陆巡防弹车，发动机一声嘶吼，陆巡一溜烟跑了。 白如雪笑着说：“经过昨晚滕总的一番教导，尼克的状态好极了。” 老莫捏着一块面包，幽幽地道：“路边躺着两具尸体还没处理，也不晓得会不会吓着他。” 滕书铭说：“怎么还没处理？” 老莫说：“警察局的长官9点才上班，我让白秘书打电话报警，那边拖拖拉拉只说要来，谁知道啥时候来。我们聘用的警察瞅了一眼尸体，说这不关他们的事。” 白如雪说：“坎大哈这地方死几个人就像死几只蚂蚁，警察见怪不怪，都麻木啦。” 还没说上几句话，门口响起一阵急刹车。“嘎吱——”陆巡车又开了回来。 张尼克拎着包从门口冲进来大呼小叫：“滕总，滕总，不得了啦。咱们这儿昨晚发生枪战啦——” “两个武装分子被打死，地上留了好多血哦！好可怕啊！哎呀呀……” 崔宇峰和陈莉低头忍住笑。 …… 陈三立公司的后花园里，蔡鹏飞抽着烟，眉头紧锁。 冬瓜嗫嚅道：“飞哥……” 蔡鹏飞皱皱眉头：“怎么啦？怂了？” 冬瓜说：“我只是觉得这个法子不行了，得想别的招。那边太机警了，昨晚幸好阿梁跑得快，要不他就是第三个。” “待会儿陈三立来了你可别说丧气话，这事儿过了就过了，多讲讲下一步的打算。”蔡鹏飞喷出一口烟，“和警察硬杠，士气特别重要，要给陈三立一些信心。” “明白，飞哥。”顿了顿，冬瓜腼腼腆腆地道，“飞哥，我和你说个事。” 蔡鹏飞瞄了一眼冬瓜没吱声。 “我昨晚回来趟家，那个，咳，我老婆告诉我，她有了……”冬瓜的麻坑脸一抖，露出两颗大门牙，“我要当爹了。” 噢？蔡鹏飞露出一丝笑意：“你狗日的火力很精准啊，伟弟那东西没你厉害。” 冬瓜笑笑，加重了语气：“伟弟他老婆也有了。他们俩女的昨天一起去的医院检查。伟弟也刚知道这个消息，我打电话告诉他的。” 呵呵。蔡鹏飞觉得这个消息确实有些惊喜：“晚上搞两杯庆贺一下？” 冬瓜尴笑两声，默然不语。 蔡鹏飞觉得冬瓜好像还有隐情，便随意拉话：“预产期多久？你们俩当爹，老子也跟着升一级。” 冬瓜没心思讨论老婆的预产期，静了半晌，鼓足勇气说：“飞哥，咱们跑吧。” 蔡鹏飞轻轻地叹口气，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刀头舔血不眨眼的冬瓜怂了，估计伟弟此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一旦有了家室的羁绊，就像一块生铁被扔进了火炉，一身的血性和杀气便会慢慢消融…… 蔡鹏飞声音干干的：“老子们往哪里跑？在阿富汗合法生意都做不下去还能去哪里？” “飞哥，这一帮警察太厉害了，比国内公安的手段高明十倍不止。咱们出去避避风头吧。” 蔡鹏飞摆弄着桌上的烟盒：“去哪里？泰国？哼哼。傻逼都会想着我们去泰国。说不定一路上天罗地网等着我们。” “那您不是说过……” “老子那是说给陈三立这些人听的。真要这么跑去泰国我们十条命都不够赔。”蔡鹏飞语气缓了缓，好像很随意，“你是不想干了？” “不不。”冬瓜连忙道，“飞哥，我跟着你干上这一行，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只是现在……” “傻逼。老子早就替你们考虑到了。这些年跟着我你们亏了吗？”蔡鹏飞哼了哼，“知道伟弟去了哪里吗？” 咦？确实这阵子没见着伟弟。冬瓜张了张嘴，正打算问。蔡鹏飞照着冬瓜头上一爆栗：“佳琪带着伟弟已经帮我们安排好后路了。” “去哪里飞哥？”冬瓜有些激动，飞哥总是未雨绸缪。 “去泰国。”蔡鹏飞狡黠一笑，“记着！泰国！跟谁说都是去泰国。” “飞哥……” “闭嘴！不许再提这个愚蠢的问题。”蔡鹏飞抽了口烟，“佳琪和伟弟明天就回坎大哈，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眼下我们要干的就是给龙腾公司致命一击，赢了，我们去度假，输了……”蔡鹏飞悠悠地抽了口烟，“也正好去度假。” 蔡鹏飞瞅了瞅冬瓜：“给老子打起精神，你他娘的之前英雄气概都跑哪儿去了？怂样！有我呢。” 冬瓜咧嘴笑了笑，心里踏实了。飞哥是指路明灯，英明的舵手，人生的导师，听飞哥的绝对不会有错！ 花园里脚步轻响。陈三立带着阿栋匆匆过来了。 “三哥，来了？”蔡鹏飞笑意盈盈，看不出一点儿颓丧和懊恼。 陈三立一屁股坐下，抓起蔡鹏飞桌上的烟盒叼上一支。蔡鹏飞“啪嗒”一声帮陈三立点上。 “曼森，事情搞砸了。这可怎么办？”陈三立神情有些仓惶。 昨晚行动的司机是冬瓜，带着两个普什图人干活的是阿梁。可怜的阿梁活那么大还没吃过狙击枪的枪子儿。身边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被爆头，血溅了一地，把他吓得不轻。这会儿还躺在家里休息没恢复元气。 蔡鹏飞淡淡地道：“阿梁没事吧？” 阿栋苦笑：“还好吧，阿梁没打过仗这种仗，昨晚的事情把他给吓住了。” “多大的事儿？阿富汗这地方见天死人，习惯了就好。”蔡鹏飞波澜不惊地道，“那边两个人我给了抚恤金，一人两万美金，摆平。那村里还有人带话，问我还要不要人手呢，在阿富汗为两万美金卖命的人大把。” 阿栋有些不好意思：“曼森哥，我那弟就那德性。打打街头烂仗还行，真干这种事情火候还浅得很。”调整了一下语气，阿栋说，“曼森哥，下一步你说怎么干吧。我来。” 阿栋望着蔡鹏飞目光灼灼。蔡鹏飞心里暗叹，这家伙跟着陈三立这个草包混可糟蹋了那身胆气。 蔡鹏飞先安慰陈三立：“三哥，一次失手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还掌握着主动权。滕胖子再厉害也是块摆在砧板上的肉，他那龙腾公司定在别墅区跑不掉。” “所以，下一步我是这样计划的。”蔡鹏飞望着阿栋，“还得是用炮轰，把龙腾公司夷为平地，一了百了。” “雇佣炮兵干这个活，塔塔的、美军的、或者哪个部落酋长的炮兵，都行。给美金！打一发炮弹多少钱让他们开价。阿栋，轰塌那别墅需要什么样的火力？你讲讲。” 阿栋想了想，说：“最好是美军的现役火炮，m777型，发射155型榴弹炮，轰塌那别墅只需要两发，冲击波覆盖半个足球场大小，保管老鼠都不会活下一只。” 陈三立悚然一惊…… 第52章 滕总动员 陈三立小声道：“我们找美国人干这个？” 蔡鹏飞说：“这是最好的招儿，三哥有这个门路吗？” 陈三立想了想，缓缓摇头：“我没这个关系。你呢曼森？” 蔡鹏飞笑笑地说：“我也不行。三哥，你和塔塔关系不错，找塔塔干怎么样？” 陈三立说：“这是警察局长的房子，塔塔和警察局长私底下关系好得很，他们一打仗双方都是枪口朝天放枪。要用大炮轰警察局长的房子，倒过来我怕塔塔把我们给卖了。在阿富汗，我们才是外人啊。” 陈三立的话有道理。蔡鹏飞笑了笑，对阿栋说：“你接着说呀，除了美国人的大炮，还有吗？” 阿栋说：“还有就是我们上次去白沙瓦买的美制武器，81式中型迫击炮，这个火炮威力也很大，发射速度很快，一分钟20-30发。也就是说，用这个炮轰一分钟，龙腾公司就会化为灰烬。” 蔡鹏飞点点头，好东西…… “买来了吗？” “人到了白沙瓦3天了。” “去那么久干嘛？”蔡鹏飞有些奇怪，“早该回来了。” 阿栋无奈地道：“买来我们不会用呀，我让他们去白沙瓦阿里那个店一边采购东西一边跟人家学开炮。” “嗐！”蔡鹏飞挠挠头，“培养一个迫击炮手几天时间可以阿栋？” “开炮容易，难的是计算射击诸元。”阿栋说：“脑瓜子灵活的话10到15天左右，可以打个像模像样，但很难做到首发命中。” “阿里那个店点伙计开炮很有经验，他们属于巴塔。”冬瓜眼突然叫了起来，“白沙瓦的人不认识坎大哈的警察局长，巴塔和阿富汗塔塔井水不犯河水，让他们的人来干，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咦？冬瓜这个主意不错。 蔡鹏飞望着陈三立：“三哥，你和巴塔熟，雇那边的人来开炮怎么样？” 陈三立眼睛一亮，这是个主意。 蔡鹏飞猛抽一口烟：“一千美元干一炮，他娘的，给龙腾公司轰他一分钟，30发炮弹下去，灰飞烟灭，只需要3万美金。” 陈三立一锤桌子：“不，曼森！60发，一分钟60发！两门炮同时开火。送滕胖子见真主，只需要6万美金！” “我马上打电话让白沙瓦那边的人按这个价格雇佣炮手。买武器顺便让他们押送过来，路上万无一失。曼森，你看怎么样？”陈三立兴奋起来，“大炮一响，龙腾公司就彻底消失了。” 阿栋接上话头：“这个迫击炮射距4公里以上，我们在城郊设个炮击阵地，打完就跑，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主意好！众人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斗志昂扬望着蔡鹏飞。 士气可用啊，看看，凡事只要计划得当，人的主观能动性就会激发出来。蔡鹏飞点点头：“就这么干！” “三哥，你叮嘱去白沙瓦的人谈条件，把火炮和炮手带回坎大哈。阿栋跟着我，我们去踩点，看城郊哪个地方适合设立炮击阵地，人一到位咱们就行动。” 好！陈三立说：“曼森，可辛苦你了。” 蔡鹏飞笑笑：“三哥，事业漫漫都是汗，万里求财步步难啊。干完这一票，我都想金盆洗手安心养老了。” 陈三立笑道：“曼森这话说得，你年富力强风华正茂，我这半大老头都没说养老呢。” 蔡鹏飞摇摇头：“我会去泰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噢，忘了说，谢谢三哥的安排。我泰国的兄弟住你那别墅高兴得不行，都说三哥是个义气人。” 陈三立笑眯眯的：“那地方可以吧，我没吹牛的。” “唔，我在你那别墅旁边看准一套房子，也打算下定金。这次事情过后哥几个一起去泰国快活快活。泰国的女孩子其实很不错的。” 行嘞！哈哈哈。陈三立大笑。 冬瓜悄悄瞄了瞄蔡鹏飞，飞哥的心思真重啊…… 张尼克在四名警卫的护卫下战战兢兢上班去了。 滕书铭和老莫在客厅里开会。 滕书铭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欺人欺到头上了。昨晚要不是你们几个机警，那火箭筒一炮打过来肯定是从这个窗户里射进来了。”滕书铭指着二楼靠路边的房间，“太危险了！” 老莫黑着脸说：“滕总，那是我的房间。” 滕书铭哦了一声，说：“对，那是老莫的房间，哎呀，万幸万幸。” 崔宇峰说：“莫主任，你还是换个房间吧，那靠路边的房间确实危险。” 老莫叼着烟，说：“你们还是继续吧，别管我了。我真要挨上一炮，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消除隐患才重要，搬来搬来的只是消极避战被动挨打。”滕书铭说，“蔡鹏飞露出了獠牙，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晚发生的情况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上级同意我们采取紧急行动。干吧。” 众人望着滕书铭。 成名抱着茶壶“咕噜”一口，乌青的眼圈，两只眼睛眨巴着。 滕书铭很心疼的样子，拍了拍成名：“看看，都熬成什么样了，辛苦了成会计。” 成名说：“滕总，干吧，再熬下去我真不行了，非得过劳死。” “都是好同志呀。”滕书铭感慨了一句。 “我先抛砖引玉提出我的方案，注意听。”滕书铭目光扫过，语气坚定，“明晚10时整，我们动用导弹摧毁蔡鹏飞的工厂，先打烂他的坛坛罐罐！”滕书铭胖胖的手掌一挥，气势瞬间上来了。 “崔宇峰同志和成会计两人今天下午出发，抵达拉什卡尔加，距离巴哈拉村五公里处进行地面引导，摧毁制毒工厂之后，用卫星图片汇报攻击效果。怎么样？大伙儿有问题吗？” 成名说：“早该这么干了，晚了我怕人家的工厂都搬迁了。” 白如雪说：“再搬迁也就在巴哈拉村，搬不远的。那边制毒工厂各是各的地盘井水不犯河水。蔡鹏飞制毒的原料是麻黄草，扎罗曼管理的村子一半的农民种植麻黄草。去别的地方蔡鹏飞的工厂办不了，其他农民都是种罂粟的。” 滕书铭微笑：“白秘书很懂行。搞一个毒品工厂也是需要原料配套的，把他的工厂打掉，蔡鹏飞必定大伤元气。” 崔宇峰有疑问。崔宇峰说：“滕总，把蔡鹏飞的工厂摧毁了好说，人呢？我们的任务不是还要击毙或者抓捕他吗？” 陈莉说：“我看很难的。我这阵子蹲守蔡鹏飞，毫无所获，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去陈三立的公司蹲守过几次也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的人手太少了，远远不够布控需要。”陈莉忍不住抱怨，“没有人换岗蹲守，时间段缺漏太多。我……我也是累得不行了，现在都内分泌失调了。” “是是，陈助理也辛苦了。大伙儿都不容易啊。”滕书铭慈祥地微笑，不痛不痒地劝慰了几句。 老莫说：“陈莉说的也是实际困难，要把任务圆满完成靠我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我看，只有寄希望于一线……” 大伙儿都看着老莫，等着他解释那个“一线”。 老莫清清嗓子，缓缓道：“炸了蔡鹏飞的工厂，他狗急跳墙寻机报复，那将是我们唯一击杀或者逮捕他的机会。” 陈莉说：“那万一他跑了呢？” 滕书铭冷笑：“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要吃制毒这碗饭。泰国将是他唯一出逃的目的地，‘飞钻’在泰国卖得很好呢。我巴不得他跑，等着他的将是天罗地网！” 陈莉说：“滕总，还有陈三立，不能放过他。” 滕书铭成竹在胸：“对付他可比蔡鹏飞简单多了，我来安排。” 第53章 紧张出击 下午，春兰电器驻喀布尔分公司的业务经理一行人拜访滕书铭。春兰电器在阿富汗极受欢迎，尤其是空调市占率很高，据说连美军基地都是他们的大客户。 龙腾公司总部的电器配套预算8万美金，春兰电器的业务经理早早从张尼克那里得到消息，这些日子没事就往龙腾公司里钻，每次都带点小礼物套近乎。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拿下这个不大不小的配套项目，并以此为基础，和龙腾公司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春兰公司的意图，龙腾公司以后的项目开发到哪一步，春兰公司的配套服务便到哪一步。 经理姓宋，是个30多岁的山东人，带着个阿富汗翻译满世界跑生意，人很机灵。 这会儿，那宋经理正在楼下客厅和滕书铭、白如雪谈得热乎。 成名正在工作间收拾行李，准备和崔宇峰出发，两人计划今晚抵达拉什卡尔加的华美达酒店，休息一晚之后，明天开始行动。 老莫和崔宇峰走了进来。崔宇峰已经整装待发了。 老莫说：“你们俩出门务必小心，咱们这别墅区给陈三立和蔡鹏飞监控得死死的，去拉什卡尔加可不能给他们看出行踪。” 成名说：“我知道啊。但是我们出门怎么办？开车一出去人家就会知道。” “滕总和我安排好了。”老莫指了指楼下客厅：“等下你们搭宋经理的车出门，让他们开车送你们去银行，银行不远就是二手车市场，你们买台车走。” 成名说：“这也太麻烦了。” 崔宇峰说：“不麻烦。坎大哈到拉什卡尔加才150公里，我们买车再开车，3个多小时绰绰有余。晚上我们还能去华美达酒店吃大餐呢。” 呵呵。老莫笑了笑，说：“成会计，你是技术人员，不懂这些反跟踪的套路，按我说的做就好。” “我们早已经判断，我们的车一出别墅区就马上会有人跟踪的，公司的每一台车都是他们的监控对象。所以，你们出门之前，我先开车把有可能出现的尾巴带走，然后你们去二手车市场买车，来个双保险，你们就能顺顺当当地到达拉什卡尔加。” 成名说：“得嘞，听你这老特务安排吧。” 老莫走到门口看了看客厅里的情况，滕书铭还在唾沫横飞吹着牛逼，浑厚的语音清晰地传来。 “……我们手头意向客户已经8家，缴纳意向金正在设计方案的有2家，基本都是300万美元以上的中型工程，客户资源不用愁，忙不完，根本忙不完。” “三个月后，公司的样板间装修完毕，将筹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和现场品鉴会。届时，将邀请坎大哈军界、工商界、政界人士参与。我和你们讲啊，张经理和我有过沟通，主持人我们将邀请阿富汗当红女明星，阿富汗国家电视台那个那个主持人叫什么来着……” “阿雅娜.萨伊德！” “对！就是这个阿雅娜……” 老莫转过头说：“你们俩把行李收拾好，等我先出发，15分钟之后你们再走。” 崔宇峰说：“知道了。莫参谋，你一个人出门也得小心。” 老莫微微一笑：“我这老身子骨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老子还不到40岁呢。你们俩自己小心。” 老莫下楼了。 陈莉抱着一个大水杯晃了过来。 陈莉“咕噜”喝了一口茶水，说：“我现在也靠着这个卡帕奇绿茶撑着，你们俩最好赶紧把事情办完，我好解脱。我实话告你们俩，我现在每天耳鸣，生物钟全乱了……” 崔宇峰说：“我们不在，公司的安全就靠你了。” 陈莉撇撇嘴：“知道。” 崔宇峰说：“晚上监控一定要注意4公里范围以外的炮击点。我去白沙瓦是见过他们买火炮的。我拦截了一次，可拦不住第二次第三次。” 陈莉说：“那只能看我们的狗屎运了。范围太大，成会计设置的监控点范围有限，炮弹掉下来我可没辙。”想了想，陈莉说，“你那个蝴蝶雷呢？撒完没有？” “还剩下一点没用完。” 陈莉说：“你这次出门不如顺便把剩下的蝴蝶雷在荒郊野地撒一波，看准没把握的地方便扔几个……” 成名说：“那样会炸坏无辜的老百姓吧。比如说，牧羊姑娘。” 陈莉说：“别圣母了，还不晓得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呢。那种小型地雷炸不了牧羊姑娘，最多把人家的羊群炸死。” 成名说：“太残忍了。” 崔宇峰略一琢磨，有道理。自己开车和成名在城郊转了一大圈，可以设置迫击炮阵地的多不胜数。成名开车模拟蔡鹏飞开车行进路线，在公路隘口或者岔道附近安置了多处移动监控，尽管费了不少力气，盲区还是太多…… 崔宇峰说：“这个建议好，我出发去拉什卡尔加之前去转转。” …… 客厅的谈话好像接近尾声了。 老莫站起来朝着楼上望了望，看到了崔宇峰。老莫深深地看了崔宇峰一眼，示意自己要出发了。 老莫和宋经理握手，寒暄了几句，大步走了出去。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崔宇峰对成名说：“成会计，准备出发了。” …… 崔宇峰和宋经理握手。 滕书铭介绍：“这两位是公司的会计和办事员，刚好要出门，顺便搭一下宋经理的便车可好？” 宋经理客气道：“这还不好说？哈哈。你们去哪儿？” 滕书铭替崔宇峰回答：“他们去一趟银行。” “行，顺路！哈哈。走走！”宋经理热情招呼，“就是不顺路我也得拉，谁让我是龙腾公司的死党呢。哈哈。” …… 老莫开着轿车，副驾驶室坐着一个警察护卫。车窗打开，警察的ak枪管斜斜地靠在窗口。 老莫放缓车速，瞄了瞄后视镜，果然，一台黑色的小轿车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老莫冷笑一声，这帮人盯人的手段专业得很呐。得带他们多兜几个圈儿…… 老莫车技高超，在阿富汗这种不讲交通规则的地方如鱼得水，方向盘左抡右盘，轿车在车流中滑溜得像一条鱼。 老莫给崔宇峰打电话：“尾巴跟着我出来了。你们赶紧出发。” 电话里传来崔宇峰的声音：“知道了莫参谋。我们也出发了。” 老莫油门一轰，轿车径直向工地开去，张尼克那里安全得很，有四个武装护卫…… 第54章 紧张出击(二) 宋经理的车是一台丰田霸道。司机是他的翻译，是个普什图人。 宋经理和成名套近乎，成会计也是北京人？哎呀，年轻有为呀。成家了吗？要不要帮忙在阿富汗找个老婆呀？阿富汗的妹子看起来保守，其实火辣得很呐…… 成名一路陪着宋经理插科打诨。崔宇峰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室不吭声。 宋经理说：“我看到你们龙腾公司院子里停着两台车呢，干嘛不开出来一台？” 成名说：“领导待会儿要出门办事，车要留给他们用。” “去银行取钱吗？要取钱可得当心点啊。”宋经理很热心，“要不我干脆当一回跑腿，你取了钱我待会儿再送二位回公司。” 成名客气道：“不不，不是取钱，就是办个汇票。宋经理你送我们去银行就好。我们等会儿打个车回去。” “真的不用送吗？兄弟之间不需要客气哦。” “真的，不用不用。” …… 车开了大约30来分钟，霸道车到了银行门口。 成名和崔宇峰两人背着双肩包下车。 “宋经理，再见。谢谢啊。”成名和宋经理挥手告别。 “再见再见！”宋经理热情地和两个龙腾公司的员工告别，突然发现银行门口有个熟人闪过，宋经理兴奋地叫起来，“哎，阿栋，阿栋！” 崔宇峰悚然一惊，这么巧？哪个阿栋？目光一转，看到银行门口走过来一个人，正是陈三立的心腹马仔，退役特警阿栋！ 阿栋挥手冲着宋经理打招呼：“哎？宋经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来银行办事？” “咳，没事没事，顺路送龙腾公司的两位朋友来银行办事。呵呵。刚好碰到你。” 噢，阿栋瞅了瞅成名和崔宇峰，面色沉静，微微点了点头。崔宇峰刮了胡子，阿栋哪里不会认得他？成名对阿栋更是熟悉，在监控视频里无数次看到他。 仇人相见却一点也不眼红。阿栋笑笑地说：“龙腾公司的朋友啊，久仰久仰。滕总和我们三哥是好朋友。” 崔宇峰微微点头：“是的，幸会。” 宋经理浑然不知自己卷起了一场风波，依旧笑嘻嘻的：“阿栋，晚上没事搞两杯？去你们公司唱k？” 阿栋说：“宋经理来搞随时欢迎。呵呵。今天兄弟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改天。” “行啊行啊。”宋经理笑嘻嘻的，“哎，那我先走了。兄弟们有空再约起。再见，再见啦。成会计，你们忙。哈哈。” 丰田霸道一溜烟地跑了。 此刻，阿栋身边已经站了两个小弟，也是刚从银行出来的。 成名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他妈的，出门不看黄历，给陈三立的人就这么发现了，造孽啊…… 崔宇峰和阿栋无声地对视。 银行门口行人如鲫，门口两个执枪的警察扛着ak踱着步子。 良久，阿栋微微一笑，冲着崔宇峰点点头：“你们忙。”阿栋带着两个小弟上了路边停着的一台轿车。 崔宇峰知道，这个情况两人不可能动手，只是刚才这个倒霉的宋经理一番话，自己和成名的行踪无疑已经暴露了一半。往下该怎么办呢？ 崔宇峰说：“成会计，走，我们去银行。” 哎，好好好。去银行。成名醒悟过来。跟在崔宇峰后面朝着银行大门口走去。 阿栋望着两人的背影，眉头微皱，对两个手下说：“走，上车。” 崔宇峰没有回头，透过银行大门口的玻璃幕墙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栋上了路边一台轿车，然而，那台轿车没有开动。成名也看到了，不禁暗暗叫苦。 阿栋上了车，歪着头想了想，不对呀。龙腾公司的出门没有车么？居然要搭客户的顺风车。难道，他们的人集体出动了？ 阿栋缓缓掏出掏出手机…… 崔宇峰和成名两人在银行大厅坐着。成名又扭头看阿栋的车，说：“小崔，狗日的车停在那里不动啊！在监视我们呢。” “我们怎么办？回去？”成名有点着急了。 回去？回去不也得开车回？难道两条腿走路不成？崔宇峰想了想，说：“走，我们俩去买台车。” 成名望着崔宇峰：“买车？” “买！”崔宇峰说，“反正阿栋也不知道我们买车打算干什么。他会以为我们俩来银行取钱买车呢。” 成名想了想，没毛病。“行！你安排。” 两人在银行大厅滞留了一会儿，成名跟着崔宇峰走了出来。穿过马路，再走一公里不到就是坎大哈的二手车市场。 蔡鹏飞在和阿栋通电话。 “阿栋，盯紧那个马哈吉吉。这个人出来就没好事。龙腾公司今天张尼克出门开走一台车，下午一台车去了工地，龙腾公司的别墅里还有两台车。这个人出来银行办事没有开车搭别人的顺风车，这是有问题的，说明他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你一定要给我盯好喽！” 阿栋说：“知道了曼森哥。我会盯着他的。” “你身边有几个人？” “连我在内三个。” “有带武器吗？” “有！” “好的阿栋，你听着，你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放一边，就给我盯着这个马哈吉吉！” …… 崔宇峰一边走路一边和滕书铭打电话，把碰到阿栋这个丧门星的事情讲了一遍。崔宇峰请示：“滕总，要不我买一台二手车回来算了，明天再去拉什卡尔加。时间来得及。” 滕书铭说：“你先买车，我和老莫商量商量。” 滕书铭打电话的时候老莫正在身边，放下电话，滕书铭说：“他妈的，阴差阳错，这么精心安排的一出戏居然给那姓宋的屌毛搅得稀巴烂。你看怎么办？老莫。” 老莫脑瓜子飞快地转了两圈，说：“我看，原计划不变。直接买车去拉什卡尔加。” 滕书铭皱着眉头：“你这不是给小崔出难题么？” “滕总，小崔他们去拉什卡尔加，蔡鹏飞绝计不会料到我们用导弹打他的工厂。成名距离那那个巴哈拉村还远着呢，我们的行动照样是隐秘的。成名的地面引导在车里就可以完成，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滕总，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的处境很不乐观呀。”老莫指了指楼上，说，“陈莉这两天都跟熊猫似的，你没看到？人都瘦了一圈，熬坏了。再说，小崔早些时候发现了蔡鹏飞购买火炮的动机，我都不敢想那火炮是不是在路上，还是已经架在什么旮旯里瞄准我们了……” “我们人手少，熬不动了呀滕总。昨晚凌晨三点人家扛着火箭筒来打我们，今晚呢？今晚我还得和陈莉轮值……” “别说了！”滕书铭狠狠地抽了口烟，“干吧！通知小崔，按原计划行动！” 第55章 坦诚相告 崔宇峰和成名盯着两台二手车，一台是防弹改装版的二手牧马人，一台是半新的帕拉丁。牧马人开价3万美元，帕拉丁1万美元。 两人转了半天就看中这两台车。 成名说：“买防弹车吧，安全。” “这种防弹车是有钱人玩剩下的，只怕是大修过。”崔宇峰说，“咱们不能买这种特种车，那个阿栋会警觉，以为咱们要去干什么冒风险的事。” “我们已经在冒风险了好不好？”成名说，“你不怕死我怕死啊，我要坐防弹车。” “马哈吉吉，这个车买回去老莫和张尼克也用得着啊。”成名使劲撺掇崔宇峰，“还有你老婆白秘书的安全你不能不考虑。咱们龙腾公司不差钱对吧。” 崔宇峰想了想，行嘞！不过，自己可没带那么多现金。崔宇峰有些为难：“我身上只带了一万美金现钞。” 成名知道崔宇峰的意思，立马说：“我呀，我是会计呀，公司捆绑的大额信用卡在我身上。我来刷卡！” 成名雄赳赳地喊伙计过来交易。 普什图伙计喜笑颜开，阿富汗的中国佬不差钱的，是购买二手防弹车的主力军。 伙计冒出一句蹩脚的中文：“谢谢惠顾，宾至如归，百花齐放。” 成名一愣：“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跟谁学的？” 伙计说：“我在中文夜校学的，老师说和中国人做生意说这几句话他们会很开心。” 成名咧嘴一笑：“你的目的达到了。” “真的？” “真的。哈哈！”成名逗那小伙计，“我再教你一句，中国人来看车，你喊‘中阿友谊永放光芒’。他们会更高兴。” 小伙计大乐：“谢谢，我又学到了。” …… 阿梁车停在停车场一角。 阿梁两个手下一个是普什图人，一个是一直跟着他的小四。 小四坐在副驾驶室，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说：“栋哥，他们买了一台防弹车，看样子是准备干大事了。” “知道了。”阿栋淡淡的。 防弹车又怎么样？怕了你么？想起自己在坎喀公路边被马哈吉吉一枪撂倒，阿梁气不打一处来。狗东西！有种光明正大一对一试试？搞那种突然袭击算老几？这一回狭路相逢，是时候老账新账一起算了，让这马哈吉吉知道老子的厉害……和事情的成败无关，这事关一个退役特警的尊严。 阿梁说：“小四，我们跟踪的这个人姓崔，在阿富汗叫马哈吉吉，就是上次用枪打伤我们俩的那个人。他胡子剃了，你没认出来。” “什么？是他？”小四登时就怒了。 小四快快地把望远镜举起，朝着市场那边看了看。崔宇峰恰好回过头朝着马路打望，小四一眼就看清了崔宇峰的面孔。 “妈那个逼的，是他！栋哥，你没说错。”小四把手枪掏了出来，急哄哄地开始检视弹匣。“栋哥，我们身上带着枪呢，今天可不能便宜这屌毛！” “着急什么呀？今天落到我们手里不会让他好受。”阿梁冷然道，“三哥那边传话，我们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别干了，就盯着这个人。” 小四瞅了瞅司机：“怎么盯？要不我换下沙克尔，我来开车？” 阿栋摸出一支烟，缓缓道：“光明正大地盯着，老子要和他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告诉沙尔克，马哈吉吉去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哪里。” 末了，阿栋补充一句：“这个人很诡的，偷偷摸摸跟着他肯定知道，没必要和他玩猫捉老鼠。” “行！听栋哥的！” …… 和小伙计完成交易，崔宇峰开着牧马人出来了。一看油箱，油表才剩下四分之一。崔宇峰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先去旁边的加油站加油吧。” 成名坐在副驾驶室，眼梢瞄了瞄后视镜：“他们跟上来了。” “知道，跟就跟呗。”崔宇峰方向盘一打，牧马人拐入汽车交易市场旁边的加油站。阿富汗的大型加油站都有持枪警卫，不怕阿栋来搞事。 …… 成名在招呼加油站的小弟加油。崔宇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阿栋的车。 阿栋的车来了。“哐当”一声车门打开，普什图司机沙克尔去加油。阿栋带着小四晃到一边，看见了崔宇峰。 阿栋交代小四：“在这儿等我，没我的命令不许乱来，这里有警卫。” 阿栋慢悠悠地走到崔宇峰旁边，阴沉着脸儿，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好巧。” 崔宇峰点头：“真是巧。” “去哪儿？” “去拉什卡尔加。”崔宇峰平静地盯着阿栋，阿栋身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挑衅的意味。这货吃过自己的亏，看那神情就知道今天和自己耗上了，不如干脆痛快地摊牌，反正阿栋也不知道自己去拉什卡尔加干嘛。 阿栋转头四周看了看，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马哈吉吉，有没有机会再较量一番？真刀真枪、光明正大，不兴装神弄鬼的。徒手搏击还是拔枪互射，你挑！” 崔宇峰微微一笑，没接阿栋的话。 “马哈吉吉，怎么？你他娘的怂了？”阿栋阴笑。 崔宇峰眯着眼瞅着阿栋，平静地道：“陈三栋，籍贯，福建福清。原江西武警总队机动中队特战队员，03年的兵，二期士官退役。在部队受过多次嘉奖。你的履历其实很不错。” “可惜，二期转三期未果打伤中队长和指导员被迫处分退出现役。你很冲动。看来，到今天你还是没有汲取教训……” 阿栋嘴角抽搐，眼珠子开始泛红。 这狗日的马哈吉吉，这么清楚自己的老底。噢，对了，他是警察…… “我不是什么马哈吉吉，我姓崔，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同年兵，我比你幸运，我一期后提干，云南武警总队边防武警少尉排长。战友，幸会。” 阿栋头顶如惊雷滚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崔宇峰。 成名已经加好油了，看着崔宇峰和阿栋对峙，成名有些紧张没敢出声喊人，只是冲着崔宇峰挥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崔宇峰深深地看着了一眼阿栋，说：“你的对手不是我这个同年兵，而是国家暴力机器。好自为之吧，战友。” 崔宇峰转身走了。 …… 第56章 小试牛刀 一声平淡无奇的“战友”差点儿让阿栋破防。背着一个极不光彩的处分退伍，多年来阿栋一直羞于战友两字的称谓，退役以后删除了所有的战友联系方式，从不参与战友聚会。作为一个功名面前原形毕露的竞争失败者，他再也不想回顾自己的军旅生活，那是一场噩梦。 这狗日的叫老子战友了……阿栋突然觉得眼里有些泛潮，湿湿的。 不不，这姓崔的一番自我介绍还有一层深意，这层深意只有当过兵的人才理解其中的关窍。但凡部队的大头兵最害怕、最服气的军官，就是那些从普通士兵直接提干的排长。部队军官多来源于军校科班生，士兵考学或者地方大学生直招，这样的军官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在部队有那么一小撮狠人，他们没有学历，没有关系，没有技术背景，完全靠出类拔萃的军事素质和赫赫军功提干而成为军官。马哈吉吉……不，这姓崔的言下之意就告诉老子，他就是这么个狠人，狗日的他是：兵、王！ 阿栋双眼充血，冲着远去的牧马人吼道：“草泥马，兵王了不起吗？了不起吗？咹？老子也是！” 牧马人上的马哈吉吉根本听不到阿栋的咆哮。小四跑了过来：“栋哥，怎么啦？” 阿栋深吸一口气，回回神，说：“走！跟上！” …… 牧马人轻快地跳过黄土路面的洼地。司机是成名。 成名很满意牧马人的越野性能，笑嘻嘻地说：“这个车如果跳马路牙子基本没感觉，如履平地呀。哈哈。小崔，这3万美元太值了。” 崔宇峰笑笑地，低头瞅了瞅后视镜，阿栋的黑色轿车一路执着地跟着。 崔宇峰微微叹口气，看来，想让阿栋知难而退是不可能了。在加油站一番对话，崔宇峰仅仅是出于一种对同年兵的同情和体恤。他希望阿栋罢手，不要一错再错。看来，阿栋是把自己的好心当驴肝肺了。行，来就来呗。 成名也看到了阿栋的车。 “她娘的，阴魂不散啊马哈吉吉。这么一直跟着我们怎么办？”成名想起了他还要和崔宇峰去坎大哈郊区布雷的任务，包包里还放着一筒蝴蝶雷呢。 “喂，我们不去布雷算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布个毛线啊布。”成名骂骂咧咧的，“怎么办马哈吉吉。” 崔宇峰说：“你说得对。我们直接去拉什卡尔加。” …… 太阳开始偏西。路上的车流渐渐稀少。赫尔曼德省的治安不太好，走夜路的司机不多。 牧马人在路上卷起一阵尘土，车后不到300米距离，一台黑色轿车紧跟不舍。 成名有些焦躁了：“马哈吉吉，他们这是要干嘛？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咱们？他们会不会半路动手干掉我们俩？” 崔宇峰想了想说：“他们不敢动手，我怀疑他们手里没有自动步枪。还有，咱们这个车防弹，手枪根本不起作用。他们要动手占不到一点便宜。” 崔宇峰检视了一下自己的格洛克手枪，三个弹匣呢，够得上一把小型冲锋枪的火力了。 成名说：“马哈吉吉，你看过一部变态的韩国电影吗？叫《追随至死》，看过吗？” “没有。” “我跟你讲啊，我看过那个电影，说是一个变态专门喜欢跟踪陌生人，莫名其妙没有目的性地跟踪，他又不动手打人，也不杀人，就是日夜不停悄悄跟踪、偷窥，被他跟踪过的人全部都变成了疯子……” 崔宇峰笑道：“你现在有变疯的感觉了？” 成名不自觉地瞄了瞄后视镜：“我现在有那么一点点，我这心里虚虚的。” 崔宇峰转头瞅了瞅阿栋的车，皱皱眉头，他娘的，确实被阿栋这么一路跟着心里极不舒服，怪怪的…… 阿栋的车里。 小四说：“栋哥，我们就这么跟着？他们都看到我们了。” 夕阳在阿栋狰狞的面孔抹上一层金色，阿栋咬着牙：“别废话！让沙克尔跟，一直跟！” …… 夜幕降临。路上的车辆愈发的稀少。 成名看了看天色，说：“马哈吉吉，还有多久可以到达拉什卡尔加？” 崔宇峰说：“快了吧。过一个检查站后半小时就进城。” “我们如果去酒店，他们也会跟去酒店的。你想法子把后面的车打发了好不好？”成名有些心虚了。 崔宇峰转头四顾，观察了一下路上的车流，说：“可以搞它一把。” “你打算怎样搞啊？” 崔宇峰转身去后座，拿他的双肩包，说：“我这包包里放着一筒9枚蝴蝶雷，本来打算去城郊布雷的，他娘的，把这些蝴蝶雷送给阿栋他们尝尝。” 成名大乐：“我早该想到这个主意了。哈哈。就这么干！” “早先路上车流多，不能那么干，现在可以。”崔宇峰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一筒蝴蝶雷。 “注意啊，我这开关一拧，几秒钟后这雷就有反应。你车得开快点。” “知道了。你这个雷可以一个一个扔吗？隔个几百米扔一个多好。”成名忍不住出馊主意。 “不行，蝴蝶雷雷就一个启动开关，一启动一筒雷全部产生化学反应，只能一次性布下去。”崔宇峰放下车窗，看了看后视镜，“加速！我要扔了啊。” “好嘞！”成名一声应答，油门猛地一踩，牧马人往前一窜…… 在夜色掩护下，崔宇峰“哗啦”一声，把一筒蝴蝶雷撒豆子一样从窗外撒了出去。 “走，快走！” …… 大约过了7、8秒，背后传来“轰隆轰隆”一阵吵杂的爆炸声，有点像中国人过春节放电光炮。身后100米处腾起滚滚尘土，刹那间烟雾弥漫。 两人伸着脖子看后视镜，阿栋的黑色轿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隐没在漫漫尘土中。 哈哈哈。成名和崔宇峰两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成名乐得合不拢嘴：“那个，小崔，蝴蝶雷可以炸死阿栋他们吗？” 崔宇峰说：“这种雷只能把人的腿炸断，人在汽车里没事。不过，他的们的车估计轮胎、油箱会炸坏吧。” 成名冲着崔宇峰扮了个鬼脸：“那就不划算了，我怕反倒会激怒他们。” “激怒他们又怎么样？”崔宇峰说，“我们去华美达酒店，那里警卫森严，没人敢乱来。” “他们会知道我们住哪家酒店吗？” 崔宇峰想了想，说：“无所谓了。知道也就是继续跟踪咱们。” …… 阿栋的黑车再也没有跟上来了。成名心满意足。 牧马人平平安安过了检查站，进城了。 崔宇峰说：“华美达酒店要到啦！” 第57章 如影随形 崔宇峰和成名一进大堂，华美达酒店的大堂经理卡迪尔一眼就认出了崔宇峰。 “哈哈。马哈吉吉先生！”卡迪尔热情地迎上来用英语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看来干酒店服务的能习惯性地记住客人的名字，崔宇峰对成名说：“给这货20美金小费。” 成名心领神会，微笑着塞了20美元过去。 卡迪尔娴熟地把口袋塞了塞，脸上依旧堆着笑容：“欢迎再次光临华美达。还记得我吗马哈吉吉先生。” “当然记得卡迪尔，你是个好人。”崔宇峰和卡迪尔行了个“拿手礼”，“给我们开两个房间。” 卡迪尔一眼就看出成名是个中国人，卡迪尔说：“你放心，最好的房间永远留给我的朋友，哈哈，我会安排。马哈吉吉先生，您太会交际了，身边总是不缺中国朋友，不想发财都很难。” “中国人都很有钱吗？”崔宇峰微笑。 “中国人有钱。”卡迪尔压低了嗓子，“用中国话来说，他们钱多人傻，在阿富汗搞他们的钱很容易。” 这个经理见钱眼开，少不了以后要他帮忙的，崔宇峰笑笑，也压低了嗓子：“卡迪尔，明天我们再哄一哄这个中国佬，搞搞他的钱，有好处的。” 卡迪尔瞅了瞅成名，轻声道：“有事您尽管吩咐。” …… 崔宇峰和成名顺利开了两间房。 成名一边上楼梯一边说：“小崔，这个酒店经理嘀嘀咕咕和你说什么？这里你很熟么？” 崔宇峰说：“熟得很。那个经理叫卡迪尔，很会来事，我和他商量好了明天搞你的钱。” 成名大笑：“你怎么这么想？”崔宇峰一本正经地道：“回头我和你讲。” …… 两人归置好了行李，一起去一楼餐厅吃饭。 成名点了两份烧烤鸡肉饭，两人边吃边谈。 崔宇峰开始和成名谈他的想法。崔宇峰说：“这个酒店是法国人开的，有安保服务，方便咱们办事。” 成名很感兴趣：“怎么个方便？” “酒店有提供武装护卫服务，一个人头一天8小时100美金，悍马车出租一天200美金。我们明晚行动，可以雇它两台悍马车和几个武装护卫跟着，阿栋他们万一跟上来，三个人也抵不过咱们人多势众。” 成名大乐：“马哈吉吉，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 成名想了想，又说：“这酒店的护卫水平咋样？能不能打？你雇过吗？” “不知道，没试过。听说是法国人训练的，卡迪尔说很能打，都是棒小伙儿。” 成名用叉子敲了敲盘子：“为了100美金帮咱们拼命？你自己相信吗？” “我不信。”崔宇峰老老实实说，“好过没有呀，起码摆摆样子能吓唬人。万一遇上什么事，多几个挡枪子儿的也不错嘛。” 成名嗯了一声：“雇吧！反正咱们这是一锤子买卖，多几个人壮胆也是好的。” 哈哈，两人轻笑。 崔宇峰问成名：“你明天那个地面引导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种老式导弹地面指令修正都是淘汰的技术。这种导弹价钱便宜，发射一枚才50万人民币，解放军早就不用这个了。我们用北斗导航。”成名伸出指头画了一抛物线，“我们的中远程导弹叫巡航导弹，直接卫星制导，误差不会超过15米。巴基斯坦和我们还没有建立军事信息共享系统，他们也用美国人的gps。我们怕泄密，没有向巴方提供更为先进的技术。”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会让你见识知识的力量。”成名看起来信心十足。 成名咽下一块鸡肉，补充一句，“修正指令的时候你得记着，车辆不能移动，必须处于静止状态。” “静止多久？”崔宇峰望着成名。 成名略一估算：“这种导弹属于亚音速飞行器，得静止20分钟才保险。” “好吧。到时候你作法，我给你护法便是。” 两人嘻嘻一笑。 吃完饭，崔宇峰和成名在酒店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成名说，困了，得早点休息，好久没睡个囫囵觉了。 两人回到大堂正要上楼，崔宇峰突然站住不动了。 成名纳闷儿，刚想问一句怎么啦，顺着崔宇峰的目光一看，成名也呆住了。 大堂稀稀拉拉几个客人都注视着刚刚闯进来的几位不速之客，因为这三位形象太特殊了：是阿栋和小四一行。 阿栋一件衬衫污浊不堪，头上灰不溜秋满是尘土，眼鼻间隐隐有硝烟熏染的痕迹。那边的小四形貌也好不到哪里去，拎着一个大包，一件衬衫袖子处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旁边的普什图跟班，则用头巾包扎着头部，额头还有血痕…… 阿栋一行显然也发现了崔宇峰，三个人盯着崔宇峰和成名，两边无声对峙，阿栋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阿栋三人朝着前台一步一步走过来。阿栋的皮鞋声“咔嚓咔嚓”听起来格外刺耳。 崔宇峰静静地看着这三个倒霉蛋，面无表情。成名更是卵事不怕，笑嘻嘻地道：“哎，又见面了，好巧啊。” 阿栋凶狠的目光扫过成名细细的脖子，冲着崔宇峰哑声道：“没想到吧，老子还活着。” 崔宇峰本身不是善于搞恶作剧的，见了阿栋一行的狼狈相却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他没有搭阿栋的话，心里却说，你想咋样？在华美达稍微一动粗便是给警卫打成筛子。 成名大大咧咧地说：“本来就不想要你们的命。那玩意儿杀不了人，就是给你们找点儿难受。行了，我觉得你们几个现在最好开个房间洗洗，好好休息一下。” 小四冲着成名骂：“草泥马！用这种下三滥的路数对付我们，还阴阳怪气，瘦皮猴，你丫等着！” 成名说：“你来啊，你再唧唧歪歪我让这酒店的保安把你轰出去。” 小四手一指成名：“你妈逼……” 阿栋一把拉住小四的胳膊，冷冷地瞪了成名一眼，说：“走。”阿栋沉得住气，先开房再说，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崔宇峰平静地道：“阿栋，路上只是给你个警告，你要使坏，随时奉陪。” 阿栋顿住身形，沉声道：“姓崔的，你还是好好想着怎样活着离开拉什卡尔加吧。老子豁出这条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卡迪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堂，看出情况不对连忙走了过来。卡迪尔瞅了瞅阿栋几个人，问：“马哈吉吉先生，有麻烦吗？” 崔宇峰说：“没事卡迪尔，碰巧遇到我的中国朋友。” “放心吧马哈吉吉先生，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在华美达没有人敢对您不敬。”卡迪尔又转头对阿栋说：“中国客人？需要帮忙吗？” 阿栋面无表情地道：“开房！” 阿栋带着小四和普什图根本去了前台。 第58章 如影随形(二) 卡迪尔小声说：“马哈吉吉先生，他们几个好像对你不太礼貌。不过你放心，我们酒店内不允许发生任何冲突，需要我去告诫一下这几位客人吗？” 崔宇峰说：“没事的。中国人很有素质的，你不用警告他们。” 卡迪尔依旧不太放心：“这几个人好像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是不是碰见什么麻烦了？对您 的态度不太友好，我看出来了。马哈吉吉先生，你可得当心一点。” 崔宇峰笑笑：“谢谢提醒。” 崔宇峰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到餐厅里和成名所谈的话题，唔，这会儿正好和卡迪尔谈谈。 崔宇峰对成名说：“你先等等，我找下那个卡迪尔。”成名站住了，说好。 崔宇峰看到卡迪尔正打算去前台，连忙冲着他招手。卡迪尔看到了，走过来说：“马哈吉吉先生，还有事么？” 崔宇峰看到酒店休息区拐角的地方没人，便说：“卡迪尔，过来，我有件事和你聊聊。” 两人走到僻静处，崔宇峰说：“卡迪尔，我和我的中国朋友明天下午要出去办事，你们酒店能提供武装护卫吗？” 卡迪尔眼睛一亮：“完全可以。这几天来了几个英国人，带走了一批护卫，我们还可以调动6个护卫。” “悍马车呢？” “两台，先生。” 崔宇峰一喜，刚好。“卡迪尔，明天的护卫和悍马车包给我了，你不要再招揽其他生意了。” 卡迪尔乐了：“随时效劳，这是一笔好生意。不过，您需要提前预订，就现在，晚了可不行。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被别的客人订走。” 卡迪尔瞅了瞅楼梯口揣着兜东张西望的成名，小声说：“是不是这个中国佬出钱？” “是的。” “很好马哈吉吉先生，您和中国佬报价150美元一个护卫，悍马车250美元一辆。多出来的50元算我们俩的佣金。哈哈。我们一起分掉这笔钱。”卡迪尔贼贼地道，“阿富汗兄弟一起赚中国佬的钱，这个主意怎样？” 崔宇峰暗骂一声，脸上却微笑：“是个好主意卡迪尔，你是个非常棒的生意人。” 卡迪尔谦虚地笑笑：“比您差远了，我还没有睡过中国女人。” 成名不知道崔宇峰和卡迪尔在嘀咕什么，站在楼梯过道上百无聊奈，却不想阿栋刚好办完了开房手续，捏着房卡走了过来。阿栋瞅着成名冷哼一声，两只眼珠子射过来尽是凶光。成名才不怕呢，冲着阿栋挤挤眼。 阿栋厌恶地皱起眉头：“瘦皮猴，小心点，别嘚瑟。” 成名仰着头：“随便，你来呗。” 小四走过来，贴着成名的耳朵轻骂一声：“草泥马！” 成名毫不客气地回一句：“我也草泥马！” …… 卡迪尔继续和崔宇峰谈生意：“6个护卫，两台悍马车，8小时吗？” “是的。下午4点到晚上12点。” “唔，让我算算……”卡迪尔掏出手机，点开计算器程序，“一个护卫150美元，6个护卫……” 崔宇峰说：“别算了。你一共实收1000美元。我们俩分400美元，你200我200。” 卡迪尔向崔宇峰投来钦佩的目光：“你的数学太好了，简直和中国人一样厉害。这么复杂的算术……” 崔宇峰摇摇头，这阿富汗人脑子转不过来？中国小学生可以口算的玩意儿。 “现在给钱吗先生？现在我就能帮你定下来。”卡迪尔目光很热切，又有200美元进账啦！ 现在可不是做交易的好时候，崔宇峰说：“明天我会提前给你电话。你来我房间拿钱。” “好的兄弟！等你！”卡迪尔笑眯眯的。 “还有，我刚才所谈的事情你必须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点讯息。” “当然，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兄弟。” 崔宇峰冲着成名递个眼色，两人上楼了。 …… 卡迪尔望着崔宇峰的背影，心花怒放，每次碰到这个哈拉扎人总是会发点小财。真心不错。哈哈。卡迪尔抬腕看了看手表，兴致勃勃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卡迪尔推开办公室的门，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跟着进来了。卡迪尔一惊，来人正是阿栋！ 阿栋狞笑着，用娴熟的普什图语说：“我该怎么称呼你经理先生。” 卡迪尔望着阿栋灰不溜秋的脸儿，咽了下口水：“卡迪尔，先生。” “你好卡迪尔。”阿栋轻轻带上办公室的房间门，“告诉我，你和那个马哈吉吉很熟悉吧？” 卡迪尔镇定地道：“中国朋友，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我们现在不正是开始熟悉吗？” “很好，卡迪尔，告诉我那个马哈吉吉的房间号，可以吗？我看得出你和他关系不错。”阿栋尽量扮出和善的表情。 “抱歉先生，我们酒店有规矩，不能随便泄露客人的隐私。”卡迪尔有些紧张，“还有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在华美达酒店最好别搞事，我们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有全副武装的警卫。” “过道上是有监控，可你这里没有。”阿栋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卡迪尔的办公室，“我说得对吗？” 阿栋缓缓掏出一张一百面额的美钞，捏在卡迪尔眼前，“能告诉我他的房间号吗？” 卡迪尔沉默着。 阿栋又缓缓拿出一张，现在是200美金！卡迪尔目光开始闪烁。 卡迪尔轻声道：“你得答应我，在我们酒店不能有任何暴力行为，不然你会被我们的警卫打死，你的中国人身份也不管用。” “当然经理先生，我没那么傻。我保证不会在酒店给你惹麻烦。”阿栋敏锐地察觉到了卡迪尔的妥协，轻轻地把两张美钞塞进卡迪尔的西装口袋。 卡迪尔舔了舔嘴唇：“3楼，319号房间，马哈吉吉是个好客人，我给他安排最好的房间。” “看看，我们现在不就成了好朋友了吗？”阿栋笑了笑，“和中国人交朋友不会让你失望，对吧？” 卡迪尔没吭声，他搞不懂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知道马哈吉吉的房间号。对于酒店的安保，卡迪尔一直很自信，华美达的老板可是法国人，在拉什卡尔加黑白通吃，只要不是神经错乱的人都会掂量掂量在华美达搞事的后果。 “你还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马哈吉吉的事情吗？这样的话我会很高兴。” 卡迪尔犹豫着，目光继续闪烁。 “刷”！又是一张100美元在眼前晃着。半晌，卡迪尔开口了。 “马哈吉吉上次带了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士，他睡了那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卡迪尔瞅了瞅阿栋，“你还想知道什么？” “所有的。你继续。” “他向我打听扎罗曼这个人，但是我不认识。他还有个朋友，叫曼森，中国香港人，也是我们酒店的客人……” 阿栋脑子有点乱，朋友？曼森？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曼森会是这小子的朋友？天大的笑话。 阿栋理了理思绪，说：“那这一次他向你打听谁了？” 卡迪尔眨巴着眼珠子，他脑子也有些乱了，不知道眼前这个人问东问西的目的。 “这么说吧，他这次来准备办什么事情你知道吗？”阿栋开始启发性地提问。 卡迪尔低着头。 阿富汗人清澈的愚蠢暴露了他内心的纠结，这狗日的经理肯定知道一些重要的线索。阿栋忍不住有些激动了。 阿栋强自按捺住情绪：“给我说点儿有用的，这些都是你的。” “刷！”一小叠美金在卡迪尔眼前熠熠生辉…… 第59章 聘请护卫 卡迪尔脑子里在天人交战。 良久，卡迪尔说：“抱歉先生，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这个钱恐怕我挣不了。” “有钱都不挣么？你只需要动动嘴。你不会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我答应你，我不会搞事。”阿栋盯着卡迪尔。 卡迪尔只是喜欢贪小便宜挣小钱，他并不傻。打听客人房间号这种事不难，腿脚勤快点儿客人自己都可以搞定。这200美元小费拿下卡迪尔没有一点愧疚感。 其次，八卦一些客人的轶事在酒店里也是常见的，虽然说行业不提倡这些陋习，但也无伤大雅。 卡迪尔想到的是马哈吉吉明天叫的是武装护卫，没准儿去办什么有一定风险的事情。眼前这个中国佬一看就不是善茬，万一发生点什么冲突受伤的可能是自己的员工，后患无穷。眼前这个中国佬答应不搞事，鬼才信？ 卡迪尔冷静地道：“这超出我的道德范畴了先生，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卡迪尔神情逐渐恢复正常，声音越来越平稳：“华美达酒店是全球最大的酒店集团温德姆集团旗下的国际酒店品牌，她成立于1954年，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沉淀……” 卡迪尔的目光缓缓从钞票上移走…… 估计是没戏了。“呸！”阿栋轻轻地啐了一口。 卡迪尔依旧在喃喃：“华美达酒店的良好服务一直在业内有着极高的声誉……” “傻逼！”阿栋骂了一句中文，悻悻地摔门而去。 卡迪尔一愣，傻逼？这是什么意思？ …… 崔宇峰的房间里，成名也在。 成名大大方方地递给卡迪尔1400美金。 “兄弟，这是你应得的。”崔宇峰笑嘻嘻的，示意卡迪尔收下。 卡迪尔认真数了数钞票，嘿嘿一笑，哈拉扎人也有200块佣金在内呢。 卡迪尔把美金揣进兜里，冲着崔宇峰挤挤眼，那是意思是，好极了，你的佣金我先给你拿着，回头分钱。 阿富汗人深受英国小费文化影响，对这种过手揩油的服务没有一点羞耻感，反倒认为这是一种正当收入。 卡迪尔递上两张单据和一份合约给成名签收。 卡迪尔对成名的态度很是殷勤：“把这些文件签了先生。我明天上午会让拉夫尔来见你，他将是这个护卫小队的队长。拉夫尔会给您提供最完美的安保服务。” 成名刷刷地在文件上签字，随口问道：“他们会帮我干点什么？” 成名的英文娴熟，冲着卡迪尔扮了个鬼脸：“我让他们干掉谁，那个拉夫尔会听从我的指挥吗？” “噢，呵呵。看来您对华美达酒店的护卫职能有些误会了。”卡迪尔指头戳了戳成名正在签署的合约，“先生，这上面写得很清楚。” “酒店护卫的核心职责是确保您的人身安全。他们将提供力所能及的贴身保护、识别潜在威胁。在突发袭击或危险情况下，武装护卫会迅速反应，用武力保护您并协助撤离。” 卡迪尔认真地道：“简单说来，就是带着您逃命。就这样。” 卡迪尔一连串英文飙出来。崔宇峰尽管英文进步很大，只听了个半懂不懂，成名一听就明白了。 成名摇摇头：“真没劲。” 卡迪尔说：“先生，他们不是雇佣军，只是保镖。您如果让他们主动攻击别人，拉夫尔是不会听从指挥的。这一点我想你们二位必须明白。” 成名笑嘻嘻地道：“是这样的，我听明白了。谢谢您卡迪尔。” 成名预料得不错，没有人愿意为了100美金拼命。这华美达酒店的护卫估计和中国封建年代的镖师差不多一个意思，用品牌实力来震慑、恐吓蟊贼的，真动起手来不能期望值太高。 尽管如此，有了两台悍马，6个全副武装人员的加持，气势是起来了。哈哈。成名和崔宇峰对视一眼，这个有用。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卡迪尔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崔宇峰问：“卡迪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卡迪尔犹豫了一下，说：“我向两位请教一个问题。” “说。” “咳，‘傻逼’是什么意思？”卡迪尔眨巴着眼睛。 成名怕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傻逼？” “是的，傻逼！”卡迪尔点点头，“是一句中文。” 成名瞅了瞅崔宇峰，两人不禁莞尔。 成名笑道：“是某个中国人对你说了这么一句么？” 卡迪尔有些不好意思：“我随便问问，这是骂人的话吗？” 崔宇峰挠了挠头，英文水平有限，这翻译起来有些词不达意。成名斟酌了片刻，说：“卡迪尔，这个词儿确实不太友善，傻逼和英文的‘idioter’差不多吧。” 成名用中文向崔宇峰解释：“我告诉卡迪尔，这是蠢蛋、白痴的意思。没毛病吧。” 崔宇峰说：“还是你翻译准确，没毛病。” 噢——卡迪尔听懂了。 卡迪尔脸色不太好看，慢慢站了起来：“两位，事情办完了，我该下去了。谢谢。” 崔宇峰和成名看着卡迪尔，目光有些同情，这大堂经理估计是给某位中国人骂了，骂这么难听。 卡迪尔走到门口，顿住了。回头看了看成名和崔宇峰，卡迪尔说：“马哈吉吉先生，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卡迪尔。” “就是，你们今天下午碰到的那个中国人，”卡迪尔在自己头上抓了两把，“那个衣裳不整，很肮脏的中国人，他这个人很坏，可能会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得当心。” 崔宇峰和成名对视一眼。 崔宇峰说：“卡迪尔，你怎么会知道他是个坏人？” 卡迪尔自然不会说自己挣小费的事情：“总之，他就是坏人，很坏。你们出酒店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当然，在酒店里你们是安全的。” 卡迪尔说完就走了。 崔宇峰和成名面面相觑。 第60章 最后通牒 蔡鹏飞在和阿栋通电话。 “听着，不管他们在拉什卡尔加干什么，都不要让他们俩活着回坎大哈。阿栋，你要负责跟踪到底。” “曼森哥，可是，我怕我这边人手不够，那个马哈吉吉不是一般人。”阿栋自从得知崔宇峰的真实身份，在电话里一点也不敢托大，反倒有些紧张。他深知武警一线部队兵王的厉害。 “你放心吧，我有人，你盯住他们，我会派人和你联系。他们会连夜赶到城里，由你负责指挥整个行动。”蔡鹏飞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你普什图语很溜，应该没问题的。我派过来的人都会听你指挥。联系方式我会发给你。” “好的，曼森哥。” “那个姓崔的表面老实其实非常狡猾，你不要和他有什么废话。情况有利就果断处决他。”蔡鹏飞叮嘱道，“还有，阿栋，千万不要在华美达酒店轻举妄动。这家酒店的安保非常严密，酒店过道全是监控，酒店的顶层有狙击哨位，很多欧美人在里面入住，在华美达酒店犯事只有死路一条。你注意一下。” 阿栋吸了口凉气，难怪自己打听房间号的时候，那大堂经理直言相告，敢情这酒店根本就不怕有人搞事。 阿栋原本想打听崔宇峰的房号，瞅准个机会弄他一把，根本没有把卡迪尔的警告当回事。这会儿听到了蔡鹏飞的话才彻底死心。 “明白了曼森哥。” 蔡鹏飞按掉了手机。 蔡鹏飞和陈三立这会儿正在坎大哈的酒店里谈事。白沙瓦的炮手到了，也住在同一家酒店。 阿梁在介绍炮手的情况，阿梁说，炮手是两个普什图人，属于巴塔组织，正经的职业军人。这两位巴塔分子长期和美国人、巴基斯坦政府军作战，充当的就是炮手。开出的价钱他们很满意，现在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动手，还得曼森哥拿主意。 陈三立急不可耐，说：“既然来了就干呗！晚上把炮拉出去轰就完了，打完我们连夜送他们两个回白沙瓦。” 陈三立就是个军盲，对武器一窍不通。蔡鹏飞笑了笑，说：“三哥，这个事儿急不得。” “为什么？人都来了，炮也到了。” “三哥，这火炮要去4公里外的地方发射，离城里越远越好，得让两个炮手去那别墅看地形，然后他们还得去城郊找个合适的发射阵地。打炮和打枪不一样，是超视距的，看不到目标，得靠脑子去计算。”蔡鹏飞向陈三立普及了一通常识，然后说，“今晚肯定不行，明天白天看地形，最快得明天晚上动手。” 噢，原来这么复杂呀。陈三立没吭声了。 蔡鹏飞对阿梁说：“你明天开车拉两个炮手去看地方。地方看好之后，凌晨2点动手，打完连夜送两个巴塔回白沙瓦。届时，我和三哥会亲自到现场。茶馆里的人听到炮响之后，去现场看看效果，把照片拍下来。” 阿梁对蔡鹏飞的安排心悦诚服：“没问题，曼森哥。” 陈三立摩拳擦掌：“全凭曼森安排了。明天阿栋那边逮那两个去拉什卡尔加的，我们这边用炮轰滕胖子，两天之内让龙腾公司这班人全部消失！” 蔡鹏飞受到陈三立的情绪影响，语气变得冷酷起来：“三哥，再筹划我们也是这个路数了，尽人事听天命吧。放手一搏就看明天！” …… 一夜无话。 崔宇峰和成名早早起床去吃早餐，餐厅客人不少，没有意外地在早餐厅又碰到了阿栋和小四一行。 崔宇峰和成名两人坐在餐桌上，早餐很简单，三明治、白煮蛋、酸奶。阿栋带着小四和普什图跟班沙克尔静静地在斜对面坐下来。 双方都不太习惯这种不期而遇，气氛有些尴尬。 阿栋咬了一口烤面包片，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着，目光阴沉沉的，好像嘴里咀嚼的是马哈吉吉的肉。 成名挖了一勺子酸奶放进嘴里，冲着阿栋挤挤眼：“早啊。” 阿栋已然打扮一新，看不出昨天的狼狈，应该是和小四连夜去什么地方买了两件衣裳。那个沙克尔额头贴着一块创可贴，看来是昨天被地雷崩伤的。 阿栋厌恶地瞄了一眼成名，转头望着窗外。 小四没那么好的涵养，依旧冲着成名骂了句粗话：“草泥马！” 成名说：“你丫能不能换个花样，骂来骂去就这一句。” 小四扬了扬手里的叉子：“你狗日的别嚣张，老子们今天……” 阿栋狠狠地瞥了一眼小四。小四咽了口唾沫：“你跳，等你跳，你丫跳得好。” 成名说：“这酒店你可别乱来，小心保安把你轰出去。” 阿栋低声道：“别和他们废话，吃！” 成名不嫌事大，又冲着阿栋说：“阿栋，你打算跟我们到什么时候？我们要在这酒店呆一个月，你也陪着？” 阿栋鼓着腮帮子吃东西，眼珠子望着窗外。心里已然把这个戴着眼镜的饶舌男掐死了无数次。 崔宇峰吃完了，抹了抹嘴，对成名说：“走吧。” 两人起身路过阿栋身边。崔宇峰停了下来，轻声对阿栋说：“战友，我昨天的话你好好想想。” “我需要想什么？”阿栋冷冷地回了一句。 “别忘了你穿过军装。纪律是块铁,谁碰谁流血；纪律是块钢,谁碰谁受伤。什么事情能做不能做，你自己掂量。” 崔宇峰头也不回地走了。崔宇峰说的那句顺口溜是部队朗朗上口的俗语，当过兵的人第一天进入军营就接受的传统教育。这话这会儿说出来并不应景，眼下阿栋的纠缠可不是纪律这么简单，而是面对人生道路的一次生死抉择。崔宇峰这算是对一个同年兵最后的告诫，也是对阿栋最后的通牒。 崔宇峰心里却涌起淡淡的悲哀，照阿栋这个蛮劲，两个退役武警恐怕真的要自相残杀了。 阿栋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手里的烤面包片被他捏得稀碎。 …… 崔宇峰的房间里，拉夫尔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强壮的中亚混血儿，宽厚的肩膀，红彤彤的面庞，一脸黄胡子，狗熊一样的身材。 拉夫尔穿着一套和内务警察制服类似的灰色作训服，防弹背心、凯夫拉头盔，战术手套、高帮军靴。大腿上捆着一把自动手枪，腰间是一把猎刀，耳边夹着一个无线耳麦……装备精良、杀气腾腾。 崔宇峰有些惊讶，这身行头恐怕价值不菲吧，一天100美元能有这种专业服务？ 卡迪尔自豪地向崔宇峰介绍：“马哈吉吉兄弟，这位就是拉夫尔，我们安保部副主管，千里一挑的神枪手，打过仗、杀过人，身经百战。您和您中国朋友的安全将由他全权负责。” 拉夫尔捋了捋一脸的黄胡子，矜持地伸出巨大的熊掌：“你好马哈吉吉先生。” 崔宇峰咽了口唾沫，握住那只巨大的熊掌：“你好拉夫尔。” 第61章 安保培训 崔宇峰注意到，拉夫尔的臂章很漂亮：黑底红线，上面绣着一个骷髅头，两把火枪交叉，然后有三个英文字母大写：s.s.h。 拉夫尔见崔宇峰盯着他的臂章，便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胳膊：“这是华美达集团武装特勤标志，表明我们的特殊身份，在赫尔曼德省畅通无阻，没有人敢和我们过不去先生。” 拉夫尔打量了一下成名，继续道：“我们的保护目标只有你们两位吗？” 崔宇峰说：“是的。” “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四点，拉夫尔。” “ok，那么现在还有些时间，你们两位要接受一些基本培训，以便于在未来不可预见的危险中采取正确的行动。”拉夫尔捋了捋黄胡子。 啥？还要接受培训？成名莫名其妙：“有必要吗拉夫尔？” 卡迪尔解释道：“请相信我们华美达武装护卫的专业性。” 成名和崔宇峰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看起来这1000美元没白花。 崔宇峰说：“需要多少时间？” “10分钟就好。”拉夫尔矜持地笑了笑，“我们必须和雇主保持一种特定的沟通方式，主要是这个原因。” 好吧。崔宇峰和成名两人只好认认真真地站在拉夫尔面前，看他准备怎样培训自己。 “我们开始模拟三种不同的场景处置，现在是第一种。”拉夫尔用英文大喊一声：“警戒！” 崔宇峰和成名两人一愣，下意识紧张地东张西望。 “噢，先生们，你们此刻的正确反应应该是这样的。”拉夫尔解释，“你们要迅速地找到离你们最近的队员，站到他的身后，用我们队员的身体来隔离危险区域。” “我们再来一次。”拉夫尔大喊一声，“警戒！” 崔宇峰和成名麻溜地弯着腰跑到拉夫尔身后。 “奈斯！非常棒！”拉夫尔竖起大拇指，“看，多么简单，你们非常完美地掌握了一个规避危险的正确方式。只不过，动作还可以优化，最好用手触摸护卫队员身上的安全扣。” “安全扣？” “是的，安全扣。”拉夫尔反手指了指自己战术背心后面的一个小锁扣，像个长钥匙扣链子。“你们跑动的时候如果双腿使不上力，可以用手抓住这个地方，确保和队员不分开，我们的队员可以轻松带动你们逃离危险区域。” 真的非常专业，这种小细节都考虑在内，崔宇峰不禁暗暗赞叹一声。这有点像小时候玩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遇上危险客户就像小鸡一样躲在护卫队员的身后，听起来很不错。 成名说：“万一你们的队员跑得比我们快，我们没办法拉住这个安全扣呢？” 拉夫尔盯了成名两秒才严肃地道：“这是不可能的先生！我们的队员非常勇敢，在客户没有确保安全之前他们不会跑。他们是专业人士，相信我。” 好吧。成名点点头，我信。 “ok，先生们，现在我们模拟第二种场景处置。”拉夫尔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压制！” 成名和崔宇峰两人又呆住了。 拉夫尔解释：“我是指挥官，当我喊压制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我们的队员和对方进行交火了。作为客户，你们的正确反应是这样的。”拉夫尔做示范动作：双手抱头，往地下一趴，“看到了吗？” 看到了！ 拉夫尔双手一撑，轻盈地跳了起来，继续道：“ok！客户安全了，我们才没有丝毫顾虑地向对方开火。你们如果遇见危险乱跑乱动或者站在原地发呆，很容易被流弹击中。” 成名和崔宇峰点头，没毛病，这确实是正确的处置方式。 “最后一个场景处置，注意听。”拉夫尔擦了擦额头，刚才适度地运动了两下，拉夫尔额头沁出一点细细的汗珠，拉夫尔说，“关于撤退。” “当我喊‘自由万岁’的时候，你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逃命。向着你们认为的安全区域，像羚羊一样奔跑。”拉夫尔做了一个狂奔的姿势，“什么都别管了，就这样跑！” 崔宇峰说：“那你们呢？我们不管你们了吗？” “不用管我们，先生。”拉夫尔缓缓走到崔宇峰面前，神情凝重：“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已经牺牲了。” 噢，真主哇！这是一支多么专业的武装护卫，成名和崔宇峰大为感动了，看来这1000美元绝对物超所值。 “处置突发事件的应对措施有很多，只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我通常只向客户说这三点，简单易记。还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们？”拉夫尔看着崔宇峰和成名。 都细化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说的呢？崔宇峰和成名忙道，没有了没有了。很好。 卡迪尔说：“马哈吉吉先生，拉夫尔怎么样？” 敬业，专业！还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无可挑剔，谢谢你卡迪尔，谢谢拉夫尔。崔宇峰和成名和两位华美达酒店的高管热情握手。 拉夫尔很满意两位客人的反应，继续捋他的黄胡子：“出发之前我们会做两件事，一件事是请马哈吉吉先生提供你们的行车路线图，我们会评估你们出行的安全指数。第二件事我们会给两位佩戴无线耳麦，便于我们保持通讯畅通。” “行，没问题。”崔宇峰想了想，说，“你们可以给客户分发一些自卫武器吗？比如说，一支m4或者一支ak。” 崔宇峰想到阿栋那副穷凶极恶不屈不挠的样子，觉得有把自动武器在手里才稳妥。 “不，马哈吉吉先生。”拉夫尔严肃地拒绝了，“如果我们的客户还需要武器自卫，那将是我们武装护卫队极大的羞耻。您花钱干什么来着？抱歉，我难以接受您的这个建议。” 旁边的卡迪尔也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脑袋不停地晃着。 我操，这么牛逼。崔宇峰连忙表示歉意：“我就是随口说说的。抱歉，拉夫尔，我们完全信任你！信任华美达。” 这还差不多。拉夫尔神情稍缓：“好吧。先生们！下午4点准时在酒店停车场见。” “ok！下午见！拉夫尔。” 第62章 临时变故 成名问崔宇峰：“这个武装护卫真的这么厉害么？你放心？” 崔宇峰说：“目前看这个架势无可置疑。” 成名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太专业了。才花费1000美金，简直不要太便宜。” “应该是华美达在拉什卡尔加势力太大吧，黑白两道通吃他们才有这个自信。”崔宇峰想了想说，“咱们不能把小命全部押在他们身上，如果蔡鹏飞叫上巴哈拉村的武装分子来配合阿栋，我就拿不准拉夫尔管不管用了。” 成名悚然一惊：“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阿栋身边的小弟一直很屌的，对我就是各种威胁。哎，小崔，这个情况你一定要考虑周全才行。” 崔宇峰沉吟片刻，说：“现在还早，下午4点我们才出发，阿栋盯着我们，我们也得盯着他，留意一下阿栋的行动。我刚才这种猜测理论上是存在的。” “八九不离十！”成名说：“这样，拉夫尔让你告诉他行车路线图，你得好好地在路线图上做手脚，不能让阿栋看出我们的用意。” 崔宇峰点点头，对！ 成名拿出电脑摆在茶几上，两人开始对着卫星地图研究行车路线。 …… 小四在酒店大堂休憩区闲坐着，端着一杯咖啡，时不时抿一口。阿栋走了过来，说：“有什么发现吗？” “没看到他们下楼，栋哥。” “停车场那边呢？” “沙克尔在看着，他们的车一直停在停车场没动静。这两人吃了中饭又回房间了。他妈的，也不知道他们来拉什卡尔加要干嘛，他们连逛街都不去。” 阿栋说：“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风平浪静，背后越是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这两人没那么简单的。曼森说了，那个马哈吉吉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坏事。这屌毛是龙腾公司里最能打的，滕胖子的头号打手。” 小四拍了拍鼓鼓的腰间：“栋哥，再能打又怎么样？出了这个酒店我们二话不说就开枪，任他三头六臂都挡不住枪子儿。” “用不上你这把枪。嘿嘿。”阿栋狞笑，“曼森给我们安排了巴哈拉村的武装民兵来帮忙。现在全部埋伏在酒店外，不管他们走路逛街还是开车出门，离开酒店500米就是乱枪齐发！” 小四惊喜道：“栋哥，都安排好了？” 呵呵。阿栋拍拍小四点肩膀：“等着瞧吧，这两人死定了。” 小四喃喃道：“便宜了那瘦皮猴，他妈的，屌得很，落到我手里得先揍他个半死再送他上路。” 阿栋哼了哼：“还有那个退役的武警少尉，一口一个战友，也在老子面前各种装逼……” 小四说：“栋哥，他真是你战友？” 阿栋皱皱眉头，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在这儿好好看着，晚点我下来替你。” “好的，栋哥。” …… 崔宇峰在停车场溜达了一圈，看到了阿栋的手下沙克尔，没看到阿东的黑色轿车，那轿车估计被炸坏了。阿栋三人应该是半路搭顺风车来的拉什卡尔加…… 呵呵。这倒霉的家伙。 沙克尔在停车场出入口和穿着制服的停车场保安聊天，瞧见了崔宇峰，若无其事地瞄了两眼。这家伙在监视自己的车，崔宇峰了然。 回到酒店大堂，崔宇峰又看到了休憩区喝咖啡的小四。小四目光望着酒店外面，端着咖啡杯遮着自己的半张脸。好嘛，大堂也有人看着。 崔宇峰踱着步子来到酒店门口四处张望。酒店大门外的街道口，四个执枪警卫在游弋。目光投向远处，往来车流人流稀稀拉拉，一切如常看不出什么名堂…… 崔宇峰微微转身，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四盯着自己的背影。 唔，情况不太妙。阿栋的安排就是牢牢盯住自己的行踪。酒店门外会有扎罗曼的人么？崔宇峰歪着头暗自猜测…… 换自己是蔡鹏飞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崔宇峰一声长叹：不用多想了，酒店外估计是龙潭虎穴。幸好，老子有聘请专业武装护卫。就不晓得拉夫尔的人管不管用了。 崔宇峰若无其事地溜达了一圈之后，又上了楼。小四看着崔宇峰上楼，暗暗松了口气。 …… 崔宇峰回到房间，把自己在楼下的观察和成名说了一遍。成名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成名说：“你是在想，我们一出门可能就会挨上一阵枪林弹雨？” “我这是一种假设，极有可能发生。” 成名说：“发生就是发生，什么叫极有可能。小崔，你得精确判断不能出问题噢。” 崔宇峰说：“你觉得我们俩还有别的招儿吗？” 成名：…… 敲门声响起。成名打开门，拉夫尔进来了。 拉夫尔看起来神情有些凝重。 崔宇峰问：“有什么问题拉夫尔？” 拉夫尔扬了扬手里的一张a4纸，那是崔宇峰传给他的行车路线图。拉夫尔说：“马哈吉吉先生，抱歉，恕我多言，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崔宇峰请拉夫尔落座：“请讲。” 拉夫尔把那张a4纸平摊到茶几上，郑重地说：“第一个问题，马哈吉吉先生您和您的中国同伴成先生是干什么的？请告诉我。” 崔宇峰看了看成名。 成名扶了扶眼镜：“这很重要吗拉夫尔？” “当然。显然你们俩不是游客，也不是做普通的商务拜访，你们的行车路线和出行时间让我不解。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们二位的职业，这不算违规也不算打听客户的隐私。” 好嘛，看来那份行车路线图引起了拉夫尔的警觉，巴哈拉村一带是毒窝呀，武装割据势力林立，难道这家伙有点儿心虚？ 该怎么对应拉夫尔的问话呢？崔宇峰脑子急速地开动起来，撒谎一直是自己的弱项，在滕总的耳濡目染之下虽然进步很大，但是，这个问题……有些困难。 成名地递给拉夫尔一杯茶，说：“拉夫尔，既然您要了解我的职业背景，我可以告诉你。” 崔宇峰一听成名说话四平八稳，心里一松，好了，成会计可是高端人才，吹牛逼的本事完全胜过自己。 成名说：“我们两位是一家中国公司聘用的市场调查专员。” “然后呢？”拉夫尔问。 “我们打算在赫尔曼德省开展一些农业项目，前期需要做一些样本调查。访谈对象是拉什卡尔加周边的农户和农场主。我们联系了几家本地客户，但是……”成名耸耸肩，“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里的农户大多是鸦片种植户，农场主也都是毒品制造商，所以，我们考虑到安全问题，在夜间做访问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拉夫尔兀自不太相信，狐疑道：“我可以看看贵公司的资质吗？” “当然可以。”成名毫不犹豫地打开电脑，调出龙腾公司的营业执照和坎大哈办事处的经营执照。 成名把电脑推给拉夫尔。拉夫尔仔细对着电脑眨巴着眼珠子。 崔宇峰悄悄瞄了一眼成名，成名笑笑地，一本正经地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 拉夫尔对着电脑起码看了两分钟，然后转过头对崔宇峰说：“马哈吉吉先生，抱歉，你们得加钱！” 第63章 专业服务 “为什么得加钱？” “我们从城区绕行向西，这段路没有问题，很安全，但是转向南部这一片，”拉夫尔指头点着茶几上的a4纸，“这一片的诺力巴力、巴哈拉、尤尼尔这些村镇是战区。美国人和塔塔的交火地带，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成名说：“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你还是做市场调查的先生，你居然不知道拉什卡尔加这片区域非常危险？”拉夫尔提高了嗓门。 “这就是我们雇佣你的原因。”成名盯着拉夫尔，“你以为我们是请您陪同兜风、泡妞么？” 拉夫尔脑子有些短路，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得加钱呀对吧？我没说错吧。” 崔宇峰笑了笑：“加多少？” “700美元先生们。我和我的队员每人100美元，卡迪尔我会给他100块佣金。”拉夫尔捋着他的黄胡子，骨碌碌地看着成名。 呵呵。拉夫尔恐怕不知道马哈吉吉打算让这群护卫去对抗巴哈拉村的武装民兵呢。成名暗暗发笑，眉头却皱了起来：“能否便宜一些拉夫尔。我们就是做个拜访调研，届时你们可以停留在路边等候，甚至不用进入别人的村子。” “不行不行。”拉夫尔大摇其头，“你们两位不知道，那片区域隔三差五打仗，我们的汽车不小心踩上一枚地雷修车都会去掉一大笔钱。” 好吧，成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抠抠索索地从兜里拿出700美元递给拉夫尔。 拉夫尔美钞到手，瞬间又恢复了雄赳赳的气势。 “你们二位是通情达理的好雇主。”拉夫尔说，“放心吧！我和我的队员绝对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即使面对美军和当地最大的武装团伙，我们都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 崔宇峰和成名连连点头，我们放心，很放心。 拉夫尔伸出毛茸茸的拳头和两人碰拳：“ok！下午见先生们！” “下午见拉夫尔。” 拉夫尔霸气十足地走了。 成名问崔宇峰：“你看拉夫尔靠不靠谱？” “我不知道。”崔宇峰伸出两个指头，“我只知道一点，我们花了两千多美金买了20分钟导弹引导时间。届时只能靠你了成会计。” …… 下午4点，崔宇峰和成名背着双肩包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 阿栋和小四缓缓从咖啡厅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马哈吉吉要行动了！成名冲着小四和阿栋点点头，笑笑的。 小四阴沉着脸儿盯着成名。 拉夫尔全副武装走了过来，沙漠战靴踩在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显示出强大的下肢力量。拉夫尔防弹衣上斜挂着一把m4，战术背心插满了弹匣，胸口还挂着两枚手雷，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整个人不怒自威，酷帅狂拽狠。 “都准备好了吗先生们？”拉夫尔单手抚枪，指头放在扳机上，神情冷峻。 崔宇峰和成名说，准备好了。 “ok！出发！”拉夫尔食指潇洒地一勾，龙行虎步，在大堂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两个中国客户向后门的停车场走去。 阿栋和小四两人张大嘴巴，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怎么回事？ 小四还在发愣，阿栋捅了他一把，说：“走，过去看看。” 两人也顾不得避嫌，急哄哄地快步跟在崔宇峰和成名身后。 到了停车场，阿栋吓了一跳：两台高大彪悍的防弹悍马车停在中央，车身喷涂成灰黑色，上面是鲜红的华美达酒店标志和“s.s.h”特勤标志。一个硕大的白森森的骷髅头印在车身，骷髅头下是两把火枪交叉的图案。悍马车上两挺大口径机枪枪口朝天竖着，枪械保养得极好，乌洞洞的枪口烤蓝闪着幽光。 小四战战兢兢地伸出指头：“栋哥，你看……” 阿栋皱着眉头，轻声骂道：“看就看，你他妈伸什么手指头？” 悍马车边5个全副武装的护卫排成一排，无声肃立。个个都武装到了牙齿，防弹衣、凯夫拉头盔、战术背心、沙漠战靴、手枪、猎刀、手雷……每个人脸上都架着墨镜。 拉夫尔骄傲地向崔宇峰和成名介绍他的队员绰号：鬣狗、疣猪、吸血鬼、蛮牛…… 成名说：“拉夫尔，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拉夫尔说：“这是战士的标签，不用跟谁学，美国海豹突击队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绰号，我的队员也是这样的。” “那你叫什么？” 拉夫尔戳了戳鼻梁上的墨镜：“人猿泰山！” 我去！成名和崔宇峰差点儿笑出声了。 “准备好了吗兄弟们？”拉夫尔冲着5个队员大喊。 “yes sir!”队员梗着脖子齐齐大喊。 阿栋和小四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go,go,go！”拉夫尔大手一挥，队员们哗啦一声散开，迅捷地爬上两台悍马车就位，一看就训练有素。 拉夫尔上了前车做前导，在副驾驶室伸出手向前一指，悍马车发动机隆隆地咆哮起来。 崔宇峰开车居中，缓缓跟上。成名坐在后座，放下车窗，冲着呆若木鸡的阿栋和小四笑嘻嘻地挥手告别……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几分钟之内，阿栋傻傻的还没回过神来，脑子里打着无数问号…… 直到押后的悍马车消失在停车场门口阿栋才反应过来。 阿栋心急火燎地拿出手机拨打蔡鹏飞的电话…… 第64章 专业服务(二) “曼森哥，这边出了点状况。”阿栋强忍着焦躁。 “有话慢慢说。” “曼森哥，那姓崔的居然带着一队军人出门了……”阿栋快速地把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况汇报了一遍。阿栋说，“这些军人不晓得什么来路，看起来像美国大兵，制服又不是，开着悍马全副武装，他们还有重机枪，有重机枪啊。” 蔡鹏飞正和陈三立隐匿在黄橙子茶馆安排今天的行动，听到阿栋的汇报蔡鹏飞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蔡鹏飞对着电话喊：“他们的制服是不是深灰色的？” “是的。” “悍马车上的英文标志是不是ssh？还画着一个骷髅头？” “没错曼森哥。” “嗐！他妈的。”蔡鹏飞忍不住大骂，“阿栋，这是华美达酒店的武装护卫，不是军队。” “那，曼森哥，怎么办？打不打？我怕扎罗曼的人干不过。”阿栋有些犹豫，“他们的装备太精良了。” “怕个屁呀怕。”蔡鹏飞冲着电话喊，“那些人都是样子货，为酒店游客提供安保服务的，驱赶街头小贩和闲杂人员，最多抓个小偷扒手，枪一响他们就屁滚尿流。” “真的吗曼森哥？”阿栋兀自不敢相信。 “我还哄你么？他们都是表演艺术家，给游客图个乐子。在阿富汗要搞事，这些人十条命都不够赔的。不过，”蔡鹏飞顿了顿，“也不能伤这些人，伤了会招惹麻烦。这个酒店是法国人管理，但华美达酒店的大老板是美国人，打死了他们的人美国大兵会来干涉，这个事儿你容我想想……” 蔡鹏飞脑子在快速地思考着对策。 陈三立坐在椅子上巴巴地望着蔡鹏飞，他也想不到龙腾公司的人会出这一招。 考虑了一会儿，蔡鹏飞放缓了语气：“阿栋，你带扎罗曼的人继续跟踪他们，看他们打算干什么，观察他们出行的目的。城市区域不方便动手，等他们到了城郊荒郊野地看准时机给我打！” “怎么打曼森哥，您给个指示。” “你自己定夺，机枪爆打，持续射击，再扔几个手雷那些武装护卫就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收到！” 蔡鹏飞挂了电话，歪着头纳闷儿。 陈三立说：“曼森，滕胖子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 蔡鹏飞暗自盘算，姓崔的早些日子去巴哈拉村踩过点儿，莫非他们打的是工厂的主意？不对呀，难道他指望带着一群街头表演艺术家攻陷巴拉村？那不是笑话吗？ 蔡鹏飞当着陈三立可不会说出心中的疑虑，笑了笑说：“三哥，你问我我哪里知道？你在拉什卡尔加有生意么？” 陈三立说：“市中心有个超市，去年塔塔进攻拉什卡尔加，我那超市被炮弹砸了个精光，早撤了，南边比北边乱，赫尔曼德省现在没我的超市。曼森，会不会是滕胖子找你的麻烦？” 陈三立悄悄观察蔡鹏飞的反应。 蔡鹏飞坦然道：“去我的工厂吗？去我那里捣乱起码解放军要派一个加强营。” 曼森说的也有道理，两个大佬各怀鬼胎。陈三立一直猜测蔡鹏飞拿他当枪使，但是蔡鹏飞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这会儿龙腾公司的人去拉什卡尔加，陈三立内心倒有一丝小小的兴奋。滕胖子应该是冲着曼森去的，且看曼森的手段如何了，谁给谁当枪使，立见分晓。 陈三立关心地道：“曼森，我觉得你还是做些准备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蔡鹏飞微微一笑：“多虑了三哥。看阿栋他们跟得怎么样吧。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坎大哈，今晚一并要把龙腾公司的人全部解决。” …… 拉夫尔的车队在拉什卡尔加威风凛凛畅通无阻。两台悍马车把牧马人夹在中间，两个机枪手在车顶棚露出半个身子，摆弄着机枪杀气腾腾。悍马车队喇叭按得天响，路上的二手破车、驴车避之不及。 维持秩序的交警看到了悍马车队，还煞有其事地立正敬礼，目送悍马车队前进。 “哈哈哈！”拉夫尔坐在副驾驶室大笑，“马哈吉吉先生，喜欢吗？” 耳麦里传来崔宇峰的声音：“感觉好极了人猿泰山。” “这是对华美达嘉宾的最高礼遇，你们要不要在闹市区和悍马车队拍照合影？很有纪念意义的。” “不了谢谢。继续按路线前进。” “好的先生。”拉夫尔松开对讲机，冲着司机挤挤眼：“我们的客户高兴坏了，我敢打赌他们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这种至高礼遇。” 司机撇撇嘴：“你说得对，中国佬特别喜欢这个场面，这样他们觉得自己没有白来阿富汗。” …… 崔宇峰一边开车一边和成名说话：“看到后面跟踪的车辆吗？” “是有人跟踪我们车队，三台车或者四台车，我没法确认。”成名一直伸着脖子观察着路面。 崔宇峰说：“我也没法确认，不过，我有办法很快可以搞清楚这个问题。” …… 阿栋坐在一台皮卡车的副驾驶室，拿着对讲机用普什图语下达各种指令。巴哈拉的民兵开来3台皮卡一台轿车，足足有18个全副武装的民兵。 阿栋在对讲机把任务目的一一交代清楚，说：“兄弟们要展开攻击必须等我下达指令。在合适的时机，我说开枪就开枪。” 对讲机传来一个声音：“指挥官先生，我们恐怕对付不了防弹的悍马车，他们还有重机枪，武器也比我们好。” 前面50米处行驶着押后的悍马，穿着防弹衣的酷酷的机枪手在车上东张西望，耀武扬威，嘴里嚼着美国大兵最喜欢的口香糖。 阿栋说：“曼森先生说了，这些人不懂作战，我们尽管放心展开攻击，枪一响这些人就会逃跑，我重复一遍，枪一响这些人就会逃跑！” 对讲机沉默着，没有传来该有的果断干脆的回应，阿栋隐隐觉得情况不太妙。 半晌，对讲机毕啵两下杂音，又一个声音说：“指挥官先生，这些话我觉得你可以和真主讲，和我们讲没用。听着，我们对付不了这些人，这些人和美国大兵一样专业。” 嗐！他妈个逼的……阿栋暗骂，该怎样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说明情况呢？ 阿栋掏出手机，想给曼森电话，又觉得有些羞耻感，这不是自己的一贯作风。想了想，阿栋又把手机揣了回去。 阿栋冲着对讲机冷静地说道：“都听着，等我的指令，我会率先展开攻击，我负责对付悍马车队，你们对付那台越野车。重复一遍，我负责对付悍马车队！收到请回答！” 对讲机里依旧沉默。我操！阿栋陡然间只觉得血压飙升，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半晌，对讲机里传来回应：“收到，我保证你赶跑悍马车队之后我攻击那台越野车。” “收到。” “收到……” 阿栋松了口气，凶巴巴地对后面的一个普什图民兵说：“喂！给我一具火箭筒，一把步枪！” …… 拉夫尔的领头车按照路线一直在拉什卡尔加城里瞎逛，大巴扎、市政中心、独立广场……逛了几圈之后慢慢驶离市中心。 拉夫尔调整了一下耳麦，说：“马哈吉吉先生，你们城里没有客户要拜访吗？我们已经开车一个多小时了，用不了多久要出城了。” “不着急，按原路线行驶。”耳麦里传来崔宇峰的声音，“前面有个清真寺。” “是的，马哈吉吉先生。那是赫尔曼德省最古老的清真寺，我们会在那里停留吗？”拉夫尔看了看仪表台上的时间，“现在快6点了，队员们得吃晚餐。” “你说的没错人猿泰山，我们会在那里就餐休整，休息一下再出发。” 拉夫尔咧嘴一笑：“收到马哈吉吉先生，去了清真寺，我们还可以在门口合影，可以拍很多漂亮的照片，这个清真寺在阿富汗南部很有名的。” …… 成名问崔宇峰：“我们在清真寺停留，你能保证那寺院里的人会管饭？” 崔宇峰笑笑地说：“试试。至少，普什图人不敢在清真寺周围干坏事。我们可以在那里留意一下后面带了多少尾巴。” 第65章 短暂停留 车队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清真寺。 高宅阔门，庭院深深。车队进入的时候，刚好是穆斯林做完“昏礼”的时辰，从大门处走出几个穿着袍子的大胡子。 袍子们看着两台悍马车，神情不咸不淡，见怪不怪。华美达酒店在拉什卡尔加人尽皆知。 拉夫尔在耳麦里说道，清真寺里面不允许拍照，大伙儿在院子里休息一会儿，参观一下合影留念，完了再找个吃饭的地方。 崔宇峰说，在清真寺用餐不好吗？清真寺有招待信徒的食堂。 拉夫尔说，我不是信徒，我手下一大半都是信基督的，清真寺的大阿訇不会招待我们。 崔宇峰哪里敢带他们去外面餐厅吃饭，说尽量去交涉一下嘛，清真寺的食物很丰盛很卫生，我们可以给钱。 拉夫尔无奈，说那我尽量试试。 车队在院子里靠边停住了，护卫们下了车簇拥着两个雇主参观清真寺，两个护卫端着枪煞有其事地站在门口警戒。 成名对崔宇峰说，看，真是专业。 …… 车队进清真寺的时候阿栋瞧得清清楚楚，说，全体注意，他们进了一所清真寺，大家不要跟进去，以免暴露。 阿栋立刻指挥四台车靠着路边停下，自己乘坐的车则离开车队，远远停在一角。阿栋拿出望远镜观察。 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指挥官先生，这是赫尔曼德最古老的清真寺，有500多年历史了，你最好别进去开枪，这里的大阿訇会生气，寺里的人都有枪。” 阿栋平静地说：“知道，你们原地待命。” 姓崔的不是穆斯林，他进去干嘛？办事么？阿栋有点想不通。 左右前后看了看地形，阿栋立刻明白了，姓崔这狗日的是在观察自己有没有被跟踪，使了个“回头望月”的招儿。这下好了，四台车停在光秃秃的路边一览无余，想掩饰行踪都来不及了。 阿栋胸膛起伏着，难怪曼森叮嘱自己要小心，姓崔的够狡猾的…… 拉夫尔和大阿訇交涉着要进去吃饭，单手抚胸，神态很恭敬，还指了指身后的两位中国人模样的客户，嘴里呱啦着。 大阿訇是个70岁上下的白胡子老头，面无表情地听着拉夫尔叽歪，然后不出所料地摇头。 成名说，完了完了，一看就混不到饭吃。小崔，早先我们应该吃了晚餐再出来的，这些护卫没吃饭待会儿会央着我们找餐厅。 崔宇峰站在台阶上打望。 这里地势开阔，视线良好，稍一留神便看到了远远停在路边的三辆皮卡一台轿车，没错，这应该是巴哈拉村的民兵赶来帮忙了。略施小计便洞窥了阿栋的实力。4台车，满打满算有20个人吧，如果拉夫尔的人给力，这支小部队可以瞅准个机会歼灭他们。 崔宇峰瞅了瞅悍马车上高高支起的重机枪，瞬间有了底气。 崔宇峰说，我们出门太晚，容易暴露企图，这么绕圈也是为了迷惑一下阿栋，过早暴露去巴哈拉村，我怕他们会在路上设伏。 拉夫尔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说：“马哈吉吉先生，我们就在这里参观参观吧。大阿訇不会招待我们吃饭的。” 崔宇峰说：“你没说给钱吗？” “说了，这个大阿訇很有钱，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美金。”拉夫尔说，“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拍照吧，要不天黑了效果会差很多。完了我们在去吃饭。” 崔宇峰说：“你和成先生一起合影留念吧，我去找大阿訇谈谈。” 拉夫尔一愣，我都不行难道你行？见崔宇峰径直向大阿訇走去，拉夫尔只得随他。 拉夫尔把成名肩膀一搂，伸出个剪刀手：“成先生，你不想和人猿泰山在阿富汗留下一个美好瞬间吗？” 成名咧嘴一笑，掏出手机“咔嚓”一个自拍…… 崔宇峰把脖子里的“泰斯比哈”掏了出来，端端正正摆在胸口，叫住了正往寺里行走的大阿訇。 崔宇峰说的是英文：“尊敬的阿訇，请留步。” 大阿訇转过身子，盯着崔宇峰，用流利的英文说：“对不起，我和你的同伴说了，我们不接待陌生人，抱歉。” 崔宇峰双手微扬，说：“连真主的仆人都不接待么？” 崔宇峰在大阿訇面前站定，胸前的“泰斯比哈”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大阿訇看到了。 大阿訇瞅了瞅那串泰斯比哈，这可不是简单的街头饰物，好像是…… 大阿訇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中国的穆斯林兄弟？” “是的，尊敬的阿訇。” “去过麦加？” “很荣幸去过一次。”崔宇峰终于撒了谎。 “你也是中国的毛拉吧兄弟。” “惭愧，有学问的毛拉应该是您。我还是个生涩的taliban。”崔宇峰冲着大阿訇微微一鞠。 大阿訇终于露出笑容，对着身边两个袍子说：“是来自中国的穆斯林兄弟，他还非常的谦虚。” 身边两个袍子也冲着崔宇峰露出笑脸，主动上前来行“拿手礼。” “你好，欢迎来自中国的兄弟。” “怎么称呼你，中国年轻的毛拉……” …… 阿栋给蔡鹏飞打电话。 “曼森哥，姓崔的进了城西的一个大清真寺，和里面的阿訇好像很熟悉，他们所有的人都进了那个寺院。” 蔡鹏飞有点弄不懂，崔宇峰去清真寺干嘛？ 蔡鹏飞说：“拉什卡尔加城西的清真寺是个大寺院，在赫尔曼德势力很大，你们先别乱来。”蔡鹏飞沉吟着，现在天色已晚，他们一行人去寺院会不会留宿？还是办什么别的事？警察会在阿富汗搞警民联动？这不是扯蛋嘛。 阿栋说：“曼森哥，他们会不会找本地清真寺的人帮忙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总得知道他们的意图才知道他要干什么活呀。”蔡鹏飞皱着眉头，“你们大伙儿继续监视他，看他出什么幺蛾子。” “曼森哥，现在晚上了，他们万一在寺院留宿呢？” 阿栋的猜测和蔡鹏飞不谋而合，姓崔的难道还有什么特殊使命？蔡鹏飞说：“监视到底再做道理。现在我们想破头也没用，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 好吧。阿栋悻悻地摁掉手机。 小四说：“栋哥，刚才其它的兄弟问我们什么时候吃饭。他们出来还没有吃晚餐的。” 阿栋没好气地说：“叫台车去买点馕吧，对付着随便吃点儿。” 第66章 成名辩经 清真寺餐厅里摆了两桌，都是些香喷喷的牛羊肉，烤饼。拉夫尔和5个护卫坐一桌吃得很香。 大阿訇带着两个随从亲自接待马哈吉吉兄弟和他的中国同胞。 崔宇峰和大阿訇聊得很好，从哪里来呀，来阿富汗多久了？去过阿富汗那些清真寺呀…… “马哈吉吉兄弟，我听说中国的穆斯林处境不太好，政府管制得特别厉害，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大阿訇和善地望着崔宇峰，他对中国的情况很好奇。 大阿訇的话让崔宇峰条件反射似地回了一句：“不，尊敬的阿訇，不是这样的，中国的穆斯林享有充分的宗教自由和信仰自由，他们很好。” 不过，怎样让大阿訇了解真实情况呢？自己对这方面可没有什么研究，崔宇峰有些犯难。 成名插嘴道：“大阿訇，我可以给你看看中国穆斯林的一些资料，中国的穆斯林生活比阿富汗好得多。” “真的么？”大阿訇有些不信。 “哈哈。”成名笑了，“尊敬的阿訇，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信息茧房早已经不存在了。”成名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随手拎过自己的双肩包，拿出笔记本电脑。 “阿訇，我给你看看中国的清真寺和穆斯林的生活场景。” 大阿訇和身边两个袍子分明很感兴趣，凑过去看成名的电脑。成名点开百度搜索，调出各种图片、新闻片段，兴致勃勃地向阿富汗的穆斯林们普及中国的宗教人口和相关政策。 “中国的穆斯林人口有3千万，占总人口的1.5%，接近阿富汗的总人口数量啦。全中国共有清真寺约3.5万座，分布在中国的西北地区……” “看看，这是中国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占地1.68万平方米，可容纳2-3万人同时做祷告……” 噢，大阿訇和两个随从惊呼，好大啊。 “是的，足足有你这个清真寺5个大！哈哈哈。” 大阿訇说：“马哈吉吉兄弟就是在这个寺院清修吧？” 崔宇峰不得已又撒了一个谎：“是的阿訇。” “真是一种无尚的荣耀啊……啧啧。”大阿訇摇头轻叹，“有生之年我也能去中国走走就好了。” 成名说：“没问题阿訇，中国是个开放的国家，欢迎大家去中国新疆参观。” 吹牛逼崔宇峰的水平远不如成名，见成名和阿訇聊得火热，崔宇峰先告退，说去一下洗手间。 …… 崔宇峰绕到清真寺大门处，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四台车在夜色中静静地停在原地不动。一台皮卡停得远远的，好像故意和那三台车拉开距离。崔宇峰冷笑，有用么？欲盖弥彰！这么晚了，郊区路边停着4台车，旁边连台驴车都没有，不是你阿栋的人还会是谁？ 看来这个退役特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干，轻而易举就让人探清了底子。 回到餐厅，成名和大阿訇还在聊得火热。 “不不，阿訇，中国的穆斯林女孩必须年满20岁才可以结婚，男性不得早于22岁……不不，不行，全国56个民族都得这样。” “这不是压迫吗？”大阿訇的语气充满了质疑。 “这不是压迫。”成名望着大阿訇，耐心解释，“年纪太小，身体发育还不成熟，女孩儿还要上学的。” “女孩儿要上学到什么年纪？” “一直上学，条件允许可以读到博士。”成名说，“在中国，没有人可以剥夺女孩儿的受教育权。” “女人可以读书读到博士，那谁来照顾家里的老人和丈夫？不可思议。”大阿訇摇头不止。 旁边一个袍子捋着胡子：“我看，这就是压迫！很不好！我们这里10岁的女孩儿就可以结婚，最晚也是15岁。她们念书念到中学就可以了。” “这是一种陋习。”成名舔舔嘴唇，“女孩儿10岁，盆骨没有发育完善，过早生育会影响母婴身体的，生下的婴儿会早产，不是健康的婴儿。” “胡说！胡说！”一个袍子说，“你看看我健康不健康？我的母亲16岁生下的我，我现在壮得像一头公牛。” 成名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您这是个例，阿富汗的婴儿死亡率远远高于中国。兄弟，这是……” “谁跟你是兄弟？你这个中国人很坏，和阿富汗北方那些塔吉克人一样坏，轻视我们穆斯林的教义。古兰经里面说这样说的，只要两情相悦……” 崔宇峰连忙走了过来：“兄弟，你是对的！是对的！” 成名用中文说：“你别打岔，这怎么是对的呢？这是原则性的错误。” 崔宇峰说：“你别书呆气了，这种事情谁管得了？你再叽歪小心人家揍你。傻啊，和阿富汗的阿訇讨论宗教问题。” 成名闭嘴了。 崔宇峰诚恳地说：“尊敬的阿訇，你们讲得对，中国的穆斯林教义流经百年，和原教旨是有些出入。” “我就说嘛，马哈吉吉兄弟，你这样说就客观了。”大阿訇说，“刚才你的朋友还和我们说，中国穆斯林只能娶一个老婆，这，居然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对！男人怎么可以只娶一个老婆？多出来的女人们谁来照顾她们？唉，中国的穆斯林女人们太可怜了。”两个随从也是无限感慨，悲天悯人之色溢于言表。 “所以说嘛，国家政策不同，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民众信仰的。”崔宇峰说，“当然，至于中国的穆斯林是不是生活得很幸福很自由，要进一步了解中国的宗教文化，大阿訇可以去中国考察、体验，这样你会得出更切合实际的结论。” “这就对了嘛，还是马哈吉吉兄弟讲得对。我们阿富汗有句话，眼睛看到的事物骗不了真主。我们有机会确实应该去中国看看。”大阿訇说，“你的朋友不行，他在骗我们。” “噢，他是中国汉族人，不是穆斯林，见谅。” “那他需要向我们道歉！”一个袍子严肃地道。 成名无奈，只好说：“好吧，我道歉，刚才是我胡说八道。” 哈哈哈。大阿訇和两个袍子笑了。一个袍子拍了拍成名的肩膀：“知道错了就好，我们穆斯林对异教徒很宽容的。我现在不生气了。来，继续吃。” 成名说：“我吃饱了。” 这时候拉夫尔也走了过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继续旅程了吧？”看了看手机，拉夫尔胡子一捋，“还有不到5个小时我们就结束任务了。” 崔宇峰向大阿訇鞠了一鞠：“尊敬的阿訇，谢谢您的热情款待，我们得走了。” …… 第67章 最后一击 大阿訇在清真寺台阶上送别马哈吉吉一行，挥手依依惜别。 大阿訇肯定地告诉马哈吉吉，他一定会去中国的！一定！要去可以容纳3万人的大清真寺朝拜。 崔宇峰说，欢迎阿富汗的穆斯林兄弟。两边热情挥手…… 拉夫尔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唿哨一声：“出发！” 悍马车一阵轰鸣，缓缓启动。 阿栋猫在车里看得真切，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馕一扔，冲着对讲机喊道：“跟上！” 车队接近郊区，月亮出来了，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神秘莫测。银色的光辉洒在戈壁滩上，给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阿栋看了看身后的城市灯火，是时候动手了。阿栋对着对讲机喊：“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 阿栋车队肆无忌惮地跟踪终于让职业护卫拉夫尔看出点问题。 拉夫尔在耳麦里说：“马哈吉吉先生，看来我得向你通报一个情况。” 崔宇峰佯装不解：“什么情况？” “好像有四台车跟了我们一段路了。”拉夫尔说，“希望我的判断不会让你感到不安。” 崔宇峰微笑：“可能是个意外吧，你害怕了？” “哈哈哈！”拉夫尔大笑，“马哈吉吉先生，没有人敢对ssh护卫队不敬，美国人都不行。” “噢，那我就放心，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哼哼，我们按路线行驶，他们倘若再像老鼠一样跟着我们，我将给他们严厉的警告！” “我完全信任你的专业拉夫尔。”崔宇峰看了看时间，赶到巴哈拉村正是时候，不能再兜圈子了。崔宇峰说：“拉夫尔，我提议，加速开进，或许我们会提前结束今天的活动。” “ok，正合我意。” 拉夫尔的头车油门轰轰的，车头一拐，向着一条岔路掉头拐向城区。 跟在车后的阿栋一愣，怎么回事？又开回去进城了？姓崔的在玩什么花样？ 小四手里的ak缓缓放下，说：“栋哥，怎么办？打不打？” 阿栋想了想，说：“再等等！看这家伙究竟想干嘛。” 小四说：“栋哥，我看出来了，他们知道我们在跟踪，和我们兜圈子呢。我们现在不动手恐怕他们又回酒店了。” 阿栋紧皱着眉头，有些口干舌燥，手里的ak被他握得汗津津的。 阿栋的司机喊了起来：“他们加速了，想跑！” 拉夫尔的悍马开始加速，快速地开向一条窄窄的黄土路。阿栋一看，咦？这条路不是进城的路，姓崔的终于暴露此行的目的地了。 阿栋冲着对讲机说：“全体注意，继续跟进，我不开枪任何人不能开枪。车队加速了。” 对讲机里一迭声地传来：收到，收到。 …… 车队在夜色中开进，月光皎洁，视线良好。 拉夫尔的语音有了微妙的变化：“马哈吉吉先生，我必须向你通报一个比较严重的情况。” “怎么啦拉夫尔？”崔宇峰继续装傻。 后座的成名已经打开背包，拿着一个卫星电话、电脑和一个小巧的地面信号接收器，有条不紊地进行调试…… “马哈吉吉先生，我怀疑，不，我确认，我们已经被跟踪了，已经被跟踪啦！”拉夫尔叫了起来。 对讲机里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人猿泰山，我是蛮牛，有一小股武装份子在跟踪我们，请求采取行动，请求采取行动！” 崔宇峰一听，哎？还可以嘛，拉夫尔的护卫居然也有安保预案、有行动计划，听起来不错。 拉夫尔果断地道：“马哈吉吉先生，现在情况紧急，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指令，听从我的安排。” 崔宇峰巴不得，赶紧道：“收到！我听从你的指挥。” 拉夫尔喊道：“蛮牛，蛮牛，我批准你采取行动！尽快！over！” 崔宇峰盯着后视镜，想看看蛮牛打算干什么。 夜色中，只听得“嘭”一声巨响，后车射出一个硕大的信号弹窜上半空，霎时间把路边稀疏的树林和黄土路边照得雪白一片。 后车的大喇叭响了接着起来，是洪亮的普什图语。 崔宇峰一愣，问成名：“拉夫尔的人在喊什么？” 成名忙着调试自己的设备，歪着头听了一会儿说：“不懂呀，不是英文。” 好在普什图语过后，又是英文广播，这下崔宇峰和成名都听明白了。后车的蛮牛在喊：“注意！注意！这里是华美达集团ssh武装护卫队，闲杂人员和无关车辆请保持安全距离，请保持安全距离，否则我们将采取行动！一切后果自负！” 阿栋的车紧跟着悍马后面，司机听到了大喇叭响，不由自主地踩了一下刹车。“吱呀”一声一个急刹，阿栋的头差点儿撞到车框。 阿栋怒道：“你干什么？” 司机有些委屈，手一指前方：“你看呀！” 阿栋抬头一瞅，后车的悍马一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操着一挺m2重机枪，对着自己的皮卡虎视眈眈。信号弹的余光闪过，机枪手狰狞的面孔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我去！阿栋吓了一大跳。曼森不是说这些人都是街头表演艺术家么？不像哇。 就这一愣神，悍马车队早跑出去好远了。 阿栋冲着司机吼：“跟上！跟上！” 司机望着阿栋，没吭声。 他妈的，阿栋暴怒：“你下来！小四，你来开车！”阿栋原本想一脚把司机踹下去，考虑到团队和谐，伸出去的腿硬生生收了回来。 小四连忙从后座跑下来，和司机换位…… 拉夫尔在对讲机里大笑：“马哈吉吉先生，看到没有？我们的警告起作用了。” “看到了拉夫尔，干得好。”崔宇峰夸了拉夫尔一句，转头看成名，“还要多久？目的地快到了吧？” 成名说：“快了，我干脆让那边提前1个小时发射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阿栋跟得太紧了。” “随你，你安排就好，我只要导弹能击中目标。” 成名拿出卫星电话开始联系…… 阿栋想给蔡鹏飞打电话，一看，居然没信号，到了手机通讯盲区。阿栋瞅了瞅四周黑咕隆咚的荒漠戈壁，还有跟在自己身后的三台车，咬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会儿不能再犹豫了。 阿栋对小四说：“加速！跟上去就干！” 阿栋低头在脚下扒拉两下，扔掉ak步枪，缓缓拿出一具火箭筒…… 第68章 最后一击(二) 后车的蛮牛又喊了起来：“他们又跟上来啦。” 崔宇峰先发制人，故意火急火燎地说：“拉夫尔，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跟踪我们这么久？” 拉夫尔这会儿紧张得不行，说：“马哈吉吉先生，我也不知道啊，凭我多年的安保经验判断，估计是哪个部落的武装分子想抢劫我们吧。” “我没听错吧拉夫尔？居然有人敢打劫ssh武装护卫车队？” 拉夫尔的语气听起来还很镇定：“在阿富汗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不过你放心，我们的队员个个身经百战，完全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们给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一些厉害看看。” “蛮牛，我命令你，马上实施第二套方案！” “收到！人猿泰山！”后车的蛮牛好像挺有底气的。 “嘭——”又是一颗照明弹射向天空，蛮牛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严厉警告！严厉警告！不明车辆请立刻减速，停止前进，务必保持1公里安全距离，否则我们将视你方为危险行为，我们会采取断然措施！” 牧马人车里，成名正在打电话：“……请求发射。重复一遍，请求发射。” 成名的卫星电话传来清晰的回答，说的居然是中文：“口令已经确认，口令已确认，10分钟后发射。请注意捕捉信号。完毕。” 成名挂掉电话，重重地舒了口气，说：“小崔，10分钟后发射，我们要挺过半小时。” 崔宇峰：“在哪里停车？你倒是给个话呀，还得开多远。” “往前1公里足够。” 崔宇峰还没来得及回成名的话，蛮牛的车上传来一阵爆豆似的重机枪响，“突突突突！” 蛮牛的大喇叭高喊着：“后方不明车辆停止前进！请务必和我们保持1公里安全距离！这是给你们的最后警告！” 耳麦里拉夫尔在咆哮：“蛮牛！干得好！全体听我指挥，加速前进兄弟们！go,go,go!” 崔宇峰一喜，拉夫尔的人还不错嘛，相当专业。 成名说：“看来咱们找对人了。” 白惨惨的照明弹的光亮中，阿栋从副驾驶室探出半个身子，狞笑着举起了火箭筒…… 蔡鹏飞和陈三立坐在车里，两人沉默着。 蔡鹏飞说：“阿栋那边联系不上，估计他们在信号盲区，极有可能在荒郊野地里。” 陈三立说：“那不是有可能交上火了？你不是安排阿栋在野外干掉那两个人吗？” 蔡鹏飞略一思忖：“没错。我们这边加快部署，配合阿栋同时行动，避免龙腾公司相互之间有联络。快，通知阿梁和冬瓜带上火炮，我们也赶紧出发。” 陈三立立刻拿出手机：“阿梁，听到吗？和冬瓜带上炮手出发！我们随后就到。” …… 阿栋的火箭筒发难了，一发中的，准确地击中防弹悍马车的后尾钢门。“砰！”的一声巨响，防弹悍马防不住这个大杀器，瞬间被打了个大洞，浓烟四起，巨大的豁口窜出一缕火苗。 耳麦里传来蛮牛的尖叫：“交火啦交火啦！武装分子向我们发射火箭弹啦！” 紧接着是拉夫尔的惊叫：“噢卖糕！弟兄们，压制——！” 崔宇峰抬头一看，拉夫尔的悍马车油门一轰，一眨眼车尾灯都被关掉，飞似地冲向浓浓的夜色中，远处隐隐传来发动机的轰鸣，拉夫尔的悍马车不到1分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宇峰连忙在耳麦里喊：“拉夫尔，拉夫尔——” 耳麦里隐隐传来拉夫尔的叫喊：“自由万岁，马哈吉吉先生，自由万岁——” “拉夫尔，你不管蛮牛他们啦？” “没事的，蛮牛是个英勇的战士……”拉夫尔的声音断断续续，然后，没声了。 我操！这就是拉夫尔的专业？还扔下了他的队友！ 崔宇峰心知拉夫尔靠不住了。“怎么样成名？车停在这里行不行？”崔宇峰头皮开始冒汗。 成名把手头一个三角支架在后座上一放，说：“就这里。可以！” 崔宇峰立马把车挂上停车档，说：“你待在这儿别出去，我去后面看看。记着，情况不对你开车就跑，我去阻击他们。” 崔宇峰不等成名回话，拉开车门就往蛮牛方向跑。 蛮牛的防弹悍马冒着浓烟，车门打开，蛮牛靠在驾驶室门口喘气，还有一个高大强壮的队员惶惶然靠在门边，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崔宇峰一看车后，阿栋的几台车闪着大灯呼呼的越来越近。 “人没事吧？”崔宇峰紧问一句。 蛮牛声音颤抖着：“机枪手被打晕了，我俩没事。” 崔宇峰瞄了瞄悍马车顶上的机枪，刚开口说了一句：“我去看那机枪，你们俩……” 蛮牛旁边的壮汉不等崔宇峰话说完，神经质地喊道：“自由万岁，先生！自由万岁啊！” 蛮牛反应过来了，也连忙喊道：“自由万岁——” 蛮牛和那壮汉两人发一声喊，撒开脚丫子就跑，一身的装备叮当作响。两人往路边疯了一般冲出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崔宇峰目瞪口呆，时间紧迫，来不及骂人了。崔宇峰脚下一蹬，翻身上了悍马车。 眯着眼从驾驶室钻进车内，烟雾朦胧中可以看到那倒霉的机枪手斜斜地缩在一角，双目紧闭，确实是晕过去了。 崔宇峰从车顶探出半个身子，摸到了那挺m2重机枪。这玩意儿可是美军的经典大杀器，步兵收割机，有这宝贝完全可以把阿栋几台车抽鞭子一样抽个稀巴烂。 事不宜迟，崔宇峰摸到m2的拉杆，“哗啦”一拉枪栓复位。 烟雾升腾中，崔宇峰双目圆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迎头撞上来的阿栋的皮卡。 月光皎洁，能见度还行。小四开着车看到了崔宇峰凶狠的面孔，小四大叫起来：“栋哥，看，是那个姓崔的！” 阿栋也看到了，立时吓坏了。油门一踩，方向盘一打，把轿车横了过来。阿栋手忙脚乱在摸枪。 崔宇峰冷笑，瞄准阿栋的皮卡车，大拇指轻轻按下蝶形扳手中央的按钮…… m2重机枪开始咆哮，“突突突，突突突……” 才打了两个点射，崔宇峰立马感觉不对：怎么回事，光看到枪口冒火光，没看到阿东的皮卡车被击中？ 崔宇峰不死心，怕是自己瞄偏了，大拇指使劲按下去。“突突突——” 崔宇峰差点儿吐血：操他大爷的，这重机枪发射的居然都是空包弹！ 阿栋正带着手下齐齐趴在车的一侧，静等着m2的暴风骤雨，听到枪响了半天，咦？怎么身边一个弹点都没有？ 崔宇峰气急败坏地爬下机枪位置，伸手摸那晕倒的机枪手，这家伙身上有一把m4，战术背心上还插满了弹夹，这如果还是空包弹那今天自己和成名就死定了。 抓住了那把m4，崔宇峰快速地把枪扯了过来，伸手卸下弹夹一看，老天保佑，弹匣里看到了钢弹头…… 阿栋反应过来了，哈哈，狗日的重机枪打的是空包弹，曼森哥说的没错，这群全副武装的家伙确实是街头表演艺术家。 阿栋冲着对讲机吼道：“ssh的人都跑了。弟兄们，上！” 第69章 最后一击(三) 成名的工作间。 滕书铭递给陈莉一杯白兰地。 “喝点儿，提提神，辛苦你了陈助理。”滕总的语气透着关怀。 陈莉瞅了瞅滕书铭，摇头，举了举手里的大茶杯：“滕总，我现在就靠这个撑着，提神圣品卡帕奇香料绿茶。喝了你的酒我怕我会睡过去。” “你坚持坚持，小崔和成名会连夜赶回来的。” “我知道啊，滕总，熬完这一宿，咱们就算解脱了吧。”陈莉打了个呵欠，双眼无神，“这倒霉日子……” “一切都会过去的陈助理，你好好干，咱们顺利完成任务之后我帮你介绍一个男朋友。”滕书铭抿了一口白兰地，“包你满意。” 陈莉哼笑一声：“领导还操心这个？” “这是对下属的体恤和关爱嘛。哎，你说说看，有什么要求和条件？我帮你参谋参谋。” “我谢谢你啊领导。”陈莉揉了揉太阳穴，“我的终身大事不劳您操心了。” “哎，成会计你觉得怎么样？”滕书铭的小眼睛亮晶晶的。 陈莉“噗嗤”一笑：“你今天怎么啦滕总？嫌我这还不够忙是吧？” “这不是怕你闷嘛，我过来陪你说说话。”滕书铭笑嘻嘻的，“说说你的感觉嘛。” 陈莉歪着头微笑，好一会儿才说：“没啥感觉。他不是我的菜。” 滕书铭说：“我精通心理学的，女孩子特别有一种心理叫‘反向形成’，怕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小秘密，所以嘴上说着狠话，内心却不是那么想。” “哎呀，滕总，您今天怎么回事嘛，拿我消遣来着？”陈莉嗔道，“倘若我说我中意他，那也不‘反向形成’么？话里话外都是您的对。” 哈哈哈。滕书铭大笑：“这又是一个哲学问题了，否定之否定……” 老莫“砰”地推开房门，滕书铭和陈莉吓一跳。 老莫抓着手机，语气有些紧张：“滕总，小崔那边打起来了。你们听!” 老莫的手机开着免提，成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亲爱的战友们，我们现在身处遥远的拉什卡尔加郊区，一条偏僻而凶险的荒郊野路上，此时此刻……” 滕书铭吼道：“说人话！” “咳，滕总，四台车追杀我和小崔，现在正在交火，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凶猛。我们已经抵达引导区域，巴方导弹已经发射，我和小崔必须守候20分钟，20分钟！” 成名的语音背景是激烈的枪声，噼里啪啦的，还伴有轰轰的爆炸声。 老莫和陈莉望着滕书铭，脸色发白。 滕书铭说：“小崔怎么样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小崔不知道，他在前面阻击蔡鹏飞的人，敌人火力很猛。我这边设备调试已经完成，我，我要去协助小崔战斗。”手机里传来手枪咔嚓上膛的声音。 “亲爱的战友们，也许今晚……” 老莫厉声道：“你别硬着来，情况不对先撤。”老莫望着滕书铭，“能活下几个是几个，我看成会计帮不上什么……” “陈莉在吗？陈莉在吗？”手机里传来成名急切的声音。 滕书铭看着陈莉，陈莉无奈，对着手机说：“成会计，我在。” “陈莉，此时此刻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我离开的时候……” 陈莉“嘭”地一捶桌子：“活着回来！白痴！” 手机没声了。 房间里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莫说：“滕总，今晚有暴风雨，我现在的感觉很不好。” 滕书铭低着头沉默不语，眉头皱成一坨。 “哐当！”门又被推开，白如雪穿着睡衣冲了进来：“哎，怎么啦怎么啦？让谁活着回来？崔宇峰出事啦？” …… 崔宇峰趴在悍马车的底盘下，贴着一个前轮为掩护，m4瞄准远处凌乱移动的腿脚射击。“啪啪”一个点射，对方必定倒下一人抱着腿哇哇大叫。 崔宇峰就用这种法子直接压制了10几个武装分子的突击，夜晚视觉不好，但是悍马车底盘高，间隙大，打人的腿脚却是很方便。虽然火力处于下风，但是对方已经倒下了好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被打断腿的倒霉蛋。 武装分子受伤倒下一个人，其他人必须去拉扯，把人移动到安全区域，如此一来，进攻的效率大打折扣。 阿栋靠在一个汽车轮胎的射击死角，气得咬牙切齿，这个狡猾的东西…… 阿栋开始下达指令：“还有火箭筒吗？火箭筒发射掩护。” 阿栋已经冲着悍马车打了两枚火箭弹，这种防弹悍马车是柴油车，安全系数很高，吃了两枚火箭弹，打得车架稀碎浓烟滚滚却依旧没有爆炸，反倒是柴油燃烧的浓烟很好地掩护了崔宇峰的位置，阿栋好几次匍匐突击都给崔宇峰刁钻的子弹拦截挡了回去。 小四喊道：“栋哥，还有一枚火箭弹。” “让他们打，冲着悍马车的轮胎位置给我打！” 小四说的是中文，却没想给崔宇峰听到了。崔宇峰在浓烟中眯缝着眼瞅了瞅，瞄准皮卡车上一个黑影“啪啪”两枪下去。那个人影“咕咚”一下从车上栽倒下去。 嗐！阿栋一拳砸在地上…… 崔宇峰身边趴着一个武装护卫，这个护卫有个很吓人的名字，叫“吸血鬼”。吸血鬼已经醒了，躲在另外一个轮胎后面不敢动弹，骨碌碌地望着这个中国佬单独对峙一群武装分子。 崔宇峰让吸血鬼跑路，吸血鬼不肯跑。他试了两回逃跑都给ak步枪逼了回来，还吃了两颗枪子儿，要不是穿着防弹衣，吸血鬼早已经变成鬼了。 吸血鬼手里握着一把手枪，一枪未发。他的弹匣和手雷早已经被崔宇峰“没收”了。手里只剩下这一把枪。 崔宇峰说：“吸血鬼，你跑呀！这里很危险。” 吸血鬼愤怒地喊道：“不，你这家伙太坏了。你让我跑，是让我吸引他们的火力。我都已经挨了两枪了，你利用我打伤了他们好几个人，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崔宇峰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好说：“但是你待在这里很危险呀。” “你别管我，我就趴在这里好了。他们不会杀我。我是ssh护卫，我们爱好和平。” 崔宇峰差点气笑了，那你他妈的呆在这儿好歹也开两枪呀！ 身后十几米处一个黑影像虫子一样蠕动过来。 耳麦里传来成名的声音：“马哈吉吉，我来啦——我来帮你啦——” 第70章 最后一击(四) 崔宇峰急了，冲着成名连连摆手：“回去，回去！你来这儿干什么？” 成名说：“我已经向战友们告别了，我要和你一起战斗到底。” 崔宇峰冲着前面开了两枪，耳朵竖了起来，好像不对，路边左侧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莫不是阿东派人包抄？ 噢，对了，阿栋是个有经验的特战队员，受过战术训练的。 崔宇峰对成名说：“当心左侧！你赶紧退回去，守着我们的车，没那台车我们俩怎么回去？快！” 崔宇峰话音刚落，从左侧冒出几个黑影，“啪啪啪”一连串子弹射了过来。 崔宇峰早已防备，抓了个手雷甩手就扔了过去，然后就地一滚，朝着左侧连打两个点射。黑暗中只见四五个人快快地往底下一趴，也不晓得打没打中。 阿栋的时间把握得很好，就这节骨眼上，阿栋开始跃进射击，“啪啪啪”子弹准确地打在崔宇峰藏身的地方，子弹钻进泥土发出“噗噗”的声响。好险！若不是刚才崔宇峰滚动移位，还真给阿栋得手了。 这家伙厉害呀！崔宇峰抬手冲着阿栋射击的方向“啪啪”打出一个点射还击，阿栋立刻也趴在地上不动了。 阿栋杠上了崔宇峰。 阿栋用普什图语下达命名：“一起进攻啊，要一起啊！要大胆跃进！”阿栋语气急切。刚才他安排两翼包抄，这群人根本就不肯动，去左侧突击包抄还是小四和沙克尔大着胆子带人去的，结果被一个手雷就压制了。 这些武装分子根本不听从指挥，只是趴在地上胡乱放枪，战术动作也都笨拙走形，给崔宇峰精准地射倒五六个之后，其他人更不敢贸然进攻了。 阿栋怒喊：“我一出击，你们也得跟着来啊。一起开火一起进攻才有效。” 明白，指挥官。黑暗中传来几声敷衍了事的回应。他妈的，阿栋气坏了。 阿栋紧张地思考，这么个有利条件下都不能收拾姓崔的，放虎归山那将是后患无穷…… 崔宇峰也在思考，阿栋和自己算是耗上了，这家伙牛皮糖这么粘着怎么办？ 崔宇峰分析了一下情况，阿栋虽然人多势众，但主要有威胁的对手还是他一个人，射击准确，战术动作娴熟，把自己也保护得很好。只要自己压制住阿栋，捎带射倒其他几个人，勉强能撑个20分钟吧。 小四带着的人开始冲着成名射击，成名被压在地上胡乱放枪，瞬间手枪的子弹就打光了。成名喊着：“小崔，还有子弹吗？还有吗？” 崔宇峰哭笑不得，这种情况下拿把手枪和玩具差不多。成名怕是看香港枪战片看多了吧。 不过，小四的人朝着成名射击确实也分担了火力的压力。瞅准阿栋那边暂时没动静，崔宇峰屏住呼吸，冲着左侧几个冒着火光的枪口“啪啪啪”射出一串子弹。顷刻间那边传来几声惨叫。 崔宇峰在耳麦里说：“你爬回去，爬回去！别露头，去守着我们的车。” 成名刚才给小四的一通火力覆盖吓出一身汗，一边向后爬一边说：“咱们的耳麦是相通的，我们说话拉夫尔能听到，你说英文好不好？指挥拉夫尔那几个人开车回来帮忙呀。” 其实不用成名点醒，吸血鬼早已经开始在耳麦里喊话，一口的普什图语，崔宇峰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耳麦里响起毕毕剥剥的杂音和吸血鬼愤怒的叫嚷。 拉夫尔的声音鬼魅一般地出现在耳麦里：“马哈吉吉先生，你们还好吗？” 崔宇峰来不及回答，吸血鬼这会儿改用英文骂开了：我们还活着，勇敢地活着！拉夫尔你这个白痴，把我扔下不管，我要去老板那里投诉你！还有你，疣猪，你还欠我8000阿尼！你爸爸生病的时候别忘了是我帮忙送他去医院的，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有你,蛮牛，只要我活着回去我就把你喝酒嫖妓女的事情告诉你老婆…… 耳麦里传来蛮牛的咒骂：吸血鬼你这个笨蛋，别怪我，自由万岁你懂吗？我们得听拉夫尔的命令。 敢情这群人他娘的都没跑远，还在远处呆着说不定还在观战呢。崔宇峰被气得不行。 拉夫尔说：“你们干嘛不听从我的指挥？我都喊自由万岁了。吸血鬼，跑吧。” 吸血鬼大骂：“我这会儿怎么跑？我现在转身跑就会被人用枪打死。” 正在吵吵嚷嚷的时候，远处的天边红光一闪，仿佛一道流星从天空划过…… 公路上的枪声一下静止了下来。阿栋、小四、袍子们，包括崔宇峰和成名，都情不自禁地看着那道红光。 来了！崔宇峰一喜，知道是导弹射过来了。半晌，几公里外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仿佛一声沉闷的春雷…… 崔宇峰看到成名的脸儿朝着自己张望。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朦胧中崔宇峰看到成名比出的一个剪刀手。 阿栋也望着天边发愣，怎么回事？那边好像有打仗的动静？ 大功告成！剩下的便是考虑如何全身而退了。崔宇峰检视了一下弹夹，只剩下一个了。再扛下去弹尽粮绝后果不堪设想。 崔宇峰盯着吸血鬼，说：“吸血鬼，你先跑，去开我们那台车好不好？” 吸血鬼说：“不行，我又替你吸引火力了，我一跑他们就会开枪打我。。” “你穿着防弹衣，没事的。” “他们万一打中我的脖子呢？很危险的马哈吉吉先生。” “你留在这里会被恐怖分子打死，你想过没有？” 吸血鬼说：“我没想过，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我会选择和他们谈判。我是个护卫，我和这些人没有仇恨。” …… 两人还在嚼舌头，公路上传来阿栋的吼叫声。崔宇峰心里一跳，不好，阿栋要突击了。 眼角一瞥，崔宇峰吓了一大跳，无数枚黑乎乎的手雷齐齐从夜空划过……敢情阿栋沉寂了这会儿在安排人扔手雷呀！ 崔宇峰吓得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来不及多想，猛地往吸血鬼身边扑过去。 吸血鬼依旧不知死活，嘴里还在喷着垃圾话，冷不丁被崔宇峰一把抱住，吸血鬼怒道：“你干嘛？” 却不想崔宇峰抱住吸血鬼之后麻溜地就地一滚，把吸血鬼庞大的身子盖在自己身上…… “轰轰轰！”一连串的手雷齐齐爆炸，仿佛在耳边放了无数个炸雷，冲击波把地面的尘土炸得飞起，公路上顿时硝烟弥漫，崔宇峰被炸得昏头昏脑眼睛都睁不开了，口鼻间全身泥土。 压在自己身上的吸血鬼闭嘴了，好像没了声息。耳边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和沉重的呼吸声，阿栋的人开始冲锋了。 崔宇峰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到无数条人腿从悍马车后快速移动。 崔宇峰吐出嘴里的泥土，身子一翻，把压在身上的吸血鬼撂到一边，吸血鬼身子软软的，毫无反应，这货挂了么？ 崔宇峰手里的m4响了，冲着那些凌乱的腿脚“噼里啪啦”一通射击，耳边传来“啊啊啊”一迭声地惨叫。 崔宇峰肾上腺激素飙升，直接把扳机一搂到底，整整一个弹匣突突突全部打光，然后朝着小四那边扔出最后一个手雷。——要死要活就是这最后一博。 手雷还在空中，崔宇峰蓦地跳了起来，向成名那边冲了过去，腰里的格洛克顺手拔了出来。崔宇峰一把拉起趴在地上的成名，喊道：“跑！” 两人连滚带爬冲向那台牧马人…… 第71章 生死难料 成名踉跄了两步，喊了一声：“哎哟！” 崔宇峰说：“怎么啦” “我，我这腿好像不听使唤了，麻痹了。”成名语气有些惊惶。 崔宇峰来不及多问，把成名的胳膊一拉，半个身子往肩上一扛，头也不回地冲着牧马人飞奔。崔宇峰知道此时此刻任何一点停滞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回头看都别看，看了没有用，倘若背后射来一枪那也只能硬扛…… 两人噗通一下齐齐摔倒在车门边，成名被灰尘呛得咳嗽不止。咳咳咳！ 崔宇峰趴在地上，手里的格洛克漫无目标地朝着身后射出一串子弹，冲着成名喊：“上车！” 成名喘着粗气，纵身一扑，拉开车门半个身子钻了进去。 崔宇峰就地一滚，向驾驶室的门边滚了过去。 “啪啪啪”一串子弹打在车门把上，崔宇峰吓得手缩了回去，回头一看，小四和沙克尔端着枪冲了过来。崔宇峰手里的格洛克一扣到底，“啪啪啪”射了过去。小四和沙克尔立刻趴在地上。崔宇峰趁机一跃而起。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崔宇峰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这车防弹，现在安全了！ 牧马人突突地开始启动，崔宇峰油门一踩，牧马人“呜——”地一声冲向浓浓的夜色中。 硝烟弥漫的公路上，阿栋跌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血糊糊的中弹的左腿，徒劳地叹口气，狠狠一拳砸在地上：“草泥马！” 牧马人在夜色中狂奔。 成名坐在后座，转过身子望着后面的公路，兴奋得大喊：“小崔，他们没有跟上来，没有跟上来啊。我们安全啦！哈哈。” 崔宇峰浑然不觉似的，瞪着血红的眼睛，机器人似的握着方向盘只顾往前开。 牧马人跳过一个土坎，不远处黑乎乎地停着一台车，成名一看，是拉夫尔的悍马车！几个人影在悍马车旁边端着枪大呼小叫，冲着牧马人打手势。 崔宇峰的耳麦早就被手雷弹的冲击波甩到爪哇国去了，成名一把扯下自己的耳麦从车窗扔出去老远。 “他妈的，拉夫尔这群废物，他刚才还喊着让我们停车呢。管他！”成名骂骂咧咧的。 “咦？小崔，你怎么啦？说话呀？”成名好像感觉不太对，从后座伸长了脖子看崔宇峰的脸儿。 崔宇峰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牙关紧咬，方向盘却握得稳当当的。 一阵惊恐涌上心头，成名战战兢兢地道：“咳，小崔，小崔，你，你还好吧？” 崔宇峰没有回话。 成名向仪表台方向爬了两下，伸手按下车内的照明灯，往驾驶座一看，吓得脸都绿了。 崔宇峰下半身血糊糊的，驾驶室底座一片殷红…… 成名肝胆欲裂，带着哭腔喊道：“小崔！小崔，停车，你停车啊！我来开……” …… 陈莉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的大屏幕，红外摄像头清晰地看到一台越野车缓缓从公路拐入一个空旷处。越野车停住后，几个人匆匆从车上下来。 陈莉警觉起来，移动鼠标，慢慢放大画面。这个时候都10点多了，这台车跑这荒郊野岭干什么？ 半晌，陈莉看到一个袍子打开车后尾箱，搬出一个沉重的物件，吭哧吭哧地走到荒地上，狠狠向着地面一砸…… 是迫击炮底座！ 陈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滕总、老莫！快来！有情况！” …… 滕书铭和老莫站在电脑前，盯着电脑画面。 滕书铭没有丝毫犹豫地下达命令：“老莫，叫张尼克和白如雪到客厅集合，你和陈莉带他们上那台防弹车，立刻撤离！” 滕书铭说完拿出了手机。 老莫急道：“那你呢滕总？”滕书铭伸手制止老莫，示意他别说话。 “喂？成名？你在哪里？现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 牧马人停在一片沙地上，四周悄无声息，几棵稀疏的不知名的树木静默着…… 成名手忙脚乱，撕下自己的衬衫，扯成布条做成扎带，正在捆绑崔宇峰的腿部动脉部位。崔宇峰大腿到脚踝鲜血淋淋，两条裤腿破碎不堪，一双鞋子里灌满了稠浓的血水。 公路上一场血战，一窝蜂似的手雷扔了下来，吸血鬼的防弹衣和凯拉夫头盔替崔宇峰挡住了要害部位，但是手雷弹爆炸的钢珠飞溅，崔宇峰的两条腿无法得到更好的保护。 天知道这两条腿吃了多少钢珠，有没有伤着骨头。想到崔宇峰那会儿还拔脚狂奔，那应该是肾上腺激素作用下的意志力在做最后的冲刺啊…… 成名流着泪，一边给崔宇峰包扎止血，一边哑着嗓子喊：“小崔，小崔，要不要紧？咹？你说话呀！” 崔宇峰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室，脸色苍白，牙关紧闭，分明是失血过多灯枯油尽的迹象。 卫星电话响了，成名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抖抖嗦嗦地抓起手机。 “滕总，我是成名，我没事，任务完成。小崔受重伤，失血过多，我正在处理。” 滕书铭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询问太多情况，沉声道：“听着，蔡鹏飞集团正在预设火炮阵地，我发坐标给你，你让巴方再发射一枚导弹过来，消灭他们！” 成名擦了一把眼泪，定定神，说：“滕总，巴方的导弹是二代老旧的技术，属于惯性制导，没有地面引导的话偏移目标太大。” “偏差多少？” “看运气，偏差1000米都有可能。” 滕书铭果断地道：“那就多发射几枚！” “巴方估计已经撤出阵地，现在发射准备至少需要20多分钟，这一款导弹飞行速度8.9马赫，从巴方边境发射点至坎大哈郊区540公里飞行时间约3分钟，击中目标大约需要近半小时，来得及吗滕总？” “别说这么多了，立刻通知巴方发射！”滕书铭语气斩钉截铁。 “收到！”成名抽泣两声，紧紧咬住嘴唇。 …… 第72章 生死难料(二) 老莫看滕书铭手里还抓着手机，连忙道：“滕总，成名接到通知了，我们这边没事了，撤吧！” 滕书铭瞄了一眼电脑监控，说：“你们撤，我留下，我要亲眼看到导弹炸死蔡鹏飞那帮王八蛋。” 陈莉喊道：“滕总，我来看着就行了，你留下干什么？” 白如雪和张尼克拎着包裹冲进来：滕总！走吧！晚了来不及了！ 滕书铭粗暴地把陈莉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去：“快滚，别打扰我干活！你们懂得向成名传输坐标吗？” 滕书铭话音未落，陈莉靠了过去，飞快地使了个反臂扭，一把擒住滕书铭的手腕，顺手把滕书铭的手机抢了下来：“我懂坐标传输，老莫，你们拉滕总下去，我来。” 老莫身手敏捷，胳膊在滕书铭的肋下一绕一缠，锁住滕书铭半边身子就往外拖：“陈莉留下，发完坐标撤，我们走！快！” 张尼克和白如雪带头就往楼下冲，脚跺着楼板砰砰作响。 滕书铭被老莫锁住身子往外拖，嘴里不停地嚷嚷着：“哎哎，干嘛干嘛，对领导这个态度吗？咹？……” …… 陈莉继续和成名通话，快速地把视频上的坐标报给成名。 完了，陈莉说：“成名，崔宇峰咋样了？” 电话那边传来成名的啜泣：“重伤，流了好多血，一双鞋子里满是血……手雷弹炸的。” “你，你哭了？” “我要联系那边了，挂了！”成名抽了抽鼻子，“别和白如雪说，免得她担心，我第一时间把小崔带回来，我已经给他做了紧急救护。” 手机发出嘟嘟嘟的声音。陈莉放下手机，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半晌，陈莉抹了把眼泪，站了起来…… 坎大哈城郊。 阿梁和冬瓜带着一个手下正在帮忙搬运炮弹，两个巴塔炮手正在调试迫击炮。阿梁给陈三立打电话：“三哥，我们已经到到达指定位置，您和曼森哥什么时候来？” 电话里传来陈三立的声音：“我们正在路上，马上赶到。” 阿梁瞥了一眼忙碌的两个炮手，说：“三哥，要不要等你们来再开炮？” “哈哈哈。当然！这样的好事怎么能错过？老子们要来亲自下令开炮，送滕胖子一行人升天！” 陈三立志得意满地看了看后视镜，后面跟的是蔡鹏飞的车。两人现在一前一后正赶往郊区。 蔡鹏飞的手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蔡鹏飞看了看来电，眉头皱了起来，按下通话键：“老辛，这会儿有什么事？” “飞哥，不好了！咱们的工厂，咱们的工厂完蛋了！被炸了！” 蔡鹏飞“吱——”的一个急刹车！车停在了路边。 “老辛，你话说清楚点，怎么回事？” “全炸了，飞哥，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一点征兆，只听到天上一阵呼啸，像飞机飞过，然后一声巨响工厂就给炸没了，地上好大一个洞，有小鱼塘那么大。旁边扎罗曼的工厂全部被震塌成废墟……” “还好这个时候工人都没上班，不然不晓得要死多少人。我的房子，周围所有的建筑，玻璃全部碎掉，墙体开裂。飞哥，这是有人用原子弹打我们啊……” 蔡鹏飞死死地盯着黑黝黝的夜空，脑子里猛地跳出一个词儿：导弹？他娘的居然是导弹？！ “飞哥！飞哥，你说话呀。”老辛依旧在手机里喋喋不休。 蔡鹏飞深吸一口气，思忖半晌强自保持镇定：“老辛，你来坎大哈找我。带上所有的现金！” “好。”老辛顿了顿，他跟随蔡鹏飞多年，眼下不由自主揣摩蔡鹏飞的心思，“飞哥，家底儿都带上么？” “带上！” “飞哥，我老婆孩子……” “你老婆孩子在巴哈拉村还有人为难他们不成？别他妈废话了。赶紧过来！” 才按掉老辛的手机。蔡鹏飞手机又响了，是陈三立。 陈三立说：“曼森，怎么回事？你的车呢？怎么跑没影了？迷路了？” 蔡鹏飞铁青着脸，强笑道：“路上撒泡尿，马上来。” …… 成名拿着卫星电话通话：“坐标已经报告，请尽快发射。” 那边神秘人物说着中文：“密码确认，同意发射。”顿了顿，神秘人物道，“战友，祝你平安。” 今晚上稀里糊涂向阿富汗境内不同方向发射两轮导弹，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谢谢。大家都平安。”成名喃喃两句，扭头看了看副驾驶室昏迷不醒的崔宇峰，猛地醒悟过来。 成名把牧马人大灯打开，猛轰油门，牧马人雪白的光柱刺破漆黑的夜幕向前猛冲…… 坎大哈郊区的沙地里。 陈三立叼着烟，不耐烦地看了看公路，冲着冬瓜说：“曼森刚才还和我一起，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冬瓜说：“三哥，别着急，再等等。” 蔡鹏飞的车亮着大灯终于出现了。蔡鹏飞下车看到众人都在静静地等着他，便走过去说：“怎么？还要等我干嘛？直接开炮得了。” 陈三立吐了个烟圈，嘻笑道：“曼森，这种好事你怎么能不在场呢？我建议啊，你亲自下命令开炮，咱们得有个仪式感。哈哈。” 阿梁和冬瓜都嘻嘻哈哈笑了。 蔡鹏飞脸上强扯出一丝笑意：“三哥，你来一样。” 看了看垂手肃立的两个炮手，蔡鹏飞说：“都准备好了？” “刚准备好！”阿梁说，“曼森哥，下命令吧！” …… 陈莉匆匆地从别墅大门口跑出来，陆巡车的车门开着，就等着她上车。 陈莉挤上后座，说：“他们还没开炮，炮刚刚架好。” 滕书铭无声地盯着陈莉，他刚才留下是想在电话里多了解一些崔宇峰的情况，他知道陈莉后续会继续问成名的。 老莫瞅了瞅白如雪，向陈莉挤挤眼，示意她别乱说话。 陈莉自然知道滕书铭和老莫的意思，想说两句轻松一点的话，却不想嘴刚张开，两行热泪就下来了。陈莉连忙偏过头望着窗外。 滕书铭黑着脸，沉默着。 张尼克在副驾驶说：“准备好了么？咱们的车要开出去了。” 老莫赶紧道：“慢点，别动！别开车灯。” 张尼克不解：“为什么啊莫主任？不是说人家要用火炮轰我们的房子吗？” 老莫喊道：“让你别动就别动，外面有人监视我们这幢房子，炮一响我们再跑不迟。” 啊？张尼克吓住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挨上一炮么？ 张尼克迟疑道：“这，这……” 车后座传来滕书铭阴沉沉的声音：“服从命令！” …… 蔡鹏飞狠狠地扔下烟头，刚想开口下命令开炮，突然，眼前一花，两道红光撕开天际的夜幕，恍若流星划过。不到两秒，天空中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而近，恍若战斗机低空俯冲…… 现场所有人都给吓住了，止不住抬头望着黑咕隆咚的天空。 老辛的话在蔡鹏飞耳边一闪而过，蔡鹏飞顿时毛骨悚然。一个箭步窜到冬瓜身边，伸手按住冬瓜的脖子大喊道：“趴下——！” 第73章 紧急救援 冬瓜不明所以，惊慌失措地才跟着趴下，蔡鹏飞又吼道：“捂住耳——”蔡鹏飞耳朵的朵字还没说出口，平地里猛地刮起一股飓风，灼人的热浪夹着沙石哗啦啦地满天飞舞，蔡鹏飞口鼻瞬间塞满了沙土。 “轰轰！”两声巨响之后，地动山摇，地面腾起数十丈高的沙尘暴波浪一般漫延开来，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深邃的夜空被漫天沙尘遮蔽…… 汽车在沙尘暴中像纸糊的一样轻飘，骨碌碌地不断翻滚，几具人体像风筝一样飘起。 导弹暴烈的冲击波激发了一连串连锁反应，蝴蝶雷、部分迫击炮弹引信被触发，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恍若世界末日，人类的生命在大杀器面前渺小得如同一只苍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终于安静了。 月朗星稀。一块隆起的沙丘缓缓蠕动，流沙慢慢滑落，蔡鹏飞缓缓从沙堆里爬了出来，坐起，头发凌乱，尘土满面，身上的衣服被飓风扒得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小背心。 “咳咳！”蔡鹏飞咳嗽几声，不停地吐着嘴里的沙石。一会儿，身边的沙石又在蠕动，冬瓜缓缓从地上坐起，顶着一头的尘土茫然四顾…… 人在极度惊骇之下，所有的神经官能都会停止工作，麻木得像一截木桩。此刻蔡鹏飞和冬瓜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发呆…… 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蔡鹏飞转头一看，阿梁光着膀子像僵尸一样在野地里徘徊，嘴里嘟囔着什么。 蔡鹏飞走过去，冲着阿梁大喊：“阿梁！阿梁！” 阿梁木然地望着蔡鹏飞，嘴半张着，像个傻子。蔡鹏飞走近两步一看，心里一跳，阿梁口鼻流着血，两只耳垂也是一片殷红。这家伙耳膜被震破了，人吓傻了。 开来的三台车早就被冲击波吹到百十米外，月色中隐隐看到两台车四轮朝天。流动的沙土把路边的公路都盖上了一层黄土，早已经看不清柏油路面。大约500米处和800米处，两个巨大的深坑正冒着缕缕黑烟。这是两枚导弹的杰作。蔡鹏飞看着眼前惨烈的现场，脸色煞白。还好炸点偏离，不然，估计这群人连渣都不剩。 冬瓜身体最为强壮，体能恢复也快。 冬瓜光着膀子跑过来，说：“飞哥，两个炮手，一个被炮座砸死了，一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三哥还有个伙计也不见了。” “找找三哥，看他是不是还活着。”蔡鹏飞闷声道。 阿梁依旧像僵尸一样走来走去，嘴里喃喃自语。冬瓜盯着阿梁看了半晌，转身走向黑色的夜幕…… 成名开着牧马人一路狂飙。 开车跑了半个多小时，成名突然感觉自己大腿有些黏糊糊的，伸手摸了一把，一手的鲜血。成名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又看瞅了瞅自己的大腿，裤腿被撕开一条大口子，一块弹片露出个小尖尖嵌在肉里。 成名咬咬牙，嗷地一声拔掉那块小弹片，疼得嘴角抽搐起来。 “小崔，小崔，能听到我说话吗？”成名握着方向盘，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话。 车里寂静无声。 “小崔！小崔！我们要回家了，要回家了！你和我说说话，说说话呀！”成名哑着嗓子嘶吼着。 …… 别墅院子里的陆巡车里寂静无声。 老莫“咔”地一声打开车门。白如雪说：“老莫，你去干嘛？” 老莫说：“我去看看监控，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这炮弹估计打不过来了。”也不等滕书铭同意，老莫拔腿就往客厅跑。 白如雪“哎”了一声，滕书铭说：“让老莫去看看也好。炮弹要打过来早听见动静了。” …… 老莫站在电脑屏幕前，监控区域的屏幕一片漆黑。老莫明白，导弹已经击中目标了！这周围的监控恐怕都被冲击波吹到十万八千里，说不定都给沙土埋了。 老莫顾不得打手机，冲着楼下大喊：“成了！成了！成名成功啦！” 滕书铭陈莉一行人气喘吁吁跑到楼上，盯着监控看了半晌。 滕书铭喃喃道：“安全了，咱们安全了。”蓦地，滕书铭大叫，“老莫，开车，带我去医院！去英国人那家医院！快！” 老莫和陈莉立刻转身向门外冲。 白如雪说：“干嘛呀？莫名其妙，这会儿去医院干嘛？” 滕书铭不敢和白如雪解释，只是拉住陈莉：“你跑什么跑？你得留下看家，万一有人抄我们老窝怎么办？” 陈莉咬咬嘴唇，站住了。 滕书铭带着老莫噔噔噔跑下楼，楼道里传来滕书铭的喊声：“看好家啊，别出去，外面危险。” 白如雪看到滕书铭急哄哄的样子，猛地有一种不祥之感。 白如雪看着陈莉：“出什么事了？” 陈莉转过身子没吭声。 白如雪尖叫：“说话呀，是不是崔宇峰出事啦？” 白如雪转到陈莉面前，吼道：“快告诉我！” 陈莉抬起头，眼泪哗哗的。 …… 滕书铭亲自开着防弹车往医院跑。老莫掏出一把手枪在检视弹匣。 老莫说：“滕总，这会儿去医院能干嘛？小崔还在路上呢。” 滕书铭专心开着车，嘴里说着：“你别管，我有办法，或许可以救小崔一命。你听我安排就好。” 医院离富人区不远，夜晚路上也没什么人，滕书铭几脚油门轰轰地，10分钟不到就到了医院。 滕书铭带着老莫往急诊室走，步履匆匆，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 医院夜晚安静得很，几乎没有人。滕书铭“哐当”一声推开值班医生的房间。 房间里一个白人女护士和一个阿富汗本土女护士被滕书铭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两位不速之客。 滕书铭顾不得两个女人大惊小怪，用娴熟的英文说：“急诊室请准备手术，外科，手雷弹杀伤。” 白人女护士好像见多了这种病人家属，语气平静：“抱歉，我们的急诊晚上没有值班的外科医生。如果需要看病，请去窗口预约。”女护士朝着滕书铭身后望了望，“我甚至还没看到病人。” 滕书铭说：“病人在路上，很快抵达医院，他的情况很危险，你们需要提前准备好急救条件。” 白人女护士说：“先生，如果情况紧急，我可以尝试给您预约外科医生，请不要着急。” 老莫说：“这医院怎么回事？急诊室居然没有值班医生？”老莫搞不清资本主义私人医院的套路，滕书铭这会儿也懒得解释，这护士能答应帮忙把医生约过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74章 紧急救援(二) 女护士坐下，镇定地准备用座机拨打电话。滕书铭手一拦，说：“不着急女士，你先给我两支盐酸多巴胺注射液和注射用品、抗凝剂，我去路上接病人，然后你再预约医生。” 白人女护士惊讶地一抬头，眼前这个中国胖子是懂得急救医疗常识的。女护士说：“情况真的很危急么先生，要不要我们派救护车？” “你们的救护车多久准备完毕？” “现在是深夜，我们尽快。25分钟后应该可以出发。” 滕书铭头皮冒着汗：“不用了，东西先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可是这种药很贵重很特殊，我们需要具有处方权的医生才能开具，而我只是个护士……” 滕书铭气结：“不带这些药品，光开一台救护车去有什么用？人都没了。” 护士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一叠厚厚的美金甩在桌上，起码有一万，这可是一大笔钱。滕书铭盯着白人女护士：“救人如救火，请你帮帮忙。注射液和注射用品给我，这些就是你们的。” 厚厚的一叠美钞摆在桌上，两个护士相互看了看。 阿富汗女护士轻声嘟囔着：“反正都是救人，病人来了我们也要救，这没什么不妥。” 白人女护士思忖片刻，拉开抽屉，把那叠美钞扒进抽屉。 “两支盐酸多巴胺注射液、注射用品、抗凝剂，就这些？”女护士问。 滕书铭点头。 “先生，您稍等。”白人女护士匆匆走了出去。 滕书铭瞅了瞅老莫，轻轻地舒了口气。 …… 滕书铭在飙车！陆巡在土路上直接被他飙到了100公里时速。 老莫坐在副驾驶给成名打电话：“开双闪，我们从你正面开过来，千万别错车！千万别错车！” 成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收到。我开的是台牧马人，灰色。你们也开双闪、开双闪！” …… 老莫摁掉手机，想了想说：“滕总，那个盐酸多巴胺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种强效强心升压剂，濒死的人打上一针能蹦跶很久，专治休克和心力衰竭。”滕书铭解释道，“我学过紧急救护，这种事情我处理过，你放心。” 老莫说：“滕总，小崔是失血过多，最好的办法是开救护车过去，一路上紧急输血。” 滕书铭冷笑：“你瞅瞅那私人医院，三更半夜等他们的救护车，再从血库匹配血浆，这种规矩那种规矩，等他们准备好黄花菜都凉了。” “那……”老莫依旧觉得这个法子不是很完美。 “你放心，我带了血浆去的，路上可以给小崔输血。”滕书铭咧嘴笑了笑，“我是o型血，老子就是活动的血库。我直接用针筒抽自己的血给小崔续命，我带了抗凝剂。” 原来滕总考虑这么周到！老莫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哽咽，感激地冲着滕书铭笑笑：“滕总，有心了。” 滕书铭没说话，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 …… 城郊的沙地里，蔡鹏飞和冬瓜默然。 剩下的一个炮手找到了，就在眼前，被一台侧翻的汽车压住了半截身子，半死不活地埋在地下气息奄奄，嘴里轻轻哼着：救救我，救救我。 冬瓜说：“飞哥，这人还有救吗？” 蔡鹏飞叹口气：“我又不是医生，哪里知道？你别动他，得等救护车来，一动他大出血就是个死。” 耳边传来阿梁的叫喊：“三哥，三哥！” 蔡鹏飞和冬瓜慢慢走了过去。 陈三立整个人被沙土裹得面目全非，头上鼓起一个大包，脸上全是血，躺在地上喘粗气。 阿梁半跪在他面前大喊：“三哥，三哥，能听见吗？” 陈三立茫然地瞅着阿梁：“阿，阿梁，你说什么？” “喂，我说话你听见吗？”阿梁又吼了一句。 “咹？你说什么？大声点。” 蔡鹏飞看着陈三立两只耳孔里渗出的鲜血，轻轻地道：“都他妈的被轰成了聋子，还好，小命是保住了……” 冬瓜小小声说：“我还能听见呀。估计就咱俩没事吧。” 蔡鹏飞哼了一声，想起那导弹刺耳的呼啸，仍然心有余悸。蔡鹏飞默默地看着黑洞洞的夜空，心事重重。 公路边两台车大灯亮闪闪地开过来，停住，跑下来几个人影，嘴里大喊着：三哥，三哥！ 冬瓜精神一振：飞哥，他们来了。 …… 一台飞驰的汽车在黑暗中打着双闪，距离差不多有1公里。 老莫连忙掏出手机：“成名，看到你了，你看到我们了吗？看到了吗？” 成名在电话里急急地叫道：“看到了，看到了！” “快！到路边停下来！你靠右，靠右！” 老莫按下电话：“滕总，前面那台车就是成名！” …… 老莫把崔宇峰抱到陆巡的后座，滕书铭拎着一个急救包包三步并作两步从驾驶室绕到后座。 车内的灯光下，崔宇峰脸色惨白，牙关紧咬，好像睡着了似的。老莫心里一紧，眼巴巴地望着滕书铭。 滕书铭沉着得很，先摸了摸崔宇峰颈部的动脉处，然后快速地打开药剂，掏出针筒…… 老莫和成名紧张地看着滕书铭在忙活，老莫是老刑警，懂得些简单的急救常识，看滕书铭摸了摸崔宇峰的颈部没说话，暗暗发怵，便伸手也在崔宇峰颈部动脉处按了一按。 老莫心里一片冰凉，眼里霎时间溢满了泪水。 成名看到了老莫的表情，带着哭腔喊：“怎么啦？咹？怎么啦？” 滕书铭暴喝一声：“他妈的都给我闭嘴！” 滕书铭缓了缓语气，对老莫说：“升压剂打完了，马上要输血。现在做胸部按压急救复苏心肺。会吧？” 老莫没吭声，双掌叠起来开始给崔宇峰做按压。 滕书铭打开一支抗凝剂用针筒抽出少许，然后用扎带把自己的胳膊一捆，用牙齿咬住一边扎紧，眯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拍打着自己的胳膊肘。滕书铭把针筒往自己的胳膊上一扎，招呼成名帮忙：“抽血！快！” 成名颤抖着伸出双手。 一筒殷红的鲜血慢慢被抽了出来…… 老莫呼哧呼哧忙着做按压，又俯下身子吹气，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滕书铭紧张地看着崔宇峰的反应。 看着崔宇峰没动静，滕书铭咬咬牙，又抓起针筒…… 老莫一眼瞥见，说：“滕总，你要注意身体，估计快60了，再输血你恐怕也要抢救了。” 滕书铭铁青着脸说：“老子全当减肥了。” 成名摸了摸崔宇峰的颈部，尖叫一声：“有了有了！滕总，有了！” 老莫贴着崔宇峰的胸脯听了听，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滕总，好了。有动静了。” 滕书铭喊道：“快，开车！赶紧去医院！” 第75章 转危为安 老莫轻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医院的后院晨曦初升，绿意盎然，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老莫重重地呼出一口胸中的浊气。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老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手伸向腰间。回头一看，陈莉带着白如雪、张尼克走了进来。 白如雪一脸泪痕，张大嘴巴正要咆哮，老莫连忙竖起指头：“嘘——” 白如雪半张着嘴，胸膛一起一伏，忍着没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 “行了，别哭了，救过来了。”老莫压着嗓子说话，指了指崔宇峰的病床，“连夜做的手术，失血过多，脚掌被手雷钢珠洞穿，一条腿伤了动脉，多亏成名懂得急救，还有滕总……” 白如雪走到病床边。 崔宇峰仰面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还在熟睡当中。白如雪看着白色的被单随着崔宇峰沉稳的呼吸微微起伏，脸色开始放松下来。 白如雪委屈地扁着嘴，在床头缓缓坐下，不停地抹着眼泪。 “呜呜呜……”白如雪啜泣着，歪着头看着老莫，说不清是生气还是难过。 老莫旁边是一个躺椅，滕书铭躺在躺椅上，半张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嘴边流出一串哈喇汁…… 房间另外一头的病床上躺的是成名。成名也在熟睡。 这间病房四个人，只有老莫一个人醒着。 陈莉指了指成名，说：“老莫，成名他……” 老莫说：“也是被手雷崩伤的，失血过多，不过情况比小崔好。手术是个德国医生做的，很成功，你们放心吧，都没事。” “昨晚大家都累坏了。滕总给小崔在半路紧急输血，输到腿脚发软现在还没恢复精神。大伙儿别打扰他们，他们需要休息。” 陈莉心里放下一块石头。 老莫还在叨叨：“本来医院想给一人一个单间，我照顾不到怕出问题，所以让小崔和成名住一块儿了。” 老莫看到张尼克，说：“尼克，你来这儿干嘛？工地上那么多事。” 张尼克说：“莫主任，我就来看看小崔和成会计，放心，误不了事。” “你们怎么都来了？没人看家了。” “有警察看家呢，我们出门没带他们。”张尼克看了看大伙儿，说，“还有朱有信不也在这医院住着吗？我也顺便看看朱总。” “人没事就好莫主任，我在这儿也不方便打扰小崔，我，我先去看看朱总，晚点再过来。”张尼克说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陈莉把门掩上，说：“老莫，往下该怎么办？总共就那么几个人，现在医院还躺着两个，你又要照顾他们……” 老莫正待回答，滕书铭被吵醒了，唔唔了两声。 大伙儿都看着滕书铭。 滕书铭眼皮抬起，擦了一下哈喇汁，说：“唔？怎么都过来了？” 老莫连忙给滕书铭倒水，一边倒水一边说：“刚来，见你睡觉没叫醒你。” 滕书铭打了个呵欠，吧唧了两下嘴，说：“都来这儿干嘛？” 白如雪没好气地走到滕书铭身边，说：“滕总，我要辞职！不，我和小崔都要辞职啦！” 滕书铭愕然道：“为什么？” 白如雪说：“事情该办的都办完了，我们家小崔都这样了，我现在就想着辞职回家……” 滕书铭狠狠地剜了一眼白如雪，说：“你让我省省心好吧。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老莫冲着白如雪急急地递眼色：“昨晚滕总给了小崔在半路上输了60血，没有滕总的话……”老莫后半截话打住了，而是岔开话头，“滕总现在还没恢复精神，有什么事回去再商量好吧。千件事万件事，总得先让小崔先恢复健康吧。” 白如雪红着眼抽抽鼻子，闭嘴了。 “陈，陈莉在吗？”成名的病床上传来一声悠悠的呻吟，“你们，都来看我了吗？” 老莫说：“陈莉，成名叫你。” 嗐！陈莉面红耳赤，冲着成名的病床压低了嗓门吼道：“你喊什么喊？” “扶，扶我起来……” 滕书铭盯着陈莉偏了偏头。陈莉皱着眉头，嫌弃地拧着脖子不搭理。滕书铭继续看着陈莉眼睛一眨不眨，陈莉无奈，叹口气走了过去。 成名说：“扶，扶……” 陈莉抓起病床下的摇把，吱吱嘎嘎地把成名的病床摇了起来，成名的头缓缓地升起，斜斜地靠在病床上。陈莉走过去，拿起一个枕头在成名脖子后面给他垫上。 “我这儿，疼，还很疼。”成名望着陈莉。 “哪儿疼？”陈莉斜着眼。 “这儿，这儿，全身都疼。最疼是大腿这里……” 陈莉粉拳一扬，作势就要在成名大腿来一拳。成名吓得身子一缩，惊叫一声：“哎哎哎。” 滕书铭说：“胡闹！消停下好不好？” 陈莉鼻子哼了哼。 “小崔还没醒呢，咋呼个咋呼？”滕书铭板着脸，咳嗽两声，开始打官腔，“都来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我讲讲，都听着，眼下最重要的三件事。” “先说第一件事，照顾小崔和成名彻底康复，同时必须保证他俩的安全，这件事由莫主任安排。” 老莫说：“我早就想好了。这家私人医院的护理很专业，不需要我们操心。安全方面，这家医院有武装护卫执勤，安全有一定保障，但我还是打算让陈莉和白秘书去趟警察局，再专门安排2名护卫24小时在门口轮值。期间由我陪床，我打算这阵子吃睡都在这儿。” 白如雪说：“老莫，我和陈莉陪床吧，刚好一个人陪一个。” 成名很赞同，连连说，好好！ 陈莉说：“白秘书，你会伺候人吗？我们俩在一块儿说不定我得连你在内伺候3个人。我不干。” 成名说：“白秘书不会可以学嘛。” 滕书铭打断大伙儿的争议，说：“别吵吵了，这件事听莫主任的，莫主任办事我放心。陈莉另有安排。”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件事。”滕书铭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现在的任务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完成，都清楚我的意思吧，陈莉回去协助我，评估这次行动的成果，和上面请示下一步的计划。这些话题在这儿不便多说，先这样安排。” “第三件事，提前和大伙儿透个气，这个月底，上面要派人来了。我们要安排一下如何和他们完成对接，龙腾公司要进行一次人员整合……” 白如雪舒了口气：“老天爷，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滕书铭说：“你别打岔，我在讲话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这下真的打断了滕书铭的讲话。 滕书铭缓缓放下水杯，示意陈莉去开门。 第76章 真假相见 张尼克扶着朱有信巍颤颤地走了进来。 张尼克为难地说：“朱总听说龙腾公司的同事受伤了，他很关心，一定要过来看看。” 朱有信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上的淤青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但走路还是轻飘飘的。 朱有信眼含热泪：“滕总，阴谋，这是巨大的阴谋哇！” 滕书铭指了指病床上的崔宇峰，放低了声音说：“朱总，小声点儿。” 陈莉连忙拿了个椅子给朱有信坐下。 “谢谢。”朱有信冲着陈莉感激地点点头，“滕总，这阵子住院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豁然开朗，现在全明白了。” 滕书铭说：“朱总，你明白什么了？” 朱有信的声音微微颤抖：“就是有人想让我们的生意做不成哇！其心可诛，其行可鄙！他们采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让我们在异国他乡遭受人身威胁失去方寸，进而取代我们的生意。我已经感受到了，这是一股邪恶势力……” 老莫使劲挠头。 滕书铭和蔼地道：“朱总，你的话有道理，是，我是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问题。” “不用琢磨了滕总，刚才尼克和我交流了一会儿，我知道是谁，一定是他！”朱有信一脸的愤激，“这个人就是个岳不群，是个奸人！” 老莫一道冷芒射向张尼克。 张尼克连忙辩白：“我，我没有说那个，我只是……我真没有说。” “是的，尼克，你没有说出这个名字，但是我猜到了你的意思。我思来想去，就是他，错不了！”朱有信神情凝重，仿佛在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从我和滕总往来频繁，这个人对我说话就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江湖上传言他坑过你的美金对吧？你说说，有没有这回事？咹？这个人坏不坏？” 张尼克只好点头：“坏，是很坏。” 滕书铭说：“尼克，送朱总回去休息吧，小崔这边需要安静。朱总，你刚才讲的事情在这儿说不方便，啊，等你出院我们再细细商量。” 张尼克去扶朱有信。朱有信伸手坚定地挡住张尼克：“滕总，我说两句就走，我要向你表明心迹。” “我们的矿一定要搞成！如果公司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动身去艾娜克。回击这些恶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事情办成！用铁一般的事实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实力。我……” 滕书铭很受感动的样子：“说得好，朱总，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的矿一定会办成，一定！” …… 英国医生手里捏着一张ct图，正在介绍陈三立、阿梁几个人的病情。 房间里是蔡鹏飞和这阵子久没有露面的恒哥。 英国医生说：“……这属于典型的耳部爆震伤害，病人听骨链断裂，鼓膜严重穿孔。这种临床症状在阿富汗很常见，受伤的主要是军人，没有想到这一次是普通的社会人士。很意外。” 蔡鹏飞英文娴熟，说：“能治好吗？” 英国医生说：“完全恢复听力不可能。我们将采取耳膜穿孔修补术、抗生素治疗、和鼓室通气管置入术，预计能恢复70%的听力。我建议你们最好考虑出院后给病人适配助听器。” 蔡鹏飞对恒哥说：“问题不大，看来三哥和阿梁以后要戴助听器了。” “能保住性命就很好了。”恒哥苦笑，“曼森，亏得你过来帮忙。” “自家人别客气。”蔡鹏飞说：“阿栋情况怎么样？你去看了吗？” “他在拉什卡尔加住院，被姓崔的一枪打断了小腿。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的。”恒哥说，“曼森，这往下你看怎么办？都撕破脸了……” 蔡鹏飞平静地道：“多大的事儿，撕破脸就撕破脸呗。” …… 陈莉和白如雪走出病房，两人准备去警察局。 走到过道上，陈莉说：“你等等我，我先上个洗手间。”白如雪说：“那你快点儿啊。” 白如雪揣着兜站在过道边，看着各色人等匆匆从眼前走过。咦？白如雪蓦地一惊，她看到了冬瓜从过道口匆匆走过来。 白如雪心脏砰砰跳，正想掉头回避，耳边却听得冬瓜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伟弟呢？” 白如雪满脑子雷鸣电闪，强自笑笑：“他上洗手间去了。” 冬瓜唔了一声，在白如雪耳边轻轻地道：“飞哥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和伟弟刚回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待会儿注意别问东问西的。” 白如雪瞄了瞄冬瓜：“知道。” 白如雪心里了然，冬瓜是把她当成假白如雪了，这说明蔡鹏飞这会儿也在这家英国医院！白如雪不由自绷紧了神经。 “发生了什么事？”白如雪若无其事地问。 “咱们的工厂被炸得稀巴烂，变成了一个大坑！”冬瓜压低了嗓子，“飞哥气坏了。老辛今晚就会赶回来，到时候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那我们打算怎么办？”白如雪眼珠子骨碌碌的。 “放心，飞哥自有安排，这个事儿你不用操心。”冬瓜交代道：“我得走了，伟弟来了带他去见飞哥，在耳鼻喉科贵宾接待室。” “飞哥也住院了？”白如雪内心窃喜，脸上却是有些不安的样子。 “不是 ，是三哥那帮人住院，都被导弹炸成了聋子，还个个脑震荡，惨得一塌糊涂。”冬瓜摇摇头，正待挪动脚步，突然呆住了。——伟弟带着佳琪从过道口走了进来。 冬瓜望着白如雪失声叫道：“哎？你……”冬瓜一双眼珠子睁得像铜铃一般大。 伟弟和佳琪也看到了冬瓜。伟弟刚喊了一声：“冬……”伟弟也呆住了。 佳琪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她看到了白如雪！ 伟弟看看白如雪，又看看佳琪，嘴唇抽搐着……这两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现在是两个艾米站在了一起！ 白如雪往洗手间方向飞快地瞄了一眼，故作镇定地笑道：“发什么呆呀，他妈的一群废物！连老娘都不认识啦？” “这小娘们整容可整得真好。”白如雪紧盯着佳琪。佳琪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傻傻地看着白如雪，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这位小姐姐可真漂亮呀…… “艾，艾米姐……”伟弟说话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干嘛？要动手干掉老娘么？你们不是千辛万苦地找我么？来呀！”白如雪斜着眼瞅着冬瓜和伟弟。 冬瓜的麻坑脸颤抖着，微微转过头瞅着伟弟，两人眼神一对视，伟弟立刻低下头。 冬瓜咽了口唾沫，说话也磕绊起来：“艾米姐，姓崔的那个那个……” “呸！好好说话，那是你姐夫！”白如雪恶狠狠地啐了冬瓜一口。 第77章 真假相见(二) 冬瓜气呼呼的，想骂粗话又觉得有点抹不开脸。他娘的，怎么可能叫马哈吉吉姐夫呢？荒唐！ “有事？”陈莉悄无声息地站在白如雪身边，一只手揣在风衣口袋里，口袋非常清晰地顶出一个手枪形状。 伟弟和冬瓜一个激灵，同时伸手向腰间摸。 “别动！”陈莉冷冷地道，“一动就躺下，要我提醒吗？英国大夫水平再高也救不了你们俩。” 冬瓜和伟弟的手顿时停住了。 冬瓜不怕，凶巴巴地道：“怕你啊，你也知道这里是医院，你够胆就开枪啊。” 身边有了母老虎，白如雪登时胆气大增，抬手冲着冬瓜“啪”的一个耳光过去：“烂冬瓜，臭冬瓜，你想让我死么？姐以前对你怎么样？忘恩负义的东西。” 冬瓜捂着脸儿愤怒地叫道：“怨我啊！原本我们是去救你的，你和那马哈吉吉上了床飞哥才要杀你。你以为我们想啊，我们都给你害死了！” 白如雪暴怒，劈头盖脸冲着冬瓜头上噼里啪啦一顿巴掌招呼：“王八蛋，你们杀了我的蛋蛋，老娘差点给姓蔡的打死……” 冬瓜连连后退，双手胡乱遮挡着：“喂，你再打我要生气啦！”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大鼻子黄毛医生冲过来怒喝，嘴里飙的是英文，“这里是医院，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保持冷静，否则我会叫警卫把你们轰出去。” 大鼻子医生的语气很严厉，陈莉缩在口袋的手枪悄悄垂下枪管。 伟弟和冬瓜英文不行，佳琪却是听明白了，佳琪柔柔地道：“别吵了，再吵医生要叫警卫了。公众场合这样不好，很没礼貌的。” “哟，小娘们儿还挺有素质。啧啧。”白如雪嘲讽佳琪，“你学我还学得不像，喏，我这小脾气一来就得打人。你学会了吗？” 佳琪不敢回嘴。 大鼻子医生再次警告：“我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吗？” 咦？说完这句话，大鼻子医生明显看到佳琪和白如雪一模一样，止不住面露惊喜：“呵呵，两位女士是双胞胎？欧买噶，这么像？是韩国人么？……” 大鼻子瞪圆了眼珠子，惊讶地在佳琪和白如雪脸上不住地扫描…… 这个场合得尽快抽身。伟弟说：“艾米姐，我们，我们得走了。” “滚吧！” “艾米姐……你，你那个，最好，回国吧，别让我们再碰面。飞哥让开枪谁敢不听？”伟弟小小声嘟囔两句，一拉冬瓜，“走！” 冬瓜恨恨地冲着陈莉一瞪眼：“小娘们，算你狠！你等着，有机会收拾你。” 陈莉冷笑：“你们还能蹦跶多久？” 见伟弟和冬瓜离开了，大鼻子医生说：“有什么麻烦吗两位女士。你们好像……不是朋友？” 白如雪说：“我们是朋友，刚才有些小小的不愉快。谢谢你来解围。再见。” 大鼻子医生微笑：“你们是双胞胎么？……” 白如雪和陈莉头也不回地走了。大鼻子医生站在原地发呆：像，真像，还都这么美丽。 …… 白如雪在开车。陈莉坐在副驾驶室打电话，和滕书铭通报刚才碰到的事情。 “滕总，你们得当心。确定蔡鹏飞在医院，他手下的马仔也都在。不，蔡鹏飞没有受伤，是陈三立和阿梁住院。” 白如雪握着方向盘冲着手机喊：“耳鼻喉科vip病房，他们都给导弹轰成了脑震荡和聋子。” 滕书铭在电话里说：“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尽快去警察局把事儿办了。直接去找那局长，给执勤的警察算劳务费的。” “明白！” …… 滕书铭挂掉手机，喜笑颜开。 “呵呵。好家伙，陈三立这屌毛也在住院，好极了。正想收拾他呢。”滕书铭笑眯眯的，“我正发愁他会跑路，没想到啊没想到。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老莫说：“滕总，你要出什么招儿了？” 滕书铭吐了个烟圈：“逮捕他。现在是时候了。” “是我们出面吗？” 滕书铭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 成名叫了起来：“滕总，滕总，小崔醒了！” 滕书铭一摁烟头，和老莫连忙走到崔宇峰病床前。 崔宇峰双眼眨巴两下，滕书铭胖胖的脸儿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滕总……” “哎，我在呢，老莫也在呢。嘿嘿。小崔，你醒啦，真好，你醒了就好。”滕书铭脸上绽开一朵花儿。 老莫说：“感觉怎么样小崔。” 崔宇峰舔了舔焦干的嘴唇：“口渴。” “医生说失血过多不能大量饮水，这样会导致血容不足。忍着点儿，喝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老莫把病床“嘎吱嘎吱”摇起来，忙着给崔宇峰倒水。 崔宇峰喝了口水，又说：“我饿。” 好好好，有饥饿感就好。滕书铭喊道：“老莫，搞点好吃的来，多搞点烤羊肝，补血的。” …… 蔡鹏飞看着冬瓜和伟弟眼神古怪，佳琪也是嘤嘤嗡嗡的。 “出什么事了？”蔡鹏飞问。 伟弟瞄了瞄一旁的恒哥，说：“曼森哥，你事情办完了吗？”伟弟和冬瓜在外人面前一直叫蔡鹏飞曼森，从来不叫飞哥。 蔡鹏飞心里一动：“办完了，正要回酒店。” “那咱们走吧。” 蔡鹏飞向恒哥告别：“恒哥，三哥的手术也做完了，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了。再联系。” 恒哥没有察觉到蔡鹏飞和伟弟之间的微妙对话，连忙道：“曼森，有事你先忙吧 。我们的人待会儿就来。” …… 蔡鹏飞在酒店的房间里抽着烟，冷眼瞅着伟弟、冬瓜、佳琪。 佳琪说：“飞哥，今天我可算见识了，那个雪姐姐好大的脾气。” 蔡鹏飞没吭声，一张脸儿隐没在烟雾缭绕中。 伟弟大着胆子说：“飞哥，今天那个场合，我和冬瓜也不敢乱动。那女的动作比我们快，她在暗处突然出现的……” “别说这个。”蔡鹏飞打断伟弟无力的辩白。 蔡鹏飞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我现在做个测试，艾米如果就在你们面前，给你们俩一把枪，你们会打爆她的头吗？” 伟弟和冬瓜怔怔地，没敢出声。 “跟老子说实话。” 冬瓜嗫嚅两下，悄悄一瞄伟弟，嘴巴依旧紧闭着。 “说呀！”蔡鹏飞“砰”的一拍桌子！冬瓜和伟弟吓了一跳。 佳琪被吓哭了。佳琪嘤嘤地道：“飞哥，我们不要说这些好吗？呜呜。我害怕。” 第78章 垂死挣扎 冬瓜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飞哥，我说实话，除非你在场逼着我干。你要我单独在外面碰着艾米，我……我那个，我下不了手。” 伟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你呢？” 伟弟一惊：“我？” 蔡鹏飞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伟弟快快地把头垂下，小声道：“我和冬瓜差不多的意思……”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喜怒难测的蔡鹏飞让伟弟和冬瓜心里直打鼓。 沉默了半晌，佳琪结结巴巴地道：“飞哥，我肚子饿了，去吃点儿东西吧。今天餐厅里有日本料理呢……” 蔡鹏飞根本没搭理佳琪，他知道这个娇柔的小丫头片子在故意打岔缓解气氛。 “呵呵。”蔡鹏飞苦笑，语气却是温和多了，“老子没看错人。你们俩跟我那么久就那么个德性。” “还好吧。你们首先得是个人，其次才是穷凶极恶的毒贩。”蔡鹏飞自嘲两句，终于轻轻揭过了这个不尴不尬的场面，“伟弟，先说说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吧。” 飞哥没有再纠缠这个尴尬的话题，伟弟终于镇定下来，说话语速平稳多了：“都安排好了。佳琪和我去买了一个农场，两个商铺。那边投资移民门槛低，才20万美金起步，我们这一次花了40万美金，移民局那边办事办得很顺。飞哥，农场和商铺的资料我发过一份给您看过的……” “那边华人多吗？”蔡鹏飞又叼上一支烟。伟弟连忙掏出打火机“啪嗒”点上。 “才200多人，一大半是老华侨，新华人很少。那地方太穷了，华人去那边挣钱很难，都是做些小生意的，比如，开小超市。” 冬瓜忍不住问：“什么国家嘛，说了半天我都不知道。” 蔡鹏飞斜了冬瓜一眼：“海地。听说过吗？是个狗不拉屎的穷国家，比阿富汗还穷。那地方和中国没有外交关系，是湾湾的小跟班。唯一的好处是对中国单方面免签，中国人随时可以去。全世界就那么一个奇葩，我找这个地方很费了些心思的。” “这个地方就是我们选定的避难所。我们跑路去泰国，没准儿一路都是天罗地网。去海地，从喀布尔到卡塔尔的多哈一路转机去加勒比海地区，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明白？” 冬瓜大为叹服，老大就是老大，高瞻远瞩。 “去海地我还有一个构想。海地是个毒品天堂，也是南美的毒品进入美国的重要枢纽。在那里没人管我们干什么。”蔡鹏飞若有所思，“可以去海地试试水，让老辛在农场雇人种植些麻黄。我们的飞钻可以直接批发给当地的美国贩子。” 冬瓜问：“飞哥，那泰国呢？我们以后不去了？” 呵呵。蔡鹏飞笑笑：“我都说了，海地的生意只是构想，泰国的生意照做。师爷他们会挪地方的，巴哈拉村的工厂风头过了还会再开下去。合法生意，为什么不做？阿富汗才是我们的大本营。” 蔡鹏飞叹口气：“我们去海地不过是避避风头让警察抓瞎。” 伟弟说：“飞哥，工厂被炸成那样，扎罗曼有找你吗？” “找我有什么用？我告诉扎罗曼是美国人的导弹不小心砸过来的。” “他信吗？”伟弟对冬瓜说，“那是你大舅哥呀。” 冬瓜撇撇嘴：“扎罗曼是土鳖，飞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信关我们鸟事。” “唔，这个事情不能让扎罗曼知道。他如果知道咱们那工厂是被导弹定点清除的，他估计以后不敢让咱们在那干了。”蔡鹏飞干笑两声，“就让他和美国人打架好了，反正扎罗曼也阴过美国人。” 许久没说话的佳琪终于开腔了：“飞哥，我们时候去海地呀。” “海边的景色可美了，海鲜超级便宜，我和伟弟花20美元可以买一大筐……”佳琪眼里满掩饰不住欣喜，“我们买的农场旁边就有一个渔港，我们去那里可以看海浪、踩沙滩、有吃不完的海鲜……” 伟弟和冬瓜沉默不语。佳琪是不想让大家涉险，这丫头心地单纯，一句话没说完就让人猜到她的心思。 蔡鹏飞眼里难得露出一丝柔情：“你先去，带上伟弟和冬瓜的老婆，你们三个一起走，由老辛陪着。他们两个都有宝宝了，到了那边你雇人好好照顾她们。” 冬瓜抽着闷烟，飞哥这么安排恐怕有深意。我们还得留下，留下干什么？冬瓜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果然，蔡鹏飞说话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生硬，碍于佳琪在场，蔡鹏飞让自己的表达尽量委婉一些。 “我们三个留下，处理善后。” 伟弟小声问道：“飞哥，哪方面？” 蔡鹏飞悠悠地道：“他们不是还要开矿吗？” 冬瓜和伟弟心里一凛，是了，飞哥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这一次吃了警察的大亏，按他的脾性，必须眦睚必报。 伟弟想了想，说：“飞哥，这次去医院碰到艾米，说明这帮警察也有人受伤住院了。要不要去查一下？” 蔡鹏飞眼角瞥过佳琪。佳琪说：“我就听听，不多嘴，行吗？” “去楼下前台给老辛开一房间，然后呆在那儿，回头吃饭我叫你。”蔡鹏飞语气很轻柔，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佳琪眼圈红了，缓缓站了起来，犹犹豫豫地走向门口…… 房间门“咔嚓”一声轻响，佳琪走了。 “医院那边去监控一下就好，别进去搞事，那里不能动手。重点监控两拨人。”蔡鹏飞喷出一股烟。 两拨人？伟弟和冬瓜不解，还有谁啊？ “第一，监控那帮警察的动静，第二，监控陈三立。” 监控三哥？伟弟啊了一声，不明白蔡鹏飞的意思。 “这帮警察现在动了真格的了，对付我们用上了导弹，而且还借助了不少绝密的军用技术，在坎大哈我们根本无法对抗他们。所以，我们得以退为进。”蔡鹏飞慢慢梳理着思路：“那帮警察炸了我们的工厂，按他们的一贯作风接下来就是开始收网、抓人。他们今天已经知道了陈三立住院，那么自然先收拾陈三立，陈三立一旦出事，就证明他们正式开始动手。” 原来飞哥想得那么深远，伟弟和冬瓜暗暗佩服。 “我们在陈三立那里投资酒店还有2千万美金，得想法子搞回来。如果三立集团接班的是阿恒，我们就搞阿恒，让他把钱吐出来。这中间有个时间差，也关系到内地警察来阿富汗办案的程序，我们有机会偷鸡。现在陈三立躺在医院，我也不好意思找他要钱。他一出事我们就行动。” “把钱弄到手，我们三个就撤。” 冬瓜慌里慌张地问了一句话：“海地？” “傻逼！”蔡鹏飞骂了一声，“我刚才不说了嘛，他们要去艾娜克开矿，我们就在那儿等他！最后干他一票就撤回海地。” “艾娜克在北方，离喀布尔没多远，滕胖子他们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他们的导弹也派不上用场。明白？不给这帮警察玩个狠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第79章 领导来访 崔宇峰斜躺在床上。 他面前站着三个人。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年纪应该和滕书铭差不多大，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三个人西装革履，都是国内的穿着打扮。 戴眼镜的中年人一望而知是领导，身材修长，举手投足气度不凡，比滕书铭的气场有之过而无不及。此刻，他脸上是和蔼而亲切的微笑。 “小崔，波总来看你了。”老莫介绍着眼前的中年人，“一来公司波总就问到你的情况，说什么也先来慰问一下。” 波总？崔宇峰纳闷儿，难道有姓波的？ 中年人自我介绍：“操少波，小崔你好，辛苦了。” 噢，崔宇峰明白了，原来领导姓操，总不能叫操总吧？似乎有些不雅，难怪老莫喊波总。这应该是滕总心心念念挂在嘴上的交接团队来了。 崔宇峰挣了一下，想直起身子，波总大手轻轻一按：“别动，这样就好。” “小崔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波总问老莫。 老莫说：“伤口愈合很快，勉强能下地，医生说完全康复恐怕还得10天。” “被七八枚手雷炸的，幸好上半身有防弹衣遮掩没伤着要害部位，从脚板底和腿部取出来几十枚钢珠，大腿动脉做了缝合手术……”老莫介绍崔宇峰的病情。 波总噢了一声，“真正的九死一生！”波总动容道：“一线的同志真的不容易啊。” 波总带来的两个手下也是一脸凝重，缓缓点头，不容易不容易， “小崔也是来自广南省厅？你的部下？”波总问。 “是的，从梅林县基层派出所借调到省厅的民警，还是个事业编。”老莫平静地道。 波总叹道：“可惜可惜，这样的同志居然还是事业编……咳！”波总头微微仰起，似乎有着无限感慨，“我们政治部门的工作做得还很不到位，人事考评制度极不健全。滕书铭这个同志，哼哼。” 老莫连忙替滕书铭辩解：“波总，滕总有说回国后重新安排小崔的岗位和职务，他说他会和我们省厅协调的。” “他？呵呵。”波总笑着摇摇头，却没接着往下评价滕书铭同志了。 “小崔，安心养病，身体康复后早日投入工作，我们在坎大哈还有很多重要任务等着你。”波总温热的大手握住崔宇峰，一股暖意从手心里传来，“你个人还有什么需求向组织反映吗？” 崔宇峰受宠若惊，连忙道：“没有了波总，我就这样挺好，都快出院了。” “不骄不躁，襟怀坦白，是个好同志呀！”波总头偏向两位同僚。 身边两个人连忙点头：好同志，好同志！ …… “大伙儿喊他直接喊操总。”滕书铭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嘴里喷出一口烟，“捡着难听的喊。” 滕书铭身边坐着成名和陈莉、白如雪，成名已经康复出院了。 陈莉抿嘴笑道：“老莫说叫波总好。叫操总我可叫不出口。” 白如雪说：“滕总，我可以叫他操总，他会生气吗？” 滕书铭微笑：“会，但是他嘴上不会说出来。他会装。” “呸！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让我们干。”白如雪态度很明确，“我可以叫他操总，问题是我得罪他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滕书铭笑嘻嘻地没吱声。 成名说：“滕总，您好像和操总不太对付？” “这个屌毛……假得很，最会装逼，我瞧不起他。”滕书铭的神情确实不太友好，“若不是为了工作，我都懒得睬他这种人。” 白如雪说：“滕总，操总和您有什么过节，您得和我们讲讲，也让我们心里有数。” “讲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我让你们好好干活，不是让你们选边站队。”滕书铭指头点了点，“千万不能有这种思想。” “滕总，您讲讲嘛。”白如雪不依不饶，“我们跟了你那么久，你还信不过我们？” 对呀对呀，成名和陈莉也附和着。 滕书铭眼珠子骨碌碌的。“真要听？” 要！大伙儿的态度很坚定。 “咳，其实说出来也没啥。这个事情……”滕书铭琢磨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不算什么过节。操少波在青年政治学院念书那会儿和我是同班同学。我们学校有个校花，很漂亮，用现在的话来讲，是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白月光。” 白如雪脸上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笑嘻嘻的。 “呵呵。”滕书铭干笑两声，“就是个老掉牙的故事，那个白月光最后被我弄回家做老婆，我们学校当家的校草操少波差点儿患上抑郁症。所以，我们后来就成了仇人。” 成名头一低，给滕书铭送上两个大拇指：“滕总，牛！” 陈莉和白如雪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嗐！我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情敌之间的相互踩踏，无聊。”白如雪撇撇嘴，“滕总，您都抱得美人归了，这还放不下？大度点呐。” 滕书铭认真地道：“我大度，他不大度呀。操少波最会给人穿小鞋下烂药。这次来阿富汗我听说是他主动申请的，我怀疑他要追杀我。” 追杀？太严重了吧？三个人满脸的不相信。 “你们别不信，我这些年总是进步不了，就有操少波的功劳。我们俩以前在一个单位，他总是偷空搞我们的路子你们晓得吧？” “这个人做事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专家中的专家。被他盯上没有不难受的。”滕书铭小心交代道，“咱们这阿富汗的任务差不多也快结束了，公司移交的时候大伙儿都小心说话。安安稳稳过这一关，我回国给大伙儿庆功。” 成名说：“咱们不是在艾美娜还有个开矿的项目没落地吗？” “对，这个项目一落地我们就回去。本来我是计划操少波来之前完成这个项目的，赶上朱有信住院，小崔又是这个情况所以给操少波来摘桃子了。最后这个项目做下来，一定会变成他的功劳。他妈的……”滕书铭有些意气难平。 陈莉说：“还有蔡鹏飞没有着落，陈三立还没被抓呢。” “蔡鹏飞的事情不能强求。这个团伙在阿富汗满地跑，抓捕他理论上有难度。我们只需要把他赶跑挪窝就够了。我们在巴基斯坦我们安排好了其他人手。操少波接手龙腾公司之后，由他派人长期蹲守监控。” “至于陈三立嘛，呵呵。今天就有结果。” …… 第80章 火中取栗 今天是陈三立和阿梁出院的日子。 阿梁来到陈三立的病房，说：“三哥，车在外面等我们了。” “啊？你说什么？”陈三立歪着头。 阿梁身边一个小弟说：“三哥，出院啦！我们要回家啦！” 陈三立听明白了，说：“好好，回家。去，把柜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 阿梁和小弟打开病房的储物柜。 vip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6个人，有中国人也有阿富汗模样的本地人。 陈三立一愣，不晓得这几个人打算干嘛。 阿梁连忙上前：“喂，干什么的？” 一个年轻的中国人上前一把逮住阿梁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住阿梁的胳膊肘用力一扭，立刻把阿梁擒住。阿梁疼得弯下身子，嘴里喊道：“干什么干什么？” “老实点，别乱动！”年轻人的语气像冰一样冷。 陈三立惊骇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哎，哎，你们……” 一个中年人威严地道：“你就是陈三立？” 陈三立不敢接话，而是喊道：“我不是中国籍，我已经不是中国人了。你们对我没有执法权。我是斯威士兰的国籍！斯威士兰公民！”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嘲讽：“陈三立，你搞错了。第一，不是我们抓捕你，是阿富汗中央警察局的警察抓你，我们只是负责引渡。第二，你那个斯威士兰的国王恐怕不记得你陈三立这个人，他如果要交涉，请贵国国王找阿富汗政府吧。” 中年男人偏了偏头。两个阿富汗便衣警察走上前来…… 陈三立惊惶地对阿梁喊：找阿恒，快，找阿恒！噢不，找曼森，曼森也行！ …… 伟弟坐在车里，看着一伙人押着陈三立出来，上了一辆面包车。阿梁踉跄着跟在后面，被一个大胡子阿富汗人推着走。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国人站在一边，警惕地向着周围张望…… 伟弟吸了口凉气，飞快地抓起手机：“飞哥！三哥被抓了！被警察抓了！” …… 三立集团的停车场。 蔡鹏飞带着冬瓜从路虎车上匆匆下来。 “飞哥，没准儿警察都在上面查封三立集团呢，我们上去不会自投罗网？”冬瓜担心地道。 “呵呵。”蔡鹏飞笑笑，“你放心，这是阿富汗不是国内，坎大哈的警察没那么傻，三立集团是纳税大户，一只上好的肥羊，他们不会让中国警察灭了整个三立集团的，最多让警察带走陈三立，优质资产会留在阿富汗下蛋。” “飞哥……”冬瓜还是不放心，“要不，我一个人上去？” “恒哥是个老狐狸，你不是他的对手。”蔡鹏飞想了想，说，“我们突然进入，他们猝不及防，如果有警察在，你先动手镇住他们，万不得已才开枪。” “是，三哥！”冬瓜紧了紧兜里的手枪。 蔡鹏飞匆匆走进三立集团的大门。 蔡鹏飞一路警惕地观望，手揣在兜里，也紧紧地握着一把手枪。其实刚才和冬瓜的一番对话他也拿不准…… 三立集团的职员步履从容，办公秩序井然，几个职员抱着文件从蔡鹏飞面前走过。看不出什么毛病，蔡鹏飞暗暗松了口气。 恒哥的办公室大门紧闭，蔡鹏飞举手正要敲门，犹豫了一下，拉动门把手轻轻推门而入。 恒哥惊讶地望着蔡鹏飞，他没想到蔡鹏飞这个时候来访。 恒哥办公室不止他一个人，同时坐着四个人，三个阿富汗人一个中国人模样的人。蔡鹏飞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警察。 坐在沙发上的四个人齐齐望着蔡鹏飞。 恒哥张了张嘴正想和蔡鹏飞打招呼，蔡鹏飞却先开腔了：“呵呵。恒哥，有客人？” 恒哥点头，结巴道：“是啊是啊，可不巧。有事找我？”恒哥使劲冲着蔡鹏飞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蔡鹏飞瞄了一眼冬瓜。 冬瓜走到四个人面前龇牙一笑，嚯地一把手枪掏了出来，直直地比着沙发上四个人。 沙发上的人登时吓一跳，紧张地盯着乌洞洞的枪口。 “别动，谁一动就送他见真主。”蔡鹏飞飙出一句英文。 蔡鹏飞用中文对冬瓜说：“看着他们！谁敢站起来就打死他。” 恒哥看样子好像吓坏了：“哎哎，怎么会这样？咹？怎么会这样？” 蔡鹏飞一把抓住恒哥的胳膊：“走，出去说话。”蔡鹏飞拎着恒哥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僻静的角落，恒哥脸色骤变，跺脚道：“曼森，你来干什么？这里危险得很呐，快跑吧！” 蔡鹏飞笑笑：“知道，那几个人是警察。” 恒哥愈发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不解释了，长话短说恒哥，你马上去财务室，把我投资酒店的2千万美金转给我。”蔡鹏飞盯着恒哥。 “什么？曼，曼森。你这个话从何来？” “别装了恒哥，三哥被逮了，三立集团要撸掉一层皮，我这也是不得已要拿回我的投资款。因为警察下一个目标就是我。”蔡鹏飞说话冷冷的，“这么做不过分吧。” 恒哥说：“曼森，你都知道三哥被抓了还问这个，我跟你讲，公司的账户都被冻结了。” 蔡鹏飞缓缓掏出手枪，顶在恒哥的肚皮上。 恒哥吓得脸都白了：“曼森，大家兄弟一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坎大哈警方不会愚蠢到关闭三立集团的正常营业。我所料不差的话，你恒哥或许是三立集团新的掌舵人。坎大哈的省长会留下你们这些种子，他还指望着和中国人一起发财呢。” 恒哥神情复杂。 “咔”一声轻响，蔡鹏飞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曼森，别这样，我们一起去财务室好了。”恒哥小声地道。 蔡鹏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 从财务室出来，蔡鹏飞拍拍恒哥的肩膀：“恒哥，你以后就是三立集团新的掌舵人了，有事多关照。” 恒哥艰难地露出笑意：“曼森，老实说你恐怕还得关照我，我玩不过你。” 蔡鹏飞微笑：“我很欣赏你恒哥，你这人深藏不露阴险狡诈，很对我的胃口。你可以尝试着跟我合作，说不定还能给你自己安排一条退路。陈三立宗族势力也很强大，你吃不住他全部的家底儿。” 恒哥额头见汗，这个曼森不是一般人呀…… 恒哥试探问：“比如说？” 蔡鹏飞风衣袖口的手枪缓缓收了起来：“比如说，你掌舵三立集团的时候，可以分流一部分资金和我做合伙生意。” “我做人义气，不会亏了朋友。”蔡鹏飞微笑，“当然，信不信由你。” 恒哥轻声道：“有生意做好说。曼森，眼下集团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再聊。” 两人回到恒哥的办公室。 冬瓜叼着一支烟，恶狼一般地盯着四个人，四个人被冬瓜抢了先机，果真没一个人敢动。他们看得出眼前这个凶巴巴的恶汉开枪如同吐一唾沫一般的简单。 蔡鹏飞目光在那中国人脸上停留片刻，对冬瓜说：“走！” 冬瓜端着枪，缓缓后退。 …… 蔡鹏飞和冬瓜消失了。 那中国人问恒哥：“这个人是谁？” “他叫曼森，是个香港人。” 那中国人嚯地站起身子，惊怒：“什么？！曼森？” 第81章 领导纠错 没错，操少波的交接团队来了。他不仅带了审计人员，还从国内带来几个抓捕手，专门负责协助抓捕蔡鹏飞并引渡陈三立这个钱庄老板。 陈三立是条大鱼。此人在国内有好几个地下钱庄，分布在大连、杭州、广深、福州各地，都是钱多人精赌客凶猛、移民成风的风水宝地。根据滕书铭团队上报的情况，国内摸查了好一阵子，彻底掌握了陈三立集团的地下网络。 就在当天抓捕陈三立的时候，国内也同时行动，一举把陈三立庞大的地下银行来了个一锅端。 此刻，在龙腾公司的客厅里，操少波春风满面，时不时拿着手机和国内通话，眼珠子不经意地瞄几眼坐在沙发上抽闷烟的滕书铭。 “很好，非常好！替我向杭州小组的同志们表示祝贺！辛苦了。” “什么？现金多少？这个窝点才五千万现金？不对不对，挖，继续挖。审讯组的同志们加加班，要从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入手，要善于从细节中寻找突破口，迅速扩大战果，决心要大，行动要快……” “要注意宣讲我们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需要讲吗？还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嗯，好！很好！” 操少波拿着手机一边通电话一边在客厅里踱着步子，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哎？领导吗？呵呵。放心，阿富汗这边一切顺利，钱庄大佬陈三立顺利抓捕归案，即日引渡回国。顺，一切都很顺，请家里放心。一切有我呢。” …… 滕书铭、成名、陈莉、白如雪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操少波在沟通协调。操少波语音洪亮，说话抑扬顿挫，肢体语言丰富，举手投足极是潇洒，颇有领导范儿。 白如雪悄悄地说：“滕总，这个案子不是我们经办吗？” 滕书铭闷闷地道：“别说话，听着就好。” 操少波叽里咕噜通话完毕，意气风发，一屁股在滕书铭面前坐下来，语气很有几分嘉许：“书铭同志，辛苦了。” 白如雪和陈莉胳膊上轻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滕书铭说：“我辛苦什么？操总，你看看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我还乐得清闲呢。” 滕书铭一句“操总”，白如雪注意看操少波的表情，操少波浑然不觉似的，继续含笑道：“不容易啊书铭。组织上对你这个小团队的表现相当满意。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们基本达成了预期目的，值得一提的是破获了陈三立这个大型地下钱庄，那就是锦上添花……” 操少波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移过，“我要为同志们请功！” 陈莉和成名腼腆一笑，操少波的领导气场让大伙儿有些拘谨。滕总虽然也是领导，但是插科打诨说话没个规矩，他们习惯了。 白如雪倒是没啥压力，笑嘻嘻地说：“波总，请什么功啊？可以事先透露透露吗？” 操少波听到白如雪叫他“波总”，展颜一笑，“白秘书是吧？呵呵。你放心，你这种人才我一定会给你委以重任……” 大门匆匆走进来一个中国人，正是去三立集团的那个中国警察。 那警察进来就说：“波总，我刚才在三立集团看到了蔡鹏飞。” 噢？众人瞬间被他的话惊住了。 “小杜，坐，有话慢慢说。”操少波招呼小杜坐下来。 …… 叫小杜的便衣警察开始汇报情况。 蔡鹏飞所料不差，陪同小杜去查封三立集团的警察由两拨人马组成，一拨是喀布尔中央警局的警察，一拨是坎大哈省局直属警察。坎大哈的省长对喀布尔政权并不买账，他们给这个案子划了红线，即，不能打断三立集团的正常营业，三立集团在阿富汗没有任何违法犯罪事实，因此他们只同意三立集团相关责任人引渡回国配合调查，三立集团的优质资产必须留在坎大哈正常运营…… 这其中，不能不说陈三立在阿富汗多年耕耘的人脉起了一定作用。究其原因，坎大哈的官员和三立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来自喀布尔的警察也没辙，三家人只好在三立集团办公室协商解决。 就这个时候，蔡鹏飞趁隙而入，不到半小时胁迫三立集团财务转走2千万美金…… 滕书铭抽着烟一声不吭，操少波带着尚方宝剑交接业务，踌躇满志地各种安排、部署，滕书铭几乎没有话语权。 不过，滕书铭也反思了一下，即使是自己出面主持大局，也不会想得那么细致，蔡鹏飞的资金逃逸估计也阻拦不了。这个毒贩头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呀！这种事情发生了也好，给这个屌毛操总敲个警钟，让他知道自己的对手不是善茬。 果然，操少波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也在嘀咕，这个毒枭忒有些能耐，行事果断，心思缜密，不能小瞧了他…… 小杜语气很有些歉疚：“波总，抱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我却没有把握住。” 呵呵。操少波笑了笑，小杜带来的消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操少波沉静半晌，拿起茶几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用自责，谁又能未卜先知？刑侦工作偶有失手也属正常。清剿蔡鹏飞集团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任务。蔡鹏飞集团和千千万万贩毒团伙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他还活着，他的犯罪行动一天没有停止，我们就有机会把他们送入法网……这件事先放放，等其他同志回来我们再商量对策。” 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办，操少波顿了顿，开始转移话题。 “同志们，小崔和莫主任还在医院，还好大部分同志都在座，借这个机会我讲几句。书铭，你看……”操少波是征求意见的口吻，表示他要讲话了。 滕书铭皱皱眉头：“老操，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又没外人。” “好。呵呵。那我就开始了啊。”操少波清清嗓子，含笑和众人一一来了个目光接触，“在座的各位同志，我这次赴阿，上级领导也和书铭交代了，以后由我负责龙腾公司在阿富汗的运营管理。” “先说第一点，同志们毋庸质疑上级的决策。所谓术业有专攻。我呢，相比书铭同志在企业管理方面更擅长一些，书铭同志呢，当然也很优秀，他在刑侦工作方面经验丰富。这里我必须要提出表扬，书铭同志带领团队在阿富汗开创的局面很好，非常好！” 众人都有些拘谨，场面不是那么特别热闹。 “还愣着干什么？鼓掌呀！”操少波率先拍起巴掌来。 啪啪啪，掌声响起。白如雪一边鼓掌一边暗自猜测，操总对滕总的态度好像也不太坏呀。 “书铭同志交接完毕之后回国另有重要岗位安排，其他同志届时我会一一做个人谈话。你们的去留我会遵从你们的个人意愿。”操少波目光停留在白如雪脸上，白如雪冲着操少波一龇牙。嘻嘻。 “第二件事……”操少波目光转向成名，“小成是会计吧？” 成名扶扶眼镜：“是的，波总。我是搞技术出身的，这个财务岗位也是临时……” “谁是出纳？”操少波打断了成名。 出纳？成名望着滕书铭，龙腾公司这一路来哪里有什么出纳？开销都是成名和滕书铭两人一手包办。 滕书铭斜着眼，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操少波要来事了。 第82章 领导纠错(二) 成名说：“波总，我们这公司……出纳也是我吧。” 成名决定替滕总背一个锅。 “那不是违反了财务制度吗？”操少波语气平淡，神情依旧和蔼。 咹？白如雪和陈莉一愣，不好，味道不对。 “呵呵呵。”操少波笑了，“别紧张，我这不是追究谁的责任，大家是一个团队，我带队来交接，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帮助我们这个团队发现、弥补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嘛。放松，放松。” “所以，我讲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审计。我带来两名审计人员，负责审计龙腾公司来阿富汗这段时间的财务状况，小成，你要配合一下。这也是惯例，书铭能理解吧？” 操少波说的是确实政府部门的惯例。审计，是党政主要领导干部和国有企事业单位主要领导调离岗位必须履行的程序。 滕书铭自然知道规矩，但是……龙腾公司的财务管理滕书铭是心里有数的，有点儿乱。滕书铭立刻有一种不祥之兆。 成名说：“波总，审计我肯定会配合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成名苦着脸，说：“阿富汗这个地方做账没发票，很多开销都没有原始凭证的，您要审计，我，我只能拿白条给您看了。” “呵呵，别担心小成。我不是审计人员，有些话你和审计人员沟通就好了。”操少波说，“你按照实际情况做详细说明，只要手续、流程合情合理，我相信审计人员能理解的。” 成名吁了口气，瞄了瞄滕书。 滕书铭盯着操少波，胖胖的脸儿开始露出一丝敌意。 操少波浑然不觉，继续道：“第三个问题，我们龙腾成立了公司党委吗？” 滕书铭把烟头一摁：“老操，你什么意思？” 操少波认真地道：“我什么意思？书铭你这是什么话？一家国有企业，一个领导班子，居然没有党委，我倒要问问你，我这话哪里错了？” 滕书铭一拍桌子：“老操，我手下就那么三瓜两枣的，每天的各种事务都忙不过来，就你还没来之前，这会计还在医院躺着呢。我还有心思搞什么党委工作？” 话一出口，滕书铭立马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这话不能这么讲的。 果然，滕书铭的破绽被操少波敏锐地揪住了：“书铭，你这个意见我不能苟同。越是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党委的责任愈发地重要。团结同志，提振士气，明确方针方向，哪一样能离开党委的领导？咹？” 操少波一声“咹”，分明有些高高在上的责难，领导气场立刻弥漫开来。 滕书铭气结，一贯能言善辩的滕总给操少波一句话噎得死死的。 “这么说来，我们一次党员民主生活会都没有开了？” 客厅里霎时间变得安安静静。 白如雪眼巴巴地望着天花板：“没有，我不是党员。” 陈莉支着下巴：“哪里还有空开民主生活会，我连几个囫囵觉都没好好睡过。” 滕书铭跳了起来：“操少波！我就知道你小子又要来搞我的路子，你他娘的几十年阴魂不散缠着老子！你欠啊你……” 哎哎哎，滕总，冷静冷静！成名和小杜立刻站起来拉住滕书铭。 …… 这个镇子叫赛克米莱镇，位于喀布尔市郊区，距离大名鼎鼎的艾娜克矿区才50公里。人口不到一万，是普什图人和塔吉克人混居地，其中也有少量哈拉扎人。 得益于喀布尔经济的辐射和矿区开发，这个镇子外国人很多，游客也不少，市贸繁荣，人气活跃。 蔡鹏飞带着冬瓜和伟弟从一家民宿大门走出来，迎面碰见一个推着轮椅的人，蔡鹏飞连忙避让。 谁知道那轮椅拐了两拐，却在蔡鹏飞眼前停住了。 蔡鹏飞有点儿奇怪，正打算绕行，那轮椅上的人含含糊糊地嘟囔一声“蔡、蔡、蔡……” 嗯？认识我？蔡鹏飞仔细低头一看，我去！居然是老哈孜！ 推轮椅的是阿里克。阿里克早认出了蔡鹏飞，喊了一声：“蔡老板。” 蔡鹏飞和冬瓜对视一眼，居然想到在这地方碰上了老哈孜。真他娘的巧。 老哈孜面容有些扭曲，半边嘴角斜着，流着晶莹的涎水，两只眼睛却是骨碌碌地特别清亮。 老哈孜抬了抬胳膊：“蔡、蔡、蔡……”好像要和蔡鹏飞握手。 蔡鹏飞一脸惊讶：“阿里克，哈孜大叔怎么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老哈孜仍然在叨叨：“蔡，蔡……” 蔡鹏飞只好握住老哈孜的手，晃了一晃。 阿里克遇见蔡鹏飞很高兴，说：“蔡先生，这家民宿就是我们开的，想不到在这儿碰见你。” 我去，住到老哈孜的地盘上来了，老哈孜的老窝不是在喷赤堡么？蔡鹏飞纳闷儿。 “蔡老板，哈孜大叔还记得你，上次的事情他还记得您的情分，说要找机会感谢您的。”阿里克推着老哈孜走了两步，“蔡老板，这边坐坐吧。” 阿里克把蔡鹏飞一行人引到民宿的休息区。 “你们住这民宿不用花钱的，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待会儿交代一下。” “好说好说。”蔡鹏飞看着老哈孜这副模样，说，“哈孜大叔怎么啦？他身体不是一直很好么？这是……” 冬瓜肯定地道：“老头儿中风了！我敢打赌。” 老哈孜听懂了冬瓜的话，头歪了一歪，使劲瞪着眼：“不、不。” 阿里克说：“你们不知道吧，哈孜大叔给人害惨了！他老人家给人灌下生鸦片昏迷不醒，大脑缺氧太久。后来虽然被医生救了，但是脑血管坏了。现在半身不遂，说话都说不全了。” 蔡鹏飞惊了一下：“在哪儿发生的事情，谁这么歹毒哈孜大叔？” 老哈孜怒目圆睁：“马，马，马……”愤激之下，老哈孜的涎水哗地流了下来。阿里克连忙从轮椅上扯出几张纸巾帮他擦拭。 阿里克一边帮老哈孜擦嘴，一边说：“是那个马哈吉吉干的，在诺力巴力镇。” 当下阿里克把老哈孜和自己的悲惨遭遇细说了一遍，说到动情处，阿里克声音微微发颤。 “诺力巴力镇的大毛拉帮我们查凶手，在入住酒店的资料上给查到了，是那个马哈吉吉，就是他干的！”阿里克悲愤地道：“我们和那马哈吉吉不共戴天！” 伟弟忍不住说：“马哈吉吉在坎大哈，你们为什么不去坎大哈找他报仇？” 啊？老哈孜登时双眼放光，整个人仿佛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坎、坎……” 阿里克连忙道：“真的么？他人在坎大哈？能找到他？” 蔡鹏飞点点头：“没错，他在坎大哈。” 第83章 推心置腹 操少波亲自布局，安排国内来的公安人员和阿富汗警方谈判，根据滕书铭的建议，带走陈三立、阿梁和一个中国福建籍财务总监回国接受调查。滕书铭认为，带走一个老板，一个狗腿子，一个大管家，关键人物齐活了，不怕陈三立玩花样。不过，三立集团虽然遭受大变，在阿富汗的根基却依然稳当。 谈判的时候操少波和滕书铭都不便出面。操少波便特意安排白如雪充当翻译全程参与洽谈。白如雪这个人天生胆大不怯场面，更兼容貌出众，口齿伶俐，圆满完成了任务。国内的警察在操少波和滕书铭面前把白如雪大夸特夸一通。 自那时起，操少波看白如雪的眼光格外的柔和。 如何安排下一步工作，操少波主持开了个碰头会。几番讨论最后出台三个决议：一是让其他警察押解陈三立先行回国，尽快把陈三立的案子做个了结。二是龙腾公司的原班人马和操少波、小杜整合成临时团队，配合上级部署继续驱赶或抓捕蔡鹏飞集团。三是按部就班移交龙腾公司各项业务。 会议上，操少波向大家简单介绍了小杜，根据惯例没有细说小杜的个人背景，只说小杜也是承担安保工作。言下之意，这也是个顶厉害的同志。与会者心知肚明，能从部级机关带出来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滕书铭和陈莉经验丰富，会看人识人。小杜神情精干，举止利落，确实像崔宇峰那种类型的人。 陈莉低着头笑笑，这么厉害，蔡鹏飞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倘若崔宇峰在那种场合，冬瓜不会那么轻易得手吧。 小杜眼神敏锐，察觉到了陈莉的笑意，立刻站起来就做一番自我剖析：“我那个，长期在国内工作，经验方面和一线的同志相比还差得远，这次外派来阿富汗，希望同志们多多帮助……” 滕书铭对这小伙儿印象挺好，起码比操少波好100倍。滕书铭安慰道：“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怨不得你。干刑侦的谁没失过手？面对乌洞洞的枪口谁敢担保自己能反转局面？” 小杜没有向外人透露自己具体情况，但是在滕书铭面前却不敢隐瞒。滕书铭最终还是知道了小杜的来历：也是抓壮丁抓的，操少波从中央警卫局弄过来的保卫干事，隶属九局，和成名来自一个系统。唔，那确实实战经验略有不足。 龙腾公司的交接工作看起来风平浪静，成名每天配合两位审计清理账目。与此同时，操少波也逐渐对龙腾公司各色人等开始了个别谈话。 老莫由陈莉换班，特意和操总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操少波的房间里，两杯清茶清香袅袅，愉快的谈话开始了。 “莫主任是老同志，经验丰富，其实我还应该多向你学习。阿富汗开创的局面不错，滕总对你也是相当倚重。和你谈话呢，是针对你的个人去留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敞开谈，无保留地谈。呵呵。”操少波说话犹如春风拂面。 老莫从陈莉和白如雪两个八卦婆那里晓得了操少波和滕书铭不那么和谐，他可不愿意掺和领导之间的恩怨。还有，关于个人去留问题，老莫自然惦记着回广深。 老莫说：“谢谢领导的肯定，我还是想回原单位。” 操少波叼着烟：“莫主任现在是三级警督？副处？” “是的波总。去年才提的。” “留下转岗后给你提正处，具有行政编和国企编双重职务，二级警督，工作关系转入公安部，退休去北京养老。”操少波微笑，“在阿富汗有出国补贴，待遇翻翻。年假探亲假一样不落下。这些条件怎么样？” 操少波很看重滕书铭的团队。崔宇峰勇猛彪悍，陈莉泼辣尽责，白如雪聪慧机智，精通多门外语，滕书铭的内部报告多次提及。这些人早已是操少波留队名单上的人选。 操少波对老莫的谈话很重视，因为他知道老莫是陈莉和崔宇峰的顶头上司，如果老莫能留下来，那么其他人大概率都不会跑。所以，他第一个谈话对象就是老莫。 老莫听到操少波开出的条件百感交集，自己搭上牛所这个丧门星，多次失去了到手的团处级实职，想不到在操少波这里轻轻松松一句话能让自己少奋斗十年。那未来龙腾公司的级别恐怕不低吧。 老莫琢磨一会儿，谨慎地回答道：“波总，谢谢您的认可。现在还有很多收尾工作未能完成，谈我个人的去留还为时过早。我想还是等我们在艾娜克的项目落地之后再做决定吧。完成任务之后，我还要向广南省厅的领导汇报工作，单位领导的意见我不能不考虑。” 这是个老狐狸…… 操少波喝了口茶：“莫主任你讲得对，我这也是提前和你通个气，你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也有个参照条件。我这么做你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老莫连连点头。 “莫主任，我看过你的履历，很优秀。尽管在事业发展方面有过一些挫折，但总体还是好的。作为老同志，你要明白一句话，选择大于努力。对不对？” “对，对！”老莫无话可说。 “你还有个可爱的女儿，才14岁，正在读初中。学业成绩还好吧？” “谢谢领导关心。”提到自己的女儿，老莫露出一丝笑容：“成绩马马虎虎，年级排名不上不下，数学差一点，语文还学得不错。我工作忙，没法关注她的学业。呵呵。现在孩子们念书卷得很，我也没逼她。” “哪个学校念书？” “平岗中学。”老莫笑笑，“很一般的学校，不是重点。” “是啊，干咱们这行确实很难照顾到家庭和孩子的培养，不容易啊。”操少波感慨一句，轻轻转过话头，“广深的教育在广南省来说还算不错，但是相比北京恐怕还是略有不足。我们部里的很多同志长期在海外工作，他们的子女入学问题我们也是能帮就帮。北京四中、人大附中、北京八中，这些学校入学我们也是能解决就尽量想办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操少波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 老莫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小心脏一跳。操少波嘴里蹦出来的这些名校他知道，普通家庭靠一般关系连边儿沾不上。要么是超级学霸，要么有特殊家庭背景。这些学校的孩子据说90%以上能进入985院校念书，上个211都不好意思见人。 老莫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杯默默地喝着水。 “莫主任？莫主任？”操少波轻声喊着。 “噢，波总。”老莫回回神，讪笑道，“领导还有指示？” “没了。呵呵。”操少波微笑，“初次谈话，也就是谈这些了。你的个人去留问题也不着急做决定，我只是提前和你沟通一下。届时，我们还得服从组织安排嘛。还是那句话，党员干部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对不对？” “对！对！”老莫脑子还有点乱…… 第84章 推心置腹(二) “我是肯定要回广深的。”白如雪大大咧咧地道，“我压根儿不考虑在阿富汗这个地方呆下去。物资条件差，更没有安全感。我们家小崔差点儿……” 白如雪打住话头，继续道：“总之，波总，您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这么说吧，如果您和滕总同意，小崔一出院我就和他回国，像鸟儿一样一去不回头。这鬼地方我算是呆怕了。” 操少波微笑：“回武汉，把你家族的财富夺回来。” “咦？我们家的事儿您都知道啊波总。”白如雪很惊讶。 “当然知道，蔡鹏飞去你们家骗钱嘛，还是我们派人下去协查的，蔡鹏飞的案子所有卷宗我都看过。”操少波满不在乎。 “那是我爸的家业，当然得夺回来。我现在想明白了，钱可是个好东西。”白如雪说，“咱们在阿富汗冒这么大风险，还不是为了开公司赚钱？” “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把你家的家业安安稳稳接过来？那可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你的舅舅和你小妈好像拥有你们家的合法股份。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斗得过吗？” 白如雪想了想说：“波总，您的话也对。但我会带着小崔一起回去，他会帮我想办法的。” 操少波连忙接上一句：“如果小崔是一名公安部的警官，而不是广南省的一个事业编警察，可能事情会变得简单一些。” 白如雪一笑：“您这话说的，他能行吗？” “怎么不行？”操少波撇撇嘴，“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龙腾公司是什么单位。” 噢！白如雪好像明白了…… 陈莉和张尼克在厨房做饭。陈莉帮忙打下手洗菜、削土豆。 厨房里只有他两人，张尼克望了望客厅，说：“陈助理，波总找你谈了吗？” 陈莉手里削着土豆，嘴上应道：“谈了。” 张尼克小声道：“你答应留下来么？” 陈莉头也没抬：“别问我呀，你呢？谈话了吗？” 陈助理还真滑头。张尼克讪笑道：“我当然谈话了。” “咋样？” 张尼克举起菜刀“砰”的一声砍下一块羊排：“我能咋样？感激涕淋呗，我除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能咋样？”末了，张尼克舒了口气，“我这戴罪之身算是洗白了，波总要给我搞个企业干部编制，正科级。” “砰！”张尼克又是一刀下去：“只是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你们如果都回去了，我心里不好受。要留下大伙儿都留下才好。” 陈莉白了张尼克一眼：“你当然留下，你老婆孩子一大串，你能带回国？我们留下干嘛？” “这么说你的态度是不同意了？” 陈莉把手里的土豆一扔，叹口气，怔怔地出神。 操少波亲切的笑脸浮现在眼前：“陈助理，成名同志向我表态，他大概率是要留下的，他是我们公安部的人，目前还单身，愿意服从组织安排。不过，成名同志说了，他留下的前提是你必须留下，他说他已经基本和你建立了恋爱关系。” “我可以把你调入公安部，具有行政编和国企编双重编制……” 恋爱关系？陈莉咬着牙碎了一口：“屁！老娘还没同意呢。” 张尼克一愣：“哎？陈助理，你说什么？” 陈莉手里削皮的小刀“嚓”的一飞，钉在一个大土豆上。 张尼克吓一跳：“你干嘛？” 陈莉没好气地说：“烦！” …… 赛克米莱镇的民宿包厢里。阿里克和老哈孜，还有两个袍子在招待蔡鹏飞一行人吃喝。 老哈孜的人充分尊重汉族人的饮食习惯，给冬瓜和伟弟上了一瓶白兰地。菜是手把肉、烤肉串，烤鸡肉，总之，餐桌上满满一堆肉。 蔡鹏飞在劝说老哈孜的人暂时别去坎大哈寻仇。 蔡鹏飞说，龙腾公司的人要来艾娜克矿区开矿，与其去坎大哈冒风险，不如守株待兔在艾娜克给龙腾公司的人下套。 蔡鹏飞不会告诉阿里克现在有很多中国警察在坎大哈，也不想和阿里克谈太多关于自己和龙腾公司的过节。说不清什么原因，蔡鹏飞只是觉得自己和老哈孜这帮人不是一路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为好。尽管大家有着共同的敌人：警察。 阿里克说，马哈吉吉会来艾娜克吗？ 蔡鹏飞冷笑，说，你的眼睛就盯着马哈吉吉一个人，马哈吉吉是警察你知道吗？和他在一起的是一帮从中国来的警察。 老哈孜一帮人都惊呆了。 老哈孜说：“警，警……”涎水又流了下来。阿里克连忙拿出纸巾。 老哈孜望着蔡鹏飞貌似有千言万语，都化成口鼻里咕噜声。阿里克知道老哈孜想说什么。 阿里说：“蔡老板，你怎么知道马哈吉吉的身份？他……”阿里克知道马哈吉吉和冬瓜好像关系不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蔡鹏飞觉得有些话也不能瞒着老哈孜的人，于是淡淡地道：“他们来阿富汗抓我的。冬瓜最开始没识破，差点儿上了他们的当。” 噢……老哈孜的人明白了，相互看了看，阿里克眼里露出一丝欣喜。 “蔡老板，如此说来，您来赛克米莱镇，就是准备对付他们那帮人了？” 蔡鹏飞喝了一口酒，闷声道：“是的。我要和他们在这赛克米莱镇做一个了断。” 噢呵呵。阿里克和同伴们轰然欢呼起来，个个脸带笑容。老哈孜咧嘴呵呵笑起来：“好，好，好……”涎水又流了下来。 阿里克热切地望着蔡鹏飞：“蔡老板，和我们一起干吧！有你加入，我们一定能干一番大事。” 老哈孜的人这番反应让蔡鹏飞感到奇怪，老子要对付那帮警察？老哈孜的人犯得着那么欢呼雀跃？ 心念一动，蔡鹏飞说：“阿里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阿里克和老哈孜对视一眼，又瞅了瞅其它两个袍子。老哈孜嘴角抽动：“讲，讲……” 阿里克点点头，表示知道老哈孜的意思了。 阿里克说：“曼森，现在咱们算是一条战线的盟友了，实不相瞒，我们要在艾娜克轰轰烈烈干他一场。” “知道我们为什么从喷赤堡赶到艾娜克吗？呵呵。美国人给我们一大笔钱……” 蔡鹏飞眉头一蹙，嗯？怎么扯上了美国人？ 第85章 同流合污 老哈孜去了一趟诺力巴力镇，被美国人捣乱，被马哈吉吉偷袭，元气大伤，丢了30万美金不说，还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整个团伙一地鸡毛。 回到喷赤堡，老哈孜团伙的日子愈发拮据。诺力巴力镇的大毛拉虽然没有和老哈孜断了合作关系，却提出一个苛刻的要求，双方采取“包货”的形式走私毒品。即老哈孜有能耐走多少货，先得抵押50%的货款。因为瓦罕走廊多次失手，突厥人的信誉度大打折扣，普什图人和他的合作越来越谨慎。 本钱少，生意规模就小，喷赤堡的突厥人也没办法，零敲碎打勉强维持生存…… 阿里克没有过多讲述突厥人的窘境，而是慢慢地说到了他们来艾娜克矿区的情况。 阿里克说，艾娜克矿区是全世界未开发的大型铜矿区之一，储量大，经济价值可观。以这个大盆矿为中心，周围几十公里范围都能开发不少中小型矿场。全球无数官方势力、民间势力都盯着这个风水宝地。 艾娜克矿区的价值蔡鹏飞当然知道。蔡鹏飞心想，这就对了嘛，龙腾公司有朱有信牵头，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事。 蔡鹏飞喝了口酒，说：“这和美国人有关系吗？” “有关系。”阿里克说，“这个铜矿区由中国中冶集团牵头投资承包，不过，开发停滞10年了，一直有各种外部势力阻扰，美国人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 噢，蔡鹏飞缓缓点头，有所耳闻。 “蔡老板您知道吗？现在采矿技术和过去老式的采矿技术不同，电气设备多，电力需求特别大。喀布尔政府和中冶集团合作提出了一个条件，让他们额外在艾娜克附近的巴格达拉镇投资一家水电站作为配套，完成这个电力配套之后才能启动整个矿区的开发……” 蔡鹏飞越听越迷糊：“这和你们有关系吗？” 阿里克和几个袍子呵呵笑了起来。 阿里克摊牌了：“蔡老板，美国人雇我们的目的，就是搞垮中冶集团的水电站项目，顺便向中冶集团留守在矿区的中国人施加压力。让这个项目持续停滞……” “他们承诺给我们报酬！就这样。” 阿里克的意思终于表达得七七八八了，几个袍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蔡鹏飞一行。在他们的印象中，蔡老板是个十恶不赦的毒枭，这次带人来艾娜克就是搞破坏来的，对付的都是中国警察，两帮人马的目的不谋而合，蔡老板何乐而不为呢？ 冬瓜和伟弟两人对视一眼，我操，原来这里面有这么一盘大棋……冬瓜和伟弟清楚，什么叫施加压力，老哈孜他们是恐怖分子，所谓的施加压力那就是杀人放火了。 蔡鹏飞说：“美国人给你们什么好处？” “前期给了我们100万美金做活动经费。”阿里克回话很爽快，“这民宿我们就是用这些钱开起来的，这是我们的一个据点。美国人承诺事成之后……” 老哈孜“咳咳咳”咳起嗽来。阿里克立刻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便缓了缓语气：“总之，这个事情值得一干。蔡老板，相请不如偶遇，这么巧让我们两家人碰面了，该是我们的缘分。如果我们两家合作的话……” 阿里克转头望着老哈孜，也不晓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对不对。 老哈孜眨了眨眼睛，表示阿里克讲得到位了。 蔡鹏飞心里冷笑，帮美国人当枪使能赚几个钱？老哈孜这伙恐怖分子撑死能挣个几百万美金吧。虽然说自己的工厂被炸了生意停止，但是吃老本也不差那几个钱。老哈孜团伙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可以帮忙对付龙腾公司的那帮警察…… “美国人到底能给多少好处？”蔡鹏飞笑了笑，“我是个生意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哈孜大叔了解我。” 蔡鹏飞冲着老哈孜点了点头。 阿里克不敢表态，这是秘密协议，能不能讲呢？ 老哈孜又咳嗽了，咳咳的道：“讲、讲……” 好吧，老哈孜同意了，阿里克便继续道：“蔡老板，美国人承诺，只要美国人拿到矿产开发权，便会协助我们成立一家安保公司，成为整个矿区的安保承包商，每年轻轻松松两百万美金入账。他们还能免费提供武器弹药和各种装备。” 老哈孜俯过身子，对身边一个袍子的耳朵咕噜咕噜的。 那袍子对蔡鹏飞说：“哈孜大叔说了，如果我们两家联手，做掉马哈吉吉那帮人，未来的安保公司我们两家合股，多少可以谈的。” 阿里克接着道：“蔡老板，我们知道你不在乎那点钱。可警察在抓你们，你们的安全也是个问题，有了我们在艾娜克的基业，还有美国人做靠山，中国警察可就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现在阿富汗是美国人的天下。” 老哈孜歪着嘴微笑，阿里克的话甚合他意。 “蔡老板，意下如何？”阿里克热情地拿起酒瓶帮蔡鹏飞和冬瓜几个人添酒。 蔡鹏飞既没答应也没表示反对，而是挺好奇老哈孜他们的手段：“你们帮美国人干了些什么？” 阿里克没说话，转头望着老哈孜。 老哈孜喉咙里咕噜一声：“讲、讲……” 阿里克小声道：“我们前天杀了三个中国人，都是矿区的工程师。” 蔡鹏飞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颤…… 民宿的房间里。 蔡鹏飞抽着烟，伟弟和冬瓜坐在地毯上沉默不语。 在老哈孜的接风晚宴上，蔡鹏飞没有明确表态和老哈孜合作，借着不胜酒力的话题不冷不热地结束了谈话。这会儿蔡鹏飞还在琢磨这个事情。 “你们俩怎么看老哈孜的事儿？”蔡鹏飞冷不丁问冬瓜和伟弟。 冬瓜先开腔：“飞哥，我们和老哈孜不是一路人，我觉得他们干的事情……太复杂了。” 冬瓜没啥文化，讲不出太多道道。伟弟挠挠头，说：“飞哥，我觉得，杀警察我下得了手，杀那些中国工人……我干不来。” 末了，伟弟补上一句：“老哈孜他们是恐怖分子，是国家的叛徒。” 冬瓜说：“那我们呢？” 伟弟说：“我们还没有叛国呀。” 冬瓜不屑地道：“你他娘的都够枪毙一百次了，我看，你和叛国差不多。” “你可别用这个罪名赖上我。”伟弟辩解道：“我是杀过不少人，我……那是正当防卫。” “防你妈个头防！你哪次不是主动开枪？”冬瓜嘲讽道。 “傻逼！”蔡鹏飞骂一句，“让你们俩发表意见，都他娘的扯哪儿去了。” 蔡鹏飞喷出一股烟：“这个事儿咱们不能答应。我们只杀警察和道上的人，谁耽搁我们的生意我们就干谁。给美国人干活那不行。这是我的底线。” 蔡鹏飞也懒得和冬瓜伟弟讲大道理，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盖棺定论：“我们只搞龙腾公司一把，搞完撤，去海地休假！” 第86章 团队内讧 崔宇峰出院了，正赶上龙腾公司党委第一次党员民主生活会。 没错。在操少波的主持下，龙腾公司党委成立了，书记是操少波，党组成员是滕书铭、老莫。龙腾公司就两个人身份特殊不是党员。 一个是白如雪，没有政治身份，甚至当年还没入过团的。张尼克是被开除党籍的贪污分子，还没有恢复组织身份。 操少波主持民主生活会，特许两位党外人士旁听。操少波说，这算是一次扩大会议，目的也是让群众参与、监督。龙腾公司来阿富汗开展工作半年之久，还没有过一次组织生活，这是极大的失误，必须在群众监督下补上这一课。 会议无非是明确组织当前的工作重点、存在的问题和待决策的事项。重点是确定未来公司的决策流程，避免官僚主义、享乐主义思潮的侵害，特别是在公司重大事项决策方面避免一言堂。 会议有个很重要的流程，就是党员干部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每个人都得发言、检讨，并且进行现场评议。这是党内传统，关键词大体上是“团结—批评—团结”，可以通俗地理解为：挑毛病，被批评者要虚心接受，不能吵架，再从思想上反省。最后大伙儿一吐胸中块垒，心底敞亮，消除芥蒂，让团队更加保持团结。 会议进入高潮期，这会儿操少波正在发言。 “首先，公司名称叫龙腾，有个腾字。为什么叫龙腾？是不是某些同志的官本位思想作祟？大伙儿得想想。” 滕书铭说：“老操，你要搞清楚，公司名称叫龙腾是我在国内注册的，上级同意的。此腾非彼滕。字儿不一样，意思也不一样。”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谐音？”操少波说，“公司总经理姓滕，公司名称叫龙腾，国外的合作单位会怎么看？他们会分得清此腾非彼滕吗？” 这货在钻牛角尖了，不能和他吵架。滕书铭耐着性子说：“你要介意这个，行，你改呗。反正我交接完了滚蛋。你改成龙操也行。” “看看，书铭同志，你要是这个态度我往下都不能说话了。民主生活会，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我肯定是不会改成龙操的。我只是借此机会给公司党员干部们提个醒，凡事要注意个人影响，国有企业不能个人标签化。” 老莫、陈莉、崔宇峰等人低头不语，这波总搞的哪一出？给滕总上眼药？ “书铭同志总体上是个好同志，我给你提意见是希望你回国以后在新岗位上也要注意这方面。另外，你们说说，储物间那么多英国白兰地是怎么回事？”操少波神情严肃，“我看了空瓶子和纸盒，起码有七八箱，每一瓶都价值不菲，中央在2012年就明确出台八项规定……” 老莫举手示意发言。 “莫主任，你有话要说？” 老莫说：“波总，那些白兰地不是我们买的。是人家送的。” “谁送的？为什么送我们那么多白兰地？” 老莫瞅了瞅崔宇峰，说：“是小崔搭救了一个塔塔头目叫扎赫姆，他们过来谈生意的时候顺便送给我们的。扎赫姆的哥哥叫艾比克，就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合作开矿的那个坎大哈军阀……” 操少波转头瞅着崔宇峰。 崔宇峰站起来说：“波总，是这样的。不是我们买的。” 哦，操少波脸色柔和了许多。 滕书铭哼了一声，扭过头睬都不睬操少波，心说，你丫有能耐再喷呗。 操少波顿了顿，说：“那刚才是我误会了书铭同志，我没有经过调研便提出主观意见，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书铭同志道歉。” 老莫等人心里暗叹，波总能屈能伸，极其会说话，滕总估计玩不过他。 滕书铭胖胖的手挥了挥：“继续吧。” “好吧，还有件事我讲讲，截止到今天，我们审计人员的工作也完成了，按惯例，审计人员不能在民主生活会透露审计结果。但是牵涉到党员生活，我有些话不得不说。” 龙腾公司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连滕书铭都有些心虚，不晓得操少波葫芦里卖什么药。体制内财务线是红线，谁碰谁倒霉。 “审计人员和我做过简单的沟通，龙腾公司存在大量的白条，很多很多白条，几乎没有原始凭证。具体统计金额我不便透露，但是有一些小问题我希望在公开场合讲一讲。” 成名脸色不太好看，举手示意发言。 操少波伸手制止了：“小成，我会问你的，你别着急。” 成名瞅了瞅滕书铭，缓缓把手放了下来。 “我们公司好像还有一个在编人员吧？一个外籍员工，是个巴基斯坦籍的女孩儿。为什么迄今为止我都没见过她？” 操少波目光灼灼地从众人脸上扫过。 这话从何说起？滕书铭叹口气：“老操，你讲得对，公司是录用过这么一个员工。她离职走了。” “离职了？” “离职了！”老莫也替滕书铭肯定。 “那为什么每个月还发200美元的工资给她？”操少波皱着眉头。 咦？这下连白如雪、张尼克等人都有些惊讶，滕总对艾拉姆真心不错呀。滕总是个厚道人，不过，从企业管理的角度来说，滕总确实违规了。这是典型的吃空饷，国内体制非常忌讳。 “这……”滕书铭在沙发上挪了挪臀部，这他娘的怎么解释呢？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额头微微冒汗。 白如雪和艾拉姆最为要好。白如雪举手：“波总，我请求发言。” “说。”操少波对白如雪一直很宽容。 “这个巴基斯坦女孩儿叫艾拉姆，是个很好的女孩儿，给我们公司做了重要贡献，每个月给她发200美金生活费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滕总征求过我们的意见。”白如雪说谎面不改色。 对对对，张尼克和陈莉都随之附和。滕书铭却暗暗叫苦，白如雪一番好意，话却不能这么讲的。这是领导违规。 果然，操少波冲着滕书铭微笑：“书铭，这是你的意思吧？” 滕书铭一声长叹：“操少波，你丫搞我的路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狠！你还有什么招儿尽管放马过来。老子接着就是。” 做会议记录的是小杜。小杜连忙冲着滕书铭使眼色：“滕总，您这……别啊。别吵啊。” 操少波手一指小杜：“哎，把刚才的话都记上，必须一字不漏！” 众人大惊。完了完了完了，这民主生活会开成这样，龙腾公司恐怕要变天了…… 第87章 团队内讧(二) 滕书铭的房间里，操少波和滕书铭单独谈话。 操少波递过去一杯茶。 “书铭，有些事情我必须关起来门来和你谈，这样我们可以推心置腹畅所欲言。首先，你必须搞清楚一点，我不是要和你过不去，我也不会质疑你对组织的忠诚。但是你在阿富汗的所作所为……唉！” 操少波叹口气，神情凝重，“龙腾公司有了两千万美金的进项，这么大数额的赃款，你就擅自做主入了公司公户。你要知道，就咱们的部长恐怕都没这个胆子，你倒好。” “不入公户我入哪儿？咹？”滕书铭按斜着眼，“难道入我个人私户？” “临时入公户没问题，但最终要入的是国库。这一点需要谁来提醒？大错误哇书铭同志！”操少波痛心疾首。 “其次，龙腾公司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定它的管辖权归属，是纳入国资委还是挂靠央企，上级还在考虑当中你又把钱转到阿富汗的户头，就开始自作主张各种开支，你这老毛病……” 滕书铭不客气地顶回去：“我他妈的那会儿账上才4万美金，那点钱我能干啥？公司开支我还向白秘书借款，你不是看过审计报告吗？这会儿你还在唱高调。” “你有经费需求，可以走流程向上级申请，由上级部门统筹划拨……” “2千万交上去，会划拨回来多少？”滕书铭怒视操少波，“我要这么干龙腾公司会有今天的局面？” “老操，张尼克有没有和你汇报工作？现在地产那块业务你难道没数？下个月就竣工验收，龙腾公司整体搬迁。别墅项目开发态势良好，目前已缴纳定金排队的订单粗粗统计就有8家客户，总价值近1个亿美金！我这么做难道还错了？” 操少波给滕书铭递烟，滕书铭悻悻地摸出自己烟，他此刻只想把操少波按在沙发上痛扁一通。 “书铭。”操少波丝毫不介意滕书铭的态度，语气依旧平缓，“我是奉命交接，这些情况你回去后可以和领导详细说明，我也会如实汇报。平心而论，龙腾公司干得不赖，你和你的团队劳苦功高。我很钦佩，也很赞赏。” 操少波喷出一口烟，“2千万美金的事情是否违规我现在无心和你辩论，可你私设小金库。还截流了3百多万美金的利息……” “那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办法。那会儿缺钱。”滕书铭又给操少波堵上：“你丫不是审计我么？你要查出老子私人口袋装进一个美金，我甘愿接受纪律处分！你听好了，可以把老子一撸到底。坐牢！杀头！我都认，好吧。” 操少波哭笑不得：“书铭，你看看你，又带情绪了啊……” “书铭，我们俩老同学相处几十年，你总是针对我这样那样的，总怀疑我搞你。呵呵。其实呢，我这是保护你知道吧，保护你的政治前途。我承认你做事果断大气，可总是不按规矩随心所欲……” “我针对你？去你妈的，你操少波就是个太监！奸臣！”没有外人在场，滕书铭丝毫不给操少波面子，“老子早就说了，你爱咋咋地。反正我是经得起组织调查的。” 操少波依然没有生气，笑笑地道：“书铭，你这红旗下的蛋脾气不小啊。你这脾气若好好改改，说不定职务还在我之上。” “我告你，上级领导就是知道我们俩不对付，才特意安排我来交接的。派别人来，说不定给你骂跑了。你骂我，我不生气，呵呵。反正被你骂了几十年早习惯了。” “树大招风啊书铭……”操少波弹弹烟灰，“龙腾公司来阿富汗开局不错，你这人又喜欢专横独断，少不得有人在上面说闲话。2千万美金没入国库，你这狗脾气还理直气壮的，这些年组织生活都算白过了。” “上级念着你们团队担着各种风险，经费也拮据，当时只好装聋作哑放任自流，算是给你格外开恩了。你就没想过后果么？别的不说，就私设小金库这一条就够你喝一壶的。哼。”操少波鼻子里喷出一股烟，“今天的民主生活会，我也是唱戏唱给审计人员听的，也是给龙腾的同事们看的，让大伙儿以后出国干活多注意组织程序。审计人员明天就回国，会议记录我会让小杜删除那些对你不利的言论。” “书铭，我来帮你收拾收拾尾巴，打扫打扫卫生，你就谢天谢地吧。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要和你一团和气嘻嘻哈哈，保不定上面又会派别人下来了。” “操少波，当我是三岁小孩呢。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这房间可没外人。” …… 崔宇峰正和老莫、陈莉正在客厅喝茶。猛地听到楼上操少波的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崔宇峰立马站起来身来，老莫一把拉住崔宇峰：“干嘛？” 崔宇峰手一指楼上：“滕总他……” 老莫说：“你上去干嘛？别管了。领导的事情瞎掺合啥？” 陈莉小声道：“好像在摔东西打架。” “打起来就打起来呗，他们老同学打架关我们什么事？”老莫淡定得很，瞄了瞄楼上，“等他们下楼看看情况再说。” 正说话间，门口执勤的警察进来了，用英文说：“阿sir,有客人来访了。” 老莫连忙站起来，朱有信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一点伤痕。 “莫主任、陈助理，都在啊？呵呵。”朱有信拎着两瓶白兰地一举，“我搞了两瓶好酒，法国白兰地，晚上就在这儿蹭饭，欢迎不欢迎？” 崔宇峰和陈莉也连忙站起来：欢迎欢迎。 老莫抓起一旁的座机拨打分机内线：“滕总，波总，朱总来啦。” …… 二楼的门打开。操少波出现在二楼扶手边。 操少波头发略有些凌乱，捋了捋头发，操少波脸上露出笑容：“噢？朱总来了？好好，稍候，马上下来。” 紧接着是滕书铭也出来了。滕书铭人胖，喘气喘得凶，也是笑眯眯地冲着客厅喊道：“朱、朱总？来啦？” 朱有信浑然不觉得两位领导有异样，把手里的白兰地一晃：“晚上到你们这儿蹭饭，要不要赶我走？” 哪儿话？哈哈！朱总真会开玩笑。操少波和滕书铭装模作样地相视一笑。 滕书铭转过身压低声音：“老操，你记着，老子这一次吃瘪的话你等着瞧，回北京我收拾你。” “回北京你等着，你会被领导批成狗。”操少波哼了哼，“别以为你立功了，我现在就可以把话讲透。你会和以往办事一样，最多功过相抵免于处分。白辛苦一场，你肩上的豆豆不会增加一颗！” “放屁！放臭屁！” …… 第88章 依依惜别 朱有信的来访让龙腾公司瞬间充溢着一团和气。 晚餐的时候朱有信在操少波面前表现格外积极，着急着表态赶紧要去艾娜克落实开矿的事情。 朱有信说：“两位领导，中冶集团摊子太大，树大招风，他们吃不下那么大的项目。而我们，从小打小闹、边边角角开始慢慢做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矿搞起来。不仅能比央企先行一步，还能做出个样板给艾娜克矿区来个破冰。” “没准儿成了气候，我们还能把业务慢慢扩充到艾娜克核心矿盆，如此一来，就赚大了。哈哈。” 操少波知道艾娜克矿区的情况。操少波说，那就找个时间去考察考察？条件一成熟马上就能签约。 滕书铭建议，艾娜克矿区虽然停滞很久了，但是还有中冶集团的人在留守，届时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他们，这样有利于掌握更多当地的一手信息。 嗯嗯，滕总的话大有道理。大伙儿都同意。 朱有信说，那我就开始约人了？定个时间咱们就走？ 行，没问题。操少波和滕书铭都没意见。 朱有信边喝酒边打手机，麻溜地开始安排。滕书铭这里也让白如雪打电话联系艾比克，一顿晚餐吃下来，大事也定了。 目的地在艾娜克矿区附近的艾克拜尔村。时间约定在三天后，艾比克那边也答应了下来。 …… 大事一了，龙腾公司内部又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内部动荡。自打操少波带着审计人员来了之后，公司上上下下都透着小心，生怕这段时间出错，又给操总看出什么毛病召开党员民主生活会。 应了那句老话，真是怕啥来啥。 审计人员一回国，第二天北京就来了通知，接到通知的滕书铭本人。 通知内容大意是：龙腾公司即日起由操少波同志全权主持各项工作，滕书铭同志即刻回国述职。通知里没有说明批评谁，也没提出表彰，就那么平平淡淡几句话。成名打开邮件，看到的是红头文件，上面红彤彤的印章分外醒目。 完了完了。众人在微信群里看到那份文件，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凉。 老莫熟知体制内的套路，私下里和崔宇峰、陈莉透露，滕总回去估计没啥好果子吃。滕总确实是违规了。龙腾公司是特殊企业，目前是双重管理，滕总很多小尾巴给人逮住了。 白如雪固执地认为是操少波作祟，自从看到这份通知，对操少波便没了好脸色。 张尼克更是吓得战战兢兢，滕总可是他的靠山啊…… 在滕书铭离开的前一天，操少波特意带着小杜出门，说是去坎大哈街上转转，领略一下阿富汗第二大城市的风土人情。 操少波的用意很明显：给滕书铭和他的老部下依依惜别的机会。自己在场很多话这帮人很多话都不好说。 滕书铭要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反而格外冷静、平和。 龙腾公司一圈人如同斗败的公鸡，在客厅坐着个个不吭声。 滕书铭抽着烟，打破沉默：“都干嘛呢？我反正是要回北京的，迟走晚走都得走。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咳。” 张尼克眼含着热泪：“滕总，您这一去，留下我们可怎么办？我这会儿觉得我就像失群的孤雁……” 陈莉白了张尼克一眼：“夸张。” 张尼克手捂着胸口：“陈助理，你不晓得我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滕书铭冲着张尼克温和地微笑：“尼克，你是害怕吧？” “有一点点。” “没事的尼克。操总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的问题组织上都知道了，让你戴罪立功是组织上的决定，你安全得很，不会有什么事的。” 张尼克抽了抽鼻子，好像强忍着悲痛。 白如雪发难，说：“我就觉得是操总在搞鬼！他把滕总搞走了，想让我们听他的，做梦！我第一个不干。滕总走了我也得走。我晚上等操总回来就交辞职书。喂，崔宇峰，你听见吗？我们俩回五塘村建房子养小鸡去。” 崔宇峰小声道：“你瞎说什么呀？蔡鹏飞的事儿还没完呢。” “完不完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反正就是想走！”白如雪说话斩钉截铁，“这个鬼地方我待够了。” 老莫说：“你少说两句吧，听滕总安排就好。” 滕书铭指头点了点白如雪，语气有些嗔怨：“白秘书，你真要来这么一出，可就是害我了。” “我也不想瞒着你们，我回去述职是说得好听，实际上恐怕是去接受批评教育的。”滕书铭叹口气，“操少波这个屌毛搞没搞我的路子，我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呢，这阵子我也反思了一下，我管理龙腾公司确实粗枝大叶，有很多违规的地方。” “北京隔着阿富汗天遥地远，组织上不放心，让我回去说明问题，从程序上来无可指摘。大家最好别东想西想的。” “我临走前只交代一句话，”滕书铭神情严肃起来，“你们跟着操总干可不能有任何不满的情绪。你们如果撂挑子、懈怠、不听从指挥，那就坐实了我在阿富汗搞小团伙的事实。你们一闹事，我在北京会掉一层皮！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你们必须要认识到位。” 老莫赞同滕书铭的意见：“大伙儿得听滕总的。不能拆操总的台，一拆台只会给滕总添乱。让我说，咱们得好好配合操总，把艾娜克矿区的项目落地，圆满完成在阿富汗的任务再说。我们干得越好，滕总在北京说话越有底气。” 滕书铭嘉许道：“老莫还是老同志，觉悟高，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崔宇峰说：“滕总，那蔡鹏飞团伙的案子怎样才算完结？人现在还没消息。” 滕书铭摆摆手，示意崔宇峰别太操心了。滕书铭说：“小崔，我这边接到上级的指示。上级部门判断，蔡鹏飞极有可能外逃。我们在巴基斯坦张网等他，其次，根据国内审讯陈三立的口供，蔡鹏飞在泰国还有巢穴，国内已经派出了人手去了泰国。” “阿富汗这边的布控，后续操总会安排，由小崔配合小杜做一个交接，把蔡鹏飞赫尔曼德、瓦罕走廊的窝点、社会关系带着小杜熟悉熟悉……”话说到这里，滕书铭顿了顿，笑眯眯地对崔宇峰说，“有个好消息会迟来几天，我提前透露一下，陈致中和你们省厅领导协商，同意给崔宇峰同志转行政编了，工作关系在广南省厅……” 老莫一笑：“滕总，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现在才说？” 滕书铭笑道：“正式文件没下来，我只能这么说这么多嘛。” 白如雪的怨气瞬间一扫而空，乐呵呵地道：“咱家小崔有几颗豆？” 滕书铭说：“两颗豆，一级警员。” 白如雪瞅了瞅陈莉，说：“和陈莉比比，谁大？” 陈莉冲着崔宇峰挤挤眼，悠悠地道：“我大，我是二级警司。” 白如雪登时就不高兴了：“怎么会比你小呢？那你以后会是小崔的领导么？” 陈莉矜持地点点头：“嗯！” 崔宇峰臊得满脸通红：“白如雪，你这会儿说这个干嘛？” 第89章 依依惜别(二) 滕书铭要走了。 崔宇峰开着陆巡和老莫送滕书铭去机场。坎大哈国际机场现在被美国人接管，变成了军民两用的军事重镇。所谓的国际航班也不多，不过，每天有一班开往中国香港。 滕书铭下了车，身后是警卫森严的候机楼。滕书铭和老莫、崔宇峰握手。 “到了。你们也别送了。”滕书铭笑笑。 老莫敏锐地捕捉到滕书铭眼里闪过的一丝伤感。唉，就这么离开阿富汗，滕总多少有些壮志未酬的遗憾吧。 “滕总，一路平安。”老莫咧了咧嘴，向滕书铭送出一脸阳光。 滕书铭故作轻松：“飞机一落地我就到了花花世界，可你们还留在这战乱国家煎熬。呵呵。坚持到最后吧，回国有空来北京看我。” 崔宇峰说：“滕总，这边事情办完我会第一时间给您汇报。” “胡闹！保密原则都忘了？”滕书铭笑骂，“我调离岗位你的汇报对象就不是我了。” 老莫说：“滕总，就要分别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讲讲吧。” “也没什么要讲的，该说的都说了。”滕书铭索然，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不过，他还是想到一件事。 “噢，有个事。艾拉姆的事情我和操少波私下沟通了，200美金一个月的生活费一直负担到她大学毕业。艾拉姆学成归来可以入职龙腾公司，继续为我们工作。只是那时候……”滕书铭顿了顿，笑笑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那时候已经物是人非，这帮人在不在阿富汗都不知道呢，谁能预判艾拉姆的未来？不过，大学毕业的艾拉姆有了名校光环加持，又追随龙腾公司，想必她这一生都不会差吧。 崔宇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滕总。”崔宇峰突然意识到，滕总的话说成这样，那自己和艾拉姆的事情操总不也知道了？崔宇峰有些忸怩。 崔宇峰的神情滕书铭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干都干了，还介意别人怎么看。小崔，你这脸皮功夫还得修炼修炼。还有，你那个16岁老婆的事情也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可帮不了你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得学会撒谎不脸红。” 崔宇峰笑笑，脸儿却真的红了。 “为艾拉姆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就这，还被操少波这个屌毛批了一通。他妈的……”滕书铭骂了操少波两句，然后道，“小崔，以后我不在你有什么事情多和老莫商量。老莫办事稳当，阴险狡猾，你多跟他学学。” 老莫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在我离开之前总算对小崔有了一个交代，把你转行政编的事情落地了。”滕书铭有些小小的欣慰，“工作关系我本来考虑把你转入我们系统，可是你们省厅不放人，我也只好作罢。” “主要原因，是我回去之后也不知道岗位会如何调整，所以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向你们省厅要人。省厅就省厅吧，小崔以后跟着老莫混也不会差。” 崔宇峰想不到滕书铭在背后还有这番考虑，心里愈发感动。看来，自己追随滕总真是跟对人了。 老莫替滕书铭担心：“滕总，您这次回去述职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麻烦肯定是有的。我这人办事心太大，随心所欲不讲规则，擅自越权先斩后奏，确实犯了大错。两千多万美金呐，也就是我敢这么干。”滕书铭叹口气，“和操少波吵架归吵架，他大部分意见是对的。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改不了这毛病，机会来了控制不住就手痒痒。呵呵。” 老莫替滕书铭不平：“操总的话是没错，可我们如果按他的原则办事龙腾公司估计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里会有今天的局面。滕总，您回去和上面好好谈话，别顶牛。我相信上级领导会谅解的。” “怕个屁怕。大不了又降我一级。”滕书铭嘿嘿一笑：“跟着老子干活痛快吧？” 痛快！老莫和崔宇峰完全从内心认同。 “有你们这句话，值了。”滕书铭眼睛涩涩的，使劲眯了眯，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回吧。” 滕书铭胖胖的背影消失在候机楼门口。 老莫和崔宇峰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 老莫和崔宇峰回到别墅，操少波一群人正在客厅里讨论明天去艾娜克矿区的人员安排。 “你们来得正好，现在有个情况给大伙儿通报一下。” 操少波招呼老莫和崔宇峰坐下，开始散烟。 “中冶集团那边我打电话去预约了，准备这一趟顺便去拜访他们。可是没想到他们出事了。”操少波眉头蹙起，“上周早些时候他们那里被一伙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袭击，打死3个工程师。” “尸体找到了，捆绑后枪杀的，死者生前受过体虐……”操少波语气沉重，隐含着一股怒意。 在场的警察们神情肃然，这种异国凶杀案足够令每一个中国人热血上涌。 老莫眼一眯：“什么人干的？” 小杜说：“不知道，国内派人来了，也是我们部里派来的，他们目前正在展开调查。” 操少波接着道：“本来这个案子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是经办单位，但既然碰上了，我想我们还得过问，龙腾公司在阿富汗也算半个主人嘛。我们去看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同时了解情况后也避免以后我们发生类似的恶性事件。” 操少波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 老莫毫不犹豫地道：“去！”崔宇峰也坚定地回答：“去！” 两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操少波很欣慰。 操少波抽着烟，边说边想，“本来明天我只打算带白如雪和小崔、老莫一起去艾娜克。现在看来计划要变更一下。” “这样，我们明天出发，先去喀布尔汇合艾比克的人，然后在喀布尔兵分两路。老莫和小杜、陈助理去中冶集团和国内来的人碰头。我和白秘书，成名、小崔跟随朱总去艾克拜尔村。大家分头行动，事情有了眉目再碰头商量怎么回来。” 操总的安排没问题。大伙儿都默默点头。 白如雪说：“那家里就留下尼克一个人了。” “没事。家里的护卫够用。龙腾公司安全得很。”操少波说，“月底我们就要整体搬迁到新公司了。那里的房子宽敞坚固，安保监控系统都是一流的。张尼克留在家里正好张罗这些杂事。” “最后和大家申明一点，朱有信朱总是民间人士，和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商业合作，龙腾公司内部任何一点内幕不能向他透露。这是原则。大家务必牢记。” 是。众人纷纷应道。 第90章 谋定后动 阿栋坐在黄橙子茶馆端着一杯茶默默出神。 陈三立和阿梁进去了，三立集团总部所有的中国籍员工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在和一帮警察的角斗中，曼森和陈三立领衔的本地势力一败涂地。唯有阿恒现在拼命维持着局面，对公司内部一字不漏地保密，勉力修补着三立集团在阿富汗的根基。 这个茶馆恒哥交代阿栋变卖算了，没有意义再和警察作对了。恒哥的意思是，干不过，别勉强。三哥进去就进去了，三立集团还得活呀。在阿富汗照样是大型货币兑换公司，照样是连锁超市大王…… 阿栋是心有不甘的。亲弟弟被送进去还好说，他腿上挨了一枪骨头都给打折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多勉强出院。老话说伤筋动骨100天，到现在下地还瘸着。 那个姓崔的退役武警身手真的厉害。那么多手雷饱和攻击他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简直他娘的不可思议…… 有机会还是要报仇的！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哥进去了，不还有曼森嘛。 阿栋住院的时候，蔡鹏飞多次给阿栋打电话，言语之间很是关心，各种嘘寒问暖。蔡鹏飞的笼络之意阿栋听得出来。蔡鹏飞鼓励阿栋，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只是现在恒哥掌控着三立集团的大局，他是话事人，他说放手就放手。阿栋不甘心却也不敢明着对抗阿恒。这个茶馆变卖就变卖呗，龙腾公司只要在坎大哈做生意就跑不到，瞅准机会必须再搞他一把。 小四跑过来，说：“栋哥，茶馆来了一个普什图人，听说咱们这儿要转手，特意过来谈的。您要不要见见？” 阿栋漫不经心地道：“让他等等，就来。” 阿栋起身，挪着瘸腿走了两步，窗外一阵马达声响，两台车不急不缓慢慢从别墅区开了出来。 一台陆巡的车窗缓缓收起，朱有信的脸儿一闪而过…… 哼，是那个搞矿的朱有信。三哥一倒台，这家伙可攀上龙腾公司的高枝了。阿栋恨恨地暗骂一声，有机会让你朱有信再吃点苦头。 两台车渐渐从路口拐了过去。 阿栋心里一动，两台车都是防弹车，他认识。朱有信坐在上面，龙腾公司的人开着防弹车去干什么？难道是…… 阿栋缓缓拿出手机。 “曼森哥，龙腾公司的人集体出动了，两台防弹车，估计人数不会少于7个。”阿栋默默盘算了一下，应该大致是这个数，“朱有信也在车里，我怀疑他们……” 蔡鹏飞在电话里说：“阿栋，你去跟一下，看他们是不是往喀坎公路方向。” “收到。曼森哥。” “那帮警察很狡猾，注意别暴露自己的行踪。” “明白。” …… 天气很好，两台防弹车一前一后向喀布尔方向一路疾驰，龙腾公司精锐集体出动了…… 崔宇峰是司机，陆巡车里坐着操少波、朱有信、成名、白如雪五个人。好在这台车是七座车，人塞得满满当当却不显拥挤。 操少波坐在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朱有信聊天。 “朱总，艾娜克矿区周边的安全问题严不严重？”操少波老谋深算，他知道朱有信是个老阿富汗，长期跑各省矿区，比龙腾公司一帮人熟悉情况，不如从他嘴里套套话，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波总，这话怎么说呢？要说安全也安全，说不安全也不安全。呵呵。”朱有信侃侃而谈，“这主要取决于谁去开矿。” “波总，不安全的是央字头的大型国企。比如说，中冶集团。别看他们家大业大和政府关系过硬。但是呢，和他们作对的黑恶势力也不少。主要是美国人英国人。”朱有信伸着脖子，趴在后座殷勤地汇报自己掌握的情况。 “中冶集团老是出事儿，他们那矿根本开不下去，捣乱的人太多了。” “早些年中冶搞作业区域勘察，挖出来了几丘破坟墓，出土了几件铁疙瘩和坛坛罐罐。结果，报告显示那是一处古建筑遗址，不晓得怎么回事有人捅到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好多西方人跑过来静坐抗议，他们还鼓动当地的大毛拉游行，向政府示威请愿。这一耽搁就是5年动不了工……” 一车的人都在摇头。 老莫说：“没得说，这是西方人惯用的伎俩。阿富汗不管是执政联盟还是塔塔，没人在意这些破烂。阿富汗人真要那么爱惜文物，那巴米扬大佛他们就不会炸掉了。那巴米扬大佛才是真正的国宝。” “还有么？”操少波听得饶有趣味。 “多呐。中冶集团的总包合同是签下来了，部分机械和人员也入场了就是没法开工，经常被不明身份的人攻击。我记得去年好像有3个工程师给人莫名其妙杀了。” “那些中国同胞闲着。于是他们周末约了去爬雪山，想参观雪域高原，没想到在山上碰上一股武装分子，连带导游全部给人枪杀了。一共死了4个人……有个工程师身体好，当过兵的，冷不丁偷个空跑路滚下山崖，捡回半条命。” “那工程师回来说，他拿出来中国护照都不顶事，人家就冲着中国护照杀人来着。唉！” 操少波偷偷瞄一眼司机崔宇峰。崔宇峰一声不吭，握着方向盘的手骨关节发白，下巴崩得紧紧的。上周又是3条人命…… 一个国家，一个政府，要在海外干成点事情真不容易，要拿人命去填。这种艰苦卓绝的守望和坚持何尝不是惨烈的战斗？ 朱有信继续叨叨着：“操总，这就是我们出头发财的机会啦。我们和当地的毛拉合股，本地人办本地事，风险大家一起承担就不会碰上中冶集团那么多麻烦了。” “还有，那个艾比克是个有实力的军阀，有人有枪，只要他们能和当地的塔吉克势力握手言和，您说说，谁敢去我们的矿捣乱？” “所以我建议啊。未来合作搞矿我们成立一家新公司，由龙腾控股，名字最好取个阿富汗公司名儿，避嫌。叫什么‘迈哈迈德亚赛尔矿业有限公司’，或者‘卡斯阿利那矿业有限公司’……” “咱们那军阀不是叫艾比克吗？就叫‘艾比克矿业公司’挺好，让他挂名干个总经理，您来干董事长。反正他们啥都不懂，到时候话事的还是我们……” 朱有信的胡说八道恰到好处地冲淡了车内不太愉快的气氛。 白如雪笑道：“朱总，您懂得还真多。” 朱有信也不谦虚：“我来阿富汗十几年了，这里头的道道我拎得清。” 操少波悠悠地道：“朱总，话是这么说，可央企开矿大头归国家，我们合股，赚头就小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这不是撬自家央企的墙角么？” 朱有信没想到操总觉悟那么高，急急地申辩道：“不能这么说呀波总。艾娜克矿区大呀，我们在边边角角挖矿不会撬央企的墙角。那艾娜克矿区真心要开发，得挖上百年好几代人呢。” “再说，咱们那矿区一旦开发，也会给中冶集团做个示范不是？这也算是帮他们破冰啦。” 白如雪大赞：“有道理！我同意朱总的意见，有钱不赚是傻子。中冶的米还没下锅呢，猴年马月才能看到他们出效益。” 操少波微笑：“白秘书是个人才，怎么和滕总一个德性？” 成名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意见和白秘书一样。” 哈哈哈。车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第91章 谋定后动(二) 蔡鹏飞没有想到阿栋要强行跟踪龙腾公司一行人的车队。 蔡鹏飞在电话里说：“阿栋，你知道他们上了坎喀公路就行了，我知道他们去哪里办事。你别一直跟着，这些人是警察，反侦察意识很强。” 阿栋却不管那么多：“曼森哥，他们发现不了我的。你在喀布尔动手干他们，我要过来帮忙啊。” “你的腿不都没好吗？” “没事，走路不太方便而已，小问题。我一条腿都能跑。” 蔡鹏飞犹豫着。 阿栋说：“曼森哥，你信不过我是吧？我枪法比你们都强。” “你一个人？” “我还带着小四，车里还带来两把步枪。” “好吧，来吧。”蔡鹏飞还是同意了，“你别跟太紧，有情况给我电话。” 挂掉手机，蔡鹏飞说：“龙腾公司的要来艾娜克了，阿栋带着小四跟着他们。” 房间里坐着冬瓜和伟弟。 伟弟说：“阿栋身手不错，有他来帮忙我觉得挺好。” 冬瓜知道阿栋的腿伤还没好全，冬瓜说：“他现在是个半瘸子，能帮多大的忙？” 伟弟说：“阿栋枪法好，人也机警。我觉得阿栋以后跟着我们比跟恒哥混好得多。” 蔡鹏飞对阿栋印象一直不错，不过，眼下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蔡鹏飞点了支烟：“你们说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个讯息告诉阿里克他们？” 伟弟和冬瓜两人登时心思活络起来，飞哥这个主意不错呀。凭借自己几个人要搞龙腾公司的人，只能来个冷不丁偷袭，碰运气的成分很大，但是如果有突厥人帮忙，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两天和阿里克一伙打交道，知道他们的实力。喷赤堡的骨干在这民宿就有10个多，长短家伙都备着。据阿里克透露，他们在艾娜克矿区附近还买了两处民宅，还有一队人马24小时监控着中冶的矿区。 冬瓜说：“飞哥。不是说咱们不和他们合作吗？各干各的。” 蔡鹏飞沉吟道：“他们要搞中冶集团的矿不关咱们的事。但是一块搞这帮警察我觉得可以。你们说呢？” 伟弟看着冬瓜，冬瓜笃定地说：“飞哥，听你的！” 蔡鹏飞下巴一扬：“伟弟，去，叫阿里克过来。” …… 在喀布尔一家酒店里，操少波一行和扎赫姆顺利见面了。 扎赫姆来过龙腾公司，和大家都熟悉，这一刻见面便如老友一般亲热。白如雪向扎赫姆介绍了新来的领导操总，扎赫姆也毫不生分，他只认马哈吉吉。谁来谈生意都无所谓，只要马哈吉吉在就够了。 马哈吉吉和扎赫姆热烈拥抱。 崔宇峰看到扎赫姆只带了达杜拉一个翻译，有些奇怪。扎赫姆出行身边总是少不了有一群人。 扎赫姆解释道，喀布尔是北方佬的老窝，自己带太多护卫会很扎眼，为了避免意外，所以只带一个达杜拉。 扎赫姆说，艾克拜尔村的毛拉他打听过底细，是个塔吉克小毛拉、小军阀，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比他哥哥艾比克的势力差太多，他作为艾比克的全权代表负责接洽，保证没问题的。 白如雪把这番话翻译给操少波听，操少波很高兴，当晚决定在酒店请客吃饭。 与此同时，赛克米莱镇的民宿里，蔡鹏飞和阿里克正在商讨如何给龙腾公司下套。 和老哈孜合作蔡鹏飞有心理优势，多年来和突厥人打交道他一直占据主动，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两个原因：一是蔡老板有钱，占据着毒品交易的顶流资源。这年头人穷志短，突厥人求财就不敢轻易得罪道上金主儿。二是蔡老板能打，突厥人都知道蔡老板是干过大事的。手下有过硬的兄弟，在哈富汗也有千丝万缕本地关系。 不过，这一次和阿里克商讨事情蔡鹏飞隐隐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觉。阿里克神情依旧透着客气，但是双方如何合作阿里克说话的口气和以往不太一样。 阿里克对蔡鹏飞分享情报非常感谢，然后询问蔡老板带了多少人手，有什么武器，具体有什么想法…… 蔡鹏飞略感不快，这些话本来是他询问阿里克的，现在阿里克得到情报后反客为主，莫非突厥人要主持大局，主导这次行动？ 略一思索，蔡鹏飞明白了，狗日的突厥人重新投靠了美国人，经费有了，武器有了，人手又足，底气自然也就上来了。可能这个蔡老板在突厥人心目中的份量不如以往了吧。 蔡鹏飞带着不咸不淡的笑意，慢慢回答阿里克的问话。 蔡鹏飞说，自己这边5个人，武器是一长一短，有自动步枪。眼下也没什么具体想法，哈孜大叔这边怎么安排，自己尽力配合。蔡鹏飞打定主意，你们突厥人要充大头，巴不得，老子落个轻松。只要干翻这帮警察，天高地阔，老子就飞了，不会再和你们这些卡拉米一块儿混。 阿里克浑然不觉蔡鹏飞微妙的情绪变化，侃侃而谈他的安排和计划。 阿里克说了三点：第一，请蔡老板的人继续跟踪龙腾公司的踪迹，有情报及时分享。第二，他们马上调集人手进入赛克米莱镇待命，以便随时可以出击。第三，突厥人提前在龙腾公司可能出现的地方布控，利于更好地掌握情况。 至于如何采取行动，得看龙腾公司一行人的落脚点在哪里，毕竟矿区太大了，牵涉到6个村子方圆20里地范围。 行动的安排很简单，初步设想就是公路设伏，来一个瓮中捉鳖。 听起来没毛病。这帮突厥人坏事干了不少，虽然损兵折将没混出名堂，但吃的苦头多了自然也学精了。蔡鹏飞说：“你打算在哪些地方布控？” “6个村子每个村子派个人蹲守。”阿里克说，“你的人跟踪，我们的人接应，双保险，这样就万无一失。” 蔡鹏飞点点头，也难怪阿里克要充大头，他们地方熟，人手充裕。行嘞，老子就跟着突厥人混这一趟呗。 蔡鹏飞微笑：“阿里克，你拿主意就好。届时我的人如何安排，听你的。” 阿里克嘴角上扬，掩饰不住一丝小小的自得：“蔡老板，你放心，和我们合作不会让您吃亏。我们背后有美国人，他们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军事训练，现在喷赤堡兄弟的素质和以往不太一样。” 阿里克又对冬瓜和伟弟说：“如果我们顺利成为美国人的安保承包商，兄弟们都会有个稳定的靠山，我们两家人如果成为一家，那么……” 蔡鹏飞挥手打断道：“谢谢你阿里克，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先这样吧，我这边要联系下面的兄弟了。” 阿里克知趣地告退了。 冬瓜有些不太高兴：“飞哥，阿里克这个屌毛说话一套一套的，好像他是喷赤堡的扛把子，老子稀罕和他们合作。” 伟弟也说：“这事儿好像他们突厥人要主持大局，凭他那点能耐，我还瞧不上呢。” “你们懂什么，突厥人是和以往不太一样了，抱上美国人的大腿他们自以为要成气候了。呵呵。”蔡鹏飞笑笑的，“咱们多看多听，别着急发表意见，反正动手的时候你们几个机灵点就是。” 冬瓜说：“那他要指挥我们怎么办？” 蔡鹏飞吐了个烟圈：“到时候你们听我的，老子不吭声谁也别乱动。” 第92章 陷入漩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龙腾公司的人开始分两路出发。 老莫带着小杜、陈莉去艾娜克矿区的中冶公司驻地，操少波带着其它人和扎赫姆去艾克拜尔村。 车队到了喀布尔市郊分道扬镳。朱有信坐在扎赫姆的车上做前导，带着操少波的陆巡直奔艾克拜尔村。 阿栋的车停在岔路口，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自己应该跟踪哪一队。 阿栋给蔡鹏飞打电话：“曼森哥，龙腾公司的人分成两拨，他们分别去了两个地方。您看我怎么办？” 蔡鹏飞想了想，说：“你别跟了，现在那些干道车流稀少，跟太近了小心给人看出来。” “你把他们分手的路口定位好，然后把他们的车、车牌都记下来一并发给我。完了来赛克米莱镇一个民宿找我，我们在这儿汇合。” “好的，曼森哥。” …… 一间宽敞的包厢里，坐着五个袍子。蔡鹏飞带着冬瓜和伟弟也在其中。老哈孜的人对蔡鹏飞带来的情报极为重视，特意腾出一间房子做为行动指挥部。 阿里克和老哈孜在座，剩下的那三个人无疑是突厥人的骨干了。 墙面上的挂毯被扯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大地图，上面的山川河流、公路桥梁、村落城市无一不标注得清清楚楚。蔡鹏飞眯着眼一看，他娘的居然是1:1万比例尺的军用地图！ 老哈孜要成气候了，难怪阿里克和自己谈话有些小矜持，看来突厥人自从跟了美国人之后隐隐然有脱胎换骨的迹象。 蔡鹏飞暗自庆幸自己没像以往那样在阿里克面前摆谱。阿里克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成长很快，不出意外将是老哈孜的接班人。 阿里克撩了撩袍子，拿出一支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小圈：“这是蔡老板手下标定的位置，这个地方是龙腾公司两帮人马分手的岔道口。” “有两台车往这个方向，”阿里克铅笔一画，“这条路通往米纳尔村和艾克拜尔村两个村子。这里都处于艾娜克矿区的矿盆边缘地区，也就是说，他们要谈矿产合作开发，这两个村子都可以谈。” “另外一台车去的方向是艾娜克矿区核心矿区，也就是中冶集团所在地。”阿里克回头望着大伙儿，“那帮警察会去中冶集团。” 阿里克两眼亮晶晶的。在座的人都不傻，警察去了中冶集团能有什么好事？ 老哈孜手指着地图，嘴里咕噜咕噜地嘟囔起来。 旁边一个袍子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半晌，说：“哈孜大叔说了，警察去了中冶集团准没好事，得干掉他们。” 蔡鹏飞冷笑，老哈孜老了，阿里克迟早会接他的班，这种废话用得着说么？ 果然，阿里克笑了笑，没理睬老哈孜的嘟囔，而是转头问蔡鹏飞：“蔡老板，您有什么想法？” 蔡鹏飞盘坐在地毯上挪了挪身子，他现在极不喜欢阿里克和他说话的语气。 蔡鹏飞思忖会儿，含含糊糊道：“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兵分两路，我的想法是最好等这些警察合二为一的时候动手，给他们来个一锅端，省事儿。” 旁边一个袍子有不同意见：“我觉得两路出击更好。他们人分散了，力量不集中，更利于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围歼他们。” 蔡鹏飞暗骂一声傻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阿里克精明，看蔡鹏飞闭口不言，心知他有想法，便拉下脸诚恳地道：“蔡老板，兹事体大，您有想法不如说明白一些，我们这些人办事都本领的远不如你。大家首次合作，有话开诚布公地讲好。” 阿里克拍出的一通彩虹屁让蔡鹏飞舒服了许多。 蔡鹏飞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缓缓道：“分兵围歼他们确实是个法子，但是讲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第一，警察出发的时候是两台车，现在变成了三台车，多出来多少人，这些人是什么背景？能不能一起干掉他们，这是个问题。我提醒各位，在阿富汗谈矿产合作，能出面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背后都有势力的。万一我们动手干掉了不相干的人，这个后果是需要评估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龙腾公司有可能和塔塔合作？” 蔡鹏飞话一出口，举座皆惊，蔡老板是人才呀！确实，在艾娜克要搞矿，塔塔才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这些人谁都不尿，时不时还在喀布尔机场附近放火箭弹……倘若和塔塔结下仇，那后果就严重了。 蔡鹏飞看着几个袍子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说中了突厥人的心思。 “第二，你们在中冶搞的事情，想必国内也会派人来调查，这些人说不定就在艾娜克矿区驻地。龙腾公司的人去矿区，毫无疑问是去碰头的。也就是说，要干掉这一路人，必须要和矿区的保安、国内的办案人员、龙腾公司的警察这三股人同时作战，说不定里头还有喀布尔政府陪同的警方人员。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难度。” 说完，蔡鹏飞又不吭声了。 袍子们大眼瞪小眼，蔡老板的话句句中的。刚才发言的袍子有些羞赧：“蔡老板，我也是刚才随口那么一说，凭着直觉来的。您有什么好法子，您说，我们按您的意思办。” 对对！按蔡老板的意思办。袍子们纷纷点头，连老哈孜都止不住咕噜咕噜起来。 阿里克微笑，笑得有些腼腆：“蔡老板，愿听您的高见。” “我的意见，就是那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不着急着动手，继续跟踪搞清楚状况。你们不是有布控吗？等他们办完事情之后，在他们回喀布尔的路上动手。我相信他们会汇合的。所以，我们出手最有利的时机，就是等待他们离开艾娜克汇合到一起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远离村子，远离中冶的驻地，荒郊野地里便于我们行动。”蔡鹏飞眼睛眯了眯，“我有个不太成熟的判断，他们既然在那个岔路口分手，也极有可能在那个岔路口汇合。” 蔡鹏飞干脆站了起来，走到地图边用指头比了起来：“这个岔路口距离喀布尔10来公里，我们在这里设伏比较切合实际。这个点儿是他们回坎大哈的必经之路，绕不过去。当然，有一种可能，他们到达的时间会不一致。” “他们如果有先来后到，我们便来个各个击破。把这帮警察全部消灭在这个地方！”蔡鹏飞重重地在地图上一摁！ 房间里寂静无声，蔡老板果然有一套，比刚才那个兵分两路靠谱多了。 一个袍子语气很有些谦卑：“蔡，蔡老板，如果另外一台车确认是塔塔的人，我们怎么办？” “让他们缴械投降，咱们也犯不上得罪塔塔。实在不行……”蔡鹏飞笑笑的，“就杀人灭口，只要现场不留活口，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你们不是有美国人撑腰吗？真到那一步还怕这个？” 老哈孜咕噜咕噜起来。 旁边的袍子又侧着耳朵听了会儿，说：“蔡老板，哈孜大叔说，您是个人才！” 第93章 热情迎接 操少波一行顺利抵达艾克拜尔村。 这个村子依山傍水，景致很好，村头村尾种植着成片成片的杏子林，一条潺潺的河流绕村而过。站在村口了望，可以看到远处的皑皑雪山和如茵的草地。 朱有信多次来此地考察，熟悉得很。 一行人下了车，朱有信站在村口，兴致勃勃地对操少波和扎赫姆说，开发铜矿最重要的是水源，需要大量的水源。没有水源的话矿石的处理和提炼将是个大麻烦。艾克拜尔村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是艾娜克矿区周边最适合开矿的所在。 村里的大毛拉适时地出现了。带着一群老少袍子，大步流星，春风满面。 阿富汗是个闭塞的国家，虽然给英国人殖民百年，但是乡下地方很难普照“民主之光”，民风依旧保守得很。 英国人殖民的利器主要有三件：一是基督教，二是枪炮，三是民选体制。英国人就靠着这三样宝贝横扫全球建立了庞大的日不落帝国。 基督教用来洗脑，归化顺民，传播西人的价值观，维护英国人的统治。这套东西在非洲很管用，黑人没啥文化传承，民间笃信巫术，很容易被工业文明的“魔法”弄晕头。据说非洲人第一见到飞机从天而降都吓尿了，直接把白人看成了上帝的使者。 但是阿富汗的穆斯林不吃这一套，他们有自己牢不可破的宗教思想。19世纪末期阿富汗王国牛逼得很，三次打败英国佬。所以，对于欧美白人，阿富汗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一直有着传统的敌视。据说阿富汗人第一次看见飞机从天而降，认为那是异教徒制造的邪恶的铁鸟，操着弓箭和火枪要弄死它…… 时代在发展，毛拉和阿訇的思想也与时俱进。他们见识到了美钞的威力，见识到了工业文明的先进，也找到了中亚民族最具安全感的合作伙伴：中国佬。 艾克拜尔村的大毛拉就是个中国迷，和朱有信是好朋友，他用最隆重的仪式欢迎中国客人。这种仪式被称之为：dastarkhan。直译叫“达斯塔尔汗”。 大毛拉在村口叽里咕噜一通朗诵，几个袍子走过来，给操少波、崔宇峰、白如雪几个人齐齐披上一条羊毛披肩，和藏族人赠送的“哈达”仪式有些类似。 操少波笑吟吟地问朱有信，这是什么意思？ 朱有信说，这个东西叫patou，中文叫帕头。象征着部族最高贵的礼仪，这是把咱们中国人当成好朋友了。 操少波说，既然如此，看来咱们今天的生意有得谈了。 朱有信连连道，波总，有得谈有得谈。我们只要披上了这个帕头，就和大毛拉成为了好朋友。以后还一起开矿，那么在阿富汗打架他会替我们出头的。 扎赫姆是地道的普什图人，他没料到塔吉克人会用这么高规格的礼节迎接他，甚为感动。当下走到大毛拉面前不住地贴脸，行着“拿手礼”，嘴里也不停地咕噜着。 达杜拉在一旁给大家翻译：扎赫姆向塔吉克的大毛拉致以最诚挚的问候，穆斯林兄弟的友谊像神圣的诺克沙峰一样牢不可破。 诺克沙峰？操少波不解。白如雪说，那是阿富汗最神圣的雪山圣地。扎赫姆的祝词很有诗意。 操少波扶了扶眼镜，说：“朱总，那我不是也得吟诗一首？” 朱有信说：“这个可以有。” 操少波清清嗓子：“白秘书，注意翻译我的话。” 操少波风度翩翩地走上前，也和大毛拉行“拿手礼”。操少波朗声道：“高高的珠穆朗玛峰连接碧穹，兴都库什的雪莲花迎着东方的暖风，中国和阿富汗兄弟情谊像雅鲁藏布江奔流不息……” 崔宇峰汗毛微竖，这种现场表现力估计滕书铭也自叹弗如，操总果然有他过人之处。 朱有信悄悄地道：“波总水平高啊，珠穆朗峰硬是把诺克沙峰比下去了。咱们那是世界第一高峰。” 崔宇峰只好说，是是，波总水平高。 操少波饱含诗意的祝词果然在现场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袍子们登时齐齐欢呼起来。大毛拉咧开大嘴，脸上露出笑容，手一挥，几个穿着民族服饰高挑明艳的女孩儿走上前撒着花瓣儿…… 操少波带着众人，在大毛拉的引导下昂首挺胸徐徐进入夹道欢迎的现场。 …… 艾娜克铜矿区门口戒备森严，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守卫在门口。老莫带着小杜、陈莉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接待。 一个穿着工衣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中年人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确认是中国同胞，脸上依旧严肃得很：“操总那边的人？” 老莫点头：“是的。” “抱歉，职责所在，我还得看看证件。” 小杜连忙上前递出一个小本本。那中年人翻看了两下，脸色柔和了许多：“九局的？” 小杜说：“是的。你呢？” 中年人笑笑：“别问了，一家人。” 小杜没说什么，陈莉却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回事？看了我们的证件自己的身份还保密，自家人用得着这样么？不欢迎我们就走呗。” 母老虎在外面也是不肯吃亏的，老莫连忙道：“哎，别这样，好好说话行吗？” 那中年人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儿是个暴脾气，凝视了陈莉半晌，笑笑地说：“我姓康，康乃庆。五局的。刚才很抱歉，不小心得罪一位警花。呵呵。” 陈莉撇了撇嘴。心说，你为啥不叫康乃馨呢？好歹还是一朵花儿。 康乃庆说：“你们把车开进来吧，我在里面等你们。”康乃庆和守卫打了个招呼，自己先进去了。 小杜启动牧马人，轻轻地道：“五局的架子大，理解一下。五局是国际刑事侦查局。这次带走陈三立的也是他们的人。” 陈莉白了小杜一眼：“国际刑警了不起啊。哼。” 老莫说：“人家级别高，架子自然就大，别揪着这个行吗？办正事。” 陈莉说：“那个康乃馨这个态度，还需要我们帮忙么？我看操总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小杜纠正：“康乃庆，不是康乃馨。” …… 中冶集团的矿区驻地面积很大，怕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用砖墙围成一个大院子，砖墙上还架着铁丝网、摄像头，安保系统严密得很。 院子里有几排简易板房。正中央则是一幢水泥小楼，楼前有个旗杆，竖着一面中国国旗。空地上停着几台轿车、皮卡车，这幢水泥小楼看起来像个正式的办公点。 院子里有些荒凉，靠着墙角的地方芳草萋萋，显然没有人用心打理。草地上停着两排较为贵重的土石方作业机械：装载机、挖掘机、推土机之类的。这些铁疙瘩铁锈斑斑，也不晓得沉寂多少年了。 老莫下了车“砰”地关上车门，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些伤感，这都是国家的钱呐……一台大型挖掘机动辄百八十万，运到阿富汗这个鬼地方怕是回不了国喽，可惜。 院子的东侧板房里走出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瞅了瞅老莫几人，端着枪到院子后面巡逻去了。这矿区里里外外都有警察，看来是被恐怖分子搞紧张了。 康乃庆出现在那幢水泥小楼门口，冲着老莫几人招手。 老莫说：“走。哎，待会儿有话好好说，陈莉别使小性子啊。” …… 第94章 深入交谈 操少波一行人来艾克拜尔村受到了明星般的欢迎。 在村里的议事厅简单喝了点茶水，用了些点心便去村外勘察地形。朱有信胳肢窝夹着几卷图纸，屁颠屁颠跟在操少波身后。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候多年。 在村外山峦的一处高地，朱有信打开图纸指点江山，向大毛拉、扎赫姆详细解说未来矿区开发的宏伟蓝图，吧啦吧啦的。 白如雪当仁不让充当首席翻译。开发范围、开发周期，矿品成色、储量、前期投资金额，盈利预算，拟解决的就业人口，给村里创造的gdp…… 大毛拉和操少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朱有信进行沟通交流，兴致很高。 扎赫姆对开矿这些业务根本就不感兴趣，在旁边兴味索然。 扎赫姆碰碰崔宇峰的胳膊：“马哈吉吉兄弟，你懂开矿么？” 崔宇峰说：“我不懂。” “不懂你来干什么？” 崔宇峰笑道：“你不是一样？” 呵呵。扎赫姆也笑了：“我哥哥让我来就打听怎么投资怎么分钱来着。我们只关注这个。” “这个矿开起来，我会派人保护我们矿区的安全。”看看左右没人关注，扎赫姆压低了嗓子，“我们斋月过后打算北上，分兵攻打坎大哈和喀布尔机场，你来不来帮忙？” 崔宇峰吓一跳：“这是你们的军事机密，不要讲给我听。” “你是我的兄弟，我当然可以说给你听，你打死过不少美国人，是英雄。我们需要你。”扎赫姆捋了捋胡子，“我们可以抢美国人的钱，美国人买东西都是现金交易，他们军营里很多钱。” “一个美国大兵在阿富汗每天开销1千美元，一个美军连队每天开销10多万美元。他们一座军营存放的现金非常非常多……” 崔宇峰有些好奇：“那你们有没有打下一座军营？” “暂时没有，美国人火力太厉害了。”扎赫姆有些遗憾，“我们尝试过，没有成功。不过这一次……哼哼。” 扎赫姆狞笑两声后，说：“你来不来嘛。有机会挣钱的。” 崔宇峰摇头：“抱歉，我只是个公司职员。我现在不是职业军人了。” 扎赫姆有些失望，顿了顿，继续道：“那如果有美国人来打我，你会不会过来帮我？” 滕书铭的谆谆教导在脑海一闪而过，崔宇峰说：“会的！当你陷入险境的时候我会来帮你。” 扎赫姆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搂住崔宇峰的肩头：“你是我的好兄弟！这个矿待会儿怎么谈，我听你的！” 崔宇峰心里一哆嗦，普什图兄弟这么单纯么？ …… 村里的议事厅里。操少波四平八稳地打着官腔。 “刚才大毛拉提的意见很客观很到位。没错，开矿需要能源配套，需要大量的电力。能源问题，特别是电力，确实是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对于龙腾公司来说，它就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村民生活用电交给龙腾公司。我们可以在艾克拜尔村开发一个大型太阳能光伏发电厂，村民生活用电不就解决了？”操少波环视左右，“我们在开发矿业资源的同时，一举解决艾克拜尔村百年来没有电力照明设施的历史！” “重要的是，免费！”操少波一根手指头举过头顶，掷地有声。 白如雪清清脆脆的翻译刚刚落地，议事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操少波脸上泛出晕红。 “生产用电，我有两个建议给大家讨论。”操少波继续侃侃而谈，“一是柴油发电，二是水力发电。” “我个人的意见是这样的，前期启动土石基础建设的时候用柴油发电。与此同时我们在艾克拜尔河的上游建一个小型水电站，专门为矿区提供生产用电。我们今天查勘了这条河，上游水流落差达到了……”操少波望着朱有信。 朱有信连忙接上：“32米，32米波总。” “唔，32米水流落差。”操少波继续道，“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电容量达到……”操少波又卡住了。 朱有信轻声道：“波总，你随便说个数就好。建水电站肯定没问题的。” “电容量达到30mw！”操少波脱口而出，同时伸出3个指头，又是掷地有声。 掌声又响起。 旁听的大毛拉也听不懂，扎赫姆也不明白，眨巴着眼珠子看着操总的三个指头。只是现场气氛起来了，朱有信带头鼓掌，大小袍子们纷纷跟着拍巴掌，群众情绪达到高潮。 “我们都知道啊，艾娜克矿区的上游有一个巴格达拉水电项目，也是由中国公司承建，等他们的大型水电站建成，我们便可以实现并网，把我们艾克拜尔村的电力并入阿富汗国家电网，届时，我们不仅能解决生产用电，还有盈余向其它村落卖电，这个电站还能产出源源不断的经济效益……” “新的合作公司将进一步为村里提供各种福利，首先解决村民的就业问题。预计可以提供岗位达到300人。薪酬方面将对标喀布尔的城市工人。可以预见的是，通过我们的精诚合作，一个崭新的、现代化的新农村呼之欲出。随着中国政府一带一路宏大工程的有序推进……” 崔宇峰悄悄地问成名：“操总的发言靠不靠谱？” 成名说：“从技术角度来说基本靠谱吧，这种牛逼不能随便吹的。操总应该有数。” 崔宇峰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操总比滕总还会说话。” 成名的声音小小的：“这就是操总能拿捏滕总的原因，操总比滕总更滑头更会吹牛逼。” …… 中冶集团的驻地接待室。和老莫几个座谈的一共有四个人，康乃庆和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中年大叔。 两边相互介绍之后便开始谈话。那中年大叔姓金，是中冶留守单位的负责人，办公室主任。老金先介绍自己这边的情况。 “这次的恶性事件给中冶集团上下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留守人员纷纷要求请假回国，不批假便闹着辞职。经理没法子，只好带着一波人先回，现在是我在负责留守……”老金苦笑，“现在整个公司死气沉沉人人自危，只剩下六个同事。” “上面启动水电站的开工日期还在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看来，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这日子是遥遥无期啊。”老金叹口气，给大伙儿散烟。 老莫把烟点上，悠悠地问了一句：“什么人干的，有眉目吗？” 第95章 情况复杂 在康乃庆的示意下，旁边一个姓宋的年轻人开始陈述自己这边掌握的情况。 “阿富汗北部的情况很复杂，各种势力掺杂。有塔塔、塔吉克民间势力，有突厥人，有虔诚军的活跃份子，也有民间黑帮。从表明掌握的情况看难以判断是哪股势力，我们可以一点一点做推理。” “受害同胞的尸体出现在我们生活区大门外100米处，是抛尸。那里显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这三个工程师是周末去喀布尔市区游玩被害的。从艾娜克矿区到喀布尔有着近40公里的距离，我们无法判断受害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害。” 康乃庆拿过一个卷宗递给老莫。老莫打开一看，都是一些普什图语文字，一个字都不认识。里头夹着一小叠照片，老莫拿出那叠照片，把文件还给康乃庆。 小宋继续陈述：“我们从作案动机进行分析，首先排除冲突和纠纷这一条。中国的工程师为人谦和，在阿富汗人人持枪的环境下也不敢和陌生人发生冲突。这一点金主任已经向我们证实，他们所有的干部职工都受过良好的出国培训。” 老金点头说：“是的。这方面我可以保证。” “所以，歹徒的作案动机只剩下两条，一是见财起意，二是……”小宋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老莫敏锐地意识到小宋触碰到了一个敏感话题。 老莫问：“是不是针对这里？”老莫指头点了点脚下。 康乃庆微微点头：“是的。见财起意这个推断很勉强，三个中国同胞身上带的一千多美金不见了。但是抛尸在公司门口，这就不是见财起意了，而是一种恐吓和警告，赤裸裸的恐怖行为。所以，你的直觉和我们的推断不谋而合。” “只有这个推断比较靠谱。但这个推断也让我们无计可施。”康乃庆狠抽了两口烟，“不瞒几位，我们在海外碰上这一类案件能够成功实施抓捕的不到1%。特别是在非洲和东南亚第三世界国家。” 见老莫和陈莉几个人在传阅照片。康乃庆继续道：“你们注意看死者生前所遭受的伤害，手腕有捆绑的痕迹，脸部淤肿，身上多处淤伤。尸检报告你们没看懂，里面里有提到死者耳膜破裂，说明他们生前被打过耳光，遭受过长时间体罚。” 康乃庆越说声音越低沉：“中弹部位在后脑致命位置，膝盖破皮瘀血，说明死者被迫下跪，子弹从后脑射入，典型的虐杀。” 康乃庆缓了缓语气：“从这些细节我们进行分析……” 陈莉断然道：“歹徒可能懂中文！和受害同胞有过语言上的交流。”陈莉转头问办公室主任老金，“受害同胞会普什图语吗？” 老金说：“只会几句简单的问话，几乎是不懂的。英文都能说一点。” “既然受害同胞遭受过长时间体罚，肯定有过对话交流。”陈莉望着康乃庆，“不然双方语言不通，不可能浪费太长时间才行刑。” 康乃庆的目光有些赞许的意味：“陈警官说得很对。” “歹徒要么懂中文，要么英文很流利，双方才能对话。这是一条可以成立的假设条件。但是这个假设太宽泛，对案子的推理没有太大的帮助。”康乃庆继续道，“我们参考以往的案件。去年这边也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受害者也是中国工程师。” “我们调出了去年的卷宗，情况是这样的。去年的凶手是俾支路恐怖分子。他们杀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背后势力作祟，专和中国人过不去，翻看了护照后就直接开枪。” “同类型的恶性事件在巴基斯坦瓜达尔港也发生过，无一不是针对中国工程人员的。” “由此，我们的结论是。”康乃庆盯着大伙儿，“歹徒是有政治目的或经济目的的团伙，背后有第三方势力在支持。” 老莫一声叹息：“说白了就是想让咱们啥事儿都干不成呗。” 老莫的话引发众人的共鸣。康乃庆几个人不是泛泛之辈，案情交流虽然语言简短，但是思路很清晰，佐证也让人找不出推翻的理由。 可是，这伙人是谁呢？ 小杜说：“那我们锁定的团伙具有一个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具有第三方势力支持的反华团伙。” 小宋毫不犹豫地道：“对，我们就是这个判断！” 老莫眯着眼抽烟：“老康，那你说说，我们能提供什么帮助？” 康乃庆苦笑：“都是同行，你们过来看看我们都很感谢了。我们现在只能罗列一些在阿富汗北部有活动踪迹的恐怖分子团伙，你们帮忙分析分析。毕竟，和你们相比我们还算是外来客，对阿富汗的情况没你们了解得那么多。” 康乃庆拿过一张纸，一支笔。 “呵呵。”康乃庆笑了笑，“这算是开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会了，大伙儿来个头脑风暴。” 老莫一笑：“别客气，帮不帮得上还两说呢。” 康乃庆在纸上先写下“俾支路”三个字。 “俾支路恐怖分子背后的势力是印度人。印度人最见不得中国人好。多次鼓动俾支路组织袭击中国人的基建设施。这股实力你们有了解过吗？” 老莫看了看陈莉。 陈莉摇摇头：“我们这方面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在阿富汗和他们没有交集。近些年只听说俾支路恐怖分子在巴基斯坦境内活动频繁。” 康乃庆想了想，在“俾支路”三个字旁边打了个问号，接下来又写了两个字：突厥。 康乃庆望着老莫：“这个呢？” 老莫心里一动，小崔几次行动都提到过突厥人，而且还搞过他们的路子。莫非…… 老莫说：“你办跨国案子，比我们清楚突厥人的底细，你先说说他们是个什么情况。” 康乃庆说：“这个组织沉寂一段时间了，他们背后的势力是美国人，近些年据说美国人经费压缩不再管他们了，部分势力开始往中东转移，但是在阿富汗还有基地。” 老莫说：“我知道他们的基地在瓦罕走廊的喷赤堡一带，这帮人的日子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估计没那么能耐到处捣乱吧。” 康乃庆眼神一亮：“老莫知道他们？” 老莫想了想，说：“我有个同事和他们打交道比较多。我问问他。” 老莫站起身来：“你们先聊，我打个电话。” 老莫拿起手机走到门外拨打崔宇峰的电话。 “小崔，忙吗？” “这边我不忙，波总忙着呢。” “呵呵。谈合作谈得咋样？” “挺好。三方在签意向合作书了。” “跟你说个事。艾娜克矿区的案子我们把突厥人也列入怀疑对象，这方面你能提供一些佐证吗？”老莫用商量的口气说，“据说他们混得一塌糊涂，好像翻不起什么浪了。” 崔宇峰沉吟片刻：“莫参谋，你想知道哪一方面？” 第96章 计划有变 老莫不知道这话怎么说才好，犹豫了一会儿说：“他们不是在喷赤堡吗？你能从什么渠道了解一下这些人的动向最好。” 崔宇峰豁然开朗，说：“莫参谋，我有法子，你稍等。” 挂掉电话，崔宇峰瞅了瞅谈判现场，操少波正坐在地毯上和扎赫姆、大毛拉勾肩搭背谈得热火朝天。 崔宇峰走到一边，拨打阿米尔的电话。 阿米尔想不到马哈吉吉主动来电，很高兴。 “马哈吉吉兄弟，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崔宇峰一愣，我这还没开口呢，阿米尔能有什么好消息？ 崔宇峰笑笑地说：“阿米尔，什么好消息？” “哈哈。我妹妹阿依夏姆拿到了喀布尔孔子学院的入学通知书。她今年9月份就入学学习中文，以后要去中国留学啦。哈哈。”阿米尔快活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 咹？崔宇峰一惊，那不是……和艾拉姆成同学啦？我勒个去，这么巧？ “怎么啦？你不高兴吗？” “呵呵。”崔宇峰极力让自己发出快活的笑声，“真好！” “真的很好么？” “好，好极了！”崔宇峰龇了龇牙。 “你在坎大哈离喀布尔很近，有空去看看她也好。” “是的，有空要去看的。”崔宇峰抹了抹头上的汗。 阿米尔这会儿才想起崔宇峰主动来电：“马哈吉吉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崔宇峰回了回神，说：“阿米尔，我想了解一下喷赤堡老哈孜那帮人现在的情况。” “老哈孜？” “对！” “哈哈。你问得好，这又是一个好消息了。老天报应不爽啊。马哈吉吉兄弟，老哈孜现在半身不遂，听说是中风了。出门都要坐轮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崔宇峰吃了一惊，狗日的老哈孜居然没死？这么硬的命？慢点，这么一来问题可就大了。老哈孜应该知道是谁坑他了。 阿米尔继续大笑：“喷赤堡的人完了，现在根本不敢跟我作对。我们现在伊什卡希姆接货根本就看不到几个突厥人了。听他们的人说……” 崔宇峰紧张起来，他怕老哈孜去坎大哈找龙腾公司的麻烦。 “听他们的人说好像老哈孜带了手下的精锐都去了喀布尔。他们在喀布尔找到一条发财的路子。呵呵。让我说，突厥人在喀布尔能干什么？要文化没文化，要资源没资源，要钱也没钱……” 阿米尔的后半截的话崔宇峰根本没心思听了。 喀布尔离艾娜克矿区35公里，突厥人被国内警方列为嫌疑人没毛病！ “阿米尔，你知道老哈孜在喀布尔具体位置吗？” “不知道。马哈吉吉兄弟，你要明白我和老哈孜之间没什么交情可言，我管他去哪里……” …… 老莫接到崔宇峰的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接待室。 康乃庆望着老莫，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有眉目了？” 老莫指头在康乃庆那张纸上一点：“突厥人，有很大的嫌疑！” 康乃庆和几个同事嚯地站了起来。 …… 操少波和扎赫姆、大毛拉顺利签署意向合作书。现在鲜花和掌声中，达成以下主要的三条协议： 第一，龙腾公司是合作公司的大股东。新公司要换个新名字，为了尊重势力最大的塔塔头目艾比克，公司名称暂定为“艾比克矿业开发有限公司”。 这无疑是朱有信的好主意了。扎赫姆当即和他哥哥艾比克通了电话，艾比克在电话里很是惊喜，完全同意中国大股东的意见。 第二，投资分为三期，第一期投资300万美金用来做基础设施建设，由龙腾公司全额出资，用来改善村民生活设施，包括道路交通设施。二期投资2千万美金，由三家公司按股份占比出资。艾克拜尔村用土地入股，不需要缴纳股本。 第二，三大股东份额如下：龙腾公司占比60%，艾克拜尔村占比20%，塔塔大头目艾比克20%。 …… 合约顺利签署已经是下午时分，大毛拉当即要安排贵宾们晚上在艾克拜尔村狂欢。操少波这个节骨眼上却接到了康乃庆的电话。 康乃庆在电话里说，请操总一行今晚务必赶到艾娜克矿区的中冶集团驻地，有要事相商。 操少波心知那边要来事了。当即向大毛拉告辞，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大拉毛哪里肯放尊贵的中国客人离开？翘着胡子满脸不高兴。 白如雪这个首席翻译好说歹说大毛拉才勉强放行。 操少波心急火燎要去矿区。扎赫姆和达杜拉闲着没事说也要跟着去中国人的矿区玩玩。操少波哪里敢在扎赫姆面前露馅？让崔宇峰连哄带骗把扎赫姆哄走了。 一行人告别大毛拉，风风火火就往艾娜克矿区跑。跑了一半路，操少波才想起车上还有个朱有信。 操少波清了清嗓子说：“朱总，今天的事儿办得还满意吧？” 朱有信仍然沉浸在意向合作签署成功的喜悦中：“波总，没得说。你就等着咱们以后发财吧！呵呵。” “唔，现在我们去艾娜克看望中国同胞，你去那里别吱声，多听少说，好不好？” 朱有信说：“放心吧波总，我这种人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是一流的。我去那里不会乱讲话。” 嗯，现在只能如此了，真到了艾娜克得想法子把朱有信支开。操少波在后视镜冲着崔宇峰努了努嘴。崔宇峰一看就明白了，点了点头。 …… 陆巡车在黄土路上飞驰而过。 阿里克的指挥室里。 阿里克对着地图比划：“蔡老板，情况不对呀。刚刚接到的消息，龙腾公司去艾克拜尔村的那台车直接去了艾娜克矿区。他们的汇合点是在矿区。我们没想到啊。” 蔡鹏飞坐在地毯上喝茶，说话不紧不慢：“很正常嘛。他们要回喀布尔还得去那个交叉路口，不影响我们设伏。” 阿里克微笑，缓缓摇头：“蔡老板，你不妨这样想，这说明那矿区的警察在等他们一起谈事，所有从中国来的警察今晚会齐聚在中冶公司的驻地。” 嗯？阿里克这屌毛话里有话，蔡鹏飞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阿里克目光转过身边的一个袍子：“你怎么看？” 那袍子笑道：“阿里克，我觉得我们正好借机围攻中国人的矿区，把所有来阿富汗的警察和矿区留守的工人来个一锅端。干一票大的！” 不出所料，这些突厥人要玩大了。蔡鹏飞语气依旧平静：“你们了解那矿区留守人员的情况吗？” “那里一直处于我们的监视当中。有8个警察护卫，大概一个班的兵力。昨天喀布尔内务部的警察已经离开了。现在那里有1个哈拉扎人厨子，6个中国工程师，3个国内来的警察一共才10个人。加上龙腾公司的一行人……” 蔡鹏飞打断阿里克：“不是还有8个警察护卫吗？连警察也杀？” 哈哈。阿里克笑道：“那些警察一听枪响就会跑的，用不着我们动手。蔡老板，不瞒你说，我们还有炮，有一门迫击炮！呵呵。美国货！” 蔡鹏飞皱皱眉头，他突然有些后悔和阿里克这帮人走到一起。 第97章 勉为其难 阿栋带着小四赶来汇合，现在蔡鹏飞一行5人都聚在他房间碰头。 阿栋看蔡鹏飞神情萧索，说：“曼森哥，事情不太顺？” 蔡鹏飞抽着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腔：“计划有变，突厥人要围攻中冶集团驻地，消灭那里所有的中国人，工程师包括警察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阿栋一颤：“那，得杀掉多少人？” 蔡鹏飞迟疑了一下：“20来人个有吧。” “什么时候动手？” 冬瓜说：“他们还在商量，时间没定。” 噢……阿栋和小四对视一眼，盘着腿缓缓向后一靠。阿栋也开始抽着闷烟。 房间里静静的，五个人，五杆烟枪吞云吐雾，霎时间烟雾缭绕。 小四爬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气。 小四站在窗前向外张望，轻声道：“曼森哥，看，突厥人大部队来了。” 蔡鹏飞闻言，从地毯上爬起来走到窗边。五台皮卡车轿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一群荷枪实弹的袍子从车上下来，毫无顾忌大摇大摆地嘻嘻哈哈，边说着话边往民宿大院里走。 蔡鹏飞清晰地看到一台皮卡车停在院子墙角，敞开的车厢里有一个凸状的物件，盖着一层油布，这东西蔡鹏飞知道，那是一门迫击炮。 蔡鹏飞皱皱眉头，一转身，发现伟弟和冬瓜几个都涌了上来，目光齐聚在院子。 阿栋说：“曼森哥……” “叫飞哥吧，我叫蔡鹏飞，曼森是我的英文名，我是大陆人。”蔡鹏飞笑了笑，“冬瓜和伟弟都这么叫我。” “都别看了，过来，坐。”蔡鹏飞招呼大家落座。 冬瓜和伟弟听蔡鹏飞的口气，这是打算把阿栋也当成小弟了，飞哥对阿栋一直很欣赏啊。 阿栋也意识到蔡鹏飞态度的微妙变化，心里一暖，接着说道：“飞哥，这个事儿，我们要参与吗？” 蔡鹏飞盯着阿栋，嘴里喷出一股烟：“你干不干？” 阿栋看看冬瓜、伟弟，又看了看小四，犹豫片刻，说：“杀不相干的中国人我做不到。我们和中冶挖矿的人又没仇，我的仇家是那个姓崔的警察。” 蔡鹏飞眼梢掠过小四。小四说：“飞哥，我，我和栋哥一个意思。突厥人是恐怖分子，国家的叛、叛徒。” 小四说话有些结巴，也不晓得自己说得对不对，畏畏缩缩的。 蔡鹏飞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歪着头继续抽烟。 阿栋冲着冬瓜和伟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们俩什么态度啊？ 伟弟托着下巴，眼睛一闭，然后用下巴指向蔡鹏飞。阿栋明白了，冬瓜和伟弟最终是听从飞哥的指挥。但也就是这个小小的举动让阿栋意识到，冬瓜、伟弟的意思和自己八九不离十。 敲门声响起。 冬瓜粗着嗓子说：“谁啊？” “蔡老板好，哈孜大叔请您过去喝茶。” 蔡鹏飞回道：“知道了，就来。”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蔡鹏飞摁掉烟头，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蔡鹏飞扭过头，说：“我去和他们谈事，你们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 蔡鹏飞带上门走了。 剩下的阿栋几个人登时神情一松。 冬瓜说：“我料定飞哥是让我们出工不出力，就是去凑凑热闹的。” 伟弟摇摇头：“看着那帮中国人被打死还不是一回事？咱们也算是帮凶，起码我们干了通风报信助纣为虐的烂事。” 小四紧爬了两步过来，说话带着颤音：“几位大哥，真这么说，咱，咱们可是叛国啦。” 冬瓜抓起身边的坐垫照着小四头上砸过去：“叛你妈的叛！你狗日的才叛国……” 阿栋一把接住冬瓜砸过来的坐垫：“冬瓜哥，别闹了行不？” 冬瓜带着点揶揄：“阿栋，你他娘的还是个退役武警大兵，保卫过祖国的。” 阿栋皱着眉头没理睬冬瓜。 冬瓜低着头故意逗阿栋：“是党员不？咹？” “你妈的！”阿栋终于忍不住了，抓起坐垫朝着冬瓜狠狠地扔了过去…… 老哈孜的指挥室里，大大小小坐了五六个头目模样的人，老哈孜坐在轮椅上旁听，主讲的是阿里克。 “行动时间定在明天凌晨5点……”阿里克站在地图边比划，“从四个方向围堵他们的驻地。东西北三个方向只守不攻，只要有人跑出来就开枪。主攻方向在南边大门处。那里有铁门，但是我们有炮，有火箭筒，有皮卡车，直接把铁门轰开就杀进去……” “参与行动的一共有40个兄弟，加上蔡老板的手下，一共有45个兄弟。而对方的战斗人员应该少于10个人，随身携带武器的人更少，预计只有5人，国内来的警察都没有佩戴枪支。也就是说他们大半的人都赤手空拳，也没有作战经验。” 一个袍子提出异议：“阿里克，不是说里面有一个班的武装警察吗？怎么可以忽略掉？” 阿里克鬼鬼地笑起来：“你说得对，那里是有一个班的武装警卫。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选择在凌晨5点进攻吗？就是和这班警卫有很大的关系。” 阿里克卖了个关子，继续道：“中冶的驻地里面有招待客人的房间，他们晚上会在一起吃饭、开会，我们预计他们至少会留宿一晚。第二天起床时间不会很早。这一个班的警察我们提前和他们的队长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在凌晨5点集体悄悄地脱岗，离开中国人的驻地。” 噢……满屋子的袍子恍然大悟，想不到老哈孜安排得这么周到。 阿里克有些得意：“阿富汗的警察有家有口，他们不会真心为外国人卖命。我们已经和那个警察队长私下沟通了。给他一点钱。他们不敢不听，要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晚上脱岗太明显，中国人会警觉，所以，凌晨5点是最佳时机，他们还在睡梦里的时候我就进去了……” 蔡鹏飞在一边听着，心里直打鼓。阿里克这个屌毛会安排呀。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美国人帮忙参谋的？ 另一个袍子说：“阿里克，我这里还有个设想。万一他们晚上不过夜，直接回喀布尔呢？” 阿里克双手一摊，冲着蔡鹏飞笑笑：“万一他们真那么干，我们就按照蔡老板的计划，在回喀布尔的岔路口，也就是那个必经之道干掉他们。” “他们的驻地现在完全处于被监控状态，有任何动静我们随时可以掌握。” 老哈孜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笑容满面。阿里克进步很大，接班人的气质呼之欲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第98章 呼之欲出 阿里克的方案基本陈述完了。 蔡鹏飞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阿里克的计划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是有个致命的缺陷：这些突厥土鳖不知道切断中冶驻地与外界的联络。那里有手机通讯信号，中国人可以呼救，召唤喀布尔那边的警察派人过来救援。 阿里克收买几个武装护卫容易，可那矿区驻地里住着公安部的高级警官，他们一个电话打去喀布尔警方，这种会引发国际外交纠纷的事件喀布尔警方不敢不重视，肯定会立刻派人过来。35公里距离，警察应急部队大约50分钟内可以赶到。 蔡鹏飞脑子闪过崔宇峰的模样……警察里头有狠人，扛50分钟不知道他们做不做得到。 阿里克这个傻逼应该炸掉，或者破坏艾娜克镇旁边的通讯基站，那才算天衣无缝。或许，突厥人在北方嚣张惯了、自信爆棚所以才不把这个bug考虑在内吧？ 蔡鹏飞正在浮想联翩，耳边响起阿里克的招呼：蔡老板，蔡老板？ 蔡鹏飞惊醒过来：“噢，什么事阿里克？” “蔡老板，我刚才说的，您……” 可能自己刚才走神没听清阿里克说什么。蔡鹏飞脸上带着点儿歉意：“抱歉阿里克，麻烦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蔡老板，我安排您和您的兄弟跟随我们正面突击，给您一个痛痛快快报仇的机会。怎么样？” 蔡鹏飞露出笑容：“挺好！这样安排没问题。” 想了想，蔡鹏飞又说：“可是，我觉得我的人去东西北外围堵截更稳妥一些。这些警察很机敏，枪一响他们肯定会跑。” 阿里克说：“我安排其它的兄弟设伏去了。那个驻地有坚固的围墙和铁丝网，他们很难跑出来，即使跑出来，我们设伏的人那也是打活靶子。干这种活儿蔡老板的兄弟去岂不是大材小用？蔡老板，您得和我在一起，亲自参与指挥。” 蔡鹏飞又一次被阿里克更改了主意，心里不快。说不定阿里克这货对自己也不放心？难道给阿里克看出来自己并不是很想介入这趟事？不可能吧…… 蔡鹏飞目光扫过，满屋子的袍子们杀气腾腾，情绪激昂，摩拳擦掌。 蔡鹏飞点头：“听你的。” 老哈孜高兴坏了：“蔡、蔡、好，好……” …… 太阳偏西的时候，陆巡车开进了艾娜克矿区的铁门。 康乃庆率领老莫等人出门迎接。 操少波和康乃庆热情握手：辛苦了辛苦了。 操少波和康乃庆虽然同属一个大单位，但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开会碰头的时候偶打过交道，算是点头之交。这会儿在异国他乡见面却情不自禁地热乎起来。 等大家在接待室入座，康乃庆说：“老操一路马不停蹄地忙着，倘若不是因为事情要紧，我都不好意思麻烦你们。” 操少波打官腔的本事是一流的，操少波说：“老康，为兄弟单位排难解忧，责无旁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 康乃庆对老金说：“晚上大伙儿一起吃饭吧。去烤两只羊，再去后面的菜园子拾掇点蔬菜，大伙儿会个餐。这院子冷清那么久也该热闹热闹了。” 老金站起来说好。 操少波马上转头对朱有信说：“朱总，你会烤羊吗？” 朱有信一愣：“我？哎波总，你怎么知道我最擅长这个？”朱有信笑道：“我对烤阿富汗的刀郎羊很有一套心得的。” 朱有信立马问老金：“你们有挖烤羊的土坑么？土坑闷羊我最拿手了。” 老金说：“挖个坑还不简单，我叫个人开台挖机10分钟就挖一个坑。你就说想挖多深。” 白如雪冰雪聪明，知道操少波在支开朱有信。白如雪对警察开什么案情分析会一贯头大，一听有玩的，要挖坑烤羊立马来了兴趣。白如雪笑嘻嘻地说：“你们聊，我去看朱总挖坑烤羊。” …… 支开两个不相干的人，操少波放下心来。两帮警察开始相互介绍，落座。老莫忙着给大伙儿添茶倒水。 康乃庆的重点着落在崔宇峰身上。 康乃庆握着崔宇峰的手：“这位就是崔宇峰同志吧。” “是的。领导。” 陈莉插嘴：“他还有个哈拉扎人的名字，叫马哈吉吉。” “马哈吉吉？”康乃庆冲着崔宇峰只是笑：“老莫和我讲了你的一些事情。找你来就是想好好了解一下突厥人，看能不能证实我们的判断。” “康警官，即便证实了是突厥人干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崔宇峰倒是很冷静，“他们的巢穴在喷赤堡，现在精干的人手都分布在喀布尔一带，要对他们采取行动不太现实。” 康乃庆说：“这个你无需担心，先找到证据，证实他们是凶手，后期如何采取行动再做商讨。” 操少波说：“小崔，他们既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即便是我们不主动采取措施，了解了对手之后我们也好防范。” 康乃庆微微点头：“艾娜克铜矿是国家投资重点项目，中国人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康乃庆加重了语气：“先了解了解对手再说。” 崔宇峰只好说：“那，我该从哪儿开始汇报？” 康乃庆说：“最好从你来阿富汗第一次接触他们开始，然后一直到最近你所掌握的情况。我们需要对这个组织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崔宇峰有些犹豫，这不是要扯到扎洛克村的事情么？其中牵涉到的东西可太多了…… 老莫心知崔宇峰是个老实孩子，有些事他不便开口，便说：“小崔，捡要紧的讲嘛，又不是让你说书。” 老莫暗示崔宇峰，自己的私人话题没有必要说的。 崔宇峰当然明白老莫的意思，笑了笑：“好吧。要说第一次打交道，那是在克克吐鲁克中阿边境的时候，我那次刚好赶上边防军伏击毒贩。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突厥人不仅是恐怖分子，他们还是运送毒品的骡子……” 崔宇峰自打追随滕书铭，语言表达能力大有进步。他从边境设伏事件开始说起，到扎洛克村的遭遇，一直讲到他和白如雪跟踪蔡鹏飞的时候偶遇老哈孜，最后在诺力巴力镇给老哈孜灌鸦片…… 当然，关于艾拉姆和阿依夏姆，还有搞了老哈孜的钱这些事他可没说出来。 崔宇峰言简意赅大概讲了半个小时，最后总结道：“现在要判定艾娜克矿区的犯罪嫌疑人是不是突厥人，时间节点要回顾到一个半月之前，老哈孜的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走喷赤堡来到喀布尔的。” “老哈孜身上有个明显特征，坐轮椅。这种轮椅在阿富汗乡下地方应该很少见。艾娜克矿区周边有6个村落，如果在某个村落能打听到这么一个老头儿的话就可以锤实。” “当然，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请求喀布尔警方协助……”崔宇峰说着说着，突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太安静了，安静得连操少波喝茶的咕噜声都特别清晰。转睛看了看，发觉周围一圈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崔宇峰咽了下口水，停住了。 康乃庆连忙道：“哎，你继续呀。” “那，那我继续？”崔宇峰征求大家的意见。 继续继续！操少波、小杜，还有康乃庆带来的几个人使劲挥手。 “咳。”崔宇峰干咳两声，顿了顿，“最好的办法，是看喀布尔警方有没有手机定位系统。我让瓦罕的朋友给老哈孜打电话，尽量延长通话时间，如果喀布尔警方的电讯监控手段起作用，可以锁定老哈孜的手机位置，我们就能判定这帮人的具体……” 崔宇峰话还没说完，康乃庆猛地一拍桌子：“好！” 大伙儿给他吓了一大跳。 第99章 呼之欲出(二) 康乃庆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立刻下达命令：“小宋，立刻联系喀布尔警方，请求协助我方进行手机监控定位。” 小宋站起来：“是。” “他们现在是下班时间，所以我们得尽快联系。”康乃庆抬腕看了看手表，“崔宇峰同志，你还有什么建议？” “没有了，差不多就这些。”崔宇峰没想到康乃庆反应这么迅速。 “好，请马上联系你瓦罕的朋友，把恐怖分子的手机号码报上来。然后安排他们至少完成2分钟时间的通话。” 崔宇峰也立刻站了起来：“是。” 康乃庆眼里放着光，语气坚定：“你和小宋去隔壁房间，相互配合一下，务必锁定恐怖分子的具体位置。” 崔宇峰习惯性地一个立正：“坚决完成任务！” 小宋冲着崔宇峰偏了偏头，示意崔宇峰跟他走。两人快步离开了接待室。 康乃庆又对另外一个年轻人说：“找喀布尔警方的对接人，让他们以喀布尔警方的名义开展社区电话调查，找艾娜克矿区周边的村长和‘阿尔巴卡’民兵治安组织，询问他们近期有没有发现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活动，特别留意有个坐轮椅出行的老头儿。” “是。”那年轻人也立刻站起来，“不过，领导，现在快下班了，他们效率估计没那么快。” “先办了再说。” “是！” …… 康乃庆反应敏捷，思路清晰，一套命令下来干脆利落。老莫心说，这家伙也是个会干活的。 操少波说：“老康，阿尔巴卡是个什么组织？” 康乃庆说：“阿富汗特色吧。是个以村落为单位的松散武装，和咱们国内基干民兵类似。不过，这些人也没啥政治立场，对政府也没忠诚度。保境安民马马虎虎，他们有时候也打家劫舍，一般都听大毛拉和村长的命令。” “那不土匪吗？” “差不多吧。”康乃庆笑了笑，也没接着说下去，而是转过话题：“这个崔宇峰同志很不简单呀。不像是普通刑警……” 老莫说：“他是边防缉毒武警退役，侦察员出身。” “噢……”康乃庆背着手儿在客厅里兜了两圈，“难怪，是个特战人才。你们单位的？” “是的，我们借调到广南省厅的。” “什么职务？” 老莫瞅了瞅操少波，说：“任命还没下来，现在是个事业编，普通民警，基层派出所编制。” 康乃庆愣了愣：“就这，还是个事业编？” 陈莉抿嘴笑道：“听说上面要给他转编了，一级警员。” “嘿嘿。一级警员。”康乃庆摇了摇头，微笑着喃喃道：“有意思……” “老操，你的团队藏龙卧虎呀。呵呵。”康乃庆拍了拍操少波的肩膀，继续兜圈儿。 操少波咕噜喝了口茶，端着茶杯对老莫叹道：“书铭这个同志，总是不关心年轻人的进步，他自己也总是丢三落四……咳！” 操少波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摇头晃脑无限感慨的样子。 老莫和陈莉对视一眼，无语。这又扯上滕总了？就小崔一个一级警员还费了滕总好大的力气呢。 …… “谁来杀羊？咹？”朱有信看着拴在木桩上的两只刀郎羊有些发怵。 普通的阿富汗刀郎羊成年的有80多斤到100斤，劲儿大、脾气暴，两个膀子没有一把好力气很难伺弄。 白如雪在一边抄着手笑：“朱总，你心肠那么好啊，要吃这羊肉还舍不得下刀子？” 朱有信说：“不是不敢杀，我是不懂杀，杀这羊除了放血还得剥皮，我不会呀。” “我们也不行。呵呵。”一个穿着工衣的工程师说：“我们这儿杀羊都是叫阿富汗的护卫来搞，他们懂。” “去叫啊。” “得嘞，我去叫下法鲁克，他最擅长干这个。”那年轻的工程师说，“那吃羊肉得给他们送半只，不能让哥几个白忙活。” “送，当然送，总不能让人家看着咱们吃吧。让那个法鲁克来。”朱有信“笃”的一声把雪亮的屠宰刀钉在木架子上。 半晌，一个满脸胡子，全副武装的普什图壮汉走了过来。 工程师介绍道：“这是法鲁克，咱们这个护卫小队的队长，手下一个班的人马都听他指挥。” 朱有信操着蹩脚的普什图语说：“法鲁克，看你的了！” 法鲁克晃晃脑袋，龇龇牙：“没问题先生。” 白如雪嘻嘻一笑，饶有兴致地凑过去。她胆子大得很，一点也不怵这血腥场面。 法鲁克放下步枪，脱下战术背心，穿着个t恤，露出结实的肌肉轮廓。法鲁克走到两只羊旁边，开始双掌上托，仰望天空，嘴里叽里咕噜的：啊嘛尼克唔打啦呜…… 工程师说：“法鲁克在向真主祈祷，超度两只羊的亡魂，让它们乖乖接受被人类吃掉的现实。” 白如雪和朱有信咧着嘴，一眼不眨。 “啊，仁慈的安拉啊！求你准许我的祈求吧！”法鲁卡祈祷完毕。上前两步拔出木架上雪亮的屠宰刀叼在嘴上，两只胳膊一扭就把那只肥硕的刀郎羊摔到地上。这货力气确实大。 “来来，搭把手，抓住两只羊的后腿。”法鲁克嘴里叼着刀，含含糊糊招呼工程师帮忙。工程师跑过去依言逮住两只羊后腿。 法鲁克杀气腾腾，两只大手逮住羊的两条前腿，握紧，然后腾出一只手抓起小刀，“噗嗤”一刀直接从羊的腹部捅向心脏…… 那羊受不了疼痛四脚乱蹬，咩咩地叫唤。 白如雪身躯微微一震，好残忍哦…… 法鲁克两只胳膊一叫劲，近100斤重的刀郎羊被他轻轻松松拎了起来，他要把羊挂起来剥皮了…… 就在法鲁克俯下身子干活的时候，白如雪一看，咦？这家伙迷彩裤兜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法鲁卡大腿一蹲一曲之时，裤兜边缘露出厚厚的一卷美钞边儿。没错，是美钞。这是白如雪最熟悉的东西，花花绿绿的…… 白如雪心说，这阿富汗的护卫队长挺有钱呀，这厚厚一卷美钞少说得有个万把块吧。 朱有信和那工程师都没看到，只有白如雪瞧见了。 此刻的白如雪早已经不是在梅山林场混吃等死的生瓜蛋子，跟着一帮警察混久了，耳濡目染也有些侦察意识。 白如雪眼珠子转了转，用中文问那工程师：“你们今天发工资了？” “早呢，下周一。”工程师有些莫名其妙，这美女没由来地问这个。 “发阿尼是美金？” “发人民币呀。呵呵。”工程师笑了，“咱们是国企，要节约外汇。” 白如雪努了努下巴，指向正在忙活的法鲁克：“我是说这些人。” 第100章 矛盾挣扎 工程师说：“他们？发阿尼呀。还是那句话，节约外汇嘛。” 噢……白如雪默默地盯着法鲁克。 法鲁克正熟练地给那只刀郎羊剔除内脏，胳膊上的肌肉条一鼓一鼓。 白如雪静了半晌，说：“你们忙，我走了。” 朱有信说：“哎，白秘书不看我烤羊了啦？你不是要学吗？” “回头再说。”白如雪抱着胳膊晃悠着走了。 …… 阿米尔在跟老哈孜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服侍老哈孜的一个年轻的袍子。 “哈孜大叔不能说话阿米尔。你有事发短信留言，他的手机现在都是我在代接。” “噢，哈孜大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谢谢关心，老样子。有什么事情吗？” “噢，我去伊什卡希姆接货，顺便路过喷赤堡，听说哈孜大叔身体不太好，想过来看看他。” “不用了阿米尔。谢谢。我们现在不在喷赤堡。” “噢？哈孜大叔现在去哪里发财了？” 袍子瞅着老哈孜。老哈孜吹胡子瞪眼睛，嘴里含含糊糊道：“不、不……” “反正不在喷赤堡。”袍子说：“阿米尔，我们还有事，挂了。” 袍子挂掉手机，悻悻地道：“哈孜大叔，阿米尔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看您的笑话呢。” 老哈孜骂道：“狗、狗、东、西……” …… 崔宇峰和小宋两人从房间里快步走了出来。 康乃庆和操少波、老莫、陈莉齐齐望着他们俩。 小宋深吸了一口气：“报告，搞定！不过，并不是好消息。和喀布尔警方确认，突厥人首领的手机定位位置在艾娜克矿区附近一个叫赛克米莱镇的地方。” 小宋指了指接待室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地图，说：“离我们这里只有10公里。” 康乃庆又望向崔宇峰。 崔宇峰点头道：“没错。突厥人在一个月前已经到了艾娜克。基本可以肯定对中冶集团下黑手的就是他们。” 康乃庆脑袋嗡的一声，麻烦大了。 “坐吧。辛苦了。”康乃庆招呼大家入座。 接待室内霎时间烟雾蒸腾，警察们都开始抽烟…… 陈莉咳嗽两声，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站起身来，往门边走，里头空气太污浊了。 白如雪从门外走进来，差点和陈莉撞上。 陈莉嗔道：“你忙什么呀？不去看朱总烤羊肉？” 白如雪也跟着扇了扇鼻子：“咳，我有一条重要线索要向领导禀报。” 操少波分明有些惊讶：“白秘书，您老人家又有什么事？” “有事！绝对有事，我从一个侦察人员的角度来评判，绝对有事。”白如雪一脸的认真。 老莫说：“坐坐，有话慢慢讲。” …… 冬瓜斜躺在坐垫上，拎着一瓶白兰地，他在吹瓶。桌子上摆着几碟干果。 民宿里来了几十个袍子，住满了人，连隔壁的民宅都给阿里克租了下来，突厥人要动手了。 楼下餐厅人太多，吵吵嚷嚷，冬瓜和伟弟人草草吃了饭就回了房间。 冬瓜咪了口白兰地，脑海里现出马哈吉吉的样子……这个屌毛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马哈吉吉冬瓜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对这护林员出身的警察，冬瓜谈不上多少仇恨，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货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几次从他枪口下捡回一条性命…… 当然，自己也有机会干掉他，当时为什么不扣动扳机呢？冬瓜歪着头想了想，只有一个理由，那好像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自己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会不会干掉他呢？冬瓜满脑子胡思乱想，机械地咕噜咕噜一口口白兰地往嘴里灌。 唔，马哈吉吉倒好说，还有那个倒霉蛋艾米姐，他们将死于突厥人的枪口。永别了，艾米……可惜，那么漂亮的妞儿，家里还有花不完的钱…… 冬瓜换了个姿势，想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伟弟像幽灵一样溜了进来。 “干嘛不敲门？吓老子一跳。”冬瓜斜了伟弟一眼，咕噜又是一口。 “你门又没反锁。怪我？”伟弟盘腿坐下，从冬瓜手里抢过那瓶白兰地，也满满灌了一大口。 啊——伟弟重重地喘口气，龇了龇牙，从桌上抓起一颗松子丢进嘴里，巴嘎巴嘎嗑起来。 “飞哥有些后悔趟这趟浑水了。”伟弟腮帮子继续巴嘎巴嘎。 “你看得出？” “唔，看得出。”伟弟说，“可惜现在不太好退出，怕阿里克的人怀疑，引发没必要的麻烦。” “这伙突厥人明天要杀艾米。”冬瓜瞪着伟弟，“你有想法吗？” 伟弟说：“我有想法有个卵用。飞哥之前不也想杀掉艾米姐？那帮警察追杀我们到阿富汗都拜艾米姐所赐，要不哥几个在阿富汗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我觉得飞哥和艾米算是扯平了。”冬瓜说，“飞哥搞了艾米家几个亿……” “你懂个屁。任何一个男人见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不起火么？”伟弟说，“就飞哥那脾气。” “那要打发艾米也由不得阿里克的人出手！”冬瓜恨恨地道，“死在他们手里才叫糟蹋呢。” “咸吃萝卜淡操心。”伟弟抓过冬瓜的酒瓶又灌了一口，“喂，我特意过来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据我的观察，你好像和那个马哈吉吉关系不错。你可别干傻事。” 冬瓜脸儿瞬间涨红了：“我他妈和那警察有个毛线关系？” “老子是什么人？你哄我呀。我觉得好几次他可以弄死你，他都没下死手。”伟弟指头一指冬瓜的鼻子，“你也一样，你有机会也没弄死他。” 冬瓜怔怔地没吱声。 “飞哥早就察觉了。飞哥学问大，他说你这个叫什么来着，皈依者效应。莫名其妙对敌人产生共情，节骨眼上下不了死手，内心还特别佩服自己的死对头。” 冬瓜吓一跳：“喂，伟弟，你他娘的别到老子面前冒充知识分子啊，小心我揍你丫的。” “老子就是特意来告诫你的，别干傻事。你要给马哈吉吉通风报信，飞哥饶不了你。” “放你妈的屁！”冬瓜向伟弟啐了一口，“我倒是觉得你有点想给艾米通风报信呢，还好意思说我。” 门吱呀一声，阿栋在门边露出一颗头：“都在啊？” 第1章 知情不报 阿栋往地下一坐，瞅了瞅放在茶几上的白兰地酒瓶：“还有酒么？” 冬瓜翻了翻白眼没吱声。阿栋爬了两下，爬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旁边，打开冰箱拿出一支白兰地，“嘣”的一声开了瓶。 伟弟说：“怎么，酒虫子上来了？” 阿栋拿出一只洋酒杯，给自己倒上，狠狠抿了一大口，龇了龇牙：“我这心里头不太踏实。” 冬瓜瞄了伟弟一眼，鼻子哼了哼。 伟弟说：“阿栋，我知道你心里头想什么，喝酒就喝酒吧，少说废话。” 阿栋见伟弟这个态度，欲言又止，抓起桌上的松子儿嗑起来。 “飞哥交代了，没他的命令咱们谁也不能乱动，明天，咱们就看戏。”伟弟拿起酒瓶又是一口。 阿栋张了张嘴。 冬瓜说：“你这瘸子还有什么意见？” 阿栋抿了口酒：“有个事儿我觉得不太对。” “怎么不对？” 阿栋沉吟半晌才说：“突厥人的计划有个漏洞，凭着飞哥的头脑他应该看得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说。” 伟弟盯着阿栋：“什么漏洞？”伟弟心知阿栋在武警部队干了八年特战，不是一般的小卡拉米。 “突厥人的计划中没有破坏中冶驻地的手机通讯这一环。”阿栋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这是突袭行动中的大忌，那些困在中冶集团驻地里的人会向警方求援。” 冬瓜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你又懂？怎么破坏？” “把基站炸了就完事，简单得要死。”阿栋指头比划了一下，“就是一个小铁塔模样的小型建筑。我只是知道这么个东西，但是不晓得这个东西位置在哪里。” 伟弟想了想说：“说不定阿里克安排人去干了呢？他只不过是没说出来而已。” 阿栋冷笑：“凌晨4点就要出发，可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配发对讲机，我在楼下吃饭，看到他们的几个小头目坐一桌，身上都没对讲机。” “对讲机这种东西需要事先设置频率，飞哥他们都没有给。我琢磨着他们八成是打算用手机指挥打仗。这不是傻子吗？” 冬瓜说：“这些突厥人都是宗教狂，没啥文化，好多小学都没读完。正常。” 阿栋摇摇头：“我觉得他们是有些自大，认为这次行动手到擒来，短时间就能结束战斗。” 伟弟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伟弟说忍住笑：“阿栋你这话没错，突厥人都是傻的，国内的时候听说他们用长矛、砍刀和武警对着干，也是不懂破坏基站，结果个个都被虐成狗。现在手头有了家伙，都以为自个儿是安拉附体了。嘿嘿。” 阿栋说：“你看要不要和飞哥说一声？” 伟弟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几张字过去。伟弟说：“把这个情况汇报给飞哥，看他什么意思呗。” 三个人继续喝酒。 不到2分钟，门“砰”的一声打开了，蔡鹏飞走了进来。 伟弟三人自觉地放下了酒瓶、酒杯。 蔡鹏飞把门关上，走到茶几前，看了看桌上一桌的狼藉，皱皱眉头，旋即盯着阿栋，说：“你想到的？” 阿栋点点头。 蔡鹏飞微笑：“听着，别出去乱说。他们有对讲机，才4台，指挥那台迫击炮和两个伏击小组的，我没找他们要而已。基站的事情别说出去。” 知道了，飞哥。三个人都应着。 “明天的事情，我最后重复一遍，届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乱动，听明白了？” 明白了，飞哥。 蔡鹏飞盯着冬瓜，眼神怪怪的。冬瓜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飞哥，我、我听明白了呀。” “唔，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能做到吗？”蔡鹏飞一语双关。冬瓜一个哆嗦，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能做到，飞哥。” 蔡鹏飞微微点头：“酒少喝点，要办事。” 蔡鹏飞转身走了。 伟弟、冬瓜、阿栋三人大眼瞪小眼。 阿栋说：“看，飞哥肯定知道，他没告诉阿里克。” 伟弟意味深长地道：“看到没有？飞哥没准儿和咱们一个心思，他想看突厥人吃瘪。咱们可不是给人当枪使的人。” …… 太阳已经落山了，中冶集团驻地的灯光依次亮了。 朱有信跑进接待室，对大伙儿说：“土炕焖羊还得要好一会儿，我先弄了些炭火烤羊肉，待会儿就好，完了我让厨子端过来。” 行呢行呢，朱总辛苦了，你忙。 朱有信嘻嘻一笑，噔噔噔转身又去忙活了。 接待室内紧张的讨论依旧在进行。 小宋在发言：“查了驻地的监控，护卫队长法鲁克两小时前一个人出门，开了台皮卡车出去，目的地未知。中间来回大概有50分钟空档，他身上的美金应该就是这段时间拿到手的。如果这个美金是昨天的，没人随意把那么多大额现钞背在身上，他应该是来不及处理。” 康乃庆问老金：“老金，你们的警察护卫一个月多少薪水？” 老金说：“大概50美金一个月的薪水，外派到我们公司，每月我们按人头补贴5千阿尼一个人，折合人民币500块吧。” 康乃庆问白如雪：“你没看错吧？” 白如雪撇撇嘴：“美金还会看错？”白如雪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一扬，“就这个，100面值的我最熟悉不过了，那个法鲁克兜里的美钞起码有万儿八千，厚厚的一卷。” 操少波嚯地站了起来，走到房间那幅地图边站定，指头一画：“你们看这地图，来回50分钟，这个法鲁克能去哪里？” 成名立马走过去，扶了扶眼镜，凑着地图用指头画着路线：“皮卡车只能顺着简易公路行驶，那么，从这儿，到这儿，10公里……” 成名转过头，对大伙儿说：“赛克米莱镇！” 这就吻合了……众人悚然一惊，信息量有点大。 这个时候，康乃庆带过来的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领导，喀布尔警方对接人传来消息，赛克米莱镇的阿尔巴卡组织有向他们通报，镇子里确实来了一批突厥人。具体数量不详。据说和他们当地人关系还不错。” 康乃庆问：“那些突厥人来赛克米莱镇多久了？具体干什么的？” “我问了，那边含含糊糊说不清。呵呵。”那年轻人苦笑，“就打听这么点儿事他们都费了老力气了，唧唧歪歪在电话里好一通抱怨。” 老莫说：“别废那个心思了，人家帮忙到这个份儿已经算是非常尽责了，别指望阿富汗警方能办事。” 众人止不住摇头。 “咳咳。”操少波轻咳两声，神情凝重，缓缓道：“同志们，要出事了，情况很严峻呐。” 第2章 清除内患 “哈哈。来喽——”朱有信带着哈拉扎厨子兴冲冲地端着几个大木盘子走进来，满满都是羊肉。 烤羊肉的香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尝尝！尝尝！”朱有信满面笑容，丝毫没注意到龙腾公司一帮人都阴沉个脸儿。 “阿富汗的烤羊肉和咱们中国人有区别的，除了孜然，这边的调料多了罗勒、百里香、迷迭香，哈哈，别有一番风味。哎，试试我的手艺呀。” 朱有信一脸的期待。 康乃庆哈哈大笑，手一挥：“来来来，尝尝朱总的手艺。哈哈。” 在座的都是人精，立马扮出兴高采烈的样子，双手朝着木盘里羊肉伸过去。 唔——好好好！味道好极了！ 众人大口吃着羊肉，味道确实不错。朱有信烤的羊肉外焦里嫩，鲜香扑鼻，水平是一流的。 “吃洋葱，配洋葱，解腻。呵呵。要蒜头吗？咹？我让厨子再给大伙儿弄点蒜头来。吃羊肉不配蒜头那是犯罪。哈哈。” “我跟你们讲啊，中国人没别的爱好，就讲究一口吃的。听说过吗？咱们内蒙古有个广南佬吃饺子不蘸酱，被警察抓起来关了两年。哈哈哈。有意思吧？” 老莫一愣：“有这事儿？吃饺子不蘸酱有这个后果？” 众人头上的阴霾被朱有信插科打诨一扫而空，哄堂大笑。 朱有信认真地道：“有哇，真事儿。” 操少波忍住笑，说：“是有这么个荒唐事儿，早些年的事情。喝醉酒的警察滥用职权。” 朱有信咧开大嘴：“你们等着，我去搞点蒜头来，一定要配蒜头噢。” 好好，那非得要蒜头才行！ 朱有信带着哈拉扎厨子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操少波咽了口羊肉：“朱总是个好同志哇。” …… 操少波用纸巾擦了擦手：“同志们，怎么办？” 康乃庆这会儿也没心思吃羊肉了，把羊肉往木盘上一放，说：“我先归纳总结一下目前我们所面临的紧要态势。” “第一，我们这里已经被全方位监控。所有人的活动踪迹都给恐怖分子掌握了。包括龙腾公司一行人来到此地。简而言之，国内外派来阿富汗的警察现在都在这里集中了。” 康乃庆用指头点了点自己脚下，“他们的重点目标应该是我们……” 老莫打断康乃庆的话：“老康，说不定也是我们。”老莫指了指崔宇峰，“这里有突厥人的仇人小崔。对手是老哈孜，那也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人其实一直在跟踪我们。我们前脚从艾克拜尔村出发，后脚法鲁克就去拿美钞，时间点刚好对接得很紧密，说明突厥人也掌握了我们龙腾公司的踪迹。” “由此可以判断，一场更大的阴谋在等待着我们。”老莫看着大伙儿，“只是我怎么都想不通老哈孜为什么会跟踪我们？没人知道我们来艾娜克啊？老哈孜的人不是一直在赛克米莱镇吗？” 老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蔡鹏飞和老哈孜走到了一起，就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操少波琢磨了半晌，说：“老莫，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说不定是我们自己不小心泄露了行踪。这样，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应对目前的困境。老康，你接着讲。” 康乃庆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面临的第二个问题，这帮警察护卫都给人收买了，法鲁克身上的美钞就是佐证。情况不太妙啊同志们。” 崔宇峰等人默然不语，情况都剖析成这样了，突厥人无疑正在酝酿一场赶尽杀绝的计划…… 许久没说话的小杜轻轻地道：“咱们先收拾这帮警察？消除内患？”小杜抬起头，目光捕捉着每个人的眼神，希望有人支持他的意见。 小杜的目光停留在崔宇峰脸上，这是个绝对主力，要干必须要和小崔一起行动。 这是个法子。崔宇峰闷声道：“我同意。”收了黑钱的法鲁克肯定知道突厥人的计划，搞定了他，讯息了解透彻便掌握了主动权。 老莫说：“敌情不明，我们根本就不晓得突厥人什么时候动手，要对应这场危机必须撬开法鲁克的嘴巴。我也同意小杜的意见。” 白如雪说：“万一法鲁克不肯招呢。他可是正经的阿富汗有编制的警察，不是私人护卫。你们敢对他严刑拷打么？” 唔，白如雪的话有一点点道理，不过，这个时候还顾虑那么多么？20多条人命呢，操少波脸色阴沉下来，目光闪过一丝冷芒：“逮住他，我有办法弄他。” 操少波说：“我跟着国内一个老同志学过两手按摩术，我给他按摩两下，管叫他痛不欲生却伤不了他的身体，医院检查不出来。他只会乖乖招供。” 我去，操总原来还是这么个狠人呐。崔宇峰都忍不住一惊。 按摩术？白如雪“噗嗤”一笑。 崔宇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白如雪脖子一挣：“我笑了，怎么滴？” “哎，别吵吵啊。”康乃庆咧着嘴：“老操也有绝活呀。呵呵。不过呢，我建议这个事情交给小宋吧，领导出面还是有失体面。咱们这帮人还玩不过几个普通阿富汗警察算是白混了。” 老莫和陈莉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宋，他们也很想知道传说中紫禁城出来的大内侍卫到底有什么绝活儿。 康乃庆对小宋说：“你去一趟后院，把法鲁克的美钞给我搞回来。搞回来之后我们再和他谈判。抓贼要抓赃嘛。哎，可别给他发觉了。” 小宋把手里羊肉一股脑都塞进嘴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说：“行。不过，得叫上老金陪着我去，老金人熟，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老金连忙站起来：‘你要怎么干我听你的就是。’ 老莫、崔宇峰、小杜几个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么厉害？那不是顶级的贼么？崔宇峰暗暗叹息，部级大机关果然藏龙卧虎，谁都不可小瞧，看来自己还有好多本事都没学呢。 小宋带着老金出去了。 康乃庆招呼大家：“来来来，吃啊，继续呀。这么好的羊肉。” 操少波又坐回康乃庆身边：“这里有白兰地么？搞点来喝。” 康乃庆身边另外一个年轻人说：“有哇，我去找几个工程师拿点儿，他们有。”小伙儿噔噔噔出门了。 看看，领导就是领导，三言两语之间计划就安排得妥妥的，还特别从容沉着，大将风范显露无疑。老莫忍不住暗暗佩服。 …… “嘭！”一瓶白兰地打开，酒香四溢…… 老莫正忙着给大伙儿倒酒，小宋施施然回来了。 “噗”一声轻响，一叠厚厚的美钞扔在茶几上。 小宋轻咳一声：“看，这是法鲁克身上的美钞，差不多有一万块。” 第3章 藏龙卧虎 大伙儿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小宋。 老莫说：“他没发觉？” “他待会儿可能会发觉钱不见了，但肯定不知道是我干的。”小宋笑笑，“那帮警察在吃羊肉，老金带我路过，我和他们打个招呼，拍拍肩、握握手，顺便就掏了他的兜儿。” 众人对小宋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康乃庆带过来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白如雪嘻笑道：“哎哟，警察还会干这种活儿呀。你这不是……那啥，嘻嘻。” 连陈莉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康乃庆把那叠美钞拿在手里用大拇指翻了翻：“咱们就值这么点钱？这也太掉价了吧。” 操少波说：“闲话少说，下一步该怎么办？老康。” “这一万美钞估计不是让这些警察动手弄我们，咱们可不止这个价。”康乃庆哈哈一笑，“老金呢？” “老金在后院和朱总说话，他待会儿就过来。” 康乃庆想了想，说：“让他把法鲁卡叫过来。这样，咱们这儿人太多了。这屋里留下老操、老莫和小宋、白秘书，其他人先回避一下。人太多怕给那个法鲁克压力，我们几个留下的负责撬开他的嘴巴。” 行，听领导的。大伙儿七嘴八舌地道。紧接着是桌椅挪动的声音…… 小杜说：“我去后院看看朱总烤羊肉。” 后院是个小操场，铺着一张毛毯，两张长条桌子几张椅子。小杜几个走了过来。 朱有信还在后院的土坑边上拾掇一头焖烤的大肥羊，看见小杜几人过来了，连忙道：“快好了，别着急呀，弄好我给你们送过来。” 小杜往椅子上一坐：“领导要在里面谈话别去打扰，我们就在这儿吃。” “行行，你们一边坐坐，我这里马上就好。哈哈。”朱有信忙活了大半天丝毫没有疲态，“我的手艺怎么样？” 好好，好极了朱总，水平相当高。小杜一通马屁拍过去…… 小杜拎着酒瓶给朱有信倒了一杯白兰地：“朱总，来一杯！辛苦了啊。” 朱有信一饮而尽，把杯子一顿，袖子一撸：“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坐，我来就好！” …… 崔宇峰和成名、陈莉几个在前院遛达，停在两台推土机旁边聊天。 月亮出来了，能见度很好，天上的星星闪呀闪的，艾娜克的夜晚很幽静。 朦胧夜色中，崔宇峰看到法鲁克跟在老金身后进了接待室的大门，法鲁克魁梧的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 想到小宋的手段崔宇峰很有些感慨：“成会计，想不到部里大机关能人不少啊，小宋还有这门本事，哪天有空得跟他学两招。” 成名笑了：“这算什么？你们少见多怪罢了，我在部里见过好多大神。我告你们啊，能外派出来干活的都有两把刷子。” 噢？陈莉故意说：“你也算一个？” “我？一般般的，我这种人一抓一大把，要不我怎么混到现在还是副团？领导瞧不上呗。”成名谦虚了几句，然后说，“小宋这种勉强属于技术类人才吧，我们那儿还有天赋爆棚的，你们没见识过。” 陈莉故意逗成名：“随便说几个呀，让我们这些基层的小警察见识见识呗。” “我讲真啊，我就见过一个牛人，鼻子特别灵敏，估计和狗鼻子差不多。”成名开始讲故事，“知道他那鼻子有多厉害吗？说出来你们都不信。” “这人原本是个临床医生，被特招入警的。他有个本事，只要在大街上一站，哪个女孩儿来了大姨妈他隔着老远鼻子就能闻到，百发百中，无一漏网。” 嗐！陈莉满脸通红：“成名！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没个正经。” 崔宇峰忍不住大牙露了出来，望着成名只是笑，成名也不老实。 成名乐呵呵地道：“我讲真你们又不信。这个人特招到缉毒总局，是你们缉毒的同行，只不过和你们没啥交集。他查毒品一查一个准，吸毒的、藏毒的打他面前过根本无法遁形，比缉毒犬还厉害。” 哈哈哈，原来如此。崔宇峰和陈莉乐了，那真是牛人。 陈莉兀自不信：“你没骗人吧？这人叫什么名字你说。” “保密。这我可不能说。你们要有兴趣，去查查历年来的英模表彰会，缉毒警胸口上带奖章最多的就是他。”成名笑嘻嘻的，“你们还想知道吗？” 陈莉说：“再说一个。” “有哇。”成名神神叨叨地道，“你们听说过顺风耳吗？我们那里就有这号人。年纪轻轻的，也是特招。这个人听力特别灵敏，隔壁办公室拨打座机，他耳朵一竖就能听出拨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正常人的听力是20赫兹，这家伙经过检测听力能达到35赫兹。这么说吧，隔着一堵墙，10米范围内说悄悄话、打手机对话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还能通过辨听脚步声判断来人的性别、体型，简直就是神了。领导和他打交道都特别小心，整个人就是个活动的监听器。嘿嘿……” 崔宇峰忍不住说：“那可真是大神了，我们这些凡人根本没法比。” “天赋异禀！说的就是这些人，这号人从生物学角度叫高敏感人群，老天爷赏饭吃呀……” 就在成名和崔宇峰、陈莉吹牛打屁的时候，接待室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高级翻译白如雪说：“法鲁克，康先生问候你晚上好。” 法鲁克瞅了瞅吞云吐雾的康乃庆：“晚上好康先生。” “康先生问你，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法鲁克一愣，不自觉地手伸向自己的裤兜。半晌，法鲁克立刻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仍不由自主地上下摸索。 康乃庆和操少波对视一眼，两人露出笑容。 法鲁克手一指康乃庆，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站在众人面前，嘴里喊道：“哎哎哎！” 小宋用英文冷然道：“坐下！” 法鲁克硕大的眼珠子一瞪：“你……” “让你坐下好好说话听到吗？” 法鲁卡指头又指向小宋：“你……” 不等法鲁克有任何反应，小宋一个箭步跨到法鲁克身边，把法鲁克的胳膊往上一撩，然后伸出一个指头在他肋下一戳，法鲁克疼得“啊”了一声，浑身一颤。 小宋双手一按法鲁克的肩膀，法鲁克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发酥，软软地坐回了椅子…… 法鲁克安静了，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着，他明白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中国佬的对手。 第4章 艰难抉择 开始表演吧！康乃庆微微一笑，拿出一叠美钞轻轻摆在茶几上。 现场没有任何人说话，众人静静地看着法鲁克。 法鲁克额头开始冒汗。 良久，康乃庆说：“这是你的东西么？” 法鲁克呼吸粗重，但依旧沉默着。 “看来不是你的东西啦？呵呵。很好。那我们就收起来了。”康乃庆把那叠美钞扔给操少波，“你走吧，没事了法鲁克警官先生，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法鲁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尴尬。 “请吧，法鲁克先生，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请回吧。”白如雪细声细气的女声翻译透着一种阴气，音调怪怪的，但阴冷的意境却给这种怪腔怪调强化了不少。老莫猛然间觉得白如雪此刻像极了老电影里的国民党女特务。 法鲁克坐在椅子上，舔着嘴唇。 白如雪用中文说：“康总，你说话别这么拿腔捏调好不好？我翻译起来感觉味道很不好。” 康乃庆不为所动：“白秘书，你是翻译，请注意你的身份，必须照我的原话翻译。” 好吧。白如雪叹口气，看来领导就是喜欢装神弄鬼…… 法鲁克此刻在天人交战，脑子里有各种想法。但是作为一个堂堂的阿富汗警官让他在几个中国人面前认怂，他很难做到，普什图人一贯头包铁不知死活。 法鲁克终于镇定了下来，强笑道：“没什么事情吧康先生，那我回去了。” 法鲁克站了起来，他居然想走！ 去他大爷的，这一招居然不行？康乃庆望着操少波。 “站住！”操少波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严。小宋看似有意无意地走了两步，挡在了门口。 小宋手里摆弄着一把警用手枪：“法鲁克，你的枪也不打算要回去了吗？” 真主啊……这个中国佬简直就是个神偷，自己的手枪什么时候被摸去的法居然一无所知。 法鲁克彻底失了锐气，眼珠子乌溜溜地望着操少波。他不打算要回那1万美金了，难道中国人还揪着不放么？ 操少波拿着康乃庆扔过来的那叠美钞，在手里拍了拍，轻轻放回桌上，然后，从风衣里缓缓又掏出一叠美钞，把两叠美钞堆在一起。 操少波笑了笑，把两叠美钞往法鲁克面前一推，说：“你如果是一个诚实的朋友，这些，都是你的。” 法鲁克没想到中国警察会出这一招，盯着两叠美钞，怔怔地。 操少波开始掀牌：“你很容易拿到双份的报酬，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只要你告诉我们突厥人准备让你干什么。” “我对你个人没有任何反感，也保证不会向你的上级报告你的行为。毕竟，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务部警察，一个需要赡养家庭的普什图男人，一个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操少波的语言充满了情感。 白如雪把这段话翻译出来，效果就不太一样了。法鲁克神情明显发生了变化。 “把一切都告诉我们，我保证你能置身事外，还有能收获两万美金。我们来做这个交易，怎么样？” 软硬兼施之下法鲁克终于崩溃了，这帮中国人估计什么都知道了。 法鲁克目光游离，颤声道：“康先生，我和中国人没有仇恨。” “是的法鲁克，这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我只是不想死于一场惨烈的火拼……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这些警察兄弟的身家性命。” 白如雪翻译了一半：“我只是不想死于一场……” 白如需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大叫起来：“哎呀波总！大事不好啦！这些臭警察有事瞒着咱们啦！要火拼啦！” …… 法鲁克终于招了，但是操少波并没有把两叠美钞给他，而是让法鲁克乖乖待在屋子里的角落里不许乱动。 法鲁克当然不太情愿，但是看到小宋犀利的目光不得不屈从康乃庆的安排，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中国佬的对手。 崔宇峰、陈莉、小杜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老金喊回了接待室。 现在，所有的警察都齐齐聚集在接待室的屋子里。 康乃庆简短而清晰地把法鲁克招供的内容和大家通报了一番，说：“怎么办同志们，明天凌晨5点，这里将变成人间地狱，大批人马会把中冶集团的驻地夷为平地……”康乃庆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9点，我们还有宝贵的8个小时做准备。” 众人内心无比震惊，虽然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不那么乐观，却没想到事态那么严重，整个驻地将面临一场军事冲突级别的恐怖袭击！ 操少波说：“老康，你是国内派来的专案人员，你筹划筹划吧。要怎么干，我们这边全听你的。” 康乃庆缓缓点头：“老操，谢谢你的支持，那我就做主了。” 康乃庆瞥了一眼呆坐在墙角的法鲁克，说：“先打发这批警察吧，他们早已经丧失了立场，没有了战斗力，留着也碍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先收缴他们的武器弹药，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 “小宋、小崔，你们两个配合法鲁克，让那几个警察把他们的装备都送过来，门口只保留两个岗哨。”康乃庆说，“白秘书，你把我的意思转告给法鲁克。” 白如雪冲着法鲁克叽里咕噜一通。法鲁克又站了起来，神情不太自然地回应了两句。 白如雪说：“法鲁克说他很难做到，这些武器丢失了他们要承担责任。” 操少波把两叠美钞递给小宋：“这个给他。” 小宋走到法鲁克面前，面无表情地把两叠美钞塞进他战术背心的胸口处，然后贴心地拍了拍。 法鲁克低下头，嘟囔了两句。 白如雪说：“他同意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康乃庆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办吧。马上，就现在。” 崔宇峰和小宋带着法鲁克出去了…… 康乃庆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征求同志们的意见，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就地给突厥人迎头痛击，还是趁夜连夜转移……” 第5章 艰难抉择(二) 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领导说得轻松，迎头痛击？突厥人有备而来，人数也不详。再说，突厥人的凶残在国内就有所耳闻，谁敢面直这种未知的风险？ 白如雪率先打破沉默：“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操少波喊了一句：“白秘书。” “干嘛？”白如雪忤在门口不动了。 “你也是公司一份子，发表一下意见嘛。” 白如雪干脆地道：“我是老百姓，我又不是警察。这关我什么事？我先把话撂这儿，我是你们的累赘，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得提醒你们，你们要打仗不能光想着自个儿，这驻地还有和我一样的一堆连枪都不会放的老百姓。” “要问我的意见，就一句话，能跑多远跑多远。要打仗我不干！”白如雪掉头就走了出去。 “哎？你这个同志……”操少波嘴唇翕张两下，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被白如雪拆台，康乃庆有些生气：“怎么？白秘书不是你们省厅的人？” 老莫摸了摸鼻子，说：“她是小崔的家属，就是个翻译。” 噢……康乃庆释怀了，干笑两声：“咳。难怪她说话口无遮拦。那你们呢？什么意见？” 老莫瞄了一眼操少波，说：“我是警察，我服从命令。” 康乃庆目光停留在陈莉脸上，陈莉脸色平静：“服从命令。” 成名挺了挺胸膛：“我是个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荣耀……”成名突然觉得一道冷光刺了过来，是陈莉斜了他一眼。 成名扶了扶眼镜，忙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陈莉哼了一声：“就你那……”为了不打击成名，陈莉把半截话咽了回去。 操少波温热的大手在成名肩上一拍：“不错，龙腾公司的同志都是好样的。” “不过，老康，白秘书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不能不考虑她的意见。”操少波说，“具有一定战斗素养的人员加起来拢共才8个人，剩下的朱总、白秘书、和中冶老金的人确实是负担，万一有伤亡我们造的孽就大了。” 操少波用商量的口气说：“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和上级汇报一下。” 康乃庆说：“老操，你的意见正确。”康乃庆转头对他带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儿说，“小赵，马上联系国内，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一下，请求指示。” 小赵立正：“是！”小赵到隔壁房间去了。 “老操、同志们，目前这个情况，上级的指示无非也就是我们说的两种，就地防御或者转移。我的个人意见是这样的。”康乃庆走到那幅地图前，指着地图开始阐述他的观点，“上级的意图其实现在就可以揣摩，优先级选择，是趁夜转移。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转移的安全性和各种可能。” “转移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步行，一种是乘坐汽车。首先排除乘坐汽车出行，一是车辆不够用，二是车辆出行只能走简易公路，要路过突厥人盘踞的据点，这么干风险很大。所以我的第一个意见，乘用车辆集体转移这一条先排除，各位有没有意见？” 众人沉思半晌，没有意见，要经过赛克米莱镇那不是自投罗网么？必须排除。 “那剩下的一条就是步行转移。”康乃庆指头一画，“破墙，向西集体步行，转道艾娜克矿区的不毛之地，然后兜一个大圈儿往喀布尔进发，这个路程大概有……” 成名瞄了一眼地图，脱口而出：“差不多有62公里。” 康乃庆一愣，这家伙数学真是好，仅仅瞄一眼，掐算比例尺和地图尺寸比计算机还快。 康乃庆微笑：“就按62公里计算吧。要穿行茫茫戈壁和高山峡谷，没有经过训练的老百姓恐怕得走一天一夜，这一路上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未知。但总体上这个法子是最安全的，我们提早出发，突厥人要追赶、纠缠就没那么容易了。” 操少波点点头：“相当于一个小长征啊。不过，可以考虑，也算是一条策略吧。” 陈莉说：“万一人家事先已经把我们这里团团包围监控了呢？我们一出发他们就惊动了。大队人马就会扑过来。” 康乃庆说：“陈警官的意见正确，这就是我讲的未知的风险。解决办法是先派出几个精干的尖兵，按部队野战行军的做法，尖兵前出侦察清扫障碍设置路标，引导大部队行军，遇见危险再分出人手阻击，掩护大部队继续前进。” 老莫摇摇头：“还是有风险。只要出现一点纰漏，那就是动物世界里的鬣狗家族追捕迁徙的角马群……惨得一塌糊涂，沿途不晓得要死掉多少角马。” 康乃庆双手一摊：“要转移只能这么做，好过开着车硬闯赛克米莱镇的简易公路。” 成名嘀咕一句：“那还不如留下来硬杠突厥人呢。” 小杜说：“对，我的意见是留下来，跟他们干！左右都是干，这一路狼奔鼠窜的倒给了突厥人赶尽杀绝的机会。” 康乃庆精神一振：“现在我们分析一下留下来坚守防御这个策略。” “我的意见是，非战斗人员全部进入战壕……” 陈莉忍不住说：“哪里来的战壕？”话一出口陈莉立马后悔自己说话太快了。这大院里有好几台挖掘机，这种松软的沙土地带挖几个战壕一点不费事。 陈莉笑了笑，讪讪地没再说什么了。 康乃庆指头点了点：“明白过来了？呵呵。我们在后院板房附近挖两条战壕，铺上隔离板，把非战斗人员统一安排到里面，首先确保他们的安全，剩下的战斗人员便可以轻装上阵对抗恐怖分子。” “在我们确定方案的同时，我们会紧急联络喀布尔警察部队派人来救援。理论上来说，35公里距离，他们40-50分钟可以赶到。但这又有一个前提，喀布尔警察部队的组织效能谁也不敢打包票。” 康乃庆抬起手腕看了看自个儿的手表，“现在快10点了，我没有把握叫得动他们。喀布尔政府打仗一贯拉稀，这种赌博式的押宝……”康乃庆干笑两声望着大伙儿，“我确实没多少信心。” 老莫说：“老康，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这些警察护卫队素质你都看到了，他们来替我们收尸还差不多。” 正说着话，崔宇峰和小宋进来了，两人满身挎着武器弹药，小宋手里还抱着两个木箱子…… 第6章 艰难抉择(三) “你们俩怎么安排法鲁克和他的人？”康乃庆问小宋和崔宇峰。 小宋说：“让他们按原计划撤退，不耽搁他们跑路，现在那伙人都躺平了，在宿舍里分钱呢。” 操少波说：“你就不怕他们给恐怖分子通风报信？我看咱们派人去看着才好。” “不用了。”崔宇峰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往桌上一放，“他们的手机被我和小宋都收了，打不了电话。完了凌晨4点他们要跑路再来这儿领取手机。” 操少波指头一点，嘻笑道：“都是机灵鬼，会办事。” 一堆武器摆在桌上，都是苏式战术背心。8支ak，每只ak配4个弹匣，120发子弹。 小宋说：“还有两箱零散的子弹和手雷，都在这儿了。” 老莫叮叮当当摆弄着一支ak：“刚好，8个战斗人员一人一支自动步枪。” 成名略一思索，说：“好像不对呀，我呢？有9个人呀。” 陈莉没好气地把自己的手枪掏出来，往成名手里一塞：“你用这个！” 成名老大不高兴：“我一个副团职军官……” 康乃庆瞅了一眼成名：“服从命令！” 成名只好闭嘴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康乃庆清清嗓子，“小崔和小宋你们两位不在，我们就趁夜转移和就地防御两种方案进行了分析研究，你们的意见……” 小宋说：“领导，我们在门口听到了，挖战壕安置非战斗人员是个很好的法子。我的意见是轻装上阵留下来跟他们干！” 康乃庆望着崔宇峰。 “留下跟他们干！”崔宇峰沉声道：“我和突厥人打过交道，他们喷赤堡的战斗骨干充其量不过4、50人，战斗素养也很一般。我们在有外援的情况下可以和他们打一场歼灭战。” “外援？”康乃庆说，“刚才讨论到这个问题，喀布尔警方只怕靠不住。” “我们还有艾克拜尔村的大毛拉可以帮忙。他那里有阿尔巴卡组织的民兵，几十个人是有的。”崔宇峰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噢？康乃庆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他们会不会来？” “当然会来。我们龙腾公司是艾克拜尔村的大金主。他们指望跟着我们一块儿建设美丽乡村呢。”操少波一拍大腿：“哈！差点儿忘了这茬，老子合作公司的股东呀！他们也是一股势力。” 操少波兴致高昂，“阿富汗的民兵比政府军组织有效得多，等恐怖分子的人围攻我们的时候，他们来几十个人从背后进攻，管叫突厥人立马散架！” 康乃庆依旧有些狐疑：“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嘛。” 崔宇峰说：“就那样，从我接触的地方武装来看，比乌合之众强吧。大毛拉的命令他会听从。”崔宇峰思索片刻，“其实和恐怖分子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普什图人民风彪悍，也是敢打仗的。” 那可真是好！众人喜笑颜开，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那，我们就留下？”康乃庆笑吟吟地望着大伙儿。 留下！有了底气，大伙儿的士气一下就起来了。 就这会儿，向总部汇报工作的小赵捧着手机走了过来：“康总，领导要和你通话。” 康乃庆一把抓过手机：“是，我是康乃庆。” “什么？趁夜转移？立刻行动？”康乃庆骨碌碌地望着大伙儿，“好好。我会安排的。不过领导，要转移我们也会面临很多困难，实际情况是，这个驻地已经被包围监控了……” “啊？好好。我知道，生命第一，生命第一，我明白！收到，全部安全转移至喀布尔大使馆，等待后续处理意见。是，收到……” 挂掉电话，康乃庆无力地叹口气：“上面的意思是尽量避免交火，让我们趁夜赶紧转移到喀布尔大使馆。” 众人纷纷摇头，领导给了这么一个不好不坏的尴尬主意。 操少波问小赵：“你把这边的情况说明白了没有哇？” 小赵委屈地道：“我都详细会汇报了，没漏下一点儿。” 康乃庆苦笑：“你们不懂领导的苦心，我懂。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没有哪一个领导敢下令正面对抗恐怖分子的，领导也要担责呀。” 陈莉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让我们趁夜转移，真赶上老莫说的出现鬣狗追杀角马那种场景，领导就不需要担责了？” 老莫轻笑：“说你不懂就是不懂，出现那种情况，就是我们执行细节上出错，领导的出发点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康乃庆深深地看了老莫一眼：“老莫，混过大机关的？” 老莫笑笑：“背锅背多了自然就懂了呗。” 操少波和康乃庆两人嘿嘿笑了起来。 操少波沉吟道：“老康，别管了，你拿主意吧，听你的！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真出了事我也替你背锅，要撸咱俩一块撸，大不了我也回京陪滕书铭一块坐冷板凳。” 操少波对小赵说：“小赵，你按组织程序就今晚的讨论会写个备忘录，我和老康一起签字。” 康乃庆一抬头，心潮起伏之下紧紧握住操少波的手：“老操同志！谢谢！” “老康同志！” 两位领导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革命的战斗热情感染着现场每一个警察，众人脸上都红红的，每个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康乃庆果断下达命令：“小赵，立刻对接喀布尔警方，告诉他们我们目前的困境，让他们明天凌晨5时必须赶到艾娜克矿区驻地，并准时向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发起进攻，解救中冶集团受困人员。” “是！” 康乃庆走到地图前：“老操，你联系艾克拜尔村的大毛拉，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发起进攻，沿着简易公路直接冲进驻地即可。同时，必须注意敌我识别标识，建议艾克拜尔村的阿尔巴卡民兵胳膊上带上白毛巾，以免和我们、喀布尔警方发生误战。” “是！老康！” “现在，分发武器弹药，然后组织中冶留守人员和非战斗人员一起开会，我们来个战前动员。有必要让每个同志都清楚我们的处境，并且积极配合我们的部署。” 是！现场响起低沉而整齐的回声，然后是稀里哐啷分发武器弹药的声音，拉动枪栓检视枪支的声音。 成名不甘心地道：“我呢？我呢？波总，您用手枪吧，手枪好使，您看您这一把年纪……” “滚！老子才48岁，很老么？当年机关的军事五项全能前十名……” 第7章 战前动员 “同志们，现在有一个情况要和大家通报一下……” 康乃庆站在接待室的c位，旁边是操少波、老莫。接待室围绕着一圈的警察和中冶集团的留守人员。人都齐了，连哈扎拉厨子都来了。 朱有信端着一杯白兰地，手里抓着一个烤羊腿，吃一口肉，抿一口酒。忙活了大半天他还没顾得上好好吃上几口的。 朱有信喃喃道：“要开会么？” 嘿嘿，白如雪笑了笑，眯着眼，等着康乃庆扔出一个大炸弹，她很想看看朱有信的反应。 朱有信冲着白如雪举了举手里的羊腿：“白秘书，再来点儿？” “呵呵。饱了。” “味儿好不好嘛。” “好极了朱总。嘿嘿。” 康乃庆镇定而有力的语音传来：“我们这个驻地啊，要面临一个突发事件。什么事件呢？我可以坦诚地告诉大家，明天凌晨5时左右，一伙恐怖分子将要对这里进行一场武装突袭……” “叮当！”朱有信的酒杯跌落在地上…… 朱有信脸色煞白，小声道：“白，白、白秘书。” “嘘，别出声！”白如雪幸灾乐祸地转过头偷笑。接待室一霎时鸦雀无声。 “我们几个主要领导通过研究讨论，准备就在这驻地和恐怖分子进行一场防御性质的战斗。情况紧急，我们没有办法挨个儿征求同志们的意见了，抱歉。现在我主要讲几点。” 康乃庆措辞很谨慎，他怕吓坏了大伙儿。 “第一点，这个驻地有几千万的国有资产，有近20条鲜活的生命，作为国内派来的人民警察，我们责无旁贷，必须坚守在此保护同志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请中冶的同志们、龙腾公司的同志们放心，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与此同时，我们也通知了喀布尔警方及时赶来救援，所以，同志们无需过于紧张。” “第二点，我们在这个驻地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请同志们务必服从指挥，听从调遣……” 康乃庆的讲话言简意赅，讲明严峻局势的同时，也给中冶的工程师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听从调度开动挖机在指定的位置挖战壕，并且腾挪一些推土机做为掩体，便于抵抗恐怖分子的进攻…… 中冶集团的员工头一次面临这种恐怖袭击，个个目瞪口呆。老金作为驻地代表给大伙儿打气、表决心。老金说：“同志们，接到情报，今晚确实有小股武装分子要突袭我们驻地，这些人也是杀害我们中冶集团员工的凶手。现在，国内来的警察同志要和我们一起战斗，要给我们的兄弟报仇！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配合警察同志的部署和安排……” 其实，用不了康乃庆和老金如何动员，中国人在危难面前特别齐心。工程师们紧张过后，缓过神来了，坚决支持警察的意见，当即有两个年轻人嗷嗷叫着撸了袖子要和恐怖分子拼命，让警察们给他们发武器云云。 当然，康乃庆无法满足这些年轻人的要求。 …… 整个驻地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后院的两台挖掘机没有开灯，“哐啷哐啷”地开始忙碌着挖掘壕沟，几个工程师拿着对讲机忙碌着。 “再挖深一米左右，一米就够了。”小杜借着月光，指导工人作业。 …… 接待室内，总指挥康乃庆正在地图前和成名、操少波、老莫讨论布防和应对措施。 “巴方的导弹打不到艾娜克地区，指望不上。”成名拿了支铅笔在地图上画着线条，“喀布尔地处阿富汗北方，相距巴方边境的导弹基地，相距这里600公里以上。巴方发射导弹理论上通过国内紧急申请可以执行，但是会面临一个无法解决的困难。” “喀布尔方圆百里都是美军的防控区域，巴方发射的那种二代导弹技术比较落后，美军的雷达探测系统会很容易对其干扰，发射后无法穿越美军的拦截……” 老莫叹口气，成名的导弹不灵了，好可惜哟！ “报告。”崔宇峰站在门口。 康乃庆示意成名停下来，亲切地看着崔宇峰：“小崔，有什么事情？”他很喜欢这种临战前军事人员大声请示的职业习惯，这让他感到振奋。 崔宇峰走到康乃庆面前。 “我有个想法领导。”崔宇峰瞅了瞅老莫，腰身挺得直直地，“我建议我和另外一个同志在凌晨4点的时候跟随警察一起撤离。” “8个警察有两台车，增加两个人在夜晚看不出来。我和另外一个同志会借机前往赛克米莱镇，寻找突厥人的指挥中心，摧毁它。即使发现不了他们的指挥中心，可以从背后兜击突厥人，打乱他们的进攻部署。” 康乃庆和操少波、老莫几个脸上露出惊喜，这个主意不错。 操少波嘉许地点点头：“好！这个法子好！” 康乃庆欣慰地道：“不愧是个特战人才。我们几个正发愁怎样安排布防呢，出了你这一支奇兵，便可大大缓解我们的防御压力。” 老莫说：“你觉得谁和你一块儿去好？” 崔宇峰对小宋的身手印象深刻：“随便派出一个战斗人员吧，我觉得小宋可以。” 康乃庆沉吟道：“小宋不行，这驻地防御面积大，情况复杂，我们需要几个得力的骨干顶住正面进攻才能给你创造机会。” 崔宇峰一想，也是，于是干脆地道：“那我一个人去吧。反正是敌后骚扰，一个人行动还方便一些。” 老莫说：“两个人去效果比较好，可以包抄也可以夹击，利于虚张声势扰乱敌人的军心。让陈莉和你一起去吧。你们俩在国内有过多次配合，相互之间也比较了解。” 咹？母老虎？崔宇峰犹豫了一下，老莫微笑：“怎么？瞧不上？” 崔宇峰笑了笑：“哪能呢？” 操少波手一挥：“那就这样定了，我去叫下陈莉。” …… 白如雪正在后院安慰朱有信。 “朱总，你别怕，一点儿也不碍事，康总那边带过来的警察都是顶厉害的特种兵呢。我们俩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行了。” 白如雪指了指隆隆的挖机，“猫在这战壕里，枪子儿打不着，大炮轰不着，等我们从这儿钻出来，战斗都结束了。” 朱有信苦着脸儿：“白秘书，咱们这龙腾公司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我们可以跑的。我们是生意人，对吧？”朱有信开始自怨自艾：“流连不利！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去艾克拜尔村谈矿就碰上这种事，我真是太倒霉了。” 白如雪说：“朱总，我敢担保，只要你这一次临危不乱表现出色，操总赏识你了，以后一定会给你委以重任。” 朱有信有些不解：“白秘书，操总为什么这么热心这个事儿？这是国内警察的工作。我们龙腾公司……” 陈莉刚好从旁边路过，听到白如雪说话嘴巴越来越大，便说：“白秘书，好好说话行吗？” 白如雪说：“我怎么啦？大伙儿都快完犊子了，我还有什么说不得？” 陈莉走到白如雪跟前，停了两秒才说：“我提醒你闭嘴，别吓坏了朱总。” 一旁传来小杜的声音：“陈莉，过来一下，领导找你。” “哎，就来！”陈莉剜了白如雪一眼，走了。 朱有信望着陈莉的背影，幽幽地道：“白秘书，这个陈助理身上有杀气，不像是普通的公司助理。” 白如雪嘻嘻一笑：“你觉得她像什么人？” 朱有信眼珠子骨碌一转：“她身上有种味道，和康乃庆身边几个人的味道很像。像警察！还有，还有你老公小崔。” “小崔怎么啦？” 朱有信看了看身边没有人，悄悄地说：“你老公身上也有杀气，也像警察。我们整个公司就你和成会计像正常人。” 咯咯咯，白如雪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朱总啊，你看走眼了。哎，这话你当着外人可别瞎说啊，操总要生气。” 白如雪缓缓从兜里掏出一把92式手枪，那是崔宇峰给他的。 白如雪把枪一晃，哗啦一声上膛：“老朱，你放心，我能保护你。” 朱有信一个哆嗦：“白秘书，你也是警察？不会吧……” 第8章 奇兵出击 “陈莉，有没有问题？”康乃庆微笑。 陈莉瞄了瞄崔宇峰：“没问题，坚决完成任务。” 操少波的眼神尽是鼓励：“那你们俩好好配合，这一支奇兵能否收到奇效，就看你们俩了。” 老莫走到崔宇峰和陈莉两人面前，叮嘱道：“别蛮干，机动灵活，打乱他们的部署就好。你们俩不计战果，只要分散突厥人的注意力，吸引他们分出一半的人手我们的压力就大大减轻。等到艾克拜尔村的民兵赶过来咱们就稳操胜券。” 崔宇峰和陈莉立正：明白！ …… 月朗星稀。 前院的推土机履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小赵向操作手喊话：“再前进一点，前进3米左右。对，不要堵住大门。对……好，停！” 驻地布防是作战参谋出身的老莫筹划的。他在门口安排了两台推土机作为掩体，一左一右可以夹击冲进来的车辆和武装人员。 驻地的东西南北方向各停了一台大型机械，便于防守人员隐蔽接敌。除此之外，老莫还让小赵带着操作手在院子各处零零散散挖了不少散兵坑…… 挖掘机作业很有效率，巨大的挖斗一刨，三两下就是一个坑。 为了尽量不惊动突厥人，所有机械操作都是悄咪咪地作业，没有开灯，也没有大力轰踩油门。当然，至于隐蔽施工的效果如何那谁也不敢保证了。 …… 陈莉整理着身上的战术背心，把一把格洛克插入战术背心的枪袋：“是你的主意吧？” 崔宇峰不知道陈莉的意思，是指的提前撤离这个主意还是指拉她搭档？崔宇峰眨巴了两下眼珠子，不晓得怎么回答。 “说呀。” 崔宇峰笑了笑：“是我的主意。” “哼！”陈莉撇撇嘴，“崔宇峰，看来我在你这个兵王眼里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噢，原来母老虎是这意思。崔宇峰说：“当然，你一直很犀利，我对你的战斗力从不敢小看。” 陈莉露齿一笑：“崔宇峰，认识你这么久，总算听到你说了一句人话。” 崔宇峰：“……” 夜幕深垂，已经快凌晨4点了。驻地里一片安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法鲁克领着几个部下想拿回自己的手机，站在接待室门口畏畏缩缩的，欲言又止。 操少波用英文招呼法鲁克：“你英文怎么样？” “能说一点，但不是很好。” “行，法鲁克，那我告诉你，你们此去最好不要走远，在附近找个村子呆着，我们需要保持联系。” 法鲁克挠挠头：“为什么先生？我和我的部下把武器都给你们了。”法鲁克真心不想掺和这趟事。 操少波笑了笑：“我们打跑了突厥人，你们最好第一时间赶回来打扫战场呀。我们中国人信守承诺，不会向你们的上级通报你的情况，我们会说法鲁克先生和他的部下正在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法鲁克大为感动：“谢谢你先生。谢谢你的宽容和慷慨。不过，”法鲁克讪笑道，“您真的需要原谅我们，我们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 操少波点点头，表示理解。 康乃庆看看手表：“小崔，陈莉，出发吧。” 崔宇峰和陈莉胸一挺：是！ 陈莉用英语对法鲁克说：“我们两人和你们的人一起走。” 法鲁克惊讶地望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中国人，怎么回事？还是不放心我们？ 法鲁克托出一双巴掌：“我向真主起誓，我保证我和我的部下……” 崔宇峰说：“法鲁克，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对你不放心，而是我们俩要搭你们的便车。” 法鲁克张大乱嘴巴：啊？ …… 两台皮卡车在夜色中缓缓驶出铁门。崔宇峰和陈莉坐在同一台车上，陈莉坐副驾驶室，崔宇峰和法鲁克几个人挤在后座。 皮卡车在简易公路摇摇晃晃开进，刚出门1公里的样子，法鲁克命令司机：“打开双闪。” 崔宇峰听不懂普什图语，但是看到了司机按了双闪钮，瞬间明白了法鲁克的意思。突厥人的监视距离在一千米左右。 陈莉何等机灵，立刻转头四顾，想在夜色中搜寻突厥人的影子。 法鲁克说话了：“别担心，中国警察，突厥人大部队不在附近，离这里还有点距离。等下你们俩不要说话。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坐在前面的女士最好别让人认出来。” 从车窗往外望，周围是荒凉的戈壁黄沙，确实不好躲藏大队人马。 崔宇峰二话不说，抓起身边一个警察的帽子扣在陈莉头上。 陈莉一愣，瞬间明白了崔宇峰的意思，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倒是车里几个警察发出一阵轻笑。说的是普什图语，好像在说，这个中国佬顶聪明。 大概又走了500多米，路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寮棚。 沙鲁克说：“你们都别说话。” 寮棚里那边停着一台皮卡车，皮卡车隔着几十米距离，也开始打双闪。法鲁卡轻声道：“这是突厥人。我来对付他们。” 两台皮卡车减速，缓缓停在路边。法鲁克放下车窗，伸出头冲着寮棚那边挥手。 两个荷枪实弹的袍子跑了过来。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走近皮卡车，瞅了瞅车里的人，和法鲁克隔着窗户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普什图语。 陈莉把警察的帽子扣在头上，佯装躺在副驾驶室睡觉，眼角的余光却警惕地注视着窗外。 两分钟后，法鲁克说：“行了，我们走。突厥人放心了。我告诉他们中国人都在睡大觉。” 陈莉轻轻地吁了口气。 皮卡车往前开了大约几百米，崔宇峰说：“法鲁克，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法鲁克是职业警察，听到崔宇峰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中国警察真是厉害，他们俩估计是要去干掉寮棚里的突厥人了…… 法鲁克的语气带着点敬佩：“好的。我很佩服你们的胆量，但是我得告诉你们，他们有四个人。” “谢谢你法鲁克，我看到了。”崔宇峰语气平静。 …… 崔宇峰和陈莉两人趴在路边的沙丘边，看着两台皮卡车渐渐走远。 陈莉乌溜溜地望着崔宇峰，她此刻当然知道崔宇峰在想什么。 “干掉那几个人？”陈莉说，“你带了消音器吗？” 崔宇峰把ak步枪往身后一甩，掏出一把格洛克：“带了。走！” 第9章 奇兵出击(二) “跟着我，保持20米距离。注意隐蔽。” 借着起伏的沙丘做遮挡，崔宇峰拎着手枪，猫着腰快步疾走，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迅捷得像一只猫。 这是解放军经典的单兵战术动作，低姿前进。看似简单，却非常考验人体的核心力量和心肺功能。没有经过长时间训练很难熟练掌握，上没上过战场的一跑就露馅。 陈莉学着跑了100米的样子，立刻腰肢酸疼，头昏眼花。陈莉心里嘀咕，这小黑还真有两下子，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陈莉呼哧呼哧紧紧跟上，这可不能给小黑小瞧了。尽管如此，还是给崔宇峰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跑了两三百米。崔宇峰就地一滚，开始侧身低姿匍匐前进…… 陈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妈的，这小黑故意在老娘面前表演战术动作是吧？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身手利落极了，趴在沙地里像一只游走的蜥蜴，自己倘若不是跟在他身后真的很难察觉。 崔宇峰终于停住了。 崔宇峰借着淡淡的月光向陈莉打手势，用两根指头做了个匍匐前进的战术手语，示意陈莉跟过来。 陈莉在警院学过反恐cqb战术配合，这个手语她知道含义。 陈莉喘着粗气，爬到崔宇峰身边，斜着眼瞅着崔宇峰。 呼、呼，陈莉喘了两下，压着嗓子说：“你，怎么干你说话呀？” 崔宇峰浑然不觉陈莉此刻不太爽：“等你先喘喘，休息会儿。” 陈莉：“……” 崔宇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精巧的红外线望远镜…… 陈莉心说，这家伙手头有不少洋落，估计是从白沙瓦搞回来的好东西吧。哼，假公济私，拿的是公款，也不晓得给老娘也搞一个，这人太自私了。唔，他还给成名买了礼物，一台军用笔记本电脑，啥好处都没我的份儿。 崔宇峰哪里晓得陈莉的小心思，兀自端着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寮棚边的状况。 一共四个袍子，一个站在皮卡车旁边，剩下3个坐在寮棚的长椅上。这个寮棚应该是本地人白天摆摊卖小食品的点儿，做过路生意的，晚上就给突厥人临时用上了。 崔宇峰看了半晌，拿着望远镜碰了碰陈莉，示意她也看看。 陈莉没好气地一把扯过望远镜。 崔宇峰纳闷儿，好像有情绪，啥时候得罪母老虎了？真没注意呀。 陈莉也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塞给崔宇峰。 “看清楚了？” 陈莉鼻子里“嗯”了一声。 崔宇峰贴近陈莉的脸儿小声说道：“这样，我从寮棚后面绕过去，干掉这4个人，你在这儿注意警戒。我会先开枪射击椅子上的几个人，剩下那个如果有反应，你先敌开枪……” 崔宇峰嘴里的热气哈在脸上，痒痒的，一股男子的体味让陈莉心神一荡…… “听明白了？” 陈莉回回神，哼了一声：“啰嗦。” 崔宇峰大白牙一龇，这小娘们怪怪的，出发那会儿不还挺好？这会儿居然好像有些小脾气。莫名其妙。 崔宇峰把陈莉手里的望远镜拿了回来，小心地揣在自己怀里。 “我去了……”崔宇峰像一只蜥蜴一般快速地匍匐游动起来。 陈莉翻了翻白眼。 耳边隐隐传来几个袍子说话的声音、打呵欠的声音，有中文也有普什图语，呱啦呱啦的。听得不太清楚，好像在抱怨熬夜太长之类的。 陈莉盯着几个袍子，把ak步枪的保险轻轻打开…… 突然，遥远的旷野传来轻微的汽车马达声响，不止一台车。陈莉立刻紧张起来，突厥人的大部队要来了！ 寮棚里4个袍子都站了起来，向着黑黝黝的公路尽头张望，是噢，要行动了。 这个时候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陈莉眼睛一瞥，注意看那寮棚背后。果然，一个黑影飞快地从地上跃起……崔宇峰动手了！ 陈莉连忙把枪一架，瞄准。 “啪啪啪啪！”几声轻微的枪响，四个袍子触电般地原地抽搐起来，不到两秒全部都软软地瘫倒在地。崔宇峰得手了。 “快！过来！”崔宇峰冲着陈莉喊了一声。 陈莉从地上跳了起来。 两人快速汇合到了一起。崔宇峰向着公路远处望了望，又看了看四周。陈莉说：“怎么办？” 是呀，人是给打死了。往下呢？ 崔宇峰想了想，看到了那寮棚虚掩的木门，“砰”一脚踢开：“先把尸体拖进来，别让突厥人看到。” 木门里是个黑咕隆咚的小屋子，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只有一床破旧的毛毯铺在地上。 两人开始手忙脚乱拖尸体。 陈莉拽着一具尸体的两只脚，那具体尸体头朝下，陈莉使劲一拉，尸体头磕着地上的石头。“尸体”痛苦呻吟了一声，嗯…… 陈莉吓了一大跳，神经质地跳起来，抓起ak步枪，掉过枪托朝着那具“尸体”都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噗嗤！噗嗤！”枪托砸在肉体上的声音，那尸体终于不吭声了。 陈莉惊恐地望着崔宇峰。 “真狠。”崔宇峰轻轻说了一句，抓起那具尸体拖了进去。 “呸！崔宇峰，我差点儿给吓死，都怪你啦！”陈莉忍不住凶了起来。 “好好，怪我，是我失误行了吧。”崔宇峰冲着陈莉招手，“快进来！” 陈莉气呼呼地冲进小黑屋，却看见崔宇峰在剥尸体上的袍子。 “你要干啥？” “换上他们的袍子。快。”崔宇峰麻溜地把一件袍子剥了下来，“晚上突厥人看不清，我们也穿袍子。” 陈莉猛醒过来，这是个法子…… 汽车的马达声越来越近。 崔宇峰和陈莉已经准备就绪。两人头上胡乱地缠着缠头巾，外套罩着两件白色袍子，袍子外面是战术背心，刚好遮挡了袍子上的一些斑斑血迹。 寮棚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着两具尸体，身上靠着两把ak步枪，两具尸体看不出是在睡觉还是在望着公路发呆。 崔宇峰抱着ak，警惕地望着公路。远处，汽车大灯在夜色中越来越近…… 陈莉窈窕的娇躯裹在袍子里，看不出体态，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半边脸儿。 “崔宇峰，把你的头巾整一整，太松垮了，可别让人看出来。” “噢，好的。”崔宇峰连忙拉扯着。 …… 第10章 冤家聚首 “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陈莉抱着ak步枪，靠在寮棚的木头柱子上，神情看似轻松，说话的语气却有些紧张。 “那我就先下手为强，我突击他们，你往后面的沙丘跑。”崔宇峰语气平静，“咱俩好歹要活下一个，吸引他们部分主力。我们这边枪一响，驻地肯定会知道，也等于提前报警了。” “我跑不过汽车。”陈莉说，“要死就一起死吧。其实……”陈莉说了一个主意，“其实我们现在转移还来得及。” 崔宇峰想了想说：“不好，这样没啥意义。他们有了警惕，我们再回来偷袭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老莫说过，不计战果，分出他们的人手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陈莉瞪了崔宇峰一眼，“你这样太冒险了崔宇峰。你一直就是这样干活的吗？” “我这也是赌。我告诉你啊，我以前执行任务没有一次能算计周全的，大半是靠运气。”崔宇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他们从我们这儿只是路过，人都在车里着急着赶往中冶驻地呢，车队不会停在这里。我们到时候上那台皮卡车跟着大部队后面就行。” “嗐！你这……”陈莉埋怨道，“我是怕万一……” 崔宇峰把怀里的ak紧了一紧：“我赌的就是那万一。你放心，黑灯瞎火的认不出咱们。” 陈莉低低地骂了一声：“疯子……” 车队在夜色中隆隆地开了过来，大灯刺破夜幕，一阵尘土扑面而来。 陈莉拉了拉脸上的围巾，手轻轻地搭在ak步枪的扳机上。 崔宇峰把围巾一绕，伸出手冲着车队挥手致意。陈莉暗骂一声，这小黑其实挺狡猾，滕总还说他老实。陈莉也只好学着崔宇峰模样，伸出手胡乱挥着。 领头的皮卡车上架着一挺并列机枪，机枪手忤在机枪位置像一截木头。一共十几台车，皮卡、轿车、suv五花八门，啥车都有，估计有四五十号恐怖分子吧。车里的人都静默着，不过，陈莉看到居然还有人从车窗外冲着崔宇峰挥手。嗐！搞笑。 果然，如崔宇峰所料，车队没有停留，领头的皮卡连车速都不减，轰轰地往前开。陈莉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陈莉很快发现不对劲。一台suv放缓了车速，从车窗伸出一颗脑袋，冲着崔宇峰喊：“库尔班，库尔班！” 崔宇峰不管三七二十一，操着他熟悉的一种古怪中文腔回答道：“他睡了，熬夜熬坏了。” 车里的人也用中文骂了起来：“这个蠢东西，这会儿还能睡。哎，你们几个听着，阿里克说了，你们就在这儿别动，注意警戒。喀布尔如果有警察部队来记得开枪报警。” “好的。知道了。”崔宇峰继续挥手。 阿里克这家伙居然成了老哈孜的接班人？哼哼，崔宇峰冷笑。早知道在诺力巴力那会儿也给他灌上鸦片…… 车队继续前进。 蔡鹏飞对小四说：“小四，停一下。” 小四一踩刹车。伟弟说：“飞哥，怎么了？” 蔡鹏飞狐疑地盯着寮棚挥手的崔宇峰，又瞅了瞅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两个袍子，他有些纳闷儿，车队开进这么大动静，有两个人居然还能睡觉，阿里克的人都是傻逼吧？ 蔡鹏飞使劲眯了眯眼，夜色中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人的面目。 身后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滴滴，滴滴！ 蔡鹏飞暗骂一声，说：“小四，靠边停一下。” 蔡鹏飞的车停在了一边。身后的皮卡车呼的一声开过。 蔡鹏飞想了想，说：“冬瓜、伟弟，你们俩下去看看。看看坐在椅子上那两个睡觉的傻逼。” 嗯？伟弟说：“飞哥，这关我们什么事？” 蔡鹏飞阴沉着脸。冬瓜见蔡鹏飞脸色不善，只好说：“得，飞哥，我下去，我刚好要撒泡尿。” 冬瓜哧溜打开车门就往下走，伟弟见状只好跟着下来了。 “拿着枪！傻逼！”蔡鹏飞骂了一声，扔给冬瓜一把ak。 “阿栋，注意警戒！”蔡鹏飞轻声提示。 “是，飞哥。”特战经验丰富的阿栋瞬间明白了蔡鹏飞的意思，悄悄端起了步枪。 冬瓜大大咧咧地操着ak和伟弟一前一后从公路边向寮棚走了过来了。 陈莉一惊，立刻望着崔宇峰。崔宇峰认出来了，是冬瓜和伟弟。崔宇峰脑子轰然作响，蔡鹏飞他们居然和老哈孜走到了一起。全明白了，难怪龙腾公司被跟踪！心里一团怒火勃然上涌。 崔宇峰轻声道：“尽量别动手，等我的讯号。” 冬瓜大大咧咧地扛着枪，冲着崔宇峰和陈莉咧了咧嘴：“老子撒泡尿。” 冬瓜走到陈莉旁边，肆无忌惮地当着陈莉的面儿拉了下裤拉链，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噗嗤噗嗤”一股热乎乎的尿骚味儿弥漫开来。 陈莉强忍着恶心，皱着眉头。 伟弟却不管那么多，径直跑去椅子边想看看两个端坐发傻一动不动的尸体。 崔宇峰横跨一步，拦住，手里的格洛克顶了出来,嘴里轻声道：“别动！”崔宇峰看了看路边停着的那台车，调整了一下身体位置，尽量不让车里的人看到自己的手枪。蔡鹏飞一定在那车里，这个狡猾的东西！自己可以骗突厥人却骗不了这个高智商的家伙。 伟弟看到了那把手枪，登时一惊：“咦？你……” 冬瓜晃着膀子走到伟弟身边：“咋回事？咹？” 伟弟没出声，而是转头望向蔡鹏飞。 阿栋看得真切，急急地道：“飞哥，情况不对。” “别开枪，小心伤着自己人。”蔡鹏飞冷静地道，“先看看。” 借着淡淡的月色，冬瓜终于认出了崔宇峰，他太熟了！我操他大爷！冬瓜惊呆了。 “马哈吉吉，你这个屌毛，好大的胆子啊。”冬瓜咬牙切齿，瞄了瞄一旁端着枪的陈莉，却不敢掏枪。 “听着，老子枪一响你们俩就嗝屁，要死要活自己看着办。”崔宇峰冷然道。 伟弟和冬瓜两人相互看了看，没出声。 蔡鹏飞的手机响了，是阿里克。 “蔡老板，怎么啦？你们的车呢？” “阿里克，有个兄弟三急，稍候就来。”蔡鹏飞谨慎地回答。 “三急？什么三急蔡老板？要帮忙吗？” 真他娘的……蔡鹏飞忍了忍：“冬瓜拉泡屎，马上就来。” …… 伟弟瞅了瞅椅子上的两具尸体，轻轻地道：“他们死了？” 陈莉冷哼一声：“你说呢？” 伟弟看了看冬瓜，没吱声。 冬瓜咬了咬腮帮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他们带了一门炮，往前500米的路边会有个火炮阵地。” 冬瓜拉了拉伟弟：“走吧。看个球看，就两个死鬼有什么好看的。” 伟弟低下头，说：“其实，我们那个……” 路边传来蔡鹏飞的吼声：“都他妈的叨叨什么呢？赶紧上车！滚蛋！” 冬瓜深深地看了崔宇峰一眼，和伟弟两个耷拉着头走了。 阿栋的枪口缓缓放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冬瓜和伟弟上了车。 “小四，走！”蔡鹏飞平静地道。 第11章 决战决胜 汽车继续在黑暗中行驶。 “是谁？”蔡鹏飞若无其事地问。 伟弟瞅了瞅冬瓜：“是那个姓崔的护林员。” 车内寂静无声。 蔡鹏飞好一会儿才说话：“待会儿放枪朝天上放，时机一到看我眼色行事，偷个空子咱们走人。” 是，飞哥。冬瓜悄悄地舒了口气。 阿栋紧接着说：“那咱们可别走散了，记得时时要在一块儿。” 蔡鹏飞微微点头：“听阿栋的。” …… 陈莉穿着肥大的袍子，走起路来像一团布袋。 蠕动了两步，陈莉用手机开始汇报：“波总，他们人来了，一共11台车，目测人数约50人左右，距离驻地1公里。另外，我们还发现了蔡鹏飞团伙和他们在一起……” 崔宇峰瞅了瞅陈莉，在两具尸体上摸索了一会儿，拔出一把猎刀，俯下身子。 “嘶——”袍子被扯开一大块豁口，崔宇峰要帮陈莉把袍子裁短一点。 陈莉有些不好意思，挂掉手机后，嘴里故意东扯西拉：“那个冬瓜怎么回事？居然还通风报信。” 崔宇峰低着头闷声道：“谁知道呢，良心发现吧。或许掺和这趟事不是蔡鹏飞几个人的本意。” “崔宇峰。” “嗯？” “换个地点，换个时间，你会冲着冬瓜和伟弟开枪吗？” 崔宇峰站了起来，漆黑的夜色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我会把他们抓起来，接受法律制裁。” 崔宇峰把手里的白布一扔，猎刀插入战术背心，顺口问道：“你呢？” 陈莉叹口气：“一样吧。”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崔宇峰说：“别纠结这个了，走，去端掉他们的火炮。” …… 中冶驻地里一片忙碌。 康乃庆打开对讲机：“所有人员全部就位，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入战壕。恐怖份子要来了！” 小宋和小杜两人端着枪趴在大门口的围墙边，围墙左右被打了几个小小的射孔，刚好可以观察外面的情况。两人一左一右，形成夹击火力。 康乃庆早已经撤离了屋子，把指挥部搬到院子中间的一台挖机旁边，陈莉的电话里告知恐怖分子有火炮，万一挨上一炮那可吃不消。 操少波则拎着枪躲在正门的推土机旁边，他身后的散兵坑里猫着小赵，他们两人负责构筑第二道防线。 康乃庆操着手机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老莫，你在后院注意观察，留心恐怖分子包抄。” “放心吧！”老莫回话。 老莫蹲在后面的围墙边打望，那堵墙也被挖了几个射孔。身后传来脚步声，老莫头一扭，发现成名和白如雪跑了过来。 “你们俩不是战斗人员，凑什么热闹？” 成名晃了晃手枪：“莫主任，我有枪呐。” “你是军官，不晓得这手枪能打多远么？这是自卫武器，没啥用的。” “知道我是军官还赶我走？”成名厚着脸皮凑过来，“我还是现役军官，比你正规。” 成名清清嗓子，对白如雪说：“白秘书，我现在命令你回战壕里去。” 白如雪不屑地道：“你恐怕打枪还没我打得准，还是个近视眼。装什么装呢？” 老莫说：“你们俩不听劝是吧？服从命令！” 白如雪笑嘻嘻的：“我看看热闹，枪一响我就钻进去。” 老莫脸一沉：“我要生气了！” 白如雪和成名两个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 崔宇峰和陈莉两人端着枪沿着公路行走。 差不多快5点了，东方的天边隐隐有了一层光亮，动作不快点话等天亮就不好行动了。 冬瓜的话很准确，两人走了一里地左右看到了一台皮卡车。 “卧倒！”崔宇峰喊了一声，趴在地上拿出红外线望远镜开始观察情况。 皮卡车停在一片空旷地带，一门大口径迫击炮炮筒直直地扬起，两个袍子正围着那台炮忙活，一个在开弹药箱，一个在调试炮架。 这迫击炮是曲射炮，步兵的噩梦，老练的炮手百八十米距离可以做精确射击。这两个袍子一看就是新手，炮位距离大部队远远的，足有3、40米，估计是旷野地带怕给驻地的中国人发现吧。 距离跑位30米远的距离停了一片汽车，这里是老哈孜的大本营了。突厥人应该是担心车队行驶的声音太大惊醒了驻地的人，他们在这里集中之后再悄悄展开攻击…… 正好！先弄死这两个炮兵。 崔宇峰对陈莉说：“走！大摇大摆地过去。” 两人站了起来，大步朝着两个袍子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调试瞄准器的袍子回头喊了一声：“谁？”搬炮弹的袍子立马把手里的枪端了起来。 “库尔班。”崔宇峰现学现用。突厥人不懂打仗，没口令的。呵呵。崔宇峰暗笑。 “妈的，吓老子一跳。”弹药手放下手里的枪骂骂咧咧，“不是说好你们在路边警戒吗？” “过来看看要不要帮忙嘛。”崔宇峰脚下不停，带着一股风。 “哎，你……”那弹药手正想好好看清楚崔宇峰的面目，一把猎刀无声地捅进了弹药手的肾脏，那弹药手嘴巴张开却叫不出声来，靠在崔宇峰怀里浑身抽搐着…… 半蹲在地上的炮手听得好像有动静，刚转过头，陈莉的枪托“砰”的一声砸了过来。那炮手哼都来不及哼就扑倒在地。 两人蹲在地上悄悄观察着四周，还好，没动静。 崔宇峰连忙把两具尸体拖到皮卡车旁边，用轮胎挡住，这样不会给人看到。 陈莉拖着一具尸体刚刚放下，那尸体口袋里的对讲机毕啵毕啵响了。 “热合曼，热合曼。” 陈莉慌忙把那对讲机掏出来，想了想，不对，又把对讲机递给崔宇峰。 崔宇峰抓起对讲机：“收到。收到。” 崔宇峰讲的是中文，对讲机也开始讲中文：“10秒钟准备，10秒钟准备，开炮！” “好的，准备开炮。”崔宇峰大大咧咧地答应了。 …… 老哈孜坐在轮椅上，旁边是阿里克、蔡鹏飞几个人。大批的袍子们端着枪对着中冶集团的大门虎视眈眈。 老哈孜兴奋地望着中冶集团的驻地，一团漆黑，中国人都还在梦乡吧。哈哈。 “嘘——”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划过天空。“轰”的一声，炮弹在驻地围墙外50米左右的沙地里炸开了。 老哈孜暴怒，坐在轮椅上不停地哆嗦。阿里克喊了一声：“他妈的，热合曼这个傻逼，打的什么炮？” 蔡鹏飞无声地摇头。 伟弟瞄了冬瓜一眼，冬瓜捂住下巴忍住笑。 崔宇峰对讲机里传来阿里克的怒骂，说的是崔宇峰听不懂的语言。估计是在问候倒霉炮手热合曼的长辈了。 崔宇峰含含糊糊地冲着对讲机喊：“好，好，知道了。” “嘘——”又是一声呼啸。“轰”一炮炸响。这一炮方向倒是没有偏离，但是距离够不着，直接在袍子们面前50米处炸响，把地上的沙土炸了个老大的坑。所有的袍子都吓了一跳，人群传来各种咒骂。——他妈的，中国人没炸着，人却给炸醒啦！蠢货…… 第12章 决战决胜(二) 火炮阵地上，陈莉跺脚埋怨：“崔宇峰，你干嘛不直接一炮打那人群中去。” 崔宇峰笑了笑：“这是曲射炮，最近只能打50米。够不着啊。” 对讲机里各种咆哮，崔宇峰也懒得理睬，反正听不懂。 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一句听得懂的中文：“别打炮了！他妈的，别打了，再打伤着自己人了！” …… 康乃庆歪着头纳闷儿，怎么回事？这炮打成这样？ “老操，这是个什么情况？”康乃庆冲着操少波喊。 操少波笑嘻嘻地道：“我怎么知道？突厥人不懂操炮吧。刚才给他们吓一跳。哈哈。” 连趴在围墙边的小宋和小杜都在咧着嘴乐着。 小宋说：“估计突厥人只会玩砍刀和长矛吧。” 嘻嘻嘻。众人大笑。 还没笑够，密密麻麻的人群无声地冲了过来。 小杜喊道：“来了来了！” “噼里啪啦”爆豆似的枪声响起…… 天色微亮。一个袍子气急败坏地冲着迫击炮位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30多米距离，要不要开枪？陈莉望着崔宇峰等他拿主意。 崔宇峰把带消音器的手枪扔给陈莉，冷静地道：“别管他，等他靠近，你干掉他。”崔宇峰说完就开始拆那炮架，这炮可是好东西，得快快搬走，靠后个百八十米开炮足够给这些突厥人喝一壶。 袍子跑了过来，张牙舞爪在骂人，嘴里各种语言混合。 等他近了身边，陈莉手里的格洛克“啪”的一声，那袍子一晃，一脸惊愕中缓缓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崔宇峰已经把迫击炮解体了。把炮筒一扛，塞进皮卡车的车厢，陈莉见状连忙跑过来帮忙，搬起一箱炮弹也放进车厢里。 崔宇峰跑进驾驶室，启动皮卡车，陈莉配合默契，哧溜一下溜了进来。 皮卡车欢快地跑了起来…… 冬瓜悄悄地回头望了望那台皮卡车，没吱声。刚回过头，发现蔡鹏飞冷冷地盯着自个儿。冬瓜忍不住一颤。 “是他？” 冬瓜只好点点头。 “傻逼！”蔡鹏飞骂了一声，哑着嗓子说道，“你狗日的不怕他一炮过来把咱们都轰死了？” …… 阿里克的手下进攻不太顺，小宋和小杜枪法精准，突厥人还没展开进攻队形，便给两人一梭子扫倒七八个。剩下的人趴在地上胡乱放枪。 阿里克很奇怪，好像中国人早有准备了？只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瞅着围墙边的两个射孔冒着火舌，阿里克指挥着安装大口径并列机枪的皮卡车冲到前面。 “开火！用机枪拆墙！”阿里克高喊着下达命令。 “砰砰砰”并列机枪喷出火舌，霎时间把围墙打了几个大洞。机枪继续咆哮，砖制的薄墙哪里扛得住，不到一分钟哗啦哗啦的围墙给轰塌了一大片，沉重的铁门轰然倒地。 袍子们一片欢呼。 蔡鹏飞高喊一声：“冲！”把枪一端，带着冬瓜几个人飞快地向前冲。 阿里克感激地望着蔡鹏飞的背影，暗暗赞叹，蔡老板真是好样的！好兄弟！ 蔡鹏飞冲了一段路，跑到接近围墙的墙基下，喊了道：“趴下！”冬瓜和伟弟几个人立马依言趴在地上。 蔡鹏飞回头望了望坐在轮椅上的老哈孜和几个护卫，微微冷笑。永别了，哈孜大叔。 嘘——一声尖锐的呼啸划过天空。轰！几台皮卡车被炸得飞起，各种汽车零件四处乱飞…… 老哈孜的轮椅淹没在硝烟和火光中，绝望中居然听不到人的叫喊声。 阿里克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他终于意识到那门火炮出了大问题。 天色已经亮了，40米处躺着的几具尸体清晰可见。真主哇！阿里克毛骨悚然。 “阿里克，阿里克。”一个袍子跑过来，“热合曼死了，死了！火炮给人抢了！” 嘘——又是一阵恐怖的呼啸划过天空。 “趴下，趴下！”阿里克忙不迭地叫喊。 轰地一声，又是一辆皮卡车冒出一团火光，几个离得近的袍子被弹片打中，哇啦哇啦乱叫一通。 “你，你、你，你们几个，去后面找那门火炮！快！干掉炮手。”大难不死的阿里克跳了起来。 “剩下的人给我冲，冲进去找围墙里他的炮就不敢开了。快！” 阿里克命令刚发布完毕，一个袍子跑过来：“阿里克，我带人从后面进攻吧，前面中国人火力很猛。我们前后夹击！” “好，快去！其他人，冲！快冲！” …… 围墙倒塌那一刻，小宋和小杜已经撤回到了推土机旁边。依托着两个铁疙瘩对抗突厥人的进攻。 火箭筒、并列机枪打在推土机身上火星四射，人躲在后面却毛事没有。这铁疙瘩的厚实程度堪比坦克。推土机的油箱装的是柴油，安装在左侧，从外面射击无法击中。并列机枪对着两台推土机疯狂扫射却没有一点办法。 两台推土机形成交叉火力，冲过来的袍子们不是被击毙便是被打伤，满地都是哇哇乱叫的突厥人。 康乃庆躲在挖掘机后面看得真切，暗暗佩服老莫的筹划。军事参谋出身的老同志果然有过人之处。倘若弹药充足的话，这个阻击阵地估计可以扛一个连队的步兵进攻。 康乃庆按住对讲机提醒大伙儿：“精准射击，节约弹药，精准射击！” “老操，艾克拜尔村的民兵出发了没有？” “我问问。”操少波打白如雪的手机。 半晌，白如雪的话传了过来：“波总啊，大毛拉的人出发了，到了赛克米莱镇了。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们刚出了镇子碰见突厥人拦截，两边打起来了。”噢，估计是大毛拉的车队人多势众引人注目，胳膊上还缠着白毛巾，便给看出问题的突厥人拦住了。 嗐！早先怎么没想到这个？操少波狠狠地砸了一地面。情报不准，突厥人恐怕不止这么点人数。当然，也不排除大毛拉的人马比较拉夸吧…… 真他娘的应了那句老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操少波匆匆忙忙把情况报告给康乃庆，顺口问道：“老康，喀布尔警方怎么样？” “他妈的别指望他们了。昨天夜里就有结果了，我都没跟你们说。他们让我们直接找法鲁克那帮勇士。调遣内务部警察部队需要卫戊部队司令亲自授权，那司令跑美国度假去了。他们说今天会派一个调查组过来看看。” 操少波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喀布尔政权不倒没有天理！ …… 崔宇峰双手扶着迫击炮筒，眯了眯眼，喊了声：“放！” 陈莉双手拿起一枚炮弹轻轻一松，“通！”的一声，最后一枚炮弹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前面出现了五六个绰绰人影，阿里克的人杀过来了。 崔宇峰把炮筒一扔：“他们来了！” …… 第13章 决战决胜(三) 天已经大亮，晨曦中周遭的景物都瞧得清清楚楚。 陈莉性子急，率先就开枪。“噼里啪啦”半梭子子弹扫过去，6个袍子瞬间散开趴在地上，也不晓得刚才有没有打中谁。 咳，真是个急性子，倘若刚才是自己出手，至少能射中一两个。崔宇峰暗暗叹息，机会没了。 不过，崔宇峰算是看出来了，袍子们的战斗素养比之前在瓦罕走廊那会儿好了很多，估计是美国人点拨了一番吧。有战斗队形，懂得就地寻找掩护。 “你在这儿顶着，吸引火力。”崔宇峰知道陈莉出身警院接触过反恐教程，但是野战经验恐怕略有不足，于是又叮嘱道，“持续点射，换弹匣别等打光才换。” 说完，崔宇峰就地一滚，又像一只蜥蜴一般贴着地面快速移动起来，他要去侧面夹击。 陈莉一看就明白了崔宇峰的用意，哼了哼，这些还要你教么？ 沙地里很平坦，没有很好的地形可以利用，袍子们6支枪火力强大，马上腾出一半火力冲着崔宇峰潜伏的方向扫射，子弹“噗噗”地钻入沙地。陈莉看得心惊，这种情况任你身手再好也没多大用。 崔宇峰当然知道保命，身子压得低低的伏在地上不敢乱动，一露头就是大难临头。 现代人打仗极少有短兵相接的机会，特别是在空旷地带双方操着自动步枪死磕。胜利的前提必须是火力为王，抢得先机便会赢，一点投机取巧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吧，只要火力压制住对方不敢露头，便可以步步为营一直碾压到对方最近的距离，毫无压力地击毙对手。任你是拳王和世界搏击冠军都束手无策，只有坐地等死。 崔宇峰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个难题。给这6个毛贼缠住了怎么行？驻地里还不晓得什么情况呢。 崔宇峰不敢催促陈莉现身射击掩护，这对陈莉来说是有极大风险的。 咬咬牙，崔宇峰作势往前一扑，却没有扑出去，身子却快速地向后一个翻滚，在袍子们面前开始表演娴熟的单兵动作。 果然，袍子们会阻拦射击，懂得提前预判，子弹“噗噗”地打在崔宇峰面前两米处。 崔宇峰猛地起身抬手“啪啪啪”一个点射过去，立刻又是一个鱼跃匍匐在地，身子快速游动起来，瞬间给他跑出10几米。陈莉看呆了，哇，还有这种操作，电影里头都没看过的…… 殊不知那群袍子和崔宇峰两人火力对峙，越打越心惊，对面那个男的像鬼魅一样灵活，以一种见所未见的凌厉和气势在慢慢向自己的阵地迫近…… 袍子们哇啦哇啦大叫起来。好像在给自己人打气壮胆。 一枚手雷从半空飞了下来。隐蔽！袍子们死死地趴在地上。 崔宇峰突地从地上半蹲而起，枪托贴住腮帮子“啪啪啪”开始持续射击。“冲——”崔宇峰站了起来，边射击边招呼陈莉。 陈莉毫不犹豫地起身，端着枪学着崔宇峰的模样，边打边冲…… 6个袍子崔宇峰和陈莉夹击之下压制得死死地，毫无悬念地一个一个在精确射击之下嗝屁。甚至做出反抗的动作都走样变形。 “啪”的一枪，最后一个袍子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陈莉重重地呼了口气，她还有些后怕。刚才惊心动魄的几十秒可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生死攸关。 “不赖！”崔宇峰在晨曦中露出一口大白牙，冲着陈莉微笑。 陈莉脸儿微红，倘若没有小黑这番折腾，后果相当严重，这或许就是兵王的价值吧。 陈莉撅了撅嘴：“我觉得这是运气。” “你讲得没错，是运气。”崔宇峰蹲下身体开始在袍子们身上收拾弹药，“不是经常有这种好运气的，这种情况挨上一枪很正常。喂，补充点弹药呀。”崔宇峰提醒陈莉。 陈莉也立刻蹲下身子。 崔宇峰拿出手机开始和操少波通话。 “波总，我是小崔，情况怎么样？”崔宇峰喊了起来。 “哎呀，小崔哇！嗐！” …… 驻地的情况非常严重。 崔宇峰发射的火炮消灭大部分突厥人的汽车，也打死打伤了不少武装分子，但人数占优的恐怖分子破罐子破摔，反正汽车大部分都毁掉了，跑也没法跑了，干脆集体进攻和这帮中国人见个死活。 阿里克很狡猾。从大门进攻根本攻不进去，他转而派出了大部分人手从后院夹击，用火箭筒轰开了围墙。老莫消灭了两三个人之后被迫撤到一台装载机后面的散兵坑里苦苦抵抗。亏得那个小赵是个神枪手，基本弹无虚发，勉强招架着。 康乃庆当机立断，让身体强壮能打的年轻人全部赶去后院支援，自己和操少波两人去守大门。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北面的围墙“轰”的一声也倒塌了，几个恐怖分子冲了进来。小宋喊了一声：“我来！”操着枪立刻冲了过去…… 包围圈越缩越小，突厥人浑不畏死似的慢慢压迫。众人慢慢地猬缩在各个散兵坑里，向后院的战壕方位且战且退…… 崔宇峰开着皮卡车狂奔。他要和陈莉去救援后院战壕里的人。 …… 后院里弹雨横飞，枪声激烈。 老莫趴在散兵坑里高喊：“谁还有子弹？子弹！” 老莫也是无奈，他喊的是中文，也知道袍子们都听得懂，但此刻他也没别的法子，快弹尽粮绝了。 果然，有的袍子开始大呼小叫：哈哈，他们没子弹了！ 半空中飞过来两个弹匣，不偏不倚掉在老莫面前，老莫一愣，怎么回事？方向不对呀？这弹匣好像是从突厥人那边扔过来的。老莫不急多想，先换上再说。 冬瓜和伟弟抱着枪缩在一台挖掘机旁边。冬瓜嘴里叼着一根草，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伟弟轻声骂道：“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出工不出力也算了，你这是作死呀。” 冬瓜正待回伟弟的话，突然发现身边一个袍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他。 冬瓜脸色一变。 伟弟无声地爬到那袍子身边，一把猎刀直直地插入了他心口，那袍子双目圆睁抽搐两下，挂了。伟弟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发现。 身后传来阿栋的声音：“搞什么呢？飞哥传话，我们要撤了。他们的援兵要来了。” 第14章 硝烟散尽 冬瓜和伟弟等的就是这句话，两人一喜，忙不迭地就打算抱着枪开溜。 “轰轰”两声火箭筒的巨响，老莫那边枪声立刻停止了，一旁的小赵的掩体腾起一股浓烟…… “真主至大——”袍子们开始了集体冲锋。 伟弟几个人霎时间张大了嘴巴，看着一群袍子不要命的从身边跑过。 完了完了，这帮中国老乡弹尽粮绝，怕是要嗝屁了…… 突然，后院地面上的隔板一掀，地上跳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举着手枪对着冲进来的一群袍子“啪啪啪”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射击。冲进来的袍子们猝不及防，距离又近，霎时间给两把手枪打倒五六个。 伟弟一颤，哑声：“是艾米姐！” 白如雪白衣飘飘，银牙紧咬，和成名站在一起，眼里是炽热的火焰…… 崔宇峰和陈莉两人透过坍塌的围墙瞧得清清楚楚，发了疯似的端着枪一边扫射一边往前冲。 爆豆似的枪声响起，整个院子硝烟弥漫。 烟雾中，冬瓜愣了两秒，大吼一声：“草泥马！”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枪冲着面前的袍子们开始扫射。伟弟手里的ak步枪也响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枪声再度响成一锅粥。阿栋迟疑了片刻，手里的ak也开火了。所有冲进来的袍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有几个立马反应过来，操起枪就冲着冬瓜和伟弟几人乱射。 这种近距离互射没有任何遮挡，20多号人就这么站立在原地突突地相互一通乱射，不断地有人哀嚎着中弹倒地。整个院子变成了惨烈的杀场。 站在围墙外指挥的阿里克两只眼珠瞪得老大，他根本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阿里克望着蔡鹏飞：“蔡、蔡……” 蔡鹏飞面无表情，手里的ak步枪一摆，突突突冲着阿里克就是一梭子。阿里克连哼都来不及哼就倒下了。阿里克身边的护卫哇哇乱叫起来，小四不失时机地突突突也开火了。顷刻间便将阿里克身边一群人送去见了真主。 …… 蔡鹏飞迈开大长腿去看自己的几个手下。院子里一片狼藉…… 冬瓜手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鲜血汩汩地从肚皮里流了出来。 伟弟搀了搀冬瓜，要拉他起来。冬瓜惨笑道：“没卵用了。老子要挂了。” 远处，零星的枪声响起，汽车马达声隆隆地传来。 蔡鹏飞紧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的一片残肢和尸体，一把拉起阿栋：“还行吗？” 阿栋点点头：“能跑。” 前院的枪声也稀疏起来。 蔡鹏飞瞅了瞅冬瓜，轻轻地骂了一声：傻逼。 “我们走！”蔡鹏飞果断地把枪一甩，拉起阿栋就走。 “成名！成名！白如雪！白如雪！呜呜呜。”陈莉和崔宇峰终于冲了进来，陈莉慌里慌张跑过去，跪在地上大哭，手忙脚乱地检视两人的伤势。 地面的隔板慢慢打开，朱有信和老金几个人连滚带爬钻了出来。 “白秘书，白秘书。你没事吧。咹？”朱有信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支ak稳稳地瞄准了蔡鹏飞几人，是崔宇峰。崔宇峰端着枪，喘着粗气，神情却有些古怪。 蔡鹏飞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惧。老冤家终于在这个时候聚首。 冬瓜躺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喘息道：“马哈吉吉，放，放过我飞哥……我老婆孩子还要飞哥养着。我、我老婆有了……” 冬瓜两颗眼泪从麻坑脸上掉下来：“算老子求你。” 前院的枪声终于停止了。康乃庆的喊声传来：“哎，同志们，大毛拉的人终于来啦。” 蔡鹏飞看都不看崔宇峰，搀着阿栋和伟弟几个人慢慢向围墙外面走去。 崔宇峰胸膛起伏，手颤抖着，却没有扣动扳机，眼睁睁地看着蔡鹏飞几人快步离开，背影越来越小。 脚步声响起，耳边传来康乃庆的吼声：“小崔！你在干什么？咹？” 然后是操少波的声音：“小崔，怎么回事？” 康乃庆走到崔宇峰身边，看着蔡鹏飞几个人的背影渐渐走远。 康乃庆回过头望着失魂落魄的崔宇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ak步枪，哗啦一声卸下弹匣瞅了瞅。 康乃庆胸腔里一声闷哼，弹匣和步枪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康乃庆眼里喷着火。 崔宇峰茫然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冬瓜，冬瓜头歪在一边，已经没有了呼吸。 …… 龙腾公司的别墅里。 崔宇峰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老莫牺牲了，一同牺牲的还有康乃庆带过来的小赵。两人是被火箭筒活活轰死的。 白如雪和成名反倒没事，被弹片擦破点皮，两人是给吓傻的。在那场暴风骤雨的互射中，倘若不是冬瓜和伟弟带着阿栋突然反水，白如雪和成名会给打成筛子。 成名当时就疯了，手里的手枪射光了子弹还躺在地上不停地扣动着扳机…… 可是，老莫牺牲了，再也看不到那张似笑非笑透着狡黠的笑脸了。 崔宇峰啜泣着，双手捂着脸。 操少波递过来两张纸巾。 “等白秘书和成名从医院出来，你们一起回国吧。这边的事情也终归有个了结。老莫的骨灰陈莉负责带回。”操少波情绪也很低落，“你这次回去最好有个思想准备，就是，就是最后那件事的处理。” “康乃庆是专案主管，他负责撰写情况报告。你的表现会体现在的他报告里。” 崔宇峰长长地叹口气：“我理解。” “小崔，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最后不开枪？那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需要消灭的大毒枭啊。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崔宇峰摇摇头：“我，我这……”这从何说起呢？从冬瓜和自己开始在扎洛克村交往开始么？天大的笑话。警察和毒贩是惺惺相惜，说出去给人笑死，会有人信么？ “你得想想，你的老上级，老莫都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别说了波总。”崔宇峰低头紧闭着双目，“我本来就不是个合格的警察，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话不能这么说，功是功过是过。上级会找你、找我们谈话的。你的总体表现我是有数的，滕书铭同志也是你的上级，对你的评价一直很高。唉！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最后……” “波总，我想好了。”崔宇峰缓缓坐直了身体，“我回去就辞职，我觉得我还是去干护林员比较合适。” 第15章 善后事宜 老莫牺牲的事情操少波原本打算瞒着张尼克，可最终还是给他知道了。白如雪和成名在医院躺了两天，众人抑郁的神情也掩饰不住。特别是陈莉，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让张尼克一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操少波见实在瞒不住，只好把艾娜克矿区的情况粗粗讲了一遍。张尼克也是郁闷了两天没怎么说话。老莫是个好人啊！ 张尼克的样板工程基本竣工了，他这阵子正欢天喜地忙着搬迁和筹备各种庆典、品鉴会，结果……唉！张尼克失落极了。 不过，好在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了外患。陈三立倒台了，蔡鹏飞的人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向中国警察开枪，毋庸置疑，以后来找麻烦的概率极小……只是，这个案子接着怎么办？还有，公司这一堆业务如何继续下去，操少波也是满心焦虑。 操少波心里清楚，起码蔡鹏飞的案子得换人了。警察也是人，警察和犯罪分子界限不明是大忌，崔宇峰最后一秒的表现就是证明。 崔宇峰为什么没开枪？操少波受康乃庆委托，暗地里找了陈莉、白如雪、成名、小杜几个人谈话。只有从陈莉嘴里知道点有用的东西。 成名差点儿精神崩溃，一个技术军官突然面直那种险境，头脑一片空白，根本回忆不起任何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是冬瓜和伟弟等人突然反水才救了他一条小命。 白如雪情况比成名好不到哪里去，听说老莫死了，只是一个劲地哭。操少波陪着白如雪流了半天眼泪也听不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当然，他更不敢打听崔宇峰为何最后关口没有开枪，白如雪的脾气操少波是了解的，一点就炸。 小杜说，当时情况太乱，到处子弹横飞硝烟弥漫。一枚火箭筒发射过来打中了小赵，自己也被震晕了头，趴在地上好久没缓过气，等他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康乃庆。 陈莉的谈话倒是让操少波略感欣慰。陈莉把冬瓜通风报信的事情说了一遍，说是如果没有冬瓜帮忙，那门火炮不晓得会给大家造成多大的伤害。陈莉的心理素质非成名和白如雪可比。她说，她还看到冬瓜带着伟弟和阿栋反水了，没有这几个毒贩临时调转枪口，那后果不堪设想…… 操少波把谈话记录整理好了之后告诉陈莉，国内还会派人调查这件事，因为康乃庆是主要负责人，他的报告至关重要。如果国内有人找你谈话核实情况，务必和这份谈话记录保持一致。 陈莉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点头说好。 龙腾公司的工作还得继续下去，操少波等白如雪和成名出院后开了一个会议，主要说了几点： 第一，公司的各项工作不能停滞，必须紧锣密鼓继续开展，请大家务必保持状态。 第二，是国内将派人过来加强龙腾公司的管理，同时也进行部分岗位轮换。蔡鹏飞的案子将由新的团队接手布局，请小崔、陈莉做好各项交接工作。 言下之意毋庸过多解释，崔宇峰和陈莉心知肚明。 第三，公司的搬迁和市场活动如期进行，由张尼克具体操办，其他人员配合行动。 会议结束后，操少波找白如雪单独谈话。他知道崔宇峰要调回去了，白如雪肯定也跟着走。操少波满心希望白如雪留下来帮忙，并且承诺各种假期，待遇。奈何白如雪油盐不进，操少波无奈，最后和白如雪达成协议：等公司整体搬迁完成，品鉴会等活动如期进行之后，白如雪和崔宇峰一起回国。 白如雪归心似箭，他还不知道崔宇峰的事情。白如雪的如意算盘是，崔宇峰功成回国，穿着警服威风凛凛，然后两人去武汉把绿茶赵小雅和那个坏舅舅狠狠地教训一番，把白家的产业夺回来…… 钱是个好东西啊。有了钱，便可以去北京找滕总。白如雪记得很清楚，滕书铭当着她的面吹过牛，说过可以帮忙在南太平洋买一个“桃花岛”。嘻嘻。那恐怕需要不少钱吧？总之呢，钱必须多多益善才行。 晚上躺在床上，白如雪叽叽喳喳嘴巴不停。 “崔宇峰，咱们熬到头了，要回国了，离开这个鬼地方。再呆下去连老娘都快成战斗英雄了。让我算算，自从我入了你们的贼窝我干掉几个人。一个、两个，加上在你老家五塘村，三个……嘻嘻。” 崔宇峰头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沉默。 “哎，你说我们就这么回国了，龙腾公司会不会发点奖金给我们？就算合同期满也得打发一点对吧？” “哎，你猜猜咱们现在存下了多少钱？” “崔宇峰，你那个转编通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白如雪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崔宇峰侧过身子，干脆不理白如雪的唠叨。 “啪！”，白如雪狠拍了一下崔宇峰的胳膊：“喂，你怎么啦？神不守舍的？和你说话呐！” 崔宇峰闷闷地道：“扯这些干什么？我回去打算辞职。” “咦？”白如雪一屁股坐起来，“你说什么？不是说好了给你转什么……”白如雪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一级警员！” “不要了。” “喂，说不要就不要了？崔宇峰，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 “那是你拿命换的！”白如雪怒了，睡意全消，“你要辞职好歹等我们一起回武汉，把我的钱全部搞回来呀。” 崔宇峰心里焦躁，也翻身坐了起来：“你眼里就是钱钱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一天三顿饭，身上穿绸缎，能花多少钱？你现在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了还想着去搞钱。” “你傻啊，我不偷不抢的，我只是拿回我该拿的钱。” “你家里那些烂事我根本就不想掺和！什么小妈、舅舅、富人家的各种宫斗，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现在就想着回五塘村，回梅山也行。” 白如雪盯着崔宇峰的眼睛，“你最近怎么啦？是不是老莫的事情让你不开心？” 崔宇峰眼眶一热，喉头给堵住了：“你别说这些了好不好？拜托……” 崔宇峰缓缓躺下，双眼一闭，两行热泪从眼角淌了下来。 白如雪沉默了半晌，长长地叹口气，乖乖地躺了下来。 窗外，圆月高挂，寂静无声。 第16章 心底敞亮 “接到通知，你们俩今天去一趟喀布尔大使馆，国内调查组的人来了，要约谈你们俩。”操少波对崔宇峰和陈莉说，“去准备准备吧，立刻出发。” 陈莉瞅了崔宇峰一眼：“是不是艾娜克矿区的事情？” 操少波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大事件嘛，动静自然搞得大。” 陈莉说：“波总，他们调查哪些方面？需要注意什么？” “不管他调查哪些内容，如实向组织汇报就行了。”操少波深深地看了崔宇峰一眼，“这次来人有公安部的，也有国安的。小崔，你注意把你的问题讲清楚，该如何讲，你按照陈莉和我的谈话内容来。” 操少波压低了声音：“我等下把陈莉的陈述发你手机，你先看看，看完删除。” 操少波这一通操作属于典型的违规，崔宇峰自然知道。崔宇峰心怀感激：“波总，你放心，我有心理准备，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哼，你呀你呀。”操少波微笑起来，“太老实，你可以编一些东西。跟着滕书铭混你都没学到他编瞎话的本事。” 崔宇峰脸儿微红，这实在有点困难。 陈莉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问操少波：“波总，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领导，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嘛。” 陈莉清亮的眸子凝视着操少波：“波总，换你是崔宇峰，那种情况你会开枪吗？”崔宇峰低着头，默默地竖起耳朵。 操少波目光一凛，半晌才说：“陈莉，你或许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操少波语气干干的：“警察是法律的执行者和扞卫者。执法过程中不得夹带任何私人感情，该不该开枪取决于嫌疑人是否构成犯罪。” 崔宇峰脑海里突然飘过一句话：可警察也是人呀…… 操少波好像知道崔宇峰脑子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警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人，是国家强力机器的一部分，是机器中的一个零件。” 崔宇峰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谢谢波总教诲，我去收拾行李。”不管操少波的话有没有道理，老实人崔宇峰只认准了一条，倘若让自己重新选择，他也不会开枪。——所以说嘛，自己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去喀布尔准备迎接最后的结果吧。 崔宇峰削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陈莉转过头，抿了抿嘴，倔强地道：“波总，我不同意你的意见。” “为什么？” “警察也是人，是人！” 呵呵。操少波笑了笑，他不想和陈莉辩论这个沉重的话题。 “波总，你碰到过类似的案子吗？你说一个。”陈莉不依不饶。 “好啊。我可以说给你听。”操少波顿了顿，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我有一个同事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他开枪了，打死了救过他一命的的犯罪嫌疑人，成功地捣毁了贼窝。” 操少波的神情是认真的，一点没有糊弄陈莉的意思，缓缓道，“不过，后来他自杀了，把命还给了人家……” 啊？陈莉惊呆了。 “所以，陈莉同志，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有些问题也不是能随便拿到桌面上讨论的。如何抉择，因人而异。”操少波笑了笑，“做个好警察，很难，对吧？” …… 汽车在坎喀公路上行驶。崔宇峰是司机。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没啥话题可聊。崔宇峰倒是心里一片平静。 一个人倘若无欲无求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一级警员，白如雪家的万贯家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梅山林场，自己的菜园子，满山的竹笋。这个季节梅山的笋子快出来了吧？一根一根的，带着细细的绒毛，像一群刚睡醒就着急冒头争地盘的小怪兽。多漂亮啊。 还有梅山的晨曦薄雾，在晨光中那么缥缈清爽，呼吸一口空气人都轻盈得可以飘起来…… “崔宇峰。”陈莉突然说话了，打断了崔宇峰遐想。 “嗯？” “艾拉姆不是在喀布尔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我们过阵子就要回国了。” 唉！这个古怪精灵的母老虎，心思比头发丝还细，一语就戳中崔宇峰的心事。崔宇峰悄悄准备了1万美金打算偷空去喀布尔大学找艾拉姆的，没想到给陈莉一句话就挑明了。 “好啊。”崔宇峰笑了笑。 “呵呵。是不是正中你下怀？”陈莉话里有几分调侃。 崔宇峰马上收起笑容。这母老虎很精，可不能给她看出毛病。 “崔宇峰，你说说，你和艾拉姆什么关系？”陈莉望着窗外，看似漫不经心。 “还能是什么关系？咳。你和他什么关系我就和她什么关系。”崔宇峰正调整状态，打算祭出滕总传授的法宝。 陈莉却知道崔宇峰的修炼远没到家，故意单刀直入：“崔宇峰，我觉得你对艾拉姆就和你对白如雪的关系一样。” 崔宇峰脸色一变，心脏砰砰跳了起来，真后悔和母老虎搭话，她太精太敏感了。 崔宇峰一时间找不到词儿，只能苍白无力地回道：“别瞎说，女孩子就是喜欢八卦。” 陈莉望着窗外：“哼，我其实早看出来了，没挑明而已。警察骗警察，骗得了吗？” “你放心吧，我谁也不会告诉的，帮你保留心底最珍贵的记忆。”陈莉往车后枕上一靠，“有些人啊，天生命带桃花，人里人外的还故意装老实。崔宇峰，你说这种人可恶不可恶？” “可恶。”崔宇峰点头表示同意，“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人。” “陈莉，我其实还很喜欢你，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动心了。遗憾的是，我已经有了白如雪，没法子对你下手了。”崔宇峰终于超常发挥说瞎话的本事，“所以我也很遗憾，只能把这份最珍贵的回忆埋藏在心里。” 崔宇峰自以为玩了一个解脱尴尬的幽默，逗一下陈莉，顺便迎接陈莉一通粉拳，大家来个哈哈一笑。 没料到陈莉那边居然没一点反应，崔宇峰奇怪，转头一看，陈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圈居然红了。 崔宇峰吓了一跳，马上调整坐姿，目不斜视地开车，心里不停地自责自己多嘴。不过呢，崔宇峰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对陈莉确实有那么点儿感觉呀。不对不对，千万不能这么想，那不是一回事。…… “啊——”崔宇峰大叫一声，胳膊上一阵剧痛传过来，方向盘都差点儿握不稳了。 陈莉狠狠地在崔宇峰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崔宇峰一看自己的胳膊，红红点点两排牙印，居然给陈莉咬出血了。 “喂，你属狗哇，这么凶？”崔宇峰疼得直皱眉头。 “扯平了崔宇峰。你把老娘的牙印留在身上吧。”陈莉恢复了常态，“老娘准备嫁给那个咏春高手成会计了。副团级，未婚……” …… 汽车进城了。 喀布尔大街依旧是二手旧车争先恐后，喇叭齐鸣，警察的木棍依旧挥舞得虎虎生风…… 路边就是喀布尔大学。 崔宇峰和陈莉对视一眼，心地敞亮，一切尽在不言中。 “崔宇峰，时间还早，去看看你的小老婆。走吧。还愣着干嘛？” 崔宇峰摇摇头，成会计估计以后有得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