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默法则》 第一章 惊变突起 黑咕隆咚的楼道中,安全出口指示灯,在忽明忽暗地闪烁…小女孩猫着腰,双脚鞋底包裹着厚海绵,在黑暗中瞪大双眼,轻手轻脚地摸索着前行。微微颤抖的右手紧握餐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腥甜的血液,流淌过眼角。此刻,即便她双眼酸涩难忍,小女孩也不敢轻易眨眼!孤身置于难辨方向的幽暗空间里,谁也无法预料,黑暗中会有什么突然出现… 如此蹑足潜踪向前行进十多米,小女孩来到一扇防盗门前。侧耳倾听许久,死寂的走廊里,仿佛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双眼在黑暗中四下搜寻,始终一无所获,小女孩牙关紧咬只能选择冒险。用牙咬住刀背,从胸前的小包,摸出一支医用听诊器戴在耳朵上。将扩音装置,轻轻贴在防盗门上,小女孩屏息静气,竭力捕捉房间内,一切细微的声响。 呃…呃…一阵阵如同便秘一般,低沉的喉音从听诊器里传来,不时还有类似拖把擦过地面时,发出的摩擦声响起。小女孩眉头一皱,‘这所房子里的人已经无一幸免,再换一家试试吧…’ 咔嗒!这平时几乎不会被人留意的响动,在此时却如同一声惊雷,震的小女孩猛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迅速把嘴里的餐刀抓在手上,后背贴附在防盗门附近的墙壁上,身形缓慢下蹲,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双眼惊恐地死命盯着,前方幽暗的空间。 嘶…嘶…彷佛犬类动物用鼻子搜寻猎物时的吸气声传来,小女孩瞳孔骤然紧缩,她不再犹豫,迅速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夺路狂奔。临逃跑前,左手慌乱地抓起听诊器,快速塞进小包里。‘这是救命的东西,绝不能丢掉。’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如同小儿麻痹症病人在奔跑,杂乱无序。呃…呃…的喉音不时响起,远比听诊器里听到的要大得多,好像就贴在耳边一样,犹如死神的呢喃。小女孩不敢回头去看,在这条幽暗的楼道里,视力受到很大影响,根本无法看清,是什么东西在追赶她。 劲风迎面扑来,一只挂着残肉的枯手,从小女孩身体左侧,幽暗的安全通道里冒出来,差一点抓住小女孩肩膀。忽遭袭击,小女孩的心脏就差点停止跳动!情急之下,她再一次加快奔跑速度,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死命狂奔。这条长不过二十米的楼道,在小女孩的心里,此时却像跑全马一样没有尽头。 右手用力一甩,防盗门砰的一声关好。手忙脚乱地把所有门锁全部反扣,随后强撑住仅余的力气,拉过那只防盗门旁边的木质沙发,吃力地顶在防盗门内侧。紧接着,又从沙发上抓起一瓶84消毒液喷罐,小女孩爬上沙发,对着防盗门上的气窗,朝门外狠狠喷了四五下。做完这一切,小女孩无力的瘫倒在沙发里,用最轻微的呼吸,给超负荷运动后的大脑及身体补充氧气。 门外砰砰的砸门声,随着84消毒液气味飘散出去,渐渐停歇,悉悉索索的摩擦地面声渐渐远去。当门外一切响动都归于寂静之后,小女孩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只泄气的皮球,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瘫卧在沙发里足足半个多钟头以后,小女孩挣扎着站起身,赶忙检查自己左肩,只见衣服被扯开一条口子,万幸的是,肩膀没被抓破。小女孩晃晃有些发沉的头,希望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帮助自己恢复一些清醒。迈着如同灌铅一般的双腿,缓缓挪到客厅的阳台里,透过开着的窗子,探头看向对面居民楼,和自己所在这栋楼之间的空地。 空地的绿化带里,稀稀落落栽着几棵一米多高的小树。绿化带两侧是地上露天停车场,此时停车场内,只有两辆汽车还停在那里。两楼之间的空地路面上,堆满了散发腐臭味道的残缺尸体。即便小女孩现在所站的高度是18层,楼下浓烈刺鼻的尸臭,还是随风飘散上来,让人几欲作呕。 叹了口气,小女孩颓然把窗子关上,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尸臭虽然不会让人变异,但是闻得太多,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其他的影响?’ 缓步走到客厅的电视柜旁边,在下面柜子翻出一个医用急救箱,从里面把医用酒精找出来,对着自己的右手掌外沿喷了几下。刚才在走廊里死命狂奔,握着餐刀的右手,不慎被靠近握把附近,锐利的刃角划了一下。伤口虽然不大,却有点深,需要好好包扎才行。酒精喷到伤口的瞬间,小女孩狠命咬紧刚塞进嘴的毛巾,身体剧烈地颤抖了好一会,随着灼烧的感觉渐渐消退,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看着包扎完的伤口,小女孩用毛巾捂着嘴,呜呜咽咽抽泣起来,内心被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填满,身体也随着抽泣,不住地颤抖。可即便如此,依旧不敢发出太大哭声。她很清楚,门外丧尸还在幽暗的楼道里游荡,哪怕平时并不如何在意的声音或响动,都会把它们再次吸引过来。84消毒液的味道,只能暂时影响丧尸的嗅觉,保持绝对的安静,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情绪终于恢复如常,小女孩轻轻走到冰箱旁边,拉开冰箱门,清点一番过后,里面还有19只鸡蛋。伸手拿起三只,略一犹豫,又放下一只。从厨房的橱柜里,拽出那箱还剩下7包的泡面,拿出一包走到客厅,用饮水机里还剩半桶的热水,泡了碗面,苦笑着把两个鸡蛋打进去,希望热水把鸡蛋尽可能烫熟。 静静的坐在客厅地面上,脑子里不断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小女孩有些走神。嗒…厨房自来水龙头里,掉落的水滴声,把小女孩从迷茫回忆中惊醒。她抬头看看客厅茶几上,有些发胀的面条,和半生不熟的糖心鸡蛋。摇摇头,把这些平时不喜欢吃的东西,一点没剩的全部吃光,连汤都没剩下一滴。 夕阳余辉,落在客厅东侧墙上,上面挂着婚纱照的相框,照片上是两个年纪约莫30岁左右的夫妻,两口子露出幸福的笑容。小女孩看着照片,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们还活着吗?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困在某个地方?也不知他们俩谁是医生?估计现在在医院里的医生们,处境一定是很危险吧?’ 躺在卧室床上,看着解不开锁的手机屏幕,一条短信通知标题是【紧急通知】,屏幕右上角的电量提示还剩余53%。小女孩揉揉发胀的双眼,将手机关机之后,扔在一边。这部手机只能用来看时间和提供微弱的光源,不能解锁的情况下,其他功能全无用处。好在小女孩平时就喜欢将手机调成静音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在工作的时候,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过去两天了,手机屏幕上,除这条短信通知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出现,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呜…呜…楼下的汽车警报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犹如惊雷划过耳畔。小女孩被警报声惊醒,轻巧而又迅速的跑到客厅阳台窗边,望向楼下停车场的位置。‘不对!不是这边的车报警,是这栋楼的另外一侧,北面停车场有车在报警。’小女孩心里一阵激动,‘难道还有人活着?’站在这个房间里,看不到那边发生什么,‘我得想办法到大楼北面的房子里看看!’ 小女孩快速穿起放在床头下面的鞋子,仔细检查一遍,包裹在鞋子外面的海绵,是否有松动掉落的可能,随后抓起放在枕头边的小包挎在胸前,又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柄划破她手掌的餐刀。蹑手蹑脚走到防盗门旁边,爬上沙发,透过封闭着铁丝网的气窗,借助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向楼道里小心翼翼的观察。 ‘汽车警报声响了有三十秒?’小女孩心里默默计算着。只见黑暗中,从楼上的安全通道,楼梯间里踉踉跄跄跑下来的丧尸,从跑动状态变成挪动态,一只接一只的慢慢向楼下走去,小女孩心里非常紧张,‘如果汽车警报再响一次就好了,上面三层的那几只丧尸,都会跟着走下去,我就可以有机会找找吃的东西了。’仔细分辨着楼道里的黑影,一只、两只、三只……‘楼上三层的住户里,难道有人没有锁门?工作日怎么家里还有这么多人?那是个小孩?不是应该上学吗?怎么也在家里?’ ‘前两天到这小区踩点的时候,我记得这楼一层有六间房子,拼凑合围在一起。中心位置是电梯间,南北两侧是安全通道。我这一侧安全通道下去六只丧尸,另一侧看不到,无法计算。有五只看着好像是老人,还有一个小孩。楼上还有多少只丧尸,没有下来?虽然汽车警报可能是其他活人触发的,但请原谅我的自私吧,我真希望它再响一次……’ 噗通…楼下传来一声如同西瓜摔在地面上的响动,此时任何奇怪的声音都会让小女孩心里一阵发紧。呜…呜…楼下的警报声又响起来,紧接着楼道里传来噗通噗通,杂乱无章的脚步。黑暗之中,隐约能看到两只丧尸,踉踉跄跄的跑下楼去。小女孩紧张地盯着安全出口,握餐刀的右手掌心里沁出冷汗。当煎熬的30多秒过后,楼上变得安静之际,小女孩咬咬牙,决定出门查看一下。 缓缓用力,尽量让木质沙发,挪动时不会发出太大响动,小女孩慢慢把木质沙发从防盗门前拉开。取出胸包里的听诊器,全神贯注倾听防盗门外是否还有动静,听了十几秒后,没听到什么可疑声音传来。小女孩定了定神,把防盗门锁轻轻解开,缓缓拉开防盗门,尽可能不让门打开时,发出过大的噪音。随后把头探出门缝,观察着安全指示灯荧光闪动下的幽暗楼道。 由于楼道里没有光源,人的可视范围不超过五米,抓在左手的手机屏幕,只能投射出一丝安慰般的微弱光亮,无法让小女孩看到更远的地方。轻轻踏出房门,身后左手扶着防盗门,身体慢慢下蹲,随着下蹲的动作,左手推着防盗门缓缓合拢。小女孩并未把防盗门锁死,在她离开防盗门的一刻,一条叠好的毛巾被小女孩轻轻塞在门缝里,好让她遇到危险时,能够快速撤回这间安全小屋。 蹑手蹑脚缓慢向前摸索,方向感不错的小女孩清楚记得,楼道东侧尽头是她下午逃回来的地方,楼道西侧尽头还有一户人家。小女孩现在需要绕过电梯间,去这栋楼北侧那两户,试试能否进入其中一间房里,观察楼下停车场的情况。楼道东西两侧尽头才有安全通道,所以安全通道指示灯的微弱光亮,只能让小女孩模糊的分辨出两个方向,却没办法借助微弱的亮光,看清她身旁的事物。中心位置的电梯间,周围一片漆黑,左手握着再次开机的手机放在胸前,借助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小女孩摸索着向前缓慢行进。 每次轻轻踏出三四步后,小女孩都会屏住呼吸,努力用耳朵分辨周围的声音。由于可视范围太过狭小,小女孩只能用耳朵努力倾听,楼道东西两侧尽头,安全通道里是否有物体移动的声音,或者是呃…呃…的低沉喉音。经过电梯间时,小女孩抬头看向电梯门,心里十分犹豫,要不要按动向下去的按钮。‘电梯应该还有电,可到一楼以后,会遭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那就只有天晓得了!我要不要赌一把?’小女孩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后,摇摇头,放弃了这个危险而又冲动的想法,‘楼里的丧尸们,都被汽车警报声吸引到了楼下,我现在贸然下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还是算了吧……’ 犹如过去半个世纪,一样漫长的时间,小女孩总算摸到大楼的北侧。黑暗之中,两扇防盗门在她面前,并排而立…… 第二章 晶莹泪花 嘎吱…嘎吱…左手边那扇防盗门里,传出来用身体顶撞门板时的细微响动,偶尔还有低沉喉音传来。即便隔着防盗门,在寂静的楼道里,依旧可以听得十分清楚。小女孩留神倾听二十几秒后,凭直觉判断周围没有潜在危险,从胸包里拿出听诊器,戴在耳朵上,把扩音装置贴在右边防盗门上,全神贯注探听室内情况。 除了隔壁房间里,偶尔传出来的响动,以及小女孩自己的呼吸声外,听诊器里寂静一片,似乎室内并没有活动的物体。暗自定了一下心神,把听诊器放回胸包,又在包里摸索,掏出来一只没有钥匙齿的钥匙,外加一小条亮银色锡箔纸。把锡箔纸条搭在无齿钥匙边缘处,轻轻塞进右边防盗门锁眼里,小女孩打算把锁撬开。呃…呃…的低沉喉音,从楼道东侧安全出口附近响起,听脚步丧尸正从楼上走下来。小女孩赶忙把手机屏幕关闭,圆睁的双眼,直视安全通道指示灯照射下的楼梯出口,大气也不敢出。踢踢踏踏的脚步,缓缓从楼上走下来,丧尸不时发出犬类捕捉猎物时,鼻子的抽气声。 四周一片漆黑,小女孩黝黑的瞳孔里,映照着安全出口指示灯,有规律闪烁的微光。‘我现在该怎么办?继续开锁?还是逃回去?’小女孩脑中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发情况!脚步声停在楼梯出口的位置,不动了!嘶…嘶…鼻子的抽气频率加快,丧尸似乎嗅到什么,正在努力确定着猎物的方位。 呃…怪物低沉的嘶吼一声,猛地蹿出安全出口,开始向小女孩所在的方向挪动。怪物断了一条腿,骨头彼此碰撞磨擦,随着怪物移动,诡异的发出咔擦咔擦的磨擦声。 小女孩想逃回去,但又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被困在这里多久,那间屋里的食物,已经不够支撑她活着。两天只吃了四袋泡面,剩下的也仅够再吃两天。如果不尽快寻找到更多食物,恐怕没被丧尸咬死,自己也会被饿死。‘拼了!’小女孩不再犹豫,用力把贴着锡箔纸的无齿钥匙,全部塞进防盗门锁眼里。最多不超过10秒,她就能把门撬开!无齿钥匙插到锁眼底部的一瞬间,小女孩听到防盗门嗒的一声,撞在门框上。不是锁舌锁住的声音,是房门与门框相撞发出的声响,门竟然没锁! 怪物听到撞击,明显是被声音吸引,嘶吼着向小女孩所在的位置猛冲而来,腿骨互相撞击的诡异声响变得更甚。小女孩不敢犹豫,抓着门沿,猛拉开门,闪身钻进去。正当她准备把房门反锁时,一只残手抓了过来,刚好卡在门缝里,死命向小女孩的头上抓去。防盗门在怪物的撞击下,砰砰作响,隔壁怪物在听到门外响动后,也开始砰砰的撞击房门,想冲出来!由于个子比丧尸矮了不少,小女孩努力把上半身向后仰,躲避丧尸朝自己抓来的大手。同时拼命拉住门把手,使出浑身力气,把防盗门往回拉扯。 不幸中的万幸,防盗门是向内锁住,丧尸又只懂拼命往门里挤。如果它现在抓住房门向外拉,小女孩绝难逃过此劫。丧尸的猛力撞击,并不能把防盗门撞开,反而变成与小女孩合力,推着防盗门慢慢向内锁去。小女孩很想把怪物的手,用餐刀砍下来,但是她怕一松手,怪物就会挤进来。 腐臭的血液,从那只残手手腕处缓缓流出,顺着门沿和门框,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咔擦!砰!防盗门终于被小女孩反锁住。一只少了拇指、无名指和小指的断手,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和地上血液混合到一处,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道。 门外还在传来猛烈撞击和低沉的嘶吼声,那只丧尸并未放弃,不停的撞击防盗门,想要破门而入。小女孩顾不上休息,把防盗门反锁住,又将防盗门里面的一扇木质门,也推着上了锁。背部紧紧贴着木门,悄无声息的蹲下身子,从胸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屏幕,借助微弱的光照,仔细观察眼前的未知房间。本能的伸出右手,向上摸索门厅右侧的墙壁,寻找电灯开关。当小女孩右手,触摸到冰冷的墙壁时,心头猛地一跳,‘我手里的餐刀呢?’ ‘该死!刚刚开锁的时候,随手把刀放在脚下,冲进房子的时候,我居然把刀给忘记了,真是该死!’小女孩懊恼的皱着眉头,心里对这间陌生房子的恐惧感,变得愈发强烈。 在手机屏幕的微光,能够照射到的地面上,有一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小女孩心里发苦,现在回头已绝无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闯。‘必须先把照明问题解决!’,念及至此,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把手机屏幕照向右侧墙壁,竟然一下就找到了电灯开关!门外的撞击声渐渐变弱,‘有两扇房门隔开,总该可以把我身上的味道挡住吧?’ 咔嗒一声,电灯开关轻响。头顶一盏昏黄的小灯亮起来,随手把手机屏幕关闭,塞进胸包里,小女孩借着昏黄的灯光,观察起客厅里的环境。‘难怪屋里一片漆黑,这家主人竟然把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月光都无法透进来。’地上干涸的血迹,明显是拖拽后留下的,血迹拐进客厅东侧,似乎是卧室的位置。昏黄的灯光照明并不是很清晰,看不清楚里面情况。客厅西侧的厨房门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月色,映照在瓷砖地面上的反光。小女孩屏住呼吸,努力听了一分多钟,整栋房子十分安静,除了门外不时传来撞击和低吼声,室内便只剩下小女孩紧张地呼吸声。‘这栋房子里的人早跑光了吧,至于那滩血迹…?’ 由于手里餐刀刚刚遗忘在门外,小女孩不得不想办法,再去寻找一件防身武器。即便手里武器,并不能给小女孩提供有效的保护,却也要比赤手空拳的安全感,来得更真实一点。环目四顾,小门厅左侧墙壁上方,有一排衣架挂钩。从门这侧数起,第四个钩子上挂了一件黑色夹克,背部图案是一个眼中喷火的骷髅头样式。小女孩用左手扶在夹克上,右手轻轻的捏着夹克衣兜,检查着里面是否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右手掌沿处侧,传来阵阵疼痛,刚才拼命关门时,右手伤口又渗出血,疼的小女孩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把夹克搜索一遍,除了小半包卷烟揣在里怀兜内,其他口袋都空无一物。随着搜索夹克的视线下移,小女孩看到左侧墙壁,下半部分是半嵌入墙体的鞋柜,柜门都被拉开,鞋柜里面的鞋子散落一地,一只酒红色女士高跟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只高跟鞋的鞋跟,足有10厘米还长,鞋跟底部钉着铁鞋掌,长期和地面磨擦的缘故,鞋掌被磨得有些发亮,在昏黄的灯光下,极是显眼。小女孩强忍右手掌,阵阵传来的疼痛感,抓起这只高跟鞋,护在胸前,心里多少有些着落。‘有双高跟鞋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小女孩苦笑了一下。 右手抓住高跟鞋鞋尖,高举过头顶,左手按住胸前小包,上身前倾,身体像只大对虾一样的蜷曲,竖起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半开门的厨房入口,小女孩缓缓向厨房靠近。鞋上裹着厚海绵,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小女孩渐渐接近厨房,由于紧张浑身绷得很紧,做好随时发起攻击的准备。 距离厨房门还有不到半米距离,小女孩停住脚步,伸出左手,轻轻搭在厨房门上,准备把厨房门向里推去。额前的冷汗不知不觉流过眼角,左眼有些酸涩的感觉。小女孩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左手缓缓发力,去推厨房的房门。 ‘推不动?!房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小女孩立刻后撤一步,身体由于高度紧张,微微颤抖。握着高跟鞋的右手力量过大,纱布下渗出血珠,沿着手腕慢慢往下流。 啪…血滴落在地板上。借着室外月光的反射,小女孩注意到厨房地面上,星星点点有一些黑色的斑点,‘这些是血迹?’紧张又无声的等待了一分多钟,厨房门后并没有什么响动,小女孩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再次壮起胆子,走到厨房门边。这次她决定要一探究竟,不能这么继续耗下去,门外的那只丧尸,还在时不时的撞着防盗门。 掏出胸包里的手机,打开屏幕,左手手背贴着地面,轻轻把手机从厨房门缝边沿伸进去,小女孩的头贴着厨房门框,探出左半边脸,厨房北侧的全部事物尽收入左眼内。 地面上星星点点的黑色斑点,确实是干涸的血迹,四周墙壁上同样也布满了喷溅的血迹,还有很多好像成年人的手掌抹过的痕迹。靠近厨房北侧尽头是一个小阳台,里面摆着一台冰箱,冰箱上也布满喷溅上去的血迹。阳台的窗子大开,窗外昏黄的月光,掩映在云层后面,如同被毛玻璃挡住一般,若有若无的照向,厨房冰冷的瓷砖地面。厨房的灶台上,灶火还在燃烧,幽蓝的火舌轻轻吞吐,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似乎没什么危险…’小女孩缓缓站起身,把手机屏幕关掉,放回胸包。腾出左手,朝厨房门框的右侧墙壁上摸去,她看到厨房灯的开关所在。啪…厨房的灯光被点亮,小女孩悄无声息的背靠在厨房外墙壁上,竖起耳朵努力倾听厨房里的动静。双眼借助门厅里,那盏昏黄的小灯,散发出的微光,极力观察着卧室的方向,满是担忧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侥幸。 右手握紧高跟鞋,缓缓举到头顶上方,身子侧贴着门框,小女孩像一条泥鳅,滑不溜丢的从半开的厨房门滑进厨房,目光死死盯着厨房门后面,被房门遮挡住的位置。小女孩缓缓向厨房阳台一侧后退,努力向右侧偏头,去观察厨房南侧的空间。那边地面和墙壁上的血迹,要比她这里少得多,橱柜门都被打开,餐具、厨具和杂物亦是散落一地。小女孩终于可以看清楚,厨房门后面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台滚筒洗衣机!‘看样子,是有人想用洗衣机,把厨房门顶住,但最后失败了。’ 确认厨房里没有什么危险后,小女孩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快步走到厨房门后,推着厨房门轻轻关上,正准备锁门时才发现,门锁已经被彻底撞坏。‘其实锁与不锁又有什么分别?上一个人已经用生命的代价得出答案……’小女孩当下也不再纠结。 ‘高跟鞋的战斗力,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尽快找到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才是要紧。’小女孩走到厨房南侧,开始翻箱倒柜,希望可以找到餐刀一类的武器。如果再找到一些食物,那就更完美了。翻看一会厨房地面上的杂物,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连吃的东西也没有。橱柜门全都敞开着,里面物品,一目了然,没有刀子,同样也没有食物。 ‘先看看冰箱吧,希望有些意外收获。哇!居然是双开门冰箱,好大!里面总要有点惊喜给我吧,嘻嘻。’双手迫不及待的拉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小女孩心底一阵发寒。 一个嘴唇已经冻得发黑,年纪很小的小丫头,蹲坐在冰箱的冷冻室里。双手环抱着双腿,蜷缩在冰箱一角,光着的小脚丫上挂满冰花。惨白的小脸上,一双惊恐绝望的大眼睛,睁得老大,眼角边同样挂满冻结的泪花。 呕~小女孩转身跑到洗菜池边上,大口大口呕吐起来,胃里酸涩的胃液,混合着晚上刚刚吃完不久,还未消化的泡面,一起吐了出来。直到吐得只有酸涩的胃液,眼角挂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小女孩的胃里,再也吐不出来东西时,她才颓然的瘫坐在厨房地面上。彻骨的寒意,席卷小女孩全身,冻得她瑟瑟发抖。 第三章 速战速决 尽管小女孩飞快地将冰箱门关好,可那个被冻死的小丫头,凄惨可怜的样貌,却始终萦绕在她脑海之中,久久不愿散去。呆坐了不知多久,泪痕也早已风干,小女孩倔犟地扬起头,挂满泪痕的脸蛋上,已满是坚毅的神情,‘我一定要活下去!’防盗门外猛烈地撞击声停止了,可能是丧尸无法破门而出,所以放弃掉了猎物,厨房里的灶火不知何时也已熄灭,整栋房内静的落针可闻。小女孩咬咬牙,再次来到冰箱前,疼惜的目光,从蹲坐在一角的小家伙脸上一扫而过,不敢再多看一眼。冷冻室里没有食物,只有上面的冷藏室内,摆着小半块草莓蛋糕,还有一瓶未开封的甜牛奶。饥肠辘辘的小女孩,抓起装蛋糕的盘子,送到嘴边吃起来。蛋糕入口冰寒,让本就有些发冷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小女孩三两口便把蛋糕吃完,一点不敢浪费。随后打开牛奶,小口小口的噙着,牛奶入口,冰得小女孩牙龈发麻。转头望向已经熄灭的灶火,小女孩心道,‘所有锅子上都黏着干涸的血迹,绝不能使用它们给牛奶加热!哪怕我吃点冷食,也总好过送掉小命!’ 月亮像是淘气的顽童,蹦跳着从厚重的云层后面,悄悄探出头来。厨房里的光线,变得明亮许多,小女孩右手紧握高跟鞋,转身朝阳台窗口走去。 纱窗上破了一个大洞,已经完全变形。整张纱窗都似要被人扯下去,窗沿上孤零零躺着一只粉红色拖鞋。窗框四周挂着残肉,不知道是从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上扯下来。正当小女孩转身准备回客厅时,一抹寒光突然映入眼中,一柄握把黝黑的短刀,静静躺在双开门冰箱与墙壁间的缝隙中,刀刃闪动着幽冷寒光。‘哈,运气真好!’,小女孩赶忙蹲下身,左手抓住刀柄,轻轻将短刀从缝隙中抽出来。 ‘这是柄小太刀!保养如此之好,曾经的主人一定非常爱惜它!刀刃打磨的非常锋利,长度不过60多厘米,刀身重量极轻,实在太适合我用了。’小女孩左手握住刀柄,试着左右挥砍两下,‘不成,左手用不习惯…’只得忍痛换成右手,又挥砍两下,感觉还挺顺手。‘可惜没有刀鞘,我只能提在手里,不太方便携带。’ 经过冰箱时,小女孩叹口气,后退一步,对着冰箱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右手提刀,左手从地上捡起一只,看上去比较结实的铝合金锅盖,夹在腋下。悄悄走到厨房门旁边,慢慢拉开一条门缝,侧过脸,用一只眼睛观察客厅远处,卧室的方向。 门厅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客厅里的事物,通往卧室的走廊里,依旧昏黑一片,看不清楚。小女孩凝神观察一会,拉开厨房门,闪身蹿出厨房,重新回到客厅里。进入客厅后,后背贴墙站好,左手从右腋下,把锅盖抓在手里。举起锅盖挡在身前,小女孩右手的小太刀微微抬起,小脑袋从锅盖后面,侧着探出来,弓起身子,步履轻盈的朝卧室方向摸索过去。 从厨房出来穿过客厅,走了不过五六米距离,小女孩终于来到客厅东侧,连通卧室的小走廊边上。客厅的吸顶灯开关,在左侧墙壁上,小女孩伸出小太刀,用刀背压在电灯开关上。咔嗒!吸顶灯亮了,客厅里霎时间亮如白昼。小女孩全身一缩,尽量把上半身藏在锅盖后面,身体贴在客厅拐角的墙壁上,探出半个头,观察走廊里的情况。由于客厅里的玄关,挡住小门厅射来的光线,先前看不清的走廊,此刻在客厅灯光照射下,终于可以看清楚了。 地面上拖拽的血迹,延伸到最里面卧室门后,那间卧室房门紧闭。在走廊左侧,有两扇房门也都紧闭着。走廊右侧的卫生间门半开,借助客厅照来的灯光,隐约可以看到门缝里,露出来的洗手池,上面同样布满大片干涸的血迹。走廊的墙面上,还有成年人手掌抹过的痕迹。由于房门紧闭,室内不能通风。整条走廊里,飘散着令人作呕,极为浓重的血腥味道,让小女孩止不住想要呕吐。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轻轻摸到走廊左侧,第一扇门旁边。由于双手都握有武器,无法腾出手开门,小女孩只得用左肘尖,去压门锁把手。身体随着肘尖下压,轻轻顶开房门,双眼却不断扫向另外三道房门,以防里面冲出什么东西,自己可以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门没有反锁! 房门还未完全打开,一股比走廊里,还要恶心至极的腐臭直灌鼻腔,呛得小女孩差点呕出来。赶忙抽回左臂,用锅盖护住头和上半身,同时右手高举小太刀,左足脚尖踩在房门底部边沿位置,继续用力顶开房门。 卧室右侧靠墙位置,头南脚北摆着一张单人床,月光从北侧的窗子照进室内。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女孩看到单人床上,一具腐尸,四肢皆无,只剩下头颅连着躯干,孤零零躺在上面。就在小女孩注意到腐尸的瞬间,腐尸猛地开始剧烈抖动,鼻孔吭哧作响,残缺的喉咙周围,肌肉不停蠕动,却发不出声音。双眼没有瞳孔,眼白上爬满了黑色血丝,嘴唇不知去向,挂满碎肉的牙齿,露在外面,嘴张得老大!丧尸头颅努力地向小女孩伸来,像只倒翻的大乌龟,脖子伸得老长。小女孩被这具腐尸的出现,吓得浑身一抖,左手抓着的锅盖,差点砸过去。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遭遇到变异后的丧尸,浑身冷汗沁透胸衣,腿也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隔了一会,小女孩发现这具腐尸,对她并无威胁,总算松口气,随后开始全神贯注的观察腐尸。 床上残缺不全的腐尸,好似打摆子一样,不住抽搐抖动着。肚子里被掏出来的内脏,随着身体的抖动,一股股往外翻涌出腐臭的液体。小女孩心中充满疑问,‘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定死的不能再死了!可为什么这些家伙,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它们真的只是电影里面,人类想象出来的丧尸?’ 挥起小太刀,戳在卧室灯开关上,但是室内依旧昏暗,灯坏了…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一遍,满地狼藉的卧室,小女孩轻轻走到卧室西侧,挂着空调的墙壁下,这里有张电脑桌。暗红色的血迹,混合着被砸碎的电脑屏幕,零零碎碎的铺满桌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电脑桌设计极是简约,没有抽屉,只有两层书架和一张桌面。书架最顶层,靠近角落的位置,有一串挂有电动车遥控器的钥匙。小女孩捡起钥匙,看了一下,随手塞进胸包里,‘我得想办法找到那辆电动车,如果电车有电,那就完美了!’ 回身看着身后的衣橱,左柜门敞开着,门内侧有一面镜子,镜子中心位置,有被尖锐物体凿击过的痕迹,散布出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痕。右柜门斜靠在单人床的边沿,上面有两个暗红色,被拉长的脚印,看足迹的方向,是朝单人床冲过去的。 小太刀轻轻挑起,地上粘满血污的衣物,一件件翻看。当挑出一件压在中间的t恤衫时,一柄陶瓷水果小刀,在微弱的月光中闪了一下,落在杂乱不堪的地面上。幸好有一堆衣服垫着,陶瓷小刀没有摔碎,更没有发出声响。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把水果刀捡起来,刀刃还挺锋利!用床单上没有血污的部分,擦擦刀身上的血迹,随手也把陶瓷小刀,放进了胸包里。 翻看衣橱里面时,意外的发现,衣橱角落里,竟然还有一只跑步时,可以用卡扣绑在手上,装手机等杂物的小包。小女孩欣喜的捡出来,用手包上的卡扣锁好,固定在自己的右腿上,随后又掏出陶瓷小刀放了进去。拍拍大腿右侧的手包,小女孩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将整间卧室认真检查完毕后,小女孩来到卧室门口。正准备出去时,眼角扫到躺在单人床上的腐尸,心里犯起嘀咕,‘这具残尸对我并无威胁,该怎么处理它?我该让它体面的死去吗?可它现在还活着吗?但是它现在这种状态,大脑里是否还有人类的意识?它是谁?或者应该说,它曾经是谁?’ ‘曾经我们都是一样,有血有肉的同类。我应该让它体面的死去,如果它现在这样的状态,也能称之为活着的话!’想到这里,小女孩擎着小太刀,朝腐尸左侧的心脏位置,缓缓扎了下去。握刀的手不住颤抖,月光下的刀尖反射出森冷的寒意。只是现在,刀尖抖得像只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晃!毕竟,第一次用刀去捅一个“活着的”躯体,小女孩感觉自己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嗵嗵的心跳声,好像在耳边响起的炸雷一般,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猛地站直身子,小女孩的脸颊,由于过度紧张和激动,涨得通红。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下手,却差点没吐出来!卧室里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浓重地腐臭味,随着这一大口深呼吸,好像掐住了小女孩的肺。紧接着又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她的胃上,小女孩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混合着胃液的牛奶。她赶忙调整呼吸,平复情绪,‘我的牛奶!下一次再能喝到牛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再吐了!喝到我肚子里的,就全是我的!’ 站起身,背靠卧室房门,小女孩轻轻呼吸着,竭力把情绪控制住,她在心里大声喊着加油!再一次举起小太刀,朝着腐尸的左胸口,心脏所在位置扎下去。刀尖虽然还在颤抖,不过这次小女孩已经镇定许多。刀尖扎在腐烂的胸口上,穿过左胸第三、第四根肋骨间的缝隙,用力扎进去。呲呲啦啦的声音响起,刀子好像扎在干枯稻草上的感觉,随后顿了一下,没入半个刀刃进去。猛地抽出小太刀,黏糊糊的黑色液体随之涌出,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比卧室里味道还要凶猛。小女孩差点又吐出来,或者准确点说,是已经吐出来了,但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勉力抑制住呕吐的冲动,脸颊再一次憋得通红。可她还未缓过神,却猛然发现,床上腐尸仍旧在抽搐颤抖,丝毫没有因为她这一刀下去,停止生命! ‘怎么回事?难道它的心脏不在左侧?真的有人,心脏长在右边?’ 小女孩不禁有些犯难,‘难道我还要再捅一刀吗?它的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原计划打算来这里,观察大楼北侧的停车场,是什么原因致使汽车警报器响了两次。我却在这耽误半天,必须速战速决。’念及至此,小女孩狠咬后槽牙,把心一横,手起刀落,对着腐尸被咬掉三分之一的脖子就是一刀,咔擦!腐尸头颅掉了下来,落在小女孩脚边。这一下变故,把小女孩吓了一跳,心里咒骂着,就准备抬脚把腐尸的头颅踢开。 右脚的大拇脚趾,忽然感觉有黏糊糊的东西划了过去,小女孩赶忙低头察看,霎时间差点魂飞天外!只见,腐尸头颅上没有嘴唇包覆,挂着碎肉的两排牙齿,正狠狠咬在小女孩的右脚鞋尖上!两只惨白没有瞳孔,布满黑色血丝的大眼珠儿,还在无规律的乱转着。 小太刀猛地从腐尸头颅右侧太阳穴刺入,直到刀尖戳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小女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恐惧的尽头,是极度的愤怒!小女孩在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凭潜意识做出应激行为。随着手里的小太刀,从腐尸头颅上拔出来。一股黑红色,类似炒肝卤汁一样,粘稠的液体也流了出来,散发出令人难以形容的腐臭味道。似乎由于长时间被这些腐臭味刺激的原因,小女孩已经勉强可以适应。又是一刀,腐尸头颅的下颚,就被斩落! 顾不上探究腐尸头颅,为什么还会继续攻击自己,小女孩赶忙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抬起右脚,检查伤势… 第四章 警报再响 运动鞋外面包裹的厚海绵,已被咬破。撕掉破损的海绵,右脚鞋尖虽然没有完全断裂,却从左至右,被腐尸头颅咬开一条纵向的切面。看着从袜子里钻出来的大母脚趾,并无血迹。小女孩长长呼了口气,‘幸亏海绵裹得结实,腐尸头颅,又是侧躺在地面上,只能横着咬住鞋帮,并不是从上至下咬穿鞋面。袜子的棉质纤维,又起到最后一点保护作用,大拇指才没有被咬掉。甚至十分幸运,连伤口都没有!’ 重新把鞋穿好,右脚拇指露出鞋尖,调皮的上下活动两下脚趾,小女孩重新来到腐尸头颅附近。隔着近30多厘米的距离,蹲下身借着高悬中天的月光,仔细检查腐尸头颅。 被切掉的下颚,以及小半截舌头,一起摊在浓稠的液体里。嘴里还剩下半条舌头耷拉着,腐尸头颅,此刻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随着单人床上的躯干,还有瘫在浓稠液体里的头颅,变得悄无声息。整栋房子也重新变得死寂一片。 ‘它彻底死了?’小女孩不敢确信,至少目前看来,这具腐尸对她已经不能构成任何威胁。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超乎小女孩的过往认知,她现在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怀疑态度。 小女孩想起,自己在搜寻门厅时,好像看到过一双女士运动鞋,得给自己换双鞋了。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倾听走廊里,另外三道房门后面是否有什么响动。虽觉自己现在这样做,可能有些多此一举,但小女孩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做。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其实刚才那么一通折腾,如果还有丧尸,现在早该把我扑倒了’,心里这么想着,小女孩自嘲的笑笑,轻轻走回门厅的鞋柜旁边。仔细翻动散落在地上的一堆鞋子,竟然非常意外的,从鞋柜里找到一双女士登山靴,尺码也和自己一样。‘原来的女主人,有可能是户外运动爱好者。这双鞋的做工和用料,都是极好,可惜却没来得及穿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穿了。’小女孩从鞋盒里,拿出这双崭新的登山靴,坐到客厅沙发上,正准备换鞋。 呜…呜…楼下的汽车警报器,再一次响了起来!小女孩不假思索,飞身冲到客厅阳台旁边,哗啦一声,窗帘被她拉开。 蹭的后退一大步,小女孩连滚带爬的跑回沙发旁,抓起沙发上的小太刀,身子藏在沙发扶手后面,探头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满脸惊恐地盯着阳台里。 一条尼龙绳,在阳台顶棚的可升降晾衣架,横杆上垂下来。上窄下宽,窄的一头套在横杆上,粗的一头则悬吊着一具穿聚丙烯健身服的女尸。女尸腹部以下的躯体,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一节脊椎骨的骨茬上,钩挂着一簇碎布片,看形状像是一条残破的运动短裤。 此刻,悬吊着的女尸,如同钟摆一样,小幅度的摇晃。两只手也已不知去向,两条前臂只剩下残缺不全的断骨。左前臂的尺骨和桡骨交错而过,像打了一个大大的x。右前臂则从肘部以下,踪影全无,只有弯曲的肘窝处,露出犬牙交错的森森骨茬。 如此诡异的画面,映着客厅的灯光,反衬在阳台落地玻璃窗上。窗外月光被室内的灯光冲淡,落地玻璃窗犹如一面黝黑的大镜子,倒映着阳台里的一切,如同又多出一具悬吊的女尸,一起有节奏的摇晃着。这吊诡的画面,冲击着小女孩,已然濒临崩溃的神经。 目不转睛盯着,悬吊的女尸看了许久,尸体已经慢慢停止晃动,渐渐恢复到静止状态。小女孩苦笑着摇摇头,左手抓起连帽卫衣领口,用卫衣内衬擦擦眼角的泪花,随后慢慢站起身,舒展一下由于高度紧张,而略显僵硬的双腿。举起右手的小太刀,同时左手从沙发旁的地板上,抓起锅盖,摆出战斗姿态。上身蜷缩在锅盖后面,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来到客厅的阳台里。 从锅盖后面探出双眼,谨慎地望向晾衣杆上悬吊着的女尸,小女孩犹豫再三,还是缓缓伸出右手,用小太刀森冷的刀尖,轻轻地捅了一下女尸的胸口位置。女尸又一次轻微摇晃了几下,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左手把锅盖对着女尸的方向擎起,尽可能把自己上半身,藏在锅盖后面。小女孩探着头,脸贴在落地窗上,双眼努力地朝楼下张望,迫切希望能够看清楚,停车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云层挡住悬在西天的月光,由于室内光线照射的缘故,小女孩眼中,窗外的世界,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要关灯吗?关了灯应该就可以,看清楚外面的事物,可是…’在这寂静幽深的黑夜里,灯光似乎已经成为,小女孩唯一可以,感受到安全的存在。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我必须搞清楚停车场里的状况!’迟疑片刻后,下定决心,小女孩转头再看一眼,悬在自己头顶,左上方的女尸。转身来到客厅灯的开关处,小太刀的刀尖轻轻一戳,客厅再次沉没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微弱的月光,透过阳台大落地窗,十分吝啬的照进来一小片,勉强能够照射到女尸,交叉的左臂尺骨和桡骨。女尸的脸,犹如带着森冷的笑容一般,躲避着月光,把自己大半的残躯,都藏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世界里。 而此刻窗外的黑夜,亦如隐匿的猛兽一般,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小女孩。 快速地眨了眨眼,小女孩试图让双眼,尽快适应客厅里,骤然变暗的光线。当双眼可以依稀分辨室内,家具电器的大致位置以后,小女孩举起手里的锅盖盾牌,轻手轻脚地来到阳台里。 左手的锅盖盾牌,依旧举在身体左侧,略高于肩膀的位置,正对着女尸的方向。可能是心理作用,小女孩始终无法,让自己对这具悬吊着的尸体,视而不见,亦或许是她始终没办法,面对这样悲惨的死状吧… 小女孩半跪在大落地窗前,上身前倾,脑门儿紧紧贴着窗玻璃,握刀的右手,此刻正贴在太阳穴附近,一双丹凤眼睁得老大,全神贯注地俯视着楼下,掩映在黑夜中的停车场。 借着渐渐西沉的月光,朦胧之间,只能看到自行车停车棚的轮廓。车棚下影影绰绰的晃动着,一群类似人形的东西,簇拥在一起。由于光线太暗,小女孩无法看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嗯’? 车棚上有条黑影,在慢慢爬行,看形状像一只四条腿的动物。‘难道是它触发了汽车警报器吗?’ 啪!当啷! 左手的锅盖盾牌上,接连传来两次撞击!第一下像是烂桃子,砸在铝合金盆里的闷响,第二下则是木杆,狠抽铝合金铁皮的脆响。 小女孩顿时跌坐在地上,两只新换的登山靴,死命蹬踹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儿吱儿声。左手的锅盖,在摔倒瞬间,脱手飞出去,duang的一声砸在客厅,大号玻璃茶几上,不知去向。拼命地向前蹬踹着地板,躲避未知的危险,右手的小太刀,在身前空中,没有目标的狂乱挥舞,大张着的嘴里,也发出厉声的尖叫! “啊…啊…啊…” 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右手拼命挥舞!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此时终于因为承受不住,饥饿和疲惫的双重打击,晕了过去。 呜……呜…… 汪…汪…汪! 淡青色黑眼圈包裹下的丹凤眼缓缓睁开,如同重感冒一样,头重脚轻的感觉,充斥小女孩全身。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外挡在面前,眯起双眼,努力适应着透过客厅阳台,照射进来的耀眼光线,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右手撑着地板,缓缓挺起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的上半身,慢慢坐起来。右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地板上留下一滩鲜红血迹。抬起右手,之前包裹在手掌上的纱布,已经散开,伤口流出的鲜血,把纱布侵染的如同红绸一般。 回忆起昨天深夜,手里的小太刀,没命的胡乱挥舞,也不知道有没有误伤自己,当下赶忙浑身上下,检查一遍身体状况。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右手的伤有些麻烦,需要尽快处理之外,身体其他部位,竟然奇迹般的毫发无损!小女孩心里充满劫后余生的欣喜,嘴角微微上扬,挂起一丝笑意,小声呢喃一句,‘我还真是命大啊’! 掏出手机,时间13:23分。抬头向客厅阳台里望去,地面一片狼藉,晾衣杆上悬吊的女尸,早已尸首分离。上半身软趴趴的像烂番茄一样,砸在阳台的地板上。小女孩只能看到女尸头颅的后脑勺,一张脸黏糊糊的贴在落地窗上。此刻女尸头颅,虽然已经面具全非,可是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却好像在凝视外面世界,发生的一切一般,怎么也不肯合上。 ‘原来是虚惊一场,看来是我拉开窗帘的力量过猛,导致悬吊的女尸摇晃,把本就已经不怎么结实的晾衣杆,摇动的趋近损坏。再加上我又捅了它几下,晾衣杆终于撑不住折腾,从天花板上悬挂女尸的那一侧脱落下来。我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女孩把右手的纱布,重新缠绕一遍,扎紧!左手撑着身体,从地上慢慢蹲起来,咬牙忍着右手传来,阵阵跳动的疼痛,从电视柜下面,把露出半截刀柄的小太刀,再次抓到手里。随着右手握紧刀柄的同时,血珠儿从右手掌边慢慢渗了出来。 ‘好渴’!嗓子里如同吞进去一块烧红的炭,干渴的有种灼烧感。在感觉到口渴的同时,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两声,‘好饿’!眼睛扫视一下客厅,发现门厅镶嵌鞋柜的那面墙,背后还有一小片空间,是房子主人一家人吃饭的地方。隔开餐厅和厨房的墙角处,有一台饮水机,桶里还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纯净水。小女孩吃力地把水桶抱下来,双手举起水桶,对着瓶口,大口大口的灌水,直到感觉肚子微微有些发胀后,才轻轻地把水桶放在餐桌上。 倒提小太刀,拖着疲惫的双腿,小女孩站到阳台里,目光落在昨天夜里,发现的那处自行车棚上。 午后灼热的阳光,照射在铁皮车棚上,由于温度过高,棚顶的空气,随着热气流上升,而变得有些模糊扭曲。紧挨车棚的东侧,是露天停车场,此刻那里停了三辆车。一辆红色轿车的左前轮,斜搭在稀疏的绿化带矮树上,四个车门全部敞开。红色轿车的尾部,则被一辆体积巨大,带有后车斗的大皮卡车,撞得全都凹进去。皮卡车的大号水箱,此刻也卡在红色轿车的后车窗上,两辆车如连体婴一般,一起躺在停车场里。 紧贴自行车棚旁边,还停了一辆小女孩叫不上名字的大型吉普车。其实她只认识宝马、奔驰、奥迪三种车标,其他厂家的车,一概都叫不上名字。黝黑锃亮的车漆映着阳光,大吉普车像块耀眼的黑色钻石,镶嵌在停车场里,‘看来车主人,没来得及开这个庞然大物,逃出这里。也不知道车的主人,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猜得没错,警报器应该就是这辆车上的吧?’ 小女孩一边观察停车场的情况,同时在心里思考着,到底是什么触发了汽车警报器。视线从两辆撞成连体婴的车上移开,眼角余光扫过停车场,中心那一排绿化带矮树时。猛然间,小女孩发现一条毛色黑白相间的大狗,正藏身在稀稀落落的绿化带里,十分机警地,匍匐在地面上,向黑色大吉普车靠近。 第五章 四分之二 绿化带由东至西,长度足有1\/3足球场左右,位于两侧的停车位上,正有一大群四处游荡的丧尸。躯体残缺不全,断臂残腿的情况占据大半。小女孩从楼上远远望去,发现每只丧尸嘴角,都挂着干涸的血迹,从尸群中不时响起,几声低沉的嘶吼。 黑白毛色的大狗,穿行在枝叶稀疏的绿化带里,好几次都差点被尸群发现。忽然,它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警惕的盯着一具左臂齐肩而断,走路摇摇晃晃的丧尸。这具丧尸正缓慢挪动双脚,朝大狗藏身的绿化带靠近,一双血肉模糊的脚,眼看就要踩在绿化带里,匍匐不动的大狗身上。 与此同时,站在客厅阳台里,正替大狗担心的小女孩。眼看丧尸渐渐逼近大狗,倒提小太刀的右手,不自觉缓缓握紧,刚缠好绷带不久的右手,猛然间传来一阵锥心之痛。小女孩在疼痛的刺激下,警醒过来!当即,左手猛地推开窗子,把头探出窗外,对藏身在绿化带,进退维谷的大狗,高声呼喊:“快跑啊…快跑…!” 这一声骤然响起的呼喊,犹如滚烫的油锅里,被人泼了一碗冷水。停车场上,原本四处游荡的丧尸群,霎时间全都站在原地。无数双惨白的眼睛,齐齐向楼上小女孩所在的位置望去。犹如三伏天里,站在烈日下,被人兜头浇一盆冰水一般。小女孩脸上再无半点血色,身体僵硬地呆立在阳台里。 此时,小女孩单薄的身影,恰似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洞穴中,被探险家点亮的一只火把!楼下停车场里的丧尸群,好似被惊飞的蝙蝠一般,嘴里发出摄人心魄的嘶吼声,疯狂地朝小女孩,所处这栋楼的楼下,蜂拥而来。 大狗疑惑地向小女孩看了一眼,猛地窜出绿化带,呼的一声,跳到黑色吉普车车顶。两只前爪焦急地,刨抓车顶的天窗,同时发出凄婉的呜咽。随着它的动作,吉普车竟再一次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呜…呜…… 警报响起,小女孩被尸群吓得飞出体外的三魂七魄才又重新归位。看着楼下涌来的密密麻麻的丧尸,小女孩不敢多耽搁,赶忙冲回客厅,抓起掉在柜式空调下面的锅盖,疾步走到门厅里。握刀的右手,把锅盖抱在胸前,左手缓缓拉开木门,小心翼翼地站在防盗门前,左眼轻轻贴在门镜上,观察楼道里的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门外的丧尸并未离去,不知从哪又转了回来。受到断腿的影响,撞击力量并不是很大。不时还会停下,扬起鼻子贴着防盗门猛嗅。隔壁也传出杂乱的撞门声,仅凭声音无法分辨,房间里到底有几只丧尸。 仔细检查一遍防盗门,确认没有被撞开的迹象后,小女孩退到门厅里,再一次将木门锁好。回身朝阳台快走几步,马上接近阳台时,小女孩将身体扑倒在地板上,像条大泥鳅,慢慢游回落地窗下。为了避免暴露,她把锅盖扣在面前的玻璃上,眼睛透过圆弧形锅盖,与地面之间的缝隙,紧张地望向停车场上的黑色吉普车。 黑色吉普车被五具丧尸围住,丧尸们正拼命抓挠两侧车窗。大狗早已跳到旁边的自行车棚顶,呲着利齿,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摆出攻击架势,对着一群丧尸,凶戾的吠叫着。 “卧槽!楼上哪个傻迪奥,瞎tm叫唤什么啊?” “啊……救命啊……!” “快跑…快跑…!” 楼下传来一声声惨叫,紧接着从单元门里冲出来,三男一女! 四个人跌跌撞撞地冲到停车场里,其中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举起右手,对着黑色吉普车,猛按遥控器。黑色吉普车毫无反应,依旧静静停在那里。反倒是那辆把红色轿车,撞至半残的皮卡车响了起来。四人急忙转头,欣喜若狂地朝警报传来的方向跑去。刚跑没几步,鸭舌帽的视线,穿过尸群的遮挡,看到撞成连体婴的皮卡车,厉声喊道:“那辆车报废了!”随后鸭舌帽绝望地把遥控器扔在脚下。只是这短暂的十几秒左右,四人就被停车场里,由于身体过分的残缺而行动缓慢,落在后面,没有跑到楼下的丧尸们挡住去路。 黑色吉普车的后车窗,忽然冒出一个扎马尾辫的小脑袋,充满恐惧地双眼上沁满泪花,小心翼翼地看向停车场里的四人。 停车场附近的丧尸,都被突然冲出来的四人吸引过去。三个男人各自手里握着棒球棍、榔头、还有高尔夫球杆,女人手里则抓着一柄餐刀。四人拼尽全力挥舞手上的武器,朝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尸群,发起攻击。 吉普车里的小姑娘,内心挣扎一会,最后还是打开后车门,因为恐惧而带有哭腔的稚嫩嗓音,冲四人颤声叫道:“快到这边来!”喊完这句话,赶忙将车门关好,躲回车里。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怔了一下,‘吉普车里竟然还有人?’他还未来得及招呼同伴,其余三人早已头也不回的,朝吉普车狂奔过去!鸭舌帽只这么一走神的瞬间,便被地上爬过来的丧尸,一口咬在小腿肚子上!鸭舌帽男人奋力朝身后挥动球杆,猛地砸在丧尸头上。紧接着,他也一蹦一跳的朝吉普车跑去。 “快tm打开车门!”头顶秃了一大片,只有一圈稀疏卷发的男人,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对吉普车里的小姑娘怒吼!吼声因为恐惧已经变得不似人类,犹如野兽的嚎叫一般!男人脸上狰狞的表情和不似人言的嚎叫,吓得小姑娘打个冷颤,小脑袋嗖的一下,躲到车门后面,再也不肯露面。 四个人狼狈不堪地跑到吉普车旁,秃顶男人用力去拉驾驶室的车门,结果差点被甩倒在地,车门反锁了! 秃顶男人举起血迹斑驳,握成拳头的左手,猛砸车窗,面目扭曲地冲躲在车里的小姑娘大声咆哮!早已被男人的表情吓得抖如筛糠,小姑娘双手捂住耳朵,抱着小脑袋,躲在车后座下面,缩成一小团儿。 其余三人站在秃顶男人背后,拼命挥舞手里武器,和近在咫尺的丧尸们,做着殊死搏斗。 汪…汪…汪… 几声短促的犬吠,从四人头顶传来!一条毛色黑白相间的边境牧羊犬,正呲着獠牙,冲秃顶男人狂吠。看到车顶的边牧,秃顶男人脑中灵光一现,‘车顶还有天窗!’二话不说,翻身爬到吉普车的引擎盖上,挥舞手里的榔头,驱赶车顶的边牧。其他三人见状,也不敢再做耽搁,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引擎盖上爬去。鸭舌帽男人距离引擎盖最近,当先爬了上去,随即回身去拉,穿着一身粉色碎花睡衣的女人。挥舞着棒球棍的小伙子,由于距离稍远,爬得慢了一些,左腿膝盖刚搭上吉普车,就被身后的丧尸们拖拽着,翻倒在吉普车下。只见一大群丧尸蜂拥而至,扑到小伙子身上,一只丧尸张口咬在喉咙上,小伙子最后的惨呼还未出口,就永远的憋在了胸腔里!转瞬之间,一具鲜活的肉体,便被丧尸们撕扯成碎块。 鸭舌帽头也不回的冲秃顶男人叫道:“你快tm往车顶上爬啊!”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高高扬起,重重砸在一只丧尸头上。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的叫道:“你快上去,别tm挡着我们啊!”粉色睡衣下摆上布满乌黑的血迹,黏糊糊的粘在小腿上。秃顶男人双目赤红,厉声叫道:“车顶有条该死的狗,我得把它赶走!”转头从鸭舌帽手里,将高尔夫球杆一把夺过来,随手把自己手里的榔头,推到鸭舌帽怀里。 高尔夫球杆比榔头的攻击范围大很多,秃顶男人凶恶地朝边牧挥舞高尔夫球杆。由于车顶空间太小,边牧避无可避,只得转身跳到自行车棚上,却不走远,依旧呲着利齿,冲三人狂叫。看到狗从车顶逃走,三人立刻向车顶爬去。 秃顶男人的啤酒肚,顶在挡风玻璃上,像只怀孕的母狗一样,笨拙地在引擎盖上,一窜一窜的向上拱。站在他身后的女人,见秃顶爬不上去,不得不去托着他肥大的屁股,帮助他向上爬。秃顶男人实在太胖了,女人使出吃奶的力气,秃顶还是爬不上去。鸭舌帽厉声大叫:“你俩tmd快点上去,老子快要顶不住了!”秃顶男人奋力挣扎半天,整张脸由于用力过猛,涨得通红,恐惧和愤怒刺激着他的两腮,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听到鸭舌帽的叫喊,他猛地一回头,眼中满是凶戾之色,高高抬起右脚,踩在睡衣女人的后背上,右脚一用力,呼的一下,终于窜上吉普车车顶。睡衣女人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大头朝下,被这凶猛地一脚,蹬飞进了尸群之中。连声惨呼都未叫出口,便淹没在尸群中消失不见了…… 背对车顶,正拼命挥舞榔头的鸭舌帽,并未看到秃顶男做了什么。只感觉身后一空,来不及思索,急忙转身也爬上车顶。忽见车顶只有秃顶男,睡衣女人不见踪影,鸭舌帽心底掠过一丝阴霾,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见鸭舌帽没有问睡衣女人的事,秃顶男心底暗暗松口气,将高尔夫球杆递给鸭舌帽,拿回自己的榔头。鸭舌帽男人半跪在车顶,手里紧握高尔夫球杆,冲站在自行车棚上的边牧,凶狠地挥舞着,阻止边牧再一次跳上车顶。他身后的秃顶男人,正高举榔头,疯狂地砸吉普车天窗。 四个人一起冲出单元门,现在却只有两人,爬到吉普车顶上,前后不过三五分钟的事。躲在楼上看到事发经过的小女孩,被这凶险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心里绝望地想着,‘现在还有人,可以信任吗?’ 随着吉普车天窗的破碎,秃顶男人似乎良心发现一样,回手拍了一下鸭舌帽肩膀,示意他先下去!鸭舌帽皱了皱眉,也没犹豫,一转身,整个人脚下头上的滑进吉普车里。秃顶男人等了几秒,发现车里没什么危险后,转头瞥一眼站在自行车棚上,呲着利齿的边牧,也学鸭舌帽的动作,先把双腿送进吉普车里。可他的啤酒肚实在太大,刚把腰部以下塞进车里,肚子就卡在吉普车的天窗里,半截身子露在车顶。站在自行车棚上,狂叫不止的边牧,终于因为护主心切,再一次跳到车顶上,位置刚好在秃顶男人背后。 这下可把秃顶男人吓个半死,右手榔头拼命向后挥舞两下,才发现自己卡在天窗里无法转身,根本无法吓退身后的边牧。害怕后背被边牧攻击的秃顶男咬咬牙,胸腔猛提一口气,尽最大可能把啤酒肚吸上来,屁股一用力,狠狠向吉普车里一坐。很可惜,秃顶男只是把肚脐以下的部分塞进吉普车里,而他现在却被卡得更加牢固。 边牧躲过秃顶男的榔头,见他似乎攻击不到自己,顿时凶性暴起,猛地扑到秃顶男背后,一口咬在他的右肩上,疼得秃顶男杀猪般大叫起来,身子像打摆子一样,不住颤抖,发疯了一样向吉普车里挤去。 由于右腿的小腿被咬掉一大块肌肉,钻进吉普车后,鸭舌帽男人就坐到车后排座上。车里的小姑娘,已经被刚才血腥的场面吓昏过去,像一只熟睡的小猫,蜷缩在吉普车后排座位下面,一动不动。 此刻,鸭舌帽男人正好奇的打量自己右小腿,刚刚还疼痛难忍的腿伤,现在竟然变得奇痒无比。撕开棉质裤腿,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入目处是两排参差不齐,人类牙齿咬过的痕迹,突突地向外涌出黑色液体。看着眼前的伤口,鸭舌帽男人非常疑惑,‘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吗?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 第六章 自求多福 “快点拉我一把,我进不去了!” 秃顶男人歇斯底里地冲车里鸭舌帽怒吼,被边牧咬伤的右肩喷出鲜血,刺激着周围丧尸,更加疯狂地拥挤到吉普车四周。远远望去,吉普车已经陷入尸群,层层叠叠的围困之中。 此时,鸭舌帽男人小腿处的伤口,正在流出浓稠的黑色液体。鸭舌帽视线里的色彩,渐渐变得单调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变成,如同血液侵泡过一样的鲜红色。瞳孔正一点点缩小,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带有红色血丝的眼白上面,如同蜘蛛结网一般,丝丝缕缕的爬满黑色血丝。 忽然,鸭舌帽发觉有种味道,在刺激着他的味蕾,同时身体也如五内俱焚一般,体温越来越高。大脑里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到最后只剩下一种迫切的渴望,就是此刻萦绕在它鼻腔中,那丝腥甜的气息。 车座下的小姑娘,此时刚刚苏醒过来,充满恐惧的大眼睛里,倒映着鸭舌帽男人的诸般变化,咬着嘴唇压抑住哭喊的冲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吉普车四周,已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车外一阵阵高亢的吼声,如同响雷一样,一下下敲在小姑娘的鼓膜上,震得大脑又开始有些晕眩。 秃顶男人并没有等来车内的帮助,反而在后腰上,猛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砰!他的腰带被鸭舌帽一口咬断,连带着还咬掉了,秃顶男人后腰一块满是脂肪的肥肉。只见鸭舌帽腮帮蠕动两下,肥肉就被它一口吞了下去。 鸭舌帽疯狂地啃食着,秃顶男人后腰上的血肉,每咬一口,鲜血就会喷溅到吉普车内,车窗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染成妖艳的红色。车厢外被鲜血刺激到的丧尸们,不住用残缺的躯体,撞击吉普车,车厢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边牧察觉秃顶男人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已经到了垂死边缘,便不再攻击它。随着车厢被尸群撞击得扭曲变形,车身也已开始出现向左侧倾倒的迹象。边牧机敏地跳回自行车棚上,此时它虽是救主心切,却也只能焦急地在自行车棚上跳动,冲着吉普车狂吠,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亲眼目睹停车场里的惨状,小女孩清楚知道,目前她也只能苟活于世,实在没有能力救下任何一个人。缓缓向后倒退,爬回客厅,翻过身躺在地板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的双眼中,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只剩下麻木与茫然。 防盗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将小女孩从昏睡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随即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由于饥饿带来的低血糖反应,让她缓了半天神,大脑才恢复清醒。 ‘刚刚是不是幻听?’ 新换的登山靴并没有包裹海绵,所以她脚步非常轻缓地走到防盗门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轻轻拉开木门,想要看看门外,那只丧尸是否已经离开。此刻,她必须回去吃点东西,身体超负荷的活动这么久,体能已经快到极限。再这么继续耗下去,即便她饿不死,也一定跑不动,最后结果一样还是死亡。 砰! 刚把眼睛贴上门镜,就见一团黑影,猛地撞上防盗门!即便隔着坚固的防盗门,剧烈地撞击,还是把小女孩震得浑身一颤,‘它竟然还在这里?!’ ‘如果不把门外的丧尸解决掉,我就无法离开,这栋没有食物的房子!我该怎么办?’小女孩焦躁地转身走回客厅。此时夕阳西坠,和煦的阳光照在客厅那台液晶电视屏幕上,液晶屏幕破碎的裂痕,反衬出七彩的光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6:49分】,屏幕上电量显示还剩38%。 打开客厅灯,来到开着门的卧室门口,抬脚用鞋底轻轻踩住,那个被小太刀刺穿的腐尸头颅,轻轻踢进卧室深处,随手把门轻轻关上。小女孩抬起握小太刀的右手,看看正在渗血的纱布,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卫生间里,能有帮助我包扎伤口的急救物品。’ 左手打开洗面池上方的电灯开关,随着灯光的照射,卫生间里的事物终于清晰可辨。 卫生间不大,在靠门厅一侧的墙边,摆着浴缸,浴帘半掩,注水龙头有些漏水,正滴滴答答的滴水。洗漱柜镶嵌在墙壁上,下面是滚筒洗衣机。小女孩转头看向洗面池上方,那面碎裂的镜子,却被自己此刻的惨相,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可怕,没有一丝血色,爬满血丝的双眼,正惊恐地注视着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笑得比哭还难看。 ‘原来活着才是最困难的事情!可我并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那就只能努力活下去了。’ 把卫生间里的洗漱柜,仔仔细细翻看一遍,除了一堆洗漱用品以外,还有不少化妆品。可惜小女孩不懂化学,否则就可以弄几个自制土炸弹防身。左手拿着还有小半圈的生料布,小女孩不禁想,‘这东西能包扎右手伤口吗?’犹豫一下,放进胸包里,先留着吧,有备无患。 转身走出卫生间,来到走廊左侧第二间卧室门口,房门并未锁死。小女孩踌躇一下,随即转念一想,‘如果真有危险,估计昨天夜里我就没命了。’当下也不再犹豫,左手缓缓推开房门。 当啷! 还没等小女孩看清卧室里的物品摆设,一只尖锐的烧烤叉,从虚掩着的房门后面掉出来,砸在地板上,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呲溜一闪身,小女孩背靠走廊墙壁,把自己隐藏起来。右手高举小太刀,全神贯注地注视卧室门口,随时准备攻击,里面冲出来的任何东西。 等了许久,卧室里再也没有任何响动,小女孩才从走廊墙壁后走出来。即将落山的残阳余辉,洒在卧室东墙,墙壁上挂着一把镇宅宝剑的剑鞘,里面的宝剑早已不知所踪。小女孩借着残阳,透入室内的昏黄光线,小心翼翼搜寻卧室地面。挂在东侧墙上,孤零零的剑鞘下面,是一张实木书桌,而那件刚发出异响的东西,正斜躺在书桌下,露出一截二十多厘米长的锐利尖刺。小女孩刀交左手,伸出右手轻轻将它抓起来,仔细观瞧。 原来是一只烤肉叉,中间一根尖刺长度有半米左右,大概有成年女人小指一半粗细,两侧各有一根二十厘米长的短刺。叉身和握把上面血迹斑驳,看样子,之前有人用它刺伤过别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正当小女孩注意观察烤肉叉时,楼下突然传来几声凶戾的犬吠,听声音是那条黑白毛色的边牧,‘它又遇到什么危险吗?’ 小女孩从卧室窗子,望向自行车棚,昏暗暮色当中,由于距离较远,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片黑影在晃动。没办法,她只能再一次跑到客厅阳台里,才勉强能够看清停车场里的状况。边牧在自行车棚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却始终没办法跳下来。吉普车已经侧翻过来,由于是向左侧翻倒,车顶棚的天窗,此时正好处在小女孩视野里。 被榔头砸碎的天窗边缘,挂着一圈油腻腻的皮肉,本来卡在天窗里的秃顶男人,血肉模糊的身体,现在也只剩下上半身。肥硕的肚皮消失不见,一大截脊椎骨如同犁杖一样,拖行在一片血污的泥地里。秃顶男用仅存的左手,在地面上爬行,缓慢的像一只正在散步的陆龟。从楼上这个角度看不到车内情形,不过按照当时,车后座小姑娘所在位置,还有吉普车侧翻的方向来看,小姑娘恐怕已经被鸭舌帽吃得尸骨无存。小女孩正聚精会神的观察,边牧忽然冲着楼上,她所在的方向大叫两声。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犬吠,吓得一缩头,呲溜一下趴到地板上。幸好,楼下的尸群,并没有因为这两声犬吠,而出现什么异样举动。小女孩静静地趴在地板上,观察好一会,这才稍稍放下心。 ‘自求多福吧,大家伙。我没有能力救你,对不起了……’ 努力平复心中的愧疚,小女孩贴着地面,慢慢爬回客厅,站起身刚准备顺着门厅里拖拽的血迹,去搜寻走廊里最后那间卧室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又有什么突发状况?谁在按门铃?’ 尚未从无力救援边牧的痛苦中缓过神,小女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惊得浑身寒毛全都竖起来。寂静的房间里,门铃突兀的响声,刺耳至极。 待到门铃声停歇,小女孩没敢把木门打开,在门厅里声若蚊鸣般,颤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砰! 防盗门再一次被撞响,紧接着一声声,低沉的吼叫响起! ‘该死!原来是门外的丧尸,误撞到门铃!真是作孽!为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再这么下去,我非要被吓出心脏病不可!’ ‘等等?!’ ‘门铃?!门铃?!’ ‘一般防盗门的门铃按钮,都会安装在什么位置?!’ ‘门镜下面!’ ‘对!就是门镜下面!’ 抬起左手握着的烧烤叉,小女孩终于找到对付门外丧尸的办法。 缓缓拉开面前的木门,小女孩把替换到右手的烧烤叉举起来,对着门镜比照了一下粗细。‘没问题!叉身刚好可以穿过门镜,现在只要把门镜拆下来,就可以用手里的烧烤叉,把门外的丧尸解决掉!’想到马上就能回去吃东西,小女孩肚子反而更饿了。 把烧烤叉轻轻竖在右手,随时可以拿到的位置后,小女孩抬起右手,尝试逆时针转动一下门镜内侧的突起部位,有些打滑,抓不住!‘拧不动!怎么办?’右手掌由于用力,缠着纱布的伤口,又渗出几滴血。 ‘对了!生料布!’ 看着渗血的纱布,小女孩猛然想起,胸包里的防水生料布,用它缠住门镜内侧突起部分,应该可以起到防滑作用。 右手五根手指紧紧扣住生料布,缠好的门镜内侧凸起。小女孩憋足力气,右手吃力的向左扭去,上半身也随扭动的方向,向左倒去。门镜响起吱吱扭扭的摩擦声,慢慢被小女孩扭开了。 砰! 门外的丧尸好像察觉到什么,再一次撞响防盗门,猛力地撞击把小女孩震了一个趔趄,贴着防盗门竖立的烧烤叉,也当啷一声掉在门厅地板上。小女孩赶忙稳住身子,顺势蹲在地上,把烧烤叉抄在手里,左手握在中间最长的叉尖儿底部,紧挨叉柄的位置,右手握住叉柄,两只手慢慢把最长的那根叉头,送进门镜里。 刚把最长的叉头插进门镜,还没等小女孩用力去顶门镜,露在防盗门外的部分。砰的一声,防盗门又被撞了一下,外面的门镜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反撞在烧烤叉上,嗖的一下,被击飞出去。小女孩手里的烧烤叉,也呼的一下窜出去一小截。噗的一声,也不知道扎在门外丧尸,身体的什么位置上。 稍稍用力,小女孩把烧烤叉,从门洞里拽回来,乌黑的粘稠血液随叉头沾满没有门镜的小洞里,散发出浓烈的腐臭气味。小女孩本想用眼睛贴着门洞去观察一下外面,看看能不能瞄准一下,叉到丧尸的头。现在看着满是血污的门洞,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她怕自己正全神贯注,用眼睛观察门洞,却被门外的丧尸没头没脑的一撞,血污溅入眼睛里,自己恐怕就没命了。 心里默默计算一下,烧烤叉的长度和防盗门的厚度,似乎可以用烧烤叉把门外的丧尸卡在门上。‘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自己跑得快一点,应该来得及,冲回自己的安全小屋里……’ 第七章 电梯坠落 事已至此,已由不得小女孩做其他选择。为了增加自己活下去的可能,她把昏睡之前,放在客厅地板上的锅盖捡回来。防盗门外的丧尸,还在不时用身体撞击着,小女孩半跪在防盗门前,脑海里思索下一步行动计划。 ‘我将烧烤叉用力地穿过门镜,尽可能把丧尸穿透。外面的丧尸瘸条腿,追击我的动作,一定极不协调,再加上烧烤叉卡住它的身体,应该可以钳制住丧尸,不让它摆脱控制,从防盗门后冲出来攻击我。锅盖盾牌在它扑向我时,只要能够阻挡住几秒钟时间,我就可以用小太刀还击。即便不能把它放倒,至少也能砍掉它,抓向我的臭手。’ ‘攻击我的手?!’ ‘对啊!我真笨,丧尸已经瘸了一条腿,我只要能把它另一条腿砍断。那它就只能趴在地上,像只大乌龟一样爬着走了。’ ‘对!就这么办!用烧烤叉卡住丧尸,锅盖盾牌挡住它的攻击,小太刀砍它娘的腿!一定没问题!’ 主意已定,小女孩站起身,双唇紧抿,神情还是不免紧张。双手紧握烧烤叉,缓缓塞进门镜里,全身力气都汇聚到手上,耐心的等待丧尸再一次撞门。 砰! 防盗门又是一颤!门板已不知被撞过多少次,每一次遭受撞击时,门框上方,都会悉悉索索的掉下来些许灰烬。 ‘就是现在’!当防盗门再次震动时,紧握在手中的烧烤叉,呼的一下,迎着撞击的方向刺出去。噗的一声,门镜里瞬间涌出浓稠的黑色液体,与此同时,烧烤叉两侧的短刺,也狠狠戳在防盗门内侧。小女孩右手伤口,由于用力过猛,再次渗出大片血迹,手掌的剧痛,让她额头上瞬间挂满冷汗。 咬牙强忍右手钻心的疼痛,小女孩赶忙蹲下身,把放在脚边的小太刀和锅盖捡起来。小太刀的刀柄,瞬间被染成鲜红色,锅盖被右臂环抱在胸前,腾出左手,去解开防盗门反锁。此时,整张防盗门的门板,正在剧烈颤抖,门外那只丧尸,被烧烤叉钉在防盗门上,毫无章法地乱抖身体,想要摆脱控制。 门锁刚被打开,防盗门就如脱缰野马,抖动幅度变得更大。噼噼砰砰的撞击门框,好几次差点把锁舌,再次锁上。 小女孩不及多想,左手抄起锅盖举在面前,护住脸和上半身。右手倒提小太刀,身体半蹲,重心下沉。上半身向右倾斜,拼尽全力用右肩顶住防盗门。一点点把防盗门向外推开,小女孩吃力地向门外挤去。 咔嗒!防盗门被丧尸撞的重新上锁,万幸的是,小女孩总算在自己右脚,被防盗门夹住的瞬间,提前冲了出去。 刚向前冲出两步,不等小女孩回头看一眼,卡在防盗门上的丧尸。她的头皮就被一股巨力向后拉扯,整个人险些被这股巨力,掀翻在地。 ‘糟糕!’小女孩的发辫,被丧尸右手,牢牢抓住!右手小太刀来不及多想,翻手砍向丧尸胳膊。 咔!小太刀砍到丧尸臂骨上,却因为小女孩右手受伤,无法使出全力。臂骨并未应声而断,小太刀反被臂骨弹开。在这股反冲的力量下,小女孩立时脚下没有站稳,向着丧尸的方向一个趔趄,差点扑到丧尸身上。 慌乱之中,小女孩把锅盖举在身前。耳中只听到,呲呲啦啦的声音,从丧尸身上传来。小女孩的计划虽好,却赶不上变化。烧烤叉刺入丧尸右胸肋骨之间,虽可以暂时限制丧尸行动,却并未彻底卡住丧尸身体。尖锐的叉尖,此时已从丧尸后背透出,但随着丧尸朝小女孩这边扭转身体,烧烤叉渐渐撕裂丧尸,已经纤维化的肺部。长长的叉身,被怪力绷得形如弯弓,随时可能因为承受不住怪力,迸射回防盗门后面的房间里。 反手一刀,对准头顶被扯住的长发,毫不犹豫砍下去。小女孩的身体,瞬间脱开扯向丧尸的束缚,骨碌碌向后仰翻出去。刚从地上爬起身的小女孩,正欲转身,朝自己的安全小屋逃跑,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嗖!当啷!一阵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防盗门里响起。撞击声还未停止,身后忽又响起,如小儿麻痹症患者,奔跑时的杂乱脚步,直冲小女孩追来。 叮! 电梯停在18层,箱门缓缓打开,骤然亮起的电梯灯,将电梯对面的安全小屋照亮。只见,灯光中一条人影,被拉得老长,投射在安全小屋防盗门上。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不断朝小女孩迫近。来不及思考,小女孩只能硬着头皮,朝电梯另一侧的安全小屋,死命狂奔。短短不过十米的距离,对于此时的小女孩来说,彷佛天堑一般的存在! 刚冲进电梯灯光的照射范围,小女孩的视线,匆匆瞥一眼开着门的电梯。 ‘电梯里怎么没人?!’ 似乎为了回答小女孩心中的疑问,从安全小屋的方向,猛然伸出一条齐肘而断的残臂,朝小女孩的身体抓来。下意识将手里的锅盖盾牌,对着抓来的残臂撞去。小女孩的身体,顺势呲溜一下,钻进电梯里。握着小太刀的右手,拼命锤击关闭电梯门的按钮。 电梯门正在缓慢关闭时,一只挂满碎肉和排泄物的脏手伸了进来。眼见脏手就要将电梯门卡住,小女孩赶忙把抓在左手的锅盖,猛地砸向那只脏手。 嗖的一声,刚刚抓住锅盖的脏手,便将锅盖闪电般拽出电梯。紧随其后,电梯门终于牢牢关闭。 咣当!锅盖砸在电梯门上,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由于脱力而瘫坐在电梯里的小女孩,被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绝望地坐在电梯里,丝毫感受不到劫后余生的快慰。饥饿与口渴,正折磨着小女孩濒临崩溃的神经。内心之中有种莫名冲动,驱使她想要打开电梯门。 ‘混蛋!只差一步,我就能回到安全小屋里!为什么非要如此折磨我?如果,此刻结束生命,是不是就会少去很多痛苦?’ 双臂环抱膝盖,被小太刀斩过的碎发披散在肩头,将头脸深深埋在双腿之间,毫不理会电梯箱内,满地的残肢碎肉。此时小女孩,对于这些血腥场面,已然变得麻木!紧闭的双眼之中,盈满泪水,身体在她嚎啕大哭时,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已。她的哭声只能回荡在电梯里,随即淹没于近在咫尺的撞击声中。 突然,电梯灯熄灭了! 黑暗中,只有电梯右侧的楼层控制按钮,发出朦胧的红色光晕。 脑海之中,忽的闪过那具躺在卧室里,没有四肢的丧尸影像。小女孩全身一颤,打个激灵,‘那种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状态,我真能接受吗?’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此时她才发现电梯灯,不知何时竟熄灭了!赶忙将小太刀横在身前,颤抖的左手,寻着1层按钮摸过去,入手处尽是黏糊糊的触感。 咔啦啦…咯噔噔…电梯在一阵剧烈地摇晃后,开始慢慢向楼下驶去。 小女孩悬着的心,尚未落下。只见电梯仅向下行驶了三层,就卡在15层到14层之间停住了。电梯的上半截在15层,下半截在14层。 ‘我又被困住了?’ 一股无名怒火,突然从心头猛地窜上来!小女孩咬牙切齿的瞪圆双眼,浑身蓄满力量,呼的一下,在电梯厢里,跳了起来。 砰! 小女孩双脚重重跺在电梯地面上,正准备用小太刀去砍电梯楼层按键板,来发泄心中的绝望和愤怒时。电梯轿厢猛地格楞楞一颤,嗖的一声,开始向一楼坠去。本来已抱必死决心的小女孩,瞬间吓得面无血色,左手拼命在电梯楼层按键板上,乱抓乱按,将14楼以下,所有按钮全都按了一遍。 格崩崩!一阵让人牙疼的钢索绷紧声响起。 电梯在坠落至2层时,控制电梯升降的钢索,传来一阵闷响。终于在电梯将要砸入电梯井之前,被升降钢索止住下坠之势!原本吓得面无血色的脸颊,被反冲之力,震得瞬间涨红。小女孩背靠电梯角半蹲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双手扶住电梯内壁两侧扶手,深呼吸,竭力去平复内心各种负面情绪。小女孩暗暗告诫自己,‘愤怒只会让我失去理智,这种错误绝不能再犯。’ 此刻,电梯轿厢左高右低,靠近电梯门左侧的地面最高,小女孩所在位置最低,电梯轿厢斜斜地卡在1楼和2楼的楼板之间。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小女孩伸手按动电梯门关开,梯门只是晃晃,缓缓拉开一条二十厘米不到的缝隙。吃力地扒着右侧,靠自己最近那扇电梯门,小女孩双手用力向后拉,希望还能把电梯门缝隙拉大一些。 咯吱吱!电梯箱随小女孩双手用力后拉的动作,轻微震颤几下,吓得她赶忙停手,整个人蜷缩在电梯一角,不敢乱动。外面潮热的晚风,透过电梯门缝隙吹进来,漆黑夜色中,看不到一丝月光,只有如墨的夜色,彷佛凝视小女孩的深渊,随时准备将她吞噬掉。 电梯门缝隙中,突然闪过一阵微弱光亮,隔不多久,天空中又传来一声雷响。一闪而逝的微弱光线,着实把小女孩吓了一跳,但随后而来的闷雷,却又让小女孩,怦怦乱跳的脉搏舒缓下来。 ‘下雨了?!’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攀着倾斜的电梯门,顺门缝看向不远处的单元门外,眼中的世界,尽是漆黑一片。心里默默念叨,‘求求你,再打一次雷吧,这样我就能看清楚了!’嘴角不由得挂上苦笑,‘过去,我不是最怕打雷吗?’ 似乎听到小女孩的请求一样,雷公电母并未让她等多久,又一道比之刚才还要闪亮的雷电,划破夜空!雷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借着一连串闪电,小女孩看到电梯箱到单元门之间的走廊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辆自行车,还有一地的血污和杂物,丧尸的踪影却全然不见。当下不再犹豫,她尝试能不能把头,从电梯缝隙里钻出去。 双脚一个趔趄,小女孩半跪在楼道里,回头望一眼,那部差点要她命的电梯。此刻,电梯轿厢只剩三分之一的部分,还露在地面上,其余部分都深深埋入电梯井里,断掉的升降钢索,悠悠荡荡地悬挂在上方。目光落在半开着,小半截露在地面上的电梯门,小女孩心中暗自庆幸,‘原来胸小竟还有这样的好处!’匆忙检查一下全身,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受伤,小女孩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的运气,该说是好还是坏…… 蜷曲上半身,猫着腰,小女孩缓缓向单元门口摸过去。夜色太黑,她只能用脚尖趟着地面慢慢行走,握刀的右手,轻微颤抖,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 足足过了三分多钟,小女孩才如黄鼠狼一般,摸到单元门旁边。后背紧紧靠着墙壁,上半身微微向左倾斜,从单元门的墙壁后探出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的双眼,努力辨认着单元门附近的物体,右手小太刀缓缓举过肩头,随时准备砍翻所有靠近她的东西。 又是一道连续的闪电,伴随震耳的雷声划过。凭借稍纵即逝的闪电,小女孩看到小区院内,至少有二十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稀稀落落摊在地面,任凭雨水冲刷,它们依旧纹丝不动。 ‘又发生了什么事?停车场里的丧尸,都跑到哪里去了?’ 莫名的不安,爬上小女孩心头,停车场里的情况,让她感到不太正常…… ‘边牧?!那条狗!它怎么也不见了?’ 汪…汪…汪……! 急促的犬吠声,从停车场另一侧传来。恰在此时,一道耀目的闪电,从天而降。劈在小女孩对面楼的避雷针上,电花噼里啪啦的狂闪,映照在她满是惊疑的眸子里! 第八章 美好时光 犬吠声尚未消失,一条黑色身影,迅疾地从自行车棚后蹿出。骤然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夜空,滂沱大雨之中,黑影正朝小女孩这边,飞驰而来。一开始,距离黑影身后差不多10多米左右,尚有几只丧尸踢踏着雨水,左摇右晃的追逐。不过,丧尸的跑动速度远不及黑影,双方之间的距离,被狂飙的黑影越拉越远。直至闪电耀目的光线,消散在夜空中,丧尸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边牧要去哪里?现在这么危险,为什么它还没有离开这个小区?’ 小女孩赶忙把手机,从胸包里掏出来,打开屏幕,从躲藏的墙壁后面,把手机举在半空。屏幕上发散出微弱光亮,朝边牧消失的方向,不住挥舞起来。小女孩希望边牧可以看到,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辨清方向,向她这边跑来。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尚未熄灭,一条黑影便嗖的一声,从小女孩举在半空的手臂下面窜了过去。急速奔跑带起的风中,裹挟着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小女孩的登山靴。毫无心理准备的小女孩,被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胳膊下窜过去的黑影,着实吓了一跳。 回头望向漆黑的楼道,没等她将手中熄灭的手机屏幕再次点亮,照向黑暗中的边牧。小女孩就被一阵细碎冰冷的水花,浇个满头满怀,激灵灵打个冷颤,‘果然因为我不是它的主人,边牧根本不在意我的存在。’ 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下,边牧和小女孩四目相对。边牧眼中满是疑惑,凑到小女孩身边,仰头嗅了嗅她的味道,抬头又看看小女孩的脸,一声不吭地就要掉头往安全通道走去。‘它是准备要上楼?!’ 咔啦啦,又是一道闪电,小女孩借着电光划过天际的瞬间,迅速扫一眼单元门外,检查小区里追逐边牧的丧尸,是否追了上来。万幸,边牧的速度实在太快,趁丧尸们还未反应过来前,它已经脱离尸群的感知范围。此时,尸群悄无声息,急风骤雨在黑夜中肆虐,外面的世界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尸群不再发出低沉的嘶吼,犹如被砍去枝叶的树桩,静静地站立,随着风雨东摇西晃。 刚转回头,只见一条大尾巴,隐没在黑暗的楼道深处,边牧已经不见。 小女孩低头,注视着抓在左手的电动车遥控器,内心变得十分矛盾。 ‘我到底是该借着今晚暴雨的掩护,去寻找电动车,然后离开这里?还是跟着边牧去找个安全所在,调整下我已疲惫不堪,饥渴难耐的身体状态?’ 汪~ 一声微弱的犬吠,从身旁响起。小女孩转过手机,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见一双闪着亮光的大眼睛,正疑惑地望向自己。不知何时,边牧又回到了小女孩身边,发现她只是用手机,照着自己不停地看。边牧慢慢凑到小女孩腿边,用鼻头蹭蹭她的大腿,随后再一次转身,向安全通道方向走去。 ‘它想让我,跟它一起走?’ 小女孩有些不甘心,按动了电动车遥控器,吱吱的尖鸣声,从身后的小区院里响起。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自行车棚那里。欣喜的情绪,刚冒出来,就被现实狠狠一脚踩灭。没等小女孩跑出单元门,上面雨搭遮挡雨水的范围,头顶突然一道电光闪过,室外再次变得亮如白昼。此时,被电动车警报惊动的丧尸们,正三五成群晃荡在自行车棚附近,小女孩根本没有机会靠近那里。 沮丧地逃回楼道里,小女孩的情绪,已经低落到谷底。无奈地依靠墙壁,缓缓蹲坐在楼道里,‘现在,去骑自行车棚里的电动车,无异于找死。而那条边牧也一定上了楼,凭它的敏捷和速度,我肯定是追不上了。’咕噜噜…肚子也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好饿’! 突然,一颗毛茸茸的圆形物体,从她掌心下轻轻划过。小女孩吓得已然忘记尖叫,惊恐地将刀柄还在滴血的小太刀,举到半空,正欲挥刀劈下时。 汪~汪~ ‘吓死我了!原来你又回来了!’ 顾不上边牧被雨水打湿的身体,上面湿漉漉的感觉。小女孩两手一伸,就将边牧搂在怀里,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从她内心深处升起。两只手开心地摩挲着,边牧潮乎乎的皮毛。突然,一股淡淡的,和那具失去四肢的丧尸,身上散发出来,一样的腐臭味道,悄悄钻入鼻腔之中。身体如中雷击一般,小女孩摩挲着边牧的双手,瞬间僵在半空。 边牧并不知道小女孩在想什么,看她不动了,就摆脱小女孩的怀抱,用鼻尖轻轻拱了拱她的胳膊,随后又一次向安全通道走去。 ‘它竟然没有攻击我?看来是我自己想多了!如果它真的对我有危险,早在冲进单元门时,我就已经劫数难逃了。’心中的戒备褪去,小女孩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上边牧,随在它身后,悄悄向安全通道里摸索进去。 ‘它身上为什么会有腐臭的味道?也不对,准确点说,应该是它嘴里!’ 跟在边牧身后的小女孩,脑海中充满疑问。右手由于几次用力过猛,伤势加重,现在已经无法握刀。此时,小女孩换左手提刀,高抬腿,轻落脚,一点点的向楼上悄悄走去。 2楼,3楼,4楼…… 到了10楼的安全通道里,边牧停下脚步,仰起鼻尖贴在安全通道,紧闭的门上,轻轻嗅了一会,转头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会意,右肩靠着安全门,左手倒提小太刀,随后身体缓缓用力。 安全门被小女孩悄无声息地顶开一条缝隙,而边牧则机警的注视她四周黑暗的空间,鼻子不时轻轻耸动两下。见到门被打开,边牧像一条游弋在黑暗世界里的大蛇,身子一扭,就从小女孩身下,钻进安全门里。 隔了不到一分钟,轻微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安全门,边牧的鼻尖,从门里伸出来,轻轻哼了两声。小女孩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了边牧所表达的意思。当下不再犹豫,整个人侧着身子,缓缓挤过安全门的缝隙,右手扶着门沿,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不让安全门撞到门框,发出任何声音。她悄无声息的钻出安全通道,来到10层的楼道里。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在幽暗的楼道里悄然绽放。小女孩步伐沉重,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缓缓跟在边牧身后。边牧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很担心小女孩走丢一样。 ‘真是一条暖心的大狗!’小女孩心底涌起一丝潮意,晶莹的泪花,爬上满是疲倦的眼角。 走到靠近楼道西侧,一扇半开的防盗门前,边牧忽然加速冲进房子里。小女孩担心它会遇到危险,赶忙加快脚步跟上去。其实,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以小女孩现在的身体状况,自保尚且不能,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边牧? 进到房间里,小女孩抓着手机的右手,在右侧墙壁上,找到电灯开关,把客厅灯点亮。墙壁随着她右手的摸索,划出一条血迹斑斑的痕迹。客厅里的景象,如同遭遇入室抢劫一般,所有柜门和抽屉都被掀开,杂乱的物品散落一地。奇怪的是,这间房子的地面上,竟没有一丝血迹,这点倒是让小女孩安心不少。由此可见,这里应该没有丧尸出现过,总算是个安全的所在。 刚把防盗门关好,就听到急促的犬吠声,从南侧卧室里传出来。小女孩握紧左手的小太刀,轻手轻脚的向犬吠,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可刚跑没两步,边牧便从一间卧室里冲出来,火急火燎地向北面卧室跑过去。小女孩随即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北面的那间卧室。 厨房门敞开着,里面乱七八糟的餐具和厨具散落一地,厨房门紧挨北面卧室的房门。从小女孩的位置看过去,北面卧室的门就在她右手边,房门虚掩。边牧一头撞开卧室房门,室内深处漆黑一片,借着客厅的灯光,可以看到室内的墙壁,是非常娇嫩的粉红色。 小女孩紧走两步,来到这间小卧室门口,伸手打开室内的照明灯。此时才看清,这是一间女孩子的卧房。靠近房门一侧墙壁,摆放了一张木质上下铺。粉嘟嘟的床单和被罩,已被掀翻到地面上,屋子里同样一片狼藉。 翻检室内靠厨房一侧墙壁,摆放的书桌。上面散落一堆杂物,一只玻璃碎掉的相框,被小女孩翻过来。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小姑娘,咧开嘴呲着豁牙,正对小女孩开怀的大笑。其中年纪大点的,戴一顶粉红色高尔夫球帽,脑后一束马尾辫俏皮的钻出帽沿。另外一个年纪稍小点的,一只粉嘟嘟的小手,正抓在她姐姐的帽沿儿上,而另一只手抓满蛋糕,准备涂向姐姐的脸。 美好的时光,定格在照片上。而照片里的人,此刻…… ‘扎马尾辫的小姑娘,一定就是吉普车里,那个可怜的小家伙!那她的妹妹,现在又在哪里?边牧死都不肯离开小区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失踪的妹妹,真是一条忠实的大狗!’ 此时边牧正趴在床边,毛茸茸的大脑袋,无精打采地趴在地板上。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里面,闪着晶莹的光芒,似乎有泪花正盈满眼眶。 ‘它现在一定非常难过吧?’ 小女孩轻轻走到边牧身边,坐在旁边的地板上,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摩挲着边牧毛茸茸的大脑袋,静静的看着,半挂床沿上的粉色床单,怔怔出神。 咕噜噜…… 边牧抬头望向小女孩,小女孩面色微红,有些害羞的对边牧说:“我也不想破坏气氛,可肚子它不听我的……”也不知边牧是否听懂小女孩的话,轻轻站起身,小跑到厨房里,冲冰箱叫了两声。然后,又灰溜溜地回到小卧室床边,静静趴在地板上,双眼中透出孤独,而又难过的神情。 小女孩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的瞬间,她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各式各样的食物,整整齐齐的摆满冰箱。再也顾不上害羞,忙伸出手抓向一只火腿,可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忽然看到本来应该是鲜红色的纱布,此刻已被泥土和灰尘侵染成黑红。小女孩赶忙收回,抓向食物的手。 ‘我差点就把这些,来之不易的食物浪费了!必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还要把双手清洗干净!否则吃下被污染的食物,我恐怕就没命了。’转头冲小卧室里的边牧,轻声喊道:“稍微等一会,我清理完伤口,咱们再开饭。”小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凭着经验,去翻看客厅的电视柜,又去卫生间里搜寻一番,都没有看到急救箱。小女孩心下有些焦急,‘难道,这家主人没有预备,应急医疗物品的习惯吗?看来还是之前那家,医生夫妻的安全意识更强一些……’缓步走到客厅南面的两间卧室门前,一间是边牧刚出来的房间,房门大敞,借助客厅投进去的灯光,看样子像是一间书房或者工作室。‘另外一间没有开门的卧室,就应该是主人夫妇休息的地方了。’ 推开卧室房门,一阵冷风,猛地扑向小女孩。阳台里的窗子敞开着,窗帘随着室外的暴风骤雨,上下左右毫无规则的摇摆不停。冷风裹挟着雨水,不时打在阳台地面上,噼噼啪啪的轻响。 快走几步,冲进阳台,把窗子关好。双眼扫了一眼楼下,南侧停车场里,依然静悄悄的。唯一的变化是,对面单元楼下,多了几只伫立不动的丧尸,还有一辆斜停在单元门口的银灰色面包车。 小女孩转身离开阳台,没走两步,却猛然站在原地,大脑飞快地回忆。 ‘面包车?面包车?对面楼的单元门口,什么时候又停了一辆面包车?’ 为了确保她没看错,小女孩又冲到阳台里,整张脸紧紧贴在玻璃上,透过迷蒙的大雨,努力确认对面楼下,面包车所在的位置。 ‘没错!昨天上午,对面楼下还没有面包车!它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对面单元楼里,还有活着的人吗?’ 小女孩站在阳台里,借着闪电,仔细地观察了面包车好一会。 ‘算了,我还是等明天,天亮雨停后再说吧!现在的我,可再没半点力气折腾!半条命都快没了,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在主卧独立卫生间里,小女孩终于找到一只,比楼上医生家还要专业的急救箱。里面除了常用药品以外,竟然还有缝合伤口用的缝合针线,右手的伤,总算有办法彻底解决了。 第九章 何以为家 缓缓撕开右手的绷带,伤口上的纱布垫,已和渗出的血液结痂在一起,只是轻轻碰触一下,都会让小女孩,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不住颤抖的左手,拿着医用剪刀,沿伤口边缘,剪掉和手掌结痂在一起的纱布。额头上的冷汗,如窗外的暴雨一样,过了许久,小女孩才终于将伤口上的纱布垫剪下来。 伤口在酒精刺激下,发出强烈的灼烧感,疼得小女孩险些晕厥过去。剧痛刺激着额骨拼命闭合,咬住毛巾的嘴里,发出夜里睡觉时,如磨牙一般的诡异声响。当灼烧感消退,小女孩已经浑身无力,瘫坐在马桶盖上。过了好半晌,才逐渐清醒过来,内衣被汗水沁透,黏在身上非常难受。 低头看着手上医用逢合针,弯曲的钩尖儿,不近人情一般,闪灼着森冷寒光,小女孩嘴里的毛巾,咬的更紧了!重重地从鼻孔喷出三口气,缝合针的钩尖儿,带着毅然决然的气势,刺向伤口两侧裂开的皮肤。锥心地剧痛从掌沿传来,为了避免缝合针钩尖儿刺偏,小女孩额头青筋暴起,用最顽强的意志力,努力遏制想要剧烈颤抖地身体,双脚脚踝已经扭曲成,一种诡异的角度。 从嘴角缓缓掉落的毛巾,沾满涎水。单薄瘦弱的身体,如一个笔画扭曲的“大”字一样,小女孩又一次,瘫倒在马桶上。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长长呼了口气,终于活了过来,随即低下头,检视伤口的缝合情况。 ‘还不错嘛!虽不是专业医生手法,但我缝补袜子的手艺,竟也得用!’ 左手扯住纱布一角,张嘴咬住另外一角,相反方向一用力,包扎在右手上的医用纱布末端,就被撕成两条。满意地转动两下右手,欣赏自己这次包扎的杰作,右手手背上还有只白色蝴蝶结。此时,小女孩犹如重获新生一般,心情变得大好。与此同时,肚子里又开始打鼓。这种饥饿的感觉,在她短暂的17年生命里,却从未感受过,哪怕是……也没有像现在这般饥饿过。 兴冲冲跑回厨房冰箱前,如挑选生日礼物一般,面对冰箱里的食物,小女孩双眼中,闪动着无尽地喜悦。乱七八糟的抓出一大堆食物,脚步轻快地回到边牧旁边。食物随手铺满床上,拿起那只她早就看好的火腿,心满意足的咬上一大口。她正准备大吃特吃时,眼角扫过趴在地上的边牧,小女孩又把嘴里的火腿,吐在缠着绑带的右手掌心,轻轻放在边牧鼻前。 ‘吃吧!大家伙,你也一定饿坏了吧?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最亲密的朋友,只要有一口吃的东西,我也绝不会独吞!你快吃吧!’ 似有强迫症一般,小女孩每次都是先给边牧一口,自己再咬一口。不停向嘴里塞着食物,心满意足的大口咀嚼,眼角笑意如挂在弯起的月牙上。此时,小女孩的幸福感爆棚,嘴里却还在含糊不清地和边牧絮叨。 不到三分钟时间,火腿就被她吃光。肚子里面有了食物,心神稍安的小女孩,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放在边牧嘴边的火腿,竟然一块未少!‘这三天,也不知道它在外面经历过什么,难道它一点都不饿吗?’ 伸手摸摸边牧毛茸茸的大脑袋,小女孩关切地问道:“还在为你的小主人担心吗?” 似乎听懂小女孩说话的意思,边牧抬起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了她许久,好像在等小女孩继续说下去。 和边牧的双眼,对望一会,小女孩感觉难以置信,心道,‘这条狗真有这么聪明吗?好像我对它说什么,它都能听懂?’当即,郑重其事地对边牧说:“你先别着急,等我们俩好好休息一晚上,养足精神后,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如果她还活着,我们就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好吗?”和边牧说完这番话之后,小女孩心中有种奇怪感觉,‘自己不会精神错乱了吧?对着一条狗,说这么多,它真的能听懂吗?’ 汪~ 似乎为了印证,小女孩心中疑问,边牧轻柔的叫了一声,彷佛在说,它听懂了一样。 小女孩非常惊讶,目不转睛地看着边牧。而此刻,边牧却低下头,轻轻叼起地板上的火腿,咀嚼起来。吃东西的样子,好像绅士一般,不疾不徐。 只是象征性的吃掉两块火腿,就再一次低头趴在地板上,边牧双眼中满是担忧的神情。现在,小女孩心里对于这条狗,原来的主人,充满由衷的钦佩!小女孩不再勉强边牧吃东西,心里则开始羡慕起边牧的主人。似乎受到边牧悲伤情绪的影响,小女孩的食欲也消退不少,匆匆又吃了几口,把没吃完的食物收拾好,重新放回冰箱。 温水从单薄瘦弱的躯体上划过,注视着镜中被小太刀斩断的碎发,左手抓起男主人,放在卫生间的电动理发器。小女孩终于下定决心,对着自己的满头长发,下手! 寸长的头发,从圆溜溜的小脑瓜上冒出来。小女孩下意识,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在头顶搓了搓,心中不免有点后悔,自己太过冲动。‘这也太短了吧?头发茬儿真扎手,我的头好像一只大刺猬!’她好像控制不住左手似的,顽皮的搓个不停。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再从衣柜里找出女主人的睡衣,裹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又照着镜子,看看自己呲着毛茬儿的小光头。小女孩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抬起左手,又搓搓自己的头发,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到边牧所在的房间。 愣愣地睁大双眼,盯着眼前这个头发被剃光的家伙,边牧脑子里,此刻飘满大大的问号!看了好一会,才终于确定,这个家伙,是刚才喂给它火腿吃的人。站起身凑到小女孩身边,扬起鼻子嗅了嗅,喉咙里小声的呜咽一下,好像在说,“好傻”! 小女孩对边牧叫道:“我也给你洗洗吧,身上都要臭死了,我可不要抱着臭狗一起睡觉!” 黑白相间的长毛,被摇晃的四散飘飞。细碎的小水滴,飘扬在卫生间的灯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晕。 不知何时,暴雨终于停歇下来。唯有狂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冲撞着阳台的玻璃。几声令人心悸的嘶吼,夹杂在肆虐的狂风之中,由远处悠悠飘来,荡进小女孩已经熟睡的耳中。而她总会在听到吼声时,身体不自觉颤抖几下。不知在梦中和谁重逢,嘴里轻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随即又沉沉地睡去。 “好臭!” 一条温热滑腻的东西,从脸上扫过,随后鼻腔中便灌入一阵腐臭的味道!心脏不由得咚咚直跳,恐惧瞬间爬满小女孩,身上每一寸肌肤,头皮开始一阵发麻,右手在闻到这股腐臭味道的瞬间,悄悄抓住放在身侧的小太刀。 汪…汪…! 两声清亮短促的犬吠响起,小女孩这才从茫然和恐惧中,惊醒过来。 翻身坐在床边,光着两只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长长地伸一个懒腰。转头望着边牧清澈的双眼,回想起,这是自己几天来,唯一一次,睡得最踏实的觉,心中便充满对边牧的感激之情。 “大家伙,原来你昨天夜里,一直都睡在我旁边?” 汪…!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连个狗牌也没有,更不知道你的主人,以前叫你什么…嗯…?对了!塞班!这个名字很好听,就叫你塞班吧,怎么样?塞班!” 小女孩眼角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着边牧的大眼睛,开心叫道。 汪…!汪…!(边牧好像对这个名字,并不满意,抗议似的叫道。) 冰冷的地板上,铺满食物吃完的包装纸。小女孩盘膝而坐,背靠铺着粉色床单的床沿。右手背上的蝴蝶结,随着手掌轻拍自己,已经吃得滚圆的肚子,上下翻飞,左手则揉搓着边牧的大脑袋。 一人一狗,嬉闹着,争吵着。 手上拿着,从相框里取出的小姐妹合影。双眼注视着,那个手上沾满蛋糕的小丫头,让人心生怜爱的小脸蛋,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我真的还有可能找到她吗?’ 汪…! 边牧有些焦急地叼着小女孩衣角,努力地拽着她,示意她该出发了。 棕褐色的双肩运动包里,存放着一只zip打火机、一瓶打火机油、十节五号电池、三双袜子、一卷医用绷带、一只缝合针、一瓶医用消毒酒精、两盒阿莫西林胶囊、一只满满的两升装纯净水瓶、五根火腿肠、三个被透明胶布紧紧缠住,包装被压实的大面包,还有一卷从棉被里扯出来的棉花。小女孩默默在心里,把背包里的物品,再次清点一番。戴着断指手套的右手,抄起小太刀,左手手腕上,挂着一只干电池微型手电筒,左胸口衣袋里装着那张合影。握刀的右手,拍拍那只卡在右大腿外侧的手包,陶瓷水果小刀,在里面轻轻震动几下。左手摸出手机,屏幕右下角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磕碎了。左上角显示着,【时间11:27分、电量29%】 小女孩仰起头,做了三个深呼吸。在防盗门缓缓关闭之际,不无留恋地回头望向,这间曾为她提供保护的庇护所。回想起短暂的前半生,四处漂泊的日子,心中涌起让人苦闷的哀伤。 “我的家,究竟在哪里?” 手电筒射出淡黄色的光线,照在布满黑红色斑驳血迹的墙壁和楼梯上。小女孩和边牧,轻手轻脚地从安全通道入口,踏进黑暗的楼道中。当手电筒的光线,渐渐被黑暗吞噬之时,那扇即将关闭的防盗门,竟悄然停了下来。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斜斜地照在楼道地面,一张左眼只剩血肉模糊的窟窿,布满血污的脸上。一条仅剩三分之一的左臂,卡在门缝当中,丧尸像只没壳的乌龟一般,向房间里挣扎着爬去。 回头对小女孩,发出一声低吟,边牧如飞箭一般,猛地窜出去。当下不敢怠慢,小女孩忙压低身形,手电筒快速转到边牧奔出去的方向,尽最大努力,加快脚步跟上边牧。冲出楼道时,小女孩借着手电筒,在墙壁上一扫而过的瞬间,看清她们现在所在的楼层。 2层 刚转出安全通道,就见边牧如一阵风似的,朝这层楼西侧尽头跑去,似乎有东西正吸引着它。视线匆匆扫一遍整个楼层,共有六扇房门。只最西侧那扇门紧闭着,其他五扇门或是敞开,或是半掩,更甚者,房门已经损坏,斜靠在楼道墙壁上。从房中透出的光线,照射在碎肉血污,布满一地的楼道里。浓烈地血腥气息中混杂有腐臭味道,小女孩赶忙把套在脖子上的围巾,拉过鼻梁,却还是无法阻挡,楼道里令人作呕的味道! 登山靴小心翼翼寻觅落脚点,躲避地上的碎肉和残肢,来到边牧身边。此时,边牧正呲着利齿,喉咙里发出凶狠的低吼,两只前爪奋力地刨着防盗门的门槛,发出指甲抓过黑板时,刺耳的尖锐声响。 “嘘~安静点,塞班。我能打开这门,你嗅到了什么?是她的气味吗?” 除此以外,小女孩实在料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让边牧变得如此疯狂。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后,边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呻吟,像是催促小女孩快想办法,打开门一样。 从胸包中,掏出一只亮银色锡箔纸条,外加一只没有钥匙齿的扁平钥匙,两者贴合在一起,缓缓塞入锁眼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摇晃十几秒。随即,门锁就在小女孩,轻轻转动的左手下,被打开了…… 刚准备透过门缝,向房间里观察一下。冷不防,身旁的边牧,嗖地一下,从门缝里冲进去。小女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果然还是自己的主人最亲!’ “你是谁?!” 站在厨房门口,一个手里提一把,正在滴血的剔骨刀,声音稍显紧张,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边摘下耳机,边问道。厨房的灶台上,正炖着肉,浓浓地肉香味,伴随着男人的问话,向小女孩飘来。 门刚关好,正欲转身进房间,听到问话,小女孩惊得差点叫出声,‘这里竟然还有活人?!’ 看着转过来的少年样貌,眼镜男有些疑惑地又问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小女孩抬起左手,尴尬地对眼镜男笑笑,又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毛刺刺的小脑袋:“我是……”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视线刚好落在眼镜男,手里那把正在滴血的剔骨刀上! 第十章 烛火熄灭 来人双眼视线,始终不离剔骨刀。见对方又是个瘦小的孩子模样,料想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眼镜男轻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正在做饭,这只是一把剔肉刀,不是用来杀人的。不过,房门我早已反锁,你又是怎么打开的呢?” 厨房灶台上的锅子,咕嘟嘟翻腾不休。站在门口的陌生人,仍旧一言不发注视着剔骨刀。眼镜男发觉闯入之人,神情有些异样,便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扬手把剔骨刀上,正嘀嗒流淌的血液甩了甩。眼神渐渐变得阴冷,脸上却还依旧保持着,一副虚伪的笑容。 鲜血顺刀尖扬起,飞溅出去,洒在客厅地板上。小女孩紧皱眉头,警惕地注视着,眼镜男手中的剔骨刀,心里充满怀疑,‘血液为何如此新鲜?他刚刚杀掉的,是什么东西?还是他杀了人?’ 突然,眼镜男注意到来人的右手上,紧握一柄血迹斑斑的短刀。他下意识的抬手扶扶眼镜框,沉声喝道:“你贸然闯入我家,难道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与此同时,闪烁着寒光的刀尖,朝小女孩所站的位置,轻轻扬了扬。 “对…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这房里还有别人。我只是想进来寻找些食物而已,绝无冒犯之意。先生,真的非常抱歉!”见对方朝自己扬起,滴血的剔骨刀,小女孩悄悄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眼镜男,似乎没有发现,当先闯进房间的边牧。小女孩略一沉思,并未说出实话。进门之前,边牧反常的举动,令她感觉照片上的小丫头,应该就在这栋房子里。只是,她现在不能确定,那个小丫头是否还活着。回想起停车场里,亲眼目睹的惨剧,此时的小女孩,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塞班,到底去哪了?’眼镜男脸上笑容,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善意,小女孩心里愈发觉得不安。恍惚间,她似乎从对方眼神中,看到某种可怕的歹意。 “是吗?那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厨房里,正炖着一锅鲜肉,刚我还在想,该和谁一起分享呢?好巧,你就来了!还带着武器闯进我家。”说话的同时,手腕不住翻动,剔骨刀挽出一片刀花,“幸亏你是个女孩,否则我真可能要误会,你是来打劫我的坏人。”提到“坏人”两字时,眼镜男嘴角轻轻上扬,促狭地对小女孩,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是一个小偷吧?” 听到“小偷”两字,小女孩又退了一步,后背正撞在防盗门上。刚想夺门而逃,猛然想起,这扇门只能从房间里拉开,却无法推出去。若现在去拉防盗门,必定会在开门时,被眼镜男从后背偷袭,自己根本来不及逃跑。 眼镜男嘴里絮叨个不停,手上挽着刀花,看似漫不经心的挪动脚步,朝小女孩慢慢靠近。眼见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女孩赶忙闪身,躲过门厅里的玄关,朝客厅南侧的卧室方向,缓缓退去。由于害怕,握刀的手,轻轻颤抖。她不知道边牧冲进房后,究竟跑去哪里,心中不住祈祷,它就在身后,随时都能冲出来,保护自己。 金丝边眼镜下,猥琐的双眼中,射出犹如实质般的淫邪目光。眼镜男走近防盗门,左手藏在身后,轻轻将门反锁,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小女孩逼近。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个娇嫩嫩的小姑娘送上门。你会用刀吗?这把刀又是从哪栋房子里,偷来的?背包里一定装着很多食物吧?来我家做客,还不忘记带上礼物,你真是个懂礼貌的小家伙啊!”似乎为恐吓小女孩,眼镜男的手在半空中,凶狠地挥舞两下剔骨刀。猩红的舌尖儿,轻舔一下并不干燥的嘴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先生!我现在就离开这里,绝不再来打扰。”颤抖的求饶声,冲破小女孩干燥的喉咙,听起来十分沙哑。 “既来之,则安之,我可是一个非常热情好客的人。”忌惮于小女孩手中的短刀,眼镜男并不急于靠近她。他慢慢将小女孩向卧室里面逼去,等待合适的机会,一举擒获这个送上门的猎物。 呲啦呲啦,抓挠地板的声音,从眼镜男身后的小卧室里传来。逼迫小女孩的脚步,顿时停住,‘楼下的小崽子逃出来了?不能,绝对不可能!难道是楼下又钻进丧尸了?真是该死,我得赶紧解决掉,眼前的麻烦!tmd,这群该死的东西,就不能给老子,消停一会吗?!’ 咯噔! 脚下一滑,小女孩没等低头,看清楚踩到什么,身体便向后仰跌出去。身体还在半空中,就见眼镜男猛冲过来,剔骨刀高高扬起,另一只手也朝她的右手抓来,想要夺走自己手里的小太刀。 “塞班”! 凄厉地惨叫,瞬间响彻整栋房子。由于身体失去平衡,不能做出任何抵抗,小女孩不得不拼命,高声呼唤边牧,希望它能及时赶来,营救自己。 听到小女孩喊出的名字,眼镜男冲向她的身形,猛地一顿。身后传来爪子抓刨地板的异响,没等他回头察看是什么东西,握着剔骨刀的手腕,只在短短几个呼吸过后,就变得犹如火烧一般。整只右手渐渐失去知觉,只有手腕处,还在传来剧烈地灼烧感。 当回过神来,才看清,是一条毛色黑白相间的边牧,挡在小女孩身前,呲着利齿,冲他低声嘶吼。眼镜男的鼻子,差点被气歪,狠狠地咒骂道:“该死的畜生,居然敢坏老子的好事!tmd真是不知死活!我要把你做成狗肉汤!” 随手从客厅沙发上,抓过一只高尔夫球杆。眼见右手肤色变得青紫,已然成为废手!眼镜男的双颊,剧烈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所致。左手紧握高尔夫球杆,冲边牧狠狠抽过去。力量虽大,却因右手的剧痛,导致身体失去平衡。球杆失去准头,只把电视柜旁边的鱼缸砸烂。游弋其中的食人鱼群,散落一地,尾巴噼噼啪啪,不停地抽打着地板。 水草挂在球杆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突然,正在下落的水珠,猛地扬起。球杆上的水草,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扯动的女人长发,飘扬在头顶,继而骤然加速。眼镜男挥舞高尔夫球杆,朝挡在小女孩身前的边牧,再次猛砸过去。 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小女孩,刚好看到这一幕。双眼因愤怒瞬间爬满血丝,如饿狼一般,暴喝一声。侧身挥出小太刀,划出如新月般的弧线。人刀合一,飞扑过去,朝眼镜男的左臂,狠狠斩下。 铛!耳边传来金铁交鸣的脆响! 球杆擦着头顶飞过,却被紧随其后,小女孩挥出的小太刀磕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一刀只击中球杆,却未砍到男人手臂,甚至连手也没碰到。 脱手而飞的高尔夫球杆,在两股相同方向的冲力下,朝客厅西侧的阳台激射而去。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咔啦一声,砸在落地窗的双层玻璃上。第一层玻璃瞬间爆裂,随后被第二层玻璃,阻挡住球杆飞出窗外的势头。球杆尚未落在地板上,便听到客厅阳台下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高亢的嘶吼,夹杂其中,撕碎了秋日午后的宁静世界。 小女孩摔在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贴着地板向前滑去。咚的一声,头撞到门厅里的鞋柜,杂物混合着样式各异的鞋子,落在小女孩身上。由于刚刚搏命一击,右手本已缝合好的伤口,再次崩线。鲜血延额角缓缓溢出,小女孩眼中的世界,全被染成妖艳的红色。 双眼视线随着球杆,被震飞的方向看去。只一愣神的工夫,眼镜男的左脚踝,再次传来一阵灼烧的剧痛,“该死的狗崽子,我一定要剥了你的皮!”脚踝处的灼烧感与手腕相同,片刻过后,左脚便如消失了一般,失去知觉。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冲到阳台里,抓起球杆的眼镜男,歪坐在客厅沙发里,厉声咒骂着。 边牧冲到小女孩身边,向眼镜男呲着利齿,喉咙发出低沉的警告之声。抬起左手拍拍边牧后背,小女孩撑着地板,吃力地靠墙,坐在眼镜男的对面。 砰!砰!砰…… 防盗门外传来猛烈地撞击,楼下四处游荡的丧尸群,被激烈的打斗声响吸引。仅仅两层楼的高度,哪怕行动不便的丧尸,也可以轻松爬上来。 眼镜男双眼中的怨毒,犹如实质一般,狠狠刺入小女孩的眼睛里。 双目中鲜红一片,小女孩不甘示弱的回瞪!两人一狗,僵持在客厅中。 “我还真小看了,你这个狡猾的贼女人!” “那条该死的狗,它都吃过什么?你不会喂它吃了,外面丧尸的肉吧?” “撬开防盗门,偷偷跑到我家里,你是为了那个小崽子而来?” 恢复理智的眼镜男,终于理出些许头绪。紧张而急促地质问,像被人揪住声带一般干哑。 “小丫头被你藏到了什么地方?”小女孩脸色铁青,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我,那你就继续瞪着我吧,我不在乎的!回答我!如果没有我,一个离开成年人保护的小不点,怎么能够活到现在?是的,你没听错!她还活着,不过你来了,她也该做出最后的贡献了!我供她吃、喝,为她提供安全的庇护!她为我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服务,作为她对我无私帮助的回报,这才是最公平的交易,有什么问题吗?”眼镜男大义凛然地高声狡辩,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放屁!!!你tmd还是个人吗?!”小女孩快要被气炸了,怒吼道! 胸中无尽的怒火,瞬间焚化所有恐惧,太阳穴的动脉,砰砰直跳,像被重重敲击的鼓面一样。手背狠狠擦过双眼,额角流下的鲜血,霎时染红蝴蝶结。右手紧握小太刀,伤痛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将要焚遍全身的怒火。双目赤红地瞪视着,斜坐在沙发里,那张令人憎恶、丑陋的脸。 左手扶住身后墙壁,挣扎着站稳身形。小女孩冲身旁的边牧,怒喝一声! “塞班,咬死他!!!” 吼声未歇,小女孩聚起浑身力量,双手高举小太刀。整个人状若癫狂地冲向眼镜男,狠狠对着他的头顶,猛劈过去! 未等小女孩冲到身旁,眼镜男早已从沙发上跳起来,跛着左脚,连蹦带跳的向防盗门冲过去。心知自己,已无生还可能,眼镜男想要把门打开,和小女孩同归于尽。刚冲出一半距离,右大腿后侧,猛地传来一阵灼烧剧痛。来不及转身的眼镜男,迅速扬起紧握的球杆,朝身后猛挥一下,可这一击却打空了! 眼镜男本就失去左脚,已极难保持住身体平衡。此时,右腿也被边牧咬伤并失去知觉下,身体被自己拼尽全力挥击的惯性甩飞。在空中像陀螺一样旋转着栽倒在地,下巴重重砸在门厅的地板上。球杆在砸到地板后,又弹射向防盗门,发出duang的一声巨响。 由于用力过猛,双手高举的小太刀,不仅没有劈中敌人,反而带着小女孩身体,继续向前冲去。双臂重重磕在沙发木质靠背上,小太刀也因两臂吃痛,抛飞出去。噗的一声,刺入墙角盆栽的泥土当中,只没至柄。 瘫软在沙发上,还没等小女孩把气喘匀,只听格崩崩一串巨响。她惊慌地回头望向防盗门,只见门框由于承受不住,门外丧尸的撞击,从牢牢镶嵌的墙壁中,逐渐挣脱出来。 十一章 生死离别 顾不上抽回盆栽里的小太刀,强忍住头部被撞击后,传来的一阵阵晕眩,小女孩翻身从沙发上跳下来。 倒在地上的眼镜男,尚未爬起身子,面前的防盗门,终于承受不住外面丧尸群的冲撞,从门框里掉落下来,将眼镜男失去知觉的右手,砸成肉饼。从门外涌入了大群丧尸,踢踏着血肉模糊的双脚,冲进客厅。尸群犹如见到腐肉的苍蝇,眨眼间便密密麻麻的,爬满眼镜男的全身。痛苦绝望地惨嚎,在门外的走廊中,来回激荡,久久不息…… 小女孩紧随在边牧后面,跌跌撞撞地冲进,边牧刚才冲出来的那间卧室。直觉告诉她,边牧绝不会无缘无故,跑到那间卧室里。小女孩刚把房门锁好,就被丧尸撞击木门的巨大冲力,震得身体向后跌飞,仰面朝天地摔在地板上,多亏有双肩运动包,在背后垫着,否则只这一下,就会把她摔晕过去。 连撞带吓,小女孩的神智,变得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愣愣地侧卧在地板上。丧尸将房间的木门,撞得咚咚作响,好似催命的战鼓一般,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头,震得小女孩面红耳赤。 此时的边牧,正疯狂地刨抓墙角的一块地板,不时扭头冲小女孩狂吠。边牧惶急地叫声,终于使小女孩恢复意识。她现在正侧卧在地板上,从这个角度观察地面,刚好发现这块地板,与其他地板之间的缝隙中,隐隐有一条微弱的光线透出,‘这似乎是块暗板?’ 连滚带爬的冲到边牧身边,小女孩双眼焦急地四下乱扫,寻找可以开启暗门的机关。卧室木门较薄的位置,此刻已被撞碎,一只眼珠儿挂在嘴边的丧尸,正伸长脖子,拼命地将上半身往卧室里面挤。慌乱之下,小女孩顾不得伤势,手指拼命地去扣地板缝隙,‘要是刀没丢,该有多好,用它来撬木板再合适不过!’正自心中不断懊悔,左手食指却无意间摸到一处凸起。小女孩凑近仔细观察,才发现地板上,竟镶嵌有拉坏。找准拉环所在位置,手指扣住边缘,将拉坏抽出。双手抓住拉环,用力向上一拉,便掀起一块课桌大小的方形地板,下面露出个可供成年人,轻易出入的洞口。洞里并不黑暗,一架人字形的伸缩梯,正支在洞口下方。 卧室反锁的房门上,木茬四下乱飞,门框发出折断的声音,随时都会被撞碎。根本不待小女孩的指示,边牧早自飞身一跃,跳进洞里。刚一落地,便已不见踪影。小女孩身体悬在洞口,双脚凭着感觉,寻找伸缩梯的所在位置。卧室木门,已被丧尸们撞碎,冲进来的丧尸,却没找到小女孩。丧尸们全都扬起头,鼻子不断耸动,希望凭借嗅觉,找到猎物。掀起的地板,虽然暂时挡住丧尸的视线,可小女孩悬在半空的双脚,慌乱之际,竟没能准确踩到伸缩梯。 丧尸们嗅着小女孩身上气味,终于寻到房间角落,齐齐嘶吼着冲过来。当此危境,小女孩别无他法,只得迅速将上半身也退入洞内。双手吃力地攀住洞沿,双脚继续去探伸缩梯。丧尸们互相拥挤着冲向洞口,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家伙,脚下一个趔趄,正好踢到竖在洞口的暗板上。暗板带着风声,朝小女孩砸来,眼见十根手指,就要被夹断。小女孩猛地松开双手,像个溺水之人,四肢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咚的一声,掉进洞里,随即晕了过去…… 恍惚中,感到有人轻推自己后背,小女孩茫然的睁开双眼。周围黑漆漆一片,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头顶黑乎乎的“大沙发”上。小女孩心中暗道,‘沙发有这么大的吗?’ 刚要翻身坐起,一阵剧痛,从屁股上传来。小女孩尚未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剧烈地疼痛感,便如从冬眠之中,被惊醒的毒蛇一般,蠕动着爬满全身。痛得她身子蜷成一团,像条壁虎为了保命,而抛弃的断尾一样,不住颤抖。 如雨般的冷汗,将额角早已干涸的血迹沁透,随后一起滴在地板上。浑身的痛楚,这才渐渐消退。小女孩仰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黑暗中,边牧不知从何处又跑回来,低头舔舔小女孩,没受伤的左手。随后,轻轻对着她叫了一声,似乎在说,“你还好吗?” 小女孩挣扎着坐起身,伸了伸胳膊,又想蹬蹬腿,突然叫道:“啊~好疼!”右脚踝传来一阵难忍的痛楚,左手微微颤抖,轻柔而又仔细地,摸了一遍脚踝,心道‘真是万幸!骨头没断!只是摔下来时,崴伤了我的脚。’想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望向头顶天花板。漆黑的客厅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非常模糊的看到一些轮廓,完全分辨不出洞口所在。楼上地板嘎吱嘎吱作响,‘它们还在上面,可能是哪个丧尸踩到,那块可以掀起来的暗板,发出的声响。’小女孩心中暗暗思索。 左手摇晃两下,挂在手腕上的小电筒,竟然还在。只是镜片,已经破碎。不过幸运的是,小灯泡并未被一起砸碎。昏黄的手电光,四下搜寻一番,终于在墙壁上,找到电灯的开关所在。 背靠类似公司前台的大办公桌,瘫坐在地板上,望着此时已不再渗血的右手,又看看从楼上掉下来,被崴伤的右脚。小女孩的鼻子,止不住一阵酸楚,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悄悄流了出来。 此时,边牧正站在一间卧室门口,疯狂地抓挠房门。不时回望小女孩,双眼中满是焦虑的神情,似乎在向小女孩求助,喉咙里发出让人心碎的呜咽声。 抬手抹去眼角泪花,撑起疲惫的身体,小女孩从背后工作台旁边,抄起一根长条状方木,一瘸一拐地挪到边牧身边。身体靠在墙上,伸直右腿,缓缓坐在门前。看着卧室被反锁的房门,从胸包里掏出一只细长的镊子,凑近锁孔,吃力地把房门撬开。 房门刚被打开,边牧就冲了进去,四只爪子呲呲啦啦的,在地板上跳个不停,不时还会欢快地叫两下,声音里满是兴奋和喜悦。 吃力地扶着门框站起身,跛着脚轻轻跳进房间,遮挡窗帘的卧室里,漆黑一片。伸手摸到墙边的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透骨的寒意,从尾椎骨上猛地窜起。呼吸之间,布满小女孩全身,让她犹如忽然坠入冰窖,僵立在当场! 双手被沾满血污的锁链,牢牢固定在床头,身上仅盖一张被血污侵染,辨认不出,本来颜色的单薄床单,嘴角的血丝,从塞在口中的帕子下流出来。空洞的双眼,愣愣地瞪视天花板,眼神中找不到任何与人类情感有关的情绪,只有一片虚无。 跛着脚快速跳到床边,坐了下来。小女孩伸出手,想要扯掉堵在嘴里的帕子,指尖刚触碰到她脸颊,小家伙立刻如遭雷击一般,全身颤栗,不住抖动,疯狂地扭动身体,摇摆头颅,竭尽全力地,想要躲开伸过来的手。边牧见状,顿时发出低沉地警告,它以为主人有危险,立刻呲着利齿,驱赶小女孩。若不是对小女孩已有些熟悉,此时边牧,恐怕早毫不犹豫地将她扑倒,狠狠撕咬。 “嘘~塞班,安静点~我只是想帮助她,你看,我手上并没有武器。”小女孩赶忙抬起双手,向边牧摊开空着的手掌,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轻声对边牧说道。床上的小家伙,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暗红色的血液,从包扎在左腿膝盖处的纱布下面渗出来。这时小女孩才发现,被小家伙疯狂扭动而无意掀开的床单下面,失去小腿的左腿断裂处,包扎的纱布暗红一片,血液好像要凝结了。 满是汗水和泪水的小脸,此时憋胀地通红,似乎是身体剧烈活动后,缺氧导致的。生怕床上的小家伙窒息而亡,小女孩顾不上许多,忙伸手飞快扯掉,塞在她嘴里的帕子。如同搁浅在岸上,被烈日暴晒的鱼,小家伙长大嘴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随即又开始剧烈咳嗽,口中不住咳出鲜红的血沫,似乎内脏也受了伤。 轻轻抚摸小家伙蓬乱的头发,看她痛苦的样子,小女孩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无声的哽咽着。 “姐…姐…姐姐,我…我好…好…痛。” “我想…想…想…找……妈妈。” “我是…不是…是…快死…死…了?” 每说一个字,鲜红的血花,便随着发出的声音,喷溅出来,落在惨白的小圆脸上。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你一定要活着找到妈妈,我向你保证!” “我现在就把锁链打开,我们这就去找妈妈,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 手忙脚乱撕扯床头上,那两条不太粗的锁链,平时为开锁而练就,灵巧无比的双手,此刻竟笨拙地出奇,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开上面的小铜锁。 汪…汪…汪…! 听到边牧的叫声,小家伙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挣扎抬起头,看向趴在床沿上,自己最心爱的宠物。边牧欢快地把头,凑到小家伙脸旁,鼻尖不停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小家伙眼角挂着笑意和无限的眷恋,望着边牧,对它艰难地说。 “无…无常,你来…来……救我…我了?” “我就…就…知道…你…会…会…来的。” “你…你要…活…活…活…………” 床上再无声息,室内只剩下小女孩,发疯一般地,撕扯牢牢固定的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久久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窗帘上泛起浓重的草绿色,整个房间变得燥热。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缓缓睁开浮肿的双眼,吃力地从地板上坐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捞起一条泡在水中的大床单一样沉重。扫视一圈卧室,床上的边牧,静静蜷缩在小主人身边,呆滞无神的双眼,似乎失去焦点。对于小女孩望向它的眼神,毫无回应。 扶住椅子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躲闪着床上的一切,如同逃命一般,从卧室里跳出来。暗道下的伸缩梯,斜躺在墙边。环视着客厅,小女孩努力回忆,楼上的房间布局。‘好像一楼被改造了很多!我从楼上北面的小卧室掉下来,而小卧室和客厅之间,应该还有一个卫生间才对。现在这房子里,只有南面两间卧室,北面墙上竟然还有扇防盗门。原来的小卧室和卫生间都被拆掉了,也不知道防盗门后面,是厨房还是直接通往小区里?’小女孩沉重地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现冲淡了。 撑着长条方木,来到昨天捡起它的地方,一座超大的工作台,里面竟然还有两台电脑。轻轻坐到一台笔记本面前,翻开笔记本,屏幕随即亮了起来。 【已锁定,请输入密码】 “该死的猥琐混蛋!”低声咒骂一句,又把另外一台笔记本也翻开。屏幕缓缓亮起,壁纸是张一丝不挂的欧美女人,搔首弄姿,对着屏幕前的小女孩挤着胸脯。望着的桌面壁纸,小女孩厌恶地皱了皱眉。 右下角一个图标,在有规律的闪烁着,‘是邮件?’点击图标,弹出一个境外的邮箱软件界面,紧接着,邮件弹出对话框! 【请输入密码】 ‘靠!那个猥琐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东西都要密码?该不会是哪个国家的间谍吧?’ 小女孩正要愤愤地关掉邮件,忽然注意到邮件标题: 《介于病毒疫苗已失败,原定任务计划已取消,现……》 (发件人:us_pentagon-s@gm……) ‘还真是只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难怪人也长得那么猥琐,八成真是个国际间谍!’ 屏幕右下角,提示网络连接已中断,小女孩烦躁地把笔记本合上,仰靠在沙发椅上,绞尽脑汁的在思考,关于邮件里的内容。 无数个大大的问号,塞满了小小的脑壳。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病毒疫苗失败了?怎么会失败?不是已经成功抑制住病毒的蔓延吗?’ ‘连封城隔离都取消一个多月了!失败了?失败也不会把人,变成外面那个鬼样子吧?’ ‘难不成疫苗失败后,疫苗本身发生了变异?’ ‘新闻报道里统计过数据,注射疫苗的人,并不是很多!怎么这个小区里,竟然都没有活人了?’ ‘为什么没有注射疫苗的人,也会变成怪物?’ ‘难道它们都像鸭舌帽男人一样,被咬以后就会变成怪物?’ ……!!!??? 头痛欲裂地思索半天,却丝毫没有头绪,重重拍了拍面前的笔记本,小女孩注意到工作台里,抽屉和柜子上面的锁,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密码我搞不定,但开锁可就难不倒我了!’ 十二章 间谍老巢 小女孩将工作台里的抽屉、柜子全部仔细翻找一遍。过不多时,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依次摆放着:钱包、身份证、名片、工作证、护照、绿卡、黑色笔记本和一柄造型怪异的小刀。 如新月般弯曲,形状好似猛兽利爪的奇怪小刀,无论小女孩如何握刀,刃尖都是诡异的向上或向下弯曲,小刀在她看来,更像钩子而不是匕首。刀身只一侧开了锋利的刃口,另一侧却光滑如镜,刀刃靠近握柄位置并未开刃,反而有一排犬牙交错的锯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怪异。小女孩试着将小拇指,从刀柄末端的圆孔塞进去,‘我拿反了?’又用食指穿过圆孔,将小刀握在手中,锐利地刀尖,竟然正对她的手腕! “搞什么鬼!?割腕自残刀吗!?靠!这是什么奇葩设计?!” 小声咒骂两句,将手里小刀再次翻转过去,突然感觉这样握刀,似乎更舒服。刀刃隐藏在手腕后面,锐利地刀尖,好似老鹰收起的锐利爪子。小刀随意挥出,刀尖从手腕后面,猛地向前划过。喀拉一声,那台需要密码才能解开的笔记本电脑,闪过一串火光,显示器当即熄灭。屏幕上留下一条,从左下角延伸至右上角的割痕,损坏的电路板,清晰可见! “这么锋利?!” 爱不释手的将小刀重新入鞘,略加思索,便把小刀塞进登山靴的靴筒里。靠坐在沙发椅上,轻轻扭动几下左脚,发现并不影响活动,只稍微硌腿而已。 随手翻开钱包,里面有一小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却不是她常见的红色。绿色钞票中央印着,一个秃顶、长发、大鼻子白人,和电视里见过的美元很像。小女孩又从钱包的夹层里,翻出一张土黄色的硬纸片,上面写了两串数字: 【n37°07′31.03″ e74°32′51.83″】 小女孩记得,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数字、字母,‘在大学蹭课听时,哪位老师好像讲过,叫什么纬?可惜我没机会好好上学,除了要填饱肚子外,每天还要应对……唉~管他呢,先留着吧!说不定以后会有人,解开这个谜。’ 将小纸片塞进胸包,和一张双人合影,一起放在胸包最深处。合影中有两个分辨不出,男孩还是女孩,脏兮兮的小家伙,正呲牙咧嘴的开怀大笑。凭借大脑短暂的记忆,回想楼上猥琐眼镜男的相貌,又对比身份证上的证件照,看了好一会,小女孩才最终确定,就是他!证件照里的男人,没有戴眼镜,肤色略微偏黑,不像楼上那个混蛋一样苍白。但两人眼中透出来的神情,却是一模一样,都那么猥琐不堪,让人憎恶!“鲍流农?这tm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破名?流农?流脓?怎么越读越像在骂人呢?真不知道混蛋的父母,在想些什么,会给他取个这么烂的名字!还真是人如其名!” 【职务:jrsy集团,杂务副总】 “啧啧…难怪他那么招人憎恶,竟然是个杂种(总)!”小女孩故意把副总的总字,读成翘舌音,“真有钱,竟然把楼上楼下的房子,一起买下来。暗藏一个如此阴暗的犯罪老巢,果然就是个大杂种(总)!” 厌恶地将身份证扔在地上,小女孩左脚重重踩在上面,随后把护照翻开,还是那张让人憎恶的脸!对着猥琐男人的照片,吐了吐舌头,将名片、工作证胡乱塞进钱包,连同护照一起,扔到工作台角落里。拾起那张花花绿绿,写满英文字母的卡片,一张照片贴在左上方,仍旧是让人倒胃口的,丑陋模样! ‘这就是传说中,象征皿煮滋油的绿色通行证?也没有什么特别嘛!’小女孩瞪着丹凤眼,努力辨认卡片上的字母。 ‘难怪那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看着眼熟,还真是美元!这个叫鲍流农的狗杂种,很可能就是美国间谍!即便不是间谍,它也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猥琐变态!哼哼~真是恶有恶报!它现在应该被丧尸们啃食干净了吧?活该!’ 翻开黑色笔记本,一堆看不懂的字母,密密麻麻写了多半本。在即将失去耐心时,才终于翻到小女孩,可以看懂的文字。 【8月23日、天气:小雨、时间22:37】 ‘这不是踩完点之后,我来这个小区“上班”的时间吗?’ [组织为什么要抛弃我?我豁出身家性命,潜藏在大陆,耗费十几年的心血,才把自己隐藏好,你们却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把我扫地出门?即便没有功劳,但我tm也有苦劳啊!该死的红脖子,真是一群无情无义的混账王八蛋! 你们对我不满,那又怎样?计划失败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怎么会有那么白痴的总统,居然让民众喝消毒液?tmd,让大家吃治疗疟疾的奎宁也就算了,最后连消毒液都注射了?我tm当初怎么会,相信你们这群白痴? 什么tm抗病毒疫苗?什么tm拯救世界?闹半天,德里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早就在暗中研发抗病毒疫苗!鬼是你们,神也是你们!usvs2019不是只针对特定肤色人种吗?又怎么会变异到对本土无差别攻击?明明技术不成熟,还偏要作这个死!现在好,全tm完蛋了!全世界人都陪你们一起殉葬,现在你们开心了吗?混蛋!白痴!一群猪脑子! 我就知道,服食奎宁又去注射消毒液,再吃你们弄出来的抗病毒疫苗,肯定要出大事!我一个不是搞生物工程的门外汉,都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可有谁在意过我的报告?除了任务还是任务,我就像工具人一样,被你们遥控指挥!可我的公民护照,却一拖再拖!玛德,法克! 老子现在不需要你们的破护照了,你们都玩完了!可我还tm活着!我不仅活着,老子tm又弄到一个玩物,再来管老子的闲事啊?一帮废物!] 写日记的鲍流农,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笔尖竟狠狠地刺透纸张。刚要继续翻看笔记本,后面记录的内容,耳边忽然响起轻若蚊鸣的嗡嗡之声。小女孩扬起左手,想在周围驱赶几下,可刚挥到半空,却发觉到异常,‘不对!不是蚊子,这声音像是手机在震动!’凝神静气,追踪声音源头,小女孩挪动着扭伤的右脚,来到客厅北面,那扇独立的防盗门前。听诊器贴着防盗门,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的声音,清晰可辨,‘这人真奇怪,怎么把手机锁在门外?为什么不随身携带?’ 凝视着右手上的蝴蝶结,沉思半晌,小女孩打消了开门的想法。‘小太刀丢在楼上,以我现在的状态,如果遭遇危险,根本无法应对!还是先把手脚的伤势,处理好以后,再说其他吧。’ 松开咬在嘴里的纱布,小女孩十分庆幸,缝合线并没有断裂,只是有些愈合的肌肉组织被扯开,问题不大。右手缓慢地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往复几次后,又仔细检查一遍,再次包扎好的右手,‘似乎我的包扎技术,越来越熟练了。’ 一次性纸杯又接满水,纯净水入口时,小女孩心道,‘我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换上登山靴,而我又把鞋带扎得很紧,恐怕现在右脚,就不是脚踝有些红肿那么简单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以为又要被困在这里,多亏这双登山靴,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轻轻扭动几下脚踝,发觉经过一夜的休息,扭伤复原不少。虽然不能奔跑,正常行走总算已不再十分吃力。 心情无比沉重地,踏入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卧室,坐在椅子上,刻意和边牧保持一段距离。凝视着卧在床上的边牧,小女孩心中五味杂陈,她非常希望带着边牧一起离开这里。小女孩心里清楚,她能活到现在,全是凭借运气,可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此时边牧的状态,很显然不会跟她走,很可能它会活活饿死在主人身边。甚至小女孩想给遗体,一个体面的安置,都很难做到。她实在没有把握确定,边牧不会因为她的靠近,而对她发起攻击。 时间11:09,除了背包里的三袋面包,没有其他的食物储备。继续在这个小区里煎熬下去,小女孩迟早会被饿死,‘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这。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应该更加安全。我活下去的希望,也会更大。’ 踏出房门时,小女孩停住脚步,充满眷恋的回头望向边牧,它依旧安静地趴着,如同雕塑一般。小女孩终于放弃带走边牧的想法,或者说是,祈求边牧和她一起离开的奢望。手提从主卧室床头柜上,找到的榔头,小女孩一瘸一拐的走向,客厅北侧的防盗门。她本想从楼道里走出去,只因原本应该是入户门的位置,已经被砖头封死,只有一面冰冷的墙壁。 听诊器贴在门上,除了先前听到的手机震动声音,门后一片寂静。轻轻转动门把手,撬开的防盗门,被悄无声息的缓缓推开。由于这里是一楼,小女孩始终不敢拉开客厅阳台里的窗帘。如果室外的丧尸,发现客厅里活动的物体,它们一定会疯狂地撞破阳台玻璃,冲进客厅。现在她只能把残破的小手电筒打开,昏黄暗淡的光线下,一个黑底白字的车牌,出现在面前。远处有一条细长的光线,平躺在地面上,‘那是阳光吗?’叼着小手电筒,空出左手,在身旁墙壁上摸索。始终未能找到电灯开关的位置,小女孩心里十分焦急和紧张。 哐啷啷~ 躺在地面上的光线,像条小蛇一样的扭曲起来。 突如其来的撞击,惊得小女孩,差点把嘴里的小手电筒,吐在地上!心脏突突直跳,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撞击意味什么,‘丧尸的嗅觉这么敏锐?难道和深海鲨鱼一样,能够轻易捕捉到血腥气息?’小女孩握着榔头的右手,由于恐惧和紧张,下意识间握得更紧了。 听着撞击后的连串声响,小女孩弄清楚,远处光线是怎么形成的,‘原来这是一间车库,光线上面是卷帘门,门外就是尸群聚集的露天停车场!不清楚有几只丧尸闲逛到这里,应该是嗅到我右手伤口上,飘散出去的微弱血腥味,才会尝试越过卷帘门,来找我的晦气。’ 咔嗒~ 车库内终于不再漆黑一片,小女孩双眼,越过面前的黑色轿车,望向远处的卷帘门。此时,卷帘门内侧,不时会有一处凸起,同时传来一串撞击声。每次的凸起位置均不相同,小女孩壮着胆子观察了一会,‘门外至少有三只丧尸,凭我自己的能力,从卷帘门正面冲出去,就是等于送死!’回头望向那扇半开着的房门,小女孩愈发希望,此刻边牧能够过来保护自己。 眼神中满是失望神情,无奈叹口气,收回目光时,小女孩也放下了执念…… 十三章 车库禁咒 ‘我得去把手机拿过来……’想到这里,小女孩弓起身子,轻手轻脚地向卷帘门靠近。当她与卷帘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门外丧尸撞击卷帘门的频率,逐渐加速,撞击力度也随之增大。双眼视线始终不离卷帘门,随时做好逃跑准备。小女孩伸出左手,从车库左侧,靠近卷帘门的破旧书桌上,拾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指刚触碰到手机,便飞快地将手机连同充电器一起拽下来。转过身子,正准备逃离车库,垂立的卷帘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快上车!快点!别tm管那破包了!” “你tm倒是赶紧开车啊!我不想陪她一起送死!快点开车!” 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从小区院里传来,因距离较远,小女孩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卷帘门外的撞击,在刹车与叫骂声响起时,便即消失。门外又响起一阵杂乱地脚步声,离开车库,渐行渐远。‘门外的丧尸被引走了,我要不要借这个机会逃出去?’小女孩内心非常激动,面对如此难得的机会,她有点失去了理智。直到右脚稍一吃力,脚踝处立即传来一阵剧烈地痛楚。残酷地现实,才硬生生把冒险冲出去的想法,彻底粉碎。小女孩蹲下身,轻轻揉捏还未痊愈的脚踝,心中既失望又无奈,‘以我现在的情况,恐怕没机会追不上外面的车。车停在哪?车上人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样子时,是否会冒生命危险,停在原地等我?毕竟人心隔肚皮,如果现在贸然冲出去,可能立时就会丧命,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终于冷静下来后,小女孩悄无声息地趴在卷帘门下面,双眼透过地面上的缝隙,仔细观察小区院里的情形,‘这是后面楼下,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他们为什么把车,停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暴雨夜,凭空出现的银灰色面包车,此时,正停在距离小区出口,不过十几米的位置。由于视野被遮挡,小女孩无法看清,面包车里究竟有多少人。正微眯双眼四下乱扫间,突然发现自己这栋楼的左后方,冲出三个黑影。两个男人架着一个女人没命飞奔,方向正是停在小区门口,没有熄火的面包车。先前在卷帘门外,不断撞门的几只丧尸,也开始跌跌撞撞地朝面包车,急速接近。停车场上,四处游荡的尸群,连同小区外游荡过来的零星丧尸,也渐渐汇合到一处。用不了几分钟时间,就会把面包车牢牢围住。 现下,小女孩内心十分矛盾,犹豫到底要不要拉开卷帘门,让面包车里的人,进来一起避难。秃顶男用脚踩住睡衣女人后背,独自跳上车顶,致使女人跌飞进尸群的画面,突然在眼前一闪而过。小女孩猛地打个寒颤,本已放在卷帘门开关上的左手,颓然落下。‘这次,理智似乎战胜了冲动,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电动车警报突然响起,大概是被丧尸撞到了。听到警报器的鸣叫,小女孩忽然想起,‘我也有一个电动车遥控器,报警的会是同一辆车吗?’警报如强心剂一般,让小女孩再次振作精神。她没有按动遥控器,无论能否止住警报的声音,小女孩都不想,因此暴露自己的存在,以免发生更多不可预知的意外。既然决定要离开,她马上开始仔细搜寻车库,寻找对自己有帮助的物资。 撬开轿车后备箱,从里面拽出一只军用背包,上面还挂着一柄做工精良的国产折叠式工兵铲。虽然不懂工兵铲的制造材质,不过能让猥琐眼镜男当回事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是次品!手里捧着从背包里,翻找出来的军用压缩饼干,饥肠辘辘的小女孩,已经顾不上翻看其他东西,飞快地将自己背包里,那三袋可怜的面包,一股脑都掏出来。风卷残云过后,面包就只剩下了包装袋。心满意足地从客厅饮水机前,站直身子,喝光一次性纸杯里的水。小女孩目光从边牧所在的卧室扫过,犹豫片刻,最终把手里的午餐肉罐头打开,倒出午餐肉,轻轻地摆在卧室门口,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朝车库走去。 经过工作台时,小女孩突然想起什么,将还没看完的黑色笔记本,塞进背包。就在她拾起笔记本的瞬间,里面夹着的一张小纸条,悄然滑落,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室内光线昏暗,加之小女孩赶着搜寻车库,无声滑落的小纸条,没能被小女孩发现。躺在角落的小纸条上,充满警告气息的橙黄色字迹,清晰地写着: 小心下雨天! 弱点除了头以外,还有后颈! 千万不要去有水的地方! 远离所有眼球上,血丝不是红色的“人”! 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陌生人! 二十块压缩饼干,被小女孩整齐地码放在背包底部。一直为食物而担忧的紧张情绪,此时才得到暂时缓解。猥琐眼镜男很怕被饿死,在轿车后备箱里,储备了一大堆午餐肉罐头,和各式香肠火腿。‘贪多嚼不烂,我的体能负重毕竟有限,还是别拿太多……’从背包里挑出几根香肠,都是她不喜欢的口味。背上背包后,小女孩试着轻轻跳动两下,‘这个重量刚合适,就这样吧!’ 轻轻摩挲手中的电动车遥控器,静静站在卷帘门前,小女孩心中充满忐忑和不安,‘我要按下去吗?’ 卷帘门缓缓升起,小女孩瞪大双眼,警惕地注视门外一切活动的物体。紧握榔头的左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此刻,日影西斜,初秋午后,和煦的阳光,照在停车场上。小区门口的银灰色面包车,冲破尸群的包围,早已不知去向。凝神观察小区入口,她发现外面,不知从何处游荡而来的丧尸们,正向停车场另一侧的大楼后面,围拢过去。‘只要电车速度够快,凭借轻便和体积小,或许我有机会能冲出去…’已经被困在这里的压抑感,折磨到即将崩溃的小女孩,又开始变得不理智了…… 顺着丧尸行进的方向望去,小女孩发觉一些异样。小区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两条黑色的轮胎印迹,歪歪扭扭的延伸至对面楼后。腐臭味伴随轻扬的秋风,飘进小女孩鼻子里,却不再使她有呕吐的冲动。人类适应坏境的能力,果然是所有动物中最强的!‘面包车没有逃出小区?’小女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卷帘门已升至半空,全身力量积蓄在左腿,微微弓起身子,犹如拉满的弓弦。鹰隼一般微眯双眼,全神贯注地望着自行车棚,只等附近那几只行动迟缓的丧尸,离车棚再远一点,小女孩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准确点说,应该是蹦过去。右手紧握电动车遥控器,好似婴孩抱在怀里一般,小心翼翼! 咔啦~ 卷帘门缓缓收入门仓,归仓之声响起,如同百米竞跑的哨音一般!单薄瘦弱的身影,从车库门旁的墙壁后闪出来,带着一股绝然的气势。小女孩用略显滑稽地动作,朝停车棚连跑带跳的冲过去。 轰~轰~ 轰油门的声音,似要将脚踩进油箱里一样的凶狠!挡风玻璃已支离破碎的面包车,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中,带起一片黑红色血雨,从对面楼后冲了出来。车上司机第一时间,就发现已完全敞开的卷帘门,和原本隐藏在门后的车库。没有丝毫犹豫,猛打方向盘,血迹斑驳的面包车,形如凶兽,朝脚步踉跄的瘦弱身影,直撞而来。司机似乎把瘦弱的身影,也当成了丧尸?不过从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犹豫来看,或许也不尽然…… 一瘸一拐的跳出车库,还未跑出四五米远的距离,小女孩就被汽车疯狂地轰鸣声,吓得差点摔倒。看清面包车疾驰而来的方向,感觉司机要从自己身上撞过去。小女孩赶忙转身往回跳,生死攸关,根本没有时间给她多做思考。狼狈地钻入轿车后备箱中,左手刚把后备箱盖拉至半途…… 砰! 在猛烈地撞击下,轿车倒扣回车库里,扬在半空的车头回落时,正砸在面包车上。后备箱盖也在猛烈地撞击下,狠狠砸向后备箱里。小女孩两眼一黑,再也没有一丝声响。左手紧握的榔头,早不知被甩到哪里,鲜血从毫无知觉,微微颤抖地左手,缓缓流淌出来。 “咳咳~都还…活着吗?” “我的腿…腿好像断了!” “……,……” “别tm废话了!赶紧过来帮忙,一起把门堵死!” 搬动重物的杂乱声音响起,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车库中,堆放的旧家具,全都塞进侧翻的面包车,和车库门之间的缝隙中。有人从失去挡风玻璃的车窗里钻出来,手上提着一只大号高压喷雾桶,不住地对车库外狂喷! “好了,好了,留下一点吧…这已经是最后一桶!再这么喷下去……”一个有浓重黑眼圈的中年妇女,不满地嚷道。 恨恨地又喷两下,穿黄色卫衣的光头青年,猛一甩手,把喷雾桶扔到中年妇女脚下,语气不善地回道:“怪我吗?啊?!tmd,这能怪我吗?如果不是你老公车技太烂,我tmd现在已经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了!cao!还有你!你tm非要去捡那个该死的破包干什么?都是因为你这个蠢女人,我们现在又被困在这里了!你tm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不要命了吗?” “刘国涛!你tm再吼我老婆一句,试试?!如果不是我们两口子,把你小子从雨搭上救下来,你现在早tm被外面的丧尸,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一个面色异常红润,好像常年侵泡在酒精中,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一把将光头青年,狠狠按到黑色轿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后备箱里的小女孩,随着轿车被剧烈撞动,紧闭的眼睑下面,眼珠儿快速地滚动了几下。 “别吵了,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都少说两句,冷静,冷静…”面容白净,像个文弱书生的青年人,一边吃力地将络腮胡男人,从光头青年身上拽开,一边无力地劝阻。他在拖拽络腮胡男人时,一不留神,被络腮胡男人撞到右肩。粘稠的血水,从本就布满血污的白衬衫下面,缓缓渗出来。周围众人,没有一个察觉到他的异样,而青年人也只是皱皱眉,借一撞之势,轻轻转动身体,遮掩过去。 “你的腿怎么样?罗海?”穿牛仔背带裤的少女,蹲在背靠车库墙壁而坐坐的少年身边,双眼满是焦虑和担忧。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少年,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一般。 “我…我…还好,就是…我的腿…大概断了。”身体由于剧痛而不住颤抖的长发少年,努力做出一副没问题的表情,冲少女咧嘴轻笑。鲜红的血丝,挂在白净的牙齿上,自己却全不知情。仍旧努力地微笑,或许想借着笑容,来掩饰断腿带来的痛楚。 一群人或站在墙边,或直接坐在地上,三三两两的分成四个小团体。彼此之间如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谁都不再说话,无助绝望地双眼,不时扫过侧翻在车库门口的面包车。随后又垂下眼帘,各自默默想着心事。络腮胡和光头青年,偶尔相撞的视线中,犹如实质一般的仇怨,似乎纠缠成一条胡乱搓成的麻绳,怎么也解不开…… 车库里,浓重的84消毒液气味,久久不愿散去。撞击面包车底盘的丧尸,听不到车库内的响动后,踏着踉跄的步伐,缓缓从车库门前散开,继续在小区院里,四处游荡…… 不知何时,秋阳如害羞的姑娘般,躲进厚重地黑云之中。潮热的秋风,轻快地吹进车库,吹在所有人脸上,带来一丝凉爽,也荡起莫名的凄凉…… 十四章 人心难度 淅淅沥沥的细雨从天而降,潮湿的空气中,秋风搅起午后的燥热,小区外的世界,终于归于平静。飘荡在车库里的84消毒液味道,混合雨水拍打地面,掀起的泥土气息,让垂头丧气的众人,无处躲避。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像无法驱散的梦魇,压在他们心头,连呼吸也带着沉重地绝望。 络腮胡男人的视线,再次无意间,扫过面包车时,突然落在一只带有斑驳血迹的榔头上:“你们看到那人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安静地空气,突然被打破,其他人没来由的,轻颤了一下。 “什么人?”面容白净的男人,一头雾水的问道。 “哼!哪有什么人,一定是他缺少酒精浸泡的脑子出问题了。外面的丧尸不就是嘛?至少它们曾经是人……”光头青年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有气无力。 “不对,我也看到一个奇怪的人,看她瘦弱的身材,应该年纪不大。你开车往这边冲时,她好像是从车库里,跳着跑出来的。对,没错,她是跳着的!当时我还很好奇,丧尸什么时候学会跳了?现在想起来,我绝没看错!”断腿少年,抢在络腮胡和光头青年,再次发生争吵前,把话截住,皱起眉头说道。 “老头子,你确定没看错吗?当时车开那么快,没看花眼吧?”中年妇女质疑的语气,让络腮胡的脸色,憋得更红,圆瞪双眼准备反驳。 “小海,说的没错,我也看到了。好像是个女孩子,但她发型又像男孩。看样貌,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穿牛仔背带裤的少女,清丽的声音,又一次截住,络腮胡男人尚未出口的争辩。 “哈,你看!我没说错吧?怎么可能看错?我视力这么好!”络腮胡异常红润的脸颊上,挂着一种久违的,象征权威似的神情,得意地看着他老婆。 “哼,你的烂车技,好像把她撞死了吧?”光头青年似乎极看不惯络腮胡男人,语气中对两夫妻的救命之恩,没有丝毫敬意。 “当时那种情况,我tm怎么……”络腮胡被光头青年一番抢白,气得火冒三丈,大声申辩着,又要向光头青年冲过去。 “别吵了!你俩有完没完?现在还不够乱吗?俩大老爷们儿,能不能别像泼妇一样?”外表斯斯文文的少女,厉声呵斥道,“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你们这么无休止地争吵,能解决问题吗?没看到这还有一个受伤的人吗?你俩烦不烦啊?!” 正跃跃欲试的两人,顿时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狠狠地互瞪一眼,扭过头兀自生闷气。面容白净的男人,无奈地一耸肩,对少女说道:“先把小海抬到卧室床上休息吧,我们得先想办法,把他的腿处理好。别等真有办法,离开这里时,他的腿会很麻烦。”少女带着感激的目光,望向说话的男人,可当他最后一句话出口后,感激之意如雪泼沸水一般,瞬间消融不见。反有一丝担忧和怒意,印在眼底。 中年夫妻没和其他四人去卧室,他们留在车库,匆匆搜寻一番。本想打开轿车后备箱查看,可面包车把轿车,死死顶在车库墙壁上,后备箱也被牢牢卡死。俩人鼓捣半天,没能打开,只得无奈放弃。在一阵撬动声响过后,小女孩渐渐苏醒过来。众人的争论,她并没有听到,可即便听到了,小女孩也不敢贸然出来,和这群陌生人见面,‘现在人并不比丧尸安全多少……’此刻,小女孩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登山靴里的爪刀,已被伤势较轻的右手紧握,随时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杂乱地撬动声响,终于归于平静。眼皮沉重,不受控制地合在一起,小女孩再次昏睡过去。 “cao~我的腿…该死的畜生!我砍死你!……你们快来帮我!”光头青年跌坐在地,左脚不住蹬踹面前的地板,正如丧家之犬一般,连滚带爬地从另一间卧室里逃出来。从主卧室急匆匆跑出来的三人,不及查看光头青年,就见一条毛色黑白相间的边牧,挡在隔壁卧室门口。边牧呲着利齿,凶戾的目光中,透出决然地气势,毫不退让地向四人狂吠。 “一条小狗就把你吓成这样?真tm面!”络腮胡终于逮到机会,轻蔑地讥讽光头青年。 “别tm说废话了,这只畜生一定有什么古怪!我被它咬伤的右腿,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你们别tm光顾看热闹,快扶我一把!” 络腮胡扬起大号扳手,试图喝退边牧。白净青年和中年妇女,则一起用力将光头青年拽进主卧。络腮胡双眼紧盯边牧,生怕它突然冲过来。边牧并无继续攻击的想法,只是目光凶恶地注视四人,牢牢守在卧室前,一步不肯退让。 回到主卧,关好房门。络腮胡用力扯开,光头青年的裤腿。当众人看到伤口时,心里都不禁咯噔一下,脸上现出凝重神色!一把将其余几人拦在身后,络腮胡举起大号扳手,对光头青年高声喝道:“伤口怎么回事?你确定是被狗咬的吗?” “玛德,我哪知道怎么回事?伤口在我大腿后面,我看不到!是不是被狗咬的,我会不知道吗?伤口到底怎么了?你们tm倒是说清楚啊?!”光头青年有些气急败坏,看到众人反常的举动,他的心直往下沉。 “什么都别说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可不想被你害死!你被感染了!别tm逼我动手!”白净男人的脸上,露出一副狰狞可怖的表情。 “你们这是谋杀!你们是在犯罪!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光头青年用后背,牢牢抵住房门,叫嚷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多出一支平口改锥,一字型的锥头,被磨得锋利无比。光头青年凶狠地朝众人不住挥舞,绝望和恐惧,从灌满泪水的双眼中射出,让人不忍直视。 络腮胡夫妻痛苦地扭过脸,似乎很怕看到那双绝望的眸子。叹一口气,中年妇女轻轻说道:“小刘老弟,我们真的不想这样,虽然你并不讨人喜欢。可毕竟大家街里街坊,吵吵闹闹,拌拌嘴总是在所难免,天底下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但你现在已经被感染了,你也知道人被感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你真忍心,让我们大家陪你一起死吗?不管怎么说,我和老头子,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说我们救你,就是为了再次杀你吗?” “不,绝对不行!我没感染,我肯定没有被感染!那条狗不是怪物,我也一定没问题!求求你们,别放弃我,别赶我走,我还不想死……”如被洋葱刺激到眼鼻,光头青年的鼻涕、泪水,在他脸上奔流不止。不似人言的辩解后,身体就如被竹竿扫过的野草,坍塌下去。像条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狗,跪在地上哀鸣,身体不住剧烈地颤抖。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面容白净的青年,竟猛地冲过去。一脚踢飞光头青年手里的改锥,抓住卫衣后面的帽子,将他从地面上拽起来。瘦削的身躯,彷佛蕴含巨大的力量,一时竟将众人惊得呆立当场。面容白净的青年,用力拉开房门,对着屁股猛蹬一脚,光头青年就像一袋垃圾,被猛地蹬飞出去,顺势将房门反锁。青筋暴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白净青年的目光,变得呆滞,一双惨白的眼球上,已再无半点血色。 “小崔,你要……?”望着白净青年剧烈颤抖的身体,络腮胡后面的话硬咽回去。一群人被眼前白净青年的举动,搞得有些发懵。看着它颤抖的身体,缓缓安静下来,众人一时间相顾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色血丝,正缓缓爬满双眼,室内暖色的灯光,照在青年惨白的脸上,竟无法让肤色现出一点生气。浓稠而又浑浊的口水,从嘴角流淌下来。青年扬起头,鼻子快速抽动两下,整个人便如一头凶戾的恶兽,喉咙发出低沉地嘶吼,朝众人猛扑过来。 像母鸡护住小鸡崽一样,站在所有人前面的络腮胡,尚是首次,看到丧尸在自己面前变异。不等他反应过来,做出防御动作,就被一口咬在左臂上。瞬间涌来的剧痛,刺激着络腮胡本能的踹出一脚,将变异青年踢翻在地。络腮胡左臂上的伤口,由于撕扯,如喷泉一般,向外涌出鲜红的血液。疼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体重重砸在右侧墙壁上,右掌撑住墙面,才勉强站稳身形。 变异青年像条蛆虫一般,在地板上蠕动片刻,便又爬起来,再次朝络腮胡冲过来。它好像被刚刚那一记重脚,踹断了胯骨,使它的脚步变得蹒跚。 络腮胡强忍剧痛,双眼紧盯冲过来的变异青年,勉强将全身力量凝聚在右手。大号扳手猛地上扬,狠狠砸在变异青年头上。它的脑袋,像被重物敲碎的西瓜,粘稠的黑色液体,混合着脑浆四散抛飞,喷溅到洁白的墙壁上。浓烈地腐臭气息,霎时间,将整个主卧室填满。 “老头子,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呐?你快醒醒啊!”络腮胡的老婆,双眼下的黑眼圈,此刻已被泪水淹没。沾满暗红色血液的双手,不住拉扯络腮胡,拼命摇晃她的爱人,希望能把他唤醒。 “嚎…嚎tm…什…么丧啊!我…还没死…呢…”费力地睁开双眼,眼球上的红血丝,像遭遇春日的积雪,正在一点点融化退散。双眸中的焦距,也开始渐渐消失。络腮胡对着老婆说话,可他双眼的视线,却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小…小楠…你和…小…海快…点离开…这…里……”左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着什么,“带…带上…你…们的…大姨…快逃…出这个…房间!我……呃……”话音未落,就像被电击一般,身体剧烈抖动一会过后,浑身僵硬的再不发出一丝声响。左臂伤口,不知何时血液已不再流淌,浓稠的黑红色液体,缓缓溢出。 “你俩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的女儿已经走了,你们是她同学,也相当于,是我的女儿和儿子一样!快点走吧,孩子们,你们活着,比我这个老东西更重要!”中年妇女沾满鲜血的双手,正努力向门边,拉扯两个已经吓傻的少年。 呃…呃…… 络腮胡长长地嘶吼两声,如同沉睡几个世纪的死人,再次能够呼吸一般。空气流过肺叶,像拉起的风箱,声音皱巴巴的十分难听。僵硬而又缓慢的抬起头,鼻头急速抽动几下,猛地转头,瞪着一双惨白的眼睛,贪婪而又凶残地注视着门前三人。僵直的身体,从地板上挣扎站起来,右手竟还提着大号扳手。 用力拉扯房门的身体,遭遇门外死命拉住的反冲之力,震得中年妇女趔趄一下身形,额头重重磕在房门上,鼻血不受控制的,缓缓从鼻孔中流出来。 “哈哈哈!你们tm都完蛋了吧?还想从里面逃出来吗?别做梦了!老子可一直没离开!我tm才没有感染,那条该死的狗只是咬了我,并没有把我变成丧尸!可现在?哈哈哈哈哈!你们tm都给老子死在里面吧,谁都别想活着出来!一个都别想!”光头青年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绳子,一头系在腰间,一头打成死结,系在门把手上。而他此时坐在地板上,没有受伤的那条腿,正卯足力量,死命蹬在门框上。光头青年用尽全身力量,将房门从外面彻底地锁死。 或许嗅到从紧闭房门后,散发出浓烈地腐臭气息中,具有极大威胁。边牧猛地从另外一间卧室里窜出来,冲紧闭地房门不停狂吠。光头青年被边牧凶戾的举动,吓得一愣,正用力支撑的腿稍微卸力,身体便被绳子拖拽,朝房门拉开的方向,滚了过去。 两个少年刚从门缝钻出来,身后房门,便砰地一声,撞到门框上。巨大的冲力,将两少年撞翻在地,两人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门后响起带着哭腔的惨叫,叫声并未持续多久,突然间就嘎然而止!客厅里一片死寂,三人呆坐在地上,耳中隐隐能够听到,从门后传出撕扯生肉,和大口咀嚼的诡异声响。 边牧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此刻已看不到它的身影。少女吃力地搀扶少年,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两人双眼充满警惕神色,缓缓远离躺在地上的光头。 “你俩怕什么?我又没变异!没有我保护,两个小屁孩能跑到哪去?你们会开车吗?”光头面露不屑的讥声说道。或许是惧怕被紧闭的房门,阻隔的怪物,光头男把声音压得极低。 “谢谢你的好心,我们不需要。你最好别来惹我们,离我们远一点,这样对大家都好!”长发青年双手紧握一根方形木条,挥舞两下,警告光头说道。 光头青年冷哼一声,并没再说什么。双眼注视面前的工作台,上面那只屏幕被割裂的笔记本电脑,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那个差点被面包车撞死的小女孩,她去哪了?’ “那个…怎么…是不是…别…出口?”死寂的客厅中,少女细弱蚊鸣的低语,断断续续飘进光头耳朵里,‘他们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还不笨嘛……’ 嘴角撇了撇,光头说道:“你俩是不是也在纳闷,那个差点被撞死的小女孩,怎么凭空消失了?我也在想这问题!与其各自为战,不如放下猜疑,一起合作怎样?”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对方回应,光头不耐烦地从工作台上挪开视线,想要看看两个小东西在搞什么鬼。 两个少年竟然也凭空消失不见了?! 额头上的冷汗划过眼角,刺痛感让光头有些发懵的大脑,醒转过来。挣扎着从地板上站起来,充斥着恐惧的三角眼,不住四下搜寻。右手胡乱在工作台上摸索,寻找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恐惧如紧贴在后背上的冰块,刺激着光头男,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 “嘿…小海…小楠,你们去哪了?回答我一下好吗?别扔下我,求你们了~”如羔羊寻找母亲一样的颤音,从他干哑的喉咙里发出,隐隐带着绝望地哭腔。 四周死寂如故,没有任何反应。 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一口大气也不敢出。两双黑黝黝的眼睛,隐藏在布满血迹的床单后面。紧张地注视客厅中,那张挂满绝望,令人憎恶的脸。 突然,那张脸转过来。由于恐惧而瞪大的三角眼,死死盯着卧室里的单人床。卧室被窗帘遮挡地密不透风,漆黑的犹如深渊,同样回望向光头青年。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儿,两个孩子竭力抑制呼吸。少年由于承受不住压力,缓缓闭上双眼,再也不敢睁开。少女右手隐隐作痛,掌心滑腻腻的,竟不知沁满了谁的汗水。用力捏捏少年左手,似乎希望借此能够带给他一些勇气。 ‘该死,他俩不会躲到那间卧室里了吧?那条臭狗跑哪去了?又回到那间卧室了?他们到底去哪了呢?要不要冒险过去看看?’摇晃两下有些发沉的光头,汗珠儿四溅,砸在工作台上。恍惚间,猛地发现客厅墙边,斜躺着一架拉开的人字形伸缩梯,梯子上血迹斑斑。 啪嗒~ 一滴黑糊糊的粘稠液体,砸在人字梯旁边的地板上。 光头急忙抬头望向天花板,只见有一圈黑色的痕迹,像是血液,又像是地沟油,黏糊糊的,甚是古怪。‘难不成这有通向楼上的暗道?所以才摆个梯子在这里?’充斥绝望和恐惧的三角眼,再次恨恨地注视一会,那间令他心生惧怕的卧室。踌躇片刻,一瘸一拐的走到伸缩梯旁,吃力地扶起梯子。 地板渐渐合拢,戏谑的话语,从即将消失的天花板缝隙,飘进客厅。“两个小屁孩,老子不陪你们玩了,让老赵两口子好好招待你们吧!嘿嘿嘿…”阴鸷的怪笑,被吹入的潮湿冷风,吹散在空气中,客厅重又变得一片死寂。 长长呼出口气,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从床底爬出来,瘫软地靠着床沿坐下。努力分辨隔壁卧室的响动,咀嚼声早已停歇,但是令人心悸的嘶吼声,却从原来一个,变成清晰可辨的两个。 在单人床上一双黝黑眸子的注视下,少女搀扶少年,四脚几乎擦着地板,悄悄挪动到人字梯下面。两人抬头望向天花板,少女用手指指上面,示意自己要爬上去试试,少年轻轻点头,双手牢牢抓住梯子,借助梯子站稳的同时,似乎也在努力把梯子扶稳。 天花板纹丝不动!不用猜,上面一定被光头青年,用什么重物给压死。 少女颤巍巍从人字梯上退下来,沁满泪水的双眼,绝望地看向少年。两人痛苦地拥吻在一起,泪水和鼻涕,肆无忌惮,涂满两张稍显稚嫩的脸蛋。 “咳…咳…” 轻咳声,犹如惊天霹雳,两个少年吓得差点昏厥过去。惊呼声淹没在彼此口中,呛得两人不住掩嘴,剧烈咳嗽。远处卧室的房门,猛地响起一声,剧烈地撞击,门板开裂的声音,瞬间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小女孩十分焦急,冲两个少年,轻喝一声,“快过来!” 十五章 泾渭分明 缠着纱布的左手食指放在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女孩右拳挥动,示意两人快进车库。两少年刚听到小女孩呼唤时,着实被吓一跳,当他们认出,竟然是那个差点被面包车撞死的人,紧张地情绪才稍稍平复一些。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对方眼神中,那一丝潜藏的不安和疑惑。 看到两人走到离自己较远的地方,安静坐下后,小女孩小心翼翼探出头,望向房门被撞地咚咚作响的卧室。右手准备将车库防盗门拉回来,反锁上时,视线扫过那间房门大开,却黑咕隆咚看不清楚的卧室,赫然发现卧室门口,塞班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正呲着利齿,喉咙发出低沉的警告,冲隔壁卧室摆出攻击姿势。 “塞班~”小女孩不愿就此放弃,再次尝试呼唤边牧,希望它能认出自己。 听到呼唤,边牧的攻击姿势明显一滞,疑惑地转头,望向呼唤之声传来的方向。一望之下,发现竟是那个傻女孩,或许因为小女孩并没有独自离去,反又回来寻找它。边牧兴奋地吠叫一声,飞也似地向小女孩跑来。 边牧冲进怀里,小女孩也十分开心地揉搓,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短暂离别后的团聚,让两颗孤独的心灵都充满温暖。锁好防盗门后,小女孩一把搂过边牧,满心欢喜地坐在地上,继续揉搓它。边牧似也十分享受,趴在小女孩的怀里,半眯起双眼。视线却在车库不远处,两少年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 两个少年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当看清大狗的样貌后,两人心中恐惧和担忧的情绪更加强烈。他们可曾亲眼见识过,被边牧咬伤的人,会变成什么惨样。 “它是你的狗?”少年声音颤抖,问出一句,如同废话一般的问题。 “嗯…现在是了!”小女孩没有抬头,只轻轻回上一句。 小女孩的回答,消散在寂静地车库里后,两少年似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到她的态度,两人很自觉地将嘴巴闭上。车库外的风声越来越紧,雨也更急了,而外面的丧尸们,却似消失了一般,再无任何声响。 咕噜噜~咕噜噜~ 两个少年昏沉的眼皮,随着肚子的抗议,不得不再次抬起来。面包车里其实还有很多食物,两人悄悄对望一眼,都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少女飞快地挤挤眼,少年转头看看小女孩,视线扫过边牧时,心头一紧,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嗖~嗖~ 两块银色包装的东西飞过来,准确砸到两人身体,又掉在地面上。包装袋的商标上面,挂着几缕淡淡血迹,【特供军用压缩饼干】。两少年犹豫要不要捡起来时,冰冷地声音响起来:“吃吧,除了这个,我没别的食物。”小女孩也不等二人回答,自顾自地撕开包装,掰下半块放到一旁的边牧嘴边,自己才小口小口吃起来。看小女孩吃的东西,和他们一样,当下二人也不再担心。 咕嘟咕嘟,小女孩喝了几口水,向压缩饼干包装袋里倒一些,喂给边牧。似乎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看两个少年,轻轻问道:“喝吗?我没有别的容器,你们只能和我一起,用这只瓶子。”慢慢举起瓶子,向两个少年递过去。 “谢谢,我们暂时还不渴。”少女嘶哑着嗓子,轻声回道。 看着两人干裂的嘴唇,注意到他们固执的神情,小女孩没再说话,小心翼翼地收好水瓶。整个人非常放松地,躺在边牧身边,头枕着边牧身体,轻声说道:“我先睡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絮叨什么,人却早已渐渐进入梦乡。 过了许久,少女看边牧也闭上双眼,呼吸越发平缓,看样子是睡着了。便轻轻站起身,对少年比划一个,看着点她们的手势,自己则轻手轻脚地摸进面包车里。不多时,少女手里拎着两只500ml的矿泉水瓶走回来。刚一坐下,正准备打开水瓶喝水,她的衣角却被少年轻轻拉了两下,示意她抬头。当看到边牧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注视自己时,少女拿矿泉水瓶的右手,抖了一下,水瓶差点掉在地上。二人浑身僵硬地坐在原地,双眼不敢和边牧对视,只直勾勾地看向,枕在边牧身上的小女孩。 地面上扬起两束细微的灰尘,边牧扬起的大脑袋,重新趴在地面上。鼻子轻哼两下,合上双眼,看来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两个少年缓缓呼气,后背的汗水,已经把贴身的衣服沁透。相顾苦笑,轻轻把手里的矿泉水,一滴没剩的喝了个底朝天。随后少女又把空瓶子,藏进面包车的驾驶室里。 初秋风雨交加的夜晚,格外清冷!没有卷帘门遮风挡雨的车库,室温下降到有些寒冷的程度。原本枕着边牧的小女孩,此刻已如八爪鱼般,将边牧牢牢抱在怀里,汲取茸茸的身体上,让她极度渴望的温暖。 和衣而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少年,睡至半夜,终于还是经受不住寒冷,在雨后清冽的秋风中,被冻醒!四只疲倦地眼睛,谨慎而又仔细的观察,远处抱着边牧的女孩。 双手全都缠着,渗出淡红色血迹的纱布,牛仔夹克里套一件连帽的酒红色卫衣。卫衣的帽子,此时扣在女孩头上,很难看清她的脸。棕褐色的登山靴,压在一只同是棕褐色的运动双肩背包上,一柄插在鞘内造型怪异的小匕首,掉在双肩背包旁边的地面上。露在刀鞘外的刀刃,在车库昏黄的灯光照射下,闪烁着迷离的光晕,透出一股森冷的杀气。 “腿伤如果再不治疗,伤口坏死或者感染,他也活不久了。” 车库的灯早已熄灭,不知是欠费停电,还是因为昨夜的暴风雨,导致小区供电出了问题。借着车库外透进来的光线,小女孩注视着少年,那条血迹已经干涸的断腿,低声说道,“我这只有一点酒精和绷带,没办法处理他的腿伤。即便有相应的医用物品,我也不是医生或护士,你们俩得自己想想办法了。面包车里还有些什么东西?食物和淡水,或者医用物品,总该有些准备吧?要不要,我进去帮你们找找?” 少女赶忙摇头,她可不希望女孩钻进面包车,发现里面还有很多食物和水,更不想让她看到里面的武器,轻声回道:“没事的,我是卫校学生,学过护理和简单急救。车里还有急救箱,我自己去拿就行。”说完,也不等小女孩答话,赶忙钻回面包车,不多时就拎着一只大急救箱,回到车库里。 “有没有治疗扭伤的药?我右脚扭伤了,如果可以,能给我一些吗?”小女孩试探地问道。虽然少女的举动,让她有些反感,但一想到现在外面的情况,心里也就释然。毕竟,自私是刻在人类基因链上,永远不可磨灭的烙印。 “这有瓶喷雾剂,可以消肿止痛,还有两盒口服的消炎药,也都给你吧。”少女从大急救箱里,把喷雾剂和药盒拿出来。少年看急救箱里还有不少剩余的喷雾剂和药盒,嘴角动动,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一句话。 略显尴尬的视线,和小女孩撞到一起,少年当即慌乱避开。看到少年异样的神情,小女孩已大概猜到些什么。对于少女的举动,虽有不悦,却也能够理解。接过药物,对少女微微一笑,表示感谢后,仔细看了遍喷雾剂使用说明,脱下登山靴,开始治疗右脚的扭伤。她原想让少女帮忙,重新包扎下双手,但看少女如护食小狗一般,紧张地抱着急救箱,便放下这个念头。同时,心里暗道,‘是时候该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冷汗沁湿长发,像只落汤鸡一样的少年,瘫软地靠在墙边,放在腿下的车座垫,被殷红一大片。万幸,只是轻微骨裂,少女锯断那根方木条,牢牢固定住少年的小腿。现在腿至少不会残废,只是想要恢复健康,还需很长时日。 轻轻活动一下右脚踝,疼痛的感觉减轻很多,来回走动几步,心想‘我应该可以跑起来了。’此时,小女孩的心情,就像车库外,暴风雨后的艳阳天一样,格外明朗。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养伤吗?”小女孩问道。 “只能这样,他的腿,现在的情况,哪里也去不了。你要走了吗?准备要去哪里?”少女的语气,有些紧张,同时又带着某种期盼。 “嗯,如果不是你们的面包车,现在我早就不在这里了。”小女孩蹲在地上,轻轻将爪刃塞回靴筒,语气冰冷地回道。 “真对不起,我们也不想的,我和小海都不会开车。开车撞你也不是我们的主意。”少女指指边上少年,脸上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微笑,歉声解释道。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也为自私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其实,我还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塞班就不会跟我走了,是不是?塞班~”小女孩揉搓着,边牧的大脑袋,额头和边牧的额头顶在一起,笑嘻嘻说道。 汪~ “他们不是坏人,也不是存心要那样做的……”这句话在少女喉咙里上下咕哝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干笑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悲伤的神情,深深印在双眼中,注视着反锁的防盗门。视线好像已经穿过墙壁,落在虚空中,那对中年夫妇的身上。 搬过一把椅子,小女孩爬上面包车的侧面。趴在车上,观察小区里情况。边牧警惕地守在椅子旁,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两个少年。虽然它并未作出威胁动作,被它注视的两个少年,心中还是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外面世界,经历一夜的暴雨洗礼,空气也不再那么腐臭难闻。小区院里的尸群,正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由于昨天面包车的冒险举动,外面游荡而来的丧尸也混进小区里。尸群的队伍,随之壮大许多,有些地方密密麻麻的,像麻团上的芝麻,一片片的黏在一起。 冷汗顺额角流下来,‘这下可比昨天之前,离开这里的难度大多了!’紧张地从胸包里,掏出电动车遥控器,刚要按下去,却忽然停住手。车坏没坏,能不能骑走,这个问题,早已被小女孩忽视,不冒险是不可能的。实在不行弄辆自行车,至少也比尸群移动速度快,总不至于没有办法。 趴在面包车上的小女孩,回头偷瞄一眼,‘我眼下最大的问题,却是车库里的这两个陌生人!如果他们听到电动车的警报,就一定知道我有电动车。电动车对于他俩来说,也是可以逃离这里的关键工具。他们不会开车,但一定会骑电动车,而且电动车还能多载一个人。即便男的腿受伤,只要女的把车骑回来,他俩同样可以凭借速度,逃出去。如果我从车库里出去,跑到半路时,他们俩大声叫喊,把尸群吸引过来,那我将必死无疑。至于什么时候,才来收拾我这个“战利品”,就要看他们的心情如何了!怎么才能安抚住他们,让我有机会接近电动车呢?’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小女孩缓缓从面包车上退回来。靠坐在车旁,鼻子不经意间,嗅到一丝淡淡的熟悉味道,‘84消毒液?!’ 看到小女孩的视线,在车库里四处乱窜,少女紧张地双眼,也随着她的视线,在车库里不住打转儿,心中充满疑虑,‘她到底在找什么呢?’ 十六章 重见天日 眼见小女孩抓起84消毒液喷雾桶,少女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消毒液只剩这一点,要都被她拿走,我和小海就没有驱散丧尸的保命工具了。’可少女忌惮边牧,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小女孩察觉到异样,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两人,轻声问道,“这个消毒液,你们车里还有多余的吗?如果还有,我就都带走了?” “真不巧,你手里那桶,是我们所剩不多的最后一点。还是给我们留下一点吧……”没成想,小女孩会这么好说话,少女赶忙将话堵死。 轻轻点点头,招呼边牧,让它守在门口,小女孩要去卧室拿一条床单。初秋清晨的室外温度很低,如果外套淋湿,受凉感冒这种小病,都能成为对生存很大的考验。而84消毒液直接接触皮肤,还会造成灼伤。边牧领悟了小女孩的意图,站在双肩背包,和84消毒液桶旁边,守住防盗门,阻止任何人靠近。 见小女孩又要回到客厅,少女惊恐地急声说道:“你还回去干什么?如果卧室里的怪物,冲破房门,你和我们该怎么办?”少女没直接说我们,而是把小女孩,和她们两个人拆开说。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她真正担心的,只是自己和少年的安危而已。 大概因为反射弧过长,起初小女孩并未觉得,少女说的有什么不对。双眼凝视少女,从她假装不经意,望向边牧的眼神中,小女孩读懂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没太仔细想过的问题,‘她们并不是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而对我表现出同类之间的友善。只不过是惧怕我的塞班!估计面包车上的一群人里,一定有人攻击过塞班,也一定看到被塞班,咬过以后的惨相,因此才心存顾忌。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对我保持虚伪的友善,和克制的距离。’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我们只是陌生人。你们没有为我承担风险的责任,也不想因为我,失去活下去的机会。不过,我现在要做的事,正是你们希望的,我要离开这里!面包车里,一定还有饮用水和食物,而我目前的补给,还够支撑几天。因此,现在正是我们分开的最好时机!因为食物和水最后反目成仇,相信你们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别忘了,你俩对上塞班毫无胜算!与其等到最后弹尽粮绝,我们撕破脸皮的窘境相比。帮助我离开,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你说对吗?”双眼中透出真诚的目光,与少女对视。 听到小女孩直白地把话挑明,少女现出错愕的神情。少年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躲避小女孩视线。看到两人表现,小女孩心中已有答案,她说对了!没再废话,听诊器贴着防盗门,仔细查探客厅里的情况后,缓缓推开防盗门。临踏入客厅前,回头望向边牧,对它轻轻一笑。 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张干净的床单,从客厅走回来。伸手揉揉边牧脑袋,和边牧的前额轻轻碰一下,回手将防盗门锁好。匆匆走到黑色轿车旁,打开油箱盖,从身后的工具箱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塑料管。用嘴吸住管子一头,把轿车油箱中剩下的汽油抽上来。莫名其妙看着小女孩行动的少女,似乎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 可惜猜错了,她以为小女孩,想把汽油浇在床单上,利用汽油的气味,掩盖身上的味道。可小女孩却准备用汽油,做几个燃烧弹。假设遭遇到大片丧尸拦路时,可以用燃烧弹来开路。“你们车上有瓶子吗?”用手堵住管子,防止汽油因为气压变化,退回油箱里,小女孩抬头询问少女。 少女犹豫片刻,从面包车驾驶室里,把两个昨天半夜里,喝完的矿泉水瓶捡回来。看了一眼小女孩,从她的眼神中,少女领悟到,似乎不够。又在车里翻找一小会,拎出三个绿色的啤酒瓶。把所有瓶子都递给小女孩,少女回到少年身边,满腹狐疑地坐在地上,‘她到底要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小女孩掏出锋利地陶瓷小刀时,两个少年表情变得很不好看,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充满不安,同时想道,‘她身上怎么藏了这么多刀子?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将所有瓶子,都做成燃烧弹,还留有大半截床单。拧开84消毒液喷雾桶,小女孩检查还剩多少液体,‘居然还有将近大半桶,看来够用了…’正准备将消毒液倒在床单上,忽觉不妥。思索片刻,小女孩把床单蜷成一团,费力塞进喷雾桶里,她要把床单彻底泡透。至于床单拿出来以后,桶里还能剩下多少消毒液,她可没心情去考虑,‘当此境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她们俩,已经做过很好的示范,我只不过有样学样而已。’ 拽着没塞进桶里的一角,吃力地把床单抽出来。浓重地84消毒液味道,直冲顶门,呛得小女孩不住干咳。由于双手有伤,无法把多余的消毒液拧去,小女孩只得用陶瓷小刀挑起床单,举在空中,任由床单上的84消毒液,滴在车库有些潮湿的地面上。看着浪费掉的消毒液,少女心中升起一丝怒意,终于按耐不住:“你的手不太方便,我帮你把它拧干一些吧?” 小女孩并未拒绝,只是轻声道谢。但她并未把床单递过去,反示意少女过来自己这边,低声对少女说:“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用手接触84消毒液,是会灼伤皮肤的。你不是卫校学护理的吗?这个危险性不知道吗?” 听到问话,少女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停住,她从小女孩的眼中看出警告。清冷的秋风,徐徐吹进昏暗的车库里。雨后的清晨,异常寒冷。 “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不想伤害你们俩。当我离开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我并不奢望和你们成为朋友。可至少现在,不该变成敌人!” 从对方的话语中听懂了,小女孩没说出口的言外之意。料到想要暗算她的计划,已经被小女孩洞悉。少女感觉自己拙劣的表演,被小女孩当成了小丑来取笑,这让她十分恼怒。面容恢复清冷,眼底也深藏怨毒。 “塞班,在这看住她们,如果谁敢大声乱叫,给我咬死他!”小女孩指着靠坐在车库,昏暗角落里的两人,冲边牧低声喊道。 汪~ 再一次非常仔细的,检查身上所有的物资。忍住痛,束紧手套。抓住床单两个没有浸泡消毒液的边角,小女孩咻的一声,从面包车上跳到外面。 早晨清冷的阳光里,一张橘黄色床单迎着晨风,向前飞奔!床单下,单薄瘦弱的身影,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固执地,向自行车棚跑去。 “小楠,你为什么非要把关系搞成这样?”少年语气中,带着少许的责怪问道。 “为什么?你还记得前两天,夜里下起的那场暴风雨吗?”少女反问道。 “记得啊,你说听到电动车的警报声,我还说那应该是吉普车的报警器响了,让你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结果,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自己跑到客厅里,一晚上都没理我。”少年点点头。 “那就是电动车的警报声!我绝对没听错!”少女语气十分坚定。 “就算是电动车,那又怎么样呢?她好像不是这小区的住户,难不成还会有电动车的钥匙吗?”少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没错!之前,我一直没搞懂,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怎么只听车响不见人影。现在,我想通了!她为什么让那条可怕的狗看住我们?又为什么要披着消毒液侵泡后的床单?她现在要去骑电动车!”少女透过面包车和车库门间的缝隙,双眼紧盯那张橘黄色的床单,头也不回的说道。 “她真有电动车的钥匙?”少年惊得差点跳起来,忽然想起边牧正盯着自己,赶忙稳住心神,没敢乱动。 “所以,我说你是个笨蛋!那天晚上,我听到两声电动车的警报响,才跑到客厅里。你也看到从她所在的那栋楼,冲出来的四个人,最后在黑色吉普车旁边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按动警报器的人,为什么当时没冲出去骑电动车逃掉,我也没看到那人的样子。但直觉告诉我,那人就是现在朝自行车棚跑去的小女孩,她一定是去找那辆电动车了。” 白色电动车停在自行车棚一角,距离电动车五米左右,有只身材矮小的丧尸。布满血污的小脸蛋,映照在明媚的阳光下,小小的鼻尖,不住地耸动,空洞而又苍白的双眼,盯着面前一团味道怪异地物体,努力地分辨这团物体,是不是可以吃的食物! 身子半蹲,缓缓将爪刀从靴筒中抽出来。小女孩的脚步愈发轻缓,压低身形,握着爪刀的右手,从包裹在身上的橘黄色床单下,猛地向前挥出。 一抹寒芒,一闪而逝。浓稠的黑色液体从眼角溢出,鼻尖随即停止耸动!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少女脊背发凉,‘她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吧?竟然可以出手这么果断?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塞班!” 听到主人呼唤,边牧闪电般,越过面包车,朝小女孩所在的自行车棚,飞奔而去。看到边牧远去的身影,少女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大声叫嚷起来。小区院里正四处游荡的丧尸们,听到声音后,立刻注意到飞奔中的边牧,阵阵令人心悸的嘶吼,跟在边牧的身后,紧追不舍…… 少女呆望着白色电动车,从尸群中轻灵地飞速穿过。那条凶恶的大狗,亦灵性十足,在尸群中,左突右闪,躲避围堵,紧跟在电动车后面。一车一狗,一骑绝尘地冲出小区大门,消失在被尸群遮挡住视线的远方,不见踪影…… “你这又是何苦?”少年小声咕哝一句。 “何苦?我这么做为谁?你的腿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没有那辆电动车,我们能去哪里?我真的该早点把电动车这件事,告诉赵伯伯和其他人,大家抓紧时间仔细搜搜,绝对可以找到她的!”少女语气中,不免有些悔意。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偏要留那一点私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一直藏在车库里,可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能藏在哪呢?”少年盯着黑色轿车,不停思索…… “后备箱!一定是后备箱!她从来没当着我们的面,打开过后备箱!她的背包也不是很大,后备箱里肯定还有,她没办法带走的东西!”少女稍显激动地说道。 两人望着后备箱上,密密麻麻的剜撬痕迹,猜想应该是他们一群人里,有人尝试过想要撬开后备箱,却没有成功。可轿车被面包车撞得顶在墙壁上,后备箱卡得如此牢固,那个小女孩又是从哪逃出来的? 砰! 停车场上的黑色吉普车轰然爆炸,火光瞬间冲天,周围丧尸躲避不及,被炸飞一片,残肢碎肉抛洒一地。小区里的丧尸们,都远远避开熊熊火焰,继续向小区外,电动车消逝的方向,追去…… “这肉能吃吗?”二楼主卧室里,光头青年背靠墙壁,面前摆着一只断腿…… 第一卷,完结。 第一章 坠机现场 用力甩掉粘在靴子上的泥巴和枯叶,男人弯下身子钻进木屋。潮湿和发霉的气味,如附骨之蛆一般,牢牢揪住男人的鼻腔,似乎想要把他熏死,和它们一起坠入,这阴暗而又腐朽的世界。鼻孔喷出两条白色雾气,如幽灵般,在终年不见阳光的木屋中,飘飘荡荡,直至消逝不见。 一捧干柴被架在木屋一角,温暖的火光,犹如初升的太阳,将木屋内的阴霾一扫而空。男人斜靠墙角,坐在篝火旁边,火上架着一只铝盆,正咕嘟嘟冒着热气,浓郁的蘑菇香气,占领了整间木屋。男人一边撕着手里的肉干,缓缓咀嚼,一边抓起面前铝盆的木质握把,轻轻吹气,吸溜着鲜美的蘑菇汤。 许是因为终年行走于荒野树林之中,男人的身上似乎也散发出一种,和木屋内相同的潮湿和发霉气味,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他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飞机低空掠过的震鸣声,轰隆隆地从森林上空划过,将浅睡中的男人吵醒。双手扶在脸颊上,用力地搓了搓,男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今晚飞机怎么飞得这么低?’还没等男人彻底清醒过来,一声猛烈地爆炸声便远远传来。木屋被震得微微颤动,悉悉索索的灰尘,从屋顶飘洒下来,落入还未收拾的那只铝盆里。本来还打算明天早上,再热热喝掉的蘑菇汤,此刻也已毫无意义。 男人有些烦躁,紧了紧身上的皮袄,从随时有可能坍塌的木床上,翻身下来。站在木屋外,望着远方熊熊燃烧的大火,‘原来是架飞机坠毁了……不知道坠机的地方,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反身钻进木屋,将一只锯管猎枪,和一支造型奇特的长弓,放回木床上。男人不希望,被陌生人猜透他的身份。从业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他还希望以后可以继续,从事这份自己唯一擅长的工作。腰间挂一柄猎刀,举起一只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熊熊燃烧的大火方向走去。在腰带上,来回晃荡的强光手电筒,电量已经不足一半。男人实在不想为这点小事,浪费电池里仅余的电量。 刚下过第一场秋雨的老林子里,湿滑的路面极其难走,月亮躲藏在树冠后面,像个调皮的顽童,和林中缓步行走的男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男人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望着距离他,不足三百米距离的坠机地点,‘如果还有活人,我就这么走了,属实也有点说不过去……’轻轻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滴落到发梢上的秋雨,稀稀落落的抛飞到半空中,火把被水滴溅到以后,发出滋滋啦啦的轻响。 砰!砰!两声枪响! 男人慌忙闪身藏在一棵,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的大树后面。原本想要赶快过去救人的想法,随着这两声枪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疑惑和对枪声的恐惧。 ‘这里怎么会有枪声?难道有人比我更快地赶到坠机地点?消防队?还是护林队?不对!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大概一个小时前飞机坠毁的,而我距离这么近,还花了半个多钟头时间才赶过来,没人能比我更快!’冷静分析的同时,男人从胸前抓起一只,外表有些磨损的单筒望远镜。 由于林中的树木,刚被一场秋雨洗礼过,飞机坠毁地点的火势,蔓延地并不快。噼啪地爆鸣声,不时响起,那是潮湿树木,遭遇烈火吞噬时的反抗。飞机的机身,从机翼位置被拦腰截断,机头插进密林深处,机翼也被茂密的树林折断,机尾则重重砸在林地中的巨石上,尾翼部分已经彻底粉碎。飞机断裂开的两节,相距有二十多米,尾翼附近的火势最猛,看来坠落时把油箱砸爆了。 枪响过后,坠机之处,除了噼啪地爆鸣声之外,就只剩下呼啸而过的西北风,划过头顶茂密的树冠,发出如同鬼哭一般的风声。 ‘下面总不会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吧?’男人眉头紧锁,拇指轻轻弹开刀鞘锁扣,随即右手抓起尼泊尔。望远镜中,有个浑身燃烧烈焰的“人”,正缓缓从机尾断裂处走出来。男人的左眼,由于惊恐,瞳孔瞬间放大到极限。只见,那个“人”并没有因为烈火焚烧,而痛苦的扭曲和哀嚎,反而继续缓慢向前走着。直到最后被烈火焚烧殆尽,那个“人”都没有奔跑一步,或是躺在地上滚动一下,尝试灭掉身上的火焰。就那样被“活活”炼化,只剩地面上一小摊火焰,火焰中的骨头和油脂,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鸣。 ‘这人疯了?活活把自己烧死,也不想办法灭火,更不叫喊求救?他为什么会这样?’男人被眼前惊悚的一幕,吓得面色苍白,鬓角的冷汗不知不觉间,悄悄滑落到络腮胡上。此时他的心里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把短枪带上。 正犹豫不决,自己是否要下去,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群浑身燃烧烈焰的“火人”,或走或爬的从飞机残骸中,缓缓涌出来。三五成群的游荡在飞机残骸四周,直到地面上的火焰熄灭,袅袅轻烟随着山风,飘飘荡荡地飞入漆黑的丛林深处。一丛丛炼化的骨堆,散落在飞机周围,整个场面诡异至极。 擦擦脸上的冷汗,男人终于考虑清楚,他要离开这里!直觉告诉他,这里十分危险,甚至比曾经遇到过的熊瞎子,还要凶险百倍。收起望远镜,缓缓站起身,甩了甩由于长时间半跪,有些发麻的右腿,男人果断转身,朝原路返回。此时,他连回头再看一眼的打算也没有,只想越快离开越好。不用等到天亮,森林防火队的人,就一定会来到坠机地点。坠机现场太过惨烈,刑警一定也会随后赶到,避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趁早远离这里为妙。‘看来,刑警们又有得忙了。’ 砰!身后又是一声枪响,吓得男人脖子一缩,飞身向一旁树干后扑去!林中飞鸟惊起无数,身旁密林中,也传出许多悉悉索索的杂乱之声,渐渐远去。‘看来附近还有一些小兽被惊动,只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更凶猛的家伙。可即便是有,这几声枪响过后,估计大一点的猛兽,也都被吓跑了。’ 男人检查一遍身上各处,确认自己没被流弹击中后,拾起地上已经熄灭的火把。打火机的火焰刚冒出来,一声凄厉地惨嚎,突然从飞机残骸附近传来,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男人。乍闻惨叫,男人拿着火机的手,不觉轻轻一颤,看着被林地里的积水侵泡以后,再也无法点燃的火把,暗自咒骂一句,“今天是不是黄历不对?怎么tm尽是倒霉事!” 想到飞机残骸附近,还有那么多火源,男人并未扔掉火把。右手擎着尼泊尔,左手倒提火把,借着头顶忽明忽暗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又摸回坠机地点附近。还不清楚下面到底发生什么,男人没有急于靠近,再次举起望远镜,细心观察坠机地点的情形。 飞机残骸附近,面积不大的火堆还在燃烧,七零八落分散在四周。不知是油脂尚未燃烧殆尽,还是其他原因,一部分被焚烧以后的尸体,上面的火焰还未熄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满是血污的白衬衫,坐在一摊火堆附近,正在痛苦地呻吟。双手给受伤的小腿,用撕掉的衬衫袖子,进行包扎,似乎他的伤势不轻。 一个行动迟缓的“人”,正从那块撞碎飞机尾翼的巨石后,慢慢挪动脚步,朝中年男人靠近。它的头只是依靠,仅存的颈椎骨链接,才不至于身首异处。前胸挺得极高,脑袋贴在胸口,身体怪异地弯曲着,像个阿拉伯数字“7”。随着它踉跄的脚步移动,胸前的头像拨楞鼓般,左右摇摆,却始终就是掉不下来。 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伤痛难忍,坐在火堆旁边的中年男人,并未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仍在全神贯注地包扎伤口。 隔着望远镜,男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本是一个神经足够粗壮的人,见过很多不亚于今天的惨烈场面,只是在诡异程度上,和今天遇到的事情比起来,可就天差地别了。看着“死人”一步一步的行走,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被割喉的死人,为什么还能继续行走。同时,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危险气息,感觉更像是曾经遭遇过的猛兽一般,让他不寒而栗。 男人没有高声提醒,反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中年男人,对着死人朝他靠近的一侧,准确无误地砸过去。 砰!石头砸在林地上,随即弹起,落在前面的尸火堆里。烧焦的枯骨,噼噼啪啪的一阵爆响,随后火焰也渐渐熄灭。 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中年男人,赶忙捡起地上的手枪。枪声响起,他朝身旁石头落地的方向,连开两枪。枪口上飘荡起轻烟,银白色的枪身,映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出森冷的寒意。 “谁?”中年男人极度恐惧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喝问道。 没有人回答,除了枯骨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响,只剩冷幽幽的秋风,吹动树冠时,发出鬼哭般的啸声。刚准备继续喝问,转过头的中年男人,终于发现向他缓缓靠近的“死人”。没有任何思考,中年男人手里的枪,再次响起!可这次却只响了一声,手枪便空仓挂机,发出咔嗒咔嗒声。撞针不断敲击枪身,却再也打不出一发子弹,男人只是徒劳而又机械地,不住扣动扳机。 月光下,一道黑糊糊的血线爆起。子弹将它的左胸洞穿,而“死人”并未停下脚步,身体只是被巨大的惯力,带着趔趄一下。停顿几秒,便继续迈起踉跄的双腿,向中年男人靠近。 ‘哼!果然还有子弹!’望远镜后面的男人,呼吸变得急促,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子弹从左胸穿过,哪怕运气很好,没有击中心脏,仅凭血气胸也足够致命了!那支马格南狩猎手枪,可不是凡品,即便是体格壮硕的熊瞎子,被打上一枪,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下面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救救我!快救救我!刚才提醒我的好人,求你救救我!”中年男人瘸着一条腿,双臂奋力地前后摆动,整个人一瘸一拐地跳着,向森林深处逃去。“死人”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似乎异常兴奋,黑红粘稠的泡沫,从下巴和胸口间冒出来,噗噗直响。 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它们以后,男人蹲在原地,又足足等待了十分钟,才轻手轻脚地朝飞机残骸摸过去。四处游离的双眼,紧张地观察周围的一草一木。那支马格南狩猎手枪,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映入男人贪婪的双眼,忽明忽暗。 男人抓起手枪,检查一遍枪管,推回套筒,又拉开弹夹,发现弹夹已空。他也不难过,如获至宝一般,把枪别在腰间拍了拍,心中竟有几分得意。‘这支枪拿到黑市上,即便没有子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如果不是我的警惕性够强,搞不好,就要被这二愣子给毙了。’ 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发现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静静地躺在泥水里。旁边的尸火堆即将熄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轮廓。如果不是月光皎洁,公文包上的泥水,反射出来的光亮,男人恐怕就要错过它了。 捡起公文包,发现上面竟然还有密码锁!公文包材质极佳,似乎也很贵重,男人又是咧嘴一笑,‘看来今晚上的霉运总算结束,这公文包,看起来也能值不少钱,可能里面还会有钞票,和其他的值钱物件。’ 甩甩公文包上的泥水,再次仔细查看飞机残骸附近一圈,发现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想借用残骸附近的火源,点燃火把的念头,被抛在一边,男人现在只想赶紧远离,这个诡异至极的坠机现场。强光手电叼在嘴里,右手紧握尼泊尔,左手拎着公文包,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木屋方向,匆匆往回赶。 斜靠在低矮破旧的木床上,男人端详着面前的密码锁,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暴力一点,把它拆掉,只怕可惜了这箱子……’窗外隐隐传来几声狼嚎,翻手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折腾了半宿,尽管体力消耗不多,可诡异莫名的事,却发生了不少,‘还是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再说吧……’ 第二章 改进计划 注视着木屋中的火光,男人陷入沉思,他总感觉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不同寻常。他常年混迹在这片原始森林里,见过很多诡异莫名的场面,但和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比较起来,都如儿戏一般。 ‘为什么死的不能再死的人,还可以活动,甚至不惧怕子弹射击?为什么那个男人,手里会出现一支马格南狩猎手枪?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将手枪带上飞机?死人的行动,那么迟缓,男人为什么会吓得慌不择路,连一点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一堆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让男人非常烦躁。那只准备留着卖钱的公文包,此时被他坐在屁股下面,右手不住摩挲着,公文包上好的皮面,一丝不安和恐惧,缓缓爬上心头。 不费吹灰之力,男人用手里的刀,隔开公文包,密码锁俨然成为摆设! 卫星手机,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钱包,黑蓝色的护照,两只手枪弹夹,两包香烟,zip火机,平板电脑,整齐地排列在木床上。 男人欣喜地把弹夹换好,上好保险,随后把空弹夹塞进自己背包里。香烟的烟雾,缭绕在面前,借着木屋内的火光,看到钱包里一摞花花绿绿的钞票,男人咧嘴笑了起来。‘竟然是美元!?按照现在的汇率来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把钱包里的证件掏出来,上面是一堆英文字母,男人只能认出四个汉字“安倍司勾”。 ‘还tnd是个小日子,过得挺好的日本人?’男人撇撇嘴,对着黑蓝色的证件,吐了口烟,随手把一堆证件,全扔进了火堆里。火焰如同欢呼一般,卷起老高的火舌,顷刻间,一切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平板电脑没电关机了,卫星手机提示【请输入密码解锁】 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散落在木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字母和日文,男人根本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耐着性子继续翻看了半天,才从一堆文件里找出,两张能看懂的来。 《人类改进计划—usvs2019紧急备案》 机要等级【绝密】 人类改进计划,初始阶段已失败。现已启动玉石俱焚程序,携带病原体的所有航班均已从国内飞出,预计三天内,全世界将被usvs2019变异物种占领。至此,人类再生计划将启动,现要求所有参与计划者,无论如何,务必前往 n37°07′31.03″—e74°32′51.83″处,组织已做好下一步部署,具体执行内容,面授。请各位同仁,切莫辜负总统的殷切期望。(离开组织新基地的庇护,你们是没有办法存活下来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请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注:usvs变异物种弱点如下,1惧火。2是否具备初级智力,未知。3要害为头部,后颈同样可以限制活动,但无法彻底击杀变异物种。4可在水下存活,不知是否肺部变异缘故造成。5唾液和血液为主要传播途经,伤口沾染血液,或被其咬伤,可口服疫苗,延缓发作时间。6嗅觉,视觉,听觉均远超人类平均水平,具体数据,不详。7变异物种近期有进化迹象,有亲水性,具体数据,不详。 另:此次遭遇的变异物种,组织正在研制解药,现已有初步成效,治愈后的人类将是再生计划的关键。故如有被感染者隐匿不报,不配合组织隔离治疗,将予以人道毁灭,望周知。 末尾的署名:us_pentagon_dc 两页纸,用世界上几种主流语言,密密麻麻,写满各种文字和字母。看着格式,似乎是相同的内容。 男人额头,不知何时,布满冷汗。木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不能驱走他内心的寒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会计划出这么恐怖的事情,竟然将全人类都扔进了地狱?!他们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再次繁荣?难道美国人都是疯子吗?真是一群玩不过,就耍赖的杂碎!’ 男人揉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思路似乎渐渐清晰,‘军备竞赛,贸易战争,生化武器,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我们国家而来!对手在使用一切手段以后,发现无法遏制住,我们国家迅猛地发展势头,竟然选择玉石俱焚的做法,将人类社会彻底地洗牌,然后重新建立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世界?真tnd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混蛋,杂碎!’ 右手重重砸在木床上,本已破败不堪的木床,终于支撑不住,吱吱噶噶的倒塌下去。浓重的霉味儿冲天而起,混合着男人嘴里,吐出的烟雾,飘散在阴暗潮湿的木屋中,久久不愿散去。 颓然坐在原木铺就的地面上,男人背靠木屋墙壁,手里花花绿绿的钞票,正一张一张的飘进火中,火焰吞吐着欢快的火舌,颜色也变得花花绿绿,十分诡异的摇摆着。不知不觉间,男人已经抽了半包烟,虽然看不懂包装上面的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香烟的牌子。不过包装上面,一个被香烟熏灼的黑漆漆的人类肺部图案,似乎是要警告吸烟的人,注意身体健康。男人自嘲的苦笑一下,又点燃一只香烟。随手翻看烟盒的背面,一颗恐怖的骷髅头,正叼着一颗香烟,没有皮肉的脸上,似乎正咧嘴冲着男人微笑。 男人冲着骷髅头报以同样的微笑,随后开始放声大笑,以至于被嘴里的烟呛到,开始大口大口的咳嗽。眼角也挂上泪花,只不知是因为被呛得难受,还是心里本就很难受。 由于身处的山峰海拔较高,四周荒无人烟,几十公里内都见不到人家,只有零零散散的林中小木屋,提供给上山的人们休息使用,所以男人倒不用担心变异的怪物。因为除了那架飞机上,周围几十公里内,都没有人会被感染。不知道自己是不幸还是万幸,也不知道山下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没有什么人值得牵挂,自幼就是孤儿的男人,注定是个孤独终老的可怜虫。 ‘不对,还有一个人,我要去看看……’男人突然间想起什么,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行囊,匆匆朝山下赶去。 秋日午后,干燥的热风,卷起村路上被烈日灼晒的尘土,轻轻拂过,站在村口的男人面颊,风中隐隐有股淡淡的血腥气息。用袖子挡在鼻子前面,微眯双眼,注视着眼前这座,来过无数次的小村庄,男人心中充满疑惑。 被烈日晒得有些爆皮的土村路上,黑糊糊的污迹,几乎随处可见。凭借多年的狩猎经验,男人判断出,那些是被晒干以后的血液。村里既没有犬吠,也没有鸭鹅的啼叫,死寂一片,没有一丝生气。急匆匆赶了两天山路,男人才从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重新回到人类世界。此时他却感觉,眼前的景象并不是人间。 “二狗子!你要噶哈?我可是你三大爷,你咋也疯啦?赶紧滚犊子,滚一边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左边一处,盖着稻草的土坯仓房里响起来。 男人摘下挂在背包上的尼泊尔猎刀,飞快地朝叫喊声传来的方向冲过去。这个老头是村子的村长,男人每次来山里打猎,都会住在村长家里,他是个非常和善的老人。 刚翻过不到半米高的土坯墙,瞥眼望向破旧的木窗,只见一个赤身裸体,浑身是血的青年,正在啃咬老人的胳膊,老人另一只手,正握紧拳头,徒劳地一下一下敲在青年头上,而青年却不为所动。鲜血喷溅的满头满脸,昏暗的仓房里,飘荡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男人认得这个青年,或者应该说是,非常熟悉他老婆。小伙子常年外出打工,留下年轻的小媳妇,在村里守活寡。男人不时会给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一眼便认出这个可怜的人。男人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平时看上去有些懦弱,身材瘦小的年轻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食人的怪物。‘难道是那个什么usvs2019的缘故?所谓的变异物种,就是这样的鬼东西?这就是变种以后的人类?’ 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手上却没有丝毫迟疑,猎刀从它后颈一扫而过,青年奋力抓挠老人的双手颓然垂落,随后身体便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地砸在地面上,尘土四下飞扬。可诡异的事,再一次发生,青年被砍掉的头颅,并没有停止啃咬的动作,从老人胳膊上咬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血肉之后,掉在男人脚边,嘴里兀自不停的还在咀嚼,鲜血顺着裂开的嘴角,徐徐流下。一双没有瞳孔,上面布满黑色血丝的白眼球,正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对视一眼后,寒意顺着后脊梁,嗖的一下,窜上头顶,头发瞬间变得根根直立。穿着厚实登山靴的右脚,重重跺在那颗人头上,一脚接一脚,直到头骨塌陷,黑红色粘稠的脑浆,混合血水溅了一地,浓烈地腐臭味,遮掩住原本的血腥气息,呛得男人不住干呕。 “立冬,赶紧过来拉我一把,这混犊子玩意,差点整死我。哎呦,卧槽,真tnd疼死我了!”老村长嘴里骂骂咧咧地哼叫。 男人背着老村长坐到院子里,从村长家里翻出来一件棉料的白色秋衣,扯开秋衣,撕成条状,给他包扎好被咬的伤口。又从村长家院子里的水井,打上来一桶冰冷的井水,抓起水瓢,咕咚咚灌了几大口。端着井水,坐在村长旁边,把井水递过去。老村长吃力地摇摇头,轻轻推开男人手里的水瓢。 “村长,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二狗子刚才那样,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男人一脸关切的问道。他觉得二狗子会变成食人怪物,一定和那个usvs2019有什么关系。其实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二狗子的媳妇,现在怎么样了。只是感觉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的询问。 “立冬啊,这屯子的人全完犊子了。昨天后半晌,二狗子开车从城里回的屯子,屯子里看见他的人,都说二狗子好像得罪啥人了,下车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他媳妇看他被人削成那熊样,也没敢多问,就把他领回家了。结果,tnd昨天后半夜,二狗媳妇就光着腚子,哭着嚎着从家里跑出来,紧跟着,二狗子就跟得了狂犬病似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追出来。完后,瞅见谁就咬谁。好容易算是被大家伙用绳子给捆上了,结果二狗他媳妇又开始犯病,也和二狗子一样,光个腚子满村子追着人咬。到后来,凡是被他们两口子咬过的人,也都跟着犯了病,村里人几乎都被他们给祸害了。要不是我昨下黑闹肚子,蹲在茅楼里面,估计我昨天也被咬了。可我躲过了昨天,却没躲过今天,还是让二狗子这个瘪犊子给我咬了!不知道啥时候,我可能也得犯病,你还是别管我了,赶紧离开这屯子吧!这屯子里,许是已经没有正常人了,你加点小心,可别让那帮犊子玩意给咬了!” 老村长咧着嘴,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叙述完之后,整个人便软弱无力的靠在低矮的土坯墙上,轻轻闭上双眼,呼吸也渐渐变得悠长。 前面的话,立冬还能勉强听得真切,而后面的话,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村长的口齿变得非常不清晰,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但是前言后语都有些囫囵,把立冬听得直皱眉头。只听清楚了“快点走,别被咬了”之类的词语。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救村长,立冬忽然想起,村长说二狗子是开车回村的,车钥匙一定在他家里。想到这,他站起身准备再一次进村长房里,给老人找条裤子和一件厚实的外套。初秋的午后,虽然日间的温度还很燥热,但夜里已经有些凉意,老人穿着一身单薄的秋衣,怕是会被冻坏了。 还未等立冬打开房门,进到村长家里,一声悠长的低吼声,猛地从他身后传来。立冬嗖地转过身,望向身后吼声传来的方向,双眼正对上老村长那双没有瞳孔,布满黑色血丝的白眼珠儿。 此时,老村长好似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冲立冬低吼着。 第三章 昨日不再 拾起地上被撕掉两只袖子的白色秋衣,擦拭猎刀上黑红色的粘稠血污,立冬望着嘴巴兀自开合的老村长尸首,轻轻叹口气,说道:“老爷子,本该给您副棺椁葬在土里,可眼下实在没有办法,将就着给您老留个全尸吧…” 村长家的西侧卧室地面上,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衣物。立冬将老人尸体塞进,放在炕上的一只大木箱里,又抓起几件厚实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老人的尸首,也轻轻放进木箱里。乘着大米的碗中,燃上三炷香,立冬对着木箱深深鞠了三个躬,随后缓缓合上木箱。他实在不忍心,再给老人的尸首补上一刀,不希望老人,最后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残阳如火半天红,立冬默然无语地望向西方天际,眼前飘散着袅袅轻烟,他在回忆深山中的坠机。下山之前,立冬又去了一次那里,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还要再去看看,或许是怕真如牛皮纸袋里的文件上描述的一样,那森林消防队是一定不会出现了。至于山火,他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继续烧下去,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连绵而至的秋雨浇灭。大自然会它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事情果然朝立冬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飞机残骸周边的山火,被夜里的秋雨浇灭。现场却连一个,森林防火队的人影都没有出现。那个嘴里叫嚷着,蹩脚中文的日本人,反而出现在飞机残骸附近。只不过他当时的惨状,让人有些不忍直视。一个开膛破肚的死人,居然还可以行动自如,眼前的一切,都超出立冬狩猎多年的经验。半生混迹于深山老林之中,他却从未见过像这样的诡异场景。 天色已暗,原本炊烟袅袅的小村,现下静得出奇,只能偶尔听到阵阵秋风扫过树梢的声音。村里一点灯火都没有,一个个模糊的屋舍,伫立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像一座座新立的坟包,死寂的村庄,如同一片荒山野冢一般。 厅房南侧的老木门内,摆放着一台冰箱,牢牢顶住房门。厅房中心的地面上,铺着厚实的被褥,立冬仰躺在上面。漆黑的厅房里,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注视房顶,思索着牛皮纸袋里面,那份机密文件上的内容。在下午亲眼看到老村长,在面前变异成食人的怪物后,立冬终于开始相信文件上所记载的内容。 立冬不知道那个标注出来的经纬度,代表的是什么地方,但他想要去碰碰运气。文件上说的很清楚,那里有可以保护这个组织成员的能力,食物和淡水一定不成问题,可能还会有枪械,必定很安全。立冬不知道变异怪物在夜间,是否能够行动自如,但他却非常清楚,人类在危机四伏的黑夜里,一定是自然界当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所以立冬并没有在傍晚开车离开村子,假设这里到城区的路上,到处都是这群变异怪物。立冬也没有把握,能够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不是一个老猎人该犯的错误。 上好保险的银色马格南放在胸口,右手摩挲着冰冷的枪管,思绪渐渐模糊的立冬,缓缓进入梦乡。 静溢的深夜,一阵铁勺敲击铝合金盆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后又变成一起撞击地面的声音。猛地翻身从被褥上站起来,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不确定安全的地方,立冬一直都是和衣而卧。为了节省马格南珍贵的子弹,他从背包上把那只锯管五联发猎枪摘了下来,轻手轻脚的躲在门口冰箱后面,支起耳朵捕捉着房外,院内的一切声响。 院内铝盆和铁勺在地上拖行发出的响动,在哐当一声巨响后,终于停止。厅房内的立冬心下了然,院里的东西中了自己的陷阱,即便没有砸碎脑袋,也一定不会再有什么威胁。还没等他为自己的谨慎而自得,院内渐渐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落在地面的脚步时轻时重,如同中风偏瘫的病人,在练习行走一样。而原本消失的铝盆和铁勺撞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疾不徐地朝门后躲着的立冬,缓缓靠近。 看样子,门外的变异怪物,听觉真的异乎常人,原本为了提醒自己,特意设置的警报装置,现在反而成了召集它们汇合的号角。自己还是大意,犯下轻敌的错误。立冬本来是想生火的,可现在秋高气燥,院子里的火控制不好,再把自己睡觉的这间房子点燃,那可就热闹了。 房门外传来指甲抓过木板时,发出的尖锐之声,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立冬站在厅房的后窗前,再也不敢迟疑,猛地推开后窗,准备翻窗逃走。说时迟,那时快!一双露着指骨的烂手,呼的一下抓向立冬推开后窗的左手,与此同时,一颗挂满长发,血肉模糊的脑袋,正张着血盆大口,朝立冬的左臂,狠狠地咬过来。立冬急速抽回左臂的瞬间,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那张非常熟悉的脸,竟然是那个笑起来总是十分羞涩,双颊上带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的二狗媳妇。 电光火石之间,立冬竟然有些愣神儿。可门外的变异怪物,并不想给他怀旧的时间,牢牢顶住木门的冰箱,轰地砸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变异怪物终于冲破房门的阻挡,踉跄脚步,绕过倒在门口的冰箱,朝立冬所在的后窗围拢过来。房门被撞破的同时,初秋深夜,清冷的秋风,裹挟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猛地灌进立冬的鼻子里,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手里的锯管五联发猎枪准确无误的击中,一只立在木门旁边地面上的玻璃瓶,爆裂的玻璃瓶中灌满汽油,呼啦一声,炙热的火焰席卷了半个厅房。从门外闯进来的变异怪物群,瞬间被火舌吞噬,滋滋的铁板烤肉声音响起,原本灌满厅房里的腐臭气味中,混合进一丝烤肉的香气。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立冬的嗅觉出现短暂的失灵。 不好,有毒! 再也没有怀念往日时光的心绪,锯管五联发猎枪无情的轰碎二狗媳妇的脑壳,随后立冬左手撑住阳台一翻身,从厅房的后窗跳出去。左手从腰间扯下强光手电,向周围扫了一圈,发现不远处,还有几个变异怪物,正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这边移动。身后厅房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传出一阵悠长的刺耳尖锐叫声,听起来非常像幼狼呼唤母狼的哀嚎。 ‘难道说,它们会通过叫声来呼唤同类?’ 立冬身后的厅房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要把闯进房内的八九只变异怪物焚烧殆尽,凄厉的哀嚎声,也随火势渐渐弱下去。围聚在老村长房子四周的怪物们,逐渐变得异常狂暴,先前还是低沉的嘶吼声,渐渐变得高亢起来,隐隐转为怒啸之势。原本踉跄不便的脚步越发急促,有些腿骨已经折断的家伙,脚步踉跄的跌倒后,竟然挣扎着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苍白的眼球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映衬在火光之中的男人,眼神之中似乎对男人,充满刻骨铭心的仇恨一般。 猎刀猛地劈开面前一只怪物的头颅,立冬左手毫不费力地抽回刀,强光手电已经被他固定在肩上,调好焦距的手电光柱,从立冬消瘦的右脸颊旁边射出,脸颊上浓密的络腮胡在强光下,显得越发的黝黑发亮。三步并作两步,立冬冲到土坯墙边,双腿猛地发力,从面前半米多高的土坯墙上一跃而过。此时,老村长家的小院里,已经挤满村子里的“村民”,它们把本就不是十分宽敞的小院大门,堵得密不透风。 殷红的月色下,立冬狂奔在泥土铺就的村间小路上,每跑一步都会带起一小片飞扬的尘土。双脚重重落在地面上,砸起的咚咚声,伴随男人身后此起彼伏的嘶吼声,让原本死寂无声的小村,变得异常喧闹起来。 飞起一脚,踹飞围在奥拓小车旁边的一只怪物,猎刀从身旁一只,被劈掉半边脸的怪物头上抽回来,紧接着右手的锯管五联发,砰地一声,轰碎一只从村道侧面小路冲出来,距离自己最近的怪物。立冬从围追堵截的怪物群中,奋力冲到二狗子停放在村道附近的小车旁边。匆匆扫一眼驾驶室,车钥匙并没有插在车里。 ‘怎么办?如果现在冲进二狗家里找钥匙,估计等不到我坐上车,四周的怪物就会把二狗家彻底围困住。到那时,就算我把身上的子弹全部打光,也没有办法解决掉这群怪物,小村虽然不大,可也有将近上千口人。’立冬实在不愿意放弃这辆车,毕竟人再能跑,也总有力竭的时候。身后那群怪物,并没有给立冬多少思考时间。它们的移动速度确实很慢,但是食人的执念,让它们能够无惧面前出现的任何事物。直到腥臭的嘴里,塞满眼前猎物的血肉,才能让它们停下追猎的步伐,继而慰藉它们早已消逝的灵魂。 奥拓驾驶室的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立冬神经反射一般,右手上的锯管五联发瞬间瞄准驾驶室,可驾驶室内却空无一人。眼角余光一瞥间,发现车后座的缝隙里,一张印着碎花的淡蓝色毛毯下面,冒出一个小男孩光亮亮的小脑瓜,一双沁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立冬,颤声叫道,“冬叔,快开车,我有车钥匙。” 来不及查看小男孩的情况,立冬二话不说,钻进奥拓车狭小的驾驶楼,迅速的从小男孩手里接过车钥匙,熟练的发动汽车。他虽然十分惧怕车外,那群死死追着自己的怪物,但常年穿行于深山老林的身体,经受过各种考验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慌乱。 颠簸行驶在村路上的奥拓车,发动机里发出软绵绵的轰鸣声,此时听在立冬的耳中,竟然犹如仙乐一般。忍不住回望一眼,渐渐淹没在浓重夜色中的小村。原本追逐自己的变异怪物,已经消失在殷红的月色下。旷野之中,庄稼地里的玉米已经熟透,而本该如期而至的丰收季节,此刻却变得异常萧索。寒意渐浓的秋风,拂过殷红月色下的玉米地,一只只不肯弯腰的黑影,如鬼魅般摇曳在风中。 当耳中传来奔腾的河水声,感觉已经安全的立冬停下车。一路上,一老一少全都沉默不语,彼此之间似有默契一般。拾起放在档位箱附近的五联发,立冬从车里走出来。他并不能确定小男孩没有问题,所以五联发被他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以防备任何突发的情况出现。 烟头的火光明暗不定,立冬站在桥上,望着因为秋汛而变得迅猛的河水,沉声问道:“小蛤蟆,你怎么会躲在你二狗叔的车里?你是怎么拿到车钥匙的?你身上有没有伤?”明暗不定的火星,映照在一双哭得红肿的大眼睛里,眼神中的恐惧毫无掩饰。小男孩紧张而又局促地望着,立冬转过来审视自己的双眼。 “冬叔,我……我……我去二狗叔家趴门缝了……”小男孩脸色涨得通红,年幼的好奇心,让他的行为有些过于早熟。而此时面对平时最害怕的立冬,他竟然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 “行了,这事我不管。”说话间,他想起村里的那群变异怪物,其中必定也有小蛤蟆的父母。自己即便是想管,可家长已经没了,又有什么好管的呢?想到这,原本挂在脸上,那副严厉的神色渐渐褪去,表情变得默然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你到底受没受伤?过来给我看看。”立冬伸手招呼一下小蛤蟆。他生性孤僻,年近四十,却依然没有娶妻生子,所以他实在是不怎么会和小孩子打交道。每次来到这个小村,村里的孩子们见到他,都会眨眼间,从活蹦乱跳的土行孙,变成温顺异常的小绵羊。但他不知道的是,村里的小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把他当成偶像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梦想长大以后,能变成像他一样的“大英雄”。至于为什么把立冬称为英雄,可能是因为他那副冷酷的外表,很像某些电影里的硬汉角色吧。 小蛤蟆有些扭捏的走到立冬身旁,瘦小的身影,像只温顺的小猫。立冬仔细的检查一遍四肢,又掀开衣服看看身上,确认前面没有受伤后,便让小蛤蟆转过头去,他要检查一下孩子的后背。 天快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然降临。月亮做好休息的准备,躲进厚重的云层中,夜色浓重,伸手不见五指。调好强光手电的焦距,光线变得柔和而又宽广。立冬感觉小男孩穿在身上的外套有点大,掀开衣服的过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萦绕在鼻尖。被掀起的外套,传来黏糊糊的手感,似乎像不愿离开小男孩的身体,怕孩子被冻坏了一般。 三条嵌在小男孩背上的伤痕,仿佛恶鬼口中的獠牙,狰狞地咬在立冬的心头。 第四章 夺命外卖 早间新闻:今日凌晨,一架由美国飞来本市的客运飞机上,发生了一起恶性暴力伤人案件。以下为现场记者报道,据本市医院传染病防控中心专家称,此次暴力袭击乘客的人员,似乎带有某种类似狂犬病的传染病症。具体信息,待初步查明之后,再行通报。 “老婆,一会你起床以后,别忘记把桌上的牛奶喝了。”鼓鼓囊囊的嘴里咀嚼着鸡蛋,腋下夹着公文包,双眼盯着电视看着新闻,左手抓着鞋拔子,男人在努力地把双脚踩进皮鞋中。 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 女人赖在床上,半眯双眼,注视男人的一举一动,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兴奋,今天是她轮休。装作自己还在熟睡中,嘴里含糊不清的回应一句。当防盗门的锁舌,轻微地撞击声响起时,女人终于按耐不住,飞快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熟练地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听筒里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嗓音。 “丽娟,你老公走了吗?” “死鬼,赶紧上来,我饿了!”丽娟讲话的声音,柔媚异常。 “得嘞,我看见你老公开车走了!我现在就上楼,别着急,小宝贝儿~” 门铃不识趣的响了起来,将床上两个赤条条的男女,从靡乱的睡姿中吵醒。柔若无骨的躯体,在男人怀里扭动几下,丽娟让男人去开门,应该是她叫的外卖到了。丽娟清楚地知道,这个时间她老公是不会下班回家的,除了外卖以外,不会有别人来打扰,她的性福时光。 狠狠抓一把丽娟的翘臀,男人从床边扯起一条浴巾,裹住下半身,又非常宠溺地轻吻一下丽娟泛着桃红的脸颊,才心满意足地去给外卖小哥开门。 透过门镜,男人仔细的观察,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外卖小哥,他可不想被邻居们发现。门镜里,一个带着蓝色摩托车头盔的后脑勺对着自己,竟然看不到外卖小哥的脸!男人虽觉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至少可以确定是外卖到了。 “喂,小兄弟,你把外卖给我吧,是我爱人点的。”男人等了几秒,发现外卖小哥并没有把快餐递给自己的意思,心里有点不耐烦。自己光着膀子站在楼道里,万一被左右邻居们看到,那些大嘴巴长舌妇,一定会互相嚼舌根的。 伸手推了外卖小哥后背一把,外卖小哥随这一推,向前一个趔趄,随后从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沉地嘶吼。男人听到吼声,压低嗓子,咒骂道:“嘿,你tmd,你送餐送晚了,还tm有理了是不?你跟我哼什么哼?信不信我给你一星差评,罚死你这个臭傻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同时,男人伸手去夺外卖小哥手里的外卖,同时,生怕被人发现一样,双眼不住左右扫视楼道。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转过脸的外卖小哥身上,更没有发现外卖小哥的双眼已经没了一丝血色,瞳仁渐渐消退的同时,黑色的血丝,正一点点爬满苍白的眼球。 此时两颗惨白的眼球,正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当瞳孔彻底消逝后,外卖小哥猛地扑到男人后背上。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咬在男人的颈动脉上,随之用力一扯,一块儿童手掌大小的肉片,被外卖小哥撕咬下来。肉块在嘴里只是象征性的咀嚼两下,就被小哥连皮带肉的吞进肚子里。 一切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外卖小哥扑倒在客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被男人颈动脉喷溅出的血液,涂抹的鲜红耀目。 客厅里的惨嚎声,把还在回味性福滋味的丽娟惊醒过来。 “富强?发生什么了?富强?你怎么了?富强…?”匆匆忙忙抓起一件睡衣套在身上,丽娟光脚从卧室冲到客厅。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差点魂飞天外,人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浑身颤抖个不停。一股温热从两股之间传来,丽娟被大腿上的热流一冲,人总算是回过了神。 客厅里的富强,此时已经没了气息,鲜血顺外卖小哥的嘴角,四溢横流。富强临死之前,挣扎着爬到客厅和厨房之间,看样子,他是想去厨房取刀,但却没能成功。丽娟颤抖着双腿,喉咙像是被手术摘除了一样,干哑地发不出一点声音。由于太过恐惧,丽娟差点被自己的尿液滑倒,膝盖重重跪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闷响,把正在埋头狂吃富强尸体的外卖小哥惊动了。它缓缓回过头,一截大肠挂在嘴角,黑黄色的排泄物,从大肠截断的一头,正滴滴答答的流淌。 丽娟被外卖小哥,一双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珠死死盯着,那个眼神和自己年幼时,遇到过的村里的野狗一模一样。彷佛下一秒,外卖小哥就会猛扑过来,撕咬自己。一声凄厉地尖叫声骤然响起,尖叫声中,丽娟发疯的狂奔。外卖小哥僵硬的站起身子,仰起头如同回应一般,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那顶蓝色的摩托车头盔,应声而落,扣在躺倒客厅地板上,已经血肉模糊的富强脸上。 快递头盔里,发出一声和外卖小哥一样,略带沉闷的嘶吼声。而原本已经死透的富强,竟然缓缓从大理石地面上坐起来。随着它上半身渐渐抬起,原本被掏碎的五脏六腑,像下一场血雨一般,顷刻间便把富强身下的地面铺满,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冲到电梯旁边的丽娟,急速地拍打电梯按钮,希望电梯能够立刻载自己逃到楼下去,远离房子里,那个食人的杀人犯。可天不遂人愿,由于临近中午,坐电梯的人有点多,电梯不断地在下面楼层停住,距离她这层楼还有一段时间。 丽娟身后,传来踉跄的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丽娟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转身冲向安全通道。随着安全通道里的声控灯时明时暗,丽娟消失在幽静的安全通道里,朝楼下狂奔而去。 叮! 电梯停在丽娟刚刚停留过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外卖小哥和死而复生的富强,出现在电梯门前。当电梯门缓缓合拢时,惨叫伴随着血雨,从即将闭合的电梯门缝隙里,喷涌而出。 惊魂未定的丽娟,坐在一辆suv副驾驶座上,大口喘息着,上午的经历,如梦魇般,紧紧裹住她单薄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已。 一件米黄色的西服外套,扔到丽娟腿上,正在全神贯注驾驶车辆的男人,略略扫一眼副驾驶位上的丽娟,轻声说道:“穿上吧。” 丽娟布满血污的双手颤抖着,将西服外套穿在身上,外套裹住躯体后,缓缓升高的体温,终于让她不住颤抖地身体,渐渐恢复平静。丽娟双眼无神的注视前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叫李昭,木子李,天命昭昭的昭。你是不是叫夏丽娟?” 听到一个陌生男人,轻易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丽娟心头一颤,她记忆中,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个男人,甚至连这个男人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充满疑惑的转过头,瞪着一双充满惊惧和疑惑眼睛,丽娟不住地上下打量驾驶位上,正平静开车的男人。 李昭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叫夏丽娟的女人,会是这种的表现,头也没回的说道:“别害怕,你并不是我的客户,想要调查的对象,你只不过是我调查对象的情妇而已。我和我的客户对你都没什么兴趣。之所以,我会了解你,纯粹是工作需要,仅此而已。” suv行进的前方,出现了车祸,环城高速上的车流,渐渐变得缓慢,所有出城的汽车,都在缓慢地向前移动。李昭无奈地叹口气,转过头从后排车座上抄起一只棒球棍,放在腿边,随后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小道消息,让我确信了一些猜测和变故,我是不会轻易和你见面的,更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谁,这是我们这行的忌讳。” “你是私家侦探?富强的老婆就是你的客户吧?”双眼中疑惑尽去的丽娟,声音发颤的问道。她知道自己的情人富强,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更知道富强的老婆,是个有权有势的老女人。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被私家侦探关注的地方。 “bingo!还真是条狡猾的小狐狸精,一下就被你猜对了,好无聊~”李昭冲夏丽娟促狭的笑笑,扮了个鬼脸,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个女人很聪明。毕竟,问题的答案太过明显,以至于,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问题。 “你想要带我去哪里?去见你的客户吗?她想要报复我?”丽娟的呼吸,由于高度紧张而变得急促。 “咳咳,你还真不经夸,刚说你聪明,现在怎么又糊涂了?”李昭不屑地呲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她?难不成让她杀了你?你是电视机看多了吧?我们现在得先出城,城里发生的慌乱,多多少少的,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还没有亲自去调查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看到过什么或者是遇到过什么吧?为了交易的公平,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带你出城,怎么样?够公平吧?否则,你现在就可以下车走了。”李昭皱着眉头,注视高速公路前方的路况。 “你不是一直都守在小区附近吗?要不然,你的车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我身边?难道你没看到发生什么吗?”丽娟厌烦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总感觉有一只狡诈的狈,藏在男人虚伪的笑容后面,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丽娟眼冒金星,她被打懵了。她实在想不通,刚刚还在嬉皮笑脸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打她。丽娟捂着左脸,眼泪在眼圈中不住翻滚。愤恨无比的眼神,仿佛要把眼前的男人,生吞活剥一般。 “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没有事先说明规则,所以你才会犯错,真的很抱歉。你现在就可以下车离开,只要你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活下来就可以。不过,如果想让我带你一起逃出城区,最好学会尊重,至少也要尊重交易,懂了吗?”男人戏谑的回望丽娟,眼神中,丝毫没有一丝歉意。 丽娟的右手已经握住车把手,即将用力推开车门的霎那,富强那张布满血污的脸,猛地从丽娟眼前闪过,右手无力地垂下来。她一声不吭,默默坐在副驾驶位上,凌乱的长发低垂在身前,遮挡住被打得红肿的右脸,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奔涌而出。 李昭并不着急,反是撇嘴笑笑,似乎他对丽娟的表现还算满意。两人就这么坐在车里,suv如蜗牛一般,向着前方慢慢行驶。经过发生车祸的路段时,李昭留神观察被挤在中间的蓝色雪佛兰,司机已经被前面大货车的货箱爆头,而撞了雪佛兰的面包车车主,正满头鲜血的坐在地上拨打手机。让李昭感觉奇怪的是,前面的货车司机,竟然趴在驾驶室里,好像睡着了一样。漫不经心地从货车前面驶过,李昭收回目光,汽车缓缓加速,朝城外驶去。 此时,原本静静趴在货车驾驶室里的司机,浑身猛地抖动一下…… 李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开车,眼角余光在观察副驾驶位上的夏丽娟,似乎笃定,这个女人一定会乖乖回答自己的问题。 “上午,我老公去上班以后,我就给富强打电话,约他来我家……”丽娟细若蚊鸣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清晰可辨。 “你俩那点破事,不用跟我说,我全知道。我要你说的是,你为什么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从家里逃出来,你遇到了什么?”李昭不耐烦地打断道。 丽娟悄悄白了李昭一眼,继续说道:“富强被一个外卖小哥咬死了,就在我面前!他就在我面前被咬死的,那个外卖小哥,还把内脏都掏出来吃掉了!我很害怕,不敢一个人在房间里等警察来。我怕警察还没到,我也会被外卖小哥咬死。我冲出房子,外卖小哥还在后面追我,他竟然想把我也咬死。我和一群人一起跑到一楼,电梯门打开以后,那个外卖小哥从电梯里冲了出来,被他咬死的富强,也跟着它一起冲出来……”丽娟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恐惧的回忆,促使她的身体,又开始不住地颤抖。 ‘看来,老蘑菇并没骗我,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李昭暗自叹气。 第五章 当街行凶 砰!砰!砰!一连串车辆撞击声,突然响起!驾驶着suv正在排队,等候通过高速收费站etc自助通道闸口的李昭,被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丽娟脸色苍白的,注视着发生车祸的爆炸现场。 不远处的高速收费站闸口前面,排成长龙的车队,被城区里急速驶来的一辆城际大巴撞得七零八落,甚至有几辆质量一般的小轿车被撞成三明治。凄厉地惨嚎混杂在高声的叫骂中,整个高速公路收费站,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正在附近几条收费闸口前面排队,没有被撞到的车辆,四散开去。车里的人,纷纷钻出车厢,围在车祸现场周边,有人在拨打电话,有人在拍照、录视频…… 还没等李昭的听觉恢复,一只剧烈颤抖的手,就抓住他的右手。“我们快离开这里吧,那辆大巴车上到处都是血,里面可能有吃人的怪物,就像那个外卖小哥一样的怪物。快开车,快!”丽娟的声音,由于恐惧渐渐拔高,到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哀嚎。 李昭大张着嘴,头不住左右摇晃,双眼有些呆滞的看着,正不住大声叫嚷的丽娟,却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能通过对方的表情,看出丽娟非常恐惧。他疑惑的望向那辆引发撞车事故的大巴车,只能看到车窗上,血污朦胧。车内情形难以辨认,隐约能看到一排摇摇晃晃的影子,在缓缓向大巴车下移动。 围拢在车祸现场附近的收费站工作人员,正用灭火器扑灭爆炸引发的火灾。看到大巴车里走出来的“伤者”,赶忙招呼附近围观的人来帮忙。看到大巴车里伤势非常严重的“乘客”,当下人群里,就跑过去十多个比较热心的群众,七手八脚地想要扶这群“伤者”,移动到远离车祸现场的安全地带。 极为惨厉地叫声骤然响起,刚恢复听觉的李昭,被惨叫声吓得一惊。猛踩一脚油门,suv从前车的左侧,急速超过去。当李昭的车撞断栏杆,冲出etc缴费闸口时,后面被超车的司机,刚好探出驾驶室的车窗,左手高高举在半空,竖起中指,嘴里还在兀自不停的咒骂着什么。李昭没有心情关注后面的情况,suv的发动机嘶吼着,疾驰在高速公路上。 惊魂未定的丽娟,回头望一眼收费站,由于车速太快,只能模糊的看到,大巴车上的那群“人”,正如上午在小区里见到过的一样,疯狂地追赶,撕咬围在收费站附近的人群…… “你要把车开去哪?”丽娟干哑的嗓音,打破车内的寂静。 “先去找个休息区,加点油,顺便吃点东西。估计城里的传染病,很快就会被疾控中心的专家们控制住,我们先在城外躲躲。我相信过不多久,就可以回家了。”虽然李昭的话,听起来非常乐观,其实他内心深处是非常担忧的。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他过往看过那些欧美丧尸片太像了。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丽娟,他不确定这个女人是否可以信得过。在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否可靠之前,李昭不想让恐惧,击垮她的心理防线。其实他还有一个小心思,当一个人不清楚发生什么的时候,无知会让她变得无畏。 “你怎么知道是传染病?”丽娟惊疑不定的盯着李昭。 “做我们这行的,都有很多小道消息,这是一个秘密联络人给的情报。据说,这是一种类似狂犬病的变异病毒,传染能力很强,所以我们得离人群越远越好。”李昭敷衍道。 随着李昭的话音消散,车里再次陷入寂静,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suv行驶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此时已经距离城区,有五十多公里远了。对向进城的车道,稀稀疏疏的疾驰过几辆车。而出城方向的车道上,除了李昭开着suv,再也看不到其他车辆。丽娟慢慢坐直身子,轻声对李昭说:“前面两公里左右有个休息区。” 李昭轻轻嗯一声,稍微放慢一些车速。几分钟后,suv缓缓靠近休息区。停车场上,横七竖八的停了不到十辆车。虽然下午两点多,休息区内没有多少人,也让人能够理解。但此时休息区的空地上,异常安静,连来往行走的工作人员也没有。面前高速休息区十分诡异的景象,让李昭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借着suv行驶的惯性,李昭并没有踩油门,只是溜着汽车,轻轻向加油站靠近。在经过休息区的大厅时,两个人同时望过去。大厅里只有散落一地的杂物,如同遭遇劫匪一般,一片狼藉。地面上到处都是黑色的粘稠液体,李昭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那应该是即将干涸的血迹。除此之外,餐厅里竟没有一个客人,甚至连工作人员都消失不见。 “你去加油,我进去看看。”丽娟看到大厅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就想进去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她现在又饿又渴。从早上睁开眼睛到现在,除了喝过两口老公留给她的牛奶,丽娟就再也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李昭点点头,没有阻止丽娟。他似乎很乐于丽娟这么做,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他可以马上开车离开这里。丽娟不知道的是,李昭的suv车后备厢里,还有两箱矿泉水和一堆食物。由于工作需要,李昭的车里,常年放有一些应急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跟踪、偷拍、蹲点的工作,食无定时,是经常发生的情况。车上有食物和饮用水的事情,李昭并没打算告诉丽娟,原因恐怕也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了。 李昭从suv的加油孔里,取下98号汽油的油枪,随后又开始给从加油站工作室里,翻出来的铁皮桶加油。看着碧青色的汽油缓缓流出,李昭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畅快。平时根本不舍得用的汽油,现在竟然可以免费。他一点都不担心会被追后账,加油站工作室里的大片血迹,已经说明一个问题,这里现在大概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丽娟惊惧地尖叫,从休息区的餐厅里传来,由于恐惧而变得不似人声。李昭抬眼望去,丽娟身后跟着三个满身鲜血的“人”,正踉跄双腿,不紧不慢地追她。三个“人”不时发出低吼,声音很别扭,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它们的喉咙里,发音非常困难。 看着向自己跑来的丽娟,李昭在犹豫要不要救她。在他看来,一个能在婚内出轨,对于婚姻和家庭,都是极为不负责任和没有忠诚度的女人,绝对不能轻易相信。李昭不想留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这个女人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她已经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了我。我也按照约定,带她出了城,似乎这笔交易,该到此为止了……’ 将两桶汽油放进suv的后排座位空隙里,李昭打开驾驶室车门,准备把这个女人留下,自己驾车离开。还未等李昭的脚,踏上车子,光脚的丽娟一个趔趄,摔倒的位置,距离李昭十米不到,地面上血迹斑驳。丽娟的脚,似乎伤势不轻,拖起血肉模糊的左脚,正挣扎着向李昭所在的方向吃力地爬,脸上的泪水,混合地面上的灰尘,把丽娟那张由于恐惧而变得惨白的脸,涂抹上一层诡异的图腾。由于嗓子干哑,惨嚎声越来越低,追在丽娟身后的三个“人”,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味越来越浓。夹杂在午后燥热的秋风中,冲入李昭鼻腔里。许是嗅到丽娟脚上的血腥气息,三个血肉模糊的“人”变得异常兴奋,不住地嘶吼着,一片片血沫,混合粘稠的口水,从大张的嘴里喷溅而出。 棒球棍抡圆,重重砸在当先一个“人”的右腿膝关节上,那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它似乎没有痛觉神经一般,膝盖骨被狠狠地敲碎,却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惨叫。趴在地上的“人”像条伏在沼泽地中的鳄鱼一般,上半身高高扬起,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胡乱在空中抓挠,似乎想把李昭扯入怀中,进而平复它因饥饿,所带来的痛苦。 李昭灵巧地闪过抓向他的血手,朝第二个“人”侧面冲过去,棒球棍重重砸在第二个“人”后颈,颈椎断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刺耳。第二个“人”的头,猛地朝后仰去,身体直直地摔向地面,而它那颗满是血污的头,也在和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咔吧一声脆响,弹射出去。断掉的头颅,飞射向丽娟所在的位置,落在她没有受伤的右脚旁边,嘴巴兀自一张一合,还想从丽娟肥嫩的脚丫上咬下一块皮肉。刚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站稳的丽娟,被这颗头颅吓的一声惨叫,又一屁股摔坐在地面上,慌乱地蹬踏着灼热的水泥路面,向suv的方向挪动身子。 诡异的一幕,着实也把李昭吓了一跳,他想不明白,没有躯体的头颅,为什么还能继续咬人,‘这群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说这个病毒只是类似狂犬病吗?这些该死的东西,怎么这么像欧美影视剧里的丧尸?’ 第三个“人”没有给李昭思考的时间,伸出一只仅剩下无名指和小指的残手,动作非常迅猛地朝他肩膀抓来。被残手抓住外套的李昭,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被残手扯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李昭手里的棒球棍,用力戳在那“人”胸口上,只听呲啦一声,李昭的外套被扯下一大块,肩头露出藏青色的t恤衫。幸亏外套是仿皮材质,质地比较柔韧。否则这一抓,李昭肩头必定要挂彩了。 高高举起手里的棒球棍,李昭暴喝一声,被他用棒球棍顶开的“人”,额头上凹陷下去一个深坑,随即那“人”便如被伐木工人,伐倒的大树一样,重重砸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浓重地腐臭味道,四散飘出,一滩黑红色黏糊糊的液体,从那“人”破碎的头里,缓缓流出来。 “杀人犯!你别跑,我这可录着像呢!” 高速公路对向车道的休息区里,正有七个人站在路边,其中一个男人高举手机,大声朝李昭这边喝叫。其中两个人蹲在路旁呕吐不止,看发型好像是两个女人。而其余的几个男人,有的在拨打手机,还有人正慌乱地,从一辆七座商务车里翻找什么。 用力甩甩黏在棒球棍上面的腐臭液体,但却没能甩干净,李昭无奈地摇摇头。瞥了眼高速公路对面的那群人,李昭嘴里轻声咕囔一句,傻13。随后,他慢慢地朝那个还在努力仰起上半身,朝自己爬过来的“人”走过去。棒球棍在空中划了三个不规则的圆圈,紧接着高高扬起,呼地一声砸在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头上。 砰! 一声头骨爆裂的巨响,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传出去老远。高速公路对面的一群男人里,终于又有两个受不了这种刺激,也和那两个女人蹲在一起,四个人又开始不住地呕吐。 “卧槽,你tm是不是变态啊?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杀人?”一个手里抓着一截钢管的男人,大声的喝骂道。 李昭懒得理会他们,左手举在半空,对一群人竖起一根中指! 三个还算胆子比较大的男人,在看到李昭的中指后,感觉尊严受到巨大的侮辱。从拿着钢管的男人手里,接过扳手和大号改锥,看看高速公路远方并没有车辆,便再也按耐不住怒火,三个人齐齐翻过护栏,朝李昭冲过来,想要把这个“杀人犯”彻底制服。 suv的发动机大声轰鸣,李昭从驾驶室探出头,对着拦在suv前面的三个男人,大声喊道:“别tm发神经了,你们要是还想活命,现在就立马调头。如果现在回城里,那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出来了!还有,别以为我不会开车从你们身上撞过去,赶紧从我的车前面滚开,老子现在没时间和你们废话!” “小崔,我去看看休息区里,那两个被他打死的人,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你和小李想办法拦着他,如果实在拦不住,就先放他走吧,反正我们有录像,警察一定能抓到他。”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皮肤有些黝黑的男人,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许哥,要不咱们还是别管闲事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你没发现吗?休息区里,除了我们几个人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我们从高速公路另一侧,跑过来制止他杀人,可这边休息区里,难道就没人出来制止一下吗?难不成大白天的,所有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行凶?而且这边休息区的地面上,除了那两个被他杀掉的人以外,还有一具没有头的尸体。服务大厅外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你相信单凭他一个人,就能杀光休息区里的所有人?” 许怀中听着小崔的话,心中不免开始打鼓。正当他还在犹豫不决时,高速公路另外一侧的两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六章 似曾相识 一群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人”,正脚步蹒跚的从高速公路休息区后面,空旷的野地里走出来。一阵阵让人心悸的嘶吼声,不时从“人”群中响起。 “我靠!大哥,你们这是在拍丧尸电影吗?这化妆也太tm到位了吧?”拦在车前面的小李,愣头愣脑的感叹道。 “拍你妹!你们几个赶紧给我让开,别tm挡路!”李昭被无厘头的男青年,搞得头大无比,甚至有些佩服,这个小子的想象力。 suv发动机暴躁的轰鸣声,让两个青年下意识地让到两旁。李昭当机立断,猛踩一脚油门,suv沉重的车身,如同脱缰野马一般飙射出去。短短几秒钟时间,就冲出将近百米的距离。 “不想死的,赶紧开车走~!”李昭把车停在路边,回头朝一群人大声吼道。 可能是李昭认为人多力量大,带着一个让自己十分不放心的女人,太过累赘。刚才那几个男人,能够见义勇为。可想而知,人品就算再差,也远比现在坐在车里,这个出轨的女人强得多。所以,李昭并不想看着这几个男人,平白无故丢掉性命,这才停下车大声警告。李昭到此刻都没想清楚,他为什么会救这个女人。李昭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充满正义感的人,相反,他对自己的定义,倒更像是一个游走在犯罪边缘的,社会边缘人士。 “为了拍电影,你们还真够下血本的!大哥,你的演技真得太牛了!我要不是看过的电影多,都要被你给唬住咯!”手里拿着改锥的小李,回过头,冲着把车停在百多米开外的李昭,嬉皮笑脸,异常兴奋的高声叫嚷。 “许哥,你俩别听那人瞎忽悠!这是一种电影的拍摄手法,全都是导演故意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是为了让不知情的我们,陪着演员一起临场发挥,好让电影能够达到更逼真的拍摄效果。想把我们当免费的临时演员?哼哼,这帮资本家,想得挺美,我才没那么好糊弄!”小李一脸看破真相的表情,对身旁还在迷惑的两个同伴,忿忿不平地絮叨,“你俩看我的,一秒就让这群半吊子的群演破功!该死的资本家,不给老子钱,还想免费让老子给你们拍戏,门儿也没有!”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的小李,大步流星地冲到“人”群前面,正准备挤出一个滑稽的鬼脸,逗笑群演,让导演喊咔,重新再拍一遍的时候。原本距离稍远,对于“群演们”的观察并不是十分清楚,小李只是感觉这个剧组的化妆技术,非常牛叉,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可真正近距离站在“人”群前面的时候,他才真切地看清楚,残肢断臂的“人”群根本不是化妆,残躯都是真实的!血腥气息混合着浓重地腐臭味,混进拂面而过的微风里,猛地灌进小李的鼻腔中。 哇的一口,酸臭的胃液,从小李口中喷出来,连鼻腔也没能幸免于难。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像被筷子挑在空中的两根面条一样,颤颤悠悠地抖个不停。两股臭烘烘的热流,顺着两条飘飘悠悠的裤腿,淅淅沥沥的流出来。 “还看什么呢?这是一群感染病毒的“人”!不想死就赶紧过来上车!再不快点过来,老子可不等你们几个蠢货!”一个肥头大耳,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把手机扔给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后,从七座商务车驾驶室里探出头,高声朝高速公路另一侧的三人叫骂。 “小李子,你怎么了?”老许看也没看胖男人,不屑地撇一下嘴角。对这个靠裙带关系,爬到他头上去的领导,内心十分鄙夷。老许刚准备去看小李,为什么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走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人”,一口咬住小李僵在半空中的右手。 一声惨嚎,手里的改锥应声而落。原本想要恶作剧,用改锥戳群众演员的小李,此时已经被“人”群中,随后赶来的两“人”扑到身上。三个“人”轻而易举地,把小李扯倒在地,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一起加入撕咬。周围的“人”似乎察觉到,没了进食的位置,便齐齐嘶吼着,朝距离它们比较近的老许冲过来。 老许和小崔终于相信李昭,并没有骗他们,这群“人”确实太危险了!两人根本来不及互相招呼,便一起撒开腿,朝高速公路的护栏冲去,想要坐上胖男人的车,一起逃命。 刚跑到护栏旁边,还没等老许翻过去,一辆面包车嗖地一下,从他身后疾驰而过。高速行驶的汽车,带起一阵凛冽的劲风,差点将老许掀翻到高速公路护栏下面。未等老许站稳身形,砰的一声巨响,吓得老许一缩脖子。翻身骑在高速公路护栏上,朝撞击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同事小崔,此时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那辆高速行驶的面包车,也由于猛烈地撞击,偏离行驶方向,斜斜地朝休息区的绿化带撞过去。 回头望一眼,正在逐渐接近自己“人”群,再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小崔,老许心乱如麻。即将翻过护栏,一只脚已经踩在另一侧高速公路上的老许,把心一横,脚下一用力,又翻了回去。此时,“人”群已经距离他不足五米。老许紧咬后槽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朝被撞倒的小崔跑过去。小崔这孩子在老许印象中,是个非常规矩懂事的年轻后生。他做不到昧着良心,不去理会,这个年轻后生的死活。 远处驾驶七座商务车的胖经理,看到老许竟然又翻了回去,嘴里大声地骂着什么。此时,老许闷头狂奔,根本无暇理会胖经理。老许匆匆回望一眼,只这一眼,就让他的心沉到谷底。胖经理驾驶的七座商务车,已经载着其他几个人,朝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高速公路另一侧的休息区里,密密麻麻的涌出上百“人”。这群“人”摇摇晃晃地朝商务车消失的方向,紧追不舍。 浑身血迹斑斑的两个人,从冲进绿化带里,侧翻过去的面包车中爬出来。瘦弱的短发女人,搀扶一个瘸腿的男人,吃力地朝李昭停车的方向挪动双脚。鲜血沁透男人跛着的右腿裤筒,短发女人频频转头,望向周围即将把他们围拢住的“人”群,眼神中满是绝望。 右手两根指头,颤颤巍巍地横在小崔鼻尖下,手指背面感受不到一丝热气。老许脑中突然闪过,几副影视剧里的常见画面,他又把两根手指轻轻按在小崔的颈动脉上。手指在触碰脖颈处的皮肤时,滚烫的体温,让老许心头狂跳,‘小崔还活着?!’可当他指尖逐渐加大力度后,却并未感受到颈动脉有任何波动。‘怎么会这样?’ 老许不甘心,他认为自己不是医生,可能没找对颈动脉的具体位置。也可能是小崔伤势过重,才会脉搏跳动的非常微弱。要不然,没办法解释,人已经死了,但身体温度不降反升。谨慎地环视一周,老许半跪在地上,俯下上身,侧头朝小崔心脏所在的位置,贴了上去。 浓重地血腥味,刺激着老许的嗅觉神经,喉咙不住上下耸动,胃液波涛汹涌,消磨他的意志力。期待地跳动并没有从耳中响起,反倒是贴在胸口上的耳朵,仿佛被小崔滚烫的体温灼烧了一下。老许彻底懵了,‘这tnd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到底死没死啊?’ 呃…… 滚烫的胸膛下面,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传入尚未起身的老许耳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一震,条件反射的老许,扑棱一下跳起来,退到小崔旁边。赫然地注视着躺在地面上,正缓缓睁开双眼的小崔。 一双没有血色,没有瞳孔,上面爬满蛛网般,黑色血丝的惨白眼珠,视线聚焦在老许身上。他与小崔充满死亡气息的双眼,刚一对视,浑身就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这眼神,怎么和那群吃人的家伙一样?’ “还tm看什么呢?你不想活了?”一声暴喝将茫然中的老许惊醒。suv正在急速倒车,已经距离老许不过十多米。李昭从驾驶室里探出头,一边望着车后的路况倒车,一边大声地喝骂。 回过神的老许,忙不迭地朝suv狂奔过去。在他身后,原本躺在血泊中的小崔,正从地面上爬起来。随着小崔身体缓缓挺起,被面包车撞至残破不堪的尸身,躯体内喷涌出残留的血液,如同下一场血雨。低沉地嘶吼声,像死神的召唤一般,一阵响过一阵,从老许身后传来。直吓得老许,一双不住倒腾的小短腿,频率又加快了几分。 瘫坐在后座上的老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黝黑的脸庞上,竟也显出一丝惨白。急速行驶的suv,从面包车里爬出来的两人身旁经过时,李昭心头猛地一跳。‘那个女人的背影,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江漫?’ 刺耳地刹车声,划破“人群”纷乱的嘶吼。望着从身旁飞驰而过的汽车,女人颓然地垂下不住挥动的左手。而随着刹车声骤然响起,女人原本绝望的双眼中,再次迸射出求生的欲望。这一瞬间,情绪巨幅波动,似乎一下抽走女人全身的力量。脚下一个趔趄,横架在女人肩头的胳膊划落下去。在这短暂的一息之间,女人内心深处,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扔下他,我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想法尚未付诸实践,女人只感觉身上一轻,好像飞在半空。紧绷地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砰~砰砰~砰~ 休息区里涌出的“人”群,摩肩擦踵地拥堵在高速公路上,缓慢地朝suv消失的方向追赶。一辆疾驰地白色现代,接连撞翻一群“人”,最终还是因马力不足,硬生生被拥挤在一起的“人”群,拦住去路,白色现代斜横在高速路上。周围拥挤的“人”群像是被激怒了,挥动血肉模糊的双臂,奋力捶打质地并不坚实的车身。车内响起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可惜声音太过微弱,转瞬间便淹没在“人”群的怒吼中。 一辆,两辆,三辆……很快高速公路旁的休息区前面,“人”群涌动中,十多辆汽车连环相撞,将原本宽畅无比的高速公路,拦腰截断。汽车爆炸后扬起的浓烟,四下翻滚。殷红的血雾,飘荡在浓烟之中,犹如恶鬼一般,狰狞着,撕扯着。吞噬了周遭一切活着的生命,将它们拖入无尽地深渊之中。 商务车上,胖经理狠踩脚下的油门踏板,给人一种他想要钻进油箱里的感觉。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张着大嘴,正嘶嘶哈哈地对流血不止的右手小指,不住吹气,试图以此缓解断指带来的剧痛。后座上,两个年轻姑娘抱在一起,白嫩的小脸,哭得好似两只花脸小猫,妆全花了。 “别tm哭了,烦不烦啊?要不是老子的车技好,时机抓得准,现在你们俩都得喂了,那群饿死鬼!”胖经理脸上掩藏不住地恐惧,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扯住肥腻的两腮,剧烈地抖动着。商务车沿高速公路回城方向,行驶不到十公里。胖经理看到对向出城方向的车道上,很多车狂飙着从城区方向冲出来。有几辆车还发生了撞击,从撞翻的汽车里,爬出来的“人”,竟然和他在休息区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直到此刻,胖经理才相信抡着棒球棍,爆人头的家伙,对他们说的话。城区现在真的不安全,否则,这群人为什么拼命地往城外跑? 胖经理确实是个狠人,当机立断,猛打方向盘。商务车在高速公路上,一百八十度调头,朝来时的休息区,逆行折返回去。 当商务车撞翻挡在前面的“人”群,冲出休息区时,suv的尾灯,刚刚消失在昏黄的夕阳下。高速公路出城方向的休息区前面,“人”群穿梭在烈焰翻腾的车阵里,一阵阵浓烈地烤肉香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随初秋清冷的微风,飘进商务车里。 疾驰地商务车紧追suv,尾灯消失的方向。车身一掠而过的半空中,回荡着阵阵干呕的余音…… 第七章 房产中介 奥拓的油表不时闪烁着黄灯,视线不经意间划过,盖在副驾座椅上的蓝色碎花毛毯,立冬心里闪过一丝阴霾。多么无辜的一朵小花,还未绽放出绚丽的色彩,便枯萎凋落在黑暗中。对向高速公路上,一辆suv风驰电掣般驶过,汽车高速行驶带起的音爆声,将怅然中的立冬惊醒,他只看到一抹银光,转瞬即逝,时速最少也有150km\/h以上…… “靠,好车就是任性!”立冬放缓踩油门的力度,真怕再用点力,这车非得瘫在半路上。好在还有不到十公里路程,就可以进休息区加个油吃点东西。尽管立冬不得不相信,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内容。但他内心却始终认为,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会被阴谋轻易整垮!毕竟老林子里的野兽,对捕兽夹或者陷阱一类的东西,都会保持非常高的警惕。 立冬揉揉酸困的双眼,再次尝试扭动车载电台的旋钮,听到的仍旧是嘈杂的噪音,所有电台都停止了运行。空旷的高速路,除了之前疾驰而过地suv,就只剩下立冬一个人,孤独的开着奥拓小车,行驶在去往城区的路上。 此刻,这个万籁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立冬心中感到有些莫名的焦虑。由于长时间驾驶,导致有些困乏的立冬,刚把一支烟塞进嘴里,远处突然冒出来的远光灯,晃的他把双眼眯成一条缝。奥拓鸣叫着嘤嘤嘤的喇叭,示意对面驶来的车辆,注意到他的存在。同时降低速度,驶向右侧应急车道,躲避对面疾驰而来的车辆。 “你tm会不会开车?天没黑,开你妹的远光?不要命啦?”摇开车窗,冲疾驰而来的商务车,立冬大声喝骂道。车速太快加之远光灯影响视线,立冬未能发现车身上布满血污。刚发现远光灯时,立冬还以为是开一天车,自己累得有点精神恍惚。停下车后,他才发现是商务车司机,不要命的逆行在高速公路上,车速似乎不比那辆suv慢。幸亏奥拓开不了太快,又一直靠应急车道,才不至于和迎面而来的傻13撞车。 吱,吱,吱~ 一连串刹车声爆响,两条扭曲的黑色长龙,出现在高速公路上。商务车斜斜地停在立冬身后,百多米外的位置。车身向右倾斜一下,运气不错,没有侧翻,随即左侧轮胎重重砸在高速公路上。车门开时,一男两女,高声惊叫,朝立冬停车的位置,飞奔而来。 借着依稀的暮光,只见跑在前面的是一个身形极胖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瘦弱的女人。看到男人笨拙的跑步动作,立冬呲笑一声,‘别看那肥硕的身体,可以装下两个妹子,可他跑起来的速度还真是不慢……’向着逐渐接近自己的三人,身后望去,立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发现还有一个“人”,正迈着僵硬的双腿,大张嘴巴,在三人身后不住追赶。 ‘他们车里怎么有那玩意?’从车后座背包上摘下长弓,立冬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箭尾的雉鸡翎,随着夜风,微微颤动。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胸膛高高挺起,右手三根手指,灵巧而迅捷地松开。箭矢飙射而出,从胖男人左脸不远处擦过,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身肥肉不住乱抖。双眼圆睁,瞪着立冬,张嘴想要骂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扑通! 听到身后一声闷响,胖男人赶忙回头去看,只见一片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摊在地面上,侧躺在地上的那“人”额头位置,插着一根正在不住颤悠的箭矢。 “卧槽!大哥,你是从古代穿越来的神雕大侠吗?这也太准了吧?”劫后余生的胖男人,脸上肥肉嘟噜噜直颤,一脸谄媚的拍立冬马屁。 弓弦再次搭箭,瞄准向他靠近过来的三人,立冬沉声喝问:“你们有没有被咬伤?” “没有,没有!大哥,停车的时候,它才刚睁开眼睛。我们都是一家公司的同事,这次是出来团建的,结果,它……”不等胖男人说完,立冬把手里的弓搭,瞄准了他的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胖男人嘴巴张得老大,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惊恐地把双手举过头顶,左臂的白衬衫袖子黏呼呼的,贴在肥硕的胳膊上。微风吹过,隐约看到破损的衬衫上,有大片殷红的血迹。 “大哥,别杀我,我没被咬,真的没有啊!”双颊由于恐惧而剧烈颤抖,胖男人涕泪横流,求饶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地哭腔。 “先…先生,我们没被咬过,只是下车的时候太着急,他摔了一跤,胳膊肘被擦破了。你不用这么紧张,真的,相信我们吧。”年轻的长发女人,双手合十,不住上下搓动,像是在祈祷一般,和胖男人一起向立冬求饶。另外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正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出神,表情非常复杂…… 昏黄暮色下,三人如石雕泥塑一般,僵立在高速公路上。立冬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17:11分,初秋时节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迅速。远处胖男人依然蹲伏在地面上,不敢有丝毫举动,似乎被立冬神乎其技的箭术,慑住心神,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射杀在当场。 “你们是从城里出来的?现在城里什么情况?”立冬继续问道。 “先…先生,我们是从碑谷镇团建回来的…公司月底组织的团建活动…我们都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上班…还没来得及进城…在前面的休息区就被吃人的怪物拦住去路…城里…城里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真的…没有骗你…”穿着有些单薄的长发女人,瘦弱的身躯,在朦胧的夜色中,变得模糊不清。初秋清冷的风,把女人的声音吹得颤巍巍,仿佛被寒冷的空气沁透一般,断断续续地飘进立冬耳中。 似乎上天为了印证,女人所言非虚。在立冬身后,休息区方向,远远传来若有若无的低沉吼声。立冬的头发有些发麻,‘这吼声和我在小村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吼声渐渐变得清晰,无数只摇晃的黑色影子,掩映在朦胧的夜色中,距离越来越近。 赶忙从奥拓车里把背包拽出来,回过身的立冬刚好看到,胖男人跟在两女人身后,拼命奔向高速公路中间的商务车。立冬二话不说,从胸前掏出银白色马格南,打开保险,甩手就是一枪! 砰!子弹打在胖男人前方地面上,火光一瞬即逝。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双手抱在脑后,胖男人大声叫着饶命。短发的中年妇女,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晕过去。年轻女人吃力地搀扶她,瘫坐在高速公路上。 “别tm嚎了,赶紧起来开车。”立冬从趴在地上的胖男人身边经过时,一脚踢在他肥硕的屁股上。双眼直接无视两个女人,径直从她们面前跑过去,拉开商务车的后车门。 胖男人哆哆嗦嗦的拉开车门,正要坐上去,却被立冬一把给扯下来。胖男人脸色惨白的望着立冬,此时,他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别tm傻愣着,赶紧帮忙把昏过去的抬上车,我掩护你们,快点!”立冬对着胖男人喝道。 新月当空,立冬扭过头,从碎裂的车窗向后望去,一大片模糊“人”影,渐渐将停在路边的奥拓车围住。或许是嗅到车里并没有食物,一群“人”又开始摇摇晃晃地追赶上来。几个呼吸间,胖男人驾驶地商务车,已经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缓缓行驶的商务车里,短发中年女人已经醒过来,正和长发年轻女人,坐在商务车最后一排,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年轻女人充满畏惧的双眼,每当发现立冬看向她,都会慌乱地移开视线,竭力保持着镇定和安静。 “大哥,我们去哪?”胖男人颤抖着嗓音,小心翼翼地向立冬询问道。 “你们不是刚从碑谷镇回来吗?离开时,那里还没出事吧?”立冬以问代答。 “我们中午还在碑谷镇吃的饭,下午快一点才离开。在我们走时,还是一切正常。但是现在怎么样,我也不敢确定。大哥,我们去碑谷镇看看?”胖男人试探着问道。 “那镇子还有多远?”立冬反问。 “差不多,还有二十多公里左右。大哥,我冒昧的问一句,像你这么厉害的人物,带着我们几个拖油瓶,是不是有点累赘啊?”后视镜里,胖男人满脸堆笑的自嘲着。 ‘这家伙真是个老油条,明明是他不想带着我,却反过来把我捧起来,顺带探听我的口风。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买的不如卖的精。’常年和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危险人物打交道,立冬很轻易听出胖男人的话外之音,暗自告诫自己,要小心提防这个人,“我的车没油了,正准备去前面的休息区加油,结果碰上你们……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能够愿意带我一起走。”立冬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你看,这么说不就显得我们太生分了嘛!毕竟,你救了我们的命,要不是刚好车没油,停在路边,恐怕我们几个,就要被蒋刚那臭傻子给吃了。蒋刚就是被你一箭爆头的倒霉蛋儿,唉,挺好一哥们儿,就这么没了……”胖男人唏嘘不已,谁也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多少真实感情在里面,只有他自己清楚,“对了,大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叫周飞,周游天下的周,飞机的飞。” “我叫立冬,就是农历二十四节气里的立冬。” “大哥,这名字有点叼啊,听着就有武林高手的感觉,哈哈哈…”周飞打趣的笑道。 不得不说,周飞这家伙,还真不愧是卖房子的好手,三言两语之间,就显得和立冬非常熟络。反倒是那俩女人,自上车后,就一言不发,吓傻了一般。 “冬哥,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周飞又问。 “怎么了?”立冬回道。 “你看不看国外的恐怖片?”周飞继续问。 “很少看,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立冬有些莫名其妙,感觉周飞的思路挺跳跃,‘国外的恐怖片?我平时的工作,可比恐怖片刺激多了。’ “冬哥,我怎么越看那群吃人的家伙,越像恐怖片里的丧尸呢?丧尸也和它们一个德行,生吃人肉,被它们咬了以后,也会变成丧尸。总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这么不真实呢?现实世界里真的会出现,像电影里一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周飞神情有些沮丧的说道。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至少我不认为它们是什么丧尸……”立冬不打算把他看到的文件内容,告诉周飞。在他看来,文件上所记录的内容,可比恐怖片更让人难以接受。他始终相信,国家决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那么轻易垮掉!至少不会像文件上说的,三天左右就全部沦陷,‘一切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相信,我的国家,没有这么脆弱不堪……’ 听完立冬的话,周飞表情有些不自然,他闭上不住絮叨地嘴,安静开车。嘴虽停了,可他的大脑里却开始翻江倒海,不停地分析眼下局势,‘立冬?跟老子鬼扯什么东西?谁会叫这名字?为什么要隐藏姓名?这家伙怎么会有枪?他是警察吗?应该不是!如果真是警察,就完全没有必要隐瞒真实身份。他左脸颊靠近眼角的位置,那条伤疤看起来像是刀疤,难道说他是个混黑道的?’ 周飞和立冬,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默契,谁都没有提及立冬朝周飞开枪的事。另外两个女人,也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只有短发女人望向立冬的眼神,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月华如水,黑色商务车逆行在寂静的高速公路上… 第八章 碑谷重逢 “真的非常感谢你能救我!”许怀中语气中充满感激,他拍拍面前椅背,向李昭表达感激。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李昭只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老许的谢意。 “我叫许怀中,在我们公司里年龄最大,同事们都叫我老许。该怎么称呼你呢?救命恩人!” “叫我李昭就行。” “旁边的是嫂夫人吗?” “不是!她的事情,回头再说。你们一群人开车,是从哪回来的?” “我们店这个月业绩不错,公司组织团建来着,其实就是出去玩。开车的胖司机,是我们店的经理。”说到这,老许情绪复杂的转头看向车窗外,夜色已经掩盖住周遭的一切事物。轻轻叹口气:“或许应该说,是曾经的经理,估计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谁也不能预测将来的事情。就在昨天,我还是个闲散的自由人,现在不也和你一起,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似乎受到老许的感染,李昭语气也有些失落。 “这位叫李昭的朋友,你打算开车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摔断腿的男人,插嘴打断两人的谈话。虽然声音由于伤重而显得有气无力,可他的语气却十分傲慢。这种不礼貌的行为,让李昭不由得皱了皱眉。 “老许,你们从什么地方团建回来的?”李昭没搭理断腿男人。 “碑谷镇,知道那个地方吗?”老许瞥眼看向摔断腿的男人,他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他注意到,抱着昏迷女人的断腿男人,左手手腕上,一只非常漂亮的手表,很是引人注目。平时很喜欢研究手表的老许,一眼看出,那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限量款。那个昏迷的女人手上,戴着相同的一款,腕带是红色的。不知是因为李昭救过他的缘故,还是因为断腿男人,在自己面前撞死小崔的关系。老许对他的印象非常不好,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那地方我知道,过了前面收费站,下高速走国道,再有半个小时左右路程就到。”断腿男人像是没有感觉到李昭的不满,又一次插嘴说道。李昭和老许都没搭话,很有默契的保持,相同的态度,把断腿男人晾在一边。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夏丽娟,正在留心观察,除去李昭以外的两个男人。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能够让她依靠的对象。当李昭和老许默契而又隐晦的表明立场后,她清楚地认识到,眼下自己只能依靠断腿的男人了。想到这,她柔声说道:“看来你对碑谷镇很熟悉嘛,我以前也经常去那玩。印象中,好像在马场见到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夏丽娟。” 老许有些诧异,看着回过头和断腿男人搭话的夏丽娟。和她那双妩媚的双眼,对视一下后,默不作声的把头瞥向车窗外。李昭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出于对夏丽娟过往经历的了解,他并未感到意外。相反,如果夏丽娟没有这些小动作,李昭才会觉得奇怪。 “我叫孙康,你们叫我康哥吧,在公司里的员工都叫我康总。对了,还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李昭!等国家解决这次危机,回城以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酬金。用来感谢你救我,同时也救了我的老婆。现在这个社会,很难能遇到像你一样的侠义之士了,难能可贵啊。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来我公司上班,给你个副总的职位,收入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康总豪气干云的说着。在当下的社会讨生活,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在他看来,都不是问题。 听到孙康说,那个晕过去躺在他怀里的女人,是他老婆时,夏丽娟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不过,当她那双狐媚的眼睛,发现康总瞄着自己时,流露出来的欲望,丽娟反而心安了许多。貌似不经意间,挺起上半身,把李昭给她的那件米黄色西服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动作幅度有些大,春光也不经意间,在孙康眼前一闪即逝。丽娟轻易捕获到,孙康望向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贪念。当丽娟发现,老许也在偷看她时,心底不免有些反感。眼波流转间,丽娟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 车厢里发生的一切,都没逃过李昭的双眼。这些他都不在意,除了还在昏迷中的女人之外。每次透过后视镜,望向昏迷的女人时,他总是刻意控制住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异常神色。 江漫,其实早在听到李昭的名字时,就已经清醒了。命运总是开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自己的男人,竟然是被她抛弃的前夫。想起两人相爱时的那些过往,江漫只感觉心中充满愧疚。可是这种愧疚之感,过去却未曾出现过。毕竟当她放弃李昭,奔向新生活时,已经做好选择,要把过去一切彻底忘掉。此刻,以捉弄人为乐趣的命运之神,再次把他们拉到一起,彷佛顽童的恶作剧一般。 “谢谢,康总好意。如果真的能够回到以前的生活,对于你的酬谢,我一定会敬谢不敏,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愿吧……”李昭话语中隐隐透出一丝嘲弄的意味。李昭的语气,让孙康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个救我性命的家伙,对我好像不太友好?这就是仇富心态?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法差距太大。不过和他一起的那个小娘们儿,可真是够劲儿!既然不是土包子李昭的老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孙康似乎想到某些不良画面,脸上挂起一丝淫邪的笑意,眼神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丽娟身上乱扫。躺在他怀里的江漫,后背突然感觉到有硬物顶着。江漫心中有些沮丧和怨气,她太清楚自己老公是个什么货色了。那个叫夏丽娟的女人,八成正和自己的老公,眉来眼去的互相勾搭着。 “二壮,快看,镇子外面好像来了辆车。”话音未落,一束耀眼的车灯光线,从隐藏在黑暗中的村路下面,冒出来。 “贤子,咱俩要不要下去,告诉他们一声,别进镇子?”田二壮满脸愁云的望着镇口方向。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要不是我拉你去山里套兔子,估计现在你也变成镇里那群人的鬼样子了。咱还是先看看再说,如果是警察来了,咱们再下去。”邹子贤头也没回的说道。 “好,听你的,谁让你是咱镇子上同龄人里,最鸡贼的家伙!”二壮揶揄的笑道。 “滚球,你可以说我贼!可你要再说我鸡贼,我可捶你”子贤握着拳头,吓唬二壮。 镇口九丈多高的陡崖上,一栋侵华战争中废弃的哨塔里,两个半大小子正没心没肺的嬉闹。镇里发生的一切变故,在他们眼中似乎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些莫名的兴奋。 suv停在镇口的牌楼下面,李昭没敢把车开进去。听老许说,他们是当天下午不到一点时,从镇子离开的。现在已经夜里七点多,镇子竟然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如果不是从高速公路下来转入村路的时候,路口有明确的指示牌,李昭都要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老许,确定是这个镇子,没错吧?”李昭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错,车刚上坡时,远光灯刚好扫过你头顶的大牌楼,上面写得就是碑谷镇。应该是你开车太专注,没注意到。”老许架着孙康,费力地把他从suv里拖出来。 “李昭兄,怎么不把车开进去?你停在这,我腿伤了,丽娟脚伤了,我老婆还昏迷着,大家行动太不方便了!”康总有些不满。 “康总,别着急。李大侦探总是非常小心谨慎,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丽娟手扶车门,从suv的副驾驶位上,貌似有些吃力地跳下来。左脚刚一接触到地面,娇憨的呻吟声立时响起。孙康似被丽娟吃痛的叫声摄走魂魄,竟然不顾腿伤,奋力跳到她身边,一把将这个妩媚的尤物揽在怀中。断腿处传来阵阵剧痛,孙康硬是咬牙挺住,即便额头上已经沁满细密的冷汗。嗅着怀里的温香,似乎断腿的痛楚也减弱许多。 李昭冷冷撇了两人一眼,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救这么两个活宝?夜色掩映下的双眼中,流露出几分艳羡的神色,许怀中默默扭过头,望向suv后车座上,那个躺着的女人。 “康总,你老婆怎么办?” “李昭兄,要不你开车带我们进镇里?伤员这么多,行动可不便啊。”似乎因为老许提起他老婆的缘故,孙康并没理会老许,又开始游说起李昭。 “不行,你没看到镇子里漆黑一片吗?现在这个时间,即便乡下休息早,也不可能一点灯光都没有。这里看起来,并不安全,我要离开这个镇子。”说完话,李昭已转身朝suv驾驶室走回去。 “别啊,李昭兄。这深更半夜的,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不管怎么说,也得找个地方歇歇脚,就算车能受得了,人也扛不住啊。再者说,我们这俩伤员,还得想办法处理一下伤口,简单包扎一下不是?”孙康见李昭又要开车走,放低姿态,用商量的口吻和李昭说道。 “大侦探,你总不能真把我们几个扔在这吧?”丽娟嗲声嗲气的说着,她知道李昭不会吃她这套,不过她相信孙康一定受不了撩拨。果不其然,丽娟腰胯之间,一股温热正上下游走,掩映在夜色下,竟然十分大胆。丽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有些异样的兴奋。别人老婆就在车里昏迷不醒,可她老公此时却…… “李昭兄弟,要不我们俩进去看看吧。康总说的也在理,至少找个地方,把今晚熬过去,明天天亮,咱们再作打算。毕竟人困马乏,开车也不安全。”老许随声附和。 李昭直接把丽娟的话过滤掉,在他看来,这女人就是个不稳定因素。只不过,此时老许也和孙康站在一起,着实让李昭有些意外。‘人类真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动物……’轻轻叹口气,李昭没有接话,重重关上车门,用实际行动回答三人。 此时,孙康右臂环抱丽娟的香肩,右脚尖轻点地面,受伤的右腿不敢用力。两人站在suv的副驾驶位旁边,靠在开着的车门上。夜色掩映下,两人的手都不安分。老许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自顾自点燃一支,蹲在路边,默默抽着烟。 骤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你们走不走?如果不走,就离车远点,我要开车了!”李昭低声喝道,声音有几分沙哑,他被这几个人搞得心态有些崩溃。 “走哪去啊?李昭兄,我老婆可还在车里呢。你不会想拐走我老婆吧?” “那你们还不赶紧把她抬下去?”李昭故作镇定,回应孙康的语气,已没有先前一般强硬。 “你们看,远处是不是有辆车?”老许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夹着香烟的右手指向远处。燃了一半的烟头,闪烁着赢弱的火光,和远处驶来的车灯交相辉映。 “周飞,慢点开。前面似乎有人在抽烟,小心,别撞了人。”立冬出声提醒开车的周飞。 “放心吧,冬哥。我也看见了,好像是烟头的光亮。看样子这里应该没事,咱们总算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周飞略显兴奋地回应立冬。 商务车缓缓停在suv后面,借着车灯的光线照耀,周飞仿佛活见鬼一般,大张着嘴,眼神直勾勾盯着,刚把烟头踩在脚底下熄灭的许怀中。 ‘他还活着?’ 第九章 相互猜疑 “卧槽,老许,你这老小子命挺硬啊!居然还活着!”周飞并没有下车,他摇下车窗,探出头貌似亲热地,和愣在原地的许怀中打招呼。 “你们认识?”立冬不动声色地摘下背包上的五联发,警惕地问周飞。 “认识,他也是我下属。真想不到,他竟然还能活着!”周飞回道。 “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立冬眯起眼,注视着车外的众人。 “没啥,就是他掉队了。那群和他在一起的人,一定是老许带着来的。” 立冬拉开车门,想赶紧放放水。这一路上,憋得可是有点够呛。至少现在,立冬不用担心,自己下车放水,会被这个狡猾的周店长,给扔在半路上。 “尼玛,周飞,你tm还有脸来见老子?”老许终于从震惊中醒过神,他以为周飞一伙人都死在了城里。没成想,竟然又在这碰面了。老许怒火瞬间冲上头顶,气冲冲地朝躲在车里的周飞跑过去,想要把这个扔下自己逃命的混蛋揪出来,狠踹两脚。 刚冲到商务车旁,还没等老许的手抓上车把,一只冰冷的枪管,已经顶住他的脑袋。老许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毕竟枪械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东西。正要扬手扫开,顶住自己脑门的铁棍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别乱动,否则我开枪了!” 放水时,立冬听到老许的叫骂声,结合他对周飞的初步了解,已经大致猜出两人间发生的问题。周飞这孙子最擅长扔下别人逃跑,自己遇到的情况绝不是第一次。立冬不想为了两个杂鱼,浪费时间,因此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制止两人之间的争端。 当老许看到黑黝黝的枪管时,冷汗瞬间布满额头,他焦急地望向周飞,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周飞也被立冬一言不合就拔枪的举动,吓得脸色惨白。他丝毫不怀疑,立冬会开枪。“冬~冬~冬哥。千万别开枪,老许不是坏人,除了脾气倔点。”周飞声音有些颤抖的,替自己的员工求情道。 “你们俩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不管!但现在不是你俩解决私事的时候。把车钥匙先给我,免得一会,你又扔下其他人自己逃跑!”立冬抽回五联发,把裤子的拉链拉好,愤愤地甩甩左手,从心不甘情不愿的周飞手里,接过商务车的钥匙。当立冬经过老许身边时,一股浓重地霉味儿,灌入老许鼻腔,他双眼猛地一亮,‘我曾经在去世的爷爷身上,也嗅到过这种相同的味道!难道,他也是……?’ 老许望着立冬的背影,心中有种惊惧的感觉。许怀中的爷爷在世时,曾经不止一次嘱咐过他,“如果在山里,遇到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千万别招惹,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茬子。” “嚯,来了个硬汉!李昭兄,这回咱们不用担心,镇里有危险了!”孙康强装镇定,嘴上开着玩笑,冲李昭说道。借助商务车刚被熄灭的车灯,孙康一眼便看到,立冬手里那只锯管五联发猎枪。 “你怎么认识的这人?”许怀中紧张地问周飞。 “别提了,真tm倒霉,我们车没等开进城,就遇到一大群丧尸。调头往回开的路上,蒋刚那小子也被感染了。没办法,半路我们就停车想跑,结果被这个瘟神给盯上了。”周飞凄苦地絮叨着,他到现在还没从立冬,朝他开那一枪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行了,飞子,千万别招他,这货可不好惹。”老许轻拍周飞架在车门上的胳膊。周飞却被这轻轻一拍,疼得呲牙咧嘴,可又不敢叫出声来。 从suv上跳下来,从孙康的语气中,听出他似乎有些惧怕那个“硬汉”。出于本能,李昭把一直架在身边的棒球棍,提在手里。他其实现在就想离开这里,可又不能放下前妻不顾,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李昭感觉非常不顺。 “兄弟,我叫李昭。怎么称呼?”棒球棍被李昭倒提着,藏在身后。 “先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再和我说话,否则我不客气了。”立冬没有回答李昭,反而沉声警告,向他走来的李昭。 “别!别!萍水相逢的,大家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冬哥,别激动。”周飞谄笑着,走到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双手成掌,推着两人面前的空气,想要缓和紧张地气氛。 “对,对,对!大家都放松点,这时候,就别再窝里斗了。”许怀中小跑着来到李昭身边,不住地冲他使眼色,同时小声说道:“他有枪”。 听到枪这个字,李昭被吓了一跳,这东西在这个国家可是严格管制的,普通人很难轻易接触到。想到此处,李昭赶忙把藏在身后的棒球棍举在空中,随即冲立冬示意道:“朋友,我只是想防身而已,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能理解。但是希望以后,你能有话直说,现在这个局势下,陌生人之间很难彼此信任。”立冬耸耸肩,继续说道:“我叫立冬,就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那个立冬。” “我靠,立冬老哥,你这名字还真是寒气逼人啊!”孙康略显夸张地开着玩笑。周围人听到这句话后,都充满善意的笑起来。笑声总是能够轻易地,让陌生人之间放下戒备,笑过之后,气氛又回到平静之中。 五个小小的火光,闪烁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如萤火虫一般,明暗不定。 “贤子,他们怎么没开警用灯?”二壮憨憨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他们是警察了?你咋就不能把别人的话听全呢?你不应该叫二壮,应该叫二猪!”邹子贤瘦弱的肩膀,用力撞了一下田二壮。 俩孩子又在废弃的哨塔里打闹成一团。 “你们真的打算进这个镇子?”立冬手里的烟已经快要燃尽。 “要不然,咱们怎么办?他们俩人的伤,总不能看着不管吧?”短发中年女人,左手扶着商务车,语气颇为不善的回应立冬。 “沈秋燕,你能不能闭嘴?”周飞轻声斥道,“敢情不是你们几个娘们进去卖命,话说得倒是轻巧!” “周店长,你大可不必如此。如果不是腿受伤,我也会和你们一起进镇子的!”孙康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子,略有不满的继续说道,“现在镇子里到底怎么样,谁也不清楚。但是现在的情况,国家不可能坐视不管。等到一切回复正常,你们对我孙某人的帮助,我一定会挨个致谢。”矿泉水瓶子在手里,被捏的噼啪轻响,“包括这瓶水,我孙某人绝对不会白喝你们的。” “康总,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大家都还没有弄清楚,城里到底怎么回事,哪怕真的很严重,也不用咱们一群小老百姓操心,国家会处理的。”许怀中将手里的烟头,轻轻踩灭,“当务之急,我看还是赶紧找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我是真的太累了。” “好了,都别吵了。既然大家能在这种危机时刻,聚到一起,就发扬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吧。”李昭的视线穿过夜色,望着suv的后车厢,“别忘了,还有一个依然昏迷不醒的人。难不成,你们真想让我把孙老板的老婆拐跑吗?” 闻听此话,众人齐齐轻笑起来。唯独那个叫沈秋燕的短发中年女人,隐藏在夜色下的双眸,正怨毒的望向立冬。她还在为情人蒋刚的死,怨恨立冬,笑意中带些许的森冷。 “我,立冬,周飞,老许,四个人一起去镇子里打探情况。孙老板,你和三个女人留下,把车看好。”将suv的车钥匙揣进怀里,李昭继续说道,“你们在车里藏好,别到处乱跑。如果镇里有危险,我们返回来,可不会浪费时间去找任何一个走散的人。切记!” “贤子,他们要进镇子!”山脚下,三束微弱的光点,正缓缓向镇里移动。 “别管他们,咱俩也帮不上什么忙,随他们去吧。”子贤随口说道。 “也不知道大爷和大娘怎么样了,天亮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贤子。” 哨塔里陷入一片沉寂,两个少年似乎在回忆,镇里下午突发的惨状,谁也没再说话。 立冬并没有把强光手电打开,而是默默跟在三人后面。多年的狩猎经验告诉他,黑夜中的陌生环境,危险无处不在。“动作越轻越好,那群吃人的东西,耳朵比狗还灵。”提着猎刀的立冬轻声说道。 听到立冬的话,正走在前面的三人,下意识放慢脚步。李昭回头看向立冬,轻声问道:“你是想说,枪声也会吸引他们?”见立冬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李昭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心中暗暗揣度,‘这男人身上处处透着神秘,他肯定还知道些什么!’ 正要继续询问,忽听老许发出轻微的嘘声。李昭回头看时,发现老许正举着手机,照向前面的一座三层小楼。三层小楼的正门大敞,门顶招牌写着【周老大农家乐】的红色大字,漆面斑驳。招牌下面,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鼻子里发出像猪一样的哼唧声,正蹲在地上大口咀嚼什么。手机微弱的光亮下,大片暗红色的液体,沿三层小楼门前的台阶流下来,散发出浓重地血腥气息。完全不用去猜,那暗红色的液体就是人血。 周飞被血腥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老许也被吓得差点吐出来,强忍呕吐的冲动,脸憋得通红。出于职业的缘故,曾是刑警的李昭,反而非常镇定。不过让李昭感到意外的是,立冬竟也全无反应,似乎同样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这也让李昭对立冬的身份,产生更多的怀疑。毕竟,在普通人的世界,没谁能够轻易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 将手机塞进上衣口袋,露出led的微弱光源,李昭双手紧握棒球棍,回头望向立冬,见对方朝自己轻轻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就绪。暂时放下怀疑,李昭压低身形,轻轻朝三层楼摸过去,脚步极为缓慢,生怕惊动正在“吃饭”的家伙!周飞和老许手里没有武器,他们俩紧紧靠在一起,两部手机慌乱地照向四周黑暗的地方。 看着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如此慌乱的举动,立冬撇撇嘴,不再期待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回头注视李昭行进的动作时,立冬猛地发现,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极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看来这个叫李昭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小私家侦探那么简单……’ 轻轻踮起脚,将尼泊尔猎刀藏在身后,立冬猫着腰,快速朝三层楼靠近。两个人一左一右,慢慢接近了农家乐饭店门前的台阶。 正在闷头“吃饭”的家伙,似乎嗅到什么异样,停下进食的动作,高高扬起头,鼻尖在空中快速耸动,努力分辨周围空气中飘荡的气味。夜色浓重,变异怪物的视力,也受到极大限制,但它们依然拥有远超于正常人水平的嗅觉和听觉。 变异怪物仰起头时,李昭左手迅速盖住上衣口袋,遮住胸前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线,随后轻按电源键,关闭手电筒。霎时间,他和另外一侧的立冬,身形便没入黑暗的夜色中。远处周飞和老许手里的两束光亮,依然在朝四周胡乱的照射。 一声沉闷地低吼从头顶响起,躲避在台阶两侧角落里的李昭和立冬,探出头望向对方,两人都在彼此眼神中,读懂各自的想法,‘事情变得麻烦了。’ 贴在台阶上的鼻子里,血腥气息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地腐臭味道,正渐渐遮盖了原本的血腥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重。笨重地脚步声,在头顶响起,敲击着两人的鼓膜,惊得两人忙缩回头。 “别叫……”这两个字,还没等冲出李昭的喉咙,就听到周飞和老许,齐齐发出一声地大叫,转身就逃! 第十章 分道扬镳 台阶上的丧尸听到惊叫后,受到刺激,彷佛狼人啸月一般,仰起头朝黑暗的夜空不住狂叫。原本淹没在暗夜中,死寂一片的小镇,周遭接连响起阵阵嘶吼,似乎正回应站在立冬和李昭面前的丧尸。 立冬瞳孔骤然紧缩,他回想起那个在村长家里,被汽油陷阱烧成灰烬的怪物。此时此刻,两个怪物的举动,别无二致,除了叫声有些许不同之外。 咔擦一声! 尼泊尔猎刀在昏暗的月色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从背对两人站立的怪物后颈,一斩而过。李昭只觉得眼前一抹寒光,一闪即逝,那只还在狂叫的怪物,已经身首异处。 “发什么愣?快tm跑!”不等李昭反应过来,立冬已如离弦之箭,紧追周飞和老许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四周隐藏在夜色中的建筑物后面,一阵紧过一阵的嘶吼,越来越近。月亮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中钻出来,森冷地月光,驱散开大地上的黑暗。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终于展现在李昭面前。 紧随在立冬身后的李昭,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被砍翻在地的怪物周围,已经被数不清的黑影重重围住。似乎因为没有发现猎物的缘故,黑影们变得异常躁动。嘶吼声彷佛比先前还要狂躁,如同滚雷一般,响彻整个镇子。 面色惨白的李昭,再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拼命跟在立冬后面,朝停在镇口的车跑去。 “二壮,你听!”邹子贤推了推正流口水,熟睡中的田二壮。 “咋了?”二壮揉揉惺忪的睡眼,尚未清醒过来的大脑,被镇子里狂躁的嘶吼声,震得一下子惊醒。麻利地翻过身,趴在哨塔的了望孔上,黑豆一般的双眼,惊恐地注视山脚下的镇子。夜色太沉,二壮又用力揉揉眼睛,还是没办法看清楚发生什么,只能听到让他心悸的嘶吼。 “镇子上的人,恐怕都被传染了。”子贤绝望地说道。 “你又没看到,怎么知道的?”二壮瞪着豆豆眼,有些怒意地看着子贤。 “咱们从几点开始,就再也没听到镇子里有声音了?天还没黑前,还有人在惨叫。可天黑之后,镇子里就变得像坟地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颓然坐回地面上,子贤蜷成一团,双臂紧抱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双眼无神地直视面前的墙壁。 听到这里,二壮也不再争辩,瘫坐在地面,背靠冰冷的石壁,闭上双眼,两行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流出来。两个孩子彷佛在一瞬间变成大人,哨塔里也重新恢复安静。 一束耀眼的光芒,唰的照在跑到镇口的立冬和李昭脸上。紧接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那辆七座商务车,急速后退。地面上划过两条黑色的刹车痕迹后,车头猛地一甩,便朝远处飞驰而去,只留下车尾扬起的一片灰尘。 “妈的,他居然还有备用钥匙!”立冬终于知道自己,还是被周飞那个鸡贼的家伙摆了一道,愤愤地咒骂一句。 “他们把江漫也带走了!”站在suv旁的李昭,焦急地朝立冬喊道。 “那个昏睡在你车上的女人?孙康的老婆?她被带走跟我有什么关系?赶紧追上他们,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那个混帐王八蛋周飞!”钻进suv,坐在副驾驶上的立冬,兀自不住咒骂。 “江漫是我前妻,那个叫孙康的家伙,不是什么好鸟!骗走我老婆,现在又和那个夏丽娟勾搭上,这个为富不仁的狗东西!”李昭一边发动suv,一边对立冬解释,“那个夏丽娟也不是什么好货,她是我一个客户的老公的姘头,我正在查他俩偷情的案子,准备让他们……” 还没等李昭把话说完,砰砰两声,suv彷佛被犀牛从侧面撞了一下,沿下坡的村道,不受控制地,朝附近的田地冲去。初秋的玉米地里,大片的玉米,已经结出沉甸甸的棒子,此时被突如其来的suv撞得东倒西歪。一条深深地沟壑出现在玉米地上,打乱了原本整齐排列的阵型。 艰难地从suv里爬出来,鲜艳的血液把立冬双眼中的世界,涂抹成一片殷红。回头看一眼驾驶位,昏迷不醒的李昭,立冬摇摇有些发沉的头,用袖子抹掉眼前的血迹。顾不上查看车里的李昭,吃力地走到路边,望着镇里的方向。 面前是一条下坡路,此时站在低处的立冬,依稀可以分辨出,距离他们所在位置不过百米,昏黄月光照射的坡顶上,一大片数不清个数的黑影,正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仔细检查一下被撞的头,立冬十分庆幸,‘如果没有把安全带扣上,恐怕刚才那一下,我就要交代在这了。’ 重重一脚,踹碎suv顶棚的天窗,立冬半个身子钻进车厢,从车后拽出自己的背包。匆匆检查一遍背包里的东西,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从镇子里响了起来。惨叫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 背着包的立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路边,还没来得向坡顶望去,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突然从斜刺里抓过来。立冬奋力朝后一跃,和攻击他的怪物拉开距离,饶是反应迅速,还是差点被抓到。几滴粘稠腐臭的液体,挂在立冬的脸上,冷汗瞬间布满额头,立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脸色惨白。 一击未中,怪物彷佛有些气恼,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吼声,双手交替朝面前抓挠,再一次冲向躲过攻击的立冬。 尼泊尔猎刀一闪而过,怪物抓向立冬的右臂应声而落。身形一矮,立冬朝怪物左侧,斜冲过去,与此同时,怪物的左臂,堪堪划过立冬头顶。不等怪物将向右倾斜的身体摆正,一只脚重重踹在左膝窝上,怪物瞬间失去平衡,身体朝左侧摔向地面。 满脸血污的头,尚未与地面亲密接触前,寒光一闪而过。胸腔中的吼声,被憋了回去,翻飞出去的头颅,落在地面上,嘴巴兀自张合,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身首异处。 坐在商务车后座上的孙康,将车内的啤酒瓶和其他杂物,手忙脚乱地不停向村道砸去。车内其他几人注意到,孙康状似癫狂的表现,都愕然的瞪大双眼注视他。刚把孙康和夏丽娟捉奸在车的江漫,也忘了继续跟他争吵,略加思索后,她似乎猜到孙康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让他们俩死在路上吗?”反应过来后的江漫,扑向还在扔东西的孙康,奋力拉扯他的胳膊,试图阻挡孙康的疯狂举动。 “臭婊子,滚远点!”孙康一挥胳膊,就把江漫掀翻到一边,“别tm跟老子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李昭是谁?当初你嫁给老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查清楚你过去的经历,你以为骗得了老子?”奋力将最后一只酒瓶砸向车窗外,孙康回过头,恶狠狠瞪着江漫,“那个叫李昭的家伙,就是你的前夫,还tm骗老子说你老公出车祸了!真亏你想得出来!” 听到孙康的恶言恶语,江漫只觉得兜头被浇下一盆冷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无声坐在角落里,两眼中缓缓流出,不知是悔恨还是愧疚的泪水。 看着江漫的表现,孙康不屑的撇撇嘴,“等这波传染病被控制住以后,老子回城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净身出户!跟我耍心眼?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德行!” “别生气了,康康,过来,给我看看你的腿~”夏丽娟妩媚的伸手去搀扶孙康,“周店长,我们还是赶紧找地方,给康康治疗一下腿伤吧,我的脚,现在也疼得有点厉害。” “康总,你还真是杀伐果断!难怪生意能做这么大,我以后可以跟着你混吗?”后视镜里,周飞一脸谄媚的笑,“不过可惜了,没能从立冬手里把枪搞来,要是有枪,咱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怎么也能多一点把握不是?” “周飞,你别忘了,蒋刚可是那个叫立冬的男人杀死的!出车祸摔死,还是被怪物咬死,都是他罪有应得!”沈秋燕彷佛大仇得报一般,眼中闪烁着莫名地兴奋。 “燕子姐,蒋刚是被感染了,如果没有立冬大哥出手,恐怕我们现在已经被蒋刚吃了。”那个长头发的年轻姑娘,对这群人现在的举动,颇为不满。 “季娇娇!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我们是一个具有狼性的团队,一切行动都要听从组织的决定,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叛徒!”周飞声调徒然拔高,和刚刚谄媚的样子判若两人,“你们都是我的员工,我的店员。在任何情况下,我们才是一个整体,我们才是一个team!”周飞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瞬间又变回先前那副谄媚讨好的样子,“新人就是新人,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康总,让您见笑啦。” “没关系,小周的领导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等眼下危机过去以后,你就来我公司担任行政主管的职位,好好替我整顿一下公司内的散漫员工!”孙康躺在夏丽娟的怀里,许是先前在车里得到满足,此刻他已不再色急的到处乱摸,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受伤的腿上,“另外,介于危机面前,各位弟弟妹妹们给予我的帮助,我也承诺你们,即便不能来我公司上班,也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报酬。毕竟,谁跟钱有仇呢?对不对?” 自打周飞驾驶商务车逃出碑谷镇开始,许怀中便一直安静地坐在车上。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有制止孙康的举动,他很担心李昭的车,会在半路抛锚。一个可以轻易将别人的生死,弃之不顾的人,又怎么会信守诺言?直到此时,他才真的看明白,难怪周飞能和孙康走到一起,因为他们两个才是完完全全的同一类人。而亲眼目睹高速休息区和碑谷镇发生的一切,许怀中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传染病大爆发,能够得到控制的可能性,不再抱有任何幻想。静静思索着,许怀中凝视车窗外漆黑的夜色…… 地面上失去头颅的腔子,正一股一股向外涌出浓稠的液体,腐臭的味道十分刺鼻,呛得立冬向后退出很远。坡顶上,原本正摇晃着朝他们这边追来的大片黑影,正如被注射器吸走的染料,缓缓向碑谷镇的方向缩回去。近处还有几个四肢健全的变异怪物,正茫然的来回晃荡,似乎无法下定决心,该继续追着立冬他们而来,还是循着镇里女人的惨叫声而去。 ‘这群怪物似乎并不具备很高的智商?’立冬如此猜测,见它们几个没有继续追赶他的意图,立冬转头便要离开。突然,微弱的火光,在远处摇曳,时隐时现。常年混迹于深山老林中的立冬,瞥眼之间,敏锐的视觉,瞬间捕捉到那一束火光的存在。 ‘山上还有活人?’立冬清楚记得,文件上写着,变异怪物怕火。在老村长家里的陷阱烈火冲天时,就再没一只怪物从门口冲进来过,反是集体慌乱地躲避大火。此时远处的火光,在他们两车人来到碑谷镇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凭立冬的眼力,如果有,一定逃不过他的双眼。 ‘该不该扔下这个倒霉蛋,去山上看看?’望向玉米地里,suv侧翻的方向,有些犹豫。自保,立冬毫无问题,尤其是在山里。可要是带上一个不知生死的累赘,恐怕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一道耀眼的闪电,骤然划破天际,撕碎漆黑的夜色,随后一声沉闷地炸雷响彻云端。冰冷的秋雨,彷佛要洗涤世间一切污秽一般,肆无忌惮地倾盆而下。近处几只正在踌躇不定的黑影,被雨水淋湿的瞬间,变得异常安静,再也不发出一丝声响。 闪电再次划过天际时,立冬看到诡异的一幕,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直挺挺站在雨中,仰头大张嘴巴,任凭雨水浇灌在身上,像一株株沙漠中耐旱的植物,疯狂汲取雨水中的养分。每个“人”身上的血水,被大雨冲刷后,在脚底四周,积满一滩血污。随着四处流淌的雨水,重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十一章 人小鬼大 “孙老板,立冬大哥救过我们的命,李昭大哥又救了你和你老婆的命。即使不能报答,可也不能害死他们吧?”季娇娇并没有被周飞的话唬住,反而据理力争,“更何况,有他们两人在,我们面对危险时,不是更有把握吗?你不怕他们没死,以后找你报仇?” 开车的周飞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孙康先一步截住:“小丫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别忘了,现在是法治社会,私藏枪械就是重罪!更何况,那俩家伙很可能还杀过人!尤其是立冬,看着就像杀人犯,我不想被他俩连累坐牢。至于,李昭嘛,他和我之间是私人恩怨。”孙康回头看一眼坐在后排的江漫,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谁能证明,那些瓶子是我扔的?”孙康得意的扬起一件灰色t恤衫,“真要出了车祸,等到有人来查的时候,证据早消失了……”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随即大雨便将车棚砸的噼啪作响,“你看,连老天都帮我,这场大雨过后,任谁来,也不可能查出什么!哈哈哈…哈……” 怎料,笑声刚到一半,商务车突然开始侧滑,周飞高声叫道:“不好,轮胎好像出问题了!”手忙脚乱地操纵方向盘,放到刹车踏板上的脚,却始终不敢踩下去。 商务车的右前轮,陷入田埂边的水坑里,一阵剧烈颠簸过后,终于停在高速公路下面的稻田旁边。车里一群人,俱是面色惨白。周飞抹一把头上冷汗,摇下车窗,暴雨瞬间将他的视线封锁,无法看清车外的景物。许怀中从中排座位下,找到一件雨衣披在身上,顶着大雨下车去查看车轮的情况。 “左后轮胎没气,轮毂由于颠簸磨擦已经变形,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有气无力地将雨衣上的雨水抖落干净,老许呆坐在副驾驶,摸出一支烟,缓缓说道:“立冬在镇口时,曾在商务车后解过手。估计,也就是那时,他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把轮胎的闭气阀门扭松动了。” “玛德,立冬这个家伙,真是一个狡诈的恶徒!”周飞右手恨恨地拍在方向盘上,“看来他是一直在防备我,tmd,我到底哪得罪过他?” “算了,埋怨也没用。我们吃点东西,等天亮以后,再想办法。”孙康一边把掰碎的泡面塞进嘴里,一边示意身旁的丽娟,给其他人分发泡面,“这场暴雨不知道会下多久,我们总不能深更半夜,淋着雨到处乱跑吧?” ‘你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孙康的举动,让周飞心里老大不愿意,‘明明是我救了他的命,现在他反倒成我们的老大了?不仅没感谢我,还随便翻我车上的东西!’想到这,周飞瞪了沈秋燕一眼,眼神里尽是责怪,怪她为什么没有看好车。 “别这么见外,周老弟~”孙康一双贼眼,捕捉到周飞瞪人的眼神,立时清楚他表情里所蕴含的想法,“不就是几包泡面?回城以后,我请你去吃全牛宴,绝对不会让你亏着。” 听到孙康的话,周飞只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眼神从沈秋燕身上收回前,冲她挤挤眼睛。沈秋燕领悟到店长的意图,缓缓向商务车后座的角落,挪挪身子,双腿十分自然的,将座位下面的矿泉水遮住,同时左手藏在身后,悄悄清点,箱里还有多少瓶水。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孙康的贼眼。他轻轻闭上双眼,躺在丽娟怀里假寐,嘴唇轻轻翁动。夏丽娟见状,假装低头去亲他,却听孙康低声道:“我的腿并没有断,只是皮外伤。你不要声张,这几个土包子靠不住。”听完孙康的话,丽娟嘴角上扬,一丝狡猾的笑意挂在脸上。心中暗暗感慨,‘果然,我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男人还真是一群,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车窗外,暴雨如注,而车内,相顾无言。 委顿在后排角落,一直默默流泪的江漫,此时正用充满仇恨的双眼,瞪着面前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两个狗男女。可无情抛弃前夫的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人?他们几个人,在伦理道德的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悄无声息地,向距离最近的“人”摸过去。立冬已然分不清紧握猎刀的手心里,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猛然扬起猎刀,刀刃斩断如注的秋雨,狠狠斩在那“人”后颈上。正仰头张大嘴巴,猛灌雨水的头颅,嗖地一下飙上半空,随后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激起一片水花,顷刻间被雨水淹没,沿坡路滚得不知去向。 周围几“人”,没有被立冬的动作惊动,依然忘我的,张嘴仰头喝雨水。 ‘这群怪物,难道在补充水分?’立冬发现,怪物原本干瘪的皮肤,在雨水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得细腻起来!彷佛枯萎多时的植物,迎来了雨季,开始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眼前诡异的一幕,看得立冬头皮发麻,年近四旬的老猎户,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既然没反应,那就把它们都解决掉。我既然不能带李昭一起走,也该让他多活一会,总不好让他真的暴尸荒野!’坐言起行,立冬手起刀落!很快将距离比较近的几个,全部砍翻在地。 重又回到suv旁边,伸手试探李昭的颈动脉,‘他还没死……’眼见积水就要将头部淹没,立冬费力地把李昭从驾驶位上拽出来,简单检查一番他的身体。‘真是个幸运的人,仅有一些皮外伤。只不过头部受到重击,一时半刻醒不过来而已。’ 略加思索,立冬砍倒一片玉米杆,在空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确保李昭没有被雨水淹死的可能后,从车里找出一件雨衣,盖在身上,又在雨衣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玉米秆。远远望去,李昭像睡在一座翠绿色的新坟里,只不过埋葬的是一个昏迷不醒的活人。 最后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立冬将背包里的狼皮袄套在身上,徒步行进在暴雨中,沿高速公路出城方向,追赶前面的商务车,‘如果没计算错误,商务车现在一定抛锚在,前方高速公路某一处的路边。运气不好的情况下,可能还会有人受重伤……’有仇必报,一直以来都是立冬坚定奉行的行事准则。 “大哥,能行吗?”穿一身狱警服装的男人,扭了下脖子。一条花花绿绿的蜥蜴纹身,在脖颈扭转之间,吞吐出猩红色的信子。因为尺码不对,他感觉穿在身上的衣服,格外别扭。冷汗顺帽檐边缘流下,面颊由于惊惧,显出异样的惨白。 听到身后因惧怕而颤抖的声音,当先带路的男人并未作声,只转头一撇。一双狭长的眼睛中,射出噬人的光芒。吓得提问的男人,慌乱地躲避望向他的眼神。惊惧的神情,彷佛被狼群中的头狼,震慑的小狼,夹着尾巴四处躲避。 当探照灯耀眼的光束,打在这群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群身上时,一阵急促地警报声,骤然划破清冷的秋夜,监狱里霎时变得异常喧嚣。两股温热的暖流,从先前提问的男人两腿间流下来。他被哨塔上荷枪实弹的狱警,吓尿了…… 双手抓住狼皮袄的前襟,用力紧紧领口。耀目的闪电,不时从空中划过,孤独的身影,在夜色里忽隐忽现,缓慢行进在疾风骤雨之中。从口中喷出的热气,还未飘散在空气中,便被如注的暴雨撕碎。感觉体温正在下降,立冬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撕下一条,放在嘴里咀嚼。那束山崖上的火光,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玛德,都怪周飞这个臭傻子……’ 初秋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射在翠绿色的“坟”上,水珠从尚未枯萎的玉米叶尖滑落,滴到李昭几无血色的脸上,四下飞溅。浑身的痛楚,还未来得及将李昭撕碎,彻骨的寒冷,先让他打了一个激灵。玉米叶上的水珠,更加欢快地奔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贤子,车在这,他们人呢?”二壮抻着脖子,从村道另一侧的玉米地里张望。 “我哪知道?昨晚那么大动静,估计都被镇里那群病人吃了吧?”邹子贤嘴里小声嘟囔,从二壮身下,探出被露水打湿的小脑袋,不住地扫视周围。 “谁?”猛然听到对面玉米地里,沙沙作响,二壮声音有些发颤。 “怂包,别瞎叫唤!你忘了,昨晚那女的大声喊,把镇里生病的人都给引过去了吗?”电闪雷鸣之际,邹子贤和田二壮,都看清昨夜发生的事情。此时二壮的叫声,把邹子贤吓得一哆嗦,差点拔腿就跑。 右手捂住嘴,二壮满眼歉意地,朝邹子贤挤挤眼。俩孩子又悄悄观察半天,这才轻手轻脚地,从玉米丛里钻出来,朝侧翻的suv接近。 从suv车厢里钻出来的二壮,仰起有些憨傻的脸,冲邹子贤嘿嘿笑。正在车外放哨的子贤回过头,看到二壮手里,抓了几袋面包和饼干,腋下还夹着两瓶矿泉水。 “从昨天中午吃完饭,和你一起去山上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可把我饿惨了!”大口嚼着面包的二壮,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 “又不是只有你没吃,我不也一样?”猛灌口水的邹子贤,擦擦嘴,“我没吃饱,咱们再进车里…”正说话间,忽听身后哗哗作响,惊得他跳起身,一把抓起正在闷头吃东西的二壮,往玉米地外面跑。 “小孩,站…站住。”李昭虚弱的声音,飘了过来,彷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一般,“你们看到和我一起的人了吗?” “什,什么人?我俩来得时候,这就没人!”邹子贤仗着胆子回道,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你是不是也得病了?” ‘得病?’淋一夜暴雨的李昭,脑子有些发昏,被小孩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低头思索几秒钟,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你是想说,镇里那群吃人的家伙,得病了?” “不然呢?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像得狂犬病一样,逮谁咬谁?!”似乎察觉到李昭,并不像镇里其他病人一样,邹子贤说话的声音,总算恢复平静。 “还真是人小鬼大,小看了你。”站在suv车旁,李昭虚弱地扶住侧翻的车,“去后车厢,帮我找几件干衣服出来,我就不怪你们偷东西了。” “什么,什么,我们才没偷!是你自己扔在这,我们看没人要,才自己拿的!”二壮涨红脸,瞪着小豆豆眼,竭力争辩。 “你怎么不自己进去找?”邹子贤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你受伤了,伤得不轻吧?” 听到邹子贤的话,李昭瞳孔骤然一缩,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狡猾的孩子,“即便我伤得再重,凭你们两个小毛孩子,还是不够看。”李昭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不是得病,它们永远也不会,有被治好的那一天了!” “别听他胡扯,咱们走吧?”被人说他是小偷,二壮现在怎么看李昭都觉得不顺眼。 “你吓唬不住我们!看你的样子,跑也跑不动,走也走不远。我要是大叫两声,镇里的病人们就会冲过来,把你吃了,你信不信?”邹子贤一脸贱相,痞痞的望着李昭。 “哼,小屁孩!你以为把我害死,车上的东西,你们就能拿的走?”李昭撇撇嘴,“就凭两个屁也不懂的小崽子,离开成年人保护,能活几天?”嘴里说话的同时,李昭不动声色地,从suv副驾驶座的踏板下面,摘下一只匕首。这只常年被当作保命底牌的匕首,李昭从没有想过会有用上的一天。可现在,他真真切切地动了杀心!“还有,就算你把镇里的那群鬼东西引过来,凭你们两个小崽子,能应付得过来?”嘴上不停说话,吸引两个毛头小子注意力。趁二人不备,李昭悄悄地调整站姿,做好随时可以扑上去的准备。 ‘如果不能一击擒敌,制住两个惹人厌恶的小鬼,今天恐怕我就要枉死在他们手上了……’ 十二章 寻迹而来 被暴雨洗刷过的田地,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稻谷清香。一阵微风扫过,冒雨行进一夜的立冬,身上凉意袭来,轻抖身体,将凝结在狼皮袄上的晨露甩落。和煦的太阳挂在脑后天际,立冬感觉后背的温度在渐渐升高。坐在高速公路旁边的护栏上,灌了一口从周店长车里偷来的矿泉水,牙根儿被冰冷的水,刺激的发麻。当冰冷的水,在口腔中变得温热后,立冬才将水喝进胃里。甩甩手中的狼皮袄,用袄上缝制的皮扣,毛翻在外面,围在腰间扎牢。再次抬头时,周飞开走的那辆商务车,已经出现在立冬视线中。 黑色商务车冲出高速公路,斜靠在稻田地旁,似乎是撞在田埂上,车尾微倾。四周除了偶尔响起的鸟鸣,只有微风扫过稻田时,谷穗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商务车毫无生息地停在田边不动。 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夹杂在稻谷的清香中,随微风飘进立冬的鼻腔。商务车周围,杂乱地脚印里,积满昨夜的雨水,只是水色略显淡红。立冬半蹲在高速公路护栏后面,手上擎着尼泊尔猎刀,深邃的眸子里,闪动异彩。 ‘看来这群倒霉蛋,遇到麻烦了……’ 扑通! 不知什么东西,从商务车左侧,立冬看不到的地方掉出来。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随后立冬就看到一个长发蒙头,浑身泥水的“人”,从商务车尾部,缓缓向自己爬来。不知是由于爬行过于吃力,还是情绪有些兴奋,只有上半身的泥“人”嘴里不住哼哧。双手不知去向的泥“人”,察觉立冬就在身边时,两只残臂,更加兴奋地刨抓泥泞的地面,身后留下一条和泥水,混合在一起的黑色印迹。 厚实地棕色登山靴,一脚将泥“人”高高扬起的头,用力踩进水坑中。右手上的尼泊尔猎刀,唰一声从身侧斩过,失去头颅的泥“人”躯体,立刻恢复平静,瘫在泥地里。刚刚还在奋力刨抓的残臂,软塌塌地垂下去。 感受到鞋底传来的细微颤动,立冬用脚轻轻向前一搓。被他踩着的头颅,便朝远处骨碌碌滚出去。立冬半蹲着,用猎刀拨开被泥水浸湿,遮盖住头颅面容的杂乱长发。 ‘可怜的姑娘,你被他们抛弃了吗?’ 嘴巴兀自张合不停,面色惨白如纸。可即便如此,立冬还是一眼认出,它正是车里那个年轻的姑娘,季娇娇……轻轻叹口气,想起背包里还有两瓶水,是她悄悄塞给自己的,立冬心中不免有些替她难过。 19岁,花一样的年纪,还未来得及盛开…… 收回举在半空的猎刀,立冬还是第一次,无力挥动手中的利刃。 仔细检查一遍商务车四周,立冬将仅剩的一瓶水塞进背包。背靠商务车侧门,斜坐在车里,凝视那只陷在泥水中的少女头颅,他陷入了沉思中。 “康康,跑不动了,我的脚没有知觉了~”被孙康架着的夏丽娟,有气无力地说道。 “贱人!”江漫双目赤红,回头看一眼,跑在身后的两人,低声骂一句。 “歇,歇,歇会吧,实在跑不动了!”周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呲呼呲的喘粗气。 “周飞,你留下来,给我们断后吧!前面遇到能休息的地方,如果还能找到车,我们再回来接你。”孙康架起夏丽娟,脚步踉跄地从周飞身边,头也不回的跑过去。 听到这句话,坐在地上的周飞,忙回头朝跑来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冒出几个黑色的小点。摇摇晃晃地小圆点,正在慢慢长大,长出肩膀,探出身子,随后,变成昨夜袭击他们的“人”。尸群行动虽然缓慢,可无穷无尽地体力,也大大缩短了,和幸存者们之间的差距。 见到尸群在极远处的公路上,仍旧紧追不舍,周飞心里满是绝望,‘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忙不迭爬起身,向前面快要消失的同伴,脚步踉跄的跟上去。 嘴里慢慢咀嚼着肉干,立冬半蹲在高速公路上,仔细检查被暴雨洗礼过的路面。狩猎最基础的能力,就是追踪,而在这方面,立冬拥有着相当丰富的实战经验。多年的狩猎生涯,使他的双眼,可以轻易捕捉到,任何细微的线索,进而成功捕获到猎物。 路面缝隙里,细如针尖的血迹;脚底沾的草屑;枝梢上挂的衣物纤维;树皮缝隙里,粘稠液体……一大堆线索,表明了孙康他们一群人的逃跑方向。 ‘看来,昨夜他们遇袭了。六个人的足迹里,只有一个脚上有伤?哼哼,果然,狡猾的孙康在说谎,他的腿没断!’立冬嗅嗅手指上粘稠的液体,又看看地面上杂乱的足迹,‘二十多个吃人的家伙在追他们,现场却留下季娇娇的尸体。还挺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不做任何反抗就抛弃同伴。周飞,我还真没看错你!’ “前面是一片别墅区,我来过这里,以前的生意伙伴就住这!”当孙康看到两棵需要五六个成年人一起,才能围抱住的参天古树,兴奋地大叫起来。 拼命跑了一夜的众人,听到孙康的话后,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被注射肾上腺素一样,再次迸发出力量。甩开本已十分沉重,拖在地面上,艰难挪动的双脚,朝前面小跑起来。 一群人绕过参天大树时,便看到一片错落有致的豪宅,被墙头布满电网的围墙,牢牢护在身后。五颜六色的琉绿瓦,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林地中。 田二壮极不情愿地从suv车厢里,把李昭要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出来,放在他脚边。不时瞟一眼像拎小鸡崽,被李昭掐住喉咙的邹子贤,二壮在心里把李昭家的族谱,挨个问候了一遍。 手里捧着最后一瓶水,二壮那双黑豆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李昭,似乎想恳求他,把这瓶水留给他们。 “水,你留着吧。把那件灰色的衬衫,撕成布条。”李昭收回望向小镇的目光,看了眼二壮手里的水,沉声命令道。 “大叔,我们能歇会吗?这包太重,我背不动了。”二壮小脸涨得通红,哀求李昭道。 秋老虎的威力,着实让李昭有些无奈。看看二壮手里,还剩下小半瓶的矿泉水,李昭将扛在肩头的邹子贤放在路边。路面被烈日炙烤的,如同铁板烧一样滚烫,邹子贤被烫的不住扭动身子。 伸手将塞在邹子贤嘴里的碎布拽出来,李昭用匕首顶住子贤的喉咙,沉声喝道:“别嚷!”感受到匕首锋利的刀尖,接触脖颈时森冷的寒意,邹子贤刚张开的嘴,又不得不闭上。吩咐二壮把背包放在自己脚边,又赶他去远处蹲着,李昭这才将邹子贤身上的衬衣布条解开。 “把裤子脱了!”李昭凶狠地对俩孩子喝道,“扔到高速公路下面去!” 两个惹人厌恶的小鬼,全都乖乖照做。李昭看俩人光溜溜的样子,强压住笑意,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从背包掏出两瓶水。迟疑片刻,又放回去一瓶。将矿泉水放在自己脚边,冲两个小孩沉声道:“想活命,就别再回镇里!附近你们一定很熟悉,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起来。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唉…你们俩听天由命吧。” 看到李昭走远后,俩孩子急急忙忙跳下高速公路,将裤子捡回来。当他们再次站在滚烫的路面上时,李昭的背影,已经被上升的热气流,不住拉扯,变得越来越模糊。 “大叔这人,也不算太坏,还给我们留水。”二壮舔着干燥的嘴唇,望向李昭的背影说道。 “他只是不想带咱们两个累赘而已,他说的也没错,在咱们的地界上,谁需要谁照顾,那还两说呢!”子贤胳膊勾上二壮的脖子,俩孩子嬉闹着跳下高速公路,“哈哈哈,终于不用写作业了!”,“终于不用考试了!”,“哈哈哈哈哈……”两个顽皮的少年,嬉戏打闹着,消失在稻田尽头。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以后要面对的世界,比考试和作业更加艰难。 “怎么没有保安?”老许望着高耸而紧闭的小区大门,对身后众人说道。 “保什么安!看见监控探头了吗?”孙康指指大门一角,“所有不是这里住户的外来访客,里面中控室都能看到。中控室的人会联系业主,确认身份以后,才开门!”孙康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说,“你以为这里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吗?亏你还是个卖房子的中介,这都不知道?” “康总,别寒颤我们了。我们哪敢和您这样的贵人比,快让你朋友通知中控室,给我们开门吧。”周飞献笑着,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孙康后面,“我快要饿晕过去了!” 孙康没理会周飞,大咧咧站在摄像头下面,冲门上的对讲设施喊道:“我是张总的朋友,你们见过我。快通知a18幢的张总,就说花艺集团的孙康,找他谈点事情。” 四下寂静无声,本该出现在对讲设施里,预想中的安保回话,并未出现。 一群人里,除孙康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以外,其他人还以为这是大宅门的特色。连看门的门卫,都这么盛气凌人,反倒更加急迫地想要进去。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安保措施,这个别墅区一定非常安全。 等了足足十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下不仅孙康,连其余人也都感到不对。众人面面相觑,继而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孙康。被一群人这样看着,一向脸皮很厚的孙康,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心中有些恼火,脚下就没控制住,重重踹了大门一脚。 大门不仅没有剧烈震动,反被孙康踹开一条缝隙,一阵浓郁的花香从别墅区里,飘逸而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不敢相信,孙康嘴里描绘的,如此高大上的富人别墅区,竟然真的连个门卫都没有! “里面一定出事了!我们不应该进去冒险!”沈秋燕躲在一座石雕后面东张西望,“你们听到没?”手指远处两颗粗大的树后面,“它们好像追上来了!” 事实正是如此!路口转弯处,两棵耸立的参天大树后,低沉而又杂乱的嘶吼声,正从细不可闻,变得越来越嘈杂,距离越来越近了…… “我们被困在这了……”江漫绝望地靠着石雕,颓然地蹲在地上。 只有一条缝隙的小区大门,被许怀中一把推开,他大步朝院里走去,“不想死,大家就赶紧想办法,把这个该死的门堵住!或者,你们留下来等死也可以!”老许的声音消失在门后。 “卧槽,快跑!”众人还在回头看时,周飞滚圆的身体,早已像个皮球一样,朝大门里滚去。远处两棵大树后面,几个破衣烂衫,浑身血污的“人”,正挪动踉跄的脚步,朝这边缓缓逼近。 不用再做任何讨论,余下几人,齐向别墅区里跑去。正当落在最后的夏丽娟,准备进门时,不知从何处窜过来的江漫,一下将她撞翻在门外。随后开始拼命推大门,看架势,是想把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挡在门外。 正当江漫吃力地推动大门时,一只大手揪住她的后颈衣领,猛向后一扯,江漫就被掀翻出去,滴溜溜在地上滚了两圈,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面上。扯开江漫以后,孙康一把将倒在地上的丽娟拽起来。刚把大门关好,就听到,咚的一声,一股大力,狠狠撞击在门板上,差点将孙康也掀翻过去。 “周飞,赶紧过来挡住门!”孙康手指沈秋燕,“那个谁,你也过来,还有老许!我和丽娟去找能把门挡住的东西,快点!” “不行,你tnd要是把我们扔在这,你俩跑了怎么办?”老许没办法再相信这个奸商,他态度非常坚决,指着夏丽娟,“就算你俩找到东西了,那个娘们,她是能抬还是能搬?” 被人戳破诡计的孙康,脸色竟无一丝变化,眼底只有一闪而逝的怒意。沈秋燕扶起倒在地上的江漫,两人躲避着孙康,和周飞一起背靠大门,吃力地顶住门外的撞击。 门外猛力地撞击,一下重过一下,追上来的怪物,越来越多…… 十三章 秦王绕柱 午后的烈日,似要将世界融化一般,秋老虎的威力,让李昭望而生畏。为了躲避烈日的炙烤,他迫不得已穿过高速公路,钻入旁边的林地中行进。 胡乱将一袋面包塞进胃里,李昭背靠一棵大树,仔细检查身体的状况。回想起昨天夜里,suv突然发生的侧翻,李昭感觉事情并没那么简单。这辆suv上周刚做完保养,车内所有的部件,都进行过详细检验,不可能出现车轮爆胎的情况。他离开车祸事发地时,也曾仔细观察过路况,散落在路面上碎瓶子,很可能是引发车辆侧翻的关键线索。如果不是俩倒霉孩子给他找麻烦,没时间检查车辆,此时的李昭,一定可以查出造成车祸的真实原因。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估计是车祸时,头部受到撞击。李昭用手摸索头上的痛处,检查是否还有更严重的创伤。 寂静的林地里,猛地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扑啦啦拍动翅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么荒僻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李昭警觉地抓起棒球棍,压低身形,将身体隐藏在灌木丛里,朝发出响动的位置,蹑手蹑脚凑过去。 ‘警察?!’看着十几米开外的空地上,两个身着警服的“人”,正踉跄着脚步,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它们附近的地面上,摊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李昭仔细观察,面前两“人”,心中满是惊疑,‘这俩家伙的皮肤,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干瘪?’ 空地上的两“人”似乎嗅到什么,高高扬起头,鼻子急速地耸动着。‘糟糕!’李昭看到两个家伙的反应,马上明白它们怪异举动的原因。自己左臂上的伤口,正渗着鲜血,而血腥味正是它们俩,此时极力捕捉的目标。 呃……呃…… 两个“人”几个呼吸间,就已经锁定李昭藏身的灌木丛,喉咙里发出兴奋莫名的吼声,踢踏起两脚,快速朝李昭所在的位置冲过来。 ‘为什么这俩家伙,比我在休息区里,放倒的三个鬼东西,速度快出一倍不止?’被迎面冲来的两个怪物,超乎印象中的移动速度,惊得他头皮发麻。一闪身冲出灌木丛,朝一棵需要三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住的粗大树干跑去。紧握棒球棍的手心里,沁满汗水,李昭心里没有把握,自己可以搞定这俩行动异常迅速的家伙。 刚冲到大树旁边的李昭,猛向前一躬身,背后一阵劲风就从后颈上方扫过。距离李昭最近的怪物,由于抓扑力量过猛,没能抓住他的后颈,身体一下失去平衡,翻滚着从李昭左侧,摔到前方地面上。没有完全恢复平衡的情况下,怪物上身诡异地扭转过来,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布满黑色血丝的惨白眼珠,正和李昭打个照面。 只是和这双眼睛对视一下,李昭的心就猛地一缩。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残暴地兽性,丝毫没有人类情感的存在。心里念头还未转完,双手本能的高高扬起棒球棍,朝地面上再次向他扑来的怪物头顶,用力砸了下去。 嘭! 棒球棍准头十足,砸在头骨上,巨大的反震之力,差点将李昭手里的棒球棍,崩飞出去。一股浓稠的黑色液体,散发出腥臭味, 沾满被反震回来的棒球棍,溅了李昭一身。由于反冲的力量巨大,站不稳身形的李昭,猛地朝后一仰。身体还在半空,正准备挺腰抵消冲力的李昭,上翻的双眼中,一张同样惨白的大脸,正随他向后仰倒的身形,越来越近。 如果李昭此时用力挺起上半身,就等于自己把脸送到对方嘴里去啃。闪念间,李昭将计就计,用力抽回还在半空中的棒球棍,而他则顺势继续向地面躺去。当后仰的身体,呈现出一个接近90°的角时,双手中的棒球棍,奋力朝头顶上的怪物身上一捅。李昭的身体则借助这一捅之下的反作用力,朝他的正前方,跪在地上,猛地窜出去。 智商明显不高的怪物,在这电光火石的交锋中,被李昭的棒球棍捅得向后倒退几步,随即又嘶吼着,挥动双臂朝李昭扑上去。 手里的棒球棍被震得脱手,李昭无暇顾及。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朝身旁大树冲过去,吃人的怪物也紧随其后,发狂一样地追赶前面的李昭。场面突然变得有些滑稽,李昭绕着大树不住转圈猛跑,而怪物也跟着他在后面绕圈追。 ‘娘的!老子跟你拼了!’眼见身后的怪物像憨憨一样,只会不停追着自己跑,李昭首先承受不住了。毕竟,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如果不赶紧想办法脱身,最后的结果就是力竭而亡。 李昭奋力从大树旁闪身跳出来,而追在身后的怪物,许是被绕得有点懵,没能及时跟上他的步伐。依旧绕着大树转了两圈,才摇摇晃晃地朝已经跑出去十几步远的李昭追上去。还没追出几步,怪物就被眼前猎物的举动,搞得有点迷惑,前面那人竟然不逃了! 绕大树跑半天的李昭,脑袋现在也晕乎的要命。强制稳住眩晕的感觉,李昭抽出挂在腰间的匕首。他只有一次机会,要么一击制敌,要么被对方吃掉!深吸几口气,努力克服大脑中,时不时传来的晕眩之感,双眼死死盯着那颗满是血污,朝自己冲过来的头颅下颚处。这一击,李昭丝毫不敢有一点失误。 噗! 匕首准确无误的向斜上方刺出,从怪物的下颚,深深捅入怪物的头部。刚才还不可一世,妄图凭借蛮力将李昭撕碎的怪物,双眼中的黑色血丝,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地虚无。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球,无意识地转动两圈,便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斜靠在林地里一块大石头上,李昭浑身仿佛散架一般,瘫软无力。不知道休息多久,李昭才从疲惫中缓过神。抬手看看表,机械手表上的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2和10,已经下午2点53分了。猛灌几口,将小半瓶水喝干后,瓶子随手扔在身后的草地上。(随地扔垃圾是坏习惯,大家不要和他学习) 翻检着从两个穿着警服的怪物,身上搜寻到的战利品,李昭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一只警用强光手电,沉重地坠手感,彷佛在向李昭说明它的强悍。挥挥手里的甩棍,李昭放弃再去寻找,不知掉到哪里的棒球棍。和此时握在手里的甩棍相比,那东西就是个玩具而已。但最让李昭兴奋的却是,他竟然从第一个被爆头的怪物身上,搜到一只05式警用转轮手枪,弹巢内还有五发子弹!‘恐怕少了的那颗子弹,此刻应该在远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里吧?’ 将所有战利品妥善的,安置在身上触手可及的位置,李昭再次踏上未知的旅途。 路旁林地,一簇灌木丛里,草叶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一个男人正蜷曲身体,像只正在捕食的猎豹,全神贯注地注视远处两棵参天大树。仔细搜寻沿途的踪迹,立冬此时也跟在尸群后面,来到富人的别墅区外。悄无声息地在林地中,隐藏身形,绕了一个不大的圈子。那座半掩,即将坍塌的大门,此刻已经映入他黝黑的眸子里。 大门附近一片死寂,黑糊糊的粘稠液体,正滴滴答答从台阶上缓缓流下来。‘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战斗。看来,那几个狡诈而又自私的东西,终于敢正面危险了’。立冬轻轻摘下挂在背包上的长弓,蹲在灌木丛里,耐心地继续观察,远处半掩着的大门。确认没什么危险后,他才猫着腰压低脚步,朝大门潜行过去。一只箭被右手扣在弓弦上,两手垂在身前,身体轻轻贴在门栏的一侧,凝神屏气,双耳竭力搜寻大门后的一切声响。立冬可不想刚一冒头,迎面就扑上来一个吃人的家伙。 刺鼻的腥臭味,一直萦绕在立冬鼻尖,‘这味道怎么变了?’记忆里,那些浓稠的黑色液体,应该散发出腐臭味才对。立冬敏锐的嗅觉,捕捉到细微的变化。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但立冬非常清楚,恐怕里面那群家伙,凶多吉少了。又耐心等待片刻,他才一闪身,从半掩着的大门缝隙里钻进去。当立冬警惕地双眼,看到门后的世界时,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得有些发呆! 入目处,一片狼藉!旁边保安休息室的门,已经塌进屋内,门板下还压着什么东西,血污从门板下流了一地。眼前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不清的尸体,却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立冬的出现,像一把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地面上原本安静地躺尸,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凡是还有头颅的尸体,都开始用诡异地行动方式,朝立冬所在位置挪动起来。眼前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饶是立冬粗旷的神经,也被吓得脸色发白。‘这他娘是捅了马蜂窝吗?怎么这么多?难道那帮家伙都被吃了?’ 地上残缺的尸群躯体后,拖起一片浓稠的污迹,每张看不清面容的脸上,皆是挂着冷漠的表情。只有一双双布满黑色血丝的眼球里,散发出森冷地野兽气息,死死盯着站在大门旁边的立冬,彷佛带着深仇大恨一样。 把长弓挂回背包上,将腰间的尼泊尔猎刀握在手中,挽了一个刀花,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立冬轻轻扭动两下脖子,谨慎地朝距离最近的尸体走过去,准备将它们全部送入轮回。 左手按在右肩上,肩膀由上而下轻轻转动,缓解肌肉的疲劳。立冬轻叹口气,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掉这么多“人”。如果它们现在的样子,还能算是人!在旁边一具穿着光鲜的“人”身上,轻轻将刀刃左右翻转,擦拭干净刀身上粘稠的液体。立冬从怀里,把那盒在小日子过得挺好的人,身上搜到的外国烟摸出来。深吸一口后,他才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一样。 坐在从保安室里拽出来的椅子上,立冬在犹豫,自己是否该离开这里。虽然有仇必报没有错,可冒着未知的危险,和一个垃圾人置气,恐怕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嘴里叼上第二支烟,还在犹豫不决的立冬,眯眼仔细的观察,这座看上去十分奢华的别墅区。 砰!砰!砰! 别墅区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枪声。立冬仔细分辨枪声方位,感觉这枪声非常熟悉,和他藏在怀里的那支银色马格南一样。‘开枪人的手里,一定还有很多子弹!’想到这,立冬做了一个决定,在尽可能不被困住的情况下,找到那个开枪的人。‘如果他不能识时务的把子弹交给我,就只能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了。’弹药对于现在的立冬而言,和性命没多大区别,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尝试一下。毕竟,这种机会不是经常有的!’ 隔着外套,立冬右手按在怀里的银色马格南上,感受这把狂野的武器,带给他活下去的信心。 与此同时,李昭正站在一条丈许宽的河流岸边,踌躇不前。初秋午后的烈日,虽然将整个世界,炙烤的犹如烤箱一般,但是如果穿着湿透的衣服,还是会非常难受。更何况,自己现在手里还有一只左轮手枪。虽然左轮枪具备防水性能,但他还是不想因为渡河,导致枪械出现任何影响射击精度的情况出现。 十四章 另辟蹊径 溪流自西向东,从别墅区内横穿而过,不知流向何处。溪上横跨三座小石桥,汉白玉的材质,透出一丝古典的优雅。立冬背靠中间一座石桥的桥栏,目光谨慎地观察四周情况。三声枪响后,诺大的别墅区,再一次变得寂静。 光洁的汉白玉桥面上满是血污,立冬小心翼翼地走在桥上,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滑倒。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绿草茵茵,就是修剪整齐的树木。一幢幢四层楼高的独栋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别墅区里,彼此间保持足够大的距离。灰白色的围墙,别有一种江南水乡的风情。 立冬正欲离开桥头,朝别墅区深处走去,哗啦,划水的声音,从桥底涓涓流过的溪水里响起。注意力全部放在观察四周的立冬,被划水的声音,惊得差点开枪。条件发射下,从桥头一跃而过,落在远处紧张地观察溪岸半晌,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爬出来,这才放心的把五联发猎枪,挂回背包上。 脚步极轻地走回桥边,站在桥头向下看去,水里似乎漂浮着大片水草,随溪流肆意扭动腰肢。刚要准备转身离开,又是哗啦一声,略显浑浊的溪面,一只惨白的手掌,从溪流中划过去。随着水波荡漾之际,此时,立冬才看清楚,‘水里这tm哪是什么水草啊?!’ 一丛丛的丝绦,竟是人类的头发,正随溪水的冲刷,肆意地漂荡。一张张血色尽褪的面容,在浑浊水流中,漂荡的发丝下面,忽隐忽现!除了一双双紧闭的双眼外,和自己这两天遭遇到,那些吃人的家伙们,别无两样!溪流中的所有“人”,如同猪皮冻里的猪皮一般,肤色惨白如纸,牢牢站在水底。嘴巴有规律的张合,和正常人的呼吸动作极像。 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立冬把视线收回来,这诡异莫名的场面,差点让他吐出来。背靠附近一棵大树坐在地上,情绪已经恢复如初。与此同时,诸多疑问,也瞬间占满立冬的大脑。‘它们站在水里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安静?为什么没有冲出来攻击我?这些鬼东西很喜欢水?如果它们喜欢水,那以后的饮用水,我该怎么解决?’ 头昏脑胀的思索半晌,除了饮用水能够解决以外,其他的问题,硬是没有一点头绪。立冬非常无奈,只能暂时放下这些疑问。嘴里的肉干已经嚼成糊糊,手里的矿泉水也已见底。立冬没敢一饮而尽,只是轻轻抿一小口,便盖好瓶子塞回背包。对于未来将要面对缺水的困境,立冬心中充满忧虑。 在一幢价值不菲的独栋别墅前,停住脚步。伸手摸摸冰冷的围墙,立冬心里不由发出一阵感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有幸来到这么豪华的别墅里,感受一下另一个世界的人的生活。围墙并不十分高大,毕竟,能够生活在这个别墅区的,多半都是非富即贵。门口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住在这里的人,确实没必要把墙修很高。在别墅区里,围墙更像是一种领地的标识。 急速助跑,棕黄色登山靴在灰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一颗黑色的印记,破坏了原本整洁的墙面。立冬蹲在墙头,透过面前的落地窗,仔细观察别墅里的情况。木质院门的内侧,一张真皮大沙发上面,堆满各种桌椅家具。看来是别墅的主人,想要用这些来抵挡门外的危险,从院门仅被撞开一条细缝来看,‘似乎这个主人成功了?’ 草木芳香裹在风中,将立冬散落的长发吹起,耳边除了风声和鸟鸣,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观察良久,立冬才双手扒住墙头,竭力控制落地的力量,轻轻落在别墅院内。立冬暂时放弃继续追踪枪声,当他看到溪流中泡着的那群鬼东西以后,饮用水已经被他放在物资补给的首位。目前,除了那两瓶季娇娇偷偷塞给他的矿泉水以外,立冬已经没有多余的淡水补给。先前心中对背叛自己的周飞,仅存的那一丝怒意,也被当下紧迫的生存需求,挤压的所剩无几。毕竟,努力让自己活下去,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别墅一层坚实无比的防盗门,拦住立冬的去路。他围着别墅绕一圈,室内豪华的装修,奢靡的家用器具,都在向他展示,曾经这里的主人所拥有的财富。这些财富,仅凭盗猎糊口的立冬,穷尽一生,也无可能得到。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为镜中花,水中月。拥有此处全部财富的主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嘴里啧啧两声,不知是羡慕还是幸灾乐祸。立冬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因为他看到别墅二楼,有一处开着的窗子。攀爬对于立冬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毫不费力地爬上一层的雨搭,踩在上面。随后立冬就像一只狡猾的黄鼠狼,轻而易举地钻进别墅里面。 烈日炙烤下,闷热而又潮湿的空气,彷佛将李昭扔进桑拿房里,身上的衬衫黏呼呼贴在胸前。头脑发沉地沿河道向上游走去,他感觉身体里的水分正在大量流失。昨夜发生车祸,又被暴雨淋了一夜,再加上林地里一场殊死搏斗。尽管,李昭平时非常喜欢健身,依然无法承受这一连串的打击。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岸边,长眠不起。 抬手遮住眩目的阳光,李昭朝河流上游望去,极远处隐约能够看到一座桥一样的建筑,横亘在上游河道之上。又喝干一瓶水,李昭挣扎着走到河道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瘫软无力地靠着大树,坐在地上。眼前金星乱闪,晕眩感一阵接一阵,不断地冲击大脑,李昭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小心点,塞班…别让岗哨的光柱照到!如果被他们发现,就死定了!” 光线昏暗的楼梯,连接别墅一层下面的地下室。一条斑驳的血迹,滴滴答答延伸进昏暗的地下室里。立冬半蹲在楼梯口,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昏暗的地下室里,落针可闻。从翻墙进来后,看到别墅院门的情形,立冬判断这里的主人,大概率会从地下停车场开车逃走。像这样豪奢的别墅区,建筑群的地下,都会建造极为庞大的地下停车场。如果可以从停车场里,寻找到一辆可以发动的汽车,在当下这个恶劣的生存环境里,那真是比中彩票还要幸运的事。因此,立冬并未急于搜寻整栋别墅,至少现在还不着急。 登山靴轻轻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阶,反握强光手电筒的左手举在胸前,锯管五联发猎枪搭在左手腕上,立冬小心翼翼地向光线昏暗的地下室走去。 一束光线,先是朝左右两侧墙壁闪动,在确认靠近楼梯口附近的墙壁后面,没有隐藏的危险后,光线开始有序的将整间地下室照了一圈。咔嗒一声轻响,昏暗的地下室,终于被柔和的灯光照亮。当先进入立冬视线的,是一张超大的餐桌,上面摆满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食物和餐具。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食物,立冬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穿过摆满各种红酒的吧台和餐桌之间时,立冬差点就被饥饿控制。强忍住进食的欲望,立冬没有朝食物扑上去,他想等找到汽车以后,再回来享用也来得及。 这间地下室还只是昏暗,而地下二层则是完全掩藏进黑暗之中。继续刚刚的动作,立冬猛吞几下口水,再次小心翼翼地朝黑暗前进。 鞋底的触感有些滑腻,地面上似乎被什么粘稠的液体覆盖。立冬的汗毛已经全部竖起来,凭借这几天积累的经验,他已经判断出地面上是什么东西。手电筒的光线刚从楼梯拐角处,将黑暗的二层地下室里撕开一条口子。不等立冬用手电筒四下扫视,黑暗中,一只手猛地抓向他。与此同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也在立冬耳朵里炸响开来。 现在调转枪口开枪,肯定来不及。立冬果断地将手里的猎枪,横着塞进抓向他的手里。对方似乎因为没能抓到新鲜的血肉,只抓到一支冷冰冰的枪,变得异常躁怒。用力抓着五联发猎枪,甩飞出去。不远处传来猎枪砸在墙面,又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万幸的是,猎枪没有因此走火! 借此短暂的间隙,立冬熟练地从腰间摘下尼泊尔猎刀,同时调转手里的电筒,照向攻击自己的手臂方向。一张左脸颊被啃得,只剩下牙床的恐怖肥脸,赫然出现在立冬面前。蓬头垢面的肥脸上,挂着一只镜片全碎的眼镜,其中一条眼镜腿,已深深刺入肥脸的右眼中。粘稠的液体像番茄酱一样,缓缓从眼睛里面流出来,黏糊糊地顺着肥脸向下流淌。 朝身后的楼梯一闪身,立冬躲过再一次抓向他的肥手。随即,藏在黑暗中的家伙,暴怒着朝立冬追上来。楼上撒下来的昏暗光线中,一个体型肥硕,缺少一只左臂的变异怪物,堵在二层地下室的楼梯口处。 ‘这个狗东西,吃得可真是脑满肠肥!’眼看膀大腰圆,能够装下两个自己的怪物,拦住去路,立冬心中暗暗咒骂一句。眼前这家伙由于体型过大,抬脚上楼梯时,总不能踩到台阶上,脚尖一次次踢到台阶,好几次都差一点将它自己绊倒。新鲜的血肉就在面前不远处,却怎么也不能吃到嘴里,堵在楼梯口的怪物更加躁怒不已,不住地嘶吼。每当它张嘴吼叫时,总会有大片大片的污血喷溅而出,将原本光洁的大理石楼道,染成一片黑红,变得如屠宰场一般。至此,腐臭的气味彻底掩盖住,餐桌上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 发现面前怪物竟然无法接近自己,反被牢牢嵌在楼道中,立冬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就算把它砍死,恐怕自己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把它肢解,从楼道里清理出去。可如果不这么做,他就无法到地下停车场里找车。‘还真tnd伤脑筋!’ 转身走回地下一层,看着餐桌上的美食,立冬心中直骂娘,‘为啥我刚从就不能吃两口再下去?现在整个房间里,都是那股子刺鼻的腐臭味,这饭是没法吃了!’恨恨坐在台阶上,立冬将烟盒里最后一只烟点燃,抽了两口后,无奈而又气愤地用食指一弹,香烟在空中划着弧线,啪的一声,砸在那张丑陋的肥脸上。‘这他娘的怪味,真要命!烟都抽不出味了,满嘴都是腐臭的味道,干!’ 香烟燃着的一头,砸到肥脸上时,迸射出一片火花,正和肥脸互相对望,发愁的立冬,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烂怂,这么胖的身子,平时怎么上下楼的?’ ‘电梯’!? 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冬发现一个扭转局面的可能性。他匆匆站起身,在地下一层搜寻起来。终于,在酒柜吧台不远处,他看到一个亮着红色指示灯的电梯门。‘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家里不装个电梯,都对不起这套大别墅!’ 叮~ 电梯里射出一道光线,缓缓朝楼梯口的方向移动,立冬本想用银色马格南,爆了死鬼的头。可想到马格南的枪声,实在太过爆裂,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后还是选择了尼泊尔猎刀。至于那把猎枪,等解决完眼下的问题,再慢慢去找吧,时间就是生命,耽误不得。 似乎是嗅到鲜美的人肉,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自己身后,嵌在楼道里的肥硕躯体,吃力地扭动,想要挣脱束缚。 望着面前这堵肉墙,浑身的肥肉随着扭动,正扑棱棱乱颤,立冬不禁有些想笑,‘这得是多能吃的一头猪啊!’ 手里的猎刀轻易斩断怪物的后颈,原本还在剧烈颤抖的肥肉,随猎刀抽离的瞬间,也归于平静。彷佛一滩烂泥般,将整个楼梯彻底封死。 十五章 黑风报到 咔嗒…咔嗒…… 连按几次电灯开关,却全无反应,立冬无奈放弃,只得摸黑寻找猎枪。手电筒扫过诺大的二层地下室,让立冬着实吃一惊,这竟是一个小型的放映厅! 室内居中位置,一套造型古朴,体积硕大的真皮沙发,占据了三分之一空间。沙发对面墙壁上的背景布,大片的血污,将白色幕布,涂抹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找了十多分钟,终于从真皮沙发下面,找到那支锯管五联发猎枪。立冬长长呼出口气,这把枪可是陪伴他许多年的老伙计。抓起沙发靠垫,仔细擦拭枪身上的粘液,立冬视若珍宝一般,把它重新挂在背包上。 面前防盗门大敞着,门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立冬猫着腰,擎起手电筒,抬脚准备进入地下停车场。 突然,黑暗的车场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一声低沉的嘶吼,彷佛唤醒了周围的一切。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如回应一般,响彻整个车场。由于空间较为封闭,声波在黑暗的空间里,肆意游荡,足足响了十多分钟,才渐渐恢复平静。 此时,缩回地下室墙后的立冬,已是满头冷汗,后背紧贴墙壁,大气也不敢出,‘难不成别墅区的人,全都被困在地下停车场了?’想到此处,立冬颇感失望,想从地下停车场找一辆车,离开的想法,只得作罢。 突然,距离立冬很近的某个黑暗处,一阵急躁地嘶吼响起。 立冬还未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一阵杂乱而又沉重地脚步,撕碎了地下停车场里,刚刚恢复的平静。咚…咚…咚的脚步声,如重重落下的鼓锤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的鼓膜上,犹如死神索命的咒语。 不及细想,立冬从墙后跳出来,一把抓住大敞着的防盗门,用力向怀里拉,想要把门关上。防盗门被什么东西牢牢卡住,一股巨大的反向拉力,差点把他摔进黑暗的停车场里。 双脚刚站稳,只听脑后一股阴风响起,立冬奋力朝地下室里扑去,顾不上身后发生什么,迅速从地上跳起来,朝电梯的方向,狂奔而去。 轿厢才驶离电梯门,不过半人多高,只听脚下响起巨大的撞击声。接踵而来的阵阵嘶吼,像闷雷一般,紧随上升的电梯,震得立冬耳中嗡嗡作响。 立冬刚从电梯轿厢里冲出来,楼下砰的一声巨响,下层电梯门已被撞碎。噗噗噗,一串肉体砸在地面上的闷响,电梯井里瞬间塞满了“人”。 用力抬起房间里的超大餐桌,随着餐桌倾斜,噼里啪啦的响起餐具砸在地面上的破碎声,桌上那一大堆美食,也在顷刻间洒满一地。餐桌被立冬塞进楼道里,随后又将室内的椅子也一股脑塞进去。看看还是不放心,立冬又去尝试搬动小吧台,没成想还真推动了,吧台并没有固定在地面上。 轰隆隆一阵响动后,地下一层到二层间的楼道,已被立冬用所有能找到的重物,塞个满满登登。饥饿和疲惫袭来,立冬瘫坐在酒柜下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又一次成功的死里逃生。 二层地下室里,杂乱的脚步声,让人恐惧而又烦躁的嘶吼,被楼梯口肥硕的家伙,全部堵在下面。立冬从头顶抓过一只酒瓶,用刀背砸掉瓶口,红酒瓶在半空中,突突向外倾泄酒液,灌进仰头的立冬口中。由于喝得太急,他的上半身衣物,被染成一片殷红。 酒瓶砸在楼梯间里发出一声脆响,恢复平静不久的二层地下室,又变得嘈杂不堪。立冬无心理会,站起身将一层地下室里,所有能带走的食物和酒水,全部搬到楼上。这间地下室,立冬也要想办法封死,绝不能让楼下的家伙们冲上来。 当把一层客厅里,所有可以移动的物体,塞满楼道后,立冬才算放心。回头看着满地的膨化油炸类食物、各种碳酸饮料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红酒。立冬终于明白,楼道里那个肥硕的家伙,是如何把自己吃得那么雄壮了。背靠墙壁,惬意的坐在大理石地面上,嘴里吞吐着烟圈,他开始盘算以后的日子。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河面上,水位在暴雨过后猛涨。河水湍急,将月亮的倒影,无数次撕成碎片,朝下游涌去。 一条黏糊糊,又带着热气的东西,从李昭脸上划过,将昏睡中的他惊醒。李昭不敢有任何动作,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舔着自己的脸。 汪,汪。 两声低低的犬吠,让李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条狗!’旋即,再次陷入恐惧中,‘现在满世界尸体,这条狗不会是把我当成了死人,想要吃了我吧?’ 悄悄握紧甩棍,李昭将眼皮睁开一条小缝隙,眼珠四下扫视,想在不惊动狗的情况下,找到它的位置。如果真是一条想要吃他的野狗,李昭不介意用甩棍,好好教育一下这条不长眼的狗东西。运气再好些,兴许能吃上一顿烤狗肉!心中如此盘算,立冬已恢复体力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聚起力量。只等找到那条不开眼的畜生,就用甩棍狠狠敲碎它的狗头! 一条通体黝黑毛色的大狗,站在不远处,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瘫坐在大树下的李昭。 ‘德国牧羊犬?’ 看清大狗的形貌后,一眼认出它的品种。这条德牧的毛色,非常漂亮,通体黝黑,没有一根杂色。站在月光下,让李昭误以为,它就是一匹孤狼。 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立冬睡觉不喜欢穿睡衣。站在月光下,仔细检查身上有无遗漏的伤口。冲月亮摆一个健美先生的pose,仰头躺倒在阳台里的沙发上,随手点燃一只雪茄,这是他从主人卧房里,搜到的好东西。烟雾弥漫中,眼角余光落在床头柜上,从小日子过得挺好的日本人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此时,那部【卫星电话】的红色指示灯,正在有节奏的闪烁…… 【代号?口令?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附近?】 凝视着显示屏上,三个醒目的问号,立冬略加思索,很快想通问题关键所在,‘这部卫星电话除了有定位系统外,一定还有内部的识别程序!看来,在我周围,还有一个和那个日本人一样的间谍存在。现在的情况是,他通过卫星电话的识别程序,发现了我的存在。招惹这群疯子,绝不是明智的选择!’想到此处,立冬关闭卫星电话,同时将电话里一块超大的电池拆下来。 与此同时,别墅区的某处。 狐疑地盯着卫星电话,等待回复的张老板。屏幕里的地图上,先前还在闪烁的红色定位标记,突然黯淡下去。紧张地刷新几次,屏幕上的卫星地图,再也没有任何红点的踪迹出现。放下卫星电话,张老板手抚额头,陷入沉思。 站在不远处的德牧,低下头,朝李昭的方向,又嗅了嗅,似乎在确认瘫倒在树下的,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透过眼皮缝隙,看到德牧的举动,李昭有点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我成狗不理了?’德牧扬头的瞬间,李昭忽然发现,它颈上戴的项圈,十分眼熟? ‘警犬?’ 念及至此,李昭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伸出左手,做出示意警犬坐下的手势,同时嘴里轻声命令道:“坐!” 发现瘫倒在树下的人,突然抬起手,德牧警惕地向后退两步。当听到那人嘴里发出的指令时,德牧眼中虽然还是充满疑惑,不过在多年训练养成的条件发射下,还是非常顺从地坐在地上,竖起耳朵,等待那人发出下一个指令。 眼见面前的德牧,能够准确地回应指令,李昭心里别提多痛快,‘看来,我真是遇到一条训练有素的警犬!’将德牧招到身边,李昭翻看项圈上的名牌,轻声唤道:“黑风?” 汪!训练有素的德牧,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揉搓着黑风顺滑的皮毛,李昭感受到它似乎也非常开心。从背包翻出两袋面包,又拿出两瓶水,李昭坐在树下,和黑风一起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黑风两三口就把面包吃光,李昭不禁疑惑,‘这条警犬怎么跑到这来了?难不成和两个穿警服的“人”有关系?’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把强光手电筒抽出来。不等凑到黑风鼻子前面,让它辨认气味,黑风就已经做出反应,尾巴急速地摇动起来。‘如此看来,使用手电筒的警察,就是黑风的主人无疑了……’ 一人一狗重新钻回林地,月光透过树冠,跟随在两个黑影身后。李昭和黑风寻着先前被放倒的两个穿警服的“人”所在的方位,蹑足潜踪地往回走去。 “张总,您家里怎么没多储备一些水和食物呢?”周飞舔舔干裂的嘴唇,望向空空如也的冰箱,十分惆怅地抱怨道。 “家里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佣人在打理,我很少过问的。”张总眼中不易察觉的瞬间,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况且,我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你们会到我家来避难。所以,很抱歉啦……” “哪来那么多废话?”站在客厅落地窗旁,向外不住张望的孙康,转身向还在冰箱前踌躇的周飞训斥道,“如果不是老子冒死,带你们来张总家!如果不是张总肯收留我们!”孙康的右手食指,都快要戳到周飞的肥脸上,“你们几个家伙,早就和外面那群鬼东西一样了!运气再差点,连个全尸你都别想留下,还在这抱怨个屁?!” “康总,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一个团队的。”周飞有些不甘心地咕哝着,“团队就要讲求合作嘛,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具备狼性的团队,更应该团结协作才对嘛~” “狼性?你tm跟我讲狼性?”孙康似乎被这个特殊的词语刺激到,口沫横飞道,“你tm了解狼的习性吗?你知道狼是怎么生存的吗?真要讲狼性,老子老早就应该,让你小子去当炮灰,给我们垫后!” “狼性?你知道现在别墅里的头狼是谁吗?你知道像你这样的蠢货,在狼的世界里,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当你失去对团队的作用,狼群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孙康双目赤红,彷佛要喷出火一般,“如果你在狼群中,威胁到头狼的统治地位,你会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痛快!” 诺大的客厅里,回荡着孙康的怒吼声,六米多高的落地窗,也被震得嗡嗡作响。眼见两人争执不下,张术业抚着额头,对于自己让这群倒霉蛋,进别墅避难的决定,后悔无比,‘全是些给我添麻烦的累赘,真让人头疼!’扬扬手,张术业说道:“别吵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离开这里的办法,行不行?” 对周飞怒目而视的孙康,听到张总说话劝阻,怒气难平地坐回沙发里,视线仍旧没离开周飞肥硕的身体,彷佛想要将他撕碎一般。穿一身休闲装束,身材却依然显得玲珑有致的夏丽娟,在沙发上挪动滚圆的翘臀,朝孙康靠过去,用手里的白色毛巾,擦拭他左肩上的伤口。 隐约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夏丽娟嘴角挂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不经意瞥向张总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所有男人都能理解的含义。 十六章 狼狈为奸 此刻,这幢奢华的别墅,彷佛一座飘离大陆的孤岛。加装电网的围墙,如广阔的大海,隔绝外界的危险。空荡荡的冰箱,让每一个饥渴难耐的人,变得坐立难安。犹如被困大海深处,面对生存的考验。 先前还有力气争吵的周飞和孙康,现在也变得意志消沉,瘫倒在客厅沙发里,空洞的双眼,仰望高耸的别墅穹顶。意大利进口的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每一颗雕琢成水果模样的水晶,都似变成可口的食物,让人垂延欲滴。 “张哥,你的车没停在别墅地下的停车场吗?”有气无力地的声音,从瘫坐在沙发中的孙康嘴里响起。 “我也不太清楚,我自己从来都不开车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张术业的一双色眼,总会假装不经意,从夏丽娟婀娜的身体上一扫而过。每当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时,丽娟那双勾人摄魄的媚眼,也会故意投给他一个鼓励地眼神。 孙康早就注意到两人间的猫腻,他本就对夏丽娟没什么感情。更何况,吃到嘴里的肉,个中滋味早已了了。现在他根本没兴趣去理,这个骚狐狸和谁眉来眼去。此时孙康满脑子想得都是,张术业这个老狐狸,是不是藏了什么后手,没有告诉他。毕竟,在他看来,这群有钱的资本家(孙康一直不认为自己是资本家,财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没有一个是不惜命的。这座别墅,也是孙康帮张术业搞了,很久见不得人的生意,取得信任以后,才有机会得知的一处隐秘住处。当然,别墅的产权,并不是张术业本人所有。至于这幢超大别墅里,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点都不会让人奇怪。 孙康闷不做声的仰头看天花板,心中不住盘算。而之前靠在他身上的夏丽娟,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张术业侧面的沙发上。两人侧身挨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夏丽娟不时偷瞄一眼孙康,似乎怕惹旧情人生气一般。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接我电话呢?总不至于全都被感染了吧?”许怀中抓手机的右手,力量渐渐加大。指节由于用力,变得有些苍白。 “你没打报警电话吗?火警试没试过?再不济,交警也行啊!”沈秋燕双眼通红。 “没用,昨天我就试过,都是忙音!今天再试的时候,能打通,可没人接听……”老许背靠落地窗,颓然坐在大理石地面上。身后漆黑的夜色中,依稀传来孜孜不倦的嘶吼,外面吃人的怪物,并没有因为他们躲在别墅里而放弃。烦躁地用双手食指,堵在耳朵里,此时的老许,真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他快要被外面那群东西,无休无止的叫声,逼疯了! 张术业一边应付夏丽娟,脑子里一边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别墅里确实藏有秘密,其他住户只有地下二层,而这幢别墅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三层。那是张术业十几年前,就做好的应急准备,不仅储备足够多的淡水和食物,并且还有一条隐秘的车道,直通别墅区外。一辆常年包养良好的军用悍马车,随时可以带他逃离这里。张术业当初做这些设计时,并不是为应对现在的局面,而是预备在必要时,能够人间蒸发,待到合适的时机,再想办法逃出境外。职业的特殊性使然,让张术业不经意间,在手里留下一张王牌。现在他只是在考虑,什么时候出牌,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夏丽娟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行家里手,她时刻都在注视张术业的眼睛,希望从中读到一些对她有利的信息。任何努力,都会有收获的一刻。而现在,丽娟已从张术业诡秘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从她们一群人拼命跑到别墅围墙外,张术业没有犹豫,就放她们进来。夏丽娟那时就在怀疑,并不是因为孙康和张术业,是什么生意伙伴的关系,才会照顾他们。具体是什么原因,她现在也搞不清楚。不过当下能够猜到的是,张术业很有可能会在恰当的时机,让自己这群人当垫脚石。至于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还要感谢孙康刚才一番慷慨激昂,讨论狼群习性的话。 从亲眼目睹情夫富强被外卖小哥,在自己面前生吞活剥的一刻开始,夏丽娟就已经放弃,外面发生的一切问题,能够被官方解决的可能性。她十分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也清楚,以后将要面对的会更加残酷。当被李昭救下来后,夏丽娟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活下去。所以,当夏丽娟敏锐地发现,张术业看似紧张恐慌,双眼中却不时流露出坦然淡定的神色时。她已经明白,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无所不用其极。想活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好在,至少现在,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身材和脸蛋,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筹码。 独自一人窝在被子里的江漫,彷佛被所有人遗忘一般。逃进别墅后,孙康竟没上楼去看过她一眼。原本蒙着头,等待爱人来安慰自己的江漫,现下已然心如死灰。两眼无神地注视窗外漆黑的夜色,泪迹早已干涸。脑海中,不时闪过李昭的身影。而每一次李昭身影闪过之时,她的胸口总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悔恨交集的心绪,像条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灵魂。 黑风静静趴在一具尸体前,情绪低落到极点,鼻腔中响起抽抽搭搭的喘息,似乎在为自己的主人哭泣。即便已经变成最可怕的食人怪物,身体上残存的气息,依然可以让黑风轻易分辨出来。 ‘被它们两个吃掉的倒霉蛋,是第六监狱的犯人?’此处距离第六监狱,步行起码要走一天的路。挑开地面上一片衣服的碎片,上面仅存的两个字【六监】,李昭大概猜到,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这个犯人能够在警犬追踪下,逃出这么远,真不是个普通角色。只是结局,有点太对不起这个悍匪的实力…… 认真校对复合弓上的箭台,又检查一下弓弦和轮轴。扣动指尖的撒放器,弓弦发出嗡嗡轻响,立冬对于手上这把50磅的复合弓非常满意!相对于狩猎中小型猎物来说,这把弓完全可以在百米范围内,一击毙命! 拿起床上另一把70磅的复合弓,腕带撒放器勾住d环,双膀较力,竟没能拉开!立冬稍感惊讶,跳下床站在地板上,前弓后箭扎下马步,双膀再次较力。久未保养的弓弦,发出吱吱纽纽的轻响,两个大号轮轴,随立冬右手上的腕带撒放器,一点点向中间靠拢。 屏息静气,脸颊侧面拉满的弓弦,透出强悍地威势。坚持不过十秒,立冬感到体力在快速消失。轻扣一下撒放器,拉满的弓弦嗡地一声,刮起一阵劲风,从脸侧飙过。 坐在床上,爱不释手地把玩那只70磅的重弓,立冬最后还是无奈放弃。虽然攻击力十足,可人力终归有限。权衡再三,立冬将这把重弓拆解,将所有可以替换的部件,比对过50磅的复合弓后,小心翼翼收好,装在一只崭新的黑色帆布背包里。 这幢别墅的主人,着实给了立冬不小的惊喜。原以为,肥硕的家伙只是一个喜爱吃吃喝喝的死宅。结果没想到,它竟然是个非常有眼光的军迷,别墅内的藏品涉猎极广。 躺在舒适至极的超大双人床上,立冬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只占一张床四分之一不到的面积。这恐怕是前半生里,为数不多几次,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月牙儿在云层中,忽隐忽现。只剩孙康一人,还躺在客厅中的沙发里。楼上隐隐传来鼾声,还有男女欢愉之际的淫靡笑声。原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孙康,此时胸中竟生出一丝妒意。尽管心里清楚,夏丽娟对他,是不需要承担任何道德负担的。可当一切真实发生后,孙康还是感受到背叛的痛苦。或许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理解妻子江漫心中的痛楚。想起江漫,又无可避免地想到李昭,那个狡猾的私家侦探。孙康清楚,因为他的介入,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也害李昭被刑警队开除警籍。可在他这种人眼中,只有别人的过错才是过错,自己只不过是帮助他们,面对现实的生活而已。 秋夜如水,月华半隐,连绵而至的雨季,将整个世界变得潮湿不已。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不知从什么时候又下起来。楼上鼾声依旧,先前的淫靡笑声,也已隐没在黑夜中。孙康被雷声惊醒,他心情极度烦闷,并没有真正睡踏实。 叮~ 别墅顶层,电梯门缓缓拉开,两个如鬼魅的身影,蹑手蹑脚地钻进电梯,随后电梯开始缓缓下行。半夜里,忽然响起的电梯声,让孙康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不假思索,快步朝地下室跑去。他一早就知道张术业靠不住,也一直提防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可当孙康冲到地下室二层时,发现这里竟空无一人!预想中,张术业和夏丽娟一起偷偷逃走的画面,并未出现。耳朵贴在电梯门上,遥远的地下,飘上来一个轻微的声音,叮~ ‘玛德!狡猾的老东西,竟然摆我一道!’听到这声轻响,孙康猜到发生什么。狂躁地砸了两下电梯按钮,十多秒后,电梯才缓缓从地下升上来。望向电梯轿厢中,一处不起眼的位置,掀开的铁板后面,闪烁着的红色按钮,孙康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按下去。 全无反应! 不甘心地孙康,右脚用力踹按钮,整个电梯轿厢都被震得砰砰直响。楼上熟睡中的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老许和周飞,互相壮胆,哆哆嗦嗦地朝地下室跑去。他们没有直接冲进地下室,而是趴在楼梯口偷瞄,做好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当两人轻手轻脚地摸到二层地下室时,只看到孙康独自一人,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抽烟。 “康,康总…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搞什么呢?”周飞亲眼看到,夏丽娟随张术业一起,去了别墅顶层的主人卧房,他很清楚会发生什么。所以,现在看到孙康一脸死了老婆的表情,他不仅没感到意外,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毕竟,即便不是自己老婆,看着她当自己的面,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换谁都未必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想起之前,孙康对自己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周飞此时心里别提有多爽。只是迫于对方的淫威,并不敢过分表现出来而已。 孙康并未理会面前两人,自顾自的抽着烟。身后的电梯临近报废,轿厢左侧门,歪歪斜斜地搭在电梯外面,已经无法合拢。眼神不错的老许,发现电梯轿厢里,那处被孙康踹坏的隐秘按钮。蹲在按钮旁边,仔细观察后说道:“竟然是指纹解锁的!”旋即猛然醒转,“康总,他们俩把咱们撇下,逃了?” “臭婊子!老狐狸!两个狗男女,太没有人味儿了!”周飞直到此时,才弄清楚发生什么,大声咒骂道:“孙康,这就是你说的狼头?这就是狼头能做出来的事?” 砰! 周飞右脸上,被孙康结结实实揍了一拳!紧接着,如暴雨一般的拳头,狂泻在周飞肥硕的身体上。饶是他皮糙肉厚,还是被揍得眼冒金星,昏头转向。 奋力拉开孙康,慌乱中,老许也很无辜地被揍了几下,“孙康,你现在就是打死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拉开两人的老许,揉着额头,“还是先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大家总不能困死在这里吧?” 抹掉嘴角鲜血,周飞被打成猪头样,肿胀的眼睛里,充满愤恨之意。 站在二层地下室门口的两个女人,正张大嘴,瞪着惊恐地双眼,望着面前的三个男人…… 十七章 无尽噩梦 汪!汪汪~ 趴在已故主人身旁的黑风,猛地竖起双耳,向河岸方向吠叫三声。 正迷迷糊糊打盹,突然被叫声惊醒。跳起来的瞬间,甩棍发出一声脆响。强光手电筒照向河岸,李昭丝毫不怀疑黑风的举动。这条训练有素的警犬,绝不会无故乱叫,河边恐怕有什么危险,正隐匿在黑暗中,朝他这边逼近。 李昭蹲在黑风身边,做出让它从另一侧包抄的手势。压低身形,李昭在林地中,左躲右闪,始终和黑风保持十人左右的身位,悄悄朝河岸走去。 河岸上的沙石,正在微微颤抖,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地下有什么东西正不住狂奔。‘河岸附近会有地铁?即便是地铁也不可能离地面这么近吧?’正琢磨间,距离李昭十多米外的一处空地上,泥水开始哗啦啦朝两边流淌,一块黑乎乎的地皮,缓缓脱离河岸,升至半空。洞内闪出一道光芒,照亮前方夜空。 军用悍马彷佛从地狱中驶来,李昭赶忙向后跃开。人尚在半空之中,强光手电照射在挡风玻璃上。恍惚间,李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夏丽娟?!’落地后,悍马车没做任何停留,嘶吼着从李昭身旁疾驰而过,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此刻已经葬身车底。‘这车怎么从地下钻出来?夏丽娟又怎么会在车上?’ 红色尾灯只闪了两闪,就隐没在远处的夜幕之中。站在地道出口,李昭探头向内张望,强光手电勉强照亮小半个隧道,尽头依然漆黑一片。 “现在我们怎么办?”双臂环抱的沈秋燕,焦急地望着面前三个男人,希望在他们脸上找到答案,可结果并不理想。周飞双目肿胀,神情中只有对孙康的愤恨,老许则一脸无奈地回望沈秋燕。 用力将烟头摔在地上,孙康站起身,走向洗手间,清洗手上的血迹。从江漫身边经过时,动作忽然僵了一下,想要对他的老婆说句什么。两人四目相对时,见到江漫哭红的双眼,孙康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过脸默默走开…… 看到孙康落寞的背影,江漫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庆幸。 饥肠辘辘的众人,都没了困意。围坐在客厅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过了许久,站在落地窗前向外张望的老许,忽然说:“你们听,外面怎么这么安静,除了雨声外,再也听不到叫声。外面的怪物,是不是已经走了?” 听到老许的话,余下四人也都齐齐跑到窗前,一群人屏住呼吸,静静倾听窗外的动静。果如老许说的一样,此刻,漆黑的夜色中,除了淅淅沥沥地雨声外,围在别墅外的怪物们,彷佛凭空消失一样,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把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全收拾出来,我们连夜离开这个鬼地方。”孙康果断发出命令,此时众人似也开始认可,他的领导地位。即便是刚被揍过一顿的周飞,也很听话的和其他人一起,楼上楼下四处搜寻可用之物。 超大的实木茶几上,摆满各种杂物,唯独没有吃的。孙康从里面挑出,可以用作武器的刀具,又找出几件抵御风雨的厚衣服,分发给其他人。他和老许各背一只双肩背包,里面装一些从卫生间里接满的水瓶。现在这个时候,能够有水喝,没人会介意水的来源。 五人悄悄拉开别墅一层大门,冒着细密的小雨,站在院门前。踩着老许的肩膀,孙康攀到墙头上。双眼刚冒出墙头的瞬间,便被面前的景象,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老许肩头摔下来。围墙外,那群紧追他们而来的尸群,稀稀落落分布在别墅四周。稳住心神的孙康,细心留意下,发现食人怪物们并未注意到他,反而全都仰起脖子张大嘴,正在往肚里灌雨水。诡异的场面,让孙康有些毛骨悚然。‘眼下情况,似乎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变成了现实。’ “一会推开门,大家千万别出声,也别到处乱跑。”漆黑的雨夜中,孙康双眼扫过每个人的脸上,“它们并没有离开,不知道因为什么,都站在雨中不动了。” “什么?”沈秋燕惊呼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忙捂住嘴,“它们还没走?那我们能逃得出去吗?” 瞪沈秋燕一眼,孙康趴到院门上,透过门缝,看到门外的尸群,并没有被她的叫声惊动,依然安静站在雨中,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向几人,做一个开门的手势。 沉重地院门,被孙康轻轻推开,缺油的门轴发出细微轻响,传出去不远,便消散在雨夜中。五人猫着腰,从别墅院里钻出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僵立在雨中的尸群,有些家伙似乎站久了,姿势不太舒服。偶尔会有几个晃动一下身体,像在调整站姿。随着晃动,不时传来哗啦哗啦的轻响,而每一次响动,都会让五个人的心率直线飙升。 走在最前面的孙康,已经穿过尸群,躲在远处大树后,警惕地观察四周。 呃…… 一声低沉的嘶吼,如地狱中沉睡的魔鬼苏醒一般,所有人刚放下的心,再一次被扯到喉咙里。站在远处的孙康,清楚地看到发生什么。正当所有人以为,马上要逃出生天时,走在队伍最后的周飞,脚下一滑,肥硕的身躯,猛向后一仰,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重重地压在满是雨水的草地里。 周飞惊恐万状,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呼,挣扎着从尸体上跳起来。由于身体上脂肪太过沉重,一时间找不到重心,又一次摔向地面,砸在另一“人”的腿上。咯嘣一声脆响,那“人”本就不怎么粗壮的大腿,应声而断。 原本还在安静享受雨水洗涤的尸群,霎时间,变得狂躁无比。 距离周飞最近的沈秋燕,吓得妈呀一声,向孙康身后飞快跑去。老许慌乱地挥舞双手,想要上前拉起倒在尸群中的周飞。尝试了三四次,始终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只能徒劳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周飞围拢起来。 眼见尸群里已分出几只,向他所在的方向追来,孙康当机立断,一把扯过江漫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别墅区大门狂奔而去。落在最后的老许,知道无力回天,只得放弃救援周飞,紧随前面三人身后,一起消失在雨幕下。 诺大的别墅区里,周飞凄惨的呼叫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渐渐势大的暴雨,彻底吞噬…… 『冬哥,你先去洗个澡吧,身上都臭死了。』二狗媳妇笑意盈盈地看着立冬,食指点在他额头上,『别总是给我钱,你这样显得我好像是在卖一样~』 『给你,你就拿着!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总不能亏待你。』殷红的月色下,立冬站在小院里,一边用毛巾抹擦上半身,一边轻声回应二狗媳妇。擦拭干净后,立冬踩着拖鞋,三步并作两步,兴奋地冲进房里。身上的水还没全部干透,就一骨碌身钻进被窝。 怀中女人热烈地回应着,只是她的身体温度正逐渐升高,被窝里也如着火一般。立冬被高温炙烤的难受无比,一把掀开身上被子,殷红的月光,透过头顶窗子,照在女人身上,红润的颜色,极像烤乳猪。正在此时,一股焦糊的味道混杂着腐臭气息,猛地灌进鼻子里,呛得他差点吐在被子上。女人缓缓翻过身,惨白无比的脸,映在殷红的月光下,显得红润无比。只那双眸子里,并无半点血色,只有像蛛网一般,爬满眼珠的黑丝。 立冬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女人,突然房门被一脚踢开,二狗冲进来,看着躺在炕上的两人,面目逐渐变得扭曲,仰面朝天,发出一声慎人无比的惨叫。 啊! 冷汗沁湿真丝枕套,立冬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右手上紧握藏在枕下的马格南狩猎手枪,四下胡乱瞄准。一声炸雷从头顶划过,立冬惊醒过来,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放下枪,胡乱抹一把脸,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水杯尚未碰到嘴唇,又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呼,在漆黑的雨夜中,不知从何处传来。 “救命啊~!你们tm别扔下我啊~!” ‘娘的,倒霉东西,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瞎折腾!’双手揉揉脸,立冬躺回床上,旋即又坐起来,“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像周飞那个臭傻子?”转头透过大落地窗,看一眼外面倾盆如注的大雨,立冬咕哝一句,“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不多时,卧室里又归于平静,只是那张超大的双人床,时不时还会剧烈颤抖几下,似乎立冬的噩梦并没有真正结束…… 一人一狗躲在秘密车库出口附近,雨水沿水泥铺就的路面,汇聚成一条小溪,从脚下流过,消失在车库通道深处。黑风好像感受到,李昭正在忍受寒冷的痛苦,低头钻进李昭怀里。看着怀里的德牧,李昭会心的笑笑,双臂抱着黑风,借助彼此的体温,一起抵御刮进车库里的湿冷秋风。 抓住江漫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感受到手心里冒出的冷汗,江漫内心无比挣扎,曾经因为夏丽娟而对孙康的怨恨之意,正随寒冷的秋风,渐渐被吹散。 跑在最前面的孙康,睁大双眼,努力在暴雨中辨别方向,他在寻找一条可以回到高速公路的路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沈秋燕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泞的林地里。手里拉着江漫的孙康,只匆匆回头看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面跑去。 落在队伍最后的老许,费了半天力气,才把她从泥水坑里拽起来。可当他们再次抬头时,孙康和江漫的身影,早已被倾盆的暴雨吞噬,哪里还有半点踪迹?身后远处,嘶吼声撕碎雨帘,距离老许和沈秋燕越来越近。 ‘玛德,这群该死的东西,现在怎么跑得这么快?’老许心中暗自咒骂一句,瞥眼间,发现身旁的沈秋燕又不见了!转头朝后望去,暴雨遮蔽视线,只能隐约看到沈秋燕,似乎正一瘸一拐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叫声,已越来越近,彷佛下一刻就能扑到自己身上。 “快点跑啊!它们追上来了!”老许焦急地朝身后的沈秋燕大叫,暴雨将他的声音切割成碎片,并不能传出去多远。隐隐约约听到沈秋燕的回答,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老许无奈地停在原地,等待她朝自己跑来。 一束闪电,自西向东,将黑厚的云层,劈成两半。闪电照亮夜空的瞬间,老许满是焦急地双眼突然发现,一只惨白的手,正穿透暴雨,朝沈秋燕的后背抓过去。条件反射下,老许一个箭步冲到沈秋燕身旁,手里的餐刀唰地一声斩在手上,半截手掌应声而落。与此同时,一声充满暴虐的嘶吼,彷佛炸雷,灌进老许耳朵里,震得他差点把刀扔在地上。 三只变异怪物,已经紧紧追在老许他们身后。吃力地架着沈秋燕的老许,感觉体力正快速消失,双腿彷佛灌铅一般,每抬一次,都会不由自主地狠咬一下后槽牙。 “再这么下去,我们俩都得死在这,对不起!”听到这句话的沈秋燕,被暴雨浇得晕头转向的大脑,不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猛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沉,然后就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吃力地抬起头,满是绝望的双眼中,老许的身影正渐行渐远,滂沱的大雨里,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沉重地双脚,踏在满是雨水的水泥路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刚被溅飞得水花,转瞬间就被暴雨再一次砸回路面上…… 十八章 监狱立威 啪嗒~啪嗒~ 车道回荡起积水被踩踏的声音,一人一狗,向黑暗的深处摸索前进。李昭回头望去,只有豆粒大小的光点,在极远处不住摇曳,‘这条车道真长…’当面前出现一扇,只开一半的卷帘门时,李昭停下脚步,蹲在黑风身边,对它做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人一狗,蹑足潜踪,悄无声息地向卷帘门里走去。 长长伸一个懒腰,立冬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掀开被子,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立冬抓起头上的长发,扎个短马尾。镜子中的男人,匀称的肌肉上,伤疤无数。 晨起放完水以后,立冬四仰八叉地瘫在阳台沙发里。面前桌面上,摆着一杯刚倒满的红酒,嘴里的雪茄冒起丝丝缕缕地轻烟。把玩着卫星电话,立冬犹豫几秒,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装上电池,再次把电话开机。短促地震动后,一串文字跳上屏幕。 【我是菱镜,麻烦你,请过来支援我。】 ‘脑残吧?我还放大镜呢!’立冬咧着嘴笑笑,用手指在屏幕上一扫,这条信息刚被划走,又一条信息跳出来。 【第六监狱这里有非常多的武器弹药,希望你能够尽快来与我汇合,这对我们以后的任……】后面的字,被狭小的屏幕挤没了。 ‘靠,当老子傻吗?劫大牢?你tm还真是异想天开啊!’喝一口红酒,立冬又把这条信息划掉。紧接着第三条信息,彷佛一个固执老人的碎碎念一样,再次蹦出来。 【这里的狱警有问题,我会在附近山上等你。坐标已经在卫星地图上共享给你,快来支……】 ‘玛德,关我屁事?老子才没兴趣,陪你去送死!’放下卫星电话,立冬躺回沙发里,惬意地抽着雪茄。窗外乌云密布,昨夜暴雨仍旧未曾尽兴一般。 愣愣望着窗外发呆,立冬心里默默盘算,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突然,他想起在日本人公文包里发现的文件,上面标注一串详细的经纬度坐标。‘那是什么地方呢?’立冬的手指,摩挲着水晶做的红酒杯,陷入沉思。 嗡~嗡~嗡~ 放在茶几上的卫星电话,有规律的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信息,只是一串奇怪代码,却没有人名出现。 立冬没有接听,只是看着电话在茶几上轻轻颤动。卫星电话刚停止震动,似乎对面的人并不死心,电话又打过来。 “喂?” “喂!你的同伙在我们手里,如果不想他死,就赶快带上你手里的卫星电话,到第六监狱来找我们!如果你不幸来迟,他可就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一个嗓音低沉的男人,威胁道。 “你是谁?”对面这番没来由的话,让立冬听得一头雾水。 嘟~嘟~嘟~对方把电话挂断。 ‘这破玩意里面,还有什么秘密吗?’回想对方的话,立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停翻看手里的卫星电话。 满脸是血的张术业,双手被反捆在牢房的铁栅栏上,垂头丧气地望着脚下。地面上斑驳的血迹,多半数已经干涸。被无情拷打一顿后,此时,他的血液也滴落在干涸的血迹上,正渐渐从殷红变得黑暗,缓慢凝结,最后也会像原有的血迹一样,干涸在地面上。 “坎爷,这小娘儿可真够劲儿!什么时候能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一个刀疤从左眉角,斜插进下巴胡须深处的男人,满脸淫笑地盯着瘫坐在地面上的夏丽娟。此时,夏丽娟原本穿在身上,价值不菲的运动装,早已不翼而飞。 “疤脸儿,想tm什么呢?老大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光头男人右手扬起,在疤脸儿后脑重重扇一下。男人光秃秃的头顶上,纹了一条绿色的大蜥蜴。蜥蜴口中吐出的信子,正好搭在额头中央,尾巴则歪歪扭扭地藏到左耳后面。两只前爪向前探出,彷佛抓住男人的两条眉毛,后爪则刚好踩在两只耳朵尖上。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同时,也让人感到非常恐怖。 “蜥蜴头,坎老大都没发话,你充什么大哥?臭傻子!”右脸上纹一只青黑色大蝎子的男人,随嘴唇上下开合之际,蝎子的两个大钳子,也跟着嘴唇上下移动,好像在进食一般。而蝎子带有剧毒的毒鳌,则和喉结一起欢快地颤动。 “都给我闭嘴。”剃着寸头的男人,头也没回,声音森冷至极。踱步到夏丽娟身旁,将一件狱警制服外套,盖在她身上。男人手指接触到丽娟时,指尖传来的寒冷,好像一具死了上千年的尸体,不带一点人类该有的温度,把夏丽娟激得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别害怕。这帮混蛋,就喜欢开玩笑。你不会有危险的,相信我。”循着声音,丽娟缓缓抬起头,一张白净面庞出现在眼前。即便此时,男人正微笑看着她,那双狭长地眼睛里,依然透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戾,彷佛一条随时都会扑向她的毒蛇一般。 “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他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答应!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常年周旋于男人之间,夏丽娟很清楚面前的这群家伙,都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如果真落到他们手里,绝不会有好下场。她双手合十在胸前,不住搓动,希望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虔诚,以及对眼前男人的绝对敬畏。 “可现在的你,除了一具皮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我交易呢?” 白净的脸庞上,挂起浅浅的微笑。男人看向夏丽娟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同为人类,同类间该有的怜悯之意。 夏丽娟被男人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么。她甚至也觉得,自己除了美丽的皮囊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张术业,在隐秘的地下室里,无意间说过的一些话。迫不及待的夏丽娟,大声对面前的男人说:“他骗你们!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 “坎爷,别听这小娘们儿骗你!如果她真知道什么,早该告诉我们了,为什么偏等现在才说?她是怕你收拾她!她那个老姘头被我们打成猪头,她不也还是什么都没说!这时候跟我们说,还有其他隐瞒的事情,你会相信吗?反正我不信!”那个叫疤脸儿的男人,不时用鲜红的舌头舔嘴唇。看向夏丽娟的眼神中,闪动着淫邪的疯狂。估计,此刻在他脑海中已经在幻想,一会该用什么方法,来折磨这个狐媚入骨的女人。 “去尼玛的疤脸儿!你tm除了用下半身思考,还有脑子吗?细皮嫩肉的有钱人,不给点颜色,让他们尝尝皮肉之苦,你觉得他们会说实话?”眉角上两只血红色的蜥蜴前爪,随男人眉毛一起耸动,仿佛正在爬行一般。 脸上纹蝎子的男人,刚要开口说话,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还在兴奋不已的幻想,如何折磨夏丽娟的疤脸儿,已悄无声息地瘫倒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倒在地上的疤脸儿,双手紧紧捂住脖颈。指缝中血如泉涌,突突向外喷发。结实健壮的身体,羊癫疯发作一般,不住抽搐。 看到疤脸儿倒在牢房地面上,抽搐不止,脸上纹蝎子的男人,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自始自终,他都没能看清坎离是如何杀死的疤脸儿。透骨的寒意从尾椎末梢,缓缓爬满全身。直到此刻,蝎子才清楚意识到他和坎离,在身手敏捷上有着怎样的差距…… 匕首在疤脸儿的衣服上,轻轻擦拭两下。随即,又从旁边拿起一条毛巾,将喷溅上血迹的右手擦干净。坎离眼神无比阴寒,缓缓扫过在场所有犯人。每个犯人在与坎离视线接触时,都一脸惊惧的将头低垂下去。 看到牢里众人的表现,坎离嘴角轻轻上扬,冲众人露出愉悦无比的笑容。其实,他也在等待这样一个,可以一举将所有犯人震慑住的机会。虽然,第六监狱里关押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凭坎离过往所犯罪行的凶残程度,还不能震慑住所有犯人,让他们都听命和惧怕自己。所以,当疤脸儿表现出挑战权威的行为时,坎离已经在心中做好准备,他要一劳永逸地将所有犯人,牢牢控制在手里。对待恶人,讲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 坎离目光注视先前替疤脸儿说话,脸上纹蝎子的男人,“你还有话想说?我最喜欢的沟通方式,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颗鲜红的血滴,点缀在白净脸颊上,坎离将头凑到蝎子面前,彼此甚至可以嗅到,对方喷到自己脸上的湿热鼻息,“心里有什么想法,别藏着掖着都说出来,别让我浪费精力猜。如果我猜不透你的心思,或许会采取必要的手段,让你把心里话说出来。” 身上的汗毛全都炸起来,此时蝎子只觉得仿佛被一头,没有任何怜悯的凶兽盯上。再怎么讲,蝎子也是手上有三条人命的重案犯。可真正面对坎离时,内心深处却提不起半点儿反抗意志。这种怯懦的思想包袱,让蝎子觉得自己非常窝囊,非常憋屈,甚至非常痛苦。强制定住心神,蝎子抬起头,尽可能不让脸上表现出一丝畏惧。竭力睁大双眼,和面前的男人对视,“坎离,我觉得你不该为一个女人,杀掉我们自己兄弟!”他没有称呼坎离老大,反壮起胆子直呼其名,“你刚刚的做法,会寒兄弟们的心。我们所有人都是因为信服你,才会拼了性命不要,帮你把第六监狱给夺下来。不管怎样,你也要顾及一下兄弟们的感受吧?” “哦,原来是这样。”坎离轻轻点点头,转身走到夏丽娟身旁。左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由衷地称赞一句,“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女人啊!”话音才落,放倒疤脸儿的那柄匕首,悠忽之间,在灯光昏暗的牢房里,闪过一道寒芒。坎离左手没有离开丽娟的下巴,擦拭干净的右手,再一次被喷溅上血迹。转头望向正注视自己的犯人们,坎离呲牙咧嘴,洁白的牙齿上挂着血丝,又向众人露出欢愉的微笑。 坎离愉快地微笑着,右手扬起匕首,一下、一下又一下,在空中肆意挥舞。直到他抓住长发,将夏丽娟尸首轻轻放在蝎子脚下。牢房里接二连三,响起犯人们呕吐的声音。此刻,即便是手上有三条人命的蝎子,看到站在面前的坎离,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时,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大气也不敢呼出。 “好啦,现在没有麻烦了。”坎离低头看着崭新的制服上,已经沾满血迹,皱皱眉道:“唉,这可是刚换的新衣服。蝎子,这下满意了吗?”又一次将布满血迹的白净脸庞,凑到蝎子面前,两人的额头几乎都要碰在一起。 “坎,坎爷……”蝎子感到嘴里十分苦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嘴巴翁动半晌,费力地说出三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随后,蝎子怯懦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双眼,惊恐无比地注视脚下的一片血污。 心中忐忑不已的蝎子,被砍离凑到面前的样貌彻底震慑住。抬起颤抖的左手,想把额头上的冷汗擦掉。左手刚抬到半空,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牢牢抓住。一阵剧痛后,蝎子看到三根手指,落在脚边,恰好和那张美丽的脸庞摆在一起,那是他的手指! 喉咙里瞬间爆发出痛苦无比的惨叫,鲜血从握住断指的右手指缝,不停往外喷涌。短短几个呼吸间,蝎子栽倒在牢房地面上。十指连心,没有谁能够忍受住断指之痛! “以后有话千万要直说,不要和我兜圈子。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耐心极差。”一双白净的手,正在慢条斯理,扣着新制服上面的纽扣,“对不住啦,蝎子兄弟。”坎离如是说道…… 十九章 贼心不死 “张老板,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蹲在张术业面前,坎离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布满血污的脸,“啧啧,你还是个挺强悍的有钱人嘛!竟然没能被这群兄弟吓尿裤子,可见你的身份还真不简单。” 嘴里咳出两口血沫,张术业勉力睁开一双肿胀地像桃子一样的眼睛,神情中竟不带一丝畏惧,这和他刚被抓来时的表情,大相径庭。坎离默默注视张术业的双眼,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像在用意念交流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坎离叹口气,“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你栽到我手里,一定很不服气,是吧?” 张术业没有回答,只是鼻孔里轻哼一声,似乎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不过,你要原原本本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个交易还算公平吧?至少对你来说,一些或许已经无用的信息,换自己一条命,还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对不对?”坎离一边整理张术业垂在额前,被黏糊糊的血液,粘在一起的头发,一边和颜悦色的劝慰。 “恐怕,我把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你以后,你就会毫不犹豫地送我去见天皇了吧?”张术业颤巍巍的声音中,带有几分看破对方意图的不屑。 “嗯,我就说我们是同类嘛,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不过,有一点你别忘了,我可以让你活上十天半个月,受尽酷刑而死。同样也可以送你一个体面的葬礼,你认为哪个更划算?”坎离依然面带微笑,注视端在左手上的人脸,“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人彘这种酷刑?”当人彘两字传入张术业的耳朵里时,坎离很明显感觉到,左手上传来轻微地颤抖。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坎离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看来,你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刚从心底涌起一丝,想要顽抗到底的斗志,一瞬间被彻底敲碎。张术业颓然翻翻眼皮,“给我口水喝吧~” “事情比较复杂,我尽量用最直观地方法,说清楚来龙去脉。只是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给我一个痛快地了结!”猛灌一大杯冷水后,张术业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情绪略显激动,“我们组织的主要工作,是在天朝尽可能收集到所有民众的dna数据。七31细菌部队,想必你也听说过吧?二战失败以后,部队所有科研数据,都被艾国人抢走,也致使帝国损失很多重要的人体基因数据。正因为如此,我们组织才会再次潜伏到天朝来。组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将来的某一天,为帝国的再次荣耀,提供更多可行方案。没错,我不是张术业,真正的张术业,早在十几年前,出国留学时,就被组织秘密的处决。而我也凭借这个假身份,来到这块神秘的天朝。”用力喘几口气,似乎他的肺叶遭到重创,“随后十几年里,我一直都在为帝国的再次荣耀,默默工作着。直到上个月,帝国的生物科学家,终于在南极冻土层中,找到一种亿万年前的古老病毒,这种病毒在多次秘密的人体实验中,表现出针对亚裔族群极高的感染能力!虽然变异能力较弱,但染病后的并发症,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存在。随后,艾国方面,一直渗透在帝国内的情报组织,获取了我们的研究成果,继而开始在他们国内,研发抗体疫苗。其实早在病毒传播前,艾国已经将抗体疫苗研制成功,只在等待合适的机会,让他们可以用抗体来威慑全世界所有国家。霸权主义,是艾国一直以来奉行的国际关系准则。可帝国辛苦多年的科研成果,竟然被艾国当作新世代的生化威慑,这让组织里的科学家们非常愤怒。就在前不久,他们几个老头子,竟然成功分离出病毒的细胞内核,并成功将白种人的基因序列插入其中。至此,神秘的古老病毒,已经可以轻易击穿艾国研发出来的抗体。”说到这,张术业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笑容,看上去,竟然彷佛有着无上荣耀,在他身上闪烁一般。 “你说这些,和监狱里发生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各种专业术语,让坎离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 “后面故事就简单多了,艾国人妄图在日渐紧张和愈发失控的国际关系中,重新占据主导位置。所以,就将携带病毒的军人,派遣到天朝参加比赛,进而让病毒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进行大规模传播。寄希望于,疫情出现不可控时,艾国人就可以用疫苗,来威慑所有反对艾国的国家和政府,逼迫他们答应所有不合理的霸王条约。”轻轻舒口,“可他们却忘了,在你们国家,有一句古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艾国人想尽一切办法,希望控制亚太地区时,我们组织里的成员,早在艾国行动之前,就已将重新改造后的病毒,带到艾国。病毒传播初期,正赶上艾国一年一度的秋季大流感,天皇都在护佑帝国的荣光!很快艾国境内所有民众全部感染,无一例外!可笑的是,当一切不可挽回时,艾国人竟然还妄图用他们研发出的抗体疫苗,来对抗帝国的荣耀,简直是螳臂挡车!结果不仅出乎他们意料,连帝国的生物科学家们也被病毒后续的表现震惊。初期抗体疫苗确实有效控制住病毒,并且呈现出将要消灭掉病毒的迹象。但是,仅凭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还是低估了古老病毒的可怕性。它并没有被消除,而是在吞噬抗体疫苗后,造成突发变异。将所有注射过疫苗的人,都变成需要依靠摄入大量水分,才能长久存活的植物人。”看见坎离听到植物人时,一脸的不解神情,张术业继续解释道,“这不是你印象中的植物人!所有变异后的人类,肺部都将失去原有的工作方式。纤维化的肺叶组织,不能再通过空气获取氧气,维持人体机能的工作。它们需要水,需要像植物根茎一样,汲取淡水中的养分来生存。同时,当它们遇到一切活动的人类时,都会展现出强烈地攻击和进食欲望。不过,它们好像并不是为填饱肚子才这么做,至于到底为什么要吃人,我现在也不清楚具体原因。或许,帝国的生物科学家们已有答案了吧?孤悬海外的岛屿,就是一个天然的避难港湾。只要帝国可以消灭一切可能出现的传染源,在不久的将来,整个地球都将是帝国无尽地疆土!” 张术业脸上呈现出,近乎疯癫一般的狂热神情,双眼中更是爆射出精芒,让坎离心底涌起彻骨寒意。这个疯狂的民族,竟然为一己私欲,亲手毁掉整个世界!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仅仅为统治世界?”坎离看着面前的疯子,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变得如此疯狂。 “年轻人,你知道25号宇宙吗?”看到坎离一脸茫然的表情,张术业点点头,“看来,你并不清楚。那我再给你讲讲吧,权当满足你的好奇心。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实验,当年科学家为小老鼠们,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生存空间,那里没有天敌,没有一切可以威胁到老鼠的危险。小老鼠们,不用为了食物和饮水发愁,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能够快快乐乐地活着,直到老死。怎么样?听起来不错吧?这是一个多么完美,多么棒的乌托邦!按道理来讲,小老鼠们应该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对不对?可当鼠群繁殖到一定数量以后,小老鼠的社会属性出现了巨大的变化。由于无事可做,新出生的年轻小公鼠,变得躁动无比,暴力事件持续不断,而小母鼠们的生育企图,也丧失殆尽,甚至会有母鼠吃掉新生的小鼠情况出现。而有些公鼠竟变得像母老鼠一样,梳理毛发,注意身体整洁度,一切行为越来越女性化。鼠群内的性别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整个鼠群社会,也走到崩溃边缘。这听起来,是不是和我们现在的社会极其相似?你可知道,曾经引以为傲的帝国荣光,在我国后代年轻人的眼中,已经变成天大的笑柄,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却各个都打扮的像女孩子一样。全国生育率断崖式下滑,离婚率激增,老龄化问题越来越严重,这样的社会状态,是不是和生活在乌托邦里的小鼠们一样?”张术业侃侃而谈,坎离双眼中渐渐闪动起异样地光彩,此时,他似乎有些听懂对方的话。 “自然法则赋予我们的性别属性,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发生异变,那该怎么办?当然是调整归档,这样的做法最正确,让男人重新担负起应尽的职责,让女人重新认识到自己的使命,让人类重新回到大自然母亲的怀抱,这就是我们组织的初衷。听到这,你是不是也想加入进来呢?加入我们吧,一起迎接崭新的世界,一起挽救人类的希望!”张术业双目精芒暴闪,神情似乎比之刚才,更加亢奋和激动。 “呵,还真是挺伟大的嘛!不过,你们这群小日子过得挺好的日本人,始终不能真正领会天朝的思想精髓。物极必反的道理,恐怕你们一生都无法理解。天道之悠悠,岂是尔等倭奴能够理解?”轻轻放下左手,布满血污的脸,再次垂到张术业胸前。一柄闪动寒芒的匕首,缓缓没入他的胸膛,透过心脏的瞬间,匕首刀刃90°旋转一圈,鲜血随着血槽,喷涌到地面上,很快将原本地面上干涸的血迹沁透。 坎离刚站起身,就听到蝎子凄惨的叫声,响彻昏暗的牢房。已经倒在地上,死去多时的疤脸儿,此刻,正拼命撕咬蝎子的脖颈,被啃咬过的动脉,喷出大片鲜血,将疤脸儿狰狞的面孔,勾画成一张类似京剧脸谱的红脸大汉。 匕首卡在疤脸儿后颈上,刀刃太过轻薄,很难斩断坚硬地颈椎。遭到坎离攻击的疤脸儿,将怀里的蝎子扔出去。渐渐失去生命力的蝎子,粗壮的身体倒在地面上,不时轻轻痉挛几下,好像无法接受死亡的突然降临,徒劳地躲避死神的双手。 坎离抄起放在墙角的一柄消防斧,暴喝一声,斧刃正中疤脸儿眉心。一脚将彻底死掉的疤脸儿踹翻出去,坎离倒提消防斧,站在蝎子面前,眼神里彷佛闪过一丝悲悯神色。高高扬起的斧刃,在空中刮起一阵劲风。蝎子眼中流露出对于生的渴望,视线中的斧刃越来越大,这也成了蝎子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喂?”立冬接起卫星电话。 “你的同伙已经被我送回天皇怀抱。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也可以免费送你一程。”坎离依旧语气平淡地说着话,仿佛在和一个普通朋友聊天一般。 “老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至于他是干嘛的,我也不知道。我手里的卫星电话,是从一个死掉的日本人手里捡到的,我连电话的解锁密码都不知道,你就别来烦我了行不行?”立冬被电话另外一头的男人,纠缠地有些恼火。他真是受够了,这个过于盲目自信的白痴。 “日本人?他死了?死在什么地方?”听到立冬说日本人,坎离忽然觉得张术业临死前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假话。再加上刚刚看到疤脸儿死而复生的状况,他现在也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充满了各种猜想和担忧。 在灾变发生前,坎离最初的想法,只是想要伪装成狱警,穿着他们的衣服逃出第六监狱。无期徒刑,对于任何一个没钱的犯人来说,和世界末日是没什么区别的。面对永无尽头的末日,坎离希望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才策划了这次越狱事件。尽管他的罪行还有很多争议,上诉还有可能更改刑期。但是对于一个监狱外面,没有任何亲属的孤儿来说,坎离没办法对不确定的未来,抱任何希望。 计划初期进行的十分顺利,当他马上就要摸到监狱大门,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自由生活的时候,突然降临的灾变,将他所有计划全盘打乱! 枪声在监狱四周哨塔上,响个不停。黑夜中,一群穿着制服的犯人,趴在墙角下,看着满院子乱跑的监狱工作人员,还有追在他们身后,彷佛得了精神病一样,不停撕咬地“人”群。坎离和被他鼓动的犯人们,都被吓得差点尿裤子。这么恐怖诡异的场面,即便身上背负人命的杀人犯,也无法在第一时间适应过来。 当张术业开着悍马车,冲到监狱院内时,大开着的监狱门外,已经被尸群挤得满满登登,插针难入。 至于坎离为什么,一直想方设法诓立冬到监狱来。真正目的,是想让立冬把门口的尸群引走,他才有机会从这个牢笼逃出去。以门外现在的情形来看,即便马力十足的悍马车,也没可能撞开尸群,冲出监狱的大门。 二十章 神秘女人 “那个日本人几天前,已经变成吃人的怪物,你问这个问题,像个白痴一样!”立冬懒懒的靠在沙发里,手里正把玩那只马格南狩猎手枪,“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就别再打扰我了。”说完,立冬准备挂断电话。 “做个交易怎么样?”听筒里传来坎离的声音。 “说说看,你想要和我交易的东西是什么?” “武器弹药,怎么样?” “这东西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我不是离开枪,就没办法活下去的人。” 电话另一头陷入片刻沉默,随后坎离再次,提出新的交易条件。 “你手里应该也有一个经纬度坐标,对吧?” “嗯?这个还有点意思,说说看,我很感兴趣。” “这是一处秘密的地下要塞,据说,是某个神秘组织为应对,将来随时可能出现的核战争,提前做好的救援预案。只是没想到这次灾变降临的如此突然,提前派上用场。” “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当真可以成为庇护所?” “老兄,你好像有点过于心急了吧?总得听听我想要你,用什么条件来交换,不是吗?” “嘿嘿,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立冬狡黠地挤挤眼,“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第六监狱外面,已经被数不清的,吃人的怪物围住。”坎离踌躇几秒,随后说道,“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帮我把它们引走。另外,如果你能帮我将第六监狱院里的丧尸也清理干净,那我还可以额外附送你点小礼物。” “什么礼物?总不会设计个圈套,把我的命留给你吧?这不成我送你礼物吗?” 听到立冬揶揄的笑声,坎离十分牙疼。这个狡猾的男人,比狐狸还让人感觉难缠。不错,他确实有想法,把立冬也抓住。原因也很简单,那个假的张术业告诉他,组织里每一个拥有卫星电话的人物,手里都会有一处经纬度坐标。而每一个经纬度坐标,都标注一处庇护所,里面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并且还有百米多深的地下水汲取设施。足够应对地球上,除去超大型地壳运动外,几乎所有自然灾害和人类大规模战争。正是基于以上原因,坎离才想把立冬手里,另外一个经纬度坐标拿到手,用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看来,我猜中了!”电话另一头,坎离产生的一丝犹豫,正好印证立冬的猜测,“这笔交易,恐怕对我来说有些不公平。有没有你手里的经纬度坐标,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至少我可以活得比你长久一些。另外,我也送你个小礼物吧。你千万不要指望秋天干燥的空气,会让它们失去水分,最后变成干尸。只要下一场雨,或者让它们沾一点水。我保证,它们一定能把监狱里的所有人,活活困死在里面。” “你到底怎样才肯帮助我?”坎离咬着后槽牙,他不敢不相信立冬的话,因为假的张术业,也曾告诉他,怪物的生存方式。纤维化的肺叶,可以像植物的根茎一样,汲取淡水里的养分,从而保证它们不会变成干瘪的干尸。 “告诉我,你手里的经纬度坐标,指示的具体方位在什么位置。” “你这有些强人所难吧?你怎么保证,我告诉你以后,你不会食言?” “兄弟,事到如今,你还有得选吗?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那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掐住喉咙,坎离心头燃起熊熊怒火。但是现在他的处境,又确实像对方说的一样,还能有什么其他选项吗? “我比对过地图,就在第六监狱西北方向,91公里处的雾山。具体坐标位置,等你帮我引走外面的丧尸后,我会给你发信息的。” “雾山?你没骗我?那可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甚至比我家的厨房还要熟悉,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秘密基地的存在?”鬼才知道,立冬什么时候竟然有个家,还有个厨房… “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帮,帮,我怎么可能放弃,这么有用的信息呢?”立冬揉着额头,脑海里彷佛幻灯片一样,不断闪放雾山的画面。所有他曾经踏足过的角落,还真有一处曾经感到奇怪的地方,印在他望向墙壁的视线里,“我知道了!雾山西北角和3公里外的耳山,隔山相望的一处位置,有一座落差将近百米的瀑布。我曾经在那附近,看到过无人机!就是那里,我没说错吧?” 听到瀑布两字,坎离头上的冷汗,已经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告诉对方一座山的名称,对面那个狡猾的男人,竟然可以这么轻松地,找出秘密基地的具体位置。事情开始变得超出坎离控制的范围,他的呼吸由于紧张,开始变得急促。 “哈哈!果然又被我猜中了!”电话听筒里,响起立冬放肆的笑声,而听到立冬的笑声后,坎离的面色冷得,让人看一眼都会觉得发寒。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听筒里,坎离的声音,像刺骨的寒风一样,刮得立冬耳朵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朋友,别激动!你认为现在我们两人的对话,会不会还有第三个人在偷听?” 随着这句话,听筒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足足过了十分钟,一个女人娇柔妩媚的声音,才传入坎离和立冬的耳朵里,“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是怎么猜到我偷听的?” “美女,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吗?”立冬语气里,充满揶揄。 “竟然真的有人?你又是谁?”坎离越发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超出他的理解能力。先前慷慨就死的冒牌张术业,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原本想要诓骗一下对面的男人,却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比狐狸还要难缠,自己完全不是他对手。常识中,明明只能两人单线通话的线路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女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痴?这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呵呵~” 卫星电话里的笑声,听起来犹如深海中的女妖一般,让人感觉寒意从后脊梁直蹿头顶。 “笑够了吗?你到底是谁?”紧皱双眉,从桌面上把还在回荡笑声的卫星电话拿起来,立冬用极不友善的语气,直接打断对方的笑声。 “咳、咳,这位先生不太懂得尊重女士的礼仪,非常抱歉,神秘的女士。”坎离轻咳两声,借机向神秘女人示好。根据坎离猜测,这个女人既然可以轻易,介入他们之间的通话线路中,她手上必定掌握着极高的通话权限。而由此继续推理下去,不难判断出,这个神秘女人,大概率会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庇护所里,甚至很有可能就在那座雾山上。假如可以得到这个女人的帮助,或者说是那处庇护所的保护,以后面对的困境,将会简单很多。身旁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没有谁会喜欢每天和他们呆在一起,时刻担忧自己的地位不保,面对一群饿狼的分食下场。 “虽然我还是有些介意的,不过眼下的局面,这种介意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女人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尽管这位先生的语气很粗鲁无礼,不过我还是非常佩服你的机敏。冒昧问一句,在灾变发生前,粗鲁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另外,我只会对真诚的人,保持起码的礼节。至于对古怪又不老实的人,我懒得浪费精力。”一开始,立冬对于这个神秘女人,只有点厌烦。直到现在,这个女人依然在试图想要控制他的思维,这不仅让立冬感到厌恶,同时也增添更多的怀疑和警惕。 “难道他不是你们组织里的成员?张术业这个人,女士,你了解吗?”眼看着,自打两人说上话,就把他晾到一旁,坎离别提多别扭。一直处在封闭环境中的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急迫地想要了解,更多外面的情况。 “真伤脑筋,男人都是这么没有礼貌的群体吗?”神秘女人一改常态,语气中,带上些许不悦。 “别乱扣帽子!对于你这种神经兮兮的女人,我没兴趣和你兜圈子!要么回答我的问题,要么我现在就把这个该死的破电话砸碎!”从女人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里,立冬揣摩出一些端倪。似乎这个神秘女人,有求于他和监狱里的蠢货。‘又想求我办事,还不想放低姿态?你他娘的还真是异想天开,老子可没那么好糊弄!’ “男人的好坏,我不做评价!不过现在想要在外面的世界中,有尊严的活下去,你离得开男人的保护吗?”坎离语气也变得冷淡至极,似乎放弃某种臆想中的诉求。即便反射弧照比立冬长一些,坎离也从只言片语中,大致得出和立冬差不多的判断。 纤手扣在话筒上,女人回头望向长官:“他们很难对付,两个家伙都像狐狸一样狡猾难缠,我没办法了…”有限的生命里,第一次遭遇到不会被她女性身份,影响判断力的男人,并且同时遇到两个,这让她往日有些膨胀的自信心,感受到极强的挫败感。 不过,当长官用温柔的手掌,轻抚她香肩,传递出不言而喻的情愫时,这种接连遭受打击后的挫败感,才稍稍消褪一些。 “美子,别太难过,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男人是铁石心肠的,而这样的男人在乱世中,才是能够成就伟业的存在。”爱抚女人的脸颊,长官轻声叹道,“如果现在我没有庇护所的保护,独自面对外面的灾变世界。或许,我会第一时间选择加入它们,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最辛苦不过的事情,像它们一样永生,难道不好吗?” “那我们怎么办?还向他们寻求帮助吗?”美子双眼,迷离地注视超大液晶显示屏。 屏幕上,是一张展开的国家地图,十几处红色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时跳动、闪烁一下。 缠绵良久,才相拥坐在显示器屏幕前的两人,无声地注视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 突然,一颗红点一阵急促地闪烁后,缓缓隐没在地图上,消失不见。 “喂!?你俩能不能tm的小点声?靠!当我们不存在吗?”坎离被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刺激地口干舌燥。常年不见阳光,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回头看看,自己为立威,随意处置掉的女人,心里别提多后悔!‘早知道会这样,老子tmd就……唉!草率了啊!’ “终于放弃,你们最后一点所谓的尊严了吗?色诱对我,毫无意义!”浑身不自在地,在沙发上扭动两下,立冬深吸几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骚动,义正言辞地继续说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活下去这件事外,再也没什么东西更具备价值,懂了吗?” 卫星电话里,神秘女人那边,沉默良久…… “难道,让你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让人类文明复兴,让这个世界再一次繁荣起来,你也都不在意吗?”许是过度劳累,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少来!别跟我玩英雄主义那套,老子哪天活得腻味了,随时都可以让自己加入怪物的行列里。不过让别人攥着我的小命,对我发号施令?那你还是趁早别打这个主意,我没兴趣!”听到对方又想换一种更加高明的方式,来控制自己,立冬轻蔑地撇撇嘴角,语气中充满戏虐,“其实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将人类世界摧毁,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二十一 傲慢偏见 “好奇心在人类基因里,是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它促使人类进化,促进人类发展,从而让人类从地球上站起来。”似乎为了让听筒另一端的立冬,有时间消化自己说的话,男人刻意顿了一小会,“所以,我很欣赏你的好奇心。不过,任何知识都不是免费的,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信息。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合适的交易筹码,来和我交换吗?” “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愚鲁,脑子里装的墨水没有你多,就想控制我的思想?”猛吸一口雪茄,烟雾霎时间弥漫卧室,“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别跟我兜圈子,你们不就想找几个免费而又缺心眼的苦力,替你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也不对,现在做什么都无所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外面哪还有什么人……”深邃的眸子,凝视阴沉的天空,立冬伸个懒腰,“啊~好困!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却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因为你们的死活,于我而言,就像窗外的天气,我大可以耐心地等待雨过天晴。如果真的遭遇雨季,最多我也不过就是淋点雨而已,还不至于为你们这群劳什子的家伙,白白搭上性命。” “呃…”听筒里,能够很明显地听到,男人被立冬不咸不淡的回答,噎得打了个嗝。 “……”坎离本来还想,能够利用从张术业那里得到的消息,换取立冬的帮助。结果没成想,他压根不在乎这些,这个男人完全就是个混不吝,没办法沟通。 “你真不想知道?”可能被立冬的态度刺激到,男人声音有些轻微颤抖。 “不想!”立冬否定地很干脆,语气已带出些许的不耐烦。 “真的?” “我想,该挂电话了。感谢你们两个大白痴,陪我聊聊天,虽然说的都是废话。不过,现在能够活着,还有机会说废话,不也是种幸运吗?祝你们两个白痴好运…” 嘟嘟嘟……电话线路已经被立冬掐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该死!”几乎在同时,第六监狱的坎离,以及雾山庇护所的男长官,一起对着空气咒骂立冬。 阿~嚏! ‘谁他娘的骂我?’揉着鼻子,立冬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准备去找点吃的东西,垫垫肚子。 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卫星电话,再次震动起来,立冬皱起眉头,‘我怎么忘了关机?’ 立冬:“又想干嘛?” 坎离:“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礼貌?” 长官:“对!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立冬:“再废话,我关机了!” 坎离:“别!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答应过来帮我!” 长官:“对!你肯帮忙就行,条件随便开!” 立冬:“两个废物点心,说点我想知道的吧……” 坎离在电话里,把张术业说过的话,大致复述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这个组织的人都是疯子,你可以不理他们,但你得想办法帮我。第六监狱里还有很多武器弹药,粮食和淡水的储备也很充足!只要肯帮忙,我就让你带走一部分,这个条件总算可以了吧?” 没等立冬开口回答,庇护所里的男人,抢先一步截住对话,“张术业?他的代号是usjp,你可以去翻看一下他的上眼皮,里面有相对应的代码纹身。另外他所说的,只是计划的初期构想,真正实施的,却并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些。” 蹲在张术业尸体旁边的坎离,用匕首挑开尸体的左眼上眼皮,一串清晰的代码,竟然一字不差的印在眼皮上。坎离看到代码后,倒吸口凉气,‘还真是小看了这群家伙!’ “我没骗你吧?”似乎听到坎离吸气的声音,男人语气有些高傲。这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深刻进骨子里的傲慢。 “我的耐心快要用完了…”立冬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卫星电话里响起。听得男长官直咬牙,他已经快要恨死,这个让人非常厌恶的混蛋了! “你怎么保证,我把计划都告诉你以后,你能够真诚地兑现承诺?” “随便你,爱说不说,反正什么计划不计划,我也没兴趣。”好像真的困了,卫星电话里,响起立冬长长的哈欠声。 “……你真是一个让人厌恶到极点的混蛋!”男长官终于再也无法保持,英国人惯有的绅士风度,咬牙切齿地骂道。 “谢谢您的赞誉,白人朋友~”听到对方恶语相向,立冬并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当心里猜测,被印证后,没理由不开心的笑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陆人?”白人长官的额头,霎时间冒出冷汗。他潜伏在大陆已有二十多年,普通话说得甚至比很多大陆人还标准,单从口音上,他不认为有人能够听出差异。而对方竟然一语道破天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人长官再也不敢轻视对方的智慧。 “你还真是头皮肤白净的猪猡!刚刚忘乎所以的时候,嘴里叽里呱啦嘀咕的什么,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没听到?还是我听不懂?”好整以暇抿口红酒,立冬换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瘫在沙发里,“老子tm嫖过洋娘们儿,同样也没少看你们国家的动作大片。虽然你嘴里的声音,我听得并不十分真切,而我也不过是在诈探你的口风。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就够了。” “卑鄙!无耻!son of bitch!你们这群黄猴子,实在是太狡猾了!”白人长官气急败坏,在卫星电话里大声咒骂。而立冬,早就将电话扔在一旁,到卧室外面找吃的东西去了。 “喂!白猪!你再骂一句,小心老子带人过去砍翻你!”戏剧性的变化,让坎离大跌眼镜。他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对待这个狡猾的男人,多展现一些真诚。如果能有这样的朋友帮助他,眼下的困局,也将会变得更加容易应对。听到白人长官破口大骂,出于民族认同感,坎离大声回敬对方,出言威胁。不过,他的威胁,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喂?喂?喂?混蛋,你人呢?”白人长官根本没搭理坎离的威胁,在他看来,这个家伙的脑子,如同白痴一样,根本不像美子说的那样狡猾难缠。 “鬼叫你娘个腿!老子饿了,吃东西去了!”嘴里塞满食物,立冬含糊不清地冲卫星电话嚷道。 “你到底怎样,才肯帮我?”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失控,而组织内的人手,绝大多数都失去联络,他根本不会放下高傲的姿态,低声下气的向立冬求助。高贵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何时向黄猴子低过头?自己放低姿态向立冬求助的行为,让白人长官感到深深的耻辱。也正是由于这种心态,他已经在盘算,怎么在立冬帮完忙以后,干掉这个让他非常讨厌的黄猴子。 “你们洋人都这么磨叽吗?”立冬打个嗝,声音在卫星电话里,听着格外刺耳。 “磨叽?什么是磨叽?”白人长官满脑子问号,但他从语气上能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白猪,这是夸你呢,说你执着,契而不舍!”坎离坏笑着,解释道。 “别想懵我,黄猴子!你到底怎么才愿意帮我?”白人长官似乎认可坎离的评价,继续契而不舍的精神。 “行了,如果不把事情的原委经过讲清楚,我就挂了电话关机,和你浪费的时间太多,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立冬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你确实是非常固执,又非常狡猾的混蛋。”面对立冬强硬地态度,白人长官无计可施,只能选择妥协,“所说的计划,是日本隐瞒所有盟友,独立完成的邪恶部分。只不过他们的计划,并没有逃过军情六处的严密监控而已。仅凭小日本一个国家的实力,怎么可能办成这么大的事?还有别太高估神秘的古老病毒,太空中还有很多比这种病毒更厉害的东西存在,只是我们人类很难接触到而已。” “那你的国家又做了什么?或者说你的盟国们?”立冬适时插话进来,他并不认为眼下局面,依靠一个国家的力量,可以独立实施。没有哪个国家会坐视不理,不加以干预。 “最初,当这种古老的病毒开始蔓延时,盟国内部并没有什么担忧,因为抗病毒疫苗已经研发成功,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拿出来放入市场,大把的钞票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回流,此前所有遭受的经济损失,不仅可以全部赚回来,还能获得非常丰厚的经济收益。同时,也能借此遏制你们国家的经济发展,正所谓,一箭双雕!” “哼哼,果然资本主义才是地球上,最邪恶的源头。只是你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应对,这远古时期的病毒吧?”立冬讥讽道。 “你说的也不全对,资本能够决定上层建筑,而上层建筑的想法一直都在变化,他们更多考虑的是,如何让利益最大化,不仅仅限于财力和物力。几个隐藏在世界角落里的超级大财团,通过隐秘而卑劣的方式,掌握整个计划的核心权利。之后,柴尔德家族重新修订整个计划的实施方案,并命名为{地球重启预案}。” “重启?人都让你们祸害光了,还重启个屁啊?”坎离本该为能够重获新生而庆幸,无期徒刑蹲到老死的一天,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压力。但是听到这群没有人性的疯子,策划的惊天阴谋后,坎离也不禁感到心底生寒。真正可怕的人,并不一定面目可憎,甚至他们还会对你展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只有当屠刀挥起的瞬间,你才能真正认识到,谁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谁说都死光了?别总打断我,你的礼貌程度,也在逐渐下降啊。”白人长官揶揄着坎离,在他看来,这种蝼蚁一样的存在,并不值得自己多浪费感情,“地球极地,存放着大量的人类火种,当百年过后,地球上的生态环境,再次恢复到山清水秀之时,我们将会重启火种,让人类文明,重新闪耀在这颗蓝色的大水球上。到那时,所有孩子会获得完全一样的教育,地球上也将不再有任何阶级存在。所有人基因里,有缺陷的部分都会被改造,甚至一出生就可以免疫癌症和艾滋病。人类将会用最纯净地血脉,延续文明的火种。” 听着白人长官,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高谈阔论,立冬不由得皱紧眉头,“火种?你们以什么为标准,来决定哪一类人,才有资格延续他们的基因?地球上所有的肤色和人种,都参与到其中?” “……是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至于怎么选择?你要理解,我的权限不够,很多具体细节,也不是很清楚。”白人长官含糊其辞。 “哼哼,别演了!不管你希望我做什么事情,这些都不重要。如果我没猜错,你嘴里所说的火种,肤色一定都是白的,其他有色人种,恐怕早在计划还没执行,甚至计划尚在雏形时,就已被排除在外。”立冬语气十分平静,眼神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最初,你们设想的是,消灭低收入,低教育水平,低纳税的有色人种,以此来为你们的国家减轻财政负担。而一开始的计划,确实非常成功,尤其以欧美为例,几乎所有有色人种的移民,都被不同程度地消减掉众多人口。但是你们没有料到的意外,就是日本军国主义的野心,他们将事件推进到,你们完全失控的状态下。最后实施的这个所谓{地球重启预案},也不过是一种同归于尽的赌命手段。既然控制不住,那就坦然面对和接受,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早已驾轻就熟!还可借此机会,彻底消灭地球上,所有有色人种。如果没猜错,你是希望我做个毫不知情的育婴员?或者是重启预案的守门人?如果不是你们组织内部,同样遭受不可逆转的灾难,这么重要的任务,也不可能假手于人。虽然你在极力掩饰所有真相,可还是太过刻意了。并不是我多聪明,而是你这样的白猪,蠢得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就算你都说对了,那又如何?我可以很轻易获取到外界信息,而你们却只能在原始社会中,艰难生存。即便没有你帮助,我也可以找到其他人,协助完成任务。由我亲自完成任务,也可以当成备选方案!想过吗?我们为完成这个预案,做了多少准备?凭借这些资源,任何人都可以很轻松地生存下来。”白人长官还在努力保持形象,即便此时的他已经满头大汗。 “真如你所说,又何必来找我这个陌生人,来替你们做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我现在倒是有兴趣,去雾山和你见一面!”似乎感受到对方的欣喜,立冬接下来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不介意,先送你去见你的上帝…” 二十二 死而复生 “哈哈哈……这是今天我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黄猴子,你真以为,庇护所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闯进来的吗?”白人长官笑得不可自制,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人的智商了。 “蠢猪,我为什么要进去?介于你一直急切地想要寻求我帮助,也很好的说明了一个问题。庇护所里,除你之外,恐怕只剩下那女人和你相依为命了吧?”立冬声音冰冷,如窗外寒冷的秋风一般,“我可以轻易毁坏庇护所外围,所有的监控设备,也可以费点时间,找到并破坏电力设施。即便不能成功破坏掉它们,我还可以选择给你送去一份大礼。”目光透过雨雾,立冬深邃的眸子,注视着雾山的方向,“告诉你一件,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吧。外面的怪物,并不是完全没有组织的盲目活动。我曾经遇到过一只,可以通过特殊的叫声,来呼唤周围的同类。至于它的叫声,究竟可以传递出多远距离,这个答案我还不清楚。不过,只需要找到一只这样的丧尸,然后控制起来,将它牢牢固定在庇护所的出口位置。相信用不了多久,你所在的庇护所,将会宾客盈门,它们也一定会急切地希望,作为主人的你,好好尽到地主之宜!” 不等对面的白人长官回答,立冬继续说道:“我相信,庇护所里一定储备大量的物资,但绝不可能用之不竭。而你们也一定会有其他的备选计划,能够让组织里的人,在多个庇护所间穿梭。我猜,应该是直升机一类的飞行工具。一个合适的起落场地,必然是至关紧要的,否则转移计划将无法正常实施。而雾山恰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位于瀑布后面的庇护所上方,有一处宽敞的崖壁,非常适合停放飞行器具,尤其是直升机。我觉得我该去那里碰碰运气,谁让我现在很无聊呢,爬山是很有趣的运动项目。” “卑鄙,无耻!你到底想怎样?”白人长官脸色惨白,立冬每说一句话,都如利刃般,深深刺入他的心脏。呼吸急促地白人长官,此时已经彻底没有之前的傲慢,唯有四肢透着通体的冰寒。 “老兄,你tm也太阴险了!你比狐狸还要狡猾,我真是甘拜下风!多亏没和你真正交手,要不然现在的我,恐怕早就被你算计死了!”听着话筒里,立冬平淡如水的声音,像说家常一样,把这些阴险计划都说出来,坎离算是彻底拜服了。在场的每个人都十分清楚,即便大家都清楚知道,立冬想做什么,但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不是阴谋,是赤裸裸地威胁,甚至是致命地心理攻击。除非,白人长官也能像立冬一样,不顾一切,趁立冬还没实施行动之前,抢先一步毁掉庇护所里的所有物资,驾驶直升机逃离,否则他根本无能为力,去阻止一个阴险的疯子。 白人长官骑虎难下,直升机确实有,燃料也确实充足。但是距离最近的庇护所,就在他和美子翻云覆雨的时候,已经从大屏幕上的地图里消失不见。白人长官清楚地知道,这意味什么。那里已经损毁,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结果就是,他驾驶的直升机,燃料不足以撑到更远的距离。如果没有中转庇护所的存在,直升机将会在半路抛锚,而他只能凭借自身的实力,去面对满是丧尸的世界。 “我为我的傲慢和无礼,向你道歉,并且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以此来表达我真诚的歉意。”直到此时,白人长官才真正放下,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傲慢和偏见。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男人,不是一只可以随意摆布的蝼蚁。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道理,白人长官还是能够理解的。 “你的态度转变之快,实在让我很意外。不过,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疯狂地将人类文明彻底摧毁,难道后续计划,准备就这么不充分吗?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转变的态度。但我可以大胆的猜测,对于我将要实施的报复行为,你无力抵抗,我说的对吗?”立冬并没有当即表态,在他看来,这个邪恶的白人,活着远比死掉更加危险,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我的朋友,你们国家有一句古话,叫三分人为七分天,相信你也听过吧?”一句朋友,似乎更加印证,白人长官求和的急切心情,“{地球重启预案}虽然早有雏形,但现在的庇护所,最初设计并不是为应对这次灾变。至于原来的用途,现在也没有讨论的意义,你只需要知道,{地球重启预案}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在病毒急速大范围扩散,疫苗无力回天的情况下,被迫实施。也就是说,这并不是我们最初想要去做的事情,实在是因为大环境急剧恶化,不得不做的一个无奈之举。” “你们确实挺无奈地嘛,对其他肤色人种的迫害,也是无奈之下的无奈之举,对吧?朋友?”立冬语气中的讥讽,让白人长官脸上彷佛火烧一般。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地球重启预案}对其他种族来说,有失公允。不过,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朋友,这一切原本不会发生。如果不是日本军国主义的野心作祟,世界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被立冬戳破刻意隐藏的事实,白人长官开始想办法推卸责任。 “行了,收起你那套虚伪的真诚吧,如果不是你们为了获取更大的经济利益,依仗手上有抗病毒疫苗,进而放纵病毒不断扩散,事态怎么会失控?这场灾难里真正的罪人,就是你们这群愚蠢的白人,总认为高人一等,不把其他肤色人种的生命当回事!还有,你说过军情六处,早在日本人搞鬼前,就已经截获到相关情报,他们会隐瞒不报?而得知情报的你们,为什么没有出手干预?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白人,过分的盲目自信,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把持着抗病毒疫苗,待价而沽,坐等收割全世界的韭菜,会发生恐怖地灾变吗?” 被立冬抢白的无力反口,白人长官虽然心中恨极他,却迫于对方阴险狡诈的计谋威胁之下,不得不忍气吞声。尽管立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据理力争,并且点在问题的关键位置,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傲慢,还是让白人长官难以接受这样的指责。 “我的朋友,现在继续纠结到底是谁犯错,还有什么意义吗?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切向前看,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是吗?”白人长官试图将话题中心,扯到其他方面去,“至少现在,你还活着,你还有机会为人类做出最后的贡献!我的朋友,这难道不值得你为之努力吗?” “呵呵?为了你们白人的一己私欲,让我献出生命?真是好算计!”白人长官的无耻嘴脸,让立冬怒极反笑,“不过我还有一些没搞清楚的问题,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呢?” “什么问题?如果是关于基因库的具体存放位置,恕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而我也没有打算让你做基因库守卫的计划,只是希望能够凭借你超强的生存能力,为我们做应急的联络官。相应的,我们会给予丰厚的报酬,来感谢你无私的骑士精神。”白人长官依旧没有放弃,游说立冬帮助他的想法。对于一个拥有过硬生存实力的男人,不能为己所用,实在太暴殄天物。 “那个我并不关心,对于这个病毒,我也不是全然不了解。按照早先各国的防疫情况,以及发病患者的症状来看,这个病毒并没有现在这样的破坏力和传播方式。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一切灾难的袭来?难道你们在病毒传播初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吗?”立冬非常急切地想要弄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这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个心结。 “难道是你们研发的疫苗出了问题?或者是张术业嘴里说的,日本人重新改造后的病毒,引发一系列的基因突变?”结合从张术业那里得知的情报,以及白人长官说出的新情报,坎离似乎猜到些端倪。 “bingo,真没想到,你还不算太笨。虽然并不完全正确,不过你说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接近事实真相。”白人长官不无讥讽地,夸赞一句,“最初,这个古老的病毒被日本人搞到手,他们的计划是想要针对你们国家,进行生化讹诈!只不过,在被艾国用强硬手段索取毒株后,事态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任谁也没想到,日本人居然有能力在病毒上动手脚。以至于,他们改造过的病毒,竟然可以让非亚裔族群,更大程度的被感染。面对如此危险的生化危机,盟国内部开始新一轮的疫苗研发,只是病毒的来势过于凶猛和迅速,在疫苗尚未完成临床实验前,事态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迫于生化袭击的压力,盟国内部统一意见,将没有通过三期实验的疫苗,直接注射在人体身上,用最冒险的方式,和迅猛传播的病毒,进行时间上的争夺战。初期实验效果,非常显着,远远超出所有科研人员的预期之外。可惜一切都是虚妄假象,当潜伏体内的病毒,通过注射疫苗的方式,得到尚未取得成功的疫苗激活后。病毒开始全新的基因突变,在变异成绝世病毒的路上,越走越远。而我们的科研人员只能望洋兴叹,束手无策。” “如你所说,这也只能解释病毒,在你们欧美大陆上,爆发的真实原因。而亚洲大陆对于病毒防疫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又怎么会被这个奇怪的东西,搞到崩溃?如果仅凭病毒原始的传播方式,恐怕还未将亚洲大陆侵蚀,就已经被完全封锁在境外,根本没有机会传播进来。这场绝世灾变之中,你们的盟国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白人长官总是避重就轻的说话,让立冬很反感。可急于知道真相的他,也只能强压怒火,慢慢引导对方,说出他想要寻找的答案。 “所以,我说你是个狡猾的家伙!其实答案也并不难猜,在全球化贸易的今天,你们国家境内,还有多少地方,真正处于进口食品覆盖的范围之外呢?其实,这里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拥核国的威胁,远比生化威胁更加让人担忧。当事态变得完全不可控时,随便任何一个国家,投掷出来的核武器,不仅可以消灭掉病毒的宿主,同时也会在很大程度上,耗损地球的生命。既然我们希望人类文明,在未来某一天,依然可以在这颗蓝色的大水球上闪耀光芒。那合适的生存环境,就是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如果某些国家的过激行为,导致地球生态环境在短期内,急剧恶化,那我们的{地球重启预案}还有实施的必要吗?所以,当事态无法控制的第一时间,我们已经将原始病毒和日本改造后的病毒,以及两种研发出来具有针对性的疫苗,同时嵌入一切可食用的食品中。也就是说,现在你和我,包括所有幸存人类在内,我们体内都潜伏着两种可怕的病毒。而最戏剧性的部分就是,当体内缺少任何一种病毒或疫苗时,四者之间的平衡将被打破,感染者也将在第一时间内,变成你看到的怪物,不过我们更愿意称它们为【丧尸】。当它们和谐共生的情况下,只有人类失去生命体征后,才会引发变异。所以,千万不要轻易地自杀,或者被人干掉,只要没有被破坏掉脑干的情况下,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而复生,成为丧尸!” 听筒后面的两个男人,额头上同时挂满大滴的汗珠,在得知自己体内潜伏着病毒后,两人心头都像被沉重的巨石压着,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无法通畅。 突然,坎离回想起,不久前发生过的一幕! 被他干掉的疤脸儿,曾经就在他面前,表演过一次死而复生的戏码。只是这出戏,实在太过诡异、惊悚。直到此刻,坎离才感到后脊梁一阵阵发寒…… 二十三 各安天命 “好了,我的朋友。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你是否能够帮我一个小忙呢?”白人长官再次提出,想要立冬帮忙的想法。 “抱歉,我不能替你这个危险的家伙,做任何事情。我不想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变成被别人捏在手上的工具。”立冬直截了当,拒绝对方的请求。 “别这么着急,我的朋友,你还没听到,我会给你的报酬。现在就拒绝,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呢?”白人长官似乎成竹在胸,他相信自己开出的条件,足够让对方心动,“对了,我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叫威廉,w,克里夫,叫我威廉长官就好。” “我叫立冬,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这是道观的道长取得名字。”虽然反感英国佬伪善的语气,立冬还是说出他的名字。 “另一个朋友呢?我们该怎么称呼你?或许你也可以在这件事上,给我们提供些帮助。我听你说,第六监狱里有很多武器弹药,这些物资在当前的环境下,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从语气上,能够听得出,威廉长官对待坎离,并没有像对待立冬一样礼貌客气。言语上,始终带着一种贵族惯有的傲慢。 “威廉长官,我叫坎离,虽然你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很久,但你未必能够理解我名字的含义,所以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对于眼下的局势,我是非常愿意和你达成合作意向的。只要你能说服立冬老哥,让他来帮我逃脱牢笼,我愿意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此来回报你的帮助,你看怎么样?”对于英国人轻视自己的态度,其实坎离早就感受到。像他这样经历过社会磨练的老油条,对于如何分辨谁对自己友善,还是非常有经验的。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他,被困在第六监狱里。即便目前还能安稳度日,可当食物开始短缺后。牢里的犯人们,可没有一个是可以善于的。也正因为这样,坎离宁愿面对外面凶险的生存环境,也不希望在这锅温水里,慢慢的被煮熟。 英国人威廉,话里话外的感觉,都像在挑拨立冬和坎离间的关系。他似乎非常不希望两人能够成为朋友,毕竟,面对一个疯子立冬,他已经非常头大。可现在坎离提出希望立冬能够先去帮助他,从第六监狱里逃出来,这并不是威廉希望看到的情况。如果在后面的合作过程中,立冬真的帮助坎离成功脱困,而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提出的报酬打动他。结果两人在一起商议后,并没有帮助自己完成任务,反调转枪口,一起来对付他。那就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糗到家了。 想到这里,威廉抿嘴笑笑:“坎离老弟,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让立冬老兄帮我把问题解决掉,然后就可以带着我承诺给他的报酬,去帮你脱困。这样他的成功率会更高一些,你觉得呢?” “说了半天,你到底能给他什么好处?能别再绕弯子吗?”坎离已经听出威廉话里,并没有多少真诚,甚至想要空手套白狼也说不定。面对现在的局势,坎离急切想要从第六监狱逃出去。身旁有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远离它是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管什么好处,我都是要拒绝的!”立冬直接把天给聊死。 “如果,我告诉你,你手上的卫星电话,是一个能够让你随意进出,任何一处庇护所的通行证,你会不会感兴趣?”脸上挂起如狼外婆一样的微笑,威廉在引诱猎物上钩,“每一部卫星电话,内部主板芯片上,都内嵌一枚身份识别装置。只要能够正确使用卫星电话,我们组织在全世界范围内设置的庇护所,都将对你敞开大门。想想看,我的朋友,里面有保质期长达五十年,甚至百年之久的罐装食物,还有依靠太阳能发电运作的地下水采集设备。你将不需要再为生计发愁,燃料和交通工具,一应俱全,不仅仅只有直升飞机哟~另外,武器和弹药,数量多得可以让你在有生之年,都不有空仓的担忧。这一切,本来是为应对其他天灾或是人祸的出现,盟国内部为所有间谍首脑提供的隐蔽保护所。里面保证生存的物资,都是准备最少百年左右的标准,难道这样的宝藏,还不够让你心动吗?” 上面说的情况,的确真实存在。只不过,威廉这个卑鄙的家伙,并没有将全部实情说出来。他没有告诉立冬,虽然卫星电话可以通过密码解锁。但是内置的虹膜扫描装置,能够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持有电话的人,在生物学上的身份信息,是否和卫星电话原有主人相匹配。而一旦系统发现,卫星电话的持有者,并不是原始绑定,生物信息认证过的主人。当持有电话的人,接近任何一处庇护所时,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触发庇护所内的自我防卫系统。凡是轻易踏足进去的陌生人,将面临最强烈地火力攻击。如果庇护所内还有幸存者,自我防卫系统会警告幸存者,让其选择是否击杀入侵者。反之,如果庇护所里,已经空无一人,在自我防卫系统经过三轮洗礼后,庇护所会在半小时内,启动自毁装置。届时,整座庇护所将会从粮食储藏和弹药库开始,全部变成一片废墟,什么物资都不会留下。 这么绝户的做法,实在是自私自利的白人,最擅长不过的举动。而威廉,说是想要立冬帮忙。其实,他是希望立冬接近那处已经从地图上消失掉的庇护所。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威廉现在还不清楚。只是,如果不这么做,让立冬这样一个危险的疯子,随时都可能闯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内,给他找麻烦。甚至如立冬所说,给庇护所带来一大批“客人”,那才是悲剧的开始。 环顾四周,目测地下室面积不超过50平米。墙壁周围整齐码放一堆箱子,看商标应该是罐装食物。其中几个箱子被人用非常野蛮的手法,拆得七零八落,里面食物散落一地。靠近漆黑的电梯口,附近一面墙壁上,镶嵌有各种不同款式的挂钩,似乎墙上曾经挂满各种枪械。李昭从电梯口探头望上去,强光手电驱散电梯井里的黑暗,依稀可以看到,电梯轿厢停靠在头顶。 李昭没有浪费时间,寻找乘坐电梯上去的方法,他不确定上面是否还有危险。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填饱肚子再说。检查一下罐装食物的保质期,竟然可以存放将近五十年之久,真是让人惊叹不已。这处避难所的主人,好像早就知道外面会发生的一切,提前准备这么多的食物。随手拆开两罐,李昭和黑风,一人一狗似乎都饿坏了,毫不顾忌吃相,一会工夫就把两罐豆子全吃光。味道并不怎么理想,不过为了填饱肚子,李昭顾不上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口腹之欲。吃饱喝足,李昭将卷帘门重新拉下来,随后抱着黑风一起,躺在铺着纸壳箱的地面上,陷入梦乡之中。 雨夜彷佛没有尽头,牵着江漫的手,拼命狂奔的孙康,感觉自己快要被暴雨吞噬。周遭的一切,除了黑暗便是披头盖脸的大雨,体温也在缓缓下降。由于寒冷,手脚已经开始僵硬,变得不太听使唤。下意识扭过头,看一眼身旁的江漫,她脸色惨白如纸。如果不是孙康一直牵着,假设现在他松手,江漫立时就会栽倒在雨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还能跑得动吗?”倾盆如注的大雨中,看不清孙康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异样的森冷。 “跑…跑…跑不…动了……歇…歇…歇会…吧…”江漫声音细若蚊鸣,如果不是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呢喃的细语就会被大雨淹没。 身后沈秋燕的惨叫,不绝于耳。老许不敢回头,他怕吓得再也抬不起腿。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眼前世界变得一片模糊,老许不辨东西的向前没命奔跑。他并不知道,就在刚刚转过的路口,旁边林地里,一株大树下面,两个人正用衣服盖着头,蜷缩在大树下。 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团体,没有谁会愿意为别人,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大无畏地精神,只存在于理想中。 不知睡了多久,李昭从黑暗的避难所中醒来。头顶的照明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已经熄灭,避难所里一片死寂。偶尔会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漆黑幽长的车道中轻轻响起,由于车道太长,传递过来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这边靠近。黑风早在李昭醒来之前,就已趴在卷帘门旁边,李昭将强光手电筒的亮度调至最低,这样不至于伤了黑风的眼睛。当手电光线落在黑风身上时,它转过头看着李昭,轻轻吠叫两下,似在警示李昭,外面有东西正在接近他们。 李昭晃晃有些昏沉的头,昨夜并没休息好,避难所里的取暖设备,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工作,而他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在寒冷中变得愈发地疲乏。挣扎走到卷帘门旁,将耳朵贴在上面,终于可以听到外面的声响。听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但是行走的方式很别扭,如同患有小儿麻痹后遗症一样,脚步散乱又拖沓,完全不像正常人类的行走方式。 ‘丧尸!?它们是怎么追过来的?’ 李昭脑子嗡的一下,从昏沉中清醒过来,赶忙从腰间摘下甩棍,哗啦一声甩开,做好攻击准备。大脑飞速旋转,‘此地绝对不能继续久待,现在听到的脚步声,好像只来了一个,但是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大队的丧尸跟来。必须尽快收拾好所需物资,趁没被困在这里之前,逃出去!’ 念及至此,李昭赶忙将背包打开,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去。时间就是生命,这个时候,不能有一丁点的马虎和大意! “塞班,我们还是离这地方远点吧,那辆大汽车冲进去以后,监狱里现在恐怕不会再有活着的狱警了。”拍拍边牧的头,小女孩缓缓向后退去。大概百米之外的山脚下,左侧固定的螺丝已经脱落,右侧也缺失一个固定螺丝的第六监狱标志牌,随微风吹过,慢悠悠地左右摆动。密密麻麻的尸群,将整个第六监狱,监仓外的活动场地,挤得水泄不通,完全看不到监狱里的状况。 仰躺在沙发里的立冬,心里十分纠结,左手不时摩挲卫星电话,回忆着英国人威廉对他说的话。其实没有对方允诺的报酬,不依靠庇护所里的水源和食物,立冬凭借多年的狩猎经验,生存下去没有问题,差别只在于日子过得会清苦些。但是,当这样巨额的财富摆在面前时,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不为所动。甚至,即便是立冬也不例外。不停盘算英国人交代的任务细节,立冬希望能够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最好是足够威胁生命的危险存在。这样,哪怕是再好喝的美酒,如果豪饮有致命的危险,也能让人克制住贪杯的念头。 时间临近傍晚,现在动身出发,夜里的危险要比白天大几倍,绝不能贸然行动。想到这里,立冬抓起衣服穿在身上,他要去楼下再检查一遍,昨天夜里布置好的机关陷阱,确保今夜还能睡一个安稳觉。 此刻最难受的人,莫过于困在第六监狱里的坎离。吩咐一声,让犯人们把牢房里的尸体清理干净,就把自己锁在狱长办公室里。狭小的窗户外面,被坚固的铁网牢牢护住。原本的作用,是为防止犯人逃跑做得防范措施,此时反而成了保护牢里犯人们最好的屏障。数量众多的丧尸,拥挤在牢房外,双手举在半空胡乱挥舞,不断敲击牢房的窗子,甚至有几扇玻璃已经被砸碎了…… 二十四 狱中惊变 昨天的暴雨,整整下了一夜,挤在路边车厢里的小女孩,和边牧几乎整宿没有合眼。 距离第六监狱,直线路程不超过一公里的距离,是为监狱工作人员提供的家属住宅小区。四面环绕着两米多高的围墙,墙头上牵拉着和监狱一样的锯齿防护网。先前在山坡上,借助高出小区的地势,小女孩观察过家属区。里面东西各有三栋楼,成南北方向排列,和八卦中的坤卦形状相同。家属区只有一个正门出口,在门卫岗亭顶上,挂着一块老旧匾额,上写【六监家属院】。 “塞班~”小女孩轻唤一声,左手扶在边牧头上,示意它安静。右手紧握工兵铲,蹲在小区入口的门卫岗亭后面,透过玻璃窗,观察小区里的情况。 小区里不时有晃动的丧尸影子,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从小区入口直至深处,数量并不是太多。 “其他的丧尸,可能被撞进监狱院里,那辆大车上面活着的人给引走了吧?”小女孩轻声对边牧呢喃,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汪~ 边牧鼻尖轻拱小女孩的腿,目光投在远处的楼房上。微弱的叫声,似乎在提醒小女孩,注意观察它注视的方向。 顺边牧的视线望去,小女孩从那栋位于小区东南角的楼房一层,开始慢慢向上搜寻。当她看到这栋楼靠近东侧的四层时,视线停在窗子上面。 透过窗子,能够看到,四层的客厅阳台里,正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小丫头,用力地挥舞双手,不停蹦跳叫喊。许是由于年龄太小,还没办法触碰到高处的开关把手,关得十分严密的窗子,将呼救的声音,全部锁在房间里。也正因为这样,楼下丧尸群,才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可怜的存在。若不然,恐怕现在小女孩只能看到,一只小丧尸在阳台里,胡乱抓挠窗子了… “我们两个能救她吗?院子里这么多怪物,凭我们也不够看啊?”院子里的丧尸,数量虽然不多,可任谁被那种嗜血的眼神盯住,都很难不会害怕,更何况,还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 可能是看到楼上的小丫头,神情和它先前的小主人,有几分相似。此时,边牧有些躁动不安,如果不是小女孩在身边,恐怕早已飞奔着冲上楼去了。 小女孩能够理解,边牧眼神中的企盼。但眼下的形势,实在容不得她有半点马虎。如果一个处理不当,结局很可能是,没救下小可怜,自己却因为冒失的举动,跟着赔上性命。 她不时用手摩挲边牧的头,希望能够安抚住它,别轻举妄动。与此同时,小女孩的大脑一刻也没闲下来,不停地思考,该怎样才能躲过,一直在不远处晃荡的丧尸,并且安全绕到大楼后的单元门附近。 距离小女孩逃出小区,已经过去一周左右时间。电动车也因为没电,被她丢弃在路边。一人一狗,躲开被连环撞车事故,堵得水泄不通的高速公路。在大山里风餐露宿,辛苦走了两天时间。幸亏山上比较安全,路上没有遇到太多危险,偶尔遭遇到零星的丧尸,也没能逃过边牧敏锐的嗅觉。在塞班及时提醒下,小女孩不知绕了多少弯路,才来到这里。此时她的背包里,基本已经弹尽粮绝,水和食物最多只够今天晚上打打牙祭,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假如明天,还不能找到食物和淡水,即便没有丧尸的威胁,小女孩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看着趴在身旁的塞班,小女孩陷入沉思。 自打逃出小区后,边牧便再也没吃过一口,小女孩背包里的食物。水的问题,还能理解,只要有水源,边牧的身体,就不会出现缺水的问题。但是,边牧这几天到底都在吃什么,一直是小女孩心里解不开的谜团。另外,边牧口臭的问题,最近似乎越来越严重。甚至在夜里抱它一起睡觉,有时还会被它身上的味道臭醒。小女孩确信,昨天深夜的某个时刻,边牧一定偷偷跑出去过。因为抱着它实在太臭,所以,昨天上午才在溪边给它洗过澡。可今天早上却发现边牧身上,又变得脏乱不堪,甚至还有一丝腐臭的气息,和四处游荡的丧尸,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完全一样。 突然,第六监狱里有人大声哭嚎,听起来十分凄厉,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小区院里,原本还在漫无目的四处闲逛的丧尸,齐齐停住脚步,将一双双空洞而又嗜血的眼睛,投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小区围墙修建的太高,丧尸们的视线,完全被高大的石墙挡住。由于看不到猎物,丧尸们仰起头,鼻尖不住耸动,似乎想要通过嗅觉,来确认猎物所在的具体方位。 看到丧尸群的举动,小女孩心中暗道,‘事情要糟糕!’家属区和第六监狱之间,相隔将近一公里的距离,监狱里的惨嚎声,即便是在如此寂静地环境里,人类的听觉也很难捕捉到。家属区里面尸群的举动,间接提醒蹲在门口的小女孩,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活着的人,否则尸群是不会出现异常行为的。 可能因为一直守在身边的塞班身上,和丧尸有着相同的气味。再加上几天来一直风餐露宿,小女孩身上也开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以至于,家属区院里距离小女孩,并不太远的丧尸,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直到丧尸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将近一公里外,弱不可闻的惨嚎声后。距离小区入口最近的丧尸,扬在半空中的鼻子,抽动地速度明显加快许多。不过几秒钟时间,已经将那双布满黑色血丝,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珠,缓缓锁定在,藏身于岗亭后的小女孩脸上。 啪! 孙康右手重重拍在脖子后面,随后就看到手上残留的蚊子尸体,周围是一片浓稠地血液,血腥气中夹杂一丝腐臭的味道,非常刺鼻难闻。 “这都tm秋天了,怎么还有蚊子?cao!”气急败坏地孙康,右手用力在湿滑的树干上刮蹭,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血迹为止。 “别管这些了,昨天夜里和大家走散,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江漫似乎忘记孙康对她造成的伤害,挽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在林地里蹒跚前行。 脚下猛地一滑,孙康差点摔倒,多亏江漫一直没有松手。俩人踉跄着向前跑两步,随后一起靠着树干,不停喘息。 “看个屁!那个死胖子周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那个姓张的狗东西,竟然藏着一个秘密的避难所,估计这孙子现在已经开车跑远了。”许是昨夜被暴雨一直淋着,孙康体温有点偏高,好像发烧了一样,用力晃晃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至于另外两个笨蛋……老许是老油条,搞不好,他现在已经跑到我们前面去。说不准,昨天夜里,那个丑女人已经被老许推进怪物堆里,替他挡住被继续追杀的困境!要不然,怎么解释,昨天夜里我们蹲在树下那么久,结果到现在却安然无恙的还活着?” “……他看起来不太像那种人!之前不还为救自己的同事,冒险冲到高速公路上去嘛?”注意到孙康脸色,泛起异样潮红,江漫眼神满是担忧,右手背搭在孙康额头上,“你的头好烫,是不是昨天夜里淋雨太严重,发烧了?” “没大事,顶多就是着凉感冒而已!至于老许会不会这么做,等我们回到商务车附近,看到那里的情况,就一切都清楚了。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如果不扔下几个人,给那群怪物当祭品,我们不可能逃得出来!”强撑树干,孙康从地面上站起来,扭头看一眼两人来时的方向,此刻已恢复往日的宁静。枝头上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欢叫,不时还会扑索索地四下乱飞。周遭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给人一种难以摆脱的错觉,彷佛这两天发生过的事情,都是在做梦。 大脑意识,开始愈发混沌不堪。孙康眼中的世界,正在褪去原有的色彩。 “塞班,快跑!” 轻声对身旁的边牧喊一句,小女孩使出全身力气,转身就逃! 很显然,家属区里的丧尸,已经通过敏锐的嗅觉,分辨出小女孩并不是同类。如果不赶快逃跑,小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小女孩根本不担心边牧的反应和速度,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恐怕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里,边牧完全可以生活的更加自由自在。已经冲过马路的边牧,站在路边焦急望向小女孩身后,随时准备冲过去,帮她挡住后面的危险。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小女孩将身体里仅存地力量全部用上。诡异的情况出现了,此处的丧尸跑动速度并不慢。甩开非常别扭地双腿,竟然能紧追在小女孩身后,十几米远的距离不舍! ‘搞什么鬼?这群家伙不是一直都慢吞吞的吗?’丢弃电动车后,除了昨天夜里躲在废弃汽车里避雨外,小女孩一直都在不断走山路。她现在完全是强撑一口气拼命奔跑。一旦停下来,她将再也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而身后紧追不舍的丧尸,彷佛索命的无常,根本不想给小女孩任何喘息机会! “made!谁再多嘴多舌,老子现在就毙了他!”昨夜显然没有睡好,坎离眼圈有些发黑。注视着周围一群凶神恶煞地犯人,他握冲锋枪的手心里,沁满细密的汗珠。 “坎爷,咱们有必要这么做吗?监狱里不缺粮食也不缺水,安安稳稳等政府来救我们,何必非要逼大伙出去送死?”一个头皮油光锃亮的粗矮汉子,对于坎离的决定,表达自己的不满。 哒哒哒~ 一串枪响过后,粗矮汉子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布满血迹的地面上。 “谁还有意见?你们以为老子不想活命?你们以为老子吃饱撑的?”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狰狞而又嗜血地环视,噤若寒蝉地众多犯人们,“你们谁能给我解释,这孙子怎么会死而复生?就算你们都没文化,读得书不多,可电影电视剧总看过吧?”冲锋枪枪口抵在粗矮汉子尸体额头上,坎离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如果为了让众人相信自己,放任地上的尸体死而复生,恐怕整座监狱的混蛋们,没有一个还能继续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昨天,大多数犯人并没有参与拷打“张术业”,在坎离授意下,用现有的材料加固着牢房。因此,很多人并没有看到,被坎离杀掉的疤脸,死而复生的诡异场景。犯人们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现在坎离会如此大动肝火。 这几分钟的时间,彷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突然,地面上已经被冲锋枪,打成蜂窝一样的尸体,打起摆子,浑身如同触电一样,四肢不停地胡乱抽动。 周遭的犯人们,俱是一脸惊恐神情,双眼死死盯住地面上的尸体。 没过多久,尸体终于停止摆动,再次回归平静。 可正当,犯人们长长舒一口气,想要继续和坎离讨价还价时。 地面上布满血洞的尸体,缓缓睁开双眼,喉结上下耸动间,发出低沉而又恐怖地吼声。 哒哒哒~ 又一串枪响,尸体光秃秃的额头,瞬间被掀飞出去,只留下一地浓稠无比的黑色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与此同时,牢房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惨厉无比、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二十五 逃脱牢笼 “cao,怎么把它忘了!”听到监狱深处的惨嚎,坎离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临时停放尸体的地方!威廉长官在电话里说过,地球上几乎所有人类体内,都带有两种病毒和两种疫苗。当人类生命体征消失后,并不会彻底死亡,反而会变成和外面一样的怪物。张术业是被坎离用匕首刺穿心脏而死,直到这时,坎离才想起来,竟然忘记给张术业的脑袋来上一刀,‘这下麻烦大了!’ 监狱深处涌出十几个“人”,浑身血迹斑驳,肢体已是残缺不全。迈开踉跄的脚步,朝犯人们冲过来。这座监狱关押着近千名重刑犯,坎离实际能够控制得人数,不过百人上下。别的监区还有其他牢头,在维持他们的统治权威。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在坎离这个监区里发生的事情。也正因如此,其他监区犯人在遭遇到丧尸时,很多人都是一脸茫然地围观注视。胆子稍大一些的,还会冲上去挥拳攻击怪物。结果可想而知,丧尸并没有因为被几记重拳轰中,便倒地不起,反牢牢抓住冲过来的犯人,将他们拖倒在地,随后一拥而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地上的犯人就被撕扯成碎块。 “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想活命的抄家伙,跟我一起冲出去!”当机立断,冲身边被吓傻的犯人们,坎离大声吼道。 这一声怒吼,似乎让所有恐惧不已的犯人,一瞬间找到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见到一众犯人,手持各式武器,坎离挑出几个体型壮硕的犯人,“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把防暴盾顶起来!听我口令,拉开大门后,把身体躲在盾牌后面,给老子用力往外冲!剩下的人,冲出去以后,无论看见什么东西,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没时间管这群倒霉蛋,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站在台阶上不住往监狱深处望去的坎离,额头上已满是汗水。惨叫和硬物敲击人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监狱深处弥漫着浓重地血腥气息,所有犯人,此刻彷佛置身于阿弥地狱一般。 “干你娘的!开门!”最后回头看一眼,监狱深处的犯人们,已经开始向外溃逃,朝坎离所在的位置冲过来。此时,若不赶快行动,真等到那群混蛋,冲散这里的阵型,再想冲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厚重地监仓大门,被人从左右两侧用力拉开,耀眼的阳光,撒在犯人们脸上,晃得大家睁不开双眼。 围拢在监仓外的丧尸群,在大门拉开的瞬间,出现短暂地安静。丧尸们似乎没想到躲在房子里的人,竟然有勇气冲出来,直面它们!短暂的停顿过后,尸群里爆发出令人心悸地嘶吼,所有丧尸都变得狂躁至极,瞬间甩开双腿,朝大门口的犯人们涌过来!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犯人,仗自己身体强健,左右手各持一面盾牌,可他万没想到这群怪物力气如此之大。和尸群撞到一起时,左手上的盾牌竟没能撑过一分钟,便被丧尸们不停抓挠地手掌,拍落到地上。他吓得赶忙双手一起用力地握住盾牌,身体拼命缩成一团。心中暗恨,为什么自己的身材这么魁梧,小小的盾牌根本没办法完全将他护在里面。幸亏身旁犯人见机得快,赶紧将盾牌掉落后出现的空缺堵上,才不至于被尸群冲破防御圈。防暴盾被敲得咚咚直响,坎离站在犯人中间,扯开嗓子喊,却敌不过尸群的吼声。 其实,即便坎离的喊叫,能够被其他人听清,在这种生死攸关地情况下,又有几人会真的听他指挥?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 监狱里的犯人,看见监仓大门已经打开。所有不是坎离负责监区的犯人,犹如蝗虫过境一样,没头没脑地从监狱里面冲出来。如此毫无章法的乱闯,顷刻间,便将坎离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队伍彻底冲散。坎离身边已经看不到他负责的监区里,那些面容熟悉的犯人。原本竖在犯人们和尸群间的防暴盾牌,也在队型被冲散后,全部消失不见! ‘made,爹死娘嫁人,老子也算对得起你们了!’想到这,坎离抓起一面掉在地上的防暴盾,举在面前,手里的微型冲锋枪,开始无差别点射。子弹覆盖所有挡住去路的物体,无论是人还是丧尸。 别看在电话里说的好听,给立冬许下很多承诺。那天夜里越狱,还没等逃出去,就被变异的狱警们追得无处可跑,坎离不得不带手下人,再次躲回监仓里。他跟立冬说的第六监狱武器库,坎离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具体在什么位置,更别提里面武器弹药的储备情况。坎离只想用这种办法,诱骗立冬来给他帮忙。他的计划和让立冬来送死,没什么两样。 监仓外的空地上,犯人们和尸群开始混战,没有任何组织和章法,全凭犯人自己的想法在蛮干。 眼见近在咫尺的监狱大门,坎离握枪的右手微微颤抖。脑海中想象,自己在清澈的湖水中畅游,在绿草如茵的平原上纵情奔跑。那种久违的自由畅快,像是兴奋剂,让坎离的心脏不住狂跳。 正当坎离强制压住内心激动,不时瞥向监狱外的双眼视线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身后还有条毛色黑白相间的狗,在监狱大门外一晃而过。 坎离正自诧异时,一只满是污渍的黑手,从左侧猛向他抓来。坎离奋力将盾牌朝黑手撞去,黑手传来的巨大冲力,差点将他掀翻倒地。借这股冲力,顺势撒开盾牌,斜刺里冲向监狱外山坡上的林地。坎离头也不回,只是拼命向山上猛跑,即便他的心脏都快冲破胸膛跳出来,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 也不知跑了多久,小女孩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负荷,双腿一软倒在草地上,昏死过去。边牧焦急地在她身边来回转悠,不时用鼻尖儿拱一下小女孩的身体,可她仍旧全无反应…… 从避难所车道走出来的李昭,被烈日晃得头有些发晕。车道里遭遇的丧尸明显很难对付,尤其是它的行动速度,远比遭遇过的任何一只都要迅捷。幸亏只有一只丧尸不知怎么摸到车道里,如果再多一只,李昭今天就要交代在这,‘是什么原因让这群怪物变得这么厉害?以后得多加小心才是!’ 将甩棍放进河水,清洗上面的血污。李昭站起身,手搭在额头上,朝河道下游望去,‘如果没记错,早年当刑警时,曾经送犯人到附近的第六监狱中服刑。那座第六监狱和我现在所站的位置,直线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五公里。’想到这里,李昭决定去第六监狱看看。倘若运气不差,或许还能遇到几个相熟的老同事。 李昭转身离开河道,准备向第六监狱进发时,还在岸边安静喝水的黑风,突然紧张地吠叫。心中顿感不妙的李昭,赶忙又甩开手中的甩棍,朝黑风慢慢靠近。同时眼睛不断搜寻四周,想知道黑风到底发现什么危险。 他已经走到黑风旁边,依然没发现附近有什么异常。李昭伸手揉揉黑风的大脑袋,想安抚它。可黑风并未安静下来,依旧不停朝河心的方向吠叫。 “黑风,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李昭被黑风的异常举动,搞得头大,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抚它。直至他的视线,顺黑风吠叫方向,望向浑浊的河水,上面正飘荡着大片黑色丝绦。不仔细看,李昭还以为是水草。可当黑色丝绦被水流荡开,下面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人脸时,李昭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水里哪有什么水草!那是“人”的头发,在顺着水流不停地来回飘荡。 呕~ 纵使做过刑警的李昭,看到泡在河水里白惨惨的人脸,也按耐不住,差点吐出来。拼命稳住心神,止住干呕的李昭,目光想要躲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水里。李昭很庆幸,多亏黑风发现河水里的异常状况,他才及时将背包里,装河水的瓶子全部扔掉。真不知道,喝了这些死人用过的洗澡水,自己还能不能有命继续活下去…… 汗水顺鬓角,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立冬将今天最后一个俯卧撑做完,双臂一用力,从地板上跳起来。汗水猝不及防下,从他身上被甩飞出去,和地板上的汗渍汇合到一处。通体舒畅地伸个懒腰,满身腱子肉,暴露在日光下。 双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带水足迹,边走边想到底该作何选择,‘丝毫不用怀疑,英国佬求我办的事情,绝没有电话里说的那么轻松,甚至很大程度上是个陷阱!至于英国佬为什么这么做,原因也简单,我在电话里对他的威胁很有效!英国佬希望能够支开我,甚至借助外力杀掉我。’随手从地面上抓一些食物,几乎都是高热量食品,‘既然如此,何不先去看看叫坎离的家伙,他又有什么花样?直到通话结束,这个狡猾的混蛋也没说清楚,他到底是狱警还是犯人。仅凭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他是犯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他是犯人,又凭什么知道监狱武器库的具体位置?一个被关在牢里的囚犯,哪有机会知道监狱的详细建筑物分布情况?看来,这个混蛋对我也没安什么好心!’ 坐在沙发上,立冬咀嚼着食物,又把卫星电话抓起来,‘这玩意儿,真有英国佬说得那么神奇?该不是这个蠢货骗我吧?’翻过来调过去,立冬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可疑之处。毕竟,对付电子类产品,他可没多少经验。‘还是先去监狱看看再说,只要情况稍有不对,我转身就走,绝不靠近也就是。要是能再多个帮手,或者是垫背送死的人,一起去应对英国佬的陷阱,胜算似乎也能更大一些。’他丝毫不担心,坎离会对他造成威胁,什么样的凶恶歹徒没见过,立冬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想到帮手,立冬突然想起被他丢在碑谷镇的李昭,‘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应该不会死掉吧?’ 阿噗~ 河岸旁,一人一狗正缓步前行。李昭突然打个喷嚏,揉揉鼻子,‘淦,我该不会真感冒了吧?’ 最后检查一遍身上的装备,以及背包里应用物资的准备情况。临行前,立冬来到被封闭住的地下室入口,下面不时传来的低吼,一切依旧如常,没有什么潜在危险。随后,立冬手提猎刀,脚步轻缓地离开别墅。将围墙下面的陷阱拆除,零件全部回收后,立冬攀到墙头,仔细观察这栋别墅的四周。 此刻,别墅区经历昨夜一场暴雨洗涤后,显得更加萧索和寂静。一场秋雨一场寒,茂密的树冠上,不时飘落下几片黄叶。 不远处传来湍急地水流声,似乎由于暴雨,上游涨起洪水。耐心观察一会儿,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后,立冬一翻身从墙上跳下来。脚一落地的瞬间,急速后退几步,后背紧靠墙壁,尼泊尔猎刀擎在半空,以此,来应对任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情况。 扫一眼不远处的石桥,想起水中的惨状,立冬不由皱皱眉头,他不想再从那经过。脑海中分析一下别墅区,位于第六监狱的大致什么方位上,立冬转身朝别墅区的围墙跑去,‘一定要赶在日落前到达那里,今天晚上恐怕要露宿荒山了……’想到这,有些不舍的回头,豪华别墅正渐渐隐退在茂密林地中,立冬暗叹,‘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享受这么舒适的大床了,有缘再见吧……’ “孙康,你怎么了?看清楚,我是江漫!我是你老婆!你到底怎么了?” “呃……” “救命啊……” 二十六 所见略同 眩晕感不断冲击大脑,坎离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一路上,不知被多少枝杈划过,一条条渗出鲜血的细长伤口,布满脸颊和胳膊上,隐隐传来疼痛。坎离仍旧没有放慢脚步,内心深处对于自由的渴望,已经战胜被丧尸追逐的恐惧,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自由了!老子终于自由了!’噗通一声,坎离栽倒在一片草丛里,鼻尖嗅着已经有些枯黄的野草,似乎没有闻到秋天的气息,反而让他感受到,如春天般的生机和活力。一翻身,仰躺在草地里,林地里不知名的鸟鸣,在耳中不断萦绕,周遭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尽地欣喜。能够自由的奔跑在旷野和林地中,这种久违的畅快,已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回头望去,来时的方向,只有成片密林,并无脚步声,更没有丧尸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将揣在怀里的卫星电话掏出来,坎离输入密码,随手指的点按,一张高清晰度的卫星地图,跃然于屏幕上。许多红色的小光点,不时闪动一下,距离最近的一处庇护所,也有近百公里的距离。 ‘没办法,看来我只能去拜访,英国佬的金丝鸟笼了…’想到那个女人让人骨酥肉麻的呻吟,坎离不由得浑身有些燥热,恐怕这才是他去找英国人麻烦,最重要的理由之一。 将微型冲锋枪插在腰间,坎离突然停下脚步。他在犹豫,要不要再回监狱一趟,搞一些武器弹药,待自己全副武装以后,再去惹是生非? 急速助跑,立冬一纵身跃向别墅区的围墙,身体尚在半空中,右足的前脚掌用力蹬踹墙面,借助助跑时的惯性,身体向上猛地窜去,双手便抓住围墙的边缘位置。立冬没有第一时间翻身上墙,因为墙头有一排锯齿交错的隔离网。立冬攀住墙头的边沿位置,双手不断替换,朝右侧横向移动,距离不远的隔离网,那里有处缺口,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当立冬终于蹲在墙头,回望身后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时,不免暗自庆幸,‘如果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挡,这处缺口,可能早被别墅区的工作人员发现并且修补好,我的运气还真不赖!’ 蹲在围墙上,仔细观察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后,立冬翻身用双手再次攀住墙头,只不过这次他的身体,已经挂在别墅区外面。身体下落至半空时,立冬双手用力平推墙壁,利用一瞬间的横向推力,抵消掉身体垂直下落的重力。双脚刚一沾地,身体便蜷缩成团,借势向后滚翻,彻底消除身体下坠时,重力对于双腿的压迫。避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现在是立冬最重视的问题。没有一个良好的身体状况,谁都没办法,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将胸前的背包,重新背在身后,立冬脚步轻盈地向印象中,第六监狱所在的大致方向进发。背包侧面,悬挂着已经关机的卫星电话,随行进的脚步,不时轻轻敲打背包侧面,发出踏踏轻响。每当阳光照在卫星电话,背面的太阳能充电板上时,充电指示灯,都会有规律的闪动。 “这两只狡猾的黄猴子!把卫星电话关机了,我现在查不到他们具体所在的位置!美子,一定要时刻密切注意,庇护所外面的监控,我担心那个阴险混蛋,随时会来找我们麻烦!”威廉长官满脸愁容,坎离的卫星电话关机,虽然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却并没有如何担心。唯独,立冬这个疯子,关闭卫星电话后,现在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具体位置。这让威廉长官始终感觉,像有条藏在草丛深处的毒蛇,正吞吐着蛇信,不知何时会窜到自己身边,对他造成致命一击。这种不受控制的局势,让威廉长官情绪,变得非常烦躁和郁闷。 对于坎离的状态,威廉长官似乎过于乐观了。在坎离指挥众囚犯,从第六监狱的监仓里突围时,早已随手将卫星电话关机。当威廉长官有时间,过来查看卫星信号接收数据时,刚好看到坎离的定位信息消失不见,他并没有过多在意。威廉长官并不认为,被一群丧尸牢牢困在监狱里的坎离,能够活着逃出来的几率有多大,甚至已经将坎离,当成一个半死之人来看待。也正因为这样,他和美子拥吻缠绵时,坎离在监狱外的林地里,卫星电话短暂开机而暴露的行踪,也在机缘巧合下,没有被威廉长官发现。 美子双眼中,似乎蕴含无尽地魅惑,任何一个和她对视的男人,都无法按耐住内心激动地情愫,难以抑制地想要一亲芳泽。威廉长官也不例外,在他此刻的想法里,外面的世界,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这个美丽妖娆的女人,能够一直陪伴自己,就算老死在如同活死人坟墓般的庇护所里,威廉长官也毫无一丝怨言。 当再次遇到美子,望向自己的眼睛时,威廉长官原本的满面愁容,都随美人眼中柔情,烟消云散。无需任何言语,两人相拥到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的身体,在绝望中获得短暂地解脱。 跟在李昭身旁的黑风,双眼警惕地不断搜寻四周,灵敏的鼻子也在收集,飘荡于空气中的气味,以此来保证李昭和它的安全。 恰在此时,立冬在李昭身后,不足一公里的位置上,同样沿着另一侧河道向下游走去。只不过,两人行进的道路,被波涛激荡的河流,从中间隔绝。 连日暴雨的影响下,河流水位不断增高,水势变得异常汹涌。以至于下游堤坝终于不堪重负,在没有人类的干预下,洪水冲破堤坝溃流千里,暴涨的洪水,已经波及到城区里。 原本水位较高的河道里,一丛丛黑色丝绦,渐渐不再随河流飘荡,一张张白惨惨的面容,终于又重见天日。 第六监狱内,千余名重刑犯,并未全部葬身丧尸口中,变成残肢烂肉。大约近百人的队伍,竟在尸群重重包围下,凭借血肉之躯,重获自由。 丧尸群在囚犯们逃跑的方向后面,迈动极快地步伐,紧紧吊在他们身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这样,人群在前面跑,尸群在后面追,跑出去不过二三百米,不知是谁用力扯一把身边的人,将那人掀翻在地,还未等倒地之人爬起来,就被身后紧追不舍地尸群吞没,连声惨呼也没能喊出来,身体便被撕扯成残肢碎块。 邪恶的种子,始终在人类心头汲取养分,等待着生根发芽。 当犯人们发现这样可以止住丧尸追击的速度时,拥挤在一起狂奔的囚犯,脑子灵醒一些的,已悄悄和周围人拉开距离,更有甚者早已脱出大队人马,独自朝远处狂奔而去。身形强壮的犯人身边,顷刻间出现巨大的空隙,要么是被他们扯倒,要么就是怕被扯倒,故意躲开。先前在第六监狱里,还曾并肩作战的一众囚犯,转瞬间便失去彼此间的信任。不用任何人起带头作用,一众囚犯已然化作鸟兽散,各自奔向不同方向。原本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几个呼吸间,烟消云散。 追在后面的丧尸群,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出现片刻慌乱。不过,只是短暂地一瞬而已,尸群也开始分散方向,各自追向远处的猎物。 小女孩是幸运的,因为她有边牧的陪伴和帮助。当她倒地昏迷不醒,边牧尝试几次叫醒她,都没能成功。耳听得远处已经传来阵阵杂乱地脚步声,边牧只能用嘴叼住小女孩的外套,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从路边拖到林地里。也多亏小女孩昏死过去,除呼吸外,再也不发出任何响动。否则,四散奔逃的囚犯身后,紧追不舍的丧尸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她们俩的存在。 边牧紧张地趴在小女孩身旁,双眼中全无惧怕神情,耳朵竖起老高,周围一丝一毫地异样响动,都别想逃过它的注意! 秋日午后,阳光格外炙热,秋老虎正在散发最后的威势。对于任何一个胆敢轻视它的生物,都不会有一丝怜悯之情。 立冬扶住河道下游的桥墩,稍作休息,顺便补充点水分。警惕地双眼四下扫视,时刻不敢放松戒备。当视线从远处收回,从对面桥墩旁一扫而过时,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这里有人小便?’看着深埋地面下的桥墩,露出地面的位置,有一片非常不显眼的水渍,立冬凑过去。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不会留意这样的情况。毕竟,桥下是湍急的河道,桥墩附近有潮湿的情况,不足为奇。但狩猎经验丰富的立冬,双眼只是一扫,便看出,这是一处排泄后留下的痕迹,而且很大可能不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难道在我前面还有其他人,他还牵着一条狗?’轻嗅一下,指尖上有些发干的泥土,立冬大致分析出结果。从泥土干涸的程度来看,大概这条狗应该在十分钟前经过这里。再仔细辨别足迹,看方向,应该是冲第六监狱去的。 ‘和我去的是同一方向?从足迹来看,这不是一条野狗。竟然有人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想去监狱找武器?’念及至此,立冬赶忙收拾好背包,快步朝足迹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他要弄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人。按照常理,除一些相关警务单位,能够了解第六监狱具体位置的人,要么是犯人家属或朋友去探监,比如立冬这样情况,再不然就很可能是其他刑满释放的犯人。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时候能够想到去监狱,所要做的事情,和立冬都没有差别。至于,监狱里的武器弹药储备情况,只能往最坏处想。在被丧尸围攻的情况下,消耗一定非常巨大。如此一来,弹药储备必然紧缺,这个抱有同样目的的人,必将成为他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必须搞清楚前面那人的底细,如果有必要……’急速奔跑的立冬,将背包上的复合弓摘下来,替换掉尼泊尔猎刀。 江漫满脸虚汗,身体由于一夜的暴雨侵袭,变得无比虚弱,甚至走路都开始打晃。金黄色的小星星,在眼前不断盘旋,随时都会栽倒在路旁,再也站不起来。在她身后远处的林地里,躺在草地上的孙康,额头正中央,赫然有一把雕刻有二麻子字样的菜刀,陷进头骨里足有两寸多深。菜刀的主人,似乎尝试过,想要把刀抽出来,奈何砍得太凶狠,坚硬的头骨牢牢将菜刀卡住,动弹不得分毫,只留下一地散发出腐臭味的黑色液体,与略显黄色的草叶,混杂在一起,将原本的青草芳香彻底掩盖住。 当面前男人,张开满是黏糊糊口水的狰狞大嘴时,那一瞬间,江漫差点晕厥过去。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将手上唯一的武器,重重劈在男人头上,也恰好因为如此,才让江漫保住了性命。可惜现在,没有淡水,没有食物的她,被烈日炙烤的头昏脑胀。饥饿、口渴和疲惫,连续三重打击之下,江漫的生命体征,正在渐渐消退。或许用不了多久,她也将要踏上和孙康一样的道路,变成一具不知死活,不知时间的行尸走肉。 “喂,醒醒!你怎么在这?孙康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就在江漫体能耗尽,即将栽倒在路旁时,一只大手用力将她抱住,充满关切地话语,在她耳边响起,江漫没能做出任何回应,便就此失去知觉。 监狱远处,山坡林地里。 刚醒来的小女孩,吃力地抬手,抚摸趴在身旁的边牧,毛茸茸的大脑袋。 “塞班~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二十七 多事之秋 穿行在水泥公路旁的林地中,立冬单手抓住复合弓,嘴里叼一支通体黝黑的箭矢,犀利地双眼注视右下方的水泥公路。立冬将行进速度提升至少一倍,因不能确定前面的人是否和他同路,并且对方身边还有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做帮手,立冬必须尽可能隐藏行踪,不被前面的人发现。其实,只要这人的目的地不是第六监狱,立冬很乐意就这样和对方擦肩而过,如此大家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瞥眼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估计再有两三分钟,就能够追上前面的目标。立冬将嘴里的箭矢摘下来,轻轻搭在弓弦上,脚步慢慢放缓,只要前面的人出现在视线里,第一时间便可以将箭矢,轻易钉在对方的头上,然后抽出腰侧的尼泊尔猎刀,对付向自己冲来的狗子。对于自己的箭术,立冬非常有信心,不过面对一条行动迅速且极有可能受过训练的狗子,与其冒险用弓箭射击,倒不如手上猎刀,更能轻易应对危险。 前面至多有四五十米远的水泥公路上,一条毛色纯正的黑色德国牧羊犬,正在主人身边尽职尽责的护卫。狗主人似乎身体状况并不理想,从他缓慢的行走姿势,不难看出他的脚步略显虚浮,看起来好像生了病一样。‘这家伙不会被咬了吧?’见到公路上那人缓慢地步态,立冬心里不由有些窃喜,不知自己是否有机会,把那条品相不错的狗子驯服。毕竟,狗主人的状态似乎随时都会变成丧尸,这条看起来就很机敏的德牧,一定可以成为自己非常不错的帮手。 正当立冬放轻脚步,准备半跪在林地里,朝公路上的家伙射箭时,通往第六监狱公路的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杂乱地脚步声。烈日炙烤下的公路,弥漫起滚滚尘烟,三个身穿囚服的男人,正涨红脸颊拼命奔跑。虽然三人同时向前狂奔,彼此间却保持着非常大的距离,似乎谁都不敢轻易跑向同伴身旁。 ‘淦!他们是把监狱里的丧尸引出来了吗?’望向三人身后的立冬,已经发现成群的丧尸,从尘烟中现出身形。更令立冬意想不到的是,这群丧尸的跑动速度,竟然比他遭遇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快速,几乎和正常人类没有什么差别。尽管前面三人还在拼命狂奔,却始终无法将身后尸群甩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对不住了,朋友!’念头一转之际,立冬已用右手腕上的撒放器,钩住弓弦上的d环。呼的一声,弓弦已如满月,随时都可以将箭矢发射出去! 犬吠声在公路远处三人刚出现时,已经将脑袋略有些昏沉的李昭,从迷茫状态中唤醒过来。不等李昭作出反应,黑风已用嘴叼住他的衣袖,拼命朝公路旁边的林地里拖拽。训练有素地黑风,第一时间便嗅到从公路远处吹来的热风中,裹挟着一股让它心生恐惧地腐臭气息。 立冬调整好呼吸,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撒放器上,食指肌肉已经做好射击准备,只需一眨眼的瞬间,箭矢便可以钉死公路上的狗主人。就在此时,穿着墨绿色大风衣的狗主人,被德牧拉扯之际,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出现在立冬面前! ‘李昭?!’ 右手食指缓缓卸去力量,立冬没有将弓弦复原,依旧做好射击准备,瞄准山脚下的李昭。立冬在犹豫,如果李昭被丧尸咬伤,迟早都要面对被自己结束痛苦的局面,而现在如果将他射杀在公路上,或许还能救那几个囚犯一条命。摆在嘴边的鲜活血肉,绝对比费力追捕的猎物,更能够吸引丧尸们的注意力。 立冬还在犹豫不决时,公路远处正被丧尸追赶的三人中,有一个突然栽倒!该是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心中充满不甘和仇恨,倒在路上的囚犯大声哀嚎起来,嘴里还在不断咒骂什么。人在遭遇到危机时,总会做出一些本能的反应。倒地的犯人,嘴里高声咒骂的语言,在场的所有人,竟都没能听懂。因为,他说得是一口不知道何处的方言。最后,在丧尸将他团团围住时,才听到他高喊一句:“蒋利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将陷入思想误区的立冬惊醒,‘我为什么要救一群不知根底的囚犯?就为一条狗吗?’ 复合弓依旧处于满弦状态,只是瞄准的目标,已从李昭变成山下的两名犯人。立冬凝神静气,双眼紧盯公路上的两个囚犯,他想从中分辨,哪个犯人叫蒋利民。能够将同伴推到丧尸群里,只为自己可以活命,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必是极为危险的存在。立冬虽不是良善之辈,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性命,平白无故被其他人剥夺。尤其是比他更没人性的混蛋,被他们害死绝对是种耻辱! 公路远处的蒋利民和另一个囚犯,已经注意到李昭正被黑风拉扯,朝公路旁的林地躲去。蒋利民扭头看一眼身后,发现被推倒的倒霉蛋,已经被一群丧尸围在中间,鲜血和碎肉四下飞溅。尸群里还有很多丧尸,由于被挡在外面,不能挤进去分食血肉,变得异常暴怒,仰起头狰狞地嘶吼,将注意力转移到蒋利民他们身上。余下的丧尸们,甩开僵硬的双腿,继续大踏步追上来。 “made,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把那个牵狗的家伙喂给它们吧!”蒋利民对身边的同伴,压低声音叫道。 另外一个犯人的身形有些瘦小,常年的营养不良,导致此刻他的体力严重透支。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胸中一口气吊着。他只能慌乱点头,却不敢张嘴发出声音,生怕这口气喊出去,身体就会瞬间失去跑下去的体力,倒在地上成为丧尸的美味佳肴。 蒋利民双眼赤红,瞄准李昭逃跑的方向,不知从哪又提起一口气,跑动的速度竟然又快三分,眼看就把另一个囚犯甩在身后。几个呼吸间,蒋利民已经冲到李昭身后。布满血污的罪恶右手向前探出,要将身前的李昭拉倒,给自己赢得更多的逃跑时间…… 低沉的破空声,从李昭面前的林地中,骤然响起。紧接着,一支利箭从他额角飞过,细碎的头发,随劲风飘落下来。尽管李昭已经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破空而来的箭矢,却只能在头发飘飞后,做出一个可有可无,看起来有些滑稽的躲闪动作。由此可知,立冬这一箭的速度与力量,任何一个目标被他射中,都将难以幸免。 身后响起头骨碎裂的可怖声响,李昭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只见身后不到五米距离,一个身高足有180公分以上的壮硕中年男人,正仰面向后跌倒,一支箭矢的翎尾,随男人身体在空中不住抖动。 来不及多想,李昭收回视线,低声招呼还在身侧,摆出攻击姿态的黑风,毫不犹豫地朝林地深处跑去。李昭感受到躲在林地深处,射出箭矢帮助自己的神秘人,对他并无敌意。因此,带着黑风逃跑的路线,故意向右侧迂回一小段距离,以免挡住林中箭手的攻击视线。 正朝林地狂奔地另外一名囚犯,见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公路上。只这一下耽搁,身后的丧尸群里,跑在最前面的丧尸,挂满血污的右手已经向他抓来,一把揪住套在外面,马甲样式的黄色囚衣。身后传来巨大扯力,险些将囚犯拖倒在地。刺耳地尖叫声,已经不带有人类的情感,如同绝望的小兽一样,令人听着毛骨悚然。 像一条刚蜕皮的壁虎,囚犯手脚并用,在公路上快速爬行。许是因为林中射出的利箭,吓破囚犯的胆,知道他没有可能逃进林地中,连双脚都未敢踏足公路边缘之外,便急急如丧家之犬,沿公路拼死飞奔,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林中的箭手,他并没有想要冒犯的想法,希望对方不要朝自己射箭。 立冬很容易便能理解,这种下意识地行为里,对方想要表达的想法。只是现在,立冬也没有继续射杀他的念头,因为箭矢的数量太少,他不想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李昭和黑风跑到立冬身边十多米远的距离,正准备向立冬靠近时,立冬猛地扬起手上的复合弓,朝林地外,远处河道指去。继而从灌木丛中跃起,话也不多说一句,几个腾挪间,身形已然消失在林地之中。 看到对方如此举动,李昭略感诧异,不过听到公路旁响起杀猪般惨嚎时,瞬间清楚对方的想法。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确实不能多做停留,即便想要表达感谢,也要找到安全的场所再说。当下不再犹豫,奋力迈开双腿,朝立冬消失的方向,带黑风追了上去。 整夜都泡在暴雨中的路面,潮湿而滑腻,双脚每次踩在泥泞的路面上,都因为需要保持身体平衡而耗费更多体力。肩上扛着江漫的许怀中,在烈日炙烤下,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彻夜未眠加上没有淡水和食物补充体力,此刻,老许已经近乎强弩之末,随时都会栽倒,昏睡过去。凭借求生的本能驱使,老许迈动沉重的双腿,一点点向前挪动身体。当老许想要将肩头上的江漫丢在路边时,脑海里闪过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画面,吓得老许激灵灵打个哆嗦。 沈秋燕临死前,那双充满绝望和怨毒的眼睛,伴随天空中划过的闪电,牢牢刻在老许的脑海中。以至于老许准备故技重施时,因为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人性,在潜意识中对他控诉。而沈秋燕绝望的双眼,如同鞭刑一样,抽打在老许的心头,将他击倒在路旁。 刻骑在电动车上的焦阳,看了一眼,显示屏上面电池即将耗尽的指示灯,眉头紧锁。若不是电动车后座上的大号货箱里,装满各种需要送到客户手里的外卖。此时此地,焦阳恐怕已经饿得晕倒在某处不知名的路旁,甚至有可能把自己当成外卖,送到丧尸面前。 终于,电瓶里的最后一点电量也被消耗掉,焦阳无奈将电动车钥匙拔下来。对于救了自己一命,并且曾经夜以继日,帮助他糊口的老伙计,焦阳实在没办法弃之如敝履,哪怕再也不能使用,还是珍重地将它停放在路旁。 ‘我这是到哪了?’焦阳将身上的雨披脱下来,挂在车把上,举目向四周张望。幸亏常年都有在货箱里预备雨衣的习惯,昨夜没有找到落脚点的焦阳,才不没有出现严重的感冒发烧。感冒发烧这种小病,平时或许没有多大威胁,可在当下的环境里,对于任何幸存下来的人类,都是莫大的生死考验。没有安全的场所可以休息,不知在何时何处陷入尸群的围困中,能够幸存下来的人,哪怕有一丝的懈怠,都会送掉小命。 公路极远处,突然闪过一束光亮,晃得焦阳双眼出现短暂的失明。心慌意乱下,他赶忙翻下高速公路的护栏,躲在路旁的稻田地里。 亲眼目睹城内发生的一切,死里逃生的焦阳,一路上看到太多惨烈景象。假如不是凭借电动车体积小,灵活机动的特点,他或许现在也要困在城外的高速公路休息区里。回想起休息区看到的场景,焦阳已经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焦阳始终不见高速公路远处有什么异样出现,不免暗责自己太紧张。正要回到电动车旁,将最后仅存的一点食物带走,瞥眼间,突然发现,远处稻田地旁边,停放有一辆通体黝黑的汽车。 “哈哈,天不亡我!看样子又能给你续命了,老伙计!”焦阳兴奋地望一眼,高速公路旁边停放的电动车,心情无比激动。这些天来,如果不是从路边抛锚的汽车里,拆卸下电瓶给电车续命,焦阳绝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情绪,焦阳从电动车踏板上,抓起一只大号扳手,这是他在一辆大货车旁边捡到的。为了这只扳手,差点被货车下面藏着的丧尸咬到小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只扳手,才让他有机会把丧尸放倒,从大货车里拆到几块大电瓶。焦阳重新翻过高速公路护栏,双手紧握扳手,蹑足潜踪地朝抛锚的黑色汽车摸过去。 一路逃来,焦阳留意到嗜血的丧尸,对噪音极度敏感。所以无论做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时,都必须小心翼翼行动,尽量不发出太大响动。 沿着泥泞的田埂,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前行,焦阳手心满是汗水。距离黑色汽车越近,腐臭气息越是浓烈,随拂面的秋风飘来,盖住诱人的稻香。常言道,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可在电动车无法继续行驶的情况下,焦阳实在不能放下心吃东西。危机四伏的野外,没有随时可以逃跑的交通工具,人吃的再饱,也不过是为丧尸添点佐料而已。几天下来,即便习惯了这种腐臭味道,焦阳在靠近汽车时,还是忍不住把领口向上提提,挡住鼻子,勉强抵挡住难闻刺鼻的味道。蹲在茂密的稻田里,透过金黄的稻穗缝隙,焦阳格外谨慎,留心观察黑色汽车周围的情况。 ‘这辆车好像轮胎没气了,才抛锚在路边的?’注意到黑色汽车瘪掉的后轮,焦阳在心里盘算,到底该不该去汽车里搜索一番。汽车四周泥泞的田地里,杂乱无章的脚印,汪着浅浅的积水,在烈日炙烤下,正在渐渐变得干涸。 突然,一处水坑里,一块挂满泥土的石块,轻轻晃动两下,石块彷佛活了一样,上面裂开一条缝隙,如同人类嘴巴一张一合,并且裂缝中还在缓缓溢出浓稠的黑色液体,这一幕看的焦阳眼珠差点掉出来。仔细分辨一会后,焦阳惊得几乎要叫出声。左手用力捂住嘴巴,嘴唇不住翁动,死命控制着呼吸,压制住因恐惧而变得僵直的舌头。 水坑里哪是什么石块,分明是一颗没有躯体的头颅。似乎嗅到附近有活人的气息,那颗不知何时掉在水坑里的头颅,彷佛被激活一般,再次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焦阳惊恐地双眼开始四下搜寻,两条腿在轻轻颤抖,做好随时起身逃跑的准备。他无法确定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丧尸的存在,这也是第一次看到没有躯干,仅剩下头颅的丧尸,竟然还没死透。许多天来,他都是凭借速度和灵活,从尸群周围流窜而过。除了先前大货车下面藏着的丧尸外,这是第二次正面面对丧尸,哪怕只是一颗头颅,对于焦阳的压迫感,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至于丧尸怎么样才能被消灭,也只停留在一些影视作品中的描写上。此刻,看到一颗没有躯体的头颅,依然具备攻击能力,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属实让焦阳一时半刻无法缓过神。 “老许,醒醒!老许,你还活着吗?” 靠近公路的林地边缘位置,江漫挣扎着坐起身,望着躺在身旁的老许,惊异莫名。‘昨天夜里,他不是和沈秋燕一起跑在我们后面吗?’无力地整理好散落的长发,江漫用手推推倒在一旁的老许,希望可以唤醒他。江漫不是没有顾虑,她和老许相识也不过才两天而已。这两天时间里,两人间并没有什么沟通,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再加上,此刻只有老许一人,和他在一起的沈秋燕不知去向,江漫不太敢轻易相信面前的男人。可现实却非常无奈,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失去老许的保护,似乎也很难活多久。吃力地挣扎几次,从地面上爬起来失败以后,江漫徒劳地坐在泥泞的林地里,喉咙里发出细若蚊鸣一般的声音,呼唤着老许的名字,彷佛也在呼唤自己的生命一样。 饥饿和缺水,折磨着江漫的意志力,灼热的烈日,也在考验江漫的信心。为了躲避烈日的炙烤,江漫跪在地上,用尽浑身力量,把老许拉到林地中的树荫下,随后便像电量耗尽的手机,背靠身后的树干,缓缓闭上双眼。 ‘或许这样死去,也是一种幸运吧?’脑海中闪过孙康临死之前,狰狞恐怖的面容,陷入半昏迷状态中的江漫,瘦弱的身体,不时一阵阵颤抖。 额头上的冷汗,被秋风吹过,渐渐风干。蹲在稻田里的焦阳,双眼圆睁,目不转睛的注视黑色汽车,大气也不敢喘。好半天过去,那颗掉在水坑里的头颅,除嘴巴一张一合外,再也没有其他举动,更没有发出一声响动。看样子,是被人斩下以后,气管被割碎,所以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此刻,焦阳已经不怎么惧怕,看起来很恐怖的头颅,反而对于周围的风吹草动,显得愈发紧张。 秋风吹拂沉甸甸的稻穗,一片连着一片,彷佛金黄色海浪一般,在焦阳视线所及之处,欢快地翻滚,发出一阵阵沙沙啦啦的轻响。如果没有掉在水坑里的头颅,以及抛锚在稻田地旁边的黑色汽车,此时,焦阳一定会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可惜……’ 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传来,打破风吹稻穗的悦人节奏,听起来距离焦阳并没有太远,就在他身后近处的某块稻田地中。 ‘蛇?’ 焦阳来此之前,在高速公路上观察过这一大片稻田地,并未发现任何踩踏过的痕迹,水稻整齐排列在田里。毕竟,没谁会喜欢从茂密的水稻丛里,突然窜出来的丧尸。按常理,能够在茂密的水稻中穿行,却又不压倒任何植物的东西,似乎只有蛇一类的爬行动物可以做到。想到这,焦阳顾不上继续观察远处的黑色汽车,猛地从稻田里蹿出去。这种冷血动物,一直都是焦阳的噩梦!蛇类动物,占据焦阳最害怕的东西,排行榜第一名,已经二十多年了。直到前几天,丧尸的出现,才把榜首抢走,可这并不意味,焦阳不再惧怕蛇类动物。 也正是焦阳蹿出稻田的一瞬间,一颗三角形的扁平脑袋,嗖地一声,从稻田隐秘的深处,猛扑过来,落在焦阳先前蹲伏的位置上。一双冷幽幽,毫无任何情感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焦阳。蛇信不时探出来,在空中扭动盘旋一圈,再飞快缩回嘴里。只是在蛇的嘴角,挂有一缕黏糊糊的黑色液体,同时一股刺鼻的腐臭,迎面而来,混合蛇自身带有的腥臭气息,让焦阳闻起来几欲作呕。 ‘什么情况?这鬼东西,不是惧怕人类吗?不是遇到人的时候,远远就会跑掉吗?为什么这条鬼蛇,会主动攻击我?!’ 二十八 似友非敌 怪蛇一击未中,趴在稻田里,盯着焦阳的幽冷双眼中,寒光四射,映照在烈日下,让人不寒而栗。焦阳不敢做任何犹豫,只匆匆转头望一眼,与生俱来的恐惧就差点将他击倒在地。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惊慌,迈开双腿朝黑色汽车方向拔足狂奔。许是受惊过度,慌不择路的情况下,竟然差点一脚踏在那颗水坑里的头颅上。焦阳险之又险的从头颅上方一跃而过,兀自开合不停的血口,从他脚下一掠而过。恰在此时,身后劲风突起,那条怪蛇已然追上来。幸而焦阳猛地一跃而起,才又一次从蛇口中逃脱性命。 吱吱噶噶的怪声在身后响起,狂奔中的焦阳感觉不对劲,足下不敢停顿,吃力地回过头望一眼,正看到怪蛇和头颅在水坑中扭成一团,污水四溅,似有血水混在其中,场面甚是可怖。 ‘我的个亲娘啊,竟然被一颗丧尸脑袋救了我一条小命!’ 焦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蹲在水坑极远处,抓紧时间恢复体力。虽然常年从事户外工作,焦阳体力本是不错,可实在架不住基因深处,对于爬行动物的恐惧。若不是强撑住这口气,恐怕早就双腿一软,当场跪下。 水坑中渐渐恢复平静,似乎双方的战斗已经结束,水坑四周被溅飞的泥水,缓缓回流,只是颜色已经变成黑红色。 体力恢复少许,焦阳是没有勇气去查探水坑里的情形,不过听声音似乎是怪蛇被人头咬在嘴里,才阻断怪蛇追击他的势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怪蛇现下又是个什么情形,焦阳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要它不再追着自己疯咬,那就万事大吉。 最后,又凝神注视水坑一会,确认怪蛇没有再爬出来,焦阳转身轻轻走到黑色汽车的引擎盖附近。本该再仔细查探一番汽车内的情形,可焦阳料想刚刚那阵折腾,闹出来的动静,如果车里真有丧尸,恐怕也早就被他引了出来。既然现在自己还活着,抓紧时间卸掉汽车里的电瓶才好。 看着引擎盖上面布满的血污掌印,焦阳浑身止不住打个哆嗦。 ‘这里曾经有多少只丧尸从车旁经过?’ 低下头循着泥泞路面上的足迹,缓缓朝远处望去。只见足迹都汇聚到,高速公路下面的一条乡间小路上。拱洞约莫能有一人来高,在焦阳这侧视线所及的地方,洞壁上布满干涸的黑色污渍。身旁田地里的稻穗再次卷起浪花,微凉的秋风迎面吹来,稻香四溢的风中,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隐隐掩过稻香。 虽是秋老虎肆虐的初秋午后,烈日炙烤下的焦阳,还是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匆匆收回视线,再次远远望一眼水坑的方向,焦阳掀开引擎盖。日已西斜,再不抓紧时间拆卸掉车里的电瓶,今夜恐怕就要在这荒野中露宿。即便有辆汽车可以暂作栖身之所,可车上的人现在全无踪迹,只留下一颗死人头,远处高速公路下面,拱洞里的可怖景象,已经证明这里并不安全。 看到引擎盖下的电瓶仍在,焦阳心中稍感宽慰,急匆匆拉开半掩的车门,他要确认一下电瓶里的剩余电量。看来,司机逃跑时一定极为惊慌,连车钥匙也没有拔下来。 ‘卧槽,这傻子,不会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熄火吧?’ 想到这里,焦阳刚刚有些轻松的精神再次绷紧,右手轻轻扭转车钥匙,期待中的引擎发动声响并未传来,这辆黑色汽车似乎和自己的老伙计一样,寿终正寝了。 “玛德!干!这个没脑子的臭傻子!”焦阳不甘心地又扭动几次车钥匙,汽车依然毫无声息。右手重重拍在方向盘上,这一击不偏不倚,刚好拍在方向盘中心位置,喇叭的按钮上。 滴……~ 一声尖锐的鸣叫从车身前方响起,持续时间连一秒钟也没有,黑色汽车的喇叭便像是哮喘病人一般,笛音变得干瘪而嘶哑,持续不过一秒多钟,随即哑了下去,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电瓶里最后的一丝电量,也随这一声如同悲鸣一样的笛音,消耗殆尽。 哗啦~ 远处的水坑中,细微的响动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当汽车笛音响起时,焦阳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惨白如纸。荒郊野外的任何一种噪音,都会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那群生食人肉的怪物们,无论相距多远,必将闻声而至。 ‘得赶紧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脑海中还在闪动懊悔的情绪,焦阳的身体已经蹿出驾驶室。水坑里的异响也在焦阳右脚刚一落地的瞬间,传入他耳中。顾不上多想,焦阳卯足力气,朝高速公路上面冲去。他只能赌一次,那条怪蛇的身体,被人头咬的残破不堪,甚或是咬断了,这样就没有办法,在陡斜的路基上爬行,自然也没有办法,继续追着他不放。 果不其然,怪蛇奋力从人头口中挣脱出来。身体从腹部至后,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蛇躯,被人头死死咬在嘴里。黏糊糊的蛇血混合着泥水,在口中往复涌动,却始终不见它咽下去。想必,是因为颈部被斩,没有喉咙的肌肉帮助吞咽,所以只能将蛇躯,在口中反复咀嚼个不停。 缺少三分之一躯体的怪蛇,拖着血肉模糊的腹部,在泥泞的路面上竭力爬行。只不过少了尾巴以后,爬动起来的姿势实在是怪异至极,速度也慢的可怜。仅凭这样的残躯,根本无法在路基上爬行,水坑里的死人头,无意间竟真的救了焦阳一命。 翻过护栏以后,焦阳头也不回地穿过高速公路,朝对面林地里狂奔而去,他必须赶在天黑前,找到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焦阳亲身经历过夜间野外的凶险,他实在没有勇气,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四处走动,那和送死没什么差别。 咯嘣! 两颗牙齿崩飞出去,可死人头浑不在意,依旧不停地用布满血污的牙齿,咀嚼蛇肉。只见一小截断指掉在人头旁边,上面一颗闪亮的钻石,在烈日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浑浊的河水,翻涌着朝远方流去,阳光映照在水面上,竟连一丝光亮也无法反射出来。 站在岸边的立冬,手里擎起复合弓,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林地,只要有任何一只丧尸从林中走出来,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他手上的长弓锁定。 两声轻微的犬吠,从林地中传来,听声音距离自己并不太远。 ‘李昭这小子运气还真不赖,也不知他从哪弄来的这条狗?’ 立冬并没有立刻放下手里的长弓,李昭能够活到现在,绝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两人虽不是敌人,但也绝说不上是朋友。何况这家伙现在身体状况到底是什么样,立冬还得检查一番以后,才能决定是不是要跟他结伴。如果李昭真的被丧尸咬了,立冬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放他这样一个隐患在身边,威胁自己的性命。 过了不到半支烟的工夫,立冬右侧的林地边缘位置,一条通体黝黑的大狼狗蹿了出来,随即便摆出一副攻击姿态,冲立冬大张着嘴,露出两排锋利地犬牙,看架势就是一条训练有素的好狗。 ‘啧啧,真是个不错的大家伙,如果它是我的狗,那可就真的万事俱备了……’心中不免又有些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狠下心来?到现在为止,李昭可还没有认出自己!正暗自盘算,李昭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林地中扑倒出来。 眼看李昭一头栽倒在岸边,立冬眉头不由拧成疙瘩,‘这货不是真的被咬了吧?’戴着撒放器的右手,缓缓用上劲力,弓弦也在悄无声息中,渐渐拉满。只待立冬将箭头瞄准,就可以将面前的一切目标击穿。 “李昭,你还活着吗?”立冬轻声喝问,同时双眼不时扫向来时的林地,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又过了差不多半支烟的时间,守在李昭身旁的黑风,开始发出呜咽声,似乎在无助地呼唤主人醒过来。 正当立冬准备将箭头瞄向李昭时,一阵咳嗽从趴在地上的李昭喉咙里响起。 “咳!咳…咳咳。我…还没死呢,你…可别把…我…射死了…”缓缓翻身,李昭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看上去彷佛刚死不久的人一样。 “你这个…混蛋,是不是…看上我的…黑风?刚刚…你真正想…射死…的人…是我吧?”李昭的右手,在立冬看不到的身体右侧,悄悄从枪套中摘下警用转轮手枪,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只待时机合适,随时都可以开火射击。 “唔…这个……”立冬撇撇嘴,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谎被人戳穿的感觉可不怎么样。“兄弟,如果我真想杀你,早在碑谷镇翻车的时候,我大可以把你扔在路旁,即便我不动手,镇里的丧尸冲出来,你现在也早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了。不过,一开始我确实想要射你来着,可认出你以后,终究没能下去手。可能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几次手软,又救了你一命。” “咳咳,那你为什么还不放下手里的武器?难不成,现在又想杀我?”体力恢复少许,李昭说话总算不再断断续续,但他却不敢轻易坐起身来,生怕一个误会,被远处这个可疑的男人,一箭贯胸。 “好像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信任存在,即便是在我救了你两次以后?”立冬语气有些不悦,对于李昭这种戒备,他虽然能够理解,却还是感到有些憋气,“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丧尸咬过?” “谢谢你,救了我两次!”李昭的语气中,两次这两个字发音极重,似乎在对立冬有些无耻的说辞,报以自己的不满,“如你所说,如果我被咬了,在你追上我之前,我就已经变异了,哪还轮得到你再救我一次?”深吸两口气,李昭继续说道,“我现在坐起来,你可别乱射箭!”说罢,也不等立冬回答,吃力地从地面上向右翻身,后背对着立冬的同时,把右手的转轮手枪藏在怀里,然后整个人缓缓靠在附近一棵小树上,面向立冬,坐在地面上。右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怀里,彷佛在捂着伤口一样,尽量不让对方产生怀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追你?”对于李昭的不满口吻,立冬并不在意,但是对方竟然能够猜到,自己是追在他身后而来,这点实在让立冬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通自己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 “你是个盗猎的吧?”李昭一语道破天机!此时,两人相距不到十五米,完全满足自己怀里转轮手枪的射击距离。因此,他现在根本不担心对方手里的复合弓,论杀伤力和精准度,这么近的距离,枪终归要比冷兵器更有威力。 “……你嗅到我身上的气味儿?”猛然间,立冬想到问题关键所在,“你是林警?” “你只说对一半,我以前确实是个警察,不过是刑警。”李昭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立冬的右手。 “你藏在怀里的右手,是握着枪吧?”立冬瞳孔骤然缩紧,目不斜视地盯着李昭藏在怀里的右手,“你是来抓我的?” “你想什么呢?我现在又不是警察,抓你干嘛?更何况,我就算抓了你,又能把你送到哪去关着?”李昭嘴角微扬,看到对方如临大敌的表现,自己反而不怎么担心,“你也不想想,如果,现在我还是警察,恐怕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变成一只丧尸四处乱窜了,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调查我?”早在李昭翻身坐起来前,立冬就已经瞅准方位,并且悄悄挪到河岸旁边。只要对方稍有不对,他一翻身就可以跳下河道,躲到掩体后面。至于是继续和他缠斗还是逃跑,都可以随自己的心愿。以目前李昭的身体状况,就算他枪法再好,命中率也一定会大幅下降,而自己却有足够的把握,让对方吃一个大大的苦头。 “兄弟,既然我们想要通力合作,在这个没有法律约束的世界,一起活下去,彼此间是不是应该多些真诚?总不能互相猜忌,一直担心提防着对方,是吧?”李昭无力地呼出一口气,即便他很不情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目前非常需要,这个狡猾的盗猎贩子。凭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很难能够活着,走到第六监狱里找到补给。 “哦~原来是这样…”立冬原本绷紧的神经,总算有些舒缓,随即缓缓说道,“你伤的很重?” “开玩笑的嘛,大哥?你试试车祸以后,不吃不喝,再淋一整夜的大暴雨,想不生病可能吗?”说罢,李昭又是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看起来还真是病的不轻。 “看样子,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也是准备去第六监狱找些补给。只不过,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保证能否活着走到那里,或者即便到了第六监狱,那里的一切未知风险,你都无法独立面对,是吧?”立冬狡黠地挤挤眼睛,手里的弓弦缓缓放松,然后轻轻挪动身体,坐到河岸边缘。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翻身,他只要身体向下一滑,立冬便会消失在河岸后面。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假如第六监狱里面,依旧戒备森严,如果没有我帮助你掩护身份,你认为你有机会能够进得去吗?别忘了,那可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守卫有多严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李昭缓缓将右手从怀中抽出来,将警用转轮手枪,塞回枪套中,神态无比轻松地看着立冬。他现在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看到李昭将手枪收起来,立冬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来。他凝视李昭的脸,心中不断盘算,‘那个叫坎离的混蛋,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都不像狱警,可我又没办法确认他的身份,更没办法确认监狱里现在的状况。如果他是狱警,那么监狱里现在依然安全,想要得到补给,就不得不带着这个累赘。如果坎离不是狱警,那监狱里现在恐怕更加凶险异常。虽然我很讨厌警察,可至少在做人的底线问题上,警察总要比罪犯更让人放心一些。不过这个想法,也还要建立在法律,依然尚有威慑的前提下。’立冬不由摇头苦笑‘他娘的,老子我就是个犯罪分子,现在竟然也会渴望法律的存在,这个世界还真是他娘的疯了……’ 二十九 救人救己 “这是条训练有素的警犬,即便没我存在,它也不会听你指挥,别浪费心思了。”眼见立冬默不作声,似乎没有放弃对黑风的执念,李昭只好把话说开,断了他的念想。 “这不用你担心,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细,就应该清楚,我有办法能够将它驯服。”言罢,立冬双眼视线落在黑风身上,目光中充满热切。 “你是想和我做笔交易?”李昭左手摩挲黑风的大脑袋,回道。 “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是一个乐于助人的良好市民吧?”立冬说道。 沉吟片刻,李昭属实被眼前的无赖搞得头大。但细细想来,自己早已不是警察,虽没有什么违法行为,却也是一个行走在犯罪边缘的异类。所有不遵守法律规则约束的异类,相处之道本就如此。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念及至此,李昭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笔,随即爽快答道:“既然这样,你执意如此,我们就此说定。等到第六监狱后,我可以把黑风交给你。至于它愿不愿意跟你走,我就无能为力了。” “好,我现在过去扶你。”立冬一翻身,从河道上站起来。与此同时,黑风也在一瞬间摆出攻击姿态,只要立冬靠近过来,便会立刻扑上去。看李昭并没有制止黑风的动作,立冬眉头不由又是一皱,‘这孙子没什么诚意啊!’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块肉脯,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搓动,肉脯上漂亮的肌肉纹理裂开,肉香飘散在风中。 黑风鼻头不经意间,轻轻耸动两下,虽然转瞬间便压制住,对于食物的欲望,但这细微的小动作,却丝毫没能逃过立冬的双眼,“它叫什么名字?” “黑风。”李昭应道,随后又命令黑风坐下,“你倒是懂得这个大家伙喜欢什么,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眼看黑风已经不再露出攻击姿态,立冬慢慢向李昭走近。行至五步左右的距离,便即停住,手中肉脯轻轻一扬,抛到黑风面前的地面上。即便食物就在面前,没有主人命令,黑风依旧尽忠职守,双眼警惕地注视立冬,眼神始终没有瞧过地上的肉脯。 “黑风,吃吧。”李昭说完后,黑风才低头将肉脯叼进嘴里,没见怎么咀嚼,肉脯便被它咽下去。等它再望向立冬时,眼神中的戒备已经少了些许,似乎还带着某种期待。肉脯实在太小,根本无法满足黑风的胃口。 “你也饿了吧?”又从怀里取出两片肉脯,立冬随手抛给李昭。 李昭见肉脯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取出来,料想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应该没有机会下毒,也就没有拒绝,三两口便把肉脯吃个干净。随后从背包中取出瓶水,自己咕嘟嘟灌了半瓶,又喂给黑风喝剩下的水。李昭手扶树干,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 “能不开枪,就尽量别开枪,那东西的响动太大,很容易把附近的丧尸吸引过来。”立冬瞥一眼黑风,随后转身朝前走去。 “我知道了,我不会在你背后放黑枪的,你放心吧。”李昭轻声应道。 走在前面的立冬,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只是看起来,嘲弄的意味甚浓。 此时,日影西斜,微凉的秋风抚摸树梢,荡起阵阵悦耳的风声。 焦阳正没头没脑的朝林地里行进,突然发现右侧不远处,一棵树下躺着两个人。被怪蛇吓坏的焦阳,此刻近乎草木皆兵,实在没有勇气过去查探一下两人是死是活。正当他准备加快脚步,绕开树下两人时,其中一人嘤咛一声,挣扎着抬起头,布满泥灰的面颊,看不清楚长相,只能依稀分辨好像是个女人。 “水…水……”女人干裂的嘴唇勉力张开,声音干瘪嘶哑,右手无力地朝焦阳这边挥动,双眼中尽是哀求的神情。 “会说话?你不是丧尸?你们俩都不是丧尸?”骑着电动车没命地逃亡了近一周的时间,焦阳还是首次遇到活着的人。至于早先遇到过的倒霉蛋们,现下基本也都变成丧尸,或许有运气好的家伙,能够多活几天。作为习惯群居生活的人类,此刻的焦阳极怕孤独。哪怕这些天见识过太多卑劣的恶人,可他还是希望能够有人一起结伴。有人在身边,总好过独自面对未知的凶险。 “水…你有…水……吗?”女人依旧在不断呢喃,缺水的身体,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蹑手蹑脚地踱步来到树下,看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焦阳仔细观察对方的样貌,似乎没有变成丧尸的迹象。心下并不是太放心,折一根树枝,轻轻捅在男人肩头,试探对方反应。如果男人霍地站起来,朝自己攻击,那右手高举的大号扳手,正好可以砸在对方头上。只要电影情节是真实的,那大号扳手的攻击就一定可以奏效。虽是这样想着,焦阳还是心中不免担忧,生怕电影里面演的情节,全是杜纂,扯淡,那自己的小命,可就要呜呼哀哉了。 地上男人哼唧两声,随即睁开双眼,只见他眼球上布满红色的血丝,神情看上去非常狼狈不堪。嘴唇嗫嚅两下,终究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你们两个怎么躺在这里?不要命了吗?”确认地上男人并不是丧尸后,焦阳慌乱地从背包里,将一只大矿泉水瓶抽出来。背包里的食物和淡水,是焦阳犹豫再三,强压住内心恐惧,又折回高速公路的电动车上取回来的。没成想,这些东西反而救了两人的性命。 狼吞虎咽的将食物吃完,又猛灌几口水,江漫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身体渐渐恢复些许气力。焦阳和她一起,给躺在地上的老许,嘴里灌些水,随后又扶他靠树干坐好。此刻,老许由于身体补充过水分,大脑也重新启动,思维慢慢恢复正常。 “你们是从哪来的?怎么倒在这里?”焦阳轻声询问。 “离这里不远,有片别墅区,我们是从那逃出来的。”坐在地上的江漫,神情沮丧地回道。 “别墅区?那我们今晚不是刚好有地方可以藏身?别墅区在哪?得在天黑前赶到那里,找个房子躲起来。晚上不能到处乱走,太危险!”焦阳道。 “别想了,那里不安全,否则我们也不会逃出来。”老许有气无力地回道。 “不安全?那不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吗?安保措施一定非常不错,怎么可能不安全?难道你们两个是小偷?”望着二人狼狈的装束,焦阳心里开始泛起嘀咕,‘我怎么就心软了呢?这俩人看上去来路不太正,我真不该多管闲事。’ “你想多了,朋友。我是个卖房子的,而她,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们是从别墅区里逃出来的,别墅区里现在到处都是丧尸,根本没有地方给我们藏身。甚至想靠近那里,现在也很困难。”想起昨夜追在自己身后的丧尸群,老许不由得脸色发白,不敢继续回忆。 焦阳转头看向江漫,似乎在等待一个否定的回答,却见对方慢慢点头,彻底让他的心沉到谷底。“那今天晚上怎么办?你们俩现在这样,我们又没有交通工具,走不了多远的……”焦阳抬起头,透过繁密的树冠,望向天空。此时阳光已不再炙热,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温和许多。 发动机的轰鸣声,远远传来。顿时,三人精神为之一振,竟然还有活人? 只见一辆宝蓝色的卡宴,正从远处公路的弯道里转出来,车身上布满暗红色液体,还有些黏糊糊的碎肉,啪哒啪哒的落在公路上。 焦阳猛地跳起来,飞快地穿过林地,冲到公路旁边,朝着远处迎面驶来的卡宴车,不停挥动双手。彷佛生怕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也顾不上大声呼喊会引来丧尸,扯开嗓子冲着卡宴车高声呼救。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卡宴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快tm上车!你疯了?在这大呼小叫,不要命了?” “等等,等等,我们还有两个人……”焦阳欢快地冲到卡宴车旁边,拉开副驾驶的门,正准备坐上去,却听女人冷冷说道,“坐我后面去!”此时焦阳才发现,卡宴车的后座和前座之间,有道铁栅栏隔开。 “好,好,我知道了。”焦阳脸上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地冲女人呲牙笑了笑,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刚拉开后门,女人又冷冷地问道,“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人呢?” “对,对,我真是急糊涂了!”焦阳连连道歉,转头朝着林地中望去。只见许怀中和江漫两人互相搀扶,踉跄着双腿,非常吃力地朝公路走来。但是由于老许的身体太过虚弱,两人走得极为缓慢。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帮忙啊?再不快点上车,我可不管你们了!”女人望一眼后视镜,语气非常不友善地轻声喝道,‘这群狗东西现在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后视镜中,身后公路的转弯处,已经冒出零零散散的几只丧尸,尸群大队就在后面,正一步步逼近卡宴车。 “好,好,你可千万要等我们啊!”焦阳也注意到了,远处公路上出现的丧尸,心下极是慌乱,真想钻进车里,让女人赶紧开车,又怕自己去帮两个累赘,女人抛下他们不顾,自行开车逃走。这时的焦阳,似乎忘了,如果不是老许和江漫的警告,他极有可能没头没脑地冲进丧尸群里。而焦阳用宝贵的食物和淡水,救助两人的行为,不仅仅是救了他们,也在无意中救了自己。 焦阳手忙脚乱地和江漫两个人,一起架着老许,终于冲到了卡宴车的后门附近。与此同时,远处的公路上,不再是冲在前面的零星几只丧尸,尸群已然如期而至。 咚的一声闷响。 一只跑在最前面的丧尸,右手重重砸在卡宴车的后备箱上,嘴里喷吐出黏糊糊的黑色血沫,溅得后车窗上,模糊了一大片。 焦阳惊恐地拽过车门,用力关上的瞬间,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竟然卡在门缝里,车门关不上了! “开车,快开车!”焦阳喉咙里发出的惊叫,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驾驶座上的女人,神情凝重,在焦阳身子刚一钻进车厢里的瞬间,卡宴车的油门已经被她用力踩下去。若不是眼见焦阳还没有坐稳,会被惯性甩出车外,女人早就把卡宴车飙飞出去了。 刺啦啦一阵异响过后,那只夹在门缝里的血手,又被刮掉了一层皮肉,只剩下惨白的指骨裸露在外。而那只丧尸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依旧嘶吼着追在卡宴车后面,不停地挥动双手。满是黑色血丝的双眼中,似乎透露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的娘啊!我的祖宗啊!我都快尿裤子了!”焦阳用脚将落在车里的皮肉踢出去,慌乱地关好车门,脸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色。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江漫再一次晕厥过去。如果不是焦阳返回去,和她一起架起老许,恐怕此刻老许和江漫,已经落入尸群口中,尸骨无存。 “谢…谢谢…你,救了我们…”老许气喘吁吁地,向驾驶室里正在开车的女人致谢。尽管有一道铁栅栏将他们隔开,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一般,老许还是打心底充满了感激。 “神仙姐姐,我们去哪啊?”恐惧地神经终于恢复平静以后,焦阳望着后视镜里的女人,痴男一样地张口询问道。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真的非常漂亮,第一眼望去,让焦阳不自觉的想起了某位明星,以至于神仙姐姐这个称呼,竟然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忽然感觉有些唐突佳人,吐了吐舌头,缓解令自己尴尬的氛围。 开车的女人并没有理会焦阳,目光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昏迷中的江漫,随即又落在老许身上,“昨天夜里,是不是你们的人,在院子里胡闹?那个杀猪一样惨嚎的家伙,也是你们的同伴吧?你们不是好几个人吗?怎么现在就剩你俩还活着?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在逃跑的途中,放弃了自己的同伴?” 女人双眼中闪烁着异彩,似乎能够洞穿人心一样。盯着老许的眼神,让他不禁有些汗颜。本来还在喉咙里,上下翻滚的谎话,和女人对视以后,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几分钟以后,老许语气沉重地,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着重把周飞如何掉队的情形,讲述清楚,同时又把大家抛弃周飞的决定,一股脑都推到孙康身上。从江漫的情形来看,孙康八成是没命了,正好来个死无对证,也省得解释起来麻烦。 默默地听着老许说话,女人悄无声息的把一只银色马格南狩猎手枪,从肋下的枪套中摘了下来。其实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女人借助夜视望远镜,全都看得非常清楚。由于设备限制,没有办法分辨出人的样貌,也就无法确认眼前的男人,和在别墅区外面,把同伴扔下的家伙,是不是同一个人。至于另外一个年轻人,女人很轻易便推断出,他并不是昨天夜里,从别墅区逃走那群人的同伴。原因也非常简单,年轻人身上穿着一套蓝色的外卖工装,虽然不是很整洁,但衣服上却没有丝毫泥水干结的痕迹。由此可见,这个年轻人是后来遇到的这对男人和女人。这从上车时,年轻人纠结的神情中,同样可以作出判断。 至此,听老许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卡宴车内又一次陷入了沉寂,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而焦阳的双眼,总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后视镜上扫过,目光中流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坐在焦阳身旁的老许,发现了年轻人的异样,但他老于世故,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他去了。 正在林间穿梭的立冬和李昭,隐隐听到远处有车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彼此,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确定的答案。 “我没听错吧?”李昭忽然轻声问道。 “没听错,是有一辆车,正沿公路朝这边开过来!”立冬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是唯一一条通往第六监狱的公路,车里的人和我们目标一样。” 两人目光,同时穿过茂密的林地,投向远处的公路。那里不久前刚有一群丧尸经过,只是不知道现在它们游荡到了什么地方。 “搞不好这辆车,会把刚才追赶犯人们的丧尸群,再次吸引过来……” “加快脚步,翻过眼前小丘,第六监狱就在后面。得抢在尸群被汽车噪音吸引回来之前,赶到第六监狱。”话音刚落,立冬甩开双腿狂奔起来。身后的李昭也提起一口气,紧紧追在立冬身后,朝着第六监狱的方向猛跑。 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林地外驶过,随后又由近及远,声息全无。 三十章 监狱风云1 站在监狱入口右侧的李昭,低头对着身旁的黑风,做出一个等待的手势,然后把目光投向,站在另外一侧的立冬身上,尝试用眼神和对方交流,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见李昭望向自己,立冬并没有张嘴回答,只是努努嘴,视线转向监仓外面的空地上。只见,监仓门口横躺着一辆侧翻过去的悍马越野车,车尾上的红色刹车灯还在闪烁,而车里的乘客却不见踪迹。车身上满是血污和大片的碎肉,几乎快要看不清这辆车原本的漆色。 ‘这是之前我们听到的那辆车吗?’李昭望向立冬的眼神中,满是疑惑,想要和他确认一下信息。 ‘应该不是,这辆悍马车的发动机声音,和之前那辆开过去的不太一样…’立冬似乎看懂李昭的眼神,摇了摇头。右手指向悍马车的发动机位置,随后食指在耳边绕了两圈,然后又把食指指向悍马车的发动机。 李昭看着对方神秘的动作,一时有点发懵,顺着立冬的手指望向悍马车,看到他指的是发动机,这才焕然大悟。‘对啊,悍马车发动时的声音,和那辆没见到踪迹的汽车并不相同。’想到这里,李昭抬起右手,食指先指向自己胸口,随后中指和食指并排指向地面,像在模仿人走路一样,前后摆动了几下,最后食指落在悍马车上。 立冬摇摇头,用手指向李昭身旁的黑风,随后右手一划,示意让黑风走在前面。也不管李昭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想法,立冬反手从背包上,摘下那只造型独特的长弓,弯弓搭箭,向着监仓外的空地上瞄准。同时又用眼神示意李昭,让他跟在黑风后面,自己在门口用弓箭给他们做掩护。 看着对方手里的老古董,李昭猛地翻了一下白眼,‘靠,这东西的准头能行吗?’右手奋力地挥动,不断朝立冬背包上挂着的复合弓指去,想让立冬换成那只看上去更加靠谱的武器。 立冬无奈地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太慢…”似乎担心对面的笨蛋,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松开紧扣的弓弦,用右手迅速做了几下拉弓射箭的动作。随后又用手拍拍背包上的复合弓,再次做了几下拉弓射箭的动作,只不过这次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不少。 看着立冬做完这一系列滑稽的动作讲解,李昭这才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却也只能同意立冬的意见。‘他娘的,早知道这样,去年在街上遇到弓箭俱乐部的销售发传单,自己真应该去报个名,好好练练这种古老的武器。也不知道这孙子手里的老古董,被他用了多少年,别扯不了两下,弓弦断掉可就操蛋了!’念及至此,满是担忧的双眼,再次望向立冬手里的老古董。此时,李昭脸上的神色,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见到这个当过刑警的大男人,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立冬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让人看起来非常欠揍。强忍住笑意,立冬用右手对着李昭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童心未泯的,再比了一个耶的手势,最后右手握拳,小臂弯曲,用力回缩,又做出一个加油的动作。 看着立冬这一连串,如同傻狍子一样的手势,李昭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傻x!紧接着右手握拳,中指高高竖起,指向立冬。李昭着实想不明白,这个怎么看怎么都阴险狡猾的混蛋,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此时,李昭对于立冬的胆识,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看着李昭高举在半空的中指,立冬不怒反笑,努努嘴,脑袋朝着监仓外的空地晃动,示意李昭赶紧行动。 低头看看黑风,李昭无奈地耸耸肩,只能对黑风下达一个匍匐前进的手势,一人一狗,一前一后,缓慢地朝悍马车摸过去。 当黑风和李昭行至监仓空地上时,立冬神色瞬间恢复了严肃,箭矢搭在弓弦上,双肩微沉,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监仓外的空地,搜寻着一切企图靠近李昭的物体。 整个世界都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此时第六监狱四周,鸟雀不鸣,只有李昭脚上皮鞋,踩在水泥路面上的嗒嗒声。 ‘这地方静得有点不太正常!监狱里的狱警都去哪了?’李昭的额头已经见汗,攥着甩棍的右手掌心滑腻腻的,非常不舒服。回头望了一眼监狱入口,立冬右手高举在半空,示意一切正常,没有问题。李昭点点头,再次朝着悍马车靠近。 浓重地血腥味儿,始终弥漫在第六监狱周围,让人呼吸有些不适。眼见李昭已经蹲在悍马车旁边,周围并没有什么危险。立冬从脚旁黑红色的路面上,轻轻捻起一小撮泥土,放在鼻尖轻嗅,‘味道竟然还很新鲜?留下血迹的人离开这里,应该不超过六个小时左右…’立冬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足迹,默默在心里推算,最后一只丧尸离开这座监狱的时间,‘足迹的脚尖,都是朝着监狱外的方向,按照它们的行动速度来看,六个小时可走不了太远…’ ‘不好!’ 立冬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光线,吓得他赶忙一缩脖子,闪身躲到监狱围墙后面。‘现在太阳偏西,而那道闪光是从北面某栋楼里照过来的…难道是狙击镜?’想到这里,赶忙撮唇模仿山雀的鸟鸣,给院里的李昭示警。这是两人先前约定好的联络暗号,只要一有危险,立冬就学鸟叫,提醒李昭快点逃回来,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原地等待救援。至于立冬会不会去救他,或者李昭会不会真的固守待援,那就无从知晓了。 忽听到两声鸟鸣,正在悍马车里搜索的李昭,明显有些反应迟钝,隔了几秒钟,才分辨出来,这不是真的鸟叫,而是立冬的暗号。来不及多想其他,李昭赶忙从悍马车里钻出来,挥手示意黑风快跑,紧接着自己拼命甩开灌铅一样的双腿,朝着监狱大门跑去。沉重地脚步声,仿佛敲鼓一样,在李昭耳边咚咚作响。 等到李昭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监狱围墙外面时,立冬这才确认了,刚刚那束反光,或许不是狙击镜,很可能是楼上活着的人,在用镜子探照楼下的情形。‘只是,为什么对方明明看到了自己,却没有高声呼救?’扭过头看向倒在不远处,正在努力调整呼吸的李昭,立冬压低声音说道:“楼上好像有人,别害怕…” “你tm?耍老子啊?”前面三个字刚一出口,李昭立时意识到声音太大,赶忙压低嗓音,恨恨地冲着立冬比了个中指。 立冬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刚想说出自己的怀疑,可转念一想,如果楼上的闪光,真是一个狙击镜。刚才从院子里飞奔回来的李昭,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地上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李昭会不会怀疑自己想要借刀杀人?‘既然很容易让对方误会,我还是别提这件事了。’立冬用手指了指,正对着监狱大门的监仓三楼,“我刚看到上面有人,但我确定不了,到底是人还是丧尸,怕有危险,这才发暗号让你赶快回来。” “什么人?你确定看清楚了?”李昭狐疑地注视着立冬。 用力地点点头,立冬肯定的说道:“确实有人,只不过我确定不了,是不是活人,太远了,看不太清楚。” “算了,管他什么人。监狱现在这个样子,估计狱警都跑光了。我们先去监控室,看看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言罢,李昭用手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探头。 “这里发生了什么,关我屁事?我来这是为了找武器,老子可没闲心陪着你一起,玩什么警察抓小偷的小孩把戏!”立冬看也不看监控探头,低头把挂在腰间,那柄形状古怪的猎刀摘下来。 “尼泊尔?你小子从哪搞来的?这东西可是重点管制刀具!”看着立冬手里的尼泊尔,李昭脸色微变。‘这个狡猾的混蛋,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滚一边去吧你!别跟我说你来监狱,只是为了求援!更别跟我说,你小子没有来这里,找点武器的打算!抓紧时间把重要的事办完,然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但是,黑风得归我!”手里擎着尼泊尔的立冬,目光再一次落在黑风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贪婪。 “黑风我可以送给你,不过你最好和我去监控室走一趟。别忘了,我以前只是刑警,可不是狱警,更不可能知道武器仓库的具体位置。我们不去监控室,怎么能找到武器仓库在哪?”李昭换了个方式,继续和立冬谈着条件。 “也罢,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心急了。但是,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从监狱里跑出去的丧尸,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千万不能被它们困在监狱里!”立冬并没有把自己查探到的信息,说给李昭知道。立冬并不想让陌生人,对于自己的能力,有太多的了解。 虽然立冬的战斗经验足够老道,可这次却判断失误了。刚刚的反光,并不是监仓的三楼,有人用镜子向外探照。此刻位于监狱西北角的哨楼上,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从窗后探出来,狙击镜中的十字准心,不断在立冬和李昭身上来回扫过。哨楼里的人,在确认两个都是活人以后,枪口又从窗后消失了… 呆望着手里的空矿泉水瓶,小女孩脸上尽是愁容。食物和水已然耗尽,附近除了监狱,就只有监狱家属楼里,还能有机会找到吃的东西,只不知道现在家属楼附近,是不是还有丧尸围着。早先那阵狂跑,小女孩体力已经消耗的十之八九。虽然在树林里躺了半天,但在又饥又渴的情况下,体力并没有恢复多少。 ”塞班,看来我们还是得冒险,去那个小区里转转,不然你和我都得饿死了…“右手搂着边牧的脖子,小女孩轻声呢喃着。 汪~边牧轻声叫了一下,好像听懂了小女孩说的话,用鼻子拱了拱小女孩的胸口,似乎是在鼓励她站起来。 “如果我不行了,你就自己逃命去吧,别陪着我一起死,知道吗?大家伙…”用手摩挲着边牧的大脑袋,小女孩心中满是沮丧。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小女孩非常清楚。此刻走路都十分吃力,就更别提遇到丧尸,需要拼命的逃跑,她已经完全没有体力,能够支撑住剧烈的运动。 边牧似乎察觉到小女孩的沮丧,又用鼻子拱了拱小女孩的胸口,随后从她怀里钻出来。站在不远处,冲着小女孩,用非常小的声音,吠叫着,仿佛在给自己的小主人,加油打气一般。 泪水把本就沾满灰尘的脸蛋冲花,小女孩望着边牧,感激地破涕为笑,“我答应你,为了你,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说话间,右手按在胸前小包上,似乎感受到包里,那张照片传递给她的勇气,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将不远处的工兵铲捡起来,迈着沉重地脚步,和边牧一起朝监狱家属楼的方向,缓步前行。 看着李昭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立冬轻声问道:“以前经常来这里吗?你好像对这地方很熟悉?” “少说废话,我当刑警的时候,没少往这送人,能不熟悉吗?你刚说楼上有人,确定看清楚了吗?”李昭头也不回的注视着前方,脚步非常轻的带着路。 “没错,确实有人,但不是这栋楼!至于是活人,还是丧尸,我不知道,窗子反射出来的阳光太晃眼,看不清楚。”立冬继续编着谎话。 昏暗的走廊里,除了两人细微的脚步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整栋楼更是死寂一片。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枯燥而又单调的闪烁着,将整条楼道映照得异常阴森。 监控室门口,李昭和立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了办法。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住,想要开门,除了用钥匙开锁以外,就只能破门而入。 李昭蹲在地上,四下搜索,却没找到趁手的工具,立冬看懂了对方想要干什么,轻声说道:“你是想要找东西把木门砸开?” “要不然,我们怎么办?这破烂门年头不短了,实在不行,我一脚给它踹开!”李昭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外面的天色正在变暗,再不抓紧时间,今天晚上可能真要在监狱里过夜了。 “如果你不怕门后有丧尸,把你的腿抓住咬上几口,我倒是不介意你这么做。听着,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是不是感冒烧糊涂了?”立冬说着话,把手探过去,用手背在李昭的额头上,试了一下体温。手背刚刚碰到李昭额头,立冬便嘶的一声,缩回了手,“你小子现在烧得厉害,恐怕脑门儿都能煎鸡蛋了!” “少废话,赶紧想办法,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李昭嘶哑着嗓子,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慌乱地在四下里翻腾,而他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急躁起来。死寂的走廊里,全是李昭找东西时,发出的杂乱噪音。 ‘made!真不该管这个混蛋!’眼看李昭的行为越来越失控,立冬终于按耐不住,猛地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后。右手一记掌刀,重重地斩在李昭后颈!噗通一声,李昭扑倒在满是血污的走廊地面上。 嗖得一声,不远处的黑风,猛地扑向立冬!虽然立冬给过它肉脯吃,可这个家伙现在攻击自己的主人,那就不能再对他客气了! 早就防着这手的立冬,在手刀砍中李昭的瞬间,早就飞身向后跃出,右手翻动着手腕,尼泊尔闪亮的刀刃,反射着窗外的夕阳,发出森然的刀芒。 一击未中的黑风,见对方手里的武器甚是凶险,也不敢继续贸然进攻,加之关心主人安危,忙凑到李昭旁边,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闻个不停。发现主人并没有死,黑风眼神中的凶狠神色,才渐渐散去。但是对于立冬的戒备,反而变得更加浓重。 “他娘的,喂不熟的狗东西!他还活着呢,不过要是再让他继续乱翻下去,我们都得陪他一起死!”当下也不管黑风听没听懂,转身朝着监控室走去。 耳朵贴在木门上,凝神倾听室内的声响。隐约间,似乎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像被人在地上拖动一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是人?还是丧尸?这傻缺非要来这干嘛?真是吃饱了撑的!’转头又看了一眼李昭,依然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李昭的呼吸变得极为沉重,恐怕是感冒发烧正在愈发严重! ‘要是不把你给敲晕了,老子还怎么开门?难不成当着你的面,让你看着我,溜门撬锁吗?当初我真不该相信,这个混蛋的屁话!’ 三十一 监狱风云2 左手扶在门把上,立冬手上又加了把劲儿,只听锁芯咯噔轻响,木门依旧纹丝未动。‘难道里面的是个活人?如果是丧尸,这会早该扑过来了。’想到这里,立冬双手拢在一起,贴在木门上,轻声叫到:“里面的朋友,别藏了,我已经听到你的声音了,劳驾给开个门成吗?”叫完门以后,立冬赶忙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努力分辨木门后面的一切响动。 足足等了有一支烟的工夫,立冬终于失去耐心,从鞋底的缝隙里面,抽出一支造型奇怪的铁丝。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铁丝,准备尝试撬锁。铁丝刚插进锁眼里,恍惚间,门后好像传来一阵极微弱的人声。此刻,如果不是立冬为了开锁,走廊内的光线又太暗,不得不把头紧紧的挨着木门,恐怕这微弱的声音,立冬完全不可能听到。不知是这房间的隔音太好,还是里面的人故意这样。总之,这声音听起来毫无气力,像极将死之人的哀叹。 门后忽然又传来声音,吓得立冬右手一抖,手上的铁丝差点扔在地上。此刻,哪怕心理素质再好的人,在如此阴森死寂的空间里,毫无心理准备的听到人说话,都会被吓一跳。 “你…你是谁?怎…么会来…这…座监狱?”门后那人极力提高自己的嗓音,希望让门外的立冬听清。可以很明显的听到,对方说完这句话以后,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感觉像是身体受了重伤。 “李昭,你认识吗?他过去是个刑警,现在是个私家侦探,以前他总往你们这里押送犯人,有印象吗?”立冬并未直接告知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由于自己的职业比较尴尬,处在当下这种危机关头,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和里面的人多解释什么。 “老李?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又是谁?”别看木门后面的人,似乎身受重伤,可思维并没有完全混乱,始终没有放弃对立冬的身份,进行详细的盘问。 “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开车逃离市区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的李昭。是他告诉我这里应该会很安全,才开车载着他,一起到监狱来的。”立冬转头望了一眼窗外,日影西斜,昏黄的天际,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霞光万丈。想着随时都有可能,再转回来的丧尸群,心下不免有些着急,“我们能进去再说吗?现在外面太危险了!李昭此刻还正发着烧,人已经烧晕过去,再不赶紧想办法给他治疗,恐怕他的性命难保。”立冬一口气说完话,急等着对方开门,可门后的人却并未理他,四周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若不是万不得已,立冬决计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还会开锁这门手艺,别人对他了解的越少,自己就越安全。如果门后那人真的能从里面把锁打开,放他和李昭进去,不用多费唇舌去解释,门到底怎么开的,对立冬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可现在的情况,着实让立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不明白,门后的人既然认识李昭,为何还不赶快救他?正当立冬脑袋里胡思乱想没有结果,手上的铁丝刚刚搭上锁眼的一瞬间。咔嗒、咔嗒!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木门被人从里向外,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与此同时,木门推开瞬间,带起的小股劲风之中,浓浓的血腥气息里,夹杂着隐隐的腐臭味道,猛地窜进立冬的鼻腔。这种难闻的味道,简直太也熟悉不过!当下,立冬没有丝毫停顿,左手手腕猛地一翻,一直倒提在手上的尼泊尔,瞬间便挡在身前。他的身体也在翻手提刀的过程中,嗖得一声,向后跃开,双眼如临大敌地注视着被推开的木门缝隙,随时准备转守为攻。 僵持了约有半支烟左右的时间,门后始终不闻声响,更不见人影,立冬心中不免惊疑不定。犬吠之声,骤然响起,仿佛惊雷在耳旁炸开。黑风突然发出的吠叫,惊得立冬差点甩手给它一枪。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正欲开枪,却发现黑风并不是朝自己吠叫,更没有攻击他的意图。只见黑风两条前腿趴伏在地,后腿紧绷。整个身体像是蓄满力道的弓弦,随时都将激射而出。而它所要攻击的方向,正是那扇半掩着的木门… 呃…呃… 来了! 那扇老旧的木门,并未像李昭说的常年失修,破旧不堪。折页在悄无声息地旋转中,带动门板缓缓向外推开,由于室内漆黑一片,立冬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夕阳余辉下,已经半开的木门后面,一截指骨缓缓伸出,骨节上还挂着一串钥匙?窗外洒进来的金色光辉,将指节照得纤毫毕现。还未等立冬看清对方的长相,丧尸已经长着大嘴,飞扑过来,嘴角同时挂着两串黏糊糊的口水。 说时迟,那时快。 尼泊尔的刀刃猛然下翻,立冬左手握拳挥出,锋利地刀刃自下而上,刷的一下,将扑向他的丧尸,从下颚至额头,豁开了一条深深地缝隙。若是平时用这一招,攻击静止的目标,根本不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正是由于丧尸飞扑而来的巨大惯性,才让尼泊尔的刀刃,发挥出超常的破坏性。扑通一声,丧尸僵硬的尸体,没有再做任何挣扎,直挺挺地向后仰去,重重地砸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尽管立冬的惯用手是左手,平时也没有疏于锻炼,可在这一次猛烈地撞击下,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反震的手臂发酸,手腕几乎有一瞬间,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made,混帐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力量?这要是砸在我身上,不用你咬我,老子的老胳膊老腿都要被你砸碎了!’心中虽然腹诽不已,此时的立冬却丝毫不敢分神,双眼依旧注视着木门后面,黑漆漆的房间里,似乎还有些影子在晃动? 哗啦哗啦的轻响,从监控室里面隐隐传来,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被拴住以后,正在用力地挣扎,想要摆脱束缚… ‘刚刚那个和我说话的人,难道就是这个混蛋东西?’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地面上躺着那具尸体的狰狞面容,立冬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这个倒霉蛋,究竟是谁呢? “塞班,我们一定要慢慢走,千万不能发出太大的响动,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小女孩将嘴巴贴在边牧耳朵旁边,与其说是在叮嘱边牧,倒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 此时,一人一狗,再一次躲在监狱宿舍楼下,小区入口处的岗亭后面。小女孩叮嘱完边牧,一双丹凤眼,缓缓从岗亭上半截的玻璃罩后面探上去,强打精神,努力观察小区院内的情况。四周静悄悄的,原本还在院里四处游荡的丧尸们,早已不见踪影。小女孩的视线,顺着面向她的居民楼阳台,缓缓上移。她想把早先在阳台里挥手的小丫头找到,除了那间房子以外,以小女孩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敢冒险去其他房子里搜寻物资。 然而,一切都让小女孩失望了,那个小丫头并没有出现在,任意一层的阳台里!精神恍惚之下,小女孩甚至认为自己,当初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小丫头,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塞班,你还记得那个小丫头出现在哪层的阳台里吗?” 边牧歪着脑袋看向小女孩,它并没有能够理解主人在说些什么,但却丝毫不妨碍想要和小女孩沟通的意图。小女孩其实并没有对这条狗的记忆,抱有多大的希望,她对边牧说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看着边牧歪头注视自己,小女孩强打精神,手指轻轻朝着楼上指去,随后又小声说道:“那个冲着我们挥手的小丫头,你不记得了吗?”说话的同时,将左手抬至半空,冲着边牧轻轻挥动,模仿着那个小丫头的动作。 汪~ 边牧的双眼,似乎亮了一下,随后便用嘴叼着小女孩的袖口,轻轻往小区里拉她。边牧松开小女孩的袖口,朝小区里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小主人并没有跟来,随即转身,朝小丫头曾经出现过的阳台方向,不停地撑起前腿,跳到半空,落地以后看一眼小女孩,又转头朝着相同的方向,撑起前腿,跳到半空。 “你还记得她在哪栋楼的阳台里出现过?”边牧奇怪的举动,属实让小女孩大吃一惊,原本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大脑,也在一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边牧,心中暗道‘大家伙,我的命可就全交给你了…’心思还未转完,人已然弓着上半身,缓步跟在边牧身后,朝着正对小区大门,右侧的一栋单元楼走去。这栋楼的位置,刚好就在小区的东南角上… ‘今天监狱还真是热闹,上午是一群犯人从牢里冲出来,和监仓外的丧尸们血战一场,下午又陆陆续续,来了这许多人光顾。恐怕现在外面,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世界…’狙击镜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监狱靠近西北角方位的建筑物周围,不断来回巡视。这人脚下的哨楼里,低沉的嘶吼声不时响起,身上的制服,证明着它生前的身份,和哨楼上的人一样,都是这所监狱的狱警。正因为这里,是重要的防御单位,所以门锁都十分牢固。如果不是楼下的狱警,自己偏要注射境外疫苗,此刻他也不会变成丧尸。‘兄弟,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去注射什么洋疫苗?唉…’ 摆在这人脸旁的一只对讲机,红色信号灯,虽然依旧闪烁,可里面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刺刺啦啦的杂音,不时响起…至于那部和对讲机并排摆放的手机,也早已电量耗尽,关机了… 立冬出手攻击的瞬间,黑风竟没有过来帮忙,反而一下蹿到躺在地面上的李昭身旁。双眼警惕地注视,立冬和丧尸的搏斗,似乎只有当主人被攻击时,它才会选择出手一样。 眼角扫了一下趴在李昭身边的黑风,立冬心里不由得暗暗赞了一句,‘真是条好狗!’如果身边能有这么一条,训练有素的德牧帮忙,哪怕只有他一个人活在这个末世里,他也不会再有任何惧怕。 监控室里的轻响,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还有愈发激烈的趋势,似乎那个被绑着的东西,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已经处在发狂的状态下。‘难不成,里面有一只被地下这傻货绑住的丧尸?很可能,它就是被自己绑住的丧尸给咬了,所以才变异的。可是,它刚刚明明还在跟我说话啊?为什么这么一会工夫,人就变鬼了?管不了这许多,还是抓紧找到武器库,拿完东西,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为好。’再次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已经不再刺眼,变得非常柔和,而太阳也像一只熟透的咸蛋黄一样,高悬在山峰之上。 立冬摘下腰间的强光手电,插在肩头,他要赶紧找到监控室的电源控制器!右手短猎枪,左手尼泊尔,立冬猫着腰,高高抬起脚,跨过躺在门口的尸体,朝着黑暗的监控室里走去。趴在李昭身旁的黑风,此时反而变得异常安静,双耳高高竖起,鼻头也在轻轻耸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正在缓缓靠近… ‘哼,就知道你小子来路不正!你穿得制服是我们队长的,可你人却不是队长!别浪费你的时间在武器库,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谁也别想打开那扇数控防盗门!哪怕停电了,太阳能电池板也可以给它提供备用电源,还是放弃吧,白痴!’狙击镜里,依旧是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位于哨楼不远处的武器库门口。一个衣衫不整,手里端着微型冲锋枪的男人,他的后脑勺,刚好出现在狙击镜十字准星正中。 此时的坎离,满头大汗,神经紧绷,双眼中似乎要喷出火一样,死死盯着武器仓库的防盗门,苦思冥想该怎么才能把门打开。突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远远传来,似乎正由西至东,朝监狱驶来。‘这车上的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刚刚不是已经开过去了吗?这怎么又开回来了?’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坎离很轻易就分辨出,这是先前从监狱外面过去的那辆车,在门口只停留过几分钟,就开走了。现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司机又把车开了回来。 哨楼上的狙击镜并没有转换目标,依旧将准星锁定在坎离的后脑勺上,似乎并不在意外面的车辆,来回来去的乱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汪~ 极低的犬吠声,在立冬身后骤然响起,立冬着实被这条德牧气够呛。原本迈在半空的脚,本该落在尸体后面的地面上,此刻却重重地踩在尸体的胸口。重力挤压之下,扑哧一声,从尸体裂开的嘴里,喷出大量粘稠的液体,味道非常刺鼻,让人难以忍受。 “你tm 要疯啊?瞎叫什么?”立冬没好气地,回头冲着黑风低声喝道。 黑风并没有理会立冬的恶劣态度,反而再次高高竖起耳朵,身体也随着缓缓站起,它在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看到黑风这一连串怪异的表现,常年与野兽为伍的立冬,立刻便即明白,德牧这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才会有这样的反常举动。 立冬不及细想,赶忙把武器全部收好,双手用力抓住地上尸体的脚踝,用力将尸体从门口拉开,然后转手大踏步走向躺在地上的李昭,双手又用力抓住李昭的脚踝,像刚刚拖拽尸体一样的动作,将李昭朝监控室里拉。此时的黑风不仅没有对立冬做出任何警告动作,相反还十分配合的,用嘴叼着李昭的衣角,和立冬一起合力将李昭朝监控室里拖拽。看到黑风这个举动,立冬反而不太担心监控室里的安全问题。这条德牧如此机敏,如果它都不怎么担心的情况下,那身后监控室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了,否则德牧绝对不会让自己动李昭的身体。 宝蓝色的卡宴suv,一转车头,横着停放在监狱大门口。车上迅速跳下来两男一女,女的手举马格南狩猎手枪,不时回头张望,两个男人则像拖死狗一样,架着另外一个女人跟在后面。四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恐神情,似乎身后正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追逐他们而来。 黑咕隆咚的楼道里,边牧和小女孩,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朝楼上缓步走去,每爬上半截楼梯,都会停在拐角处,不停朝楼上张望。小女孩手里高举着工兵铲,做着聊胜于无的防御动作。 夕阳的余辉,渐渐隐没在山峰后面,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三十二 监狱风云3 “神仙姐姐,我们藏在这里,安全吗?”黑暗的楼道里,焦阳不无担心的说道。 “车没燃料了……”女人声音冰冷,嘴里吐出五个字。 “美女,外面还有一辆侧翻的悍马,估计里面会有燃料,我们可以把油箱里的汽油搞出来,车不就能开了吗?”老许躲在监仓门后,手指侧翻在门前的悍马车,向女人提出建议。 “你有工具吗?汽油怎么取出来?”女人冷冷答道。 “你车里有软管和瓶子吗?我可以想办法把汽油搞出来!”老许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不想被困在,没有大门封闭的监狱里。 “软管有,可车里没有容器。”女人似乎也被老许说服。最初她想到监狱寻求帮助,或者寻找些防身武器。先前,之所以过门不入,正是因为看到监狱里的惨烈景象,才不敢贸然闯入,尤其车里还有三个废材。此刻,躲在监狱里,也是无奈之举!任由没有燃料的汽车,在路边抛锚,绝对有死无生。 “我去把车开过来,焦阳,你把悍马车油箱盖撬开!美女,你有手枪,在这掩护我们,同时帮我照看点她。”老许开始布置行动计划,把手指向靠在墙边的江漫,信心十足的说道:“不用十分钟,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女人脸上现出一丝犹豫,对于三个陌生人,她始终没有放下戒备。如此危机关头,中年男人竟想独自去开她的车,这不得不让女人怀疑他的真实动机。 “你别犹豫了!时间紧迫,昨天一场暴雨过后,丧尸好像发生些变化,移动速度比以往快很多!或许,它们现在已经追到监狱附近了!”看出女人脸上的迟疑,老许鼓动如簧巧舌,想让她快点把车钥匙给自己,“我和焦阳都不会使用手枪,只能依靠你掩护我们!如果没有成功,我俩也能有命逃回来!事不宜迟,你一定要相信我!” 远处隐隐传来嘶吼声,犹如战场上响起了催命的号角般,迫于形势的威压下,女人额角已开始流下冷汗,当她将钥匙递给老许时,冷冷说道:“如果你敢骗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你算这笔账!” 卡宴车在监狱大门位置,调转车头,缓缓倒入监狱大院,停在悍马车侧面。焦阳从老许手中接过软管,一头插入已经撬开的油箱里,另一头含在口中,用力吸气。由于没有掌握好力度,汽油倒灌进焦阳嘴里,呛得他不住咳嗽、干呕。 幸好,悍马车侧翻以后,油箱的高度超过卡宴车,湛清碧绿的汽油,顺着透明软管,缓缓注入卡宴车的油箱里…… 太阳已然落山,厚重地云层将月光完全遮住,监狱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老许坐在驾驶室里,嘴上叼着最后一支香烟,双手紧握方向盘,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尽管看不清前方物体,仍然在努力地观察监狱大门,提防被丧尸堵住去路。 焦阳提心吊胆的,站在悍马车旁边,右手始终紧握卡宴车门把手,以便他随时可以开门上车,生怕被老许无情抛弃。焦阳左手轻拍车门,提醒老许油已加好,卡宴车远光灯突然亮起。 两条光柱驱散开,监狱大门周围的黑幕!骤然见到眼前景象,老许嘴里刚点燃的香烟,差点掉在腿上。丧尸似乎有趋光性,在车灯照射到它们的瞬间,正在监狱大门附近晃悠的丧尸们,双眼齐刷刷朝老许望去,随后嘶吼声再次响起,尸群发狂一般,开始向卡宴车飞奔而来。 黑暗中,听到焦阳轻拍车门的响声,女人弯腰将靠在墙边的江漫扶起来,刚把她的胳膊搭上自己肩头,就听到卡宴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心里刚想责怪自己多疑,不好的预感,却突然袭上心头!‘倒车指示灯为什么没亮?’女人心中念头尚未转完,她的第六感就非常准确地给出答案! 发动机轰鸣声骤然提高,右手紧握车门的焦阳被巨力拖倒,在地上连滚数圈,差点一头撞进丧尸怀里,哀嚎着从监狱院里往回奔,大声叫嚷道:“神仙姐姐,救命!快救救我!” 事已至此,女人一把将江漫甩到一旁,也不管有没有撞伤她,举枪就瞄准卡宴车的后轮。可惜天色太暗,加之仓皇间,控制不好准头!子弹在坚硬地水泥地面上,溅起一串火星,却没能射中目标。 这一枪彷佛滚烫的油锅中,突然被泼入一盆冷水,监狱围墙外的丧尸,也全都被惊动,争先恐后地向院里涌来,与卡宴车正面撞到一起。 砰,砰,砰的声音,响个不停,卡宴车险些被撞倒的丧尸拦住去路!老许双眼通红,嘴里的香烟早已不知去向,踩住油门的右脚,几乎要踹进油箱里。卡宴车发动机疯狂地嘶吼着,终于从满地丧尸的监狱里,夺门而出!车窗全都被丧尸敲碎的卡宴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留下后面徒劳追赶地尸群…… “赶紧帮我一起把仓门关上!”女人连续两枪,将两只缠住焦阳的丧尸放倒,天色太暗,两发子弹几乎都是擦着焦阳的身体飞过,吓得他裤子全都湿透。跌跌撞撞地冲回监仓里,两人合力,一起将监仓大门从里面反锁上!门外的丧尸仍旧没有放弃,大门被撞得咚咚直响,大片灰尘从头顶扑索索落下!若不是修建牢固,恐怕,此时大门已经轰然倒塌,将两人砸扁! “我就知道!我tm就知道这孙子靠不住!made,太没有人性了!亏我还救过他一命,真tm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狗杂碎!”再次逃脱险境的焦阳,顾不上两条裤腿还是湿漉漉的,在原地不住跳脚,大声咒骂着老许。 女人双眼视线穿过警卫室的玻璃,注视着卡宴车消失的方向,此时,她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千算万算,还是自己太善良,轻易相信老许的鬼话,才让自己陷入绝地,‘如果这次能够活下来,我以后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许怀中,你给我等着……’银牙紧咬,女人眼圈中泛起雾气。能够活到今天,她已然遭遇过很多磨难,但性格坚毅的她,却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现在…… 扑通、扑通之声,在嘈杂的嘶吼声中,极难分辨。 当一只冲到警卫室窗前的丧尸,头上突然暴起的血雾,被女人无意间发现后。她才注意到,似乎有谁正在某处黑暗的角落里,向丧尸开枪射击! 躲在监控室的立冬,从紧闭地窗帘缝隙里,全程目睹了事发经过。由于监控室所在的这栋楼,刚好位于监仓东侧,卡宴车灯亮起时,立冬一眼便认出车上的老许,许怀中!‘这狗东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了?长相看起来憨厚老实,原来也是个杀伐果决地狠茬子,我还真差点看走了眼!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形来分析,老许倒也间接救他们一命。扛一个昏迷的人,想要在丧尸将监狱大院彻底挤满前,坐上车逃走,时间绝对来不及。除非,把昏迷的家伙,扔在院里,吸引丧尸们的注意力,另外两人才有机会一起坐车逃走。恐怕,老许也是看准这点,才有这样的举动吧?谁说得准呢?如果,他再开车回来,想办法营救监仓里的人,那老许的底线可比我高太多了!假若换成是我,估计你们几个就要自求多福咯……’心下这般想着,立冬双眼瞳孔骤然紧缩,他也发现丧尸群里,正有丧尸悄无声息地倒下,‘消声器?狙击镜?哨楼?靠!老子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会无聊到用镜子反光,来干扰我的视线,真有狱警还活着!这些悄无声息倒下的丧尸,都是他的杰作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得到证实后,立冬不免有些得意,忽然又想到,‘这家伙枪上装配的是夜视瞄准镜,还是热成像瞄准镜?难不成,这些半死不活的丧尸,也有体温?’ 滋啦、滋啦…… “朋友,热闹看够没?”黑暗的监控室里,不知放在何处的步话机中,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心里正在想事的立冬,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又现出喜色,能有如此强力的支援出现,对他来说,绝不是坏事。摸着黑,将强光手电筒的光线调至最低亮度,以免被院子里的丧尸发现!监控室在一层,若是被外面的丧尸发现这里有人,立冬和昏迷的李昭都得玩完。 从监控台上抓起步话机,按住通话按钮,立冬轻声回道:“你是狱警?” “嗯,我是。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这座监狱?和你一起的人呢?” 立冬又把编好的身份,如先前对监控室里的人一样,对步话机说一遍,随后又问道:“这监狱里只有你还活着吗?其他人呢?和我一起的家伙,叫李昭,你认不认识他?” “我也不清楚还有多少人活着,不过监仓里的犯人都逃了。李昭?就是身边跟着一条警犬的那个男人?” “对啊,他以前是刑警,没少往你们监狱里送人,现在是个私家侦探。他已经发烧昏迷了,正和我一起在监控室里躲着呢。”立冬在努力和对方套近乎,希望可以得到狱警帮助,‘他要是能送我点趁手的武器,老子就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想到这,立冬心情变得大好。 “老李?他没事吧?你俩好好躲着,别露面。另外,我记得,在监控室的抽屉里,好像还有我们班长,半个月前买的感冒药,应该还没过期。替我照顾好老李,谢啦,朋友!” “千万要保持安静,切记!”随后步话机里,便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你小子命真硬!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用力掰开李昭嘴巴,将感冒药塞进去,立冬又往他嘴里倒些水。昏迷中的李昭,喉咙微动,感冒药混合着矿泉水,一起喝进肚里。旁边的黑风,见立冬没有威胁主人的举动,也就没再露出利齿恐吓他。等立冬将李昭放在并排摆放的椅子上以后,黑风凑到李昭身边,趴在地上,默默地守护他。黑暗中,李昭身旁,不时闪过幽幽亮光…… ‘这群疯子不要命了吗?你们不想活,也别tm来害我啊?’此时,坎离将全身紧紧贴住武器库房顶,大气也不敢喘。四周已被丧尸团团包围,一个个正仰起头,不停用鼻子嗅探,寻找着猎物的踪迹。由于智商不高,它们并不知道,猎物就在头顶不过三米的位置。当监狱大院传来第一声枪响时,坎离便发觉事态不对,幸好附近围墙下,有一架梯子,才不至于让他无路可逃。当他堪堪爬上房顶,脚下的梯子,便已被丧尸们撞翻。坎离现在只能望洋兴叹,暗责自己实在贪心不足,悔不该为寻找什么武器弹药,再次冒险折返回监狱,‘我怎么这么蠢?都已经逃出去,为什么非要回来?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淦!’ 大门外,撞击仍旧未停!女人和焦阳一起抬着江漫,将她放在警卫室的桌子上。 “神仙姐姐,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去,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焦阳声音有些腼腆,弱弱的问道。 沉默半晌,女人冰冷的声音传来,“查容霜…包容的容,霜雪的霜……” “容霜?”听到这个名字,即便学历不高的焦阳,也不禁有些汗颜,‘这姐姐面冷如冰,哪里是霜啊?’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乱说,“霜姐,现在怎么办?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找点吃的东西?” “我不饿……”后面话没等说出口,肚子却不争气地高声抗议!查容霜脸上不禁飘起一抹绯红,幸好室内光线极暗,并没被焦阳看到。 心里暗自好笑,焦阳却权当没听到,把脸凑到玻璃窗前,想要查看一下外面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可他刚一凑近,就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正贴在窗子外面,脸上的污血,将窗玻璃糊得一片狼藉。大脸的主人,似乎察觉到焦阳的靠近,立即张开血盆大口,牙齿磕在玻璃上,发出刺耳地声响。 焦阳被吓得连退五六步,这才勉强站住身形,脸色已然惨白如纸,双颊也在突突乱跳! “你发什么神经?凑那么近,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似乎因为焦阳并未弃自己不顾,查容霜的语气已不再冰冷,话也多了一些。 讪讪一笑,焦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没想到这群鬼东西,会凑得这么近!围在外面的丧尸,不停往里面挤,把靠近窗子的丧尸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脑袋都快挤爆了!”提到沙丁鱼罐头,焦阳的肚子,也在这时发出强烈抗议,咕噜噜叫了起来。 两人不由相互对望,一起小声轻笑,彼此间信任,似乎也在加深…… 此刻,躲在家属院三楼的一套房子里,小女孩和边牧趴在阳台上,努力朝楼下张望。她们来时,还空荡荡的院子里,现在又涌进来一群丧尸,数量比起上午,明显多出许多。 “刚才是监狱里面开的枪吗?难道还有人没逃出去?”虽是和边牧说话,却更像在自言自语。小女孩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什么话都要和边牧说两句,哪怕边牧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 “四楼楼梯拐角位置,还有两只丧尸没走!也不知为什么,它们竟然没有被楼下乱糟糟的声音吸引下去,离开这栋楼?”小女孩摩挲着边牧毛茸茸的大脑袋,苦思冥想,该怎么才能引开它们,打开四楼的房门,“啊!我知道了!塞班,那个小丫头一定还活着!这两只丧尸没走,是因为它们知道房子里,还有活人!对!没错,一定是这个原因!”双手捧起边牧的脑袋,将额头和它顶在一起,小女孩开心地继续说道:“难怪,难怪!这次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塞班,你开不开心?” 汪~汪~ 许是因为清楚记得,那两个曾被它咬过的人类,受伤以后的样子。边牧再没用舌头舔过,小女孩身上任何一处皮肤!即便现在,额头抵在一起,边牧仍旧没有伸出舌头,舔小主人的脸,它好像害怕这样做,会害死自己的主人。所以,边牧只轻声吠叫,回应着…… 手电筒微弱的光线,在昏暗的监控室里,来回巡弋。立冬在悄无声息地,搜寻室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 突然,墙角有一块巨大帆布,遮盖住的物体,引起立冬注意。此时,那块帆布在轻轻抖动,里面好像有什么活着的东西,正在不停地挣扎,想要从帆布下面钻出来…… ‘我刚进监控室时,听到的声音,就是它?’ 三十三 监狱风云4 猎刀挑住帆布一角,立冬用力挥动右臂,呼啦一声,帆布被他一把掀开。瞬间举起五联发猎枪,对准被帆布遮盖住的东西,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手脚皆被捆绑结实的女人,正瞪大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看着立冬! “你是人还是丧尸?”五联发猎枪顶住女人额头,立冬低声喝问。 “唔……唔……唔……”女人没有回答问题,双眼上翻,死死盯着猎枪的枪管,鼻子里不停哼唧,却不说话。 此时,立冬才注意到,她被人用胶带将嘴巴牢牢封住。胶带竟然绕过女人后颈,来回缠绕好几圈,长长的发辫,被胶带勒紧,一点缝隙都没留。 “我现在给你把胶带解开,千万别乱叫,外面已经被丧尸团团围住,我可不想变成它们的夜宵!听懂我的话了吗?听懂就眨眨眼,否则,你就自己呆在这等死吧!”立冬凑到女人身边,提鼻子闻闻,没在她身上嗅到腐臭的味道。见女人眨眼,这才放下心,收起猎枪,用手捏住刀刃前端,小心翼翼地将胶带挑破,随后撕开女人嘴上的胶带。 “水,有水吗?给我水!”一边大口喘气,女人一边焦急地说道。 随手从饮水机接了杯水,递到女人唇边,只见她像被困沙漠的旅人一般,大口大口喝水,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喝下三杯水后,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 “你是谁?这座监狱里怎么会有女人?你是怎么到这来的?监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解开锁链,立冬有很多问题,想要和她问清楚! “你能先帮我把锁链解开吗?钥匙就在门口那具尸体身上。”女人身体不住扭动,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不成,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还会再把你的嘴封上……”立冬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原地,固执地等待女人回答问题。 “好!我是名律师,受人委托,到监狱来见一个犯人,他的案子里还有很多疑点。有人委托我,帮助他翻案。监狱里发生的事情,很简单,先是有人变异成丧尸。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就如你在外面看到的情形一样。之所以我能活下来,还得感谢那个该死的犯人,是他假借会见的机会,袭击了狱警,给我换上囚服,假装押解我,逃出监仓。不过,他们几个没能成功越狱,非常不凑巧的赶上灾变发生,又都躲回监仓里,我则趁乱,逃到了监控室。门口被你干掉的家伙,也是越狱团伙中的一员,他趁监狱大乱,监控室没有防备,将值班的狱警放倒,我就落到他手里,变成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女人非常善于审时度势,尽管面前的立冬手持武器,可她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十分镇定地将所有问题,全部回答清楚,包括一些立冬不知道的情况。 “你别太介意,当此非常时期,小心谨慎总是必要的。”立冬心中不由暗赞,这个女人的行事风格。生平还是首次遇到,如此勇敢的女人。从尸体上翻出钥匙,将女人身上的锁链解开,随手又将衣架上的制服递给她。 “谢谢。”接过衣服披在身上,遮挡住身体,女人面色十分平静,“有什么吃的吗?我已经有两天多,没吃过任何食物了。”许是瓷砖地面太过冰冷,蹲在地上的女人,双脚在不停的来回挪动,以此来躲避寒冷。 看到她的举动,立冬从尸体脚上扒下鞋子,递到女人面前,“先凑合着穿吧,总比着凉好些。”从怀里取出两块肉脯,塞进自己嘴里一块,同时也分给女人一块。 寂静的监控室里,偶尔能听到昏迷中的李昭,轻轻咳嗽的声音。剩下只有相对默默无言,苦苦等待天明的呼吸声。 破晓时分,风声渐强,从碎裂的窗子,灌进监控室,室内温度越来越低。 窝在墙角打盹的立冬,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怀里钻,同时一丝淡淡的幽香,飘入鼻腔。本想一把将她推开,可立冬却发现双手不听使唤,似乎自己也很喜欢这股淡淡的幽香。双臂环抱,彼此的体温逐渐升高,此刻,窝在墙角的两人,才终于能够抵受住寒风的侵袭…… 雄鸡报晓的声音,隐隐传来,监狱里熟睡的众人,都被叫声唤醒。唯独趴在武器库房顶的坎离,脸色煞白,双眼通红,他一夜都没合眼。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立冬心中暗道,‘若不是遭此劫难,你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放下矜持,钻入我怀里?可见,为了活着,一切都不重要。’轻拍一下女人肩头,立冬说道:“醒醒,天亮了。一会给你找套衣服穿上!” “天亮了?”女人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害羞的样子,将制服裹紧,离开立冬,静静蹲在一旁,等他去帮自己寻找衣物,双眼不时在他身上扫过,‘这个男人倒也不赖,一晚上都安分守己,没有越轨行为,对我也很礼貌,似乎蛮靠得住!’ “霜姐,她醒了!”焦阳指着桌上的江漫,轻声对查容霜说道。 “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查容霜右手搭在江漫额头,询问道。 “我死了?你们是索命无常吗?”江漫说话声音非常虚弱,好像生病了。 “你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和你一起的老许,扔下我们,他自己逃了!”焦阳接口说道。 “他逃了?我们这是在哪?有水吗?我好渴……”江漫挣扎着想坐起来。 “水管够,就是没东西吃!唉……”焦阳唉声叹气的从身后饮水机里,接过一杯水,递给江漫。 查容霜扶起江漫,又从焦阳手里接过水杯,喂她喝水,“别想太多,你在发烧,多补充淡水。不知道在哪能找到药物,这么硬撑,你身体吃不消。” “这个监狱真大,里面一个犯人也没有,估计全都跑光了。暂时还能躲在这里,不过没有食物,我们也撑不了几天。该死的老许,我的背包还在车上,里面有些吃的东西,这下全都被他抢走了。”焦阳神情沮丧,用脚重重踹了一下墙壁,发泄心中的烦闷情绪。窗子被窗帘遮住,外面丧尸虽然看不到室内情形,却能听到声响。丧尸们在焦阳重踹墙壁后,又开始用手猛抓玻璃,声音极其刺耳。“真应该把你的脚剁下来!”查容霜瞪焦阳一眼,随后用双手捂住耳朵。焦阳一脸尴尬地,向两个女人连连点头,表达歉意。伸手搀扶从桌上下来的江漫,三人一起向监狱深处走去,躲避噪音的侵扰。 坎离正从房顶探出脑袋,观察丧尸动向。突然,面颊被激射飞起的水泥碎屑击中,惊得他差点叫出声,赶忙将头缩回来!惊恐地双眼,在四周不住扫视,寻找攻击他的敌人所在方位。身前的水泥顶棚再次溅起碎屑,坎离终于循着子弹射来的方位,注意到哨楼上的枪口。只见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正从躲藏的窗沿后面,伸出手挥动两下。随即,枪口轻轻移动,只是这次,目标变成坎离的身体。 赶忙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坎离蹲在原地,他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明明我和他穿着一样的制服,为什么还要攻击我?’ 不多时,窗口上升起一块纸板,上面写着【你是哪个监仓的犯人?】 当看清纸板上的字迹,坎离心头一紧,‘他怎么知道我是犯人?如果我否认,他会不会一枪毙了我?靠,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冷汗一瞬间将衣服浸透,坎离面色铁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 看到坎离半晌没有动作,哨楼上的男人将纸板抽回去,过不多时,上面又出现一行字【说实话!否则,我就开枪了!】 ‘娘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子认了!’重重点了点头,坎离没再犹豫。 【别的犯人都逃走了,你为什么又跑回来?想干嘛?】 ‘他娘的,这让我怎么回答你?下面那么多丧尸,老子敢张嘴吗?’坎离心中暗骂,嘴里却不敢发出动静,左手食指用力在空中,向武器库下面,丧尸群所在的地方猛戳,右手捂住嘴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蠢货,你别连这么简单的手语,也看不懂,那老子死得可就太冤枉了!’ 纸板被男人抽回去,没有再亮出来,与此同时,枪口也从坎离身上移开,男人放弃了继续和他沟通的想法。坎离用袖子抹掉额头冷汗,仰躺在武器库房顶。脸上的表情,既不像哭也不是笑,总之非常难看。 “黑子,不对劲啊!咱们逃出来的时候,监狱里的丧尸不都跟着一起追出来了吗?现在里面怎么又聚满了?”蹲在树杈上,满脸麻点的男人,手指第六监狱,向身旁黑子问道。 “我tm哪知道怎么回事?都告诉你了,别回来找麻烦,你偏不听!现在死心了吗?咱们总可以回头了吧?”黑子满腹抱怨,悔不该听麻子的鬼话,偷跑回监狱找什么枪!按他想法,难得能从监狱里逃出来,找个深山老林躲上几年,等事态平稳以后,再想办法偷渡出国,下辈子都不回天朝。哪怕在国外做苦力,也比被抓回来坐牢要舒服得多。 “你懂个屁!信不信?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一群在牢里被关了十几二十年的怂球,就算逃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继续干老本行?要不然,咱们这种人,能依靠什么手艺活着?现在监狱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如果没人回来浑水摸鱼,那tm才叫真的怪事!”麻子一双小眼睛里,闪动着诡秘的神采,他自认为,对身边犯人都有足够了解,‘正所谓,别人搭梯,老子上房!这时,要不回来狠捞一笔,弄点趁手的家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同行是冤家,同样,同行也最了解,同行的行事风格。 此刻,麻子和黑子,只是围在监狱附近,隐秘处的诸多犯人之一。所有犯人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冲回监狱里,搜刮一番。 有此想法的人,可不仅仅只是监狱里的犯人们!距离此处不远的别墅区外,正有四个年轻人,开着偷来的车,风驰电掣地朝第六监狱驶来。 开车的姜兴怀,脸上洋溢着兴奋,他是个自幼惹是生非惯了的问题少年。灾变刚发生时,正和三个狐朋狗友一起,约了几个姑娘,在别墅区里,常年无人居住的独栋别墅里胡混。至于他们是怎么偷溜进去的,自然是猫走猫道,狗走狗道。溜门撬锁如家常便饭的姜兴怀,伪造了身份证件,混进别墅区当保安。他利用职务之便,帮助几个狐朋狗友,没少从别墅区,偷东西出来变卖,这也算是他的第三产业。 眼见灾变来临,四个烂仔,丧心病狂地利用几个姑娘当诱饵,顺利从地下车库里,偷车逃出来。此刻,他们准备去第六监狱碰碰运气,想要搞点硬货,把这个犯罪小团伙,武装到牙齿!没少看丧尸类电影的四人,非常清楚,眼下的局面,已经很难再有挽回余地。若不趁着灾变初期的混乱,搞点大动作,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老姜,你确定第六监狱,现在也被丧尸攻陷了?”坐在后排的黄正,正在擦拭一柄东洋武士刀,刀身上的血迹,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 “老黄,你tm又怂了?”坐在副驾驶的吕建白,回头揶揄道。 “去你md!老子什么时候认过怂?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的狗头砍下来!”黄正闻言大怒,握起武士刀的刀柄,横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向吕建白比划着。 “都tm消停点,一会有你们俩嘚瑟的机会!”同样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白春,差点被黄正的武士刀划到,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大声骂了一句。 “行了,行了,你俩都tm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没正溜儿!再有不到十分钟车程,第六监狱就到了!准备,准备,大家伙儿有得忙了!”姜兴怀瞥眼看向驾驶台上的导航显示屏,适时制止正在打闹的吕建白和黄正。 “老吕,要不咱俩把武器换换?我还是喜欢你手里的唐刀,比这把鬼子刀帅气多了!行不行?”黄正将武士刀戳在一边,附身凑向吕建白,央求道。 “滚nnn的腿去吧!老子可不稀罕小鬼子的东西!哈哈哈,不换,就是不换!谁让你眼神没我好呢!”吕建白一脸得意,冲黄正又翻白眼又吐舌头。 “你姥姥的!谁稀罕!等老子弄到一把好枪,气死你!”黄正气鼓鼓地锤了吕建白的车座一拳,忿忿不平地又抓起武士刀,再不说话。 四个青年自幼厮混在一起,互相间早就百无禁忌,没有谁真的会生气。一群常年混迹街头的烂仔,难得还会有这么好的友情,属实是个奇迹。 “黑子,你听!是不是有车,向这边开过来?”麻子抻长脖子,站在树杈上,向通往第六监狱的公路远处望去。 “cao,真让你说中了!附近还真有不少,其他监仓的犯人,你看!”手指向远处,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面正有几个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早告诉你,听哥的,准没错!别忘了,麻哥可是七监仓的小诸葛!”麻子一脸洋洋得意的神情,“你听没听见啊?是不是有车往这边来了?!” “听见了,听见了!没想到,第六监狱竟成了香饽饽!难道开车来的人,也是想进去浑水摸鱼,搞枪的吗?”黑子轻拍一下后脑,喃喃道,“这都tm秋天了,咋还有蚊子?” 当汽车驶过第六监狱家属院时,车速明显放缓。由于姜兴怀几人,驾驶的是新能源汽车,几乎没有什么噪音。加之车窗涂有反光涂层,家属院里的丧尸只是在行注目礼。既不见人影,又不闻气味,丧尸虽感到疑惑(可能它们并没有这种情绪……),却并没有冲出来包围汽车。 “好tm刺激啊!哎、哎,快看那个女丧尸,长得还真不赖!可惜啦,实在是太可惜啦!”黄正趴在车窗上,用手不停点戳着玻璃,兴奋地和同伙们叫道。 “你觉得可惜啊?那还不简单,老子现在就把车门打开,踢你小子下去,陪她一起当丧尸,这下你满意了吧?哈哈哈……”说话间,白春手已搭上门把手,咔嗒一声,车锁被打开。同时,他还用上半身往外挤,坐在一旁的黄正,以此来吓唬他。 车门刚被推开一条小缝,就被黄正一把抓回来,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无比,额头上似乎也开始冒出冷汗。 车里其他三人,看到黄正被吓得不轻,顿时都笑作一团。原本还在缓慢行驶的新能源汽车,陡然间,在公路上跑偏,冲向小山坡上的一片灌木丛…… 三十四 监狱风云5 “王八羔子!你会不会开车?!”灌木丛里蹿出几个光头大汉,穿着相同颜色的衣服,其中一个男人边躲避撞来的汽车,边高声怒骂。 新能源汽车行驶到灌木丛前方不远处,猛然又一转向!在汽车经过几个男人身边时,驾驶室里的姜兴怀一脸坏笑,冲他们扮个鬼脸,“傻迪奥,你们死定了!”随后摇上车窗,汽车继续向第六监狱大门驶去。 先前骂人的男人,兀自恼怒不休,拾起地上碎石,想要去砸远去的汽车。等他站直身子时,才发现身旁的狱友都不见了。 突然,远处有人大喊:“你傻愣着干什么呢?快跑啊!” 喊声过后,监狱家属院里,还在对汽车行注目礼的丧尸,循着喊声传来的方向,将视线定格在,手里拿着石块的男人身上。 “老姜,你怎么发现他们的?”白春好奇的问道。 “几个光头像灯泡一样,我一双5.2的眼睛,看不见他们就见鬼了!”姜兴怀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汽车安静地停在监狱大门口,四个青年用衣服将头脸盖住,趴在车里,一起等待附近丧尸走远。在男人破口大骂时,监狱里的丧尸便已开始往外涌,只不过尚未看到猎物,行进速度并不很快。等到第二个人喊叫时,汽车也已驶过家属院大门,不再遮挡院里丧尸的视线!家属院里的丧尸,闻声而动,一齐向喊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奔。 此起彼伏的叫喊,在监狱周围响起,很多躲藏在暗处,伺机想要冲回监狱寻找武器的犯人们,不得不再次四下奔逃。 车外,不停传来嘶吼的声音,丧尸相互簇拥,从汽车旁边经过,不时还会有几只驻足停下,趴在车窗外,向里观察。在没有发现猎物后,又脚步匆匆地继续随着尸群,向远处走去。车里几人,被衣服捂得满头大汗,还是耐心地等待,不敢掀开头上的衣服。假若此刻,他们掀开衣服,汽车一定会被丧尸群砸成碎片! 不知到底过去多长时间,外面的脚步声开始变得稀疏,嘶吼声也只零零散散的,偶尔传来。躲在车里的四个青年,终于长呼一口气,将头上衣物掀开,探头探脑地朝四周张望。 “老白,老黄,注意观察后面,我和老吕观察前面。”姜兴怀小声说道,拎起一柄造型奇特的小锤子,就要准备打开车门。 “小心点,不知道为什么,后面有只丧尸正往回走,马上就要接近我们了。”见姜兴怀要开门,白春小声提醒一句。 “监狱院子里,还能看到一些丧尸,数量不少,我们得谨慎点!这些只是能够看到的部分,被建筑物挡住的地方,还不确定有多少!”蹲在副驾驶的吕建白,躲在车门后面,只露出小半个头,双眼紧盯监狱大院方向。 “丧尸被引走的数量,也不多啊!要不再等等?或者明天再过来?”黄正脸色煞白,手在轻轻颤抖,心里开始打起退堂鼓。别看平时嘴上说得厉害,这几人里,属他胆子最小,也经常被几个同伴嘲笑、戏弄。 “少废话!都这节骨眼了,哪有退路?你也不看看车上还有多少电!今天必须把事办完,弄不到枪,以后别说搞车,连饭都得吃不上!”白春斥责道。 “你俩别没事儿就掐,留点精神对付丧尸吧!下车!”话音刚落,姜兴怀已推开车门,手上的小锤子抡圆了,正砸在从一旁经过的丧尸头顶。砰的一声闷响,丧尸头骨被砸得稀碎,乌黑的液体四下飞溅。 白春和吕建白两人,也在同一时间从汽车里钻出来,挥动武器加入战斗。附近丧尸,有被锤子砸碎头骨的,有被唐刀枭首的,还有的头颅被槊头直贯而过,摊到在地。霎时间汽车附近,浓烈地腐臭味,直冲顶门,让人难以忍受。污秽的黑色液体,喷溅地满地都是,汽车也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你tm想什么呢?赶紧出来帮忙啊!”见到车里的黄正纹丝未动,吕建白蹿回汽车附近,用手去拉车门,想要把他拽出来。 被眼前景象吓傻的黄正,也在一瞬间清醒过来。看到吕建白的面色不善,心知他又想用暴力手段,胁迫自己就范,赶忙将车门反锁。吕建白用力拉动车门,却没能成功将黄正从车里揪出来,立时感到事情要遭! 果不其然,黄正凭借身材瘦小,从车后座灵巧地钻到驾驶室里,已经熄火的新能源汽车,再次被他发动起来。 “黄鬼子!你tm敢?”来不及多说什么,吕建白抡起唐刀,用刀柄猛砸车窗,想要制止黄正临阵脱逃的行为。刀柄擦着车窗划开,力道太过的吕建白,身体打个趔趄,差点摔倒。可一切为时已晚,黄正驾驶的汽车,猛地向前蹿出,速度越来越快,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不见。 “黄鬼子!老子一定要剥了你的皮!”差点被汽车撞倒的白春,挥动着槊头,劈开一只向他扑来的丧尸的头颅,破口大骂! 烂仔终归是烂仔,哪有什么真情实意可言。驾驶着汽车的黄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此时,他的心情实在好极,‘让你们这群龟孙子,平时总欺负老子!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一群臭傻子,搞你妹的枪啊!老子早就不想跟着你们混日子了,天天指使我做这做那,真当老子是小马仔呢?这回看你们死不死!老子以后可要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咯!’ “老吕,老白,咱们先冲进院里,找个狭窄点的通道!我们不能被丧尸围在监狱门口,它们只会越聚越多!”姜兴怀一边抡锤子,一边向监狱里冲去。白春和吕建白见状,也不敢多耽搁,失去汽车的他们,不敢继续在监狱外面的公路上逗留。 “这几个小子挺猛啊!黑子,你看见他们手上的家伙了吗?咱俩得想办法抢到手,否则手里没有武器,可进不去监狱大门啊!”麻子满脸幸灾乐祸,他全程目睹,小团伙分崩离析的过程,对他来说,这绝对是件好事! “麻子,你小子不会见势不妙,把我也给卖了吧?”黑子外表看起来五大三粗,好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刚刚发生的一切,却恰好提醒了他。 “说什么呢?信不过你麻哥为人?老子可从来不干卖友求荣的烂事!”麻子一脸大义凛然,可心中却不免担忧,‘这傻狍子也不太好糊弄啊!’伸手拍拍黑子肩膀,又道,“咱们好兄弟,讲义气,你放心,绝对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不可能,麻子却没讲清楚…… 三人且战且退,逐渐向监仓东侧大楼靠近。此时,大楼最南端的监控室里,正津津有味观看几人拼命的立冬,忽然察觉到事情不妙,‘这几个傻子,怎么把丧尸引到这栋楼来了?得赶紧想个办法!’念及至此,也顾不上继续看热闹,立冬猫着腰冲到监控室门口,检查过门锁以后,又将室内所有可以移动的物体,全都堆在门后,确保房门无法被人从外面打开。这才又猫着腰,溜回窗下,继续看热闹。 “你把门堵死,我们以后怎么出去?”女人一脸疑惑,不明白立冬用意。 “妹妹,你要不怕外面几个小子,一会进来占你便宜,就去把东西挪开!或者干脆现在,你就到窗边去喊两声,让他们把丧尸一起带过来。”立冬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这人也太自私了!”女人表达着对立冬行为的不满。 “你叫什么?”立冬没来由的冒出一句。 “范锦…你呢?”女人一头雾水,被立冬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有点懵。 “我看你应该叫范傻!更干脆点,叫你圣母怎么样?”立冬讥讽道,却没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范锦。 “你……你这人……你怎么这样?”范锦被噎得差点要骂人,但为了维持淑女的形象,硬是强忍住,没有爆粗口,“难怪昨天一直威胁我,看来我真是看错人了!” “傻娘们!你如果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应对外面的凶险世界,大可以现在就大大方方走出去,我绝不拦着你!但是,假若还想让我继续保护你,就改掉圣母心泛滥的坏毛病!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世界已经失去秩序,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让你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知道吗?”立冬脸色郑重,双眼瞪着范锦,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我能活到今天,依仗的可不是什么圣母心!我劝你一句,收起你的同情心,否则它会害了你!记住,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圣母心泛滥的人,早已经变成丧尸,与世长存了!” 被立冬抢白的无言以对,范锦总觉得他说的话,有逻辑上的问题,沉吟半晌后,轻声反驳道:“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些道理。可如果我们幸存下来的人,不能够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数以几十亿计,在外面四处游荡的丧尸。那我们还有什么机会,能够活下去?别忘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不自量力的圣母行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说得好听,你现在能去救他们吗?还不是要老子出生入死,来满足你微不足道的道德感?团结没有错,可如果自己死了,那还团结个屁?”立冬有点失去耐心,语气也重了许多,末了又小声嘀咕道,“老子才真瞎了眼,就该像那混蛋一样对待你,也不至于落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虽然立冬尽量压低声音,后面的话还是被范锦听到。顿时,霞烧玉颊,想起被他抱着睡了一夜,对方却什么过分的行为都没有,不免感到尴尬,用极小声音说道:“对不起……谢谢你……” “算了,算了,懒得和女人计较……”立冬话音刚落,监控室的房门便被重击敲响,同时也震醒昏迷一夜的李昭。身旁的黑风,嗖的一声,蹿到门旁,正准备大叫,却被立冬制止了。 “啊?”一声惊呼,范锦这时才注意到,监控台下面竟然藏着一条大狗! “里面有人吗?快把门打开,放我们进去!帮帮忙啊!”门外传来呼救的声音。立冬瞪范锦一眼,‘真是按住葫芦,瓢又起!老子管住了黑风,却忘了你!这娘们可真能添乱!’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随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李昭身边,轻声说道:“别出声,监狱已经被丧尸围住,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 李昭翻身从椅子上坐起来,明显感觉自己大脑清醒许多,“你在哪找到的感冒药?”视线扫一眼蹲在墙角的范锦,又低声问道,“这女人怎么回事?你欺负人家了?” “别tm扯蛋!老子虽然不是好人,可也不是混蛋!”指指地面上的丧尸尸体,又指指之前被帆布盖住的架子,“这些坏事都是他干的,跟老子没一毛钱关系!你别tm冤枉好人!”立冬一脸怒意,明显被李昭的怀疑,气着了。 门外杂乱地脚步声,渐渐跑到头顶上去…… “监狱里似乎还有不少人躲着,只是不知道都藏在什么地方。”再次转回窗边的立冬,发现院里的三个青年,已经站在前面不远处,赶紧将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整座监狱里,只有监仓一层安装有防护栏。他可不希望,被这几个冒失鬼,回身把窗子敲碎,钻进监控室! 且战且退的姜兴怀,锤子每次抡起来,都要带起大片的血污,溅了他满脸满怀,身上的衣服已然看不出本来颜色,大声对白春说:“你先顶住,我去把后面的窗子撬开,咱们先进楼里去!”说话间,就要扬锤子砸窗!突然,窗帘被人从里面拉开条缝隙,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掌,按在玻璃上。姜兴怀见状,赶忙收住锤子,又跳回同伴身边。 “老姜,你倒是砸玻璃啊!快点!”白春手上的槊头,沾满了烂肉,重复着连续不断地戳、刺动作。身旁的吕建白,唐刀早已脱手,不知去向。从院子里拾到一面防暴盾,用力地顶在白春前面,替他扛住涌来的丧尸。 “不行!房间里也有丧尸,我们从正门进去!把盾牌给我,你俩先往楼里撤!”说着话,冲到吕建白身旁,接过盾牌。左手盾牌挡在身前,右手小锤子上下左右翻飞,掩护住身后两人。 幸亏丧尸没有思考能力,不懂得什么叫包抄。所以,当他们贴在墙边,一步步向正门移动时,大部分丧尸都集中在,举盾牌的姜兴怀一侧。白春则用手上的槊头不断开路,将数量不太多的丧尸戳倒,三人总算一步步挨近正门。 “哈哈!黑子,就是现在!该咱们上场了!”麻子一脸兴奋,从树上一跃而下,因为他早已瞅准,吕建白手里丢掉的唐刀,究竟落在什么位置。“黑子?想什么呢?快下来啊?”麻子刚跑出去两步,突然发现黑子竟然不在身边,立时停住脚步,抬头向树上望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把麻子吓得脸色骤变! 只见,树上的黑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脸上五官似乎都已挪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麻子,好像看到可口的美味一样,嘴角流出老长的口水!扑通一声,黑子从树上栽落下来,又是咯嘣一声,不知哪根骨头摔断了。 眼见黑子从树上掉下来,麻子什么也顾不上了,调头就往监狱大院里面狂奔,目标便是遗落在大门不远处的唐刀。手里没有武器,后面还有一黑大个子追自己!此时,麻子算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泪水顺着眼角四下乱飞,也不知是被吓哭,还是迎风流泪的老毛病犯了。 此刻,监狱里外,乱成一锅粥!反倒是家属楼这边,院里的丧尸几乎都追着,藏在灌木丛里的犯人跑远,楼下变得异常安静。 小女孩蹲在楼梯拐角处,双眼警觉地向上张望,观察楼上的两只丧尸。边牧则摆出攻击姿态,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它们。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楼下都乱成那种情形,它们还是不为所动,真是固执地要命!到底怎么才能把它们引开?我现在的体力,根本不足以应对两只丧尸,该想个什么办法才好?’正低头思索间,忽然楼上的一只丧尸,似有意似无意的转过头,视线刚好和抬头,望向它的小女孩撞在一起。 可怖的吼声,骤然响起,丧尸不顾三七二十一,猛地向楼梯拐角处的小女孩冲来。不过,由于腿脚不太灵便,下楼时,一脚踏空!身体被前冲的惯性带得腾空而起,丧尸大头朝下,身在半空中的它,仍旧呲牙咧嘴地伸出手,在空中向小女孩抓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丧尸也被惊动了…… 三十五 监狱风云6 没有人运气可以一直那么好,当然小女孩也不例外!楼上摔下来的丧尸,由于惯性的作用,颈椎深嵌进胸腔之中,腐朽破败的身体组织,承受不住重力的压迫,头骨登时摔得粉碎,喷溅出来的黑色液体,将楼梯转角地面,染得污秽不堪,让人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想吐!另一只紧随其后的丧尸,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踢踏着双脚,几步就冲到小女孩面前。仰起头怪叫两声,向她扑去。 小女孩正欲呼叫边牧帮忙,却发现它早已飞窜出去,猛跑两步后,腾空跃起,身在半空中,四只爪子在墙上连续抓挠!边牧竟如飞檐走壁般,踏着丧尸侧面的墙壁,跳到它身后!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小女孩还在兀自发愣,丧尸后颈已被扑到它背上的边牧,一口咬住!随着狗头左右疯狂甩动,锋利地犬牙,已将丧尸的中枢神经系统,彻底摧毁。 失去对四肢及身体的控制,丧尸立时瘫软无力。如烂泥般倾倒的躯体,在被身后边牧飞扑而来的重力冲击下,径直向小女孩所站的位置砸去。虽然中枢神经受损,可头颅依旧具有可怕的攻击力。丧尸张开满是污血的巨口,惨白的双眼之中,似乎闪动着嗜血地兴奋! 慌乱中,小女孩只来得及,将双手紧握的工兵铲向上迎去,随后头顶百会穴位置,便如被人敲一个爆栗般,传来剧痛。突然,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坚硬地物体,砸在小女孩身后的楼梯上,吓得她赶忙一矮身,绕过丧尸躯体,向边牧跑去! 等到小女孩定住心神,向楼梯下张望时,这才搞清楚,刚才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嘞,别追我了!兄弟,我可从来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除了偷过你两支烟,一袋泡面外,我们没仇没怨啊!放了我吧……’麻子现在只敢在心里哀求,却不敢张嘴说话。监狱大院里,至少还有二三十只丧尸,聚拢在东侧大楼正门附近。三个被同伴出卖的倒霉蛋,此刻,正奋力抵御丧尸的围攻。麻子可不想让自己,变成替他们解围挡灾的替死鬼! 尽管双腿吓得抖如筛糠,却仍旧憋住一口气,发疯般的向唐刀所在位置狂奔。只要能够顺利拿到武器,麻子便有机会,将身后的黑大个放倒! “老吕,你动作快点,我要顶不住了!”姜兴怀满头大汗,小锤子早因右手脱力,不知掉在什么位置,现在只能凭借双手紧握盾牌,苦苦顶住门前蜂拥而至的丧尸们,随时都有被撞翻的可能。白春站在他身后,不时跃起,手上的槊头用力向门外的丧尸头部猛戳,尽可能缓解姜兴怀的压力。此刻,吕建白正在满楼层,寻找可以移动的物体,像只搬运食物的小蚂蚁,来来回回忙碌个不停。吕建白心里不是没想过,像黄正一样,丢下两个同伴,独自逃生。可眼下情况,他们被困在办公楼里,除了可以往楼上逃去,最后,在被逼无奈下跳楼逃生,再也没有其他出路可选。因此,他一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和马虎,即便双手已经因为搬运重物,被磕碰的鲜血淋漓,还是强忍住疼痛,拼命在楼道里不停穿梭。 “霜姐,你细听,外面是不是没有丧尸撞门的声音了?”焦阳轻声说道。 “好像真停了,怎么回事?”查容霜放下手里纸杯,也在凝神倾听。 “会不会是老许,开车回来接我们了?”江漫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但又在心中不住祷告,希望真是如此。 “想那么多没用的,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有机会逃出去,还是早点离开监狱的好!”肚子里灌满水的焦阳,走路时,他的胃像保温杯一样,随着晃动响起咕噜声。 三人趴在窗前,向外张望时,刚好看到监仓东侧的办公楼正门,被人从里面用力关上。门外的丧尸们,则趴伏在正门四周,围拢一圈。鲜红的血雾弥漫在它们头顶,血腥的场面,让三人干呕不止。 “老姜!你太不地道了吧?老白可一直在你身后,一刻不停地挥动武器,帮你抵挡丧尸,你怎么能……?”吕建白平时和白春关系比较密切,尽管是四人小团伙,可私下里的交情,他们俩反而最要好。 “不然,你说怎么办?如果不是黄正那孙子,我们四个手上的武器,足够应付门外的丧尸!只要我们配合默契,稳扎稳打,一定不会有问题!我平时就经常劝你俩,别老欺负黄正,你们不听,现在倒来怪我?但凡,你俩能让黄正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大家会落到这个地步?”擎起从白春手里抢回来的槊头,虽然姜兴怀语气激动,可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直勾勾地望向楼梯,“今天,我们要想活命,不丢下一个人,绝无可能!如果,黄正没有中途逃跑,你觉得我会让老白送命吗?死一个,总比大家一起送命,要好吧?” 吕建白脸色煞白,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姜兴怀一般,眼中充满恐惧!别看在一起厮混了很久,可吕建白始终认为,除他和白春外,另外两个小子,顶多算凑数的!不论做什么案子,亲自操刀动手的,永远都是他和白春。因此,吕建白从来没把他俩(姜兴怀,黄正)放在眼里,甚至心里还十分蔑视他们。可当听到姜兴怀话中有话,隐含其中没有表达出来的想法,比吕建白还残忍无情时,这让他感到无比震惊,甚至惧怕! “走吧,上楼看看,兴许还能找到些吃的东西!另外,估计现在的黄正,应该死在某条公路边上了吧……”姜兴怀抓起地上的防暴盾,低声说道。 初听此言,尚处在震惊和恐惧中的吕建白,没能理解姜兴怀的意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楼上走去。在经过楼梯拐角时,吕建白刚好一眼瞥见,姜兴怀的裤子后兜里面,露出一截红色的电线接头……‘黄正?死了?’ 高速公路,临近稻田一侧护栏,被撞出一块巨大缺口,白色新能源汽车,将一辆黑色商务车撞翻进田里!撞击发出的巨响,引起游荡在四周的丧尸们注意,飘散在风中的稻香,被践踏翻起的烂泥盖住,空气中只余下腐臭的味道… 黑大个子紧追不舍,喉咙里不断发出的嘶吼声,犹如死神的呢喃,让麻子一刻也不敢停留。事情并没有按照麻子预想中的情况发展,不等他拾起大门附近的唐刀,围拢在东侧办公楼正门前面的丧尸们,已经享受完美食,并且很快便被黑大个子的吼叫声吸引,纷纷将视线投向正在狂奔的麻子身上。双眼始终都在注意它们动向的麻子暗叫,‘完球!’当下再也不敢打唐刀的主意,转身便向监狱围墙西侧跑去。此刻,他心中已有预感,‘我这次怕是要归位…!’ “李昭,你现在能不能跑得动?”抓起窗帘不住擦手的立冬,时刻注视着监狱院里的情况,头也不回的问道。一只满是血污的断手,被丢在他脚边… “跑个三五百米,问题应该不大,太远估计够呛!”李昭双手不住揉捏太阳穴,缓解一阵阵袭来的头疼。 当麻子拼命往监狱里跑时,立冬很快就发现,他肯舍命不顾的真正目标,是那柄掉在监狱大门附近的唐刀。其实,立冬也有将唐刀据为己有的打算。不过,在见到麻子因为这把武器,被院里丧尸盯上以后,立冬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手上的尼泊尔猎刀,战斗力并不比唐刀差,实在没必要多添负重。他早注意到,李昭挂在腰间的甩棍,不担心他没有趁手武器。‘至于范锦,还是算了吧…’想到这,立冬又低声问道:“范大美女,你怎么样?能跑动吗?” “你想让我和那群吃人的怪物,比赛长跑?”范锦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立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然呢?我背你?”立冬反问道。 “好啊,好啊……”开心的从墙角跳起来,冲到立冬身旁的范锦,突然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对劲,似乎刚才说的话,是在拿她开玩笑。尴尬地停下脚步,踌躇一小会,默默地又回到墙角,蹲了下去。只不过此刻,她头顶似乎正在酝酿着暴风雨,超低的气压,让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降下暴雨。 “立冬老兄,你有什么计划?”看到两人间微妙的关系,李昭不禁有些莞尔,若换做是相熟的兄弟,他早就拿两人寻开心了。念及至此,脑海中又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心头不免一紧。尽管被前妻无情地抛弃,可李昭这些年一直都没能真正忘记她,爱恨交织的感情,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命运就是喜欢和凡人,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李昭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此时就在旁边的监仓里,正目不转睛的望向监狱大院,眼中满是担忧,只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同样在挂念着他…… 武器库下面,仅剩下零星几只,身体残缺太过严重,行动不便的丧尸围拢在周围。趴在房顶向下观察的坎离,双眼燃起熊熊斗志,‘他娘的,老子总算有机会,可以摆脱你们这群该死的鬼东西了!真是不自量力,谁都敢到这座监狱里面来打秋风?’抬头向哨楼看一眼,发现狱警并未继续用枪口瞄准自己,坎离赶忙向后爬去,他要从武器库另外一侧跳下去,这里刚好处在丧尸看不到的位置。双手扒住房檐,低头向下望去,高度接近三米,落地的时候,必须格外小心,既不能发出太大声响,惊动丧尸,更要保证双腿的健全。默默计算好落地的位置,坎离双手一松,从房檐上垂直落下。 脚尖刚一沾地,坎离赶忙弯曲膝盖,同时身体向后仰去,不等他翻转过身体,双脚已经蹬在身后高耸的围墙上,没有完全卸去的重力,震得坎离眼底泛起血丝,脸颊涨得通红。顾不上憋闷的胸口,坎离双手举过肩头,撑住地面,一个鲤鱼打挺,蹲在武器库北侧和监狱围墙的缝隙中。双眼四下扫视,没能找到合适的近战武器,他现在不敢贸然开火,不仅因为子弹所剩不多,更因为枪声一响,坎离便会成为丧尸疯狂追逐的目标。 侧身紧贴武器库外墙,坎离猫着腰,蹑足潜踪地向正门靠近。几只仅剩残躯的丧尸,正趴在地面上,像乌龟一样,慢悠悠地四处乱爬。半张脸从墙后探出,视野顿时变得开阔。除了近处几只外,靠近监仓后山墙的位置,还有两只丧尸。此刻,它们正聚在一起,抬头望向监仓楼上,嘴里不住嘶吼,双臂举在半空挥舞不停…… ‘楼上还有人?’抬头望向监仓三楼的坎离,只见窗口位置,似有人影在晃动,‘那是三楼的管教办公室?’整面监狱后山墙上,从一楼到三楼,仅在相同的位置,有一扇小窗,其余部分全都是冰冷厚实的水泥墙壁…… 助听器里,死寂一片,门后好像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听不到任何声响。小女孩眉头紧锁,她有点担心房间里小丫头的状况,“塞班,你说她会不会不在房间里?”嘴上说着话的同时,小女孩的手也没闲着,从包里取出开锁工具,门锁在她旋转的特制钥匙下,缓缓转动。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直冲顶门的腐臭,差点将小女孩掀翻到楼下去。 闪身躲到墙后,小女孩侧头,露出一只眼睛。边牧有样学样,也如小女孩一般,藏身在另一侧墙后。就这样,一人一狗,三只眼睛,一齐向房间里面观察。“塞班,你闻到什么没有?”小女孩面色凝重,出现在她面前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乌黑干涸的血迹,室内一片狼藉,让人不难猜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个小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她的家?还是无意逃到这里的?” ‘今天的监狱,似乎比昨天还要热闹许多……’眼睛离开瞄准镜,狱警将视线投向武器库房顶,‘人呢?!那个犯人哪去了?!’迅速架起狙击步枪,瞄准镜在武器库周围不断巡弋,终于看到墙后露出的一双贼眼,‘你又想打武器库的主意?有我在,你觉得你可能有机会吗?’嘴角挂上冷笑,狙击枪几发点射,趴在武器库附近的几只丧尸,瞬间污血横流,头骨碎片四下飙飞。 ‘cao,你tm阴魂不散吗?老子不就是想搞几只破枪,至于跟我这么没完没了的?’眼前血雾腾起的瞬间,坎离赶忙将头缩回墙后,心里不住暗骂。过了一会,心有不甘的坎离,再次探出头,向哨楼望去,只见一张纸板上,赫然写着【别打武器库的主意,否则,下场和它们一样!!!】 监仓后山墙的两只丧尸,似乎察觉到危险般,停止嘶吼,僵硬地转过身子,疑惑地望着满地的污血。鼻尖不停地耸动,开始收集附近空气里的味道,好像在调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样…… 坎离第一时间将头缩回墙后,回身从地面上找到一根树枝,他想蘸点污血,和哨楼上固执的狱警,做一番苦口婆心的交涉。浑身上下找了半天,没有合适的东西,才非常不舍地将外套下面的白衬衫,撕掉一角,缠在树枝上,从墙后探出去,向狱警表示投降! ‘嗯?这个倒霉的犯人,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哨楼里传出两声,极微弱的枪响,还未在空气中传播出去,便被半封闭的哨楼隔绝住。 两只站在监仓后面的丧尸,应声倒地。摔在地面上,被掀翻的头盖骨中,流淌出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兄弟,真上道!’坎离心中一喜,赶忙双手高举过头顶,慢慢从武器库墙后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晃动手上的白旗。 【只要你不打武器库的主意,我保你不死!】纸板上写道。 【狱警同志,别误会,我只想找点防身的武器,绝对没有拿着枪械为非作歹的打算!】坎离手上的树枝,蘸着满地的污血,在一块空白的水泥地面上写道。 【你是犯人!让你拿到武器,就是我的失职!哪怕我是这座监狱里,剩下的最后一名狱警,也绝不会让你得逞!】哨楼里,不断落下被撕掉的纸张,狱警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举起纸板,态度非常坚决! 【兄弟,外面的世界,完蛋了!放弃吧……】看到对方近乎执拗的举动,坎离不由叹口气,缓缓在地面上写道。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又挑选一处空白的水泥地面,继续写道【忘记你的使命吧,这里已经不是监狱!而我现在也不再是犯人,你和我都是一样可怜的“幸存者”……】 三十六 监狱风云7 “老姜?” “嘘!” 只见姜兴怀将身体蜷缩在防暴盾后面,右手肘向上抬起,槊头平举过肩,和他向前直视的双眼,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吕建白见到同伴反常的举动,不敢再说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只是他眼神明暗不定,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办公楼二层的楼道光线昏暗,不过还是比一楼强许多。姜兴怀压低脚步,神情有些惊疑不定。两人转过楼梯拐角时,他似乎听到远处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隐隐传来。姜兴怀微眯双眼,侧过头,利用听力较好的左耳,竭力捕捉寂静地走廊里,一切细微的响动,“老吕,你听到什么没有?” “老吕?”附近静悄悄的,无人应答。正感诧异的姜兴怀,将视线扫向身后,却哪里还有吕建白的踪影!? 蹲在厨房冰箱旁边,小女孩看着所剩不多的食物,饥饿感再次袭来。招呼边牧一起过来吃东西,它却只在冰箱前转悠一圈,便即走开。“塞班,你得吃点东西!”将一盘不知存放多久,还未变质发霉的蛋炒饭,放在边牧面前,小女孩不无担忧的低声命令道。 对着蛋炒饭嗅了几下,边牧并未动嘴,看上去像对食物不太满意。它用鼻梁顶住盘子边缘,又轻轻推回给小女孩,似乎想让她吃。 “塞班,你到底怎么了?”小女孩将蛋炒饭放回冰箱,双手捧起边牧脑袋,眼中满是关切地和它对视,想搞清楚这个大家伙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正在此时,边牧突然从她双手中挣脱,跳出厨房,径直穿过客厅,朝卧室跑去。小女孩不敢怠慢,顾不上继续找东西吃,也抄起地上的工兵铲,追了上去。 卧室靠近房门一侧的整面墙,被原来的主人安装一组超大的衣柜,将地面和顶棚连接在一起。双人床上,堆满杂乱的衣物,上面还有许多喷溅上去,早已干涸许久的血迹。小女孩站在衣柜面前,头顶刚够衣柜一半的高度,踩在碎满一地的大玻璃镜子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柜门大敞的衣柜上方,还有一排收纳杂物的矮柜。此时,矮柜的柜门正在轻微颤抖,里面好像藏着什么? 见此情景,条件反射下,小女孩立刻将工兵铲举起来,面色凝重地注视头顶,怕有丧尸从上面掉下来。先她一步进卧室的边牧,见到小女孩的举动,将两只前爪搭在她胳膊上,轻轻地向下扒拉…‘难道,它是在提醒我,不用担心?’ “院里除那几只行动不便的丧失外,再没什么危险。如果我们想逃出监狱,现在正是时候!”说话间,立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打开监控室的窗子。 “立冬老兄,你打算放弃最初的计划?”李昭不知从什么地方,将丧尸指骨上挂着的那串钥匙找回来。此刻钥匙被他捏在手上,在立冬面前轻轻晃荡。 “我怕夜长梦多,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出现,大家又要被困在监狱里,这滋味可真不怎么好受!”瞥一眼李昭手中的钥匙,立冬继续说道,“有钱赚,也要有命花,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如果我没记错,这串钥匙的主人,正是这座监狱的狱长!我相信,武器库钥匙,多半也在其中……”李昭从钥匙串上,找出一块小铭牌捏在手上,被污血覆盖的位置,雕刻着【xx市第六监狱,江滨】的字样。 “她怎么办?”立冬端详着铭牌上的名字,轻声说道。 “你自己问她吧!是一起冒险,还是独自逃命,都不该由我们替她决定,你说是吧?”李昭脸上露出促狭地笑意,双眼注视着立冬,好像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心道‘老哥,你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春心荡漾了吧?’ 和李昭对视一会,立冬似感到理亏般,将视线投向角落里的范锦身上,轻声问道:“范大美女,你意下如何?是和我们一起冒险,还是把你送出监狱,自己先行离开?” 范锦一直都在留意两人对话,此刻,她内心非常纠结。毕竟,并不清楚外面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终究无法放下对家人的牵挂。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定,“我一个弱女子,也不能帮你们做什么,几天没有联系家里,我想回去看看父母……” 立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瞥见李昭的表情,迟疑片刻后,无奈地点点头,“好,先把你送出监狱,至于,能不能顺利回家,就要靠你自己了……” “霜姐,我开门了?”焦阳回头看向查容霜,见她轻轻点头,便和江漫一起用力拉动门栓,监仓大门开始缓缓向两边退去。污血在门开的瞬间,涌进监仓,浓烈地腐臭味,瞬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令人闻之欲呕。 昨夜刮起的大风,直到现在仍未停歇,阳光被灰白的云层遮住,监狱大院里一片肃杀之气。江漫和焦阳躲在门后,探出头向外观察,而查容霜则端起银色马格南,率先向监仓外的空地上走去。所幸,监仓大门周围,并没有丧尸逗留,只有监狱大门附近,趴着零星几只行动迟缓地家伙。不知是被大门开启时,滑轮摩擦的声音吸引,还是在风中嗅到三人的气味,几只丧尸的视线,齐齐落在查容霜身上。低沉可怖的吼声,也在一瞬间,回荡在风中。 哗啦!哗啦! 玻璃被人敲碎的脆响,在查容霜左手边的办公楼附近响起!误以为是丧尸破窗而出的她,一个箭步冲向侧翻的悍马车,背靠车身,回头向监仓里的同伴不住挥手,示意她们赶紧躲起来! 身体状况较好的立冬,当先从破碎的窗子里跳出来。双脚落地时,将地面上的碎玻璃,踩得哗啦哗啦直响。东侧办公楼,距离监狱大门很近,以至于立冬跳出窗外时,大门口附近被查容霜吸引的几只丧尸,已经快要爬到他脚边。尼泊尔猎刀连连挥动,污血也很快将立冬脚下地面铺满。不等监控室里两人跳出来,几只趴在地上,行动迟缓的丧尸,已全部被立冬迅速解决干净。 “嗬,还有身手这么好的出租车司机?”狙击镜后面,男人眉头微皱。 “路上多加小心,遇到丧尸,能躲开它们,就千万别恋战……”将唐刀递到范锦面前,立冬轻声嘱咐道。 “难道不是只有监狱里,才有吃人的怪物吗?你为什么叫它们丧尸?”由于沟通不多,范锦并未从立冬口中,得知更多外面的消息。以至于一直以来,她始终天真地认为,这只是监狱里的突发状况。尽管也有过怀疑,为什么政府迟迟没有介入,但她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太多。此刻,听到立冬的话,范锦甚至怀疑他有故意夸大其辞的嫌疑,‘拜托大哥!你不会真以为,我看上你了吧?’ “你难道真的什么都没和这位美女说清楚?”见到范锦脸上古怪的神情,李昭立时猜到问题关键所在。 “你让我怎么说?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她的路,让她自己选择…”立冬没好气的回道。 “靠!大哥!合着您老人家,什么都没说清楚,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像个白痴一样,在外面四处瞎闯?你这不是让她送死吗?”李昭满头黑线,对立冬毫不负责的行为,十分抓狂,“我tm还以为你喜欢她,才故意玩一手欲擒故纵的把戏!结果闹了半天,立冬大哥,你是真不在乎她的死活啊?” “李昭?”躲在监仓大门后面的江漫,忽然惊呼一声。 “什么李昭?谁是李昭?”听到江漫的叫声,焦阳满头雾水,转头准备继续追问时,正看到本该身体十分虚弱的江漫,竟飞也似地,朝监狱大门附近的三人疾跑过去。 见此情形,正想伸手阻拦的查容霜,已然来不及。她不得不将手上的银色马格南,架在悍马车上,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听到有人叫他,正在说话的李昭,瞬间呆立当场!因为这个声音,他听了少说也有十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向他奔来的女人,李昭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突然,即将扑进李昭怀里的江漫,瘦弱的身体滞在原地,双眼同样不可置信地,望着胸前正微微颤抖地一截箭杆!本就苍白无比的脸上,仅余的一点血色,也开始渐渐消退,身体随着破空而来的箭矢,仰面倒在地上。 “不要!!!”李昭目呲欲裂,疯了一般向倒在地上的江漫,飞扑过去!右手徒劳地在空中向她抓去,却还是迟了一步…… 事发突然,立冬一把抱起身旁范锦,跳回办公楼一层的窗沿下!随手将她放在一旁,又冲向跪在空地上,怀里抱着江漫尸身的李昭,用力抓住后颈,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也拖回窗沿下。兔起鹘落之间,见到箭矢射入江漫胸口时,立冬立刻判断出箭矢射来的方位,这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选择将两人全都安置在窗沿下面,正因为,箭矢就是从办公楼三层射下来的! “made,楼上敌人用的不是弓箭!是弩箭!”蹲在窗沿下,立冬观察着江漫胸口上,露出的一小截箭尾,嗓音有些干哑,“弓箭威力没有这么大,只有弩才有这么强的穿透力!这个女人,肯定活不成了!若是我没听错,刚才有胸口肋骨折断的声音!” “明目张胆的行凶?楼上的人,难道你们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吗?”范锦脸色煞白,颤抖地喝问声中,包含了疑惑、恐惧、愤怒等等情绪…… “法律的制裁?哈哈哈!小娘们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楼上响起讥讽地笑声,男人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这么做?”立冬高声喝问。 “你们是从一楼破窗跳出来的吧?”男人不答反问。 “是又怎样?难道……早上敲门的人,是你?”立冬马上想到一个可怕的情况,也是最令他难以接受的现实! “哼!算你老小子不笨!送你们个礼物吧!”男人话音未落,忽地,从楼上掉下来一个“人”!嘭的一声,砸在水泥地面上。从三楼掉下来,这“人”必然绝无生还可能,可它现在却挣扎着从地面上,抬起满是血污的脸,惨白的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窗沿下的立冬几人…… 三十七 监狱风云8 “怎么样?这份礼物喜欢吗?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全是因为你们!你们一起陪他下地狱吧!”楼上传来男人歇斯底里地诅咒,“老东西,如果不是你在拾取武器的时候,像只狡猾的老鼠,这一箭就是赏给你的!”言罢,恨恨地向楼下吐了一口口水。 “你看住他,我想办法搞定楼上的人!”立冬摘下背包上的复合弓,对身旁正在瑟瑟发抖地范锦说道。不等她回答,立冬背靠一楼墙壁,开始慢慢朝监狱大门附近移动,他想要找个合适的射击角度,将楼上的敌人放倒。 趴在地上的丧尸,由于从楼上摔下来,身体多处骨骼都被摔断,因此行动非常缓慢。从地上挣扎几次,都没能成功站起来,只好像只乌龟一样,慢慢向李昭和范锦爬去,嘴里还在发出令人心悸的喉音。 立冬没第一时间将丧尸结果掉,他不希望楼上的敌人发觉,自己手里有可以远距离射击的武器。在适当的时机下,连续两箭同时射出,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只是,他似乎忽略了地面上,不仅只有一只丧尸!此时,被弩箭射中心脏的江漫,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嘴角也溢出大片黑色的血沫…… “霜姐,怎么办?要不要帮他们?”躲在监仓大门后的焦阳,小声问道。 “现在的距离,我不敢保证手枪的射击精度!另外,楼上那家伙手里的弩箭,也能在这个距离,对我们造成有效的打击!他一直将身体藏在阳台后面,从我这里,很难将他的头锁定在准星上!还有,现在开枪太危险了,枪响以后,一定会吸引附近丧尸,再次围拢过来!到那时,我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监狱大门!”许是情势危急,查容霜尚属首次说这么多话,和焦阳分析局势的成破利害。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你先躲回监仓里?把门关上,再耐心等等看?”听到查容霜的分析,焦阳也感到事情非常棘手,想劝他的霜姐逃回来。只不过,查容霜似乎有别的想法,蹲在悍马车后面,将身体藏起来,眉头紧缩在思索着什么…… 此刻,和狱警达成共识的坎离,正躲在哨楼门外,里面丧尸嗅到他的味道,开始疯狂地撞门,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狱警听到楼下的响动,透过窗口探头向下观察,发现是坎离凑到了附近。随手从纸板上撕下一张纸,在手里团成球,砸到他头上。 “卧槽!”头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一下,尽管很轻,还是把坎离吓得向后跳出老远,险些将冲锋枪的扳机扣动。当他看到是哨楼上的狱警时,脸色才渐渐恢复如初,“老哥,你楼下有只丧尸!我解决掉它,好让你能逃出来?” “那是我战友,用不着你操心!你来我这干什么?”狱警警惕地问道。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你搭个伴,你手里的家伙,可比我的管用很多!如果你不介意,让我进武器库里,选几样趁手的家伙,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向你保证,我会立马从你眼前消失,怎么样?”坎离满脸堆笑,不住和狱警央告。 “你是因为什么进的监狱?”狱警没有理会坎离的要求,反又问道。 “嗨,别提了!我是被冤枉的,要不是因为在监狱外面,无亲无故,不能帮忙四下走动,我早该出去了!”坎离被问得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解释道。 “进来这地方的人,谁不说自己是冤枉的?!”狱警翻了翻白眼,他太了解监狱里犯人们的德性,很难相信坎离说的话。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有必要骗你吗?这又不是等着上庭受审,说假话有什么用?我真是被冤枉的,事情经过太复杂,一两句说不清!但是,你放心,我绝不是没有人性的变态杀人狂!”坎离一脸诚挚地望着狱警,希望对方能够相信自己。 “算了,你的事我管不着!你被关在牢里,怎么可能知道外面发生什么?”狱警继续盘问。 “老大,你看看这个!”说着话,坎离将卫星电话举在半空,继续说道:“这是一个境外的什么鬼组织,用来互相联络的通讯工具,我所知道的情况,全都是从这里听到的!你应该看到了,那辆从监狱外面冲进来的悍马车,司机就是那个鬼组织的成员之一,他已经被监狱里的犯人们干掉了,卫星电话是我趁犯人们不注意,偷来的!”坎离将杀死张术业的事情,全部推的一干二净,他不希望让狱警对自己,再有更多怀疑。 看着坎离手上的卫星电话,狱警陷入深思,‘想来应该不会有假,监狱里的犯人,即便可以用钱买通关系,但是想弄个这么显眼的东西进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轻轻点点头,又重新将狙击枪端了起来,继续观察监狱大门附近的情况。 “大哥!你说话啊?能不能帮我把监狱门打开?”站在哨楼下面的坎离,见狱警又不再理他,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楼去,一梭子将他放翻!可一想到,武器库必须用密码或者钥匙才能打开,便不得不强压怒火,继续央求。耳听得,两声尖锐地啾鸣,在头顶响起!坎离立时想到,这是哨楼里的狱警又在开枪射击,只不清楚,他的目标是谁…… 眼看面前的丧尸已经爬到近处,而李昭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死人相,范锦无论如何也拖他不动!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已经退至楼角位置的立冬身上,希望他能赶紧帮忙,把丧尸解决掉。 此时,立冬也很纠结,假若现在就射箭,必将泄漏自己的底牌!楼上敌人一定会躲进房间里,再想用复合弓射到他,必是势必登天还难。进退两难之间,他眼角余光中,猛地发现,地面上丧尸的头颅,像弹弓击碎的西瓜一样,骨片乱飞。紧接着,刚刚站起来的江漫,也如牵线被斩断的木偶一般,尸身重新瘫倒回地面上!‘狙击枪?’脑海中灵光乍现,立冬马上明白,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被污血喷了一脸,恶心和恐惧同时袭来,范锦跪在地面上,狂吐不止。楼上的男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忙一缩脖,嘴里高喝道:“老东西!你手里的枪竟然有消声器?你是狱警?made,那你为什么不开门救人?!” “去你娘的!狱警的命不是命?凭什么为你这杂碎,就要牺牲自己?”此刻,立冬已经清楚事不可为,再继续躲藏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和楼上男人对骂起来。 “你给老子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竟然敢不救你们狱长的儿子,我看你是真不想在这混了!”听到立冬承认他是狱警以后,楼上的男人似乎变得更加恼怒!自己老爹的下属里,竟然还有这种人,这实在让他无法忍受。 “傻狍子!还以为你是个二世主呢?你爹都不知道死在哪,整座监狱都完蛋了,你还在这做什么春秋大梦?”立冬讥讽道。 稀里哗啦,楼上扔下来一堆桌椅板凳,楼上的男人没办法对立冬做什么,只好拿无辜地物件撒气。复合弓已经在向楼上瞄准,只等敌人的头从窗子里,露出一点边角,立冬便会扣动撒放器,送他归西。 只可惜,事与愿违!只听楼上扑通一声闷响过后,便即陷入安静之中!男人的骂声,搬动桌椅的响动,全都嘎然而止。 “嘿,臭小子,敢不敢跟我这个老东西,比比谁的箭更快,更准?”立冬向楼上吆喝,但是并没有人回答,头顶仍旧声息皆无,‘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霜姐,楼上那家伙,好像被人放倒了!”焦阳轻呼一声。 又是一声啾鸣,哨楼一层的丧尸,应声倒地。随着楼梯上脚步声响起,哨楼里面走出一人,狙击枪和冲锋枪,同时锁定在彼此身上。 “你想通了?”坎离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对方手里的家伙,会无故走火! “我身上有防弹衣,你手里的武器,杀不死我!不过,狙击枪的子弹,会在你开枪的一瞬间,将你身体穿透,能不能活下去,就得自求多福了!”狱警声音冰冷,丝毫不畏惧站在面前,手持冲锋枪的坎离。 “得!你是大哥!我服了!”坎离倒也光棍,眼见别人比自己更狠,立时便将手里的武器,收回枪套。双手一摊,继续说道:“现在,你该相信,我是个好人了吧?即便不算好人,也不能把我定义成坏人不是?” “你怎么会穿着队长的制服?我们队长人在哪?”狱警不为所动。 “老大,我哪知道啊?这衣服是从办公室里翻出来的,我哪知道这是你们队长的衣服?要不,我把衣服脱下来,和你换换?这总行了吧?”坎离痞痞地说道。 “……算了!我们出去见几个人!”狱警将枪口一晃,示意坎离在前面走。 “几个人?这监狱里,现在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其他活人?”坎离心头不由一紧,忙掩饰住内心的紧张,‘他们不会是我负责监仓里的犯人吧?这帮龟孙子,可千万别把老子卖了!他娘的,如果形势不对,老子只好跟你来个鱼死网破!’想到这,坎离开始在脑海中,预想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不经意地调整走路姿势,力求可以在最快地时间内,拔枪射击! “霜姐,我们出去和他们见面吗?”此时,焦阳也已躲到查容霜身旁,鼻腔里萦绕着她身上的香味,脸色不自禁有些泛红。 “不着急,先看看情况再说……”背对着焦阳的查容霜,全神贯注地盯着监狱大门附近的几人,并未发现身后少年的异样神色。 跪在江漫身边,李昭将她的尸身抱在怀里,丝毫不顾黑色的污血,刺鼻的腐臭味道。哽咽不止的他,浑身不住颤抖,任谁看到都会为之动容。 “冬……冬哥?”范锦上下嘴唇打了半天架,最后才艰难地说道。 “怎么了?范大美女?”蹲在一旁抽烟的立冬,双眼凝视监狱外公路,头也不回的问道。 “李昭大哥说,你没有跟我说清楚的情况是什么?监狱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范锦脸色煞白,她非常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尤其是对她父母不利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病毒感染了人类而已……外面到处是你看到的怪物!或许,它们已经将地球上,所有人类活动的地区,全部占领。至于还有多少幸存者,我也不清楚……若说只剩下我们几个人还活着,也很可能……”立冬吐出一口烟,双眼被呛得通红,泪珠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你去劝劝他吧,我不太擅长这个……得赶紧离开这里,丧尸群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跑回来!”立冬说罢,站起身,向监狱大门走去,他像逃避瘟疫一样,躲避着李昭…… “李……李昭大哥,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范锦站在李昭身后,她的眼圈里也满是泪水。既是因为李昭的遭遇难过,更是因为得悉噩耗,牵挂她的父母安危而伤心落泪。 “喂!你们是活人,还是吃人的丧尸?不回答,我可要开枪了!”眼见院里三人并不是狱友,坎离不由暗舒一口气。趁喊话的工夫,又将枪套里的冲锋枪摘出来,身体向右侧横移一大步,想要躲开背后的枪口。只是,这些小动作,根本没能瞒过他身后的狱警,枪口如影随形的同时,冷冷地声音从背后响起,“最好别打鬼主意,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继续拿着那把枪!”坎离在心里把狱警家的族谱,狠狠问候了一遍,无奈地将冲锋枪又插回枪套里。 突然听到远处的问话,范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立冬则在一瞬间,将怀里的银色马格南,举在手上,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三十八 监狱风云9 突然冒出来的坎离和狱警,让躲在悍马车后面的查容霜和焦阳,也同时大吃一惊。此刻,躲在二楼一间办公室里的姜兴怀,也在犹豫是否下去和大家见面。他们谁都没有料想到,这座监狱里,竟还有这么多活着的人! “你不是出租车司机吗?怎么会有手枪?”狱警将狙击枪架在坎离肩头,同时左手又将一把手枪,顶在他的后背上,小声说道:“别乱动,子弹会在第一时间穿透你的心脏!” 坎离心里又一阵咒骂,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狗东西,怎么比电话里叫立冬的家伙还要难缠百倍?’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浑身僵硬地站在狱警前面,脸上冒出冷汗。生怕双方一言不合,自己就变成肉盾,替身后的狱警挡下所有子弹。 “昨天下午,就是你用狙击枪瞄准我的头?”立冬心里也捏把汗,尽管手里的马格南威力不俗,可面对狙击枪,胜算一样为零! “李昭在哪?”由于李昭一直低头抱着江漫,狱警并没有看到他的脸,故此问道。 “你难道没看到?那个抱着尸体的人,就是他!”立冬也被问得一愣,不过还是扬扬下巴,指向跪在地上的李昭,“你的狙击枪上不是有瞄准镜吗?难道没看见他?” “我不可能一直把枪口对着你们!监狱里还有不少心怀不轨的家伙!”这句话很显然,是说给坎离听得,狱警不在意立冬是否听懂,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枪放下?” “为什么不是你先放下?我手里的手枪,对你可没什么威胁!”立冬反倒有些担心,‘这孙子,是狱警吗?怎么比强盗还横?’ “算了!你不用放下枪了,我们现在要走过去。假如,你真想开枪,最多只是把我面前的人打倒,而我则会用最快地速度,让你脑袋开花!所以,你最好别轻举妄动!”说着话,坎离背后的手枪,用力向前一顶,狱警小声示意他慢慢向前走。 ‘我tm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孙子真拿老子当挡箭牌了?’坎离脸色比猪肝好看不了多少,可枪在背后,不得不向前迈动双腿,“兄弟,我们可没什么仇怨,千万别开枪啊!” “……你是坎离?”听到挡在狱警前面的男人说话,立冬回忆了片刻,马上将他的声音,和电话里的男人,对照成功。 “不是,不是,我……哎?!你是立冬?!”正想要矢口否认,猛然间,脑海中回忆起电话里的声音。坎离瞬间知道,站在对面的男人,就是那个狡猾的家伙,“大哥,你咋才来救兄弟啊?我差点就没命了!”坎离对着立冬疯狂眨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唔……我也不知道第六监狱在哪,要不是李昭坐在车上,带着我一起,恐怕现在都到不了这里!路上丧尸太多,城里更是无处落脚,你受伤没?”狡猾如狐的立冬,马上明白,坎离并不是狱警!尽管穿着制服,此刻他的表现也让立冬猜到,这小子肯定没和身后的狱警说实话。本着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的原则,立冬没有戳破对方的谎话。 “还好,还好!多亏身后狱警大哥,才能保住一条小命!要是没有他,我现在恐怕早就去阎王爷那报到了!”坎离心中暗喜,‘好小子,果然上道!’ “你不是说,监狱外面没有亲人了吗?从哪冒出来个哥哥?你俩长相相差这么大,又想唬我?”狱警将手枪用力顶了一下坎离后背,在他耳边低声喝道。 “没有,没有。他是我一远方表亲,老早就打过电话,让他来给我送点东西。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懒,直到灾变发生以后才过来!估计,也是因为城里不好活,想来监狱里面避避风头。” “李哥?你没事吧?我是蒙正平。”狱警侧头望向李昭,轻声和他打招呼。 “等他缓缓吧,老婆刚被你打死了……不对,是前妻!”立冬更正道。 “前嫂子?江大姐?不对!我明明开枪打得是丧尸,怎么可能?!”蒙正平赶忙解释道。 不料,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李昭,一跃扑来,将蒙正平按倒在地!还很虚弱的身体,不知从何处涌出来力量,用力地捶打狱警的头,像疯了一样。黑风站在远处,看着两人厮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帮谁? 总算脱离挟制的坎离,忙跳向一边,一脸的幸灾乐祸,看起了热闹。立冬没好气的对他说道:“是你跟他说的吧?” “不然呢?他躲在哨楼里,能知道些什么?再说,变成丧尸了,怎么着都是个死,被谁打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坎离满不在乎。毕竟,有人替他收拾这个狱警一顿,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手阻拦。 范锦看两个男人都站在一旁看戏,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只好自己过去拉架。本以为有些困难,却不成想,李昭虚弱的身体没有复原。除开猛扑那下,尚有些力道外,落在蒙正平头上的拳头,全是软绵绵地。被范锦轻轻一拉,就将李昭从蒙正平身上拽走。 “李哥,节哀顺变吧,别太伤心,杀你老婆,不,是前妻的凶手,已经被我击毙了!”蒙正平揉揉眼角,受伤虽然不重,可还是有些红肿。 “小蒙老弟,你可知道,被你击毙的人是谁?”立冬好整以暇,不等蒙正平来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说道:“那是你们监狱长的儿子,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闻听此言的蒙正平,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竟然会惹这么大祸,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个小子手里拿着弩箭,怎么可能是好人?我亲眼看到他射杀了江大姐,我有正当执法权!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杀人犯!” “行了,歇会吧!现在恐怕连政府都没有了,你还怕个屁啊?杀个把人算什么?何况你还替你李哥报了仇,有什么好担心的,没人会来问你的罪!”坎离在边上煽风点火,虽然是劝人的话,却怎么听都像是在拉好人下水。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说的,外面的世界全是什么丧尸!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随便开枪?”蒙正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跳起来,扑向坎离。 立冬忙闪身跳到一旁,他算是把热闹看了个过瘾!丝毫没有劝架的想法,津津有味的站在一边,观察两人的身手。李昭终于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扶着范锦的肩头,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蒙正平身后,手搭在他肩头,轻声说道:“小蒙,别打了,他没骗你!这事不怪你,我自己也有责任……”言罢,眼睛望向立冬,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能出口。 立冬当然清楚,李昭想说的话是什么!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开门!如果开门帮助楼上的二世主,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立冬脸色一沉,神情不悦地说道:“别tm这么看着我,老子怎么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如果不是为了救你,还有她!我会被困在这个破监狱里?早就跟你说过,赶紧拿完武器快走,可你不听我的,非要查看什么监狱监控!tmd老子救人还救出错了?” 正当众人还想继续争吵时,头顶上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架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只见,飞机径直略过监狱,丝毫没有降落的意图! “cao!” “cao!” 立冬和坎离,异口同声骂了一句。只有他俩清楚,直升机意味着什么!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直升机应该来自雾山庇护所!’ “不好!”望着直升机消失在远方,立冬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别tm在这伤感了!赶紧找地方藏起来!别墅区附近的丧尸群,应该很快就会追到监狱这来,快跑!”当下,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抱起身旁的范锦,拔腿就往武器库方向飞奔。 坎离为人油滑至极,不等立冬把话说完,已经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向武器库方向跑去。其实,他是想将范锦抱在怀里的,奈何没有立冬手快。看着立冬怀里的范锦,因为衣服过于宽大,随风而走的衣衫中,乍泄出来的春光一现,心头不由得麻痒难当!蒙正平抓起地上的枪,扛着李昭,紧跟在他们后面,速度竟丝毫也不落后。 “情况不对劲,这群人怎么往监狱深处跑?!直升机?!快跟上他们,丧尸很快就要到了!”顷刻间,查容霜便已想清楚问题的关键,跳起身就向蒙正平和李昭追去。焦阳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但他满脑子想得都是霜姐,根本没做任何思考,也跟在查容霜身后,向监狱深处跑去…… 三十九 监狱风云10 此时,二楼办公室里的姜兴怀,心里惴惴不安。当头顶响起螺旋桨巨大的噪音时,他就已经明白楼下一群人,为什么会突然向监狱深处逃去。正当他犹豫不决,自己要不要冲下楼时,令人心悸地阵阵嘶吼声,已经越来越近!心乱如麻地向窗外望去,刚好看到几只四肢健全,行动如飞的丧尸,出现在监狱大门附近,正仰头猛嗅空气里残余的人类气息。‘老吕这臭傻子,千万别挑这时间,出现在监狱大院里!’姜兴怀在心里不住地祷告,生怕再节外生枝。他已经放弃寻找枪械的打算,能够活着从监狱里逃出去,就是万事大吉了! 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在楼梯上发现姜兴怀裤子后兜,无意间露出的电线接头时,吕建白为求自保,没有继续跟在他身后,一起上到二楼。原本并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姜兴怀,此刻却让吕建白感到莫名的恐惧,他担心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姜兴怀为活命,也会将他老吕当成手里的弃子,丢进尸群之中!正因如此,此刻躲在一楼厕所隔间里的吕建白,并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隔音效果不错的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静的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 蹲在马桶上的吕建白,将手里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从怀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右手用力将烟盒捏烂,吕建白咬咬牙,他为人虽然机警,但却缺乏耐心!在卫生间里备受煎熬了许久,终于决定要冒险冲出去,离开监狱,‘哪怕我现在赤手空拳,也好过随时都会被人背叛、出卖!’ 如果他能早一点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或许还能听到螺旋桨的噪音,从而躲过灾劫。可万事万物都没有如果,当他推开办公室大门,撒腿向监狱外面猛跑时,险些撞进姜兴怀看到的几只丧尸怀里!惊吓过度的吕建白,在条件反射下发出一声惨嚎,忙调头又往回跑!楼上姜兴怀见状,心里不住咒骂,吕建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见他逃跑方向,绝对会把丧尸引到办公楼里,而凭借吕建白自己,肯定无法将大门封住。情急之下,抄起办公桌上的东西,也不管抓到什么,一股脑都向吕建白身上扔过去,迫使他改变逃跑路线! 正亡命狂奔的吕建白,头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身后丧尸紧追不舍,吕建白不敢再继续直线跑动,他左绕一下,右转一圈,咬牙向半开的监仓大门跑去。双手堪堪搭在大门上,准备拉动监仓大门将它关闭,右手却突然传来剧痛,拼命将手从丧尸口中拽出来,吕建白拖着一地鲜血,向监仓深处跑去。丧尸紧随其后,不愿放弃眼前猎物,也向监仓深处追去。 姜兴怀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丧尸们好像有某种特殊的联络方式,前面几只速度极快地丧尸,身影早消失在监仓里,在外面已然看不到!可公路上的丧尸群,仍旧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监狱,大院里也再次被丧尸填满! ‘千万不能被院里的丧尸看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没水没食物,丧尸还喜欢四处乱逛,保不齐什么时候,它们就会晃荡到办公楼二层,那我就必死无疑了!’姜兴怀躲在二楼窗后,不敢让自己的身影暴露在窗外,心情郁闷到极点,‘唉,我算是被这蠢货害死了……’ “李哥,你怎么会有武器库的钥匙?你见到监狱长了?他也变了?”蒙正平忽然问道。 “钥匙是从一只丧尸的尸体上找到的,至于它是不是监狱长,我也不太清楚。”靠着武器库墙壁,坐在地上闭目缓神的李昭,回答道。 “不用想了,那只丧尸不是你们说的监狱长,它是一个越狱未遂的犯人。我就是被他绑起来的……”说到这,范锦声音越来越小,谁也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些什么。 “哟!这还一个大美人儿呢!嗨,美女,怎么称呼啊?我叫坎离。” “……”查容霜狠狠白了坎离一眼,并未回答他的话。 “还是个高冷范的大妞儿?嫌哥们长得不帅是吗?”坎离右手在额前向上一抹,动作好像将并不存在的长发,用手掌梳回头顶般。随后,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痞痞地朝查容霜露齿一笑。 室内其他人,都被这家伙做作的表演,逗得忍不住笑出声。就连坐在墙角的李昭,也被笑声感染,疲惫的脸上也现出笑容。 “别tm在这丢人现眼了!大秃瓢儿!”一旁的立冬比坎离高出一个头,右手在他光溜溜的脑瓜上,用力向前抹一把,把坎离推了个趔趄,他故意耍帅的造型,算是被彻底毁了。 “嘿!老家伙!你没听过,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不能碰的吗?”坎离回头向立冬竖起中指表达不满,嘴里高声叫嚷道。 突然,武器库紧闭的大门外,响起猛烈地撞击声!立冬回敬了坎离一个中指,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别臭嘚瑟了!估计现在第六监狱,又被丧尸占领,我们得想想对策,怎么才能逃出去!”说话间,将背包放在地上打开,“一群人里,只有我和李昭的包里,还有些食物和淡水,大家说说,该怎么分配?” 主动分享食物的行为,并不是立冬突然转性,他只是迫于形势,既然想要依靠这群人一起应付外面的丧尸,就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干活。既要驴拉磨,又要驴吃饱,立冬清楚他现在该如何应对局势。现在主动,好过被众人群起而攻之,尽管有能力将几人全部制服,可这样做的后果,是立冬不希望见到的。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这几人里还有个狱警蒙正平,他是个很难解决的麻烦。 “小蒙,武器库里的弹药还够用多久?”李昭低声问道。 “不行!这主意太冒险!”坎离突然插话,见众人并未深究各自身份,他自也乐得如此。坎离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既然暂时能够和大家和睦共处,当然得展现一下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才出言打断李昭。见众人又都望向自己,坎离收起痞相,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你是有点烧糊涂了!不管武器库有多少子弹,都不够我们把监狱里的丧尸清光!谁也不清楚,枪响以后,距离监狱多远范围内的丧尸会被吸引过来!更何况,只有我、立冬老哥、你,还有狱警老弟会用枪。而你现在又身体虚弱,少一个火力输出,凭我们三人开枪,背后一定会被丧尸突破。你的想法太冒险!” “谁跟你说,我不会用枪的?”查容霜最受不了大男子主义,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比男人差什么!因此一听坎离的话,当即将枪套里的银色马格南擎在手里,摆出一个标准的瞄准动作,目标正是坎离的秃脑瓜。当然,她没开保险。 “卧槽!还是个悍妞儿?!大姐,大姐,别胡闹,小心枪走火!”尽管坎离装出一副害怕惊吓的神情,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两人间的距离,他有把握一击制敌。 “行了吧你,还说会玩枪,怎么不知道我没开保险?以后少臭吹!”查容霜自己也感到纳闷,她为什么总想和这个臭痞子置气? “大姐,你是我亲大姐,以后可别再开这种玩笑!枪口是对准敌人或者丧尸的,绝对不能对准自己人啊!”坎离装出一副可怜相,告饶道。 “谁和你是自己人?什么时候,我和你成自己人了?”不论坎离说什么,查容霜总想跟他拧着来。一改冷若冰霜的样子,像个执拗的小女孩。站在查容霜身后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焦阳双眼之中,闪动着莫名的妒火。 “那你说该怎么办?”很明显,坎离的想法,李昭也同意。 “立冬老哥,你说呢?这里属你经验最丰富,我们都指望着你呢!”坎离并未回答李昭的问题,反把皮球踢到立冬脚下。 “小痞子,你不泡妞儿了?”立冬没好气的揶揄一句,继续说道:“小蒙兄弟,我记得你的狙击枪上,安装了消声器是吧?”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正在饶有兴致,看坎离和查容霜斗嘴的蒙正平,他赶忙说道:“立冬大哥说得对,这里还真有一批消声器,我们正好可以用上。” 闻听此言,立冬不由得喜上眉梢,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大家快把武器搬过来,收拾好枪支弹药,我们狠狠地干他娘一场!” 踩着大衣柜前面摆放的椅子,小女孩接住柜里伸出的小手,轻轻将小丫头从上面抱下来。孩子沾满灰尘的小脸,哭得像只小花猫一样,双手紧紧搂住小女孩,死活也不肯离开她的身体。边牧兴奋地上蹿下跳,似乎因为小丫头还活着而开心不已。坐在卧室大双人床上,小女孩开始给她检查身体。小女孩非常担心自己刚救下她,就不得不亲手解决掉小丫头。 “姐姐,我叫华盈盈,你叫什么?”扬起哭花的小脸,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道。 “我叫阿紫……” 四十章 绝处逢生 阳台玻璃,被低空飞行的直升机,带得一起震动。阿紫以为发生地震,正想抱小盈盈一起躲起来,忽听她兴奋地说:“阿紫姐姐,你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吗?”盈盈从阿紫怀里跳出来,飞快地跑到卧室阳台里,扬起小脸往天上望去。 直升机巨大的机身,犹如擦过监狱家属楼房顶,向监狱方向驶离。阿紫一脸惊诧,看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突然转身向楼下跑去,她要把这栋单元彻底封锁住!仅凭这套房子里面剩余的物资,很难维持两人的生存需求。如果楼下被涌进来的丧尸所占据,以后的日子将非常难熬,甚至活命都成问题! 现在的姜兴怀,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食物和淡水都在黄正开走的车上,此时身边只有半桶不到的矿泉水,可以勉强维持他不会缺水。楼下已经传来丧尸低沉的吼声,不确定什么时候,丧尸就会游荡到二楼,给他留下的时间不多了。突然,姜兴怀回想起,楼下发生冲突的起因,是三楼有人用弩箭射杀了一个女人。而楼上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或许我从他手里,应该能够得到些补给……’ 想到这,姜兴怀把鞋脱下来,用鞋带系在一起,跨在脖子上。他不想因为行走时,发出的响动,引起楼下丧尸的注意,更不希望被楼上男人,听到他上楼的声音。脚掌踩着冰冷地瓷砖地面,姜兴怀蹑手蹑脚地走出办公室,来到楼梯拐角位置,悄无声息地探头向楼下望去。十几只丧尸正漫无目的的闲逛,不时还会踢翻一些未知物体,响动在整栋楼里回荡,听得他心惊肉跳!压低身形,走两步一回头,姜兴怀像个入室盗窃的窃贼一样,向三楼的走廊缓缓挪动双脚。 “武器真不赖,铮明瓦亮,一水未开封的95式!”立冬眉开眼笑,拔下弹夹,检查枪膛是否有剩余子弹,随后开始熟练的验枪动作。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95式全自动步枪在他手里不过几秒钟,便被完全拆解。全部检验完毕后,又非常熟练地组装、上弹,扣好保险挎在胸前。当立冬心满意足地,爱抚着挂在胸前的95式时,忽然发现周围气氛有点异样!缓缓抬起头,只见众人正用各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点验枪,时间不等人,再磨蹭一会,天都要黑了!”立冬故意装作没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催促道。 “立冬老哥,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手验枪的拆解组装动作,比我们队长还麻利!”蒙正平脸色凝重,看向立冬的眼神也变得复杂难明。 “他爱干嘛干嘛,反正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坎离将自己的95式步枪,塞到立冬手里,继续说道:“老哥,给我也来一下,刚才那套帅气的动作,可一定好好检查,别让枪在半路哑火或者炸膛,大家都得跟着一起倒霉!” 身体虚弱的李昭,接过查容霜手里的步枪,做着和立冬一样的验枪动作,只不过速度稍慢一些,可熟练程度并不比立冬差。一边插回弹夹,扣好保险,一边低声说道:“难怪铁了心要来监狱走一趟,你这老小子可太不老实了!” “想那么多不累吗?别管以前是干嘛的,反正大家现在都一样!”这是焦阳进入武器库以后,说得第一句话,以至于大家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哎!这小兄弟说得没错,你叫什么?监狱里也有人可以叫外卖吗?”坎离看着焦阳身上蓝色的工作服,笑嘻嘻地和他开玩笑。 因为见到查容霜和坎离之间的互动,令焦阳心中妒意勃发。此时,他脸色并不好看,听到坎离如此调侃自己,本能地非常抗拒和厌恶,说话时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友善,“怎么?你们犯人不是包食宿吗?还用得着点外卖?” 常年混迹街头的坎离,满嘴跑火车早成习惯,再加上一般人都惧怕他,还真是头一次被这么直接顶撞回来,当即脸色一沉,眼神里闪动着阴狠,“小兄弟,我俩以前有过节?” 眼看情况要遭,这毛头小子很可能会挨揍。这群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非常脆弱的信任,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立冬赶忙站起身,伸手扳住坎离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和他之间有什么问题,我管不着。但是,你最好别坏了我的事!” 闻听此言,坎离眉头一皱,他倒是不惧怕立冬,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就不是对手。可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事而开罪他,实在得不偿失,赶忙又露出一口黄牙,笑嘻嘻说道:“兄弟,我就是想点外卖,你也得能送得进来才行。”言罢,自顾自低头翻找需要的装备,不再理会焦阳。 眼见一场风波,就这样被立冬轻描淡写地化解,李昭不由暗松口气,‘这帮劳什子的家伙,真是没一个省油灯!等逃出监狱后,还是带着小蒙和黑风一起,离开这群人才好。’ 坎离和查容霜虽然没有用过步枪,但是最基础地瞄准、射击等动作要领,还是非常扎实。蒙正平和立冬,分别去指导两人如何使用步枪,不必细说。正在低头检查冲锋枪的李昭,眼角余光,突然发现又有人过来抓起一支步枪,忙抬起头去看,发现原来是焦阳。对于这个自打进入武器库以后,便沉默寡言的青年,只能通过他身上的工装衣服,猜测出是个外卖小哥。至于性格和品行如何,李昭也很摸不着头脑。见他也来拿枪,李昭轻声问道:“小兄弟,你也会用步枪吗?” “难道不可以吗?你们都能给犯人武器,我为什么不能有?”说话间,焦阳一双满是不忿地眼睛,望一下坎离,又重新和李昭对视,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情绪。 “嘿?小子!你tm找死啊!”耳朵像贼一样灵敏的坎离,早在李昭说话时,就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刚好和焦阳不忿地眼神对上,登时就要冲过来动手收拾他。 立冬一把拉住他,冲坎离挤挤眼,将他拦在身后,随后走到焦阳身旁,面容严肃地说道:“小伙子,枪不是玩具!你要清楚一点,如果不会使用,你不仅没办法对大家起到任何帮助!相反,我们还很有可能会在你手忙脚乱地射击下,中弹身亡!你认为,我们会同意冒这种危险,来满足你的无理要求吗?” “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焦阳脸颊涨得通红,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在心里不停呐喊,‘凭什么霜姐和一个罪犯,在一起嬉笑打趣,偏偏对我这么冷淡?我哪点比不上一个犯人?’ “小子!现在我没工夫跟你废话!如果你再这么不知好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一直强压怒火的立冬,终于也控制不住情绪,他没空去管这小子在想什么鬼东西,眼下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分钟,都会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叫焦阳,对吧?”见焦阳没理他,李昭也有点要压不住火了,“现在大家必须统一行动,不论出现任何意外,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如果你真想学用枪,等出了监狱,我可以教你。但你现在必须服从指挥,不为别人考虑,你也要替你的朋友想想。”说到这,立冬目光投向查容霜,希望她能站出来帮助劝解两句。 查容霜一脸的无奈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解释,她和焦阳并不熟悉,也根本不是朋友。见到好几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查容霜不得不开口说道:“焦阳,他们说的没错,所有人都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不会用枪的人,一旦操作不当导致走火,会让身边的人无辜中弹!你这样做只会害人害己,别太固执了,如果真想学用枪,以后我也可以教你。” 听到霜姐好言相劝,焦阳脸上的神情变得缓和,望着查容霜的双眼中,难以掩饰的爱慕,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大家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奇怪的举动,包括对坎离没来由的敌意。李昭和立冬彼此对望,都从眼神中读懂对方的想法。可能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现在的李昭性格变得非常温和,他轻声说道:“大家都再检查一遍手里的武器,确认没问题以后,我就和焦阳小兄弟一起开门了!” 日影西斜,和煦的阳光,照在武器库冰冷地大门上。一大片正在渐渐干涸的掌印,使周围有种肃杀之气,令人感到不安。 久久不见猎物出现的丧尸,在监狱大院里四处闲逛。偶尔撞翻什么东西,发出响动,都会引来丧尸们的围观。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西,可以逃过它们的视线。 阳光透过武器库大门的缝隙,照在蒙正平的警靴上,闪着迷离的光晕。蒙正平的右手,离开步枪扳机,举在空中五指张开。小指藏进掌心,随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最后拇指回扣,右手已经在空中握成拳头!这是突围行动开始的信号,随着右拳用力向下挥动,武器库大门呼啦一声,被李昭和焦阳向两边推开,蒙正平在中间,坎离和查容霜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三人一齐冲出武器库。李昭和焦阳把范锦护在队伍中心,立冬则紧随在他们后面,为小队掩护住后方。 啾鸣声不断,95式步枪枪口吐出轻烟,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很明显,除了蒙正平以外,就属立冬的射击动作最标准,同样枪法也是最好的。坎离很多时候,三枪都未必能够击中丧尸头部,而查容霜明显要比他好一些,三枪中总能命中一枪。蒙正平和立冬,基本可以做到弹无虚发,因此整个小队的主要攻击任务,都集中在他俩身上。 武器库大门刚被打开的瞬间,游荡在四周的丧尸,只愣愣地注视,并无任何反应。可当它们见到七人涌出来时,周围的丧尸,立刻变得异常兴奋,甩开踉跄的双腿,开始将七人团团围在中央。 污血和碎裂的骨片,在空中四下飘飞,让人一时间难以看清周围的情形。四个人不断地点射、打空弹夹、换弹、继续点射!周围丧尸一只接一只倒下,数量却始终不见减少。 “这么下去不行,我们射击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丧尸围过来的速度快,得赶紧想点办法!”此刻,位于队伍正前方的蒙正平,压力非常大,枪管都开始有些烫手!他不仅要应对正面冲过来的丧尸,还要不时帮助左右两侧的坎离和查容霜,补枪!以此来弥补两人糟糕的射击精度,阻挡从两侧围上来的丧尸。 “不是有手榴弹吗?扔几颗!”汗水将脸上的污血,冲出一条条沟壑,坎离大声向身后侧的李昭喊道。 “不行,那玩意动静太大,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用!”擎在手里的微型冲锋枪,突突突喷着火舌,尽管枪口加装消声器,也不能完全消除噪音。 在小队后方的立冬,依仗身高,努力地在院子里寻找着什么。突然,他发现在东侧办公楼的大门附近,一只站在原地,不停吼叫的丧尸,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他立刻回想起小村庄过夜的经历!来不及和其他人说话,忙把手里的95式步枪调转枪口,对准门口丧尸的脑袋,连续三枪点射。他担心一枪不中,万一这只丧尸逃掉,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啾鸣声在焦阳耳边响起,即便有消声器的存在,还是把他震得一阵耳鸣,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当他看到立冬手里的步枪枪口,就在自己脑袋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时,顿时吓得面无血色。‘tmd,他这是要公报私仇?’ 此时,小队已经冲过漫长的监仓与其他建筑间的夹道,眼看就要越过监仓门口侧翻的悍马车时。位于小队左翼的焦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顶着防暴盾,猛地越过身旁的查容霜,向监狱大门冲了过去。 由于办公楼门口的丧尸,被立冬三连发点射爆头,再没继续嘶吼召唤附近丧尸的能力。监狱大院里,丧尸群反而不像监仓夹道里那么拥挤。正因如此,突然脱离队伍的焦阳,才能凭借丧尸都被小队里其他六人,吸引注意力的便利条件,非常轻松地穿梭在尸群里,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已逃得无影无踪。因为周围的丧尸还在不断逼近,坎离不敢擅离岗位,没办法调转枪口,将背叛他们的焦阳放倒。见到这个突发状况,坎离气得破口大骂,nnd!” 眼见队伍左翼出现空缺,立冬赶忙冲到范锦身旁,一扬手里的尼泊尔,将冲向她的丧尸砍翻,随后又端起步枪,开始负责左翼和后方冲来的丧尸,压力顿时增大许多。连续不断地扣动扳机,立冬的食指已经有些麻木,射击精度开始逐渐下降,再也不能一枪爆头一只丧尸。 “弹药数量?!”立冬高喝一声,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两只弹夹!”查容霜喊道。 “一只弹夹!”坎离郁闷地叫道。 “三个半弹夹!”毕竟是专业人士,蒙正平到现在为止,仍然能够保持住较好的射击精度。因此,他的子弹消耗是小队里最低的。 “我还有……”突然,空仓挂机的声音响起,李昭又无奈喊道,“我没了!” “附近丧尸不多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冲出监狱大门,谁都别泄气!”立冬眉头紧锁,尽管话是这样说,不过这短短的二十多米距离,实在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监狱大门外面,被院里响动吸引的丧尸,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涌,虽然数量少了些,可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肯定十死无生。六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范锦甚至偷偷从李昭背包里,取出一只手榴弹,做好随时光荣的准备!她不想变成不死不活的鬼样子,如果能选择,她宁愿死! 正当众人即将弹尽粮绝之际,突然!一辆宝蓝色卡宴suv出现在监狱大门外!汽车副驾驶窗子里,冒出一张熟练的脸,竟然是许怀中! “还打个屁啊!赶紧快跑两步,跑得慢的,我可不等你啊!”老许扯开嗓子,向着监狱大院里的众人高声呼喊。 看到自己的宝蓝色卡宴时,查容霜激动地泪花在眼圈里滚动,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许怀中的老男人,竟然还会开车回来救自己! 站在三楼窗口的姜兴怀,正端着手里的弩箭,向楼下观望。他的原计划,是想等这群人和丧尸,拼个你死我活,最后把丧尸全都引走,自己再去武器库打扫战场!可计划没有变化快,宝蓝色卡宴suv出现后,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四十一 貌合神离 “李哥,你身体不好,先和两个女人一起上车!我和立冬大哥,还有坎离给你们垫后!”绝境中,忽然见到监狱门口的救命车,蒙正平脸上现出喜色! “范锦,查容霜!你们两个一起坐副驾驶。李昭!后排座只开一扇门,你靠近最里面坐好,给其他人留好位置!剩下我们三个人挤挤问题不大,大家赶快行动,别耽误时间!”将步枪跨在胸前,上衣口袋还剩最后一只弹夹,立冬不想把子弹全浪费在这!因此,他将背包上的五联发拽下来,距离较远的丧尸用枪射击,冲到近前的便用尼泊尔猎刀劈砍。立冬紧随五人身后,且战且退。 六人小队终于冲到监狱大门外,距离suv还有几步之遥。范锦和查容霜当先冲过去,老许见她们靠近,从里面将车门推开,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挤在副驾驶位上。也幸亏这辆车的空间够大,两个人挤在副驾驶位上,并不困难。李昭手上的冲锋枪,嵌在一只丧尸的额头处,掉在丧尸群里,不知所踪。手上甩棍不断挥舞,转轮手枪也已打空弹巢,来不及更换子弹。不等车里人将后门推开,将身后背包对着车窗投进去,身体一跃而起,像跳水运动员一样,钻入卡宴车的后排,黑风也紧随其后,越过车窗。坎离回望一眼,见后门已开,忙将空仓挂机的步枪丢进车厢,一矮身也钻进车里。 “立冬大哥,你先进去,我垫后!”蒙正平回头瞥见立冬身上,早已血迹斑斑,正用短刀和丧尸进行肉搏,立刻冲他大吼一声。与此同时,连续两枪点射,将两只缠住立冬的丧尸放倒。 时间紧迫,立冬也不废话,向后一纵身,跳到车门旁边。从怀里掏出银色马格南,抬手将一只从侧面,冲向蒙正平的丧尸爆头。他正低头准备往车里钻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呼!一听便知,是替他垫后的蒙正平!回过身来,立冬正看到一截箭头,嵌在小蒙左后背上,鲜血随之喷涌而出。血雾之中,小蒙身体向后一仰,左腿膝盖重重跪在地上,这才不至于仰面倒地! “快给老子上车!”立冬一把拽住蒙正平衣服后领,顾不上这样可能会令他窒息,拼命向suv附近拖拽!银色的马格南砰砰作响,震耳欲聋的枪声,犹如发令枪一般,让第六监狱周遭的丧尸,全部闻声而动,发疯般向枪响位置围拢过来。 “别tm傻看着!赶紧过来帮忙!”立冬头也不回,冲坐在车后排的坎离怒吼!此时,坎离正纠结,到底要不要武力胁迫司机开车,他也有点担心犯众怒后,不会有好果子吃。因此,听到立冬的吼叫,便开始向车外挪动身体,只是动作实在太过拖沓,说不清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突然,一道寒芒从监狱里飙射而来!不偏不倚,正钉在蒙正平小腹,箭矢透体而过,在坚硬地路面上,激起一串火星! “cao!”立冬低头看到,地面鲜红的血迹里,竟有黄白之物混杂其中!他立时明白,这人没得救了!肚肠被打烂以后,即便能够尽快将伤口包扎好,污秽杂物造成的细菌感染,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仍旧无计可施!电光火石之间,立冬已判断出箭矢射来的方位,眼中精芒暴闪,一甩手,马格南枪口喷出火舌,子弹瞬间向办公楼三层的窗口射去!刚好擦着姜兴怀头顶飞过,犁出的伤口深可见骨!三楼窗户后面的惨呼,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若不是姜兴怀射完一支箭后,低头蹲身去装填箭矢,马格南的子弹,必将把他头盖骨给掀翻! 处变不惊地立冬,当即便撒开抓住蒙正平衣领的手。腰身一扭,向suv车厢撞去,正好将刚刚挪至车门附近的坎离,撞得向后跌去。好在他身后,还有李昭和黑风垫着,否则,遭到立冬这一记熊撞,坎离非得从另一侧飞出车门。老许见众人已上车,忙将油门踩到底。五六只围拢过来的丧尸,一下便被撞得骨碎筋折,污血横飞。眼见前面已被尸群彻底封住去路,suv猛地一个漂移,180°调转车头,向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下次,别再让我逮到你搞小动作!否则,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你!”靠坐在后排的立冬,突然将头凑近坎离耳边,语气冰冷透骨的低声说道。 坎离翻翻白眼,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丝毫不在乎立冬的威胁。而坐在他身旁的李昭,早在上车时,便因脱力和虚弱昏睡过去,完全不清楚,发生过什么…… 阿紫正在从一层的两栋房子里,把所有能够搬动的物体,拼命向外拖拽!此时,家属院里已冲进来许多丧尸,正在晃晃悠悠地向小区深处游荡。突然,数声枪响传来,还在忙碌的阿紫,被吓得转身便往楼上跑。刚跑出去两步,一想不对,又急匆匆跑出楼道,站在一楼拐角位置,探头向小区大门附近张望。刚好看到丧尸群,被枪声吸引,争先恐后地向小区外面涌去,院里顷刻间变得异常地安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心念电转,阿紫忙又回身向单元门冲去,想要上楼将小盈盈一起带着逃出小区。刚跑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拐弯处,她正和满脸泪水的小盈盈撞上。 原来,阿紫转身向楼下跑时,盈盈还以为阿紫姐姐不要她了,委屈的蹲在房间里呜呜大哭。边牧左右为难了一会,随后便冲下楼去找阿紫,见她正在搬运东西,并没有放弃不管楼上的小丫头,就又跑回楼上,叼住华盈盈的衣角,用力向楼下拽她。盈盈不清楚大狗意图,加之本就有些怕它,不敢违拗,只得跟它一起下楼。孩子边哭边走,刚好在楼梯拐角位置,遇到回来寻她的阿紫。 来不及细问盈盈为什么哭,阿紫抱起她,将吃完剩蛋炒饭刚恢复的体力,全部用上,飞快地向家属院外面跑去。 “卧槽!”看到前面小区,突然冲出两个孩子,老许猛打方向盘,险些撞在她们身上。刺耳地刹车声响起,没系好安全带的众人,被惯性甩的差点飞出车外。 “cao,你会不会开车?!”坎离坐在后排中间位置,面前是两个前排座椅间的缝隙,脸险些和挡风玻璃来个亲密接触,气得他破口大骂。 “有俩孩子和条狗!李昭往里挪挪,快让她们上车!”看到被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不过四五岁年纪,老许不由得想起他的女儿,爱怜之意顿起,当即也顾不上检查,孩子们是否有被感染,吆喝着让李昭腾位置。 因为急刹车,额头撞到驾驶座后背,李昭一下便从昏睡中醒来。听到老许的叫喊,不及思索便把车门推开,伸手将小丫头抱进怀里。黑风则非常乖巧地越过坎离,跳到它更熟悉的立冬腿上。当阿紫抱着边牧,挤到车后座上时,监狱里追出来的丧尸,也已冲到近前。suv的后车厢,被砸得砰砰直响。 钻出车窗向后面眺望的老许,见所有人都已上车,猛踩一脚油门,suv再次上路。第六监狱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直至从后视镜里消失不见。 站在三层后窗的姜兴怀,手掌不断在头顶挥动。他亲眼看到,suv突然在半途停下,将小区里跑出来的人一起带走。绝望地眼神中,带着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下楼帮助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一起逃走?’此刻姜兴怀心里,有些后悔之前的举动,他也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当姜兴怀想要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时,监狱大门外突然出现的suv,顿时让这个卑鄙的计策,全盘落空!眼看楼下一群人即将坐车逃离时,鬼使神差下,姜兴怀扣动了弩箭扳机,将箭矢射在最后一人胸口。而当他装填好箭矢,再次从窗口探出头时,正好与朝他开枪的男人,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强烈杀意,使姜兴怀胆战心惊,也让他意识到,这群人和自己不是同类。 心里计算一下suv载客量,姜兴怀马上又变得释然,‘五座车挤了八个人,想来,根本不会有我的位置!如果不是我,帮他们解决掉一个麻烦,小区里的人也很难有机会上车。不管怎么说,我也算做了件好事!’一想到,监狱里的丧尸,大部分都被开车逃走的一群人,引得从监狱里离开,姜兴怀便感到莫名地兴奋!‘武器库里不仅有步枪和子弹,连消声器都有存货,这次可真的没白来!’探头望向监狱大门附近,躺在地上的尸体,旁边还有只狙击枪,姜兴怀甚至忘记头顶的伤,开心地咧嘴大笑!由于担心笑声引来丧尸,只能看到他的身体,随着大笑在不停抖动。此刻,姜兴怀的肢体动作,看上去极为诡异。 监仓深处,一间被反锁的牢房里,一截断臂丢在墙角,鲜血正从衣服胡乱裹住的伤口处,慢慢向外渗出来…… 四十二 余波未平 溪流潺潺,几片黄叶从树梢落下,飘飘荡荡掉进水中,沿着溪水缓缓向山下流去。本该畅通无阻的溪流,被水底冒出来的一个光头扰乱,黄叶在光头周围转了几圈之后,才又重新继续它们的旅程。 只有后脑勺露出水面,麻子像具浮尸一般,趴在溪水中。只有实在憋得受不住时,才敢微微侧头,露出口鼻大喘一口气,随后继续在水里装死。他一路向山上狂跑,凭借地形以及丧尸僵直的双腿,不便爬山的优势,将它们远远甩在身后,但却始终不能摆脱丧尸敏锐地嗅觉。若没有遇到这条山溪,帮助麻子逃过一劫,恐怕,最后他只能选择跳崖,或者躺平等死了。 凛冽的秋风,在山溪附近的树梢上刮过,将溪水吹起一阵阵涟漪。一直在山溪周围游荡的丧尸,被巨大的噪音吸引,踏着四下飞舞的落叶,向直升机消失的方向追去。 当听到头顶传来巨大的噪音时,麻子将头深深潜进溪底,直到感觉自己的肺快要憋炸时,这才迫不得已浮上水面换气。将双眼浮上水面,麻子心里甚至开始祈祷,头顶上飞过的直升机,是省厅派出抓捕逃犯的武警。他现在宁愿被抓回监狱,也不希望变成食人怪物的点心!麻子小心翼翼地观察许久,直升机早已不知去向,连带着原本围在山溪附近的丧尸,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嘿?爷们没死?哈哈!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麻子心中不住窃喜,突然,他激灵灵打个冷颤,‘这他娘的山溪水真冷,简直沁人骨缝!’ 三楼办公室,所有的柜子、抽屉都被姜兴怀翻个底朝天。除了两包辣条外,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将饮水机上的水桶抱在怀里,咕嘟嘟灌了一肚子凉水后,姜兴怀感觉自己有点头重脚轻。身体由于缺少热量,开始变得虚弱,连快走两步都会一阵头晕眼花。 ‘监狱厨房在哪?灾变来得这么突然,那里一定还有没吃完的食物,我得想办法找点吃的东西!’手扶走廊墙壁,姜兴怀又挨个办公室转一圈,才终于在二楼,找到监狱消防通道指示图。上面标记的非常清楚,厨房在第六监狱的东北角,刚好和武器库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这真是天助我也!填饱肚子以后,刚好能够顺路去武器库,拿到装有消声器的步枪,再去监狱大门附近,拿回那支狙击枪。这次监狱冒险的任务,就算圆满成功!实在是太棒了!’直到现在,姜兴怀都没把鞋穿上,强挺精神,在冰冷的地面上挪动双脚,向办公楼一层的正门摸去。 蹲在楼梯拐角处,姜兴怀探头向左右两侧走廊张望。只见走廊的地面上,除了大片凌乱地脚印外,竟然看不到一只丧尸的影子!见此情形,姜兴怀不由得眉开眼笑,将弩箭背好,把鞋子摘下来重新穿上。身体缩在防暴盾后面,轻手轻脚地从办公楼正门,满地的血污碎肉上踏过去。 从山溪中艰难地爬上岸,麻子被冰冷地溪水,冻得脸色惨白。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湿衣服,双脚刚一落地,便开始向山下奔去。世人常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贪婪会让人变得丧失理智。此刻,麻子正在原路返回,他竟然还想去监狱里搞事情!麻子似乎忘记了,丧尸追得他疲于奔命的痛苦,大脑再次被贪婪彻底占据。 日影西斜,大风足足肆虐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感到疲倦。满天乌云被吹得无影无踪,和煦的夕阳,将整座第六监狱,映照得一片金碧辉煌! 监狱大院里,防暴盾牌在半空中急速飘荡。若不是盾牌下还有双不断倒腾地鞋子,真会让人误以为这里闹鬼了。 姜兴怀背靠监狱厨房后门,防暴盾举在胸前,侧过头透过窗子,向里面观察。夕阳透过窗口,将厨房里照得金光灿灿,四个头戴白色帽子的“人”,背对姜兴怀,站在远处灶台前。 ‘活人?还是丧尸?’姜兴怀脸色有些难看,他已经从门缝中,看到大门扶手被锁链勒住!除非他砸碎玻璃门,否则根本不可能进得去。踌躇片刻,姜兴怀退至远处,从地面上拾起一块石子,朝玻璃门扔了过去。 玻璃门发出一声脆响后,灶台前,四个戴着白色帽子的“人”。被响声惊动,一齐嘶吼着,冲向后门。它们撞得玻璃门上的锁链,哗啦哗啦直响…… ‘这可怎么办?我自己根本不可能,一次解决四只丧尸!如果把我围在中间,就算有防暴盾抵挡,也难免会被咬上一口!’玻璃门被撞得咚咚直响,姜兴怀急得满头大汗!他必须赶在门被撞碎前,找到一处合适位置,为他提供有效的保护,帮助他解决掉这四只丧尸! ‘哈哈,就是你了!’姜兴怀看到距离厨房不远,一截铁栅栏孤零零地竖在院里,其余的栅栏早已被丧尸们撞得东倒西歪。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栅栏附近,刚把盾牌擎好,厨房后门便传来玻璃爆裂的声音! 躲在第六监狱大门外,麻子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院里还有零星几只丧尸,在四处游荡。收回视线时,麻子一眼便瞧见,那支躺在地面上的狙击枪,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里,霎时间闪过惊喜神色!‘哈哈!爷来得正是时候!’ 狙击镜里,丧尸脸上的伤口清晰可辨,麻子不由得小声嘀咕一句:“咦!长得真丑!比我还难看一百倍都不止!”准星锁定在丧尸头上,食指轻轻扣动扳机,枪口发出一声啾鸣,子弹擦着丧尸肩头飞过!见自己并没能一枪将丧尸爆头,麻子气得低声骂道:“cao,这玩意还真挺难摆弄!”他并不知道,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除非拥有超强的射击天赋!否则根本不可能,将狙击枪这种大杀器,使用的游刃有余!麻子连开三枪,子弹连丧尸的身体都没沾到,却将监仓一楼的玻璃,击碎了一大片。如果他不能控制好呼吸节奏,即便将准星锁定在目标上,在扣动扳机时,也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正在铁栅栏后面,和三只丧尸缠斗的姜兴怀,听到远处玻璃碎裂的声音,瞬间吓得脸色惨白!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又有丧尸从远处游荡回来!右手紧握槊头,不断透过栅栏的缝隙,朝扑在铁栅栏上的丧尸头部戳去。此刻,姜兴怀只想速战速决,因为他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姜兴怀怀疑,逃进监仓里的吕建白,很可能现在已经跑到监狱大门附近,拿到那支狙击枪! “姥姥的!这玩意儿真难用,还不如给爷来把猎枪痛快!”麻子悻悻然将狙击枪跨在肩头,即便自己并不能使用,他也不想被其他人得到!‘我得想办法找到监狱的平面图,只有那上面才会标注武器库的位置所在。’想到这,贼眼四下搜索,麻子看到靠近监狱大门附近的办公楼,一层的窗子已经碎裂,不由得心头一喜,轻手轻脚地向办公楼跑去。像只狡猾的老鼠一样,从破碎的窗口钻进办公楼里。监狱院里的丧尸,早在麻子从大门后面现出身形时,便开始向他追来,只不过由于身体残缺过于严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窗口上消失。 “小妹妹,你叫什么啊?”老许眼中满是关切,双手捧起盈盈的小脸蛋,轻声问道。 “叔叔,我叫华盈盈。”盈盈清脆的童音,彷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再次充满生命力。 “你是盈盈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立冬看着面前剔着寸头的阿紫,眼神中充满警惕!和面前小女孩的双眼对视时,有种奇异的感觉,一直萦绕在立冬心头,‘这丫头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我不是,她是我从小区里救出来的。大叔,我叫阿紫。”尽管小女孩竭力克制,可对上立冬一双犀利的眼睛时,还是难以控制地感到惊慌。这种感觉,就像幼年时,在福利院里淘气被抓住以后,面对院长,难以自圆其说的无力感。谎话在喉咙里上下翻涌,最终还是没能出口,只好乖乖说实话。 “好了,盈盈,去玩吧。阿紫过来,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现在这里没有医生,如果有伤口没有被及时发现,治疗不及时可就麻烦了。”范锦的心思缜密,她不清楚阿紫经历过什么,为了不让小女孩感到害怕,便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柔声招呼她。 “立冬!小蒙呢?”刚从suv跳下来的李昭,脸色不善,看向立冬的眼神中,隐隐有股杀意!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直到老许将suv停在桥上,李昭才发现车里,并没有蒙正平的身影!他在昏睡过去前,清晰地记得,蒙正平曾喊过一句,让立冬先上车…… 四十三 神秘尸毒 “他没有逃出来……”坎离主动把话接过来,他希望能够和立冬维持住,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故此决定帮他解围。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身手怎么可能出问题?”李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立冬, 眼神里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怎么?你怀疑是我?”立冬语气冰冷,同样瞪视李昭,眼神毫不避让。 “这事不能全怪立冬老哥,小蒙是被弩箭射死的,杀死他的人,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坎离适时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视线隔开,缓解紧张的气氛。 “是同一个人?”李昭轻轻推开坎离,走到立冬面前,微微仰头,继续和他对视。 “无法确定,我没有见到杀死你前妻的凶手,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我看到杀死小蒙的男人,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随着立冬握住枪柄的手,缓缓松开,周围空气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我要回去报仇!”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李昭看向一旁,正在和边牧嬉闹地黑风,向立冬说道:“只要你肯帮我,它就让你带走!” “这么说,在河边求我带你去监狱,并且许下承诺,全是骗我的?”早看透李昭并无诚意,立冬倒没感到任何意外。 “对不起!不仅为之前的谎话,也为我刚才的态度。”李昭垂下头,轻声道歉后,猛又扬起头,继续说道:“可我老婆的死,你最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而小蒙的死,你绝对难辞其咎!因此,我希望,你能理解并且帮助我!” “更正一下,你前妻!”立冬似乎感到这样的对话很无趣,俯身趴在桥栏上,点燃一支烟,继续说道:“她的死,跟我毫不相干!至于小蒙……”深邃地眸子,注视着浑浊的河水,“替他报仇?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死,又有谁替你报仇?或许,这些事根本不需要操心,它们都会替我们做到!”足尖轻踢,一颗小石子,划着抛物线,咚得一声落在河水里,正砸在一丛互相纠缠的黑色丝绦上…… “你们控制一下情绪,这里还有孩子,别吓到她们。”正抱着小盈盈喝水的查容霜,轻声劝道:“我们现在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去哪?食物和淡水根本不够支撑这么多人消耗,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栖身之处。” 此刻,老许面色非常难看,每当他视线落在小盈盈的身上,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女儿,‘她这么小,还能活着,那我的女儿,一定也没问题!’老许清楚,这辆车对于大家的重要性,正因如此,他才一直踌躇不定。从查容霜话语中,老许听出大家将会越来越远离城区,那他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去救女儿!老许终于按耐不住,沉声说道:“大家能不能把车让给我?”迎着众人不解的眼神,老许解释道:“我女儿比盈盈大几岁,现在上小学二年级。小盈盈都能有幸活下来,我相信她也不会有问题,所以,我决定要回去救她!” “许老头,照你意思,是要我们一群人,为你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儿,做出大无畏的牺牲?”听到老许的话,坎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除他自己以外,没有谁的生命会让他在意。 在场众人,除了坎离表态之外,其他人全都沉默不语。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支持,气氛变得十分凝重,似乎随便一个字,都像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般。 “我冒险回监狱,本意是想救焦阳和查容霜,却在意外情况下,救了你们这一群人。我不想说自己是道德楷模,更不会要求大家舍命,陪我去送死!我只是想用下车,难道你们也不肯帮我吗?”双眼中滚动着泪水,老许痛苦地弯下身子,声音悲切地恳求道。 “老许,不是大家不肯帮你。距离灾变发生,已经过去一周多时间,城里人口的密度远胜过郊区,小盈盈能够活下来,凭的全是运气。而运气这东西,很多时候,你不能过度依赖它,否则,一定会被它害死!”点燃一支烟,递到老许面前,立冬蹲在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老许大哥,非常谢谢你能回来救我!要不这样,我们先往城区方向走,路上如果遇到能用的车,你自己再做决定,可以吗?”查容霜脸色微红,似乎为自己刚才没有站出来,替老许说话,感到有些愧疚。 “不行!”几乎同一时间,坎离和李昭同时喊道。李昭看了坎离一眼,轻轻挥手示意,让他先说。 “我绝对不同意这么做!车里燃料可不多了,如果在半路抛锚,你让这一群人怎么办?”坎离拉开车门,用手敲着驾驶台,沉声说道。 “我也不同意!山坡后面,尾随汽车而来的丧尸,同样也不会同意。”李昭双眼注视石桥远处,坡顶的公路,继续说道:“还是先想办法,甩掉屁股后面的尾巴,再做其他打算吧!” 阵阵秋风,从坡顶扫过,卷起的灰尘,明显比平时体积大许多!坡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滚滚而来!漫天灰尘中,一个、两个、三个、数量多到数不清的丧尸,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从山坡上现出身形! “快上车!”坎离嗖的一声,钻进驾驶室。他要杜绝一切可能,把这辆车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上!顾不上继续伤感的一群人,叠罗汉一般,将suv宽敞的车厢,彻底塞满。由于久未开车,坎离的驾驶技术,明显比老许差得多,后车轮在地面猛烧一会胎,留下两串焦黑的轮胎印记,这才嗖的一下蹿出石桥!与此同时,尸群从山坡上冲下来,也已到至桥头。扑通扑通连声作响,不知有多少丧尸,在同类的拥挤下,掉进浑浊的河水中,瞬间消失不见…… “好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吕建白,斜靠着监狱墙壁,坐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肚子在不停发出抗议,骨碌碌直叫!牢房里,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只有靠近墙角,那截被他忍痛砍掉,感染过病毒的断臂。丝丝缕缕的腐臭味道,从断臂上散发出来,在极度饥饿状态下的吕建白,似乎完全没有嗅到一样,盯着墙角不断地吞咽口水…… 终于,将扑在铁栅栏上的四只丧尸,全部送回地狱,体力耗尽的姜兴怀,双手拄着槊头,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脑神经被饥饿感不停折磨,他的鼻子开始出现幻觉!此刻,从丧尸体内流出的污血,散发出的腐臭味道,对姜兴怀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不行!我绝对不能碰这些东西!”沉闷地声音中,透出痛苦的挣扎,姜兴怀用力扇自己两个嘴巴,试图想用这个方法来恢复清醒。好在,方法十分奏效!姜兴怀用力扬起头,将险些吮吸污血的嘴巴,像是抗拒魔咒一样,从地面上方挣脱开来! 迈着沉重地双腿,将身体一步一步挪进厨房,也顾不上相隔一扇门的餐厅里,还有几只丧尸正在游荡,姜兴怀焦急地趴在水池上。当冰冷地水从龙头里涌出,姜兴怀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大脑,如同重启一样,渐渐恢复清醒。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往肚里灌水,直到胃里灌满,嘴角开始往外溢出水时,才颓然地靠着水池,坐在湿漉漉地厨房地面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些怪物身上,还有令人致幻的毒药?’刚想到这里,姜兴怀突然开始呕吐起来,他的胃里除了水,几乎没有多少食物残留。终于停止呕吐以后,姜兴怀身体彷佛被掏空一般,可大脑却变得异常清醒!之前的战斗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突然,姜兴怀想起,自己在和丧尸近身搏斗的过程中,嘴巴里,曾经出现过一丝奇异地苦涩味道!‘到底是丧尸的口水?还是它们身上黑糊糊的液体?幸亏本能反应,让我在第一时间,便将嘴里的唾液,吐了出去!否则,我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丧尸了!’不停地咂吧嘴,姜兴怀在回忆过去生活中,是否尝过与之相同,或者类似的味道,“苦杏仁?” “吃吧!吃吧!吃了它,你就不饿了!”彷佛咒语一般,在脑海中回荡,吕建白的意志力,变得越来越弱,眼神虽然已经涣散,但却透出一丝贪婪…… “小海,腿恢复的怎么样?现在能走路吗?”尽管缺水,仍旧在努力保持形象的小楠,脸色看上去还算健康。至少,在面包车里的食物和淡水,被她们俩彻底吃完前,她和小海还不需要,为生存发愁。此刻,最令小楠担心的问题是,不知道因为发生了什么,小区院里的丧尸,竟然越聚越多!这个小区里,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将外面四处游荡的丧尸,全部吸引过来…… 四十四 反目成仇 耳朵里充斥着稀奇古怪的噪音,有呢喃、惨嚎、怒吼等等,更有许多不明其意的哀叹。眼前彷佛幻灯片一般,不断闪过各种诡异无比的画面与场景。面前出现非常多素未谋面的脸孔,或是惊恐、或是惊疑、亦或是嗜血的双眼,正在注视自己。瘫倒在牢房角落里的吕建白,嘴角挂着黑糊糊的汁水,四肢在地面上胡乱蹬抓,身体犹如中了剧毒,在濒死的边缘,不断挣扎…… 透过厨房和餐厅的门缝,姜兴怀利用弩箭,将餐厅围拢过来的丧尸全部爆头,尸体叠在门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姜兴怀把所有能够找到的食物,全部搬出厨房,放在一处通风效果良好的位置。姜兴怀在水池中把手清洗干净后,焦急地跑出厨房,就蹲在食物旁边开始大快朵颐!此刻,他这副狼狈地吃相,比之街边的流浪汉好不了多少。 痛苦地挣扎持续了许久,直到头上毛发全部脱落,甚至连眉毛也相继掉落后,吕建白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身上衣物被汗水侵透,湿漉漉地裹住身体,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将衣裤全部脱下来,拧干水分再次穿上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的体毛,也在无声中飘落一地。两颗亮闪闪的光点,在眼眶中四下滚动。尽管,此刻牢房里的光线昏暗,却丝毫不影响吕建白的视力!他见到散落一地的毛发,并不清楚,这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因此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以前犯人留下的痕迹。最让吕建白感到惊奇的事情,是他现在眼中世界的景象,周围如同老式电视机里面的黑白画面,到处都透出时代的陈旧感。这些景象,与他先前逃进牢房时,所看到的完全不同。左手用力按揉眼球,吕建白却未发现眼皮上的睫毛,不知在何时也已消失不见。料想可能是刚恢复清醒的缘故,加上牢里的光线不好,眼前才会出现奇怪现象,吕建白索性不再纠结,掀开牢门底部,挡住投递食物洞口的铁板,伸出头向牢房外面看去。 眼前仍旧是闪动着雪花状颗粒物的黑白世界,走廊里看不到一只丧尸的踪影。吕建白心中暗喜,‘真没想到,在这种绝境下,我竟然还能捡条命!’回身拾起牢房地面上,不知是哪个犯人,丢在这里的菜刀,推开牢门,蹑手蹑脚地向监仓外走去。 行至走廊拐弯处,刚转过墙角的吕建白,险些和一只丧尸迎面撞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绝对有死无生,吕建白已放弃抵抗的念头,缓缓将双眼闭上,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近在咫尺的鼻息,喷在他脸上,浓烈地腐臭味,竟然意外地没有出现!反而在丧尸身上,吕建白嗅到一丝令人食欲大振的香气? 煎熬地等待了不知多久,吕建白见丧尸迟迟都未扑上来撕咬自己,便偷偷将眼睛睁开条缝隙,观察对面丧尸的情况。和吕建白对面而立的丧尸,彷佛根本没有发现他存在般,仍旧像一具行将就木的枯槁,呆呆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任何攻击他的举动出现。 这一发现,着实让吕建白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状况,仗着胆子举起手上的菜刀,用力劈砍过去。丧尸头颅被菜刀从中间劈成两半,直到尸身僵硬地栽倒在地,也没有对吕建白的攻击,做出任何反应。 ‘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我吃过腐肉以后,身体产生了免疫抗体,连丧尸都无法对我造成伤害?’蹲在地上,将丧尸穿着的衣服口袋仔细翻找一遍,还真被他摸出来,一块已经开始融化的巧克力。舌头上并没有出现记忆之中,苦涩里带点微甜的感觉,反而犹如嚼蜡一般,完全吃不出任何味道。“难道是过期食品?算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嘴里小声嘀咕着,吕建白三步一回头的向监仓大门走去。反倒是,在他身后地面上的腐尸,好似有种奇异地魔力,在不断吸引着吕建白的注意力。 昏黄的阳光下,监狱大院里,匆匆跳进办公楼的瘦小身影,正好被站在监仓大门口的吕建白发现。‘真是贼心不死啊!竟然还敢跑回来?若没有这点胆识,狙击枪也到不了他手里!先前玻璃碎裂的声音,应该是他开枪造成的,可惜这枪法实在太烂,可惜了那么好的武器!’看到瘦小身影身上穿着的狱服,他一下便猜中对方身份,不由得为这名犯人的胆气折服!正在思索间,细微地脚步声,突然在监仓外面响起!吕建白立时提高警惕,将身体缩在监仓大门后面的阴影中,透过门缝,观察脚步声传来的方位,想要看清楚来人是谁。 过了好一会,视线中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姜兴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吕建白正打算冲出去和他拼命,却突然发现对方手里的弩箭,不得不按住复仇的想法,耐心观察起对方的一举一动。 匆匆填饱肚子的姜兴怀,在听到监狱大院这边玻璃碎裂的声音后,就非常急迫地想要过来查看情况。突然在墙壁上发现醒目的弹孔,姜兴怀的视线立刻便投向监狱大门附近,那支垂涎许久的狙击枪,早已不翼而飞,不见踪迹。此刻姜兴怀这才弄清楚,竟然有人,先一步拿走了狙击枪!‘不是冤家不聚头,到底还是有人比我手快!看来,我得赶紧去武器库挑选枪械,来应付这个不请自来的竞争者!’ 突然,右臂传来一阵剧痛!从监仓大门前面经过的姜兴怀,顾不上其他,飞起一脚向身旁踢去,正中偷袭自己的敌人腹部。偷袭者闷哼一声,身体向后跌去,重重撞在监仓墙壁上! “是你?” “没错!是我!” “你没死?!”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就算我死,也一定要拉你垫背!” “你的头发呢?” “什么头发?”吕建白被对方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抬起左手,在头顶摸了一把。菜刀冰冷的触感随之传来,可更让吕建白通体生寒的,是他手心里,只有光溜溜地头皮,没有触摸到一根头发! “卧槽,你眉毛怎么也不见了?”刚一见到吕建白时,对方形如卤蛋一样的光头,也着实让姜兴怀大吃一惊。略一思索,便即开口询问,也正好借此来分散吕建白的注意力。姜兴怀左手接过弩箭,强忍住右手剧痛,用受伤的小臂架住弩箭,森冷地箭尖瞄准吕建白胸口!他没急着射击,受伤的右臂导致手上弩箭很难稳定瞄准。姜兴怀既想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同时也非常想弄清楚,吕建白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在那样的绝境中,还能够活下来。 “别想骗我!”吕建白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心里却在不住打鼓。他回想起,在牢房地面上,看到过一堆毛发!直到姜兴怀出现前,吕建白一直都没在意,始终认为是以前犯人留下来的遗物。可当手掌摸过头顶后,对于姜兴怀说自己眉毛也消失不见了,属实有些半信半疑。 “cao,这货是被开水烫掉毛的肉食鸡吗?怎么连睫毛也不见了?”三楼某间办公室里,麻子将瞄准镜锁定在吕建白头上,他也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得寒毛直立。上午的时候,麻子在山坡大树上,亲眼见到四个青年从新能源汽车里跳出来。虽然不清楚吕建白叫什么,不过对于他的样貌却印象非常深刻!当新能源汽车里的人,抛弃了三个同伴逃跑时,表现最激烈地家伙,就是此刻卤蛋造型的小子。一天不到的时间,竟然变化如此之大,这怎么能叫麻子不感到震惊。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由于距离不过五十米左右,在瞄准镜里,连目标脸上的汗毛孔,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麻子却发现,对方毛发丝毫没有被剃刀剃过的痕迹!由此可见,一定是发生了意外情况,才让这个青年掉光头上所有毛发,‘难道这小子身上的毛,也全掉没了?有机会真想验证一下我的判断,真是tm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全让爷们遇上了!’ 移动的瞄准镜,突然落在姜兴怀手里的弩箭上!麻子脸上顿时现出惊喜神色,‘这玩意,可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好东西!一定得想办法弄到手才行!’曾经做过偷狗贼的麻子,对于弩箭的使用,绝对驾轻就熟。如果和手上的狙击枪相比较,麻子反倒更喜欢这种古老的冷兵器。毕竟,用得顺手,才能更好的发挥出武器的真实威力。 姜兴怀被砍伤的右臂,伤口飘散出来的血腥味,终于还是吸引了办公楼里,正在追踪麻子的丧尸。它们从办公楼正门,一个个向外涌出来,虽行动缓慢,但意志却非常的坚定,一齐朝着站在监狱大门前面的两人围拢过来。 四十五 不束之客 “放下手里武器,回头看看吧!”正说话的吕建白,无意识地眨眨眼睛。突然,从左右两侧,靠近太阳穴的眼角处,有层透明的膈膜,一闪而过!不等姜兴怀回头,身后已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他没有一丝犹豫,扣动手中扳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弩箭几乎在脱弦的瞬间,便已钉在吕建白大腿上。预想中的惨呼声并未传来,可此时的姜兴怀,根本顾不上思考这些问题。他只希望借助重伤的吕建白,来吸引住丧尸们的注意力,好帮助自己顺利摆脱险境。 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看似想要将两人一起围拢的丧尸,在姜兴怀转身逃跑后,竟全部调转方向,执着地跟在他身后。把腿部受重伤的吕建白,彻底当成摆设,兴趣全无。 “cao,cao!难道这小子有毒?连丧尸也不敢靠近他?”瞄准镜后面的麻子,见到楼下的场景,感觉大脑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事态变化。可令他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大腿中箭的吕建白,似乎没有痛觉神经,如挥手驱赶苍蝇一样简单的,将腿上弩箭拔出来。不等伤口流出血液,肌肉组织彷佛具有生命力似的,向周围挤压,徒留下一个狰狞地箭孔,让人触目心惊。 低头看一眼伤口,吕建白感到惊诧无比,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身体竟会变成这样。吕建白眯起双眼,透明膈膜将眼球遮住,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这种感觉像得了青光眼一样。他注视着向监狱大门外逃走的姜兴怀,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高声喊道:“兄弟!你觉得,今天我会让你跑掉吗?”话音未落,便见他狞笑着跟在丧尸后面,朝姜兴怀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吕建白彷佛从未受伤一样,跑动速度,丝毫不受腿伤的影响! 三楼办公室里,麻子脸上都是冷汗,茫然地放下狙击枪,跌坐在窗下,双眼没有任何焦点,大脑中一片空白…… “停车!停车!”挤在后排座位上的老许,用手拍打着驾驶员座椅,冲坎离大声叫道。 “你tm要作死啊?”本就耐性极差的坎离,尤其厌烦开车时,旁边有人指手画脚!听到老许的叫声,丝毫不顾及车里,还有妇女和孩子,破口大骂。 “停下歇会吧,你这没头没脑的乱开车,不等到达目的地,燃料就要被消耗光了!”触摸着怀里的枪柄,立冬脑子里在不断思索,该如何让坎离这混蛋安生一点。目前,车上一群人里,属这个家伙最难摆弄,比李昭还要麻烦! suv停靠在公路旁,坎离手里紧握车钥匙,好像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看到这种无赖行为,不由得让查容霜感到厌恶。不过,当她视线落在老许脸上,看到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坎离手里的车钥匙时,心中又不免有些释怀。 “立冬老哥,你来说说,我们下一步该去哪?”坎离脸上挂着一丝屑笑。 “听听大家意见吧!老许,你救了所有人的命,讲道理,我们应该帮助你一起去救女儿。不过得先确认你女儿还活着,这么做才有意义,对不对?”立冬不太喜欢欠人情,即便老许没开车回监狱,他也不信自己没办法活着离开。但是不管怎样,现在欠了老许人情,自己不能把事办得太绝。因此,立冬还在尝试说服老许,希望他能面对现实。 “怎么证明?什么人都联系不上,我只能去碰运气!如果我倒霉,死在城里也是活该。但是,现在不开车,你让我怎么进城?”老许双眼通红,视线至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坎离的手。 “明知道希望渺茫,为什么还要去送死?车里算上你,足有八个人,还有两条狗!难道都比不上你女儿,一个人的命重要?如果把车给你,那这一大帮人怎么办?别忘了,车里还有和你女儿,年纪不相上下的孩子,你真要这么自私吗?”站在车旁的范锦,实在受不了老许的纠缠,也开口劝解。只是,她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却让人听着非常刺耳。 果不其然,老许霍地从地上跳起来,双眼含泪地怒视众人,声音沙哑的说道:“没成想啊,我真是想不到!我拼了老命不要,救下你们,竟然就落这么个下场?”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李昭,忽然说道:“都别争了,车里燃料所剩不多,勉强能开到城外休息区附近。我记得休息区的停车场,还有几辆汽车停在那,或许还能继续使用。另外,总得想办法加油,距离最近的加油站也在休息区。无论怎么讲,我们都得去一趟加油站。” “对,对!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去休息区加油,顺便找能开走的车,这样大家总没有意见了吧?”听到李昭的话,一抹阴狠,在老许的眼中转瞬即逝,他连忙附和说道。 “你手上没有武器,即便成功进了城,怎么应对成群结队的丧尸?”立冬眉头微皱,他一直在盯着老许看。所以,老许一瞬间的神情转变,终究没能逃过他的双眼。 “立冬老哥,你还打算回监狱?”瞬间听懂立冬的话外之音,坎离心里暗惊,‘这货胆子难道比西瓜还大?’轻抚挂在胸前空仓挂机的95式,‘不过,他这想法,我倒是赞成!’ “不行!燃料不够!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第六监狱,绕路肯定行不通!现在开车回去,一定会和追在我们后面的丧尸相遇!凭我们手里现有的弹药,不仅解决不了它们,甚至还可能会抛锚在半路,大家一起完蛋!”李昭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立冬的想法。 “谁说我们要开车进监狱?谁说只能去休息区加油?”立冬看向老许,继续说道:“有个地方,不仅有豪车开,还有数不清的食物和淡水,对吧?” “别墅区?!”查容霜和许怀中,异口同声地说。 “孺子可教!有件事恐怕你们忘了,直升机是从别墅区,低空飞到监狱来的。别墅区里的丧尸,现在应该在哪?”立冬脸上现出微笑,环视众人说道。 “什么别墅区?你们说什么呢?”看到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坎离听得一头雾水。 “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如果不出意外,你就乖乖等着洗个热水澡,好好吃顿饱饭,再美美睡上一觉吧!”一把从坎离手里夺过车钥匙,立冬跳上suv,启动发动机,又从车窗探出头笑道:“兵发别墅区,去者!” “小楠,你说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躲在面包车后面,探出双眼观察小区情况的小海,情绪明显十分低落,“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可能已经到她想去的地方了吧?” “你怎么还惦记着她?”抓着从小海腿上拆下来的木条,正在往上面绑扎餐刀的小楠,语气有些冰冷。 小女孩阿紫,逃离小区已是一周多以前的事。小楠和小海,在阿紫走后,便一直被困在车库。卧室房门早被撞碎,变成丧尸的络腮胡两口子,最近一直都在客厅里来回转悠,不时还会因为车库里的响动,过来撞几下门。全仗着猥琐眼镜男定制的防盗门,异常坚固,这才让车库里的俩孩子,幸免于难。 小楠和小海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无论做什么事情,必须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太大响动。在狭小又昏暗的车库,两人度日如年,现在最让她们着急上火的事情,却是淡水越来越少,最多再支撑两三天,就要面临无水可饮的困境。一周多的时间里,小区院内的丧尸越聚越多,隐隐有种把这里当成老巢的迹象。无论白天黑夜,两人都不敢同时入睡,总要留下一个人放哨。 自打小女孩阿紫逃离小区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活人,哪怕是麻雀、老鼠一类的小动物,都见不到一只。还有一个悬在两人心头的疑问,就是逃走的光头青年刘国涛,至始至终没再露过面,不知他是死是活,全无踪迹。 秋意渐浓,夜间车库里的气温,已经直逼零度。小海躺在黑色轿车的后排座上,蜷曲着身体睡觉。小楠则将所有能够找到的衣物,全都裹在身上,双眼通红地,注视不见一点星光的夜空,脸上挂着被风吹干的泪痕。 突然,客厅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地响动,似乎有人正在搬动什么东西!小楠惊得赶忙站起身,脚步极轻地凑到防盗门旁,耳朵贴在门上,全神贯注地倾听客厅里的动静。‘难道还有其他活着的人?早该把人字梯从暗道下面撤走,我为什么要那么轻易相信她?如果楼上下来人,被客厅里的两只丧尸彻底吃掉还好。若是没死透,也变成和赵伯伯它们一样的丧尸,恐怕防盗门就要真的守不住了!’ 人字梯摩擦地面,发出轻微响动,若不是小楠正趴在门后偷听,绝不可能发现,‘有人正踩着梯子,从楼上下来了?’ 四十六 解锁密码 扑通、扑通! 客厅里不知什么物体,摔到地面上,小楠紧张地瞪大双眼,绑扎餐刀的木条在手里握得更紧,‘客厅里丧尸怎么不叫了?!难道从楼上下来的不是活人?’ 正当小楠还在胡思乱想时,贴在防盗门上的耳朵里,瞬间出现强烈地耳鸣,连带着她的大脑,也在霎那间陷入半昏迷状态…… 巨大的撞击声,将睡在黑色轿车里的小海惊醒,惊慌失措的他钻出车厢,正看到小楠躺在防盗门下面,“小楠?小楠?你怎么了?” “哈哈,两个小东西,我就知道你们还活着!快开门!否则我就招呼小区里的丧尸,把那辆破面包车撞开!”防盗门后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逃走的光头青年,刘国涛。 “目标出现!正前方建筑群,右侧第一栋,一层!” “面具!瓦斯!行动!” 随着三个短促的命令,在头戴式耳机中响起,一群全副武装的神秘人,训练有素地快速向小区靠近。 行至半途,咚咚之声连续响起,从小队里弹射出的罐状物体,落在小区院里。焰光爆闪过后,浓烈地烟雾,便将紧随其后赶到的小队淹没其中。六条光柱在烟雾中,有条不紊的巡视周围,遇到丧尸靠近,森冷刀芒便一闪而过。但凡距离稍远的丧尸,出现想要靠近的迹象,它的额头中心位置,立即会被红色的激光锁定,装配消声器的步枪,火舌一瞬即逝,污血和骨片当即四下飞溅。 防盗门上面的灰尘,被撞得扑索索掉落,清醒过来的小楠,和小海紧紧相拥在一起,惊恐无助地望向面包车。 此时,几条红色的激光射线,在暗夜中格外显眼!几束强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只听到一个男人,声音低沉的说道:“不是目标!继续行动!” 一声巨响,防盗门终于承受不住撞击,猛地向车库里面飞来,重重砸在面包车上。小区院里的丧尸,也在同一时间,全都被吸引,嘶吼着向车库涌来。 就在光头青年刘国涛狞笑着,从客厅钻进车库时,几束强光便将他锁定。双眼中的透明隔膜,在眼睛受到强光刺激的瞬间,立刻将眼球包裹住,同时惨嚎声也从它口中响起,“啊md,别tm拿手电照我眼睛!两个该死的小崽子!我一定要吃了你们!” 穿透挡在面前的手掌,子弹劲力丝毫未减,又从光溜溜的后脑钻出!尚不清楚发生什么的刘国涛,顷刻间便即倒地身亡,黑色液体缓缓溢出,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目标击毙!”耳机中的声音,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 厚重地军靴从尸体上方踏过,径直走向工作台,一个队长模样的男人将两台笔记本电脑,全部塞进背包,“任务完成,撤离!” 最后一名队员,在经过尸体时,瞥眼望向角落里,正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在通讯器里轻声说道:“队长,他们怎么办?” “迷途的羔羊,任其自生自灭!”队长冰冷地声音里,没有丝毫同情。 无奈地摇摇头,从腿侧摘下战刃,将地上尸体的头颅从颈部斩断,非常厌恶地将死人头踢向客厅角落,关闭通讯器,小声对两个孩子说道:“快点逃走吧,外面的丧尸,马上就会冲破防御,愿上帝祝福你们……”客厅阳台里,响起窗子破碎的声音,神秘六人小队,从两人面前消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当最后一名队员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小楠立即从地面跳起来,压制住恐惧地情绪,呼唤小海一起,将车库里能带走的食物和淡水,全部收拾妥当。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走进客厅,借着昏暗的月色,看到客厅阳台外面,全部被浓烟淹没。小楠刚把头探出去,便被呛得不住咳嗽,“是…咳咳…是…催泪瓦斯!用衣服捂住口鼻,跟紧我!” 挡在车库前方的面包车,已被撞开一条缝隙,丧尸争抢着涌进一层客厅,刚好看到两人身影,被浓烈地烟雾吞噬。失去猎物踪迹的丧尸,在客厅四处乱窜。与此同时,黑漆漆的小卧室床上,锁链也被挣得哗啦啦直响…… 浓烟中,小楠和小海勉力睁开双眼,泪水不断流下来,好几次险些撞进丧尸怀里。若不是尸群被车库里的吼声吸引,全都围拢在一楼车库周围,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在拥挤的尸群中找到出路。远处红色的激光射线,现在成了两人的指路明灯,在浓烟中左躲右闪,她们终于来到小区出口。小楠抬头望向远处,刚好看到最后一名队员回过头,在月光下,冲她俩招手告别。随后,便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不敢多做停留,两个孩子趁夜色,向远离小区的郊外狂奔,重获自由地喜悦,让她们充满斗志。震耳地直升机轰鸣在远处响起,站在小区远处丘顶的小楠,看到一束光柱,从直升机上射下来,将公路上的景象照得纤毫毕露。成群结队地丧尸,追逐着光柱,随直升机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海,你看清楚了吗?直升机上射下来的光柱,好像是个奇怪的图案,你感觉像什么?”成群结队地丧尸在光柱下现出身形,看到如此景象的小楠,脸色惨白无比。 “我感觉像个十字架,但是又和以往见过的不一样。至于哪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是总感觉在哪见过……”坐在地上的小海,仰头望着小楠,他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照你这么说,我反倒想起来了!还记得圣殿骑士团的游戏吗?”小楠道。 “啊?!对!就是,就是!我也想起来了!没错,就是那个形状的十字架!我就说嘛,看着怎么那么眼熟!”用手轻拍一下额头,小海非常肯定地回答。 “这个神秘组织,不是早在1312年便被腓力四世解散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国家境内?那个人的臂章,和直升机射下来的光柱一模一样,难道真的是圣殿骑士团?” 小楠低声嘀咕着,一旁的小海也一起陷入沉思之中…… “队长,我们经过的监狱里,还有一个目标,是否?”指着电子地图上面的红点,一名队员的声音,在耳机中传来。 “刚变异的,尚不具备威胁,先回基地补给燃料,看情况再说。”队长瞥一眼地图,下达返航的命令。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竟然真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人类确实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动物!’神色复杂地环视一圈,坐在身旁的队员,队长心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的情绪…… 车灯的光束,渐渐在地面上消失。卡宴倒行在黑暗的车道中,周围墙壁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掌印,似乎有许多丧尸曾经到过这里。车身不时颠簸几下,应该是从什么物体上碾过,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车里众人不禁毛骨悚然。 “李昭,你确定这地方能进得去别墅区吗?”从别墅区逃出来的老许,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有些担忧,不无怀疑地问道。 “问题不大!夏丽娟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李昭已经将甩棍握在手里,做好随时进入战斗的准备。 “嗯,没错。那天半夜,她和张术业就扔下我们逃了。难道,他们是从这条秘密车道逃出去的?”老许立时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术业?哈!这老小子最后死在监狱里了,原来真是个有钱的主儿?你们说的别墅区,就是他住的地方?”坎离仍旧在隐瞒,他杀死张术业的事情。这里只有立冬一个人清楚,他相信立冬不会大嘴巴的说出来。 “到地方了,下车!”立冬将卡宴斜停在车道里,车头和车尾紧靠墙壁,用卡宴车身将车道堵死。强光手电筒瞬间将前方黑暗驱散,随后,他第一个跳下车,扬起手上的尼泊尔,将距离最近的丧尸砍翻。 几个男人结成阵型,将妇女和孩子挡在身后,一群人开始向地下庇护所推进。一路上,放倒了十几只丧尸,车道里的空气,顿时变得难闻至极! “怎么能把上面的电梯弄下来?这个控制面板是指纹解锁的!”李昭走到电梯井旁边,指着墙壁上的控制面板说道。 “指纹解锁?”坎离心里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老子就把张术业那个王八蛋的手指头砍下来,现在刚好能用上!’仔细端详着控制面板,坎离忽然说道:“要是能够知道密码,是不是也有可能把电梯弄下来?” “应该没问题,可你知道密码吗?”老许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四下扣动,像是在找什么隐藏的按键。 “我不确定密码对不对,不过,我知道张术业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倒是可以拿来试试!”说到这,坎离将老许拉开,闭眼回忆了几秒钟后,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轻按下几个数字…… 四十七 刻板印象 星月无光,一条孤独的身影,行走在夜色中,背上弩箭随着前行的步伐,发出单调的撞击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此刻,靠着桥栏休息的吕建白,心情非常复杂。零星有几只丧尸,在石桥左近游荡,可能被黑夜影响视力,它们的行动变得缓慢。吕建白并不清楚,他的双眼中正闪动着光点,在难辨方向的夜空下,像鬼火一样,显得格外醒目。视线里的黑白世界,变得对比度极为鲜明,可以非常轻易地分辨出眼前事物,这让吕建白感到非常刺激和兴奋。‘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丧尸身上腐坏的肉,有种难以抑制地冲动?’嘴角不自觉地流出口水,吕建白只得擦了又擦,但却无法控制肚子里的饥饿和冲动!低头看着手背上黑色的痕迹,吕建白清楚,这是从嘴角抹下来的血迹,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令他惊惧的一幕!当舌尖沾染上鲜血时,体内某些仿佛已隐藏许久的功能,便如被激活一般,迫使他大口大口地吞咽。 ‘难道我变成了吸血鬼?’脑中灵光一闪,吕建白感觉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随即,嘴角又露出一丝苦笑,‘难道吃了腐肉,脑子也会出问题?肯定是身体缺水太严重,我才会那么做!现实世界里,怎么可能有吸血鬼,这种传说中的怪物!’吕建白见一只丧尸从身前经过,挥起槊头用力劈中它的后颈,丧尸咕咚一声,栽倒在石桥上。浓黑地液体,瞬间蔓延至吕建白脚旁,它双眼中又一次闪动起,如饿狼般的光芒…… 叮… 电梯在别墅顶层停住,坎离紧握唐刀蹿出轿厢,立冬和老许也紧随其后。三人成品字形,开始从顶楼往下,逐层清理游荡进别墅的零星丧尸。当院门再次被堆满的杂物封住以后,老许又坐电梯,到地下庇护所里,帮助其他人,把所有的食物和淡水,都搬至楼上。 坎离和立冬仍旧在楼下楼上的四处搜寻,将所有可能被忽略的角落,又仔细查找一遍。直到彻底确认没有隐患后,才到一层客厅里,与众人集合。 “这栋别墅可是价值不菲啊!真没看出来,张术业这老小子,竟然还是个财主老爷!”坎离舒服地靠在沙发里,虽然吃得是罐装豆子,倒也津津有味。 “老许,你们一群人逃进别墅区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枪声?”在监狱突围时,立冬差点把马格南子弹打光。背包里最后一支弹夹,现在也只剩下四发子弹,这不由得让他又冒出,寻找弹药的想法。 “是有人开枪,而且枪声还挺响!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家伙,竟然敢弄出那么大动静,着实把我们吓得不轻!不过,也幸亏了枪声,才不至于让所有追着我们而来的丧尸,把这栋别墅彻底围死,算是间接为我们在夜间突围,提供了一些帮助。”回忆起,暴雨夜里发生的事情,沈秋燕绝望的眼神,又一次在老许脑海中闪过,他的脸上现出一种痛苦地表情。一群人里,只有查容霜清楚他脸色为什么会如此难看!同时,这也刚好印证,她一直以来的猜想,‘别墅区外,抛弃同伴独自逃跑的人,就是老许!可他又为什么会回来救我呢?’ “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把开枪的人找到,他的别墅里,肯定有我需要的子弹!”说话间,立冬将马格南从怀中抽出来,退出弹夹,继续说道:“在监狱,子弹几乎被我打光,得补充一下弹药!” 查容霜脸色骤变,见到立冬手里的马格南,还以为自己的枪被他偷去,赶忙去摸枪套,指尖传来冰冷地触感时,心才放下来。随后,不慌不忙地将一模一样的马格南狩猎手枪,递到立冬面前,微笑说道:“你是打算去找我吗?” “开枪的人是你?”立冬看向查容霜的眼神,变得非常谨慎,他了解这种手枪的后座力。可令立冬万万没想到的,别墅区枪声的主人,竟是个纤纤美娇娘!“你真能驾驭这种手枪吗?” 面对立冬的置疑,查容霜没有答话,反是非常麻利地退出弹夹,开始在他面前验枪。当保险锁好的轻响,传入众人耳中时,查容霜笑道:“如何?”在座几个男人,不约而同注视查容霜,脸上都是一副,像第一次认识她的神情。 立冬苦笑一声,将弹夹里子弹退出来,摆在茶几上,推到查容霜面前,说道:“就这么几发子弹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都送你吧……” 脸上现出错愕的神情,查容霜睁大双眼,她感到非常意外,有点难为情地说道:“都给我,你用什么?” 弓弦翁动,立冬洒然一笑,“这个并不比你的武器差,几发子弹而已,你就别客气了。” 见此情形,其他人也将各自的武器,摆在茶几上。低声商量着,开始挑选自己更称手的家伙……立冬心中一喜,‘损失几发子弹,就能让这群人变得团结,倒也不是笔赔本的买卖!’ 站在别墅区摇摇欲坠的正门前面,吕建白擦擦嘴角,将手上污黑的液体甩落一地,闪动着亮光的双眼,不无感慨地,打量这片十分熟悉的地方。上午从这里出发时还是四个人,晚上再回来,却只剩下自己!世事实在难料,人心更是叵测至极,心情压抑地吕建白,料想此处不会再有旁人,便站在原地,高喝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喊声将围坐在客厅里闲聊的众人惊动,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能够活到现在的幸存者,又有谁不清楚,任何过大的声响,都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可现在,别墅区外面,竟然有人敢高声叫嚷,这怎能不让众人吃惊? 无需商量,一群人开始向顶楼跑去,队伍最前面的查容霜,手里抓着夜视望远镜! 望远镜里,是黑白相间的奇异夜空。大片的白色人影,缓缓向别墅区正门靠近。如蚁群一样拥在一处,互相推推挤挤,场面一片混乱。 突然,一个白色人影,从拥挤地蚁群中脱离出来。它的跑动状态,并不像丧尸一样僵硬,反倒行动非常敏捷!轻车熟路地在别墅区中穿梭,距离众人所在的这栋别墅,越来越近…… “可惜了,没能拿到狙击枪!”坎离咂咂嘴,不无惋惜地说道。 “我去楼下把陷阱检查一遍,有情况,随时从窗口,向楼下扔点什么,通知我。”从背包上摘下复合弓,立冬转身向楼下走去,刚走两步,又回头轻声说道:“记得,别扔太重的东西,小心给我砸晕了!” 嬉笑声,在立冬身后渐渐消失。检查完陷阱,攀在墙头的立冬,竭力瞪大双眼,在黑暗的夜色下,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物体。 突然,一抹淡红色的光亮,在吕建白眼中一闪而过,惊得他站在原地猛揉双眼。自打身体出现变化后,眼睛看到的物体,不是白色就是黑色,只亮度略有不同。而刚刚看到的淡红色,尚是首次遇到!循着淡红色光亮,出现的方向望去,吕建白不无疑惑地挠挠头,‘怎么什么都没有?真是活见鬼了!我这对眼睛,难道又坏了?’ 躲在墙后的立冬,现在额头上满是冷汗。就在前一秒,在单筒望远镜里,他发现了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借助月色,立冬看到这双眼睛,镶嵌在一颗须发皆无的脑袋上,样貌十分可怖!‘这狗东西,肯定不是人类!否则,绝对无法在尸群中,畅通无阻!可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种眼睛,我只在深山遇到的孤狼头上见过,难道,它是狼人?’忽觉自己想法太过离奇,立冬不由摇摇头,再次透过门缝察看时,刚好和红色眼睛对望!‘它在看着我?’如此诡异地景象,令立冬浑身寒毛倒竖! “喂,里面有人吗?” 寂静地黑夜中,对面的怪物突然口吐人言,着实让立冬大吃一惊!‘这他娘的鬼东西,还会说人话?’ “朋友,别藏了!就说嘛,我没看错!你们有多少人在这啊?” 附近的丧尸,循声而来!只不过,当丧尸凑到光头身边时,只仰头嗅嗅,便调转方向,开始在他周围四处游荡,竟不攻击喊话的怪人!场面越来越离奇,立冬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怪人挥动手上武器,将一只不停往它身上贴的丧尸砍翻,立冬这才确信,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再不说话,我可要冲过去了?!”吕建白心里清楚,只要对方一答话,身旁丧尸,便会如疯狗般一拥而上,自己就能混在其中,接近别墅。先前,它之所以将身旁丧尸砍翻,不仅因为这只丧尸,有些反常的表现。更是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迷惑住别墅里的人,让对方相信,自己也是正常人类! 寒芒一闪而至,吕建白眉心位置,箭翎抖颤!闪动红光的双眼,很快变得黯然失色。尸身也在中箭的瞬间,咕咚一声,仰面摔倒! “队长,目标消失了……”将电子地图递到队长面前,队员小声咕哝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索萨,羔羊不是单纯的食草动物,它们也会吃肉……”烟雾在黑暗中冉冉上升,低沉地嗓音再次响起,“一定不要被刻板印象,蒙蔽住你的双眼!” 四十八 好人难当 小盈盈的笑声,一直回荡在客厅里,小肚子吃得溜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论是可乐、薯片,还是其他一切的垃圾食品,曾经都是家长不许她多碰的禁品。 冷风从突然打开的别墅门,灌进客厅,立冬抱起正在撒欢的小盈盈,拍手打断谈兴正浓的众人,微笑着说道:“好了,大家收拾收拾,累了一天,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立冬叔叔,你身上的味道好臭!”盈盈鼻翼紧绷,脏兮兮的小手,在面前来回扇风,一脸嫌弃的说道。 坐在沙发里的众人,全都被嬉闹在一起,一大一小俩活宝逗笑。坎离精神一度陷入恍惚,‘几年了?我还从未这样开心过,这群陌生人……’眼角不觉间有些湿润,假借笑得流出泪水的样子,随手擦掉泪花。视线流转之际,突然感到有束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坎离不由抬头望去,刚好和查容霜的视线相撞。坎离不禁老脸一红,暗道自己的糗态被人撞破,告饶般向美女眨眨眼睛。随即,两人又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从大门跑过来的是人还是什么?”李昭明显情绪不高,笑容看上去也有些僵硬。 “没事,没事!明天再说吧,不早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两位女士和孩子们自由安排,想和谁一个房间都行,或者你们四个一起也没问题。老许和李昭一个房间,我和坎离一个房间。”立冬将小盈盈递到范锦怀里,转身走向别墅大门,正欲锁门又想起什么,回过身,冲正在上楼的众人喊道:“坎离,你把自己洗干净点,我可不想晚上被臭醒!” 又一阵哄笑,笑声中却没有男人的嗓音,老许和李昭脸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坎离则转回身,在空中对立冬,比划一个中指。随后,便跟在众人身后一起上楼。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楼道里响个不停,范锦年纪最大,似乎天性被唤醒般,忙前忙后的照顾起两个小家伙。盈盈光着小脚丫,在楼上来回乱跑,当她看到顶层的主人卧房里,摆着一张超大双人床,就想扑上去!范锦笑着将她拦腰抱起,轻轻在脸上拧一下,抱着小盈盈去卫生间洗澡。 朦胧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投进昏暗的客厅里。烟雾缭绕下,立冬躺在沙发上,独自在想心事。脚步声由远及近,立冬没有起身,只轻声问道:“你也睡不着?” “嗯,还有烟吗?给我也来一支。”由于情绪低落,老许声音有些沙哑。 “一定要冒险回城吗?”立冬问。 “如果是你女儿,你怎么做?”老许反问。 “……我该怎么回答?我没女儿,甚至连老婆都不曾有过。”脑海中闪过一个面容模糊的影子,立冬又猛吸口烟。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老许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又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深吸一口,沉声问道:“你可以帮我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帮你?”立冬懒洋洋地挪挪身子,似乎快要睡着了。 “就凭,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上身前倾,凑近对面的立冬,暗夜中,老许的双眼中,似在闪着光。 立冬忽地从沙发上坐起,先前懒散的样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戒备!目光灼灼地和老许对视,立冬沉声说道:“你说什么?” “别紧张,就算你是杀人犯,在现在这个世界,又有谁会在意?”见到立冬的表现,老许反倒放松许多,重新坐正身子,又继续说道:“我爷爷曾经也是这个行当里的老把式,在我年幼时,不止一次告诫我,闻到和他身上味道相似的人,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过,我现在倒不担心,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哈…好人的标准是什么?”轻笑一声,立冬反问道。 “不依仗武勇,滥杀无辜,执强凌弱,是不是好人?”因为有求于人,老许只好,凭多年卖房和人打交道的经验,不露声色的恭维立冬。 “得了吧,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滥杀过无辜?不用恭维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没有女儿、老婆,现在更没有值得牵挂的人。可如果和你调换一下位置,或许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不过,我清楚,这是条死路,赔上自己的性命,毫无干系,更加无怨无悔。但,你偏要给我发什么好人卡,是不是真以为,我是个傻白甜?你的女儿,只能你自己去救,我绝不会为毫无意义的举动,白白断送性命!况且,你有我必须帮助你的理由吗?”心里非常厌倦老许的纠缠,立冬把话直接说死,彻底断绝对方的妄念。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两颗火点,明暗不定的闪烁着……过了良久,老许站起身,轻声说道:“谢谢…”月光落在孤寂的背影上,痛苦地情绪犹如实质般,萦绕在他身周,让人不忍直视。 “等等…”听到立冬的声音,老许黯淡的双眼中,希望之火又灼灼燃烧起来。“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要想办法,把地下车库清理出来。我会帮你找辆好车,再去监狱里,给你准备足够多的弹药,我能够提供的帮助就只有这些。我并不是什么好人,更不可能是老好人。或许以前没有牵挂,而现在,楼上的两个孩子,都不得不依靠我们几个男人活下去。你想要救自己的女儿,我能理解,可希望你也理解一下大家,恕我无能为力。不过,你可以尝试和李昭或者坎离沟通一下。如果要我选,我会更倾向于李昭,或许他会答应你的请求…”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到房门打开,又被关闭,立冬才轻叹口气,说道:“老许,别让我为难……” “你属贼的吧?耳朵这么灵?”身上裹着浴巾的范锦,轻笑道。 “你也要进城?”再次翻身坐起来,立冬看到范锦光滑的肩头,露在浴巾外面。 “如果你的父母尚在,你会怎么选择?”轻轻走到沙发旁,范锦坐在立冬身边,将光着的双脚,非常自然地塞进立冬衣服里。 “嘶……真凉!”故意摆出一副被冻着的表情,立冬挤眉弄眼的笑道。 “我听到你和老许说的话了,其实,你还真是个好人!”范锦伸手按住立冬的嘴唇,继续说道:“我并不是想要给你发好人卡,你并没有责任和义务,必须要保护我们。相反,如果没有我们的牵绊,在这个世界,你会活得非常轻松。可是,在你看似自私的外表下,透出的孤独和无助,我能够体会到。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很孤单吧?” 嘴唇上的指尖微凉,却有一丝暖意涌上心头,立冬眼角变得有些潮湿,轻轻握住范锦的小手,将她拉向怀里。范锦并未抗拒,顺从地和立冬相拥。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范锦小声嘀咕一句:“盈盈没说错,你身上真的很臭!喊着让坎离洗澡,你自己怎么不洗?连睡觉都不脱衣服,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如果你求我帮助,我一定会答应!”粗糙的手掌,在滑腻的肩头抚过,立冬在范锦耳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但是这里的人怎么办?我不想让你内疚,何况小盈盈还非常招人喜欢,我也舍不得让她出任何意外。李昭应该会和老许一起去城里,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我们三个人,多加点小心,不会有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还等你整理出一片安全区域,好安置我父母呢,你千万别偷懒!” 秋意已深,客厅的温度,在夜里降得很低。可浴巾下的两人,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看着睡在身旁的阿紫和盈盈,发出微弱又轻缓的呼吸声,查容霜轻轻从床上坐起来。范锦偷偷溜出房间,根本没有逃过查容霜的耳朵。此时,她看到客厅沙发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心想房里只剩坎离一人,便轻手轻脚地溜进卧室。一声惊呼,被温热的唇堵在嘴里,查容霜挣扎着仰起头,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丫头,又不是只有你睡不着!”坎离拦腰抱起查容霜,睡衣顺着她光滑的小脚,落在地板上。 “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是啊!我就是鬼,我是男狐狸精变得!” 轻笑声,在卧室里回荡,连刚在云层中露出笑脸的月亮,也被羞得再次躲回去。 “他怎么说?”厚重地窗帘将月光彻底遮住,黑暗中,一个男人沉声问道。 “他拒绝了。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老许无奈地叹口气,背靠墙壁坐在床上,继续说道:“理由很简单,他不能对这里的孩子们,坐视不理。” “我早跟你说过,他不会同意的。只是,我没想到这家伙,竟会用这套说辞来拒绝你。”李昭手掌在黑风头上摩挲着,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四十九 同命相怜 别墅四周的林地中,晨雾弥漫,立冬站在别墅院里,扬起双臂用力舒展身体。清冽的空气钻入肺叶,沁人心脾,“天气越来越冷,该好好考虑取暖的问题了。” 回头望向空荡荡的沙发,一阵曼妙的幽香,似乎萦绕在鼻尖。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立冬纵身跃上墙头。挂满露水的箭翎,在晨光里投出长长的影子。‘趁着大家都还没起床,先去看看,昨天被我放倒的是个什么东西!’ 黑色的污血渗进土里,尸体四周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腥臭味。箭矢钉在眉心偏左一寸的位置上,尸体的双眼圆睁,只是眼球有些浑浊,像被什么东西覆盖着。用力握住箭杆,立冬小心翼翼地拔出尸体额头上的箭矢,‘还没坏,以后还能用,这东西存货也不多了,得省着点用!’箭头上带出大片粘稠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周围空气里的腥臭味,开始变得刺鼻难闻。 别墅区无人清理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落叶,随手抓起一把擦拭干净箭头,立冬准备把箭矢插回箭筒。一瞥眼间,他忽然发现,尸体靠近鼻梁位置的眼角处,眼珠似乎更加清澈一些。用箭头轻轻挑开,附着在眼球上的薄膜,立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瞬膜?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它的眼睛里?’ 挑开尸体嘴唇,一排尖利地牙齿,胡乱交错地咬合在一起,齿缝里,还有死猪肉一样颜色的碎肉。用猎刀挑起尸体的手,指缝中也有碎肉一类的残留物。看着像被剥了皮的卤蛋一样,须发皆无的圆脑袋,立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到底是谁呢?’当他视线,落在被尸体压住,只露出一小段刃口的槊头时,当即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怎么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这小子会变成这样?他的同伴都去哪了?被他吃了?还是被丧尸吃了?’ 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立冬从林地里找到一根坚硬的树枝,撬动尸身,将下面的短槊抽出来。抓起一大把树叶,握住槊柄,近距离观察之下,立冬才终于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武器。‘马槊!截断槊杆,只留下槊头,倒是很聪明的选择,用起来不比刀剑差多少。从刃口的锋利程度来看,似乎有用机床打磨过的痕迹!’仰起上半身,立冬向横穿小区的溪水望去,他想把槊头清洗干净。忽然,从翻开的尸体上,掉下来一件东西,发出声轻响。刚听到响动的瞬间,立冬便已拧动腰身,人也一下向后跃出两米多远。马槊头高举过顶,做好攻击准备,立冬这才凝神观察尸身,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只见,一把前端装有两个轮轴的弩箭,斜靠着尸体,弩身上还有烂肉,正在剥落下来! ‘cao,这鬼东西的腐烂速度也太快了!弩箭居然嵌进它的肉里?’看到眼前这副恶心无比的景象,立冬赶忙将围巾扯过鼻梁,如果他再多闻一会腥臭味,估计早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 屏住呼吸,凑到尸体旁,用槊头挑起弩弦,立冬加快脚步冲到溪水旁。凝神向水里观察半天,发现这段溪水中,并没有丧尸泡在里面,便把槊头和弩箭一股脑丢进去,任凭溪水冲刷。本就不怎么清澈的溪水,变得更加浑浊,污黑的溪水缓缓向下游流去。 再次经过尸体时,立冬又屏住呼吸,仔细翻找一会,才在尸体臀部的位置,看到深陷腐肉中的箭袋,‘真是太可惜了!’立冬躲到距离尸体五米远开外,看着一支支质地精良的箭矢,轻轻叹口气,他实在不想再去碰这堆烂肉。 一束绿色的激光射线,突然出现在立冬面前的地面上,不住地来回打转。顺着射线望去,立冬看到别墅二层的阳台里,范锦和查容霜站在一起,正笑着挥手,似乎在招呼他吃早饭。 “昨天被你爆头的,到底是人?还是丧尸?”李昭将筷子放在餐桌上,一脸严肃地看着立冬,他始终没有放弃追问。 “吃完饭,自己看就知道了。当着孩子们,别说这种倒胃口的事情。”将杯里最后一口可乐喝掉,立冬非常舒畅地打个饱嗝,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立冬叔叔,羞羞!”盈盈扬起油乎乎的小手,伸出食指,在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轻刮两下。却不成想,她自己也打了一个饱嗝,阿紫没忍住笑,噗的一口,可乐喷了坐在她对面的坎离一脸。 众人不免有些担忧,生怕这家伙翻脸,立冬甚至已做好,随时扑过去按住他的准备。却不成想,坎离脸色变了变,旋即又笑起来,一仰头将面前杯子里的可乐灌进口中,噗的一声,喷到坐在他身旁的立冬脸上。 别看盈盈年纪不大,可遭遇如此多变故以后,有时反倒像个小大人一样。当她看到阿紫姐姐,惹到凶叔叔时,小嘴一瘪,似乎随时都有哭出来的可能。此刻,见到立冬也被喷了一脸可乐,反放肆大笑起来,抓起胸口的餐布,跳进立冬怀里,帮他擦脸。 阿紫和范锦,眼睛一直在查容霜和坎离身上打转,像窥破隐秘般,不时抿嘴偷笑。查容霜面颊通红,瞪一眼坎离,随后主动承担起刷碗的任务,端着盆盆碗碗,小跑进厨房,躲避开大家的视线。好像故意要和她为难一样,阿紫紧随其后,追到厨房里。嬉笑打闹声,不时从厨房里传来,让人不免有种错觉,真的世界末日了吗? 看到男人们又开始抽烟,范锦抱起盈盈,离开餐厅,躲避身后烟雾缭绕的世界。 “李昭,老许和你商量的怎么样?”单刀直入的立冬,不想多费唇舌。 “你怎么肯定我会帮他?”李昭语气有些不满,不答反问。 “其实,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虽觉有点所托非人,不过,眼下除了李昭以外,其他两个人还真是不太靠得住。立冬只好硬着头皮,恳求道。 “什么意思?”李昭一愣,立冬会向他求助,属实让他感到意外。 “范锦父母也在城里,她想和你们一起进城,我想托你照顾一下她。”立冬语气诚恳的说道。 “哈哈!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好像不是只有你,才知道进城非常危险吧?难道,我就是你嘴里说的傻白甜?”李昭讥笑道。 “我救过你的命,而且还是两次!我知道,你一定会和老许进城,至于为什么,我不清楚,也不想追问你的秘密。但是,帮我个忙不会很难吧?”立冬没再提黑风的事,他清楚,眼下局势,如果逼迫对方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 “可我老婆,也是因你而死!难道,你把这事忘了?”李昭冷冷说道。 “是前妻!江漫死的时候,法律上还是孙康的妻子。还有,你要搞清楚,如果我没那么做,江漫或许不会死,可你却一定活不成。任何事情的发展,都不是我能预料和干预的,这件事,你怪不到我头上。”立冬上身前倾,双肘压住餐桌,将脸凑到李昭面前,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 “哼!你又什么时候,变成我们这群人的话事人了?我为什么定要听你摆布?如果是范锦自己来求我,我或许会答应,不过换成是你,我真没兴趣。另外,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怎么忽然这么关心她?”李昭似乎感觉自己理亏,撇过脸不再看立冬,不过态度还是非常坚决,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过去我确实不是好人,即便到今天,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是,起码我还是个人,不是畜生!”见李昭又要争辩,立冬挥手打断道:“你能忍心看着盈盈饿死,或者冻死吗?我没女儿,好像你也没有吧?可这不代表我们没有父爱,没有照顾孩子的责任!老许,你女儿生死未知,可现在小盈盈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难道你真的忍心不顾她的死活?正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孤儿,所以才更心疼盈盈,她现在不仅没有爸爸,更没有妈妈!现在除了依靠我们,还有谁可以保护她,照顾她?”立冬脸色铁青,似乎余怒未消,又说道:“我不是圣母,也非常厌恶圣母婊的言行。可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人,都是有血有肉,有能力保护孩子的男人!看不到也就算了,既然被我们遇到,难道真的坐视不理?能别让我这个坏人,瞧不起你们吗?!” “行了,行了!立冬老哥,你骂过瘾了吗?老许也有他的苦衷,既然李昭愿意陪他一起冒险,我们还是想办法,帮他们找辆好车,多准备些弹药,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坎离本是惹事的祸殃,岂料他竟也转了性,可能是查容霜的出现,才让这个祸殃像个正常人吧。望向老许,坎离又劝道:“很多时候,我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活着才是一切的希望……” 五十章 旧地重游 “老许,你最后一次联系女儿,她在什么地方?”立冬问道。 “她是寄读生,在长青小学读二年级。我平时工作太忙,一般只有周末才接她回家。”忧心忡忡的老许,望向立冬的眼神里,满是祈求。李昭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老许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哼!你又不进城,打听这么多有什么用?”李昭冷哼一声,说道。 “立冬大哥,你先去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进车库取车吧。我和李昭还有老许一起商量一下,进城的具体行动路线。”见阿紫和查容霜从厨房里走出来,范锦把盈盈交给她俩照顾,拉起椅子上的立冬,一边将他推出厨房,一边柔声说道。 “得,我也是个闲人,立冬老哥,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吧!”坎离识趣地站起身,跟在立冬身后,走出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李昭,老许和范锦三人,气氛有些沉闷。每个人都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却有各自无法回避的理由。老许仰面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愣愣地发呆。李昭搬弄着转轮手枪的弹巢,将9毫米子弹,一个挨一个摆成一排,黄澄澄地弹头,闪着如黄金般的异彩。 看到两人这种态度,范锦心下了然,‘看来他们不太想带我一起进城,嫌弃我是个累赘!’轻咳一声,范锦打破餐厅沉闷的空气,轻声说道:“你们放心,我只想回家确认一下,如果我父母还活着,我自己想办法带他们离开。如果……那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回来,不会拖累你们的。” “呃…范锦,别说丧气话,我刚才的态度,并不是对你。”因为前妻的死,李昭一直对立冬耿耿于怀。不过,当他面对范锦时,态度还是有所缓和。 “范锦,你应该最能理解我的心情吧?立冬他却无法感同身受,就因为他是孤儿,所以对其他人便要如此冷漠吗?”老许抱怨道。 “别这么说,立冬大哥也没错,你们真放心,把盈盈交给坎离照顾吗?还是,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在乎,小盈盈的死活?”对于老许的执拗,范锦虽然能够理解,却也实在有些反感。 “我说过了,如果是立冬来找我,我断然不会理他!不过,既然你自己跟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老许,即便你不进城找女儿,我也得想办法进城办点事。所以,就算你不求我,我也可以尽量帮你。”李昭将餐桌上的子弹,一发接一发的塞进弹巢,继续说道:“没关系,虽然我的病还没痊愈,就算没有立冬帮忙,我们也一样可以安全从城里返回来!” “老许,李昭!你俩快点来帮忙,立冬老哥想到办法了!”坎离的呼喊,从客厅里传来,似乎还有些异样的兴奋。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觉得立冬有些异想天开,李昭质疑道。 “目前来看,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别墅区里的丧尸,即便被直升飞机吸引走了一部分,数量依旧不是我们能正面对付的。地下停车场里光线太暗,选择硬拼,我们就是在送死!除了用火外,我想不到其他办法。如果你有,倒是可以听听你的意见!”仰躺在沙发里,立冬斜眼看向李昭,眼神中满是不屑。心中暗想,‘真当老子是软柿子?若不是有求于你,老子非捏爆你的蛋!’ “用火倒是可以,但我们没有足够多的燃料,这办法还是行不通啊!”老许抓住问题的关键,提出自己的看法。 “都别急,立冬老哥肯定还憋着宝呢。”坎离笑道。 “就是两天前,我在距离此处,百多米外的别墅里过得夜。那栋别墅里存有许多上好的洋酒,甚至连度数极高的伏特加,也有好几瓶。这些酒被点燃以后,并不比汽油的威力差多少!”看李昭半晌没说出个子午卯酉,立冬很为这家伙吃瘪感到开心,所以说话时,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怎么让丧尸都聚集到地下室里?又如何防止它们遇到大火逃出去?”李昭自动无视立冬表情,提出更关键的问题。 “首先,要把那栋别墅里,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搬到这边来!然后,分出两个人,把洋酒全部洒在易燃物上,与此同时,我会想办法把地下室的楼道清理出来,尽可能地制造噪音。停车场和地下二层,连通的入户门是敞开的,将足够多的丧尸引到别墅里,再一把火烧光它们!只要把大部分丧尸引到顶层,即便有些丧尸遇到大火,又逃回停车场,我们正面硬拼,难度也会小很多!甚至,如果运气够好,地下停车场里的车辆,我们将会有足够的时间,随意挑选!” “为什么要清理楼道?还有,谁去把丧尸引到顶层?到了顶层以后,他又怎么从上面撤离?总不能留个人在上面等死吧?”李昭又抓住几个重点,对于立冬的计划,虽然相信有一定可行性,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或者准确点说,是对立冬的为人不太放心。 “算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跟我去那栋别墅看看,什么都明白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立冬转身就往外面走。其他几人见状,也忙跟着立冬一起离开。 别墅一层地下室里,还和立冬走时的情况一样,甚至连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当众人站在通往二层的楼道口时,立冬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本,堵在楼梯入口,那具体型硕大的腐尸,此时,早已不知去向!地面上只留下少许碎肉,以及干涸的污黑血迹。阵阵味道刺鼻的冷风,从地下停车场灌进地下室,呛得众人脸色大变,纷纷退到别墅客厅里,这才稍感舒服一些。李昭正欲说话,立冬挥手打断他,示意大家到外面再说。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直盯着立冬的李昭,第一时间发现他表情的变化,故此问道。 “就在前两天,我离开的时候,地下二层楼梯口,还被一具体型硕大的腐尸堵死,根本无法通行!可现在,你们也看到,不知是什么原因,腐尸竟然消失不见了!”立冬眉头紧缩,脸色非常难看。 “难道不是它无法上楼,自行逃走了?”由于不知内情,老许反倒非常乐观。 “不可能!它的后颈早就被我斩断,绝对无法行走!”立冬严肃地说道。 “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我们怎么办?不是要放火吗?我看到客厅地面上的酒瓶子了,咱们抓紧时间行动吧!”坎离兴奋地小声说道。 “你去把丧尸引到顶层?然后和丧尸一起被烧成渣渣?”李昭白了坎离一眼,他必须要弄清楚立冬的全部计划! “这别墅的主人,是个军迷。在顶层有我收集储备好的装备,有攀岩用的专业滑索,只要把缆绳拉好,我可以从顶层滑到楼下,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不过,现在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我们必须尽快把停车场的汽车搞定,尽早离开这里!”脑海中忽然闪过,眼睛里有瞬膜的怪人,以及它牙缝中的碎肉,这些古怪发现,都在提醒立冬,此地不宜久留。想到这,立冬愈发感觉彷佛有双眼睛,在未知的角落里,正观察着闯入别墅的几人。因此,脊背生寒的立冬,挥手打断还要继续追问的李昭,率先摸回客厅,轻手轻脚地向顶层跑去。 余下几人见此情形,都有点不知所措。正当他们还在犹豫,是否跟着立冬上楼时,一块捏成团状的面包,嗖的一声,砸在坎离头上,吓得他向后跳出老远,仰头向上望去。 只见,立冬从顶层阳台的窗子里探出头,用力挥手向院外的一棵大树指去,下面三人没弄清楚他要做什么,都在仰着头傻看。立冬无奈摘下复合弓,将缆绳绑缚在箭矢前端,弓弦一阵翁动后,便见箭矢带着缆绳,钉在院外的树干上。坎离见状,立时醒悟,腿脚麻利地冲出去,将缆绳固定绑好。等他再回来时,肩上大包小裹的立冬,已从别墅顶层回到众人身边。 “先把客厅里有用的物资搬出来,然后你们把酒,洒满一层到三层,所有容易燃烧的物品上,顶层不用管。你们做完这些工作以后,离开别墅时,把大门彻底封住!切记,给我留一个可以射箭的窗子别关,我得用它引燃别墅里的酒精。大门封好后,你们抓紧时间,把物资全运回我们的别墅里,剩下的工作我自己完成!”确认他们清楚计划全部过程后,立冬对着三人点点头,转身向地下室走去。 浓郁的酒香,在别墅里飘荡,让人闻上去都有种微醺的醉意。看到这么多好酒都要被倒掉,坎离感觉非常舍不得,便趁人不注意,偷偷藏在怀里一瓶。 顺利穿过两层地下室,立冬再次来到通往地下停车场的走廊,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他在心里默默计算,楼上三人还要多久,才能把酒洒完…… 五十一 死而后生 “他自己能行吗?”正和李昭搬沙发的老许,有些担忧立冬计划的可行性。 “别想那么多,老家伙比我们腿脚都灵活,赶紧办正事!”背着用床单包裹住的各种杂物,坎离吃力地从两人身边跑过去。 正在用搜出来的锁链,将正门扶手捆住的三人,忽然听到地下室里,响起剧烈地金属交鸣。紧接着,杂乱地脚步和嘶吼声,便如从地狱中传来般,回荡在别墅空荡的客厅里。 三人刚用沙发顶住别墅正门,便看到立冬像脱缰野马一样,披头散发地从客厅中穿过。数不清的丧尸,跟在他身后,涌进别墅,踩踏地板时,引发的震动,连站在别墅院墙外的三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cao,这老哥不会把自己玩挂了吧?”躲在围墙外的坎离,脸色铁青的探头向别墅里张望。 “还看什么?赶紧把东西搬回去!这是立冬自己的选择,我们继续执行他的计划。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得再多也帮不上忙!”李昭肩头上,扛着大包小裹的战利品,头也不回的说道。 “淦,你小子还真不是东西!”坎离撇撇嘴,从围墙后面收回视线,嘴里小声嘀咕着,跟在老许和李昭身后,向远处走去。始终有些担心的坎离,走不多远,便会回头看上两眼,‘老家伙,可别这么轻易就挂了,咱们还有不少事没做呢!’ 将卧室房门从里面反锁,立冬站在顶层阳台里,挥动晾衣杆不断敲击床头柜,制造出巨大响动,吸引丧尸不断向楼上涌来。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三人背着物资逃离的身影,立冬只匆匆瞥他们一眼,便全神贯注地注视房门,只等被丧尸冲破时,他就可以抓住滑索,冲到别墅外面去。 尽管房门做工考究,材料精良,仍旧无法阻挡不断地撞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挣脱门框,向更衣间飞去。张着血盆大口的丧尸们涌入卧房,互相拥挤着扑往立冬所在的阳台。 见时机成熟,晾衣杆用力挥出,抽在距离最近的丧尸脸上,啪的一声断成两截。立冬翻身跳到别墅外面,双手攀住阳台边缘,正欲抓过面前的滑索下楼时,在拥挤地丧尸群中,他忽然发现有个光头小孩,从卧房卫生间里跑出来! ‘什么情况?怎么还有个孩子?’电光火石间,立冬再想冲进卧室救人,已然来不及!涌进阳台的丧尸,瞬间便将他视线遮挡,光头小孩的身影,也随之再也无法看到。无奈地叹口气,立冬抓过面前滑索,身体便腾在半空之中!视线彷佛坐过山车般,周围的景物都急速地向他扑来。 在滑索上飞行的立冬,身体刚掠过别墅围墙,头顶缆绳竟突然断开!巨大地惯性,将他身体抛向远处,险些撞到树干! 别墅顶层的阳台,已然承受不住丧尸,不断涌入的重量,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脱落的可能!有几只丧尸,由于过分拥挤,从阳台一头栽下,砸在别墅院里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反胃的闷响。更有甚者,竟然掉到别墅院外,在四下飞溅的烂肉和污血中,挣扎着向摔倒在大树附近的立冬爬来。 眼前金星乱闪,立冬大脑一片空白,犹如失去知觉的植物人一样,愣愣地坐在草地里。 砰!哗啦!砰!砰! 玻璃破碎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快起来!快走!”耳边的叫喊声,犹如飘荡在云层中的呓语,朦朦胧胧的传入立冬耳中。恍惚间,立冬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 被男人拖拽着跑出去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身后便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冲击波险些将两人一起掀翻! 直到此刻,立冬才醒过神,回头看向别墅时,刚好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小人,从别墅阳台上纵身跃下,再也不见踪迹!‘糟糕!’感到事态变得严重的立冬,已顾不上询问, 身旁男人的身份,带他一起冲回张术业的别墅。 刚一进门,不等大家开口,立冬一阵风地冲向地下二层。隔开地下停车场的防盗门,刚被他推开一条缝隙,一股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味道的热风,便扑面而来!还未跑到客厅里,立冬就已高声喊道:“快收拾东西,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 尚不清楚发生什么的众人,听到立冬喊叫,忙将早已收拾妥当的物资,全部扛在肩上,陆陆续续跟在立冬身后,向地下停车场里冲去。 火势凶猛,加之不少身上翻腾着烈焰的丧尸,在地下停车场里四处乱跑,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停车场里,此刻已变得烟雾滚滚,火蛇飞窜。 就近寻到一辆超大号的皮卡车,立冬扬手砸碎驾驶室玻璃,撬开仪表盘,抽出里面四根电线,瞅准颜色,将两根电线对接到一起,皮卡车发动机瞬间便被启动。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众人忙跳进车斗,趴在里面不再乱动。 此刻,整个地下停车场,被身上有火四处乱跑的丧尸,彻底照亮,只有浓烟在干扰立冬的视线!瞪大双眼,四下寻找出口指示标识,立冬驾驶皮卡车,在地下停车场里胡乱冲撞,不断有丧尸被撞得向两旁飞去。同样数不清数量的丧尸,追在皮卡车后面,张牙舞爪地想要把车斗里的人类拖入地狱! 皮卡车转过一条弯道以后,久违的阳光,终于出现在前方!不停轰踩油门的立冬,突然发现车库出口,有个头戴棒球帽,双眼藏在太阳镜后面的人,正在脚步匆匆地向车库里跑去!这人肩上还扛着一件,看上去像鹿又像狗,正在不断滴血的东西。 皮卡车与棒球帽擦肩而过,由于对方戴着太阳镜,立冬没看到它的眼睛。只一瞥间,他发现棒球帽里,竟然没有一根头发! 浑身浴火的丧尸群,仍旧契而不舍地追在皮卡车后面。透过后视镜,立冬突然发现吊诡的一幕,犹如视而不见般,丧尸们竟然从棒球帽身旁绕过!皮卡车冲出停车场的瞬间,一声凄厉无比地惨嚎声,盖住尸群嗡嗡不绝地嘶吼声,从停车场深处传来! ‘那tm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立冬脑海中,不断闪过棒球帽、光头小孩,以及曾经被他爆头的古怪青年。这些光怪陆离的存在,让立冬感觉自己脊背一阵阵发寒。 皮卡车撞开道闸,立冬并没有绕回别墅前面的公路,反而将车开进树林,朝第六监狱的方向驶去。 “哎?兄弟,你是谁啊?”坎离贼眼兮兮,一下便发现了车斗里,竟然多出一个陌生人。 “哦,哦,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我叫死后,大家好!”青年挠挠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开心地笑道。 “死后?那你活着的时候,叫什么?”坎离听到对方的名字,噗的喷笑,打趣道。 “别乱讲话,他的姓应该是历史的史,怎么会有人姓死呢?”伸手轻戳坎离额头一下,查容霜轻声斥道。 “不是的,不是的,这位大哥没说错,我确实姓死,将军百战死的死!可不能随便给我改姓,这是辱没先人的大不敬行为!”死后赶紧纠正道。 “真有人姓死?死哥哥,你没骗人?”阿紫眨巴着小眼睛,眼神竟和坎离有几分相似,也是贼溜溜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是我的身份证,你自己看嘛,我怎么会骗人?这种有违师训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做的!”死后脸颊涨得通红,将手里的身份证递到阿紫面前。 “哎?还真是!霜姐,这回,你可真错怪坎大叔了!”被阿紫叫成大叔,坎离气得伸手给她一个爆栗。结果,自己大腿又被查容霜狠捏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不住告饶。 爆炸声不断从别墅区传来,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个别墅区已经淹没在火海之中,烈焰冲天而起。坐在皮卡车里的众人,看到此番情形,脸上都露出惧怕神情。大家心中都是同一想法,如果没有早点离开,恐怕自己也要被烧成一片灰烬! 皮卡车刚在山丘上停稳,老许第一个跳下车,一把揪住立冬脖领,大声吼道:“这tm就是你的计划?车呢?我的车呢?”口沫横飞之际,竟还想挥拳打人。谁料,刚抬起左手,便被人从身后牢牢抓住手腕,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死小子!你想干嘛?这里有你什么事?”猛回过头,老许看到抓自己手腕的人,竟是那个叫死后的青年!介于和对方并不熟悉,老许张嘴就骂,毫无顾忌。 “你怎么能随便乱打人?师傅说过,恃武逞勇者,实为不智!更何况,这位大哥如果还手,你势必不敌,何必自取其辱?”死后手上劲力稍懈,可他仍旧没有松手的打算。不卑不亢地和老许对视,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慌乱。 “放开他吧,这事我也有责任……浑身是火的丧尸,到处乱跑,把车库里其他汽车都给点燃,这实在是始料未及的情况。眼下,我们必须再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大家都想想看,去哪更合适?”将老许的手从胸前拽开,立冬声音略显疲惫地说道。 五十二 感同身受 坎离正欲开口说话,立冬忙暗使眼色,示意他闭嘴。目前对于庇护所的存在,以及和英国人威廉的对话,立冬都不想让在场的其他人知道。这些乱七八糟诡异至极的事情,到现在为止,连立冬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他不希望团队里其他人,得知一切详情后,心理遭受巨大的打击。所有一切,都得在他去过雾山庇护所,得到准确详尽的情报以后,立冬才会对大家说出来。同时,还有另一个原因,对于李昭这个极不守信用的家伙,立冬不想和他分享太多情报,这样的选择,纯粹是出于私心。 坎离撇撇嘴,视线刚好和向他望来的李昭相撞,故作轻松地一耸肩,转头躲到一边抽烟去了。 ‘俩贼东西,果然是一丘之貉,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见到坎离这幅表现,李昭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立冬,希望能在他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面无表情的立冬,毫不避让地回望着李昭,眼神里似乎传递出,你奈我何的神情。轻哼一声,李昭走到坎离身边,从他手中夺过烟盒,闷闷地坐在草地上抽烟。 “立冬大叔,我们能不能去盈盈家,所在的小区呢?”阿紫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三个男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被她默默看在眼里。 “监狱家属楼?”立冬恍然大悟,想起在山坡上,观察过的建筑群,“这个提议不错!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监狱里,再收集些武器弹药。家属楼的围墙,虽比不上监狱,却也足够挡住丧尸围攻。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立冬,别忘了你的承诺!”老许抓住立冬的手臂,眼神里揉杂了愤怒、哀求、痛苦等等复杂的情绪。 重重地点一下头,立冬转身坐回驾驶室里,启动了发动机。轰鸣声中,皮卡车沿着山道,一路向北行驶,很快便来到监狱家属楼,北侧的山丘上。 单筒望远镜里,家属楼通往监狱的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立冬留心观察后发现,尸体身上的弹孔,错乱不堪!颈部、背部、肩膀、甚至腹部,都有被子弹穿透后的痕迹。“难道小蒙的狙击枪被人捡走了?这个乱开枪的人,是从哪冒出来的?”立冬小声念叨着。 听到立冬嘴里念念有词,李昭说道:“给我看看。”说话的同时,右手摊在立冬面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盯着李昭的眼睛看了一会,立冬将望远镜递到他手里,与此同时,嘴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说道:“朋友,别太过分了!”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坎离身边,伸手拿过烟盒,却发现里面竟是空的。 “靠!老哥,你们行不行啊?都跟我蹭烟抽?监狱里带出来的这点存货,都让你俩给造了,我自己都没抽几根!讲究点,行不行?”坎离瞪着立冬,没有压低声音,似乎故意为了让李昭听到一样。 “喏,坎大叔,看这是什么?”阿紫眼睛笑得如月牙儿般,将藏在身上的小半包烟,递到坎离面前。 “嘿,老妹子还真不赖,知道心疼哥哥,乖啊!”手掌按在阿紫头上,用力地揉搓着她毛茸茸的头发,坎离贱兮兮地笑道。不过,没等他开心多久,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食指和中指分开,摆出一个夹烟的动作。看到这只手,坎离脸上一苦,心疼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塞进两指之间,恨恨地嘀咕一句:“真他娘的,臭不要脸!呸!” 立冬好似没听到一样,扭过头,火机发出清脆悦耳地响声,瞬间吸引了坎离的注意力。他凑到立冬身旁,瞪眼看着造型精美的打火机,嘴角就差流出口水,艳羡地说道:“哟呵,老家伙,不赖嘛!这么好的打火机,哪搞来的?” “你喜欢啊?”立冬吐出口烟,将火机凑到坎离面前,显摆地晃了晃。 “嗯、嗯!真不错!”坎离不住点头。 “喜欢也不给你!”快速地将火机塞进怀里,立冬一副欠揍的表情,斜眼看着坎离。 “靠!谁说要了?给我看看都不行?你真他娘小气到家了!”坎离气鼓鼓地把烟盒塞进口袋,转身向死后走去,他感觉这群人里,属这孩子最实在。其实,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只是坎离自认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潜意识里便把死后当成了自己的小兄弟。 “现在怎么办?”老许忧心如焚,时刻都在挂念着女儿的他,快要承受不住煎熬。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样貌看上去竟老了许多。 “监狱家属院的围墙里,丧尸数量不是很多,只要我们把它们清理干净,再找些东西,把大门封锁好。如果没有大批的丧尸涌来,短时间内我们住在这里问题不大。清理出两间房子,将物资和人员安顿好,我们就可以去监狱里,把武器弹药尽可能的全搬回来,然后再给你们找辆车。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看到老许憔悴的样貌,立冬表情也变得极为严肃。 “李昭,有什么发现?我们现在能出发了吗?”听完立冬的计划,老许点点头,焦急地向李昭跑去,边跑边询问道。 “情况似乎有点复杂!”说话时,李昭看立冬一眼,随后继续说道:“家属院里似乎还有其他人在,我看到有栋楼的单元门,被人从里面封闭住,门前还有几具丧尸尸体。另外,监狱那边似乎也不太正常,从家属楼到监狱的这条公路上,有很多被人用枪射杀的丧尸,似乎有人拿走了小蒙手里的狙击枪。如果对方是监狱里的犯人,那我们去监狱里搬运武器弹药时,大概率会受到他们的攻击!”听李昭说完,老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再次将祈求的目光投向立冬。 “看情况再说吧,我猜家属院里的幸存者,还没能来得及,把其他几栋楼的物资全清空。如果真被他们全部拿走,对方若肯讲道理最好,否则……”虽然没把后面的话讲出来,但看到立冬双眼中,透出的一丝凶光,其他人也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皮卡车缓缓从山坡上滑下来,绕过家属院外侧高耸的围墙,悄无声息地从小区正门驶入院中。由于一直处于溜车状态,游荡在小区院里的丧尸们,仅有为数不多的几只,发现了从车里钻出来的一群猎物。不等丧尸仰头嘶吼,几只箭矢便如闪电般,准确地钉在它们眉心! 对于立冬的箭术,众人无不从心底感到佩服。李昭则是佩服的同时,心中不免对立冬更多加几分忌惮,‘那天,我和他在河边对峙,还真是有点凶多吉少啊!’ 阿紫带路,立冬提着尼泊尔猎刀,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向四楼摸去。其他人躲在,皮卡车和楼体组成的l型防御圈里,警惕地注视小区大门方向,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当头顶传来鸟鸣时,李昭一抬头便看到,一条鹅黄色的手巾,在迎风飘扬。阳台里,阿紫笑盈盈地冲众人挥手,示意大家抓紧时间上楼。 四个男人将所有重物扛在肩头,范锦抱着盈盈跟在他们身后。查容霜正欲转身跟上队伍时,忽然间想起什么,忙蹲在皮卡车旁边,将阿紫送她的陶瓷小刀卡在砖缝里,锋利地刀尖,正顶在轮胎上!做完这一切后,才迈开两条大长腿,飞快地追上队伍。 众人刚到二楼,便被阿紫拦住,立冬侧身钻过人群,向楼下跑去。阿紫带大家把物资安置在二楼,两间相对干净的房子里。这时,楼下传来拖拽重物时的响动,四个男人又匆匆下楼去帮立冬,将单元门从里面彻底封住。 忙完一切,原本宽敞的客厅,瞬间变得有些拥挤。清洗完双手的众人,或坐或站的围在餐桌四周,开始享受辛苦劳作后的美食。虽然,桌上仍旧是各种垃圾食品,可阿紫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能在灾变中存活下来,对于她这个柔弱的小女孩来说,实属不易!现在,竟能有这么多同伴,在一起相依为命。阿紫回想起过往的艰辛和凶险,眼中渐渐盈满泪水。 看到阿紫的表情,查容霜心头一疼,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手掌轻轻在后背摩挲,声音轻柔地安慰着。盈盈看到阿紫姐姐哭了,也赶忙放下爱不释手的巧克力,凑过挂满食物残渣的小嘴,去亲姐姐的脸。阿紫见状,也忘了悲伤,慌乱地躲开盈盈的污嘴侵袭,挂满泪水的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老许,今天太晚了,我们不能夜里冒险去监狱。现在,我似乎更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为之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对不起……”立冬看向盈盈的眼神里,尽是宠溺!如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般,脸上露出连他都未曾见过的笑容…… 五十三 怀璧其罪 深夜,窗外响起电闪雷鸣,二楼传来盈盈惊醒后的哭声。 和衣而卧,躺在一楼客厅阳台里的立冬,本就睡得很浅,被盈盈的哭闹声惊醒。这间房子的阳台,斜对小区大门,只要打开窗子,便能在第一时间跳进车里。也正因为这样,立冬才会选择睡在这里,既可以守住停在阳台下面的汽车,又可以随时发现小区外面的动静。 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觉的立冬,在雨声之中,听到些细碎的响动。声音传来的方位,正是阳台外面,皮卡车附近。仔细分辨一小会,立冬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拾起地上的复合弓,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蹑足潜踪地摸到阳台边上,左手轻轻将窗帘挑开一条小缝,偷偷向窗外观察。 雨夜中,不时有闪电划过天际,瞬间撕开夜空下的黑幕。 两个猥琐的身影,围在皮卡车周围,鬼鬼祟祟地样子,一看就不是丧尸! “车里没有钥匙!”一个男人,压得声音说道。 “那他们怎么把车开来的?”另一个男人,同样声音极低。 “应该是和电影里演得方法一样,两根线一对,就能把车开走吧?”男1 “我不会开车,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了。”男2 “管他呢,试试再说!”男1说罢,伸手便去拉车门。岂料,惊变突起!惨叫声刚一出口,就被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捂住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怎么了?!”男2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冷雨冻的。 “妈的,门把手下面有机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差点把我手指切断!”男1的右手鲜血淋漓,似乎已经露出森白的指骨。 “怎么办?这么算了?咱们吃的东西可不多了!”男2焦急地小声问道。 “淦!”男1右手紧握,挥起拳头正想击打车窗,忽又想起什么,赶忙停手。围在皮卡车四周转圈的同时,大脑在飞速地旋转,思考下一步计划。 “要不我们把车胎扎了吧?让他们也开不走!”男2想到一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有点兴奋地小声说道。 眼睛扫视着其他车门,男1踌躇半晌,终于咬牙下定决心,‘tmd!敢毁老子的手,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随即,重重点头,同意同伴的想法,要来个鱼死网破。 站在阳台里的立冬,早防着两人这手,他将右手无名指和中指,藏在窗帘后面,只露出食指、小指和大拇指,手掌重重拍在窗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 窗外思虑好对策,正欲下手的两人,忽然听到玻璃被拍击的响声。顿时,吓得一缩脖子,蹲在地上。四只眼睛四下里乱转,寻找声音传来的方位。即便外面下着大雨,可周围除雨声外,再无其他声响。这突如其来的拍击声,着实把两个男人吓得不轻,黑暗的身影,抖个不停。窗玻璃被拍打的声音,仍在响个不停,像有什么东西想要破窗而出一般。 终于,在闪电划过头顶之际,两人才看到窗后,仅剩三根手指的手掌。在紧张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他们并未留意,窗帘被手掌带着一起抖动,都以为这是一只丧尸的手掌。当下不敢再多作停留,迈开双腿,消失在无尽的雨夜之中。他们若能心细一些,或者勇敢一点,都不难发现。假设,真是丧尸要破窗而出,又怎么会只用手掌拍打玻璃,而不是用身体冲撞窗子?可见,想要活在末世,冷静和谨慎,都是必不可少的性格品质。 冷雨纷飞,秋天的清晨,格外寒冷。 众人洗漱完毕,都被立冬招呼下来,大家在一楼客厅里开始吃早餐。简单的讲述完昨夜经过后,立冬表情严肃地说道:“现在这个小区,除我们外,还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幸存者。没人清楚,他们会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更无法预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冲突,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时刻保持警惕!” “我们什么时候去监狱拿武器?”老许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已经近乎魔怔的状态。 “死后,你从哪学的开枪?”立冬忽然想起在别墅里,是他捡起自己的银色马格南,替自己开枪点燃的酒精,故此询问道。 “我没学过开枪,不过,我会用这个!”死后从怀里抽出一支弹弓,在餐桌上捡起一粒花生米,瞄准阳台里的一只花盆,自信地说道:“我要打中花盆上面,小鹿的犄角!”话音刚落,花生米爆裂的声音响起,花盆上面浮雕的小鹿犄角处,留下一小撮白色的花生碎末。 这一手绝活,连立冬看得都是眼中一亮。他立时便想清楚,这个青年,为什么能把马格南打准了。同样都是三点一线,只要稍加调整,凭他的腕力,想要准确命中目标并不难。这也正是,为什么在别墅区,这个青年会连开三枪,把子弹全部打光的原因。 “小死哥哥,你能不能教教我啊?这个可太好玩了!”阿紫见猎心喜,弹弓绝对是最适合她的武器。如果把这个学会,以后自己就可以多一个保命的底牌。阿紫不想成为团队里,需要被照顾的小妹妹,她也想凭实力,保护大家。 “可以啊,弹弓没多难,很容易学的,回头我教你。”死后心思单纯,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的念头。 “死后,你是从哪来的?以前是做什么的?”立冬凝神盯着弹弓,常年被人把玩,而显得油亮发光的握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灵云观的小道士,师尊遣我下山采药,在山里游逛了月余,再回观时,师尊便已驾鹤西行了。”死后脸色一暗,神情变得十分沮丧。 “云修师兄去了?”立冬大惊失色,声音有些颤抖。 “立冬大哥,你也认识师尊?啊?不对,师兄?你是云离子师叔?”死后只是心地纯良,却绝不是傻子。听完立冬的话,顿时理清一切关节,旋即俯身跪在地上,给立冬叩一个头,激动地叫道:“师叔在上,请受师侄丹珏一拜。” “云离子早已为道门所不齿,休也再提。”立冬抢前一步,扶起跪在地上的丹珏师侄。话虽说的决绝,眼神中的喜悦之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两人的举动,一时之间都有点发懵。 “啊~闹了半天,立冬老哥,你还是个偷跑下山的道士?到底犯了哪门子的清规戒律?是不是偷看大姑娘洗澡,被师父抓个正着?”混不吝的坎离,又开始犯混,嘴里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着调。 立冬狠狠瞪他一眼,冷冷说道:“辱我可以,敢辱我师门,小心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丧尸!”听到坎离的话,死后也是一脸怒容。看他的架势,随时都会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得、得、得,你们人多,我惹不起还不行吗?”滑如泥鳅的坎离,见对方势大,赶紧示弱,跑到查容霜身旁,去抓阿紫的小脑瓜,借逗她来缓解尴尬。 “师叔,你离开道观的这些年,师尊一直在四处寻你。他曾对弟子说过,当年的事并不怪你,让你别一直放在心上。”死后恭谨的说道。 “过去的让它过去吧,我早就忘了。”立冬拍拍死后的肩头,脸上现出一副萧索的神情。 “立冬,什么时候出发?这又耽误好半天工夫,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老许焦急地催促道。 “老许,别打扰人家师门认亲,这年头还能看到道士,还真稀罕!不过,立冬老兄,啊,不对,云离子道长,你现在有时间了吗?”李昭揶揄道。他不太相信立冬的道士身份,或者在他看来,立冬根本不可能是什么云离子!‘一个盗猎贩子,竟然还是个道士?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老许,我本来的计划,是留下来保护盈盈她们。但是,现在有我师侄丹珏帮忙,陪你们进城走一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有丹珏在,我大可以放心把盈盈交给他照顾。这孩子和我一样,都是被灵云观捡上山的孤儿,而我半路下山,修为上比之丹珏差上许多。”立冬把檀木弹弓还给死后,又从背包上摘下造型古怪的长弓,递了过去,“师侄,这是当年我下山时,从师尊那偷来的回风,现在把它交给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师叔,回风给我,你用什么?”死后接过长弓,一脸担忧的问道。 “哈哈,我现在用高科技的东西呗!”将身后的复合弓亮出来,立冬臭屁的笑道。 原以为师叔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死后脸色十分沉重,既想拒绝又不敢。直至见到现代感十足的复合弓,这才想起师父曾对他说过的话,“你这个师叔最是泼赖,见到他千万记得要多留心眼,否则,你非被他坑惨了不可。”看到死后脸上忽晴忽暗的神情,立冬憋得脸颊通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肯陪我们进城了?”老许声音中满是惊喜,脸上愁容尽去,连范锦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再三叮嘱,特别是拉过死后,躲开众人悄悄嘱咐他,要对坎离多加小心以后。立冬这才带着老许、李昭、坎离一起,从一层客厅的阳台跳进家属院里。扬起阿紫送给自己的工兵铲,立冬在一楼阳台附近,设置下不少机关和陷阱。等他忙完这一切,雨势也已变弱,如雾一般,朦朦胧胧地飘荡在空中。 四人并未开车,徒步行走在公路上。立冬沿途翻看倒在地上的丧尸尸体,进一步确认,它们全是被人用枪放倒,只不过开枪的人,枪法十分生疏。好在,这样也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一路上不用再和丧尸缠斗,省去不少力气。 随手将游荡在监狱院里,几只身体残缺不全的丧尸砍翻,四人又一次回到武器库门前。 心情激动地老许,正准备去开门,却被立冬一把拉住。手指向半掩的武器库大门,立冬示意老许凑近点看,同时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拉门!” 老许盯着门缝看半天,始终没发现什么,回头用疑惑地眼神看向立冬。轻轻挥手,让老许站远点,立冬几步凑到大门旁边,手掌从大门最下面的缝隙伸进去,沿大门向上轻轻摸索,在成年人膝盖高度的位置,停下来。手腕一翻之际,爪刀已然探进门缝,如猛兽的利爪一般,回扣几下,一颗手榴弹便落在立冬手心里。 手榴弹的保险环上,一截极细的鱼线,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从发现。其余三人见此情形,脸色俱是一变!老许更是冷汗沿着被雨水打湿的鬓角,流进下巴上的胡须里。 同样的方式,将两扇大门全部检查一遍,包括高过头顶的位置,再未发现异常后,立冬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轻声说道:“估计这个做陷阱的,就是拿走小蒙狙击枪的人。大家要小心点应付,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武器库里,弹药箱摆放的位置,和离开时全然不同。一眼便能看出来,在他们走后,还有其他人进来过。优先将5.8㎜的步枪子弹装满背包,直到大家都感觉有些背不动时,这才善罢甘休。一直在武器库深处乱翻的立冬,轻吹一声口哨,似乎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提醒大家过去。 当所有人,看到面前一支长条木箱,里面摆放的武器时,都是明显一愣。一支支崭新的85式狙击步枪,全都和小蒙使用的狙击枪一个型号。很显然,这是被人故意藏在深处,怕被后来的闯入者找到。 “怎么办?留着?还是毁了?”立冬回头看着其他三人,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会用这东西的没几个人,我们再来一趟,把弹药全拿走,枪都毁了!”李昭斩钉截铁地说道。 坎离和老许互相对望一眼,都拿不定主意。进而又把目光投向立冬,想知道他的看法。 “就按李昭说的办!先把弹药背回去,再来一趟!”立冬沉声道。 一路上平安无事,将所有弹药放在车里,李昭和立冬一人背上一支95式,带了五支弹夹。四人再次折返回监狱,这次他们准备把武器库彻底炸掉!不为别的,这样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地方存在,一定会不断招来麻烦!而他们现在的安身之处,就在武器库附近,如同屁股下面放了一枚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实在是太危险! 绵绵细雨终于停了,不时吹过的秋风,让外面的空气变得更加寒冷。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武器库里燃起熊熊烈火,连续不断地爆炸声,震得地面都有一些颤抖。巨大的冲击波,将武器库大门掀飞,不受拘束地子弹四下迸溅!监狱里的玻璃,不是被震碎,便是被击碎,巨大的噪音传出去足有千米多远。 “抓紧时间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拼命狂奔地立冬,大声冲几人喊道。当问及其他几人,看到老许和坎离脸上,流露出不舍的表情时,立冬当即就下定决心,要把这里炸掉。这也是昨天夜里,睡觉前立冬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放任这么一个大号的军火库,存放在这里,说不准将来的某一天,团队里就会有人,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丢掉性命! 早在第一次从监狱折返回来时,立冬就已叮嘱过死后,让他通知其他人,赶紧收拾好东西,大家要抓紧时间撤离。 当沉甸甸地皮卡车,开出家属楼大院时,监狱远处的山林里,已经开始出现大量的丧尸,向还在不断响起爆炸声的监狱围拢过来。阿紫看着越来越远的家属院,不舍地流下眼泪,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昨天找到的“家”,才刚刚住过一个晚上,大家就要急匆匆地搬走。她怀里的小盈盈,人小鬼大的说道,“阿紫姐姐,别难过,立冬叔叔会给我们再找到家的。” 盈盈稚嫩的嗓音,说出的话,听得立冬心如刀割。这种四处逃窜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队长,目标消失了?!而且,是两个一起消失的!”索萨脸上露出震惊地表情,‘这次的行动目标,竟然在我们还未出发前,就被人干掉了?’ “羔羊不再沉默,豺狼也会面临危险!我们得想办法查清楚,到底是谁?或是哪些人,抢走了我们的工作!”盯着电子地图,队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卧槽!现在还有白痴去监狱?把设置在武器库的陷阱触发了?妈的,老子出来才这么一会工夫,一切都白忙活了!淦!炸死你们这群臭傻子!”距离监狱两公里之外,正在小村里寻找食物的麻子,看到监狱方向,燃起的熊熊烈焰,跳着脚地高声骂道。 “昨天晚上我们被骗了!妈的,阳台里根本不是丧尸!那个狗东西,在扮鬼吓我们!”男1挥动包扎着绷带的拳头,重重捶在墙壁上,鲜血缓缓从指缝中渗出来。 此时,第六监狱已全部陷入火海中,所有建筑物上,都爬满狂舞地火蛇!密密麻麻地丧尸大军,围绕在火场四周,躲避着炙热地烈焰,涌进监狱家属楼的大院,嘶吼狂叫…… 五十四 勇闯碑谷1 “停车,停车!”坐在车斗里的老许,敲打着后车窗,大声叫道。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冬在观察过四周环境后,还是将皮卡车,缓缓停在高速公路旁边。 “有什么情况吗?”从驾驶室跳下来的立冬,一脸疑惑的看着老许。 “高速公路下面的稻田旁边,有辆抛锚的商务车,就是你悄悄动过手脚的那辆,你忘了吗?”老许看向立冬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想开那辆车?可我们没有给轮胎打气的工具,商务车开不走的。”立冬倒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神情十分坦然地注视老许。 “车里还剩有燃料,我们还可以拆下一些零件。以免后面遇到汽车,需要修理的时候,没有合适的配件,会很麻烦。”老许提醒道。 将五联发交给死后,叮嘱他守好皮卡车,发现周围情况不对,立即鸣枪示警。立冬等人快速横穿过高速公路,向商务车抛锚的地方跑去。 秋收时节已过,稻田里的水稻,在多次暴雨洗礼下,承受不住稻穗重压,成片成片的倒伏下去,四周再也没有收获的氛围,反增添了许多凄凉之感。 一行人看到,被新能源汽车撞得,侧翻进稻田里的商务车时,都不免有些惊讶。 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立冬压低声音说:“大家动作麻利点,办完正事,赶紧离开这里!” 李昭唤过黑风,指向商务车,抬手做出侦查手势,轻声说道:“去!”训练有素地黑风,像只准备狩猎的黑豹般,压低身形向商务车悄悄靠过去。等它绕商务车和新能源汽车转过一圈,回头冲远处几人轻吠一声后。立冬一行人这才飞快地冲下高速公路,开始将汽车经常需要更换的小零件,全部拆卸下来。 皮卡车重新上路,沿着高速公路向城区的方向行驶。坐在车斗里的坎离,擦拭着武士刀的刀刃,看向对面的死后,轻笑道:“小道长,唐刀用得习惯吗?” “不错,比我在观里用的木剑强多了!”自打从坎离手上,接过唐刀,死后的双眼就再也没离开过它。即便因为常年修道,性格练得极为沉稳,他也还是难以掩饰脸上的喜悦神情。 皮卡车行至碑谷镇,立冬放缓车速,双眼眺望远处小镇,他在寻找暴雨夜里,山上的火光,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直到他发现,位于小镇入口的陡崖上,耸立着一座荒废多年的哨塔,立冬马上想清楚,那天晚上看到的火光是怎么回事了。‘如果把她们都安置在哨塔里,只要不遇到炸弹一类的攻击,多半可以坚持到,我们从城里回来。若在附近山地上,再多设置些陷阱和机关,短期内一定不会有问题!’想到这里,立冬踩下刹车,从驾驶室里跳出来,和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 “臭老道,你还真打算进城啊?”坎离心心念念,想要把庇护所夺下来,见立冬真有进城的打算,语气不免有些焦急。 “没错,你自己不也说过,我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立冬不想坎离再多说,截断他的话头,又继续说道:“眼下形势,这里是相对理想的藏身处。如果继续开着车往城区方向走,恐怕,大家就只能选择一起进城冒险了!” “我同意立冬的想法,先把孩子和女人安置好,我们进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李昭没有说出自己遇到过,邹子贤和田二壮的事,丢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他也不相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毛孩子还能活着。 “老许,你们来这团建过,你对小镇的地形熟悉吗?”看着唯一能进入小镇的道路,立冬有些踌躇,他担心贸然开车闯进去,会让大家再次陷入险地。 “小镇占地面积很大,不仅有骑马场地,里面还有可以玩漂流的地方。一条足有二十多米宽的大河,从镇子西面流过去,上游应该是在监狱那边。”老许沉思片刻,在脑海中回忆小镇的大致布局,将他印象比较深刻的地方说出来。 “看来,我们还非得冒次险不可了!”越仔细观察山崖上的哨楼,立冬越觉得满意。只要把小镇通往山上的道路封锁,陡峭的山路,对于身体僵硬的丧尸来说,本就很难攀爬,再加上一些障碍,阻挡住丧尸的围攻没多大问题。阿紫她们能够更小心谨慎一些,不让陌生人轻易接近哨楼,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老许,你还记得镇里的停车场,在什么位置吗?”立冬收回视线,看向老许。 “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们从镇里离开的时候,停车场里还有很多汽车没有开走!具体位置,我记得非常清楚,一定不会带错路的!”感到立冬对于进城的事,确实放在心上,老许脸上的愁容,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感激。 将烟头扔在脚下,重重踩灭,立冬一转身,跳上皮卡车,启动发动机。大家清楚他要做什么,没再多说话,坐在车上开始检查枪械情况。等到驾驶室的车棚被敲响后,皮卡车缓缓向碑谷镇驶去。 镇口牌楼上的字迹犹在,只看上去更显颓败之色。即便几经暴雨冲刷,地面上的砖缝里,还是依稀能看到些斑驳的血迹。阵阵冷风,从寂静地小镇中吹来,空气里的味道非常难闻,隐隐带着血腥气息。 “都小心点,镇里丧尸不知躲在哪,千万别弄出太大响动!我们几个进去找到上山的路以后,立刻回来接你们。死后,千万要保护好她们!如果,遇到不可抗力的情况,别管我们,马上开车离开这里!记住,一定别犹豫,孩子和女人全交给你了!”下车后,立冬对死后小声提醒道。 老许举着消声9毫米手枪,在队伍前面带路。李昭和立冬分别端着95式步枪,在左右两侧保护他。坎离倒提武士刀,跟在队伍最后。四个人一路小跑前进,当他们经过【周老大农家乐】时,立冬忽然扬起左手,示意大家停下。 李昭疑惑地看向立冬,用眼神询问道,‘怎么了?’立冬挥手示意李昭,让他留神注意农家乐里面。由于一直负责队伍左侧视野,李昭此时才发现,宽敞的餐厅顶棚上,悬吊着几具早已干枯许久的尸体。农家乐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木板钉死,板上还有干涸多时的斑驳血迹。 “上次来时,门可没被封住!”立冬声音压得极低,李昭几乎靠着分辨口型,才勉强听清楚。 “我们走后,还有其他人来过?”李昭的声音同样很低。 立冬点点头,左手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双眼,在空中向四周扫过,示意大家注意观察,随后左拳轻轻一挥,四人又开始向小镇里快速移动。 “李鬼子,咱们怎么办?看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警察,可他们手里又都有枪!其中还有两个家伙,像是训练有素地军人,手比划那两下子,还真和我在电视剧里,看过的特警相似。”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李鬼子,男人担忧的说道。 “能怎么办?头儿带着一帮人,去第六监狱找武器,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就咱们俩人,办个屁!躲好了,别乱动,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上面满是油泥的李鬼子,放下望远镜说道。 “前几天抓回来的那个小娘们儿,你碰过没?”长相斯斯文文,梳着中分头的男人,一脸淫笑地问道。 “你想tm什么呢?头儿还没玩够,能轮得到咱们?不过,这小娘们儿的腰可真细啊!估计,我两只手一握,就能把她掐住!”李鬼子脸上现出猥琐的笑容,望向山下的双眼中,闪动着贪婪神色。 “唉~等他玩够?tmd,光头佬一定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要不然,他怎么见到女人,活像一辈子没吃过肉的饿狼!等他玩够,估计小娘们儿也剩不下几两肉了!真tm可惜!”中分头唉声连连,说话语气,似乎对李鬼子,嘴里说的头儿,颇有微词。 “刘国强,这话跟我说说就得了。你可千万记住,别当头儿的面,说他是逃犯,更别和其他人说这些话,小心他把你的蛋烤熟了,拿来下酒!”李鬼子虽然嘴上在告诫同伴,可是他自己心里,其实也对光头佬霸道的行径,颇有不满。没奈何,谁让这货身高体壮不说,手上还有枪。想到枪,李鬼子又开始担忧,即便光头佬他们能从监狱里搞到枪,估计自己和身边这倒霉蛋兄弟,也很难分到一支,‘都怪我加入团伙太晚,否则,怎么会得不到光头佬信任呢?’ 一上午都在冒雨前进,队伍里的其他人,不免都有些气馁。庄永利仗着胆子,凑到光头佬身边,露出满口黄牙,先献媚一笑,才奴气十足地问道:“头儿,咱们还得走多远才能到第六监狱?开车来不是更方便点吗?” “用tm你在这废话?爷还不知道开车方便?汽油烧没了,以后再想进城打猎,爷我tm骑着你去啊?”油腻腻地光头下面,是张满脸横肉的大圆脸。明明脸盘很大,双眼却小得可怜,纵使男人不笑,也只能看到两条蚯蚓般粗细的缝隙, 完全看不到男人的眼珠。 五十五 勇闯碑谷2 站在小镇中心十字路口,老许凑到其他三人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继续往西走,就能到河岸附近,漂流用的小船都在岸边仓库里。往南是马场,镇里的旅馆都集中开在东面,另外,有家大型超市,也在那边。” “山崖在小镇入口的西侧,我们先去河岸附近看看,找到上山的路!”听完老许介绍,立冬当即和众人,交代下一步计划。其他三人都没意见,一行人在十字路口调整好阵型,沿着西侧村道向河岸跑去。 “头儿,林子里不太对劲啊!”贼眉鼠眼的庄永利四下扫视,身为本乡本土的痞子,平时没少到这附近打鸟套兔子。尽管现在秋天早已过半,林中不需要迁徙的小鸟仍有不少,可今天的林地里却静得出奇! 光头佬没被关进牢里以前,也是常年追兔子撵狗的好手,虽不是本地人,却也不是从没进过山的棒槌。这片小丘陵,距离城区尚有一大段距离,自然环境受人类城市开发的影响,并不太严重。即便没有庄永利的提醒,光头佬也早感到异常。队伍里,除庄永利外,还有几个也是附近村屯的村民,对于第六监狱具体所在位置也都清楚,纵使没去过,也绝不会走错路。因此,当光头佬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早就威胁这几个人,走在队伍前面带路。由于庄永利善于溜须拍马,深得光头佬信任,故此,两人才一起鬼鬼祟祟地走在队伍后面。 秋雨过后,室外的温度进一步下降,秋风变得寒冷且潮湿。头顶枝桠横生的树冠,再也无法遮挡住天空,秋风吹过,枯叶纷纷从枝头落下。行走在林地里的众人,嗅到一丝腐败的气息。只是,这味道和大家以往闻过的略有不同。 光头佬几人在途中,虽然也放倒了几只,游荡在林地里的丧尸,同样也付出了减员的代价。当着众人的面,处决掉被咬过的同伴后,光头佬终于和一伙人来到林地边缘。 武器库爆炸后,燃起的熊熊烈焰,直至此刻仍未熄灭,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十分燥热。即便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光头佬还是能够感到热浪扑面而来。 “头儿,这下我们怎么办?”庄永利看着监狱里的大火,脸上表情复杂,既有无法得到枪支的失望,也有不用冒险闯入监狱的侥幸。 “还办个屁?先看看情况再说!都tm给爷小心点,别暴露我们的位置,搞不好附近还有很多丧尸!谁要是不长眼,可别怪爷的枪也不讲情面!”面沉如水的光头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监狱大火到底是人为,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被爆炸声吸引来的丧尸大军,在没有发现猎物的情况下,大多数早已散去,不知游荡到什么地方。此刻,仅剩下零零散散的三四十只,在监狱家属院,里外来回游荡。 “祥子,咱还有机会逃出去吗?”男人蹲在阳台里,低头抽着闷烟,神情极为沮丧。 “废tm什么话?这小半个月,咱们都撑过来了,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别tm像死了老子娘似的丧门样,这栋单元从一层到六层,咱们搜来的食物,至少还够吃半个月!咱俩总能熬过,楼下那群不死不活的怪物!”没有医用的缝合针线,只好用普通缝衣服的线来代替。右手刚缝好的伤口,不时传来剧痛,疼得祥子脸上汗如雨下。眼神中闪动着恨意,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找到在皮卡车上,设置陷阱的仇人! 沿村道跑出三四百米距离,立冬突然扬起左手,示意大家停下。用手指着一条砖头铺就,绵延至远处林地中的小路,低声说道:“你们仔细看!”另外三人瞪大六只眼睛,努力观察半天,仍是不明所以,然后又都一脸疑惑地望向立冬。 立冬忽然醒觉,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这几个人并不像他一样,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发现陷阱的存在。当下也不再废话,右手在腰间一抹,爪刀便翻上掌心,立冬回头对三人低声说道:“注意戒备,我去把陷阱拆掉!”随后,上半身前倾,身体重心下移,整个人像只匍匐潜行的猎豹一样,小心翼翼地在砖路上,向陷阱摸过去。 一条极细的鱼线,从砖路旁的矮丛绕过,灌木枝杈被绷紧地拉力,压得形态有些怪异。立冬蹲在灌木丛附近,眯起双眼,凝神观察鱼线走向。终于,在一棵小树上,看到一只灰色的塑料袋,横搭在最粗的枝干上,鱼线则刚好隐没在塑料袋里面。 塑料袋沉甸甸地,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小树的枝丫上,以及附近的路面,都像被人刻意地洒满了垃圾。如果不是立冬经验丰富,换做其他人,只会认为这是被风吹到枝头的垃圾,不会多做留意。 轻轻托住塑料袋,凭借手感来判断重量和材质,立冬清楚感觉到,塑料袋里应该不是炸弹一类的东西,当即安心许多。爪刀轻轻割破塑料袋,小心地避开鱼线,立冬终于看到袋子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个装有天线的小电路板?! 硬纸片垫在电路板上,将铜脚隔断,红色信号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而鱼线尽头,正好和纸板相连,只要有外力触碰到鱼线,便会借由拉力将纸片抽出来,铜脚立时就会通电。 ‘好家伙,这么个小村子里,还有这号人物?看来只要这边信号一触发,不远处的信号接收器,就会报警。警报装置应该是无声的,要靠视觉来捕捉,差不多也会是类似的电路板。这大概是用汽车警报器,改装出来的报警装置,心思还真巧妙!’将上方的铜脚折起,立冬端详着警报器,心里啧啧称奇。 “搞定了吗?”坎离耐不住性子,凑到立冬身边低声问道。 “这种简易发送器,信号覆盖范围不大,接收装置应该就在附近不远!碎砖路就是通往哨楼的,现在里面一定有人,而且他们大概率会有远程武器,我们得更加小心才行!”拆下电池,立冬将电路板收好,这小玩意,稍加改动,以后还有大用,扔了它绝对是暴殄天物。 “李鬼子,你做得那小东西,管用吗?它真能报警?”李鬼子眼中不断闪烁着红光,刘国强见他总盯着一块小电路板看,语气甚是怀疑。 “你懂个屁!这可不是什么小东西!开过车吗?知道为什么车载报警器会响吗?知道什么是远程报警装置吗?啥也不懂,就别那么多废话!”脸上显出得意神情,李鬼子继续说道:“要不是怕声音太大,会引来丧尸,我一定不会把扬声装置拆掉!还有,要不是有它,我可能也活不到今天,夜里全指望这小玩意给我站岗呢!” 抓起身旁的自制长弓,刘国强脸上神情,将信将疑。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么个小玩意,真能像李鬼子说得那么神乎其神。 阳台里的男人,摆弄着冲锋枪,唉声连连:“咱俩真该在监狱,被皮卡车上一伙人炸掉之前,多弄点子弹!唉,咱俩枪法不准,子弹这东西,还用一颗少一颗,真是失算啊!” “国栋,你快看!又有人来了!”由于正对阳台坐着,视力不错的祥子,刚好可以从楼栋间的缝隙,看到小区外面的公路。 此时,公路上,不知道从哪蹿出一群身穿囚衣的犯人,挥动木棍、锤子、斧头、甚至还有锄地用的锄头。奋力和家属院外面的丧尸搏斗,每个人都红着双眼,想要冲进监狱。 尽管由于惊惧,双眼瞪得溜圆,可在外人看来,光头佬的眼睛也不过,是从蚯蚓粗细的缝隙,变成2b铅笔一般粗细,仅能看到土黄色的瞳孔而已。两腮的肥肉乱颤,额头流下冷汗,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周围人都在观察和丧尸拼命地犯人,只有庄永利察觉到,光头佬的异样表现。 ‘光头佬这是怎么了?难道那群犯人里面,还有让他更害怕的家伙?’庄永利不动声色,贼溜溜地眼睛,不断在光头佬和远处犯人身上来回扫过,他想找到让光头佬惧怕的,到底是哪个犯人。 很快,庄永利便在犯人中,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队伍中间,一个犯人的囚衣,极为干净,甚至可以用熨烫笔挺来形容。犯人神色从容,即便在大群丧尸的围攻下,也看不出他有任何惊慌表现。一根甩棍在手里忽闪忽现,每次挥击的动作都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可怕!难道他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吗?’从犯人出手开始,庄永利就没发现,他有过一次失手!即便相隔甚远,庄永利还是能感受到,犯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他犹如绵羊遭遇恶狼一般,总想拔腿逃跑。 被丧尸围在中间的犯人们,不时便有人被咬中身体,倒在地上。在损失了十几人以后,浑身沾满污血的犯人们,才将三四十只丧尸全部放倒。原地休整的同时,甩棍连连挥动,将感染的囚犯一一处决,一群人才神色凝重地继续向监狱进发。 五十六 勇闯碑谷3 “这伙犯人真猛!咱俩不可能是他们对手,还是躲远点吧!”国栋面露怯意,紧张地劝着同伴。 “怕什么?咱俩手上的枪也不白给,哪怕枪法再烂,不能把他们全放倒,自保总不是大问题。我还真不信,有人不怕被枪指着!”扬起胸前挂着的步枪,祥子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 “要不咱俩趁现在他们都去了监狱,抓紧时间离开这?”眼见一众犯人向监狱方向走去,国栋又在苦劝。 “先看看情况再说,好不容易搜到这么多吃的东西,得找辆车把食物全带走,不能浪费!”说到车,祥子心头又升起一股怒火,他恨极了在皮卡车上设置陷阱的家伙。 沿着碎砖小道行进七八百米的距离,将身形藏在林地中的立冬等人,终于摸到哨楼附近。一路上,走在队伍前面的立冬,又拆掉两个挂有铃铛的绊索,众人也愈发小心谨慎,大家都十分清楚地认识到,哨楼里的人并不好对付。 “国强,一定要盯紧停在村口的车!我下去撒泡尿,顺便检查下沿途的警报装置,千万不能让进村的四个人,偷偷摸到附近。他们手上都有枪,我们俩人压根不是人家对手,必须得多加防备才行!”将望远镜递给刘国强,李鬼子站起身,便向楼梯走去。 “李哥,把你的小弩借给我吧,行不行?就我手上这破弓,估计兔子站面前不动,都未必能打中。你走以后,万一进村的四个人摸到哨楼上来,我就只能举手投降了。”木工出身的李鬼子手艺颇为不俗,由他手工打造的小弩,击发出去的钢钉,射程能够达到惊人的二十多米,甚至可以击穿两厘米厚的硬木板。而最巧妙的地方是,他竟然依照网上看过的视频,凭记忆还原出连续发射弩箭的箭盒。平时里面装满钢钉,只需用手前后推动,钢钉便能从计算好,长短粗细的漏口,准确落入箭槽,大大缩短小弩连续射击的间隔时间,还能让使用者节省不少体力。对于这柄小弩,刘国强早垂延欲滴,惦记很久了。 “想屁呢?给你,老子遇到丧尸怎么办?”没好气地白一眼刘国强,从怀中掏出小弩,李鬼子拉动箭盒,给箭槽装填钢钉,一摇三晃地向楼下走去。 听到哨楼下面房门响动,站在哨楼上的刘国强,望着李鬼子的背影,呸了一口,嘴里小声嘀咕道:“狗东西,走着瞧,甭看你现在跟爷爷这装蒜,早晚我得找机会弄了你!” 扬起左拳,随后由拳变掌,在空中向下压去,立冬用手势提醒大家注意隐蔽。早已各自找好掩体的三人,忙把身形再缩紧一些,努力不让正向绊索接近的李鬼子发现。 ‘唉,天天这么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手机最后接收到的信息说,在农机厂有部队把守的安全营地,得想办法弄辆车,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心中虽有这样的念头,可一想到光头佬他们这段时间,带回来的几个漂亮姑娘,都是平时生活里,连正眼都不敢看的尤物。李鬼子离开这伙人的想法,就会变得摇摆不定。 身体轻轻颤抖几下,李鬼子刚准备把腰带系好,一只大手猛地从后面捂住他口鼻,与此同时,锋利地刀刃也搭在他喉结上。耳边响起一个男人,冰冷低沉的声音,“别喊,刀不长眼!” 瞪大双眼,惊恐不已的李鬼子,又见到三个男人从树后窜出来。其中两人各持手枪和步枪,第三个人手里,端着一把科技感十足的大弩,上面竟然还装配有瞄准镜。‘这些人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陷阱一点信号都没发出来?’大脑飞速旋转,惊惧过后的李鬼子,双眼滴溜溜直转,在心里盘算着对策。 “别打鬼主意,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你一条生路。我现在松手,如果你敢喊一个字,我保证一眨眼工夫,就把你的气管割成两截!听懂就眨眨眼。”立冬稍稍加点力道,被锋锐刀尖抵住的喉结,瞬间冒出几滴血珠。 眼皮拼命眨动,李鬼子心中不住叫苦,自己遇到了硬茬!当温热的手掌从口鼻前拿开后,李鬼子赶忙大口大口喘气,同时嘴里结结巴巴地不住求饶。 立冬:“在镇里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李鬼子:“算我,23个。” 立冬:“几支枪?” 李鬼子:“只光头佬手上有一把左轮枪。” 立冬:“哨楼里,还有几个人?拿什么武器?” 李鬼子:“还有一个,他有把自制的长弓。” “搜搜他身上。”双眼看向坎离,用眼神示意他来搜身。出于安全考虑,立冬并没有叫出他的名字。将用来充饥的零食,放进李昭背包,又把匕首递给老许。坎离一把夺过李鬼子怀里的小弩,又将从他身上搜到的一大把钢钉,全塞进自己包里。随后他冲立冬摇摇头,示意没其他东西了。 “镇里还有能开走的汽车吗?燃料还有多少?”看坎离忙完,立冬又继续逼问道。 “有,不过车钥匙被光头佬带走了。燃料全都锁在超市的仓库里,仓库钥匙也在他手上。”见自己被对方缴了械,李鬼子再也没有一点反抗的勇气。 立冬:“你们这伙人杀过多少幸存者?你自己有没有杀过人?” 李鬼子:“杀人这些事都是光头佬他们干的,我可从来都没动过手!” 立冬:“他们杀过几个人?” 李鬼子:“具体数量不清楚,我也是五天前才逃到这。本来光头佬还想把我也干掉,不过看到我自己做的小弩后,说留着我以后可能会有用,这才让我逃过一死,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加入他们团队的。” 立冬:“没让你交投名状?” 李鬼子:“什么投名状?没听说过啊。” 立冬:“哼哼,那个叫光头佬的家伙,眼睛是不是非常小?就算他不笑,也很难看见他的眼睛?” 李鬼子:“啊?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头儿?” 立冬:“哼哼,岂止认识,我们还是老熟人呢!” 李鬼子:“那就太好了,既然大家都是兄弟,肯定要有福同享,对不对?兄弟,能不能把刀挪开,我的心都快要被你吓得跳出来了!” 爪刀寒芒一闪,李鬼子捂住脖子,指缝里不停涌出鲜血,随后,他的身体便软软地倒向地面。 “你这是干什么?”一直留心注意两人对话的李昭,根本没想到立冬会毫无征兆地出手。甚至在他动手时,眼神竟也没有一点变化。 “能被光头佬留在身边的人,手上不沾点血,那是万无可能的事情!这人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就已经不错了!” “只因为他没说实话,你就要动手杀人?”李昭对立冬的成见极深,直至此刻,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满腔的怒火,用步枪对准了立冬的胸口,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开枪的架势。 “哼!怎么着?你想开枪?你这种行为,跟我又有什么分别?我不是在替自己辩解,光头佬是个倒腾枪械的贩子,手上的人命,估计加上他的脚趾头都数不过来!光头佬的真实姓名没人清楚,不过,我曾和他打过交道,还差点把命搭在他手上!”用力扯开衣领,暗红色的伤口,像条蜈蚣一样趴在立冬左肩甲骨附近,“光头佬贪财好色,凡是他手下的崽子,就没有一个不是身上背着人命案的凶徒。你真相信这人说的,他没动手杀过人?你以前好赖也是个刑警,这些歪门路数,包括光头佬其人,你就一点没听过?你因为前妻的死,要来找我报仇,也犯不着找这么烂的借口吧?像个男人一样,大大方方直接说出来,不好吗?”立冬冷冷看着李昭,脸上满是不屑神情。 “大家冷静,冷静!这次我站立冬,他说的没错!况且,以目前的情况看,如果让他活着,我们应该如何安置他?如果,他逃出去通风报信,那我们还怎么把女人和孩子安置在这里?更何况,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李昭,是你把自己的口粮让出来?还是其他人让给他?”刚听见光头佬的名字,坎离就隐约有些怀疑,直到立冬说出明显的特征后,他也瞬间惊醒过来。监仓里,除了“教授”,就属这个光头佬最难对付。假如坎离不是平时总找借口,装出一副凶残至极的样子,估计早就被这恶匪给收拾了。 “既然被杀的是坏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李昭消消气,立冬也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才不得已这么做。”见两个强力援助,马上要反目成仇,还指望两人进城帮忙救女儿的老许,不得不出面和稀泥,希望能够将事态尽快平息。自打看到小盈盈开始,救女心切的老许,就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进城去!偏偏一大堆烂事,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死缠着他不放,让老许也变得烦躁不已。赶在这个节骨眼,团队内部又开始出现矛盾,老许眉头紧锁在一起,好似一块凝结成团的面疙瘩。 “坏人?老许,你来告诉我,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标准是什么?仅凭立冬他的一面之词,你就任由他胡作非为、滥杀无辜?”看向老许的眼神里,满是失望,李昭不敢相信,连这种老实人,也会变成现在这样。 五十七 勇闯碑谷4 “事已至此,人我也杀了,你到底想怎么着?像个老爷们一样,痛痛快快说清楚,我没闲心跟你在这磨牙!”趁李昭和老许说话分神的空档,立冬身体一扭躲过枪口,猛向前冲出一步。低垂在身侧的右手腕,瞬间上翻,挂着血迹的爪刀已扣在李昭喉结上!越是心中涌起杀意,立冬的语气越平静,“真以为我不敢干掉你?” 正在想如何回答的老许,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得张大嘴巴,不知所措。坎离似乎早就猜到,立冬会这样做,神色如常地注视着两人,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意味。 “演不下去了?自从被我看穿你身份以后,是不是无数次想过这么做?”李昭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立冬的双眼,表情极为不屑。尽管李昭没说出口,立冬还是从他眼神里,看出他想要表达的想法,彷佛在说,‘怎么样?我没看错你吧?你就是个喜欢滥杀无辜的烂人。’ “我不想和你多废话,等把女人和孩子安置好,大家一起举手表决,到底是你留下,还是我离开!一山难容二虎,既然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队友,最好的办法,就是驱逐一个,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大家都安心!”左手紧握李昭的步枪,立冬压低声音又说:“相信你还不至于下作到,对孩子和女人动手!无论我们谁离开,都能带走一支步枪和一百发子弹,这是两个男人的约定,同意吗?” 想也没想,李昭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向后退开一步,躲过锋利刀刃的同时,松开握枪的手,进而双手抱肩,脸上挂起冷笑,不再说话。 “李昭,你没资格评判我,更不配怀疑我!最后说一句,无论我们谁离开,黑风都是我的!”心知李昭绝不会继续一起行动,立冬将步枪丢给坎离,就算他的枪法很烂,也要比不会用枪的老许更靠谱。说完话,再也不看李昭一眼,立冬带着其他两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哨楼靠近。 立冬行进的步伐极不规则,让站在远处的李昭,完全摸不到任何规律,‘说得好听,还不是怕死?知道我身上有左轮枪,很担心这么近的距离,被我一枪爆头吧?虽然不爽你,不过我还没这么下作!自己是小人,所以看谁都是小人,果然没看错你!’ “李鬼子这狗东西,撒泡尿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刘国强放下望远镜,揉揉有些酸胀的双眼,小声嘀咕着抱怨道。突然,哨楼入口生锈的铁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声。一开始,刘国强还以为是李鬼子回来了,可念头一转之际,心里又涌上非常不安的感觉,‘不对,如果是李鬼子回来了,他开门的动作为什么要这么小心?难道是那四个人来了?’石阶被人踏响,脚步声极轻,若不是刘国强早已留心,恐怕现在也未必会发现有人在上楼。 左拳扬起,立冬停下脚步,同时,身后两人也站在石阶上。立冬挥手示意,让两人撤回一楼,守住入口。当老许和坎离身影消失不见,立冬才将步枪架在肩头,压低身形,一步步向哨楼顶层摸去。 听到消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蹲在哨楼角落里的刘国强,脸颊不受控制地又开始颤抖,自制长弓在面前摇摇晃晃,根本无法瞄准任何目标。突然,从楼梯下面飞上来一团黑影,刘国强紧绷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竹箭啪哒一声戳在水泥墙面上。当他看清黑影,竟是一团塑料袋,忙低头拉弓想继续射箭时,一截黑洞洞的枪口,已从楼梯下面探出来,一个男人警告道:“别乱动!” “没乱动,没乱动!”被枪口瞄准的刘国强,吓得将手上长弓扔向楼梯,嘴里开始结结巴巴地不住求饶。 凝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如小鸡啄米般的男人,立冬一时间竟变得有些犹豫不决。李昭指责他的话,一直不断萦绕在耳旁,‘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立冬苦思良久,始终没有头绪,索性干脆不想了。 “杀过丧尸吗?”用枪口戳一下男人脑袋,打断他不住磕头的动作,立冬沉声问道。 “丧尸?什么丧尸?求求你,别杀我,我没杀过人!绝对没有,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杀过人!”很显然这里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外面四处游荡的怪物。听到丧尸这个新名词,刘国强身体明显一滞,随即,又开始不住磕头求饶。 “没杀过人?那光头佬怎么没要你的命?”对于如废话一样的求饶,立冬直接在大脑中全部过滤掉,继续逼问刘国强。 “我是外科医生,这里的人都需要我,帮忙治疗伤口。所以光头佬才没让我,跟着一起去监狱。他们上午步行从镇里出发的,说会赶在天黑前回来。”刘国强交代的倒是非常痛快,根本不用立冬多问,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难怪,从我们进村到现在,都没遇到任何抵抗。原来,光头佬带大部队去了监狱!哼哼,就算他去了又能怎样?监狱早陷入一片火海,毛也不可能剩下一根!’立冬沉吟不语,枪口始终没离开刘国强脑袋,‘我们队伍里,现在也非常需要医生,可这家伙靠得住吗?到底该怎么处置他?’ 正在沉思中的立冬,突然想到一件事,低声呵斥道:“别磕头了,把双手翻过来,掌心向上!” 刘国强听到立冬的要求,趴伏在地面上的身体猛地一颤,有些不情愿地小声央求:“老大,你要不信,可以看看我工作证。”说话时,右手轻轻抬起,向怀里缓缓掏去。 楼上传来枪响,即便步枪装配有消声器,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坎离和老许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cao,他怎么又杀人了?”听到枪声,老许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和李昭站在同一阵线。 “哈,这臭老道真够心狠手辣的!不错,不错!我都有点爱上他了!”坎离扔下老许,兴冲冲地向楼上跑去。他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招惹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臭老道! “快点下去收拾东西,在天黑前,我们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迎面和往楼上跑的坎离撞到一起,立冬低声催促道。侧身让过立冬,转身下楼前,坎离又往楼上看一眼。除一地血迹外,什么也没发现,‘臭老道把尸体扔下去了?也不对,尸体掉下去也不可能没声啊?’带着一脑子的问号,坎离匆匆下楼,追上远去的立冬和老许。 立冬将皮卡车停在山脚下,和大家一起把车上物资全搬下来,随后又跳上车,驾驶汽车朝河岸方向驶去。李昭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肩膀被人从身后轻拍一下,这才醒过神,回头一看是老许站在身后。 “不好意思,我错怪你了。”老许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事,其实我也有些反应过度了。”李昭并没告诉老许,一具尸体,被立冬从哨楼上扔了下来,掉在山崖下摔得粉碎。即便立冬什么也不说,李昭也非常清楚,他又杀了一个人!对于这个危险的家伙,李昭清楚自己不是对手。至于为什么立冬没有对自己下手,恐怕是不想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毕竟,在如此严苛的生存环境下,任何人受了重伤,基本相当于直接宣判死亡。 皮卡车被立冬藏在哨楼后山,一处矮崖下面的农户院子里,只要从崖顶放下一条绳索,便可以轻易开车逃走。找一堆杂物盖住皮卡车,再认真记住逃跑路线后,立冬飞快地跑回哨楼。他要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应对一场即将发生,不可能避免的战斗。 “头儿,撤吗?”庄永利用力裹紧外衣,悬在天际的夕阳余晖,已无法再让人感到温暖。秋风扫过失去树叶遮蔽的树林,贪婪地掳走空气中的余温。 踌躇良久,光头佬最终放弃冲进监狱,和犯人们争夺枪械的念头。尽管冲锋枪还有不少子弹,可先一步进入监狱的犯人们,现在也一定搞到了武器。身边这群乌合之众,还不够给“教授”塞牙缝的,搞不好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得不偿失。 光头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里老大不痛快。阴沉无比的脸上,似乎随时都会掀起疾风骤雨。看到头儿的脸色不善,庄永利非常知趣的躲到一旁,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变成光头佬的出气筒。 “看来,我没听错。”文质彬彬的“教授”,满面笑容的注视着,狼藉一片的武器库。身边都是极熟悉他性格的犯人,见到“教授”脸上露出笑容后,个个噤若寒蝉,缓缓挪动双脚向后退开。 “去监狱家属楼,清理几个房子,好好休息一下。重建监狱,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和时间。以后还得辛苦兄弟们,多上点心,尹某人在此谢过了。”尹教授双手合握于胸前,向一众犯人弯腰作揖。 五十八 勇闯碑谷5 “地上血迹,怎么回事?”立冬刚上到哨楼顶层,李昭当即发难,用质问的口吻问道。 “想知道吗?自己去悬崖下面验尸,我没时间废话。”立冬走到了望口,抓起上面望远镜,开始思考要怎么应对,即将回镇的光头佬一群人。 西沉的阳光,将崖顶哨楼的影子拉长,碑谷镇西侧靠山的建筑,全被阴影遮蔽。山下小镇如被一分为二的世界,光明与黑暗间,出现一条明显的交界线。 不等李昭继续纠缠,立冬放下望远镜,转身对大家低声说道:“镇里有一伙坏人,除了在哨楼看家的两人外,其他人正从监狱往回赶,不出意外在天黑前就会回到镇上。他们领头的叫光头佬,是个贩卖枪械的重刑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绝对不能让孩子和女人落到他手上,大家明白吗?” “那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趁他们还没回来之前。”范锦怀里抱着小盈盈,神色非常担忧。 “燃料不够了!如果开到后半夜,汽车突然抛锚,大家谁也活不了!”立冬无奈地苦笑,“我也没想到,碑谷镇会有这么一伙混蛋。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存在,更不清楚我们实力。如果大家都没意见,我想要把这伙人全部干掉,以绝后患!” 不等其他人表态,李昭霍地站起身,盯着黑暗中立冬模糊的脸,厉声喝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说让谁死,谁就必须去死?就算现在没有法律约束,也不意味着,你可以胡作非为!” “既然这么说,大家举手表决吧,我和李昭,必须有一人离开队伍,原因我不多做解释,大家凭自己想法投票!”立冬平静地语气,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他彻底对李昭失去任何想法,只希望能尽快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别tm吵了!镇口有人!”听到立冬说,光头佬一伙人,随时都可能从监狱赶回碑谷镇,坎离明显比其他人更在意此事。光头佬如何危险,都不会吓到坎离,他最担心的是,不希望被光头佬戳破真实身份。同样,这也是坎离支持立冬,想要灭掉光头佬的真正原因。 大家注意力都被坎离吸引过去。只见镇口,有三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正急匆匆地忙碌个不停,好像在设置机关陷阱一类的东西。 “数量不对,这三个应该不是光头佬的人!”立冬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他们不是!玉米地里,是不是有辆车?”坎离将望远镜递给老许,用手指点方位,想让老许再确认一下。 “玉米地里确实有车,不过是辆出了车祸,侧翻的suv而已。”也难怪李昭会一直怀疑,立冬在编鬼故事骗他。光头佬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是李昭离开刑警队六七年以后,突然冒出来的。即便和警队仍有联系,也没人和他提过光头佬的事情。 将单筒望远镜递给李昭,立冬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哼,看就看,我倒想知道,你们在跟我搞什么幺蛾子!”李昭向坎离所指方向望去,一辆黑色越野吉普车,停在乡道西侧的玉米地深处。这一发现,让李昭感到有些意外,他也清楚地记得,被立冬干掉的男人,说过光头佬一群人是步行去的监狱。显而易见,镇口的三个黑影,绝不会是光头佬的人。 “快点,他们回来了!”藏身在镇口牌楼上方缓台的男1,焦急地冲下面同伴喊道。 “你在上面躲好,等他们踩到油线,就立即点火,千万别射歪了!”男2将最后一捧沙土铺好,仰头嘱咐道。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了!”男1挥挥左手,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牌楼下面的三个人,借着昏暗的光线掩护,匆匆躲到距离镇口,最近的一户农院里。院墙上,探出三个脑袋,不住向乡道上张望,神色都很紧张。 “头儿,有点不对劲儿啊!”庄永利凑到光头佬身边,仗着胆子说道。见光头佬没说话,只用一双透着寒芒的眼睛看自己,庄永利赶忙用手指向哨楼,又小心翼翼说道:“李鬼子怎么没点火?难道他们砸开仓库,偷了你的东西,悄悄溜了?” “哼!借他们十个胆子!所有的车钥匙,都在我手里!凭两条肉腿,俩人能跑哪去?这两个孬货要真敢黑老子,被我逮着可就有下酒菜了!”光头佬语气虽镇定如常,心里却也不免有些慌乱。毕竟,庄永利说得这个事情,也不是全无可能发生。光头佬脚步渐渐加快,急匆匆地想要赶回超市,查看老窝。 一阵秋风迎面吹来,空气中隐隐带有汽油味道。初时,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路面情况,光头佬还不是如何在意。直至走到镇口附近时,他才发现,似乎路面上的沙土,比往日多了许多。 细眯的双眼骨碌碌一转,光头佬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身指向身后几人,沉声说道:“你、你、还有你,准备好武器,在前面压阵!我总感觉好像有外人来镇里了,大家要多加小心!”被光头佬点到的几人,不得已走到队伍前面,他们心里虽是极不情愿,可后背被人用枪口顶着,却也实在无可奈何。 啪嗒!路面传来一声轻响。一颗燃烧的小火团,弹跳着从队伍前方掠过,所有人都被吓得一哆嗦。早嗅到空气中汽油味道的庄永利,见到火团的瞬间,便一纵身冲向路边玉米地,他已猜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光头佬坠在队伍后面,看到庄永利转身逃跑,他也一下醒觉过来,紧跟庄永利身后冲向玉米地深处。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颗火球,落在镇口路面上,火焰突然腾空,镇口公路瞬间被点燃,一群人彷佛置身火海之中!接连不断地惨嚎声,响彻夜空,哨楼里的众人,听得俱是毛骨悚然!坐在一角的范锦,赶忙用双手捂住盈盈的耳朵,她自己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惨白如纸。 惨嚎声犹如号角,鼓动蛰伏在碑谷镇附近的丧尸,倾巢而动。玉米地里,响起连片的刷刷声,与此同时,令人心悸又极为熟悉的嘶吼,也从各个角落传来,丧尸数量多得惊人! 躲过火焰陷阱的庄永利和光头佬,惊恐地从玉米地里冲出来,沿乡道向远处拼命狂奔,两人全都使出吃奶的劲儿!光头佬终归还是由于体重问题,被跑在前面的庄永利,越甩越远。身后丧尸也已冲上乡道,紧紧追在两人身后。眼中厉芒一闪,光头佬举起手上冲锋枪,顾不上快速奔跑,无法瞄准的问题,狠命扣动扳机。 一串散乱的火光,向拼命逃跑的庄永利窜来。尽管听到枪响以后,他已在拼命躲闪,却还是无法逃过被子弹击中的命运。惨呼声刚一出口,身体便已被巨大地惯性冲飞,庄永利在地面上连续翻滚十多米,才人事不醒的昏倒过去。 借着身后的丧尸,全被倒在地上的尸体所吸引,光头佬嘴角喷着白沫,咬紧牙关拼命向远处逃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趴在牌楼缓台上的男1,被烈焰熏得有点发昏。脸色惨白的向下看去,只见附近都是躲避火焰,四处游荡的丧尸,他将身体紧贴在缓台上,再也不敢动弹一下。这几人原来计划,是把光头佬一群人消灭掉,然后救出同伴,开车离开。可附近丧尸的数量,远远超出最初估算,只这一点疏忽,便让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咱们怎么办?李猛还在上面,得想办法救他!”男2艰难地吞咽口水,嗓音十分干哑。 “先想想怎么自保吧!救?拿什么救?咱仨还不够外面,几百只丧尸塞牙缝的!”男3又冒险探头,看一眼外面情况,当他躲回墙后时,脸上已看不到一丝血色。 “你们怎么一点信用都不讲?要不是你们苦苦央求,我们俩会冒险一起来救你妹妹?救你老婆?”女孩脸上早已挂满泪水,牌楼缓台上的小李,是她交往五年多的男友,一周多以前,才刚刚举办完订婚宴席。正是这场宴会,让她俩和二楼同样参加朋友婚礼的三人相遇,彼此相互帮助下,才从灾变中幸存下来。被光头佬抓回来的漂亮女人,就是男3的妹妹,男2的老婆! “小乐妹妹,现在急也没用,这么多丧尸,我们仨人根本对付不了!只要李猛安静趴着,不被下面丧尸发现。等到天亮以后,丧尸找不猎物,一定会慢慢散开。那时候,再想办法救他,才是最稳妥的计划。”男3轻声劝道。 “小乐,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镇里找找我老婆。等把她救出来,也能多一个人来帮忙,对不?”四天前,男2和老婆在超市里寻找食物时,被突然冲进来的光头佬等人抓住。若不是他见势不妙跳进河里,恐怕早就已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丧尸了。 五十九 勇闯碑谷6 沉吟半晌,周小乐回头望向牌楼,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下,刚好和李猛的视线相撞。从背包里找到纸和笔,周小乐飞快写上几个字。拾起一块砖头,将a4纸字迹向外压在墙头。顾不上李猛是否看清楚,三人急匆匆向镇里跑去。 微风轻轻吹过,上面写着【我们去救邹航,天亮后回来救你。亲爱的,坚持住,我爱你!】的a4纸,在劈啪爆鸣的火焰声中,随风舞动。 “卫道士,现在还觉得臭老道手腕过分吗?下面的场景,你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吧?稳稳站在道德高地上,大侦探,你现在要不要下去指责他们?”话语极尽挖苦和讥讽,自打遇到李昭,坎离就对这个男人,不怎么感冒。 “既然孩子和女人都已安顿好,大家还是抓紧时间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进城,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老许神态如常,彷佛镇口发生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一样。 听到坎离揶揄自己的话,李昭根本没放心上,老许冷漠至极的表现,却着实让他有点脊背生寒。‘灾变才发生多久?人就可以变得这么冷血无情?’可他却忘了一件事!当初,在加油站,想要丢下夏丽娟的他,就不冷血无情了吗? “你们休息吧,我出去看看。”老许的表现,虽让立冬有些意外,却也能够理解。任谁活在朝不保夕的境地里,心肠想不变得坚硬如铁都难。对于三个突然闯入碑谷镇的陌生人,立冬始终不能彻底放心。他必须亲眼看着,三人从镇里离开,确认这里安全以后,才能放心陪范锦进城,去找她的父母。“又想搞事情?臭老道,带我一个!”看立冬收拾装备,准备下楼,坎离也赶忙抓起大弩,兴冲冲地跟在身后,两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死后,他真是你师叔?”李昭坐到了望口旁边,轻声问道。 “云离子师叔离开灵云观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关于他的事情,都是师尊告诉我的。”默默注视夜空的死后,声音有些空灵,“师尊说过,云师叔生性顽劣,但本质不坏。若不是耐不住苦修,偷跑下山,现在主持灵云观的道长,该是云师叔。” 由于没有生火,砖混结构的哨楼,室内温度极低,触手可及之处,皆是冰寒。范锦抱着盈盈,和阿紫、查容霜挤在一起,互相取暖。睡梦中的老许,犹如煎蛋一样,身体来回翻腾,却听不到他的鼾声。死后盘膝坐在一角,呼吸悠长,彷佛丝毫不畏惧寒冷一般。睡意全无的李昭,静静坐在了望口旁边,注视着星光璀璨的夜空,怔怔出神。 “臭老道,你看到他们去哪了吗?”坎离压低声音问道。 “没看到,不过,我感觉会在超市遇到他们。”将小电路板铜脚调整好,轻轻把纸片塞进缝隙,立冬仿照李鬼子的方法,加以改良后,在哨楼附近设置好警报器。而另外一块接收装置,此刻就放在死后怀里。 沿路放倒几只丧尸后,立冬和坎离再次来到,碑谷镇中心的十字路口。被镇口惨烈地嚎叫声吸引而来的丧尸,虽有一部分追在光头佬身后,消失在黑夜里。可剩余的数量仍旧十分可观,一直找不到猎物的丧尸,早在立冬他们离开哨楼前,便已再次占据碑谷镇。星月辉耀下,一只只丧尸,或是站在原地仰头嘶吼,亦或是四处漫无目的的游荡。 “撤?”坎离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立冬摇摇头,用手点指远处的超市。月光下,正有三个黑影,蹑手蹑脚地围在门口,似乎在想办法撬开大门。 “这几个人还真执着,超市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冒险?”先前他说想要撤回去,一是不想浪费子弹,二是他认为几个人,可能躲在什么地方等天亮,根本没想到他们敢这么拼命。能让三个陌生人拼命的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坎离瞬间也来了兴致。 坎离和立冬一起,穿梭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像两条油滑的泥鳅。终于在跃过几个院墙后,他们翻进超市正对面的农院里。四只眼睛探上墙头,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三人一举一动。 “怎么办?锁打不开!”大舅哥每次动作稍重些,锁链便会发出轻微的响动,吓得男2满头大汗,像捧着婴孩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锁链托在手上。 “要不把封闭窗子的木板撬开?”周小乐现在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李猛为什么会同意他们的求助。 “不成,动静太大!路口全是丧尸,听到声音立刻就会冲过来,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男3抹掉额头上汗水,继续用折弯的发卡,尝试开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丧尸,从镇外游荡到十字路口附近,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嘶吼,彷佛就在三人耳边响起一样。 快耐不住性子的男2,匆匆向十字路口瞥一眼,刚好和一只转过街角,朝这边望来的丧尸对视。嘶吼和惊叫几乎同时响起,哗啦一声将锁链丢掉,男2猛地蹿到木板钉死的窗子前面。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脚将木板踹碎,男2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黑暗的超市里。 本已心生退意的周小乐,早在男2踹木板前,就已悄悄挪到窗子旁边。心里还在盘算,到底该怎么办时,突然发觉大事不妙,没做任何犹豫,她也跟在男2身后钻进超市。 还在撬锁的男3,听到妹夫惊叫,正要起身逃跑,手指却非常不幸地,被抛回的锁链夹住。他被指尖传来的剧痛,耽搁了逃命的机会,没能在第一时间躲进超市。从十字路口冲过来的丧尸大军,眨眼间便将他淹没其中。 男3临死前的惨嚎声,响彻夜空,将围拢在镇口的丧尸,全部吸引过来。超市仅余的几扇玻璃窗,都被撞得粉碎,丧尸在超市里横冲直撞,寻找着猎物的踪迹。 立冬和坎离躲在农院围墙后,与超市隔街相望。对于发生在面前的惨剧,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类事情,早已变得麻木了。彼此对望一眼,随即悄无声息地后退,他们想要翻过后院围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突然!镇口方向,响起一阵急促地,冲锋枪射击声! 光头佬拼了老命,跑到高速公路上,站在路边想要喘匀呼吸。月光之下,一辆从城区方向,疾驰而来的红色轿车,咚得一声,撞在他身上!光头佬硕大的身躯,在空中翻滚着,飞出十多米远。红色轿车引擎盖,在巨大的撞击下,深深凹陷进去,车身则斜刺里冲进碑谷镇的乡道上去。 车里爬出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见远处有大片黑影晃动,挣扎着站起身,向光头佬倒地的方向逃去。脚下被硬物一绊,低头看时,却发现是支冲锋枪。男人喜出望外,捡起枪,跑到光头佬身旁,在满地血迹中,焦急地搜寻剩余子弹。 为了躲避身后丧尸的追击,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玉米地,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也不清楚自己跑到什么地方。等他抬起头时,刚好看到一个人,正抱着牌楼的柱子滑下来。 “你是人还是丧尸?”由于担心被丧尸听到,男人只好压低声音喝问。牌楼不远处的路面上,还有零星火焰在升腾弹跳,提鼻子一闻,空气中竟还弥漫着一股烧烤的香气。双眼从火堆上扫过,几十根扭曲成诡异造型的黑色碳条,显得格外醒目。 不等李猛回答问题,男人先忍受不住,跪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可惜男人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胃里只能吐出来酸水,根本看不到食物残渣。李猛想要过去扶他,可才走出去几步,便见男人扬起冲锋枪,火舌瞬间吞吐!李猛心道,‘完了!我命休矣!’ “还tm愣着干嘛?快跑啊!傻迪奥!”男人飞快地从李猛身旁跑过,焦急地咒骂声,也随风而至。 摸摸胳膊,摸摸腿,李猛这才醒觉,对方不是朝他开枪。几乎在男人从身旁跑过的同时,耳边又响起令人心悸的嘶吼声。心知情况不妙的李猛,顾不得再想其他,赶忙追在男人身后,向距离镇口最近的农院跑去。迎风飘动的a4纸,如暗夜里的指路灯,为两人指引逃跑的方向。 哨楼里,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人们,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几乎同时冲到了望口附近,瞪大双眼看向山下小镇的入口。这个夜晚,注定是无人可以安睡了。 农院二楼,两人相顾无言。院墙外,成群结队的丧尸,争先恐后撞击着石筑的墙壁,不知疲惫地嘶吼声,回荡在卧室里。李猛手上攥着a4纸,神情十分担忧地望着漆黑夜空。 超市顶层露台,皎洁的月光,洒在周小乐身上。月色中,娇嫩的脸蛋,透出一层迷离的粉色晕光。趴在不远处的男2,视线不断在周小乐身上游弋。暂时逃脱死亡的男人,内心深处,隐隐升起一丝,难以抑制地躁动。‘这次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 监狱家属院,楼下。 “最好你们能自己下来,这样对大家都有利。我不希望一把火,将所有辛苦得来的食物烧成灰烬。”满是威胁的话,被尹教授说出来,却全无火药味。 六十章 勇闯碑谷7 拂晓时分,月已西沉,夜色如墨,碑谷镇陷入即将天明前的黑暗之中。 靠坐在超市露台入口的矮墙旁,周小乐眼皮不停打架。疲惫一天的她,再也无法撑住精神,困意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围拢在超市周围的丧尸,仍不知疲倦地吼叫,每当听到叫声,陷入恍惚的周小乐,身体都会随之微微一颤。 正当周小乐又一次被惊醒时,一股温热的气流,伴随着紧张地喘息声,在她耳畔响起。此时,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感到异样的周小乐,浑身寒毛在一瞬间全部倒竖。右手在地上惶急地摸索半天,自制短矛却全无踪迹,更让周小乐毛骨悚然的是,她竟然摸到一只人手!正不知所措间,“你醒了?”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轻声呢喃,原来是男2。周小乐刚想询问对方,为什么要靠这么近时,自己的右手手腕已被男2牢牢抓住。 “丁大公,你要干什么?”怕被丧尸听到的周小乐,质问声音压得极低。 “讨债懂吗?你未婚夫李猛,和我老婆眉来眼去很久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堵住提着裤子准备逃跑的李猛,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我别把这件事告诉你,并且答应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让你来替他还债,我现在可不就是来要债了嘛!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认为我会干什么?” 直到这时,周小乐才弄明白,为什么丁大公要怂恿自己,和他们一起丢下李猛,溜进镇里救人!这一切,都是这个混蛋,早就预谋好的! 初升的朝阳,驱散黑幕。碑谷镇,沐浴在清冷的晨光中。 和衣而卧的立冬,翻身跳下床,踱步走到北侧窗旁,轻轻挑开窗帘,观察对面超市四周围拢的丧尸,是否已经散去。忽然,他发现超市宽敞的顶棚上,有两个人正在无声地互相扭打。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此时已被按住双手,双腿则奋力向上蹬踹。 ‘这不是昨天夜里,想要潜入超市的一伙人吗?’看衣着,立冬很快分辨出他们身份,‘少了一个,剩下俩人又开始自相残杀?你们搞什么?’不过,立冬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自相残杀有扒人衣服的吗?转身从床头抓起大弩,转动轮轴拉开弩弦,眼睛贴上瞄准镜,十字准星锁定住占据上风的人的后脑。 嗡的一声闷响,弩箭从窗缝飞出,不偏不倚正射中后脑。随后,余势不减地贯穿而过,钉在矮墙上面。 用手捂住嘴的周小乐,竭力压制想要尖叫的冲动,身体不住向后退,双眼流出的泪水,将脸上血迹冲淡。尽管周小乐浑身还在不住颤抖,可她毕竟也是遭遇过很多次险境,拼尽全力才能活到现在的幸存者。初时的惊惧和绝望情绪退却后,周小乐顺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刚好看到窗帘后面冲她挥手的男人。 “教授,怎么处理他们?”满脸络腮胡的光头男人,瓮声瓮气地问道。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男人,尹教授沉吟半晌,轻轻说道:“大家都是死里逃生的幸存者,没有必要互相责难。既然你们选择相信我尹某人,那就不能再无故要你们性命,这不仗义也没有人性。立条规矩,从今起,以后凡是自愿加入的幸存者,只要服从管理,大家就不能再心存仇怨。不过,若是有人负隅顽抗,和我们大家作对,那就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们都记住了吗?” 正说话间,有人匆匆跑进客厅,小声叫道:“教授,监狱里来个硬茬儿!” 小村被麻子翻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多少能吃的东西,从周围环境来看,很明显早就被人搜刮过一遍。‘他娘的,这不是都已经末世了吗?怎么tm哪哪都有人?真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心里恨恨地咒骂着,愤懑不已的麻子,急匆匆赶回监狱。心里担忧着厨房里,早被他藏好的食物,可千万别被大火烧光了! 麻子刚在监狱现身,就被留在哨楼值班的犯人发现。趁他不注意,犯人挥动起自制的小旗,向家属院这边报警。此时,教授命令犯人们将监狱出入口牢牢守住,自己则带了几个得力干将,悄无声息地向厨房摸去。 看着几乎被人拆散的厨房,麻子心疼得捂住胸口,“就这么点吃的东西,你们也tm不放过吗?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老天爷,你tm是要玩死我吗?” 听到厨房里传出撕心裂肺地哭嚎,教授挥手示意犯人们做好攻击准备!他很清楚,当人遭遇绝境时,很容易便会失去理智。更何况对方手上还有枪,属于极度危险的存在,必须多加小心才行。 “你从哪来的?为什么会有枪?” 麻子正蹲在地上,翻检是否还有食物残渣,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喝问,惊得差点钻进灶台里面。右手悄悄探进怀里,想要把手枪掏出来,身后又是一声喝令,“再乱动,我开枪了!”见来人如此难对付,麻子只得双手高举过头,极不情愿地转回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是麻子啊,你真出息了!现在居然还会玩狙击枪呢?”光头络腮胡见对方竟是老熟人,大踏步走进厨房,用手按住同伴的枪头,同时又一把抓过麻子身旁竖着的狙击枪,一脸坏笑的揶揄道。 “熊哥,见笑,见笑。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嘛。”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原来是同监号的狗熊,麻子心知小命算是保住了,赶忙一脸谄媚的笑着回答。 “教授,这小子也是逃犯,号里都叫他麻子,大名没人知道。”狗熊瓮声瓮气地介绍完,随手就把麻子的步枪和狙击枪收缴,包括他身上藏着的手枪,狗熊也都没放过。 监狱家属院,南楼一层。 “你是说,光头佬也在监狱附近?他具体在什么位置,知道吗?”对于这个刺儿头,尹教授颇感到有些头疼。 “说不好,大家伙逃出监狱那天,我记得他好像往城里方向跑了,但是光头佬肯定不会进城的!那家伙手上人命不少,落到执法部门手里,绝对没好果子吃!”麻子稍作回忆,说出他的看法。 “执法部门?你还指望有政府出面吗?从监狱出事,到现在过去快半个月了吧?没认清现实?灾变发生后,犯人也会怀念执法部门?没被关够吗?”情绪很少会出现波动的尹教授脸上,隐隐泛起一抹红晕,声音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以后,我们大家必须团结一致,才能应对资源不断紧缺的生存环境。” 碑谷镇,超市顶棚。 【谢谢你,救了我!】擦掉脸上血污的周小乐,将a4纸举到面前。见对面窗口里的男人点点头,她又在纸张下方的空白位置,飞快写道【附近丧尸还多吗?】。由于超市顶棚四周,没有物体遮挡,周小乐不敢探头向下张望,生怕被发现后,再引来更多的丧尸。 嫌这样沟通太麻烦的立冬,转身开始在房里翻箱倒柜,他这一折腾,坎离也被吵醒过来。揉揉双眼,坎离嘀咕道,“臭老道,昨天晚上还没折腾够?起这么早闹腾什么?” 重新走回窗边的立冬,把成条香烟拆开,将外面软纸壳平铺在玻璃上,飞快写下几个字,随后将烟盒翻转过来,举在半空。【楼下还有二十几只丧尸!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会发生冲突?】 “卧槽,居然是成条的红塔山?”睡眼惺忪的坎离,瞬间困意全消,一把将十盒红塔山搂进怀里,脸上洋溢起幸福无比的神色。 对面超市顶棚上的女人,没再继续写字,立冬似乎猜到些什么。沉思片刻后,又写道【镇口,牌楼上的人还活着,他和你是一起的吗?】昨天夜里,亲眼看着从牌楼上滑下来的人,和另外一人逃进镇里,死后当即便通过步话机,将这边发生的情况,如实通知了立冬。 刚得知李猛还活着的消息,周小乐下意识地感到非常开心,随后,她又想起丁大公说过的那番话,不免心里又是一痛。她现在无法确定,丁大公的话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李猛。想到这,周小乐缓缓点头,随即又痛苦地摇头。 【先呆在上面,别乱动!我们想办法救你下来。】看到对面女人,一番前后矛盾的举动,立冬感觉事情有些复杂,当即决定不再费力地尝试沟通。经过坎离身边时,他压低声音说道:“把烟收拾好,我们抓紧时间赶回去,碑谷镇也不安全!” “cao,搞毛线啊?臭老道,你该不是在晃点老许吧?你压根就没打算陪他进城,更没想过要帮他救女儿!昨天大家伙才费劲巴拉的搬到这,今天又要搬家?没你这么折腾人的吧?好歹让我安生睡两天觉行不行?”坎离满腹牢骚地跟在立冬身后,自打他加入这个队伍以来,在同一个地方的休整时间,就没有超过两天的时候。连续几天的舟车劳顿,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身心俱疲。 六十一 勇闯碑谷8 “教…教授。”国栋十分胆怯的小声冒出一句。这也是他们被教授一伙人收编以后,国栋第一次主动张嘴说话。 “有什么事?”正和麻子等人,一起研究光头佬去向的尹教授,侧头看向国栋。 “你们说的光头佬,是不是眼睛小小的,个头很高,体格还蛮壮的?”国栋神情战战兢兢,在一屋凶神恶煞面前,他看上去像只没出栏的小鸡一样,怯生生地站立不安。 “嗯?你认识他?”听到国栋对光头佬的形容,尹教授感到非常意外。 “不是的,我和他不熟…不、不、不是的,我不认识他……”在尹教授阴冷的目光注视下,国栋紧张地语无伦次,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身后的祥子,发现教授脸上表情有些异样,赶忙将国栋拉到一边,壮着胆子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 “碑谷镇?超市?那里还有马场?”听完祥子的叙述,尹教授脸色明显和缓许多,双眼中也隐隐泛起精光。 “教授,你说,光头佬会不会悄悄来过监狱?发现你带着大伙把这占了,他又吓得跑回镇里躲着?”贼溜溜地眼珠乱转,麻子贱笑着恭维道。 “狗熊,通知外面人,抓紧时间填饱肚子,把粮食和淡水妥善安置好。留下俩人盯住监狱,无论谁来也不要正面抵抗,等大部队回来再说。”看到尹教授冲自己使眼色,狗熊立时醒悟,留下守监狱的人,必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授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以免寒了其他人的心。 别看教授平常对所有人,说话时都很客气,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个咬人不叫唤的疯狗!文质彬彬只是表象,论行事的凶残程度,狗熊都十分惧怕。 “为什么又要搬家?”在冰冷地面上,辗转反侧一夜的老许,顶着两个黑眼圈,双眼瞪得老大。虽在心里怀疑立冬的诚意,他却不敢把话说绝。 “搬家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自己看看,这一屋子人,哪个不是累得筋疲力竭?你一句话,大家伙又要折腾,总得让我们弄明白,为了什么折腾吧?”本来计划好,今天就要进城的李昭,眼神中对立冬的怀疑,丝毫不加掩饰。 “昨天镇口来的一伙人,目标就是镇上超市。我不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但只要超市里的食物还在,镇子就永远不会太平!昨天一场大火,相信大家也都记忆深刻!对此我只想说,能活到现在的幸存者,远比丧尸的危险大得多!必须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把孩子和女人安置好,否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除非,你们几个能忍下心,不顾她们的死活,那我无话可说!”见到坎离想要插话,立冬连忙暗使眼色,让他闭嘴。按理说,庇护所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可马上就要进城的立冬,不敢将一群人的命,交到坎离手上。两人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在表面维持好关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彼此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互相牵制下,不得不暂时搁置成见。‘如果丹珏能有李昭的心机,我也不用这么谨小慎微了。’ “我们去哪?”见立冬的表情阴晴不定,坎离也很清楚,其实立冬对他并不放心。‘现在有这个老东西,替我劳心劳神,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没来镇上以前,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不过,看到小船以后,我倒是想到一个绝佳去处。”立冬掏出笔,撕开一包烟,就着烟纸画了一张小地图。 “对啊!河心岛!乱中出错,我早该想到这的!”土生土长的老许,做了十几年中介,对于整个城区非常熟悉。刚看到小地图,心中就已了然,“我们还可以划船,到市中心位置的洋河公园,这可比开车进城要安全得多!” “你不是还答应,被困在超市上面的姑娘,要救人家嘛?反悔啦?”攀着绳索,从矮崖上滑下来的坎离,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立冬,幸灾乐祸的问道。 “是非精,还嫌麻烦少?大家抓紧时间出发!”将仓库又仔细搜索一遍的李昭,边往停在岸边的小船走,边低声说道。快到岸边时,李昭发现身后的立冬还没有动弹,不免有些焦急,回头轻喝一句:“还在磨叽什么?快点上船,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在中午前进城!” “双标狗!你tm指责老子,诬陷我乱杀好人的时候!想没想过,你现在的行为,还tm不如我?!”立冬沉声骂道。 “cao,这能一样吗?明明可以救的人,你却把他们杀了!现在根本救不了的人,你却在这浪费时间?!”听到立冬骂自己的话,李昭当即就要翻脸。 “你俩是不是有病?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在这吵架玩?都tm疯了?”听到俩人对骂,坎离瞬间头大如斗,‘这俩傻13,脑子进水了?’ “教授,前面公路上的是不是光头佬?”不学无术的狗熊,倒是有双视力不错的眼睛,离老远就看清在公路上行走的人的脸。只不过,此时的光头佬,腿骨都已戳出皮肉之外,森白的骨碴,让人感到非常恐怖。 发现远处教授一群人,在向这边靠近,光头佬立即张牙舞爪,晃动着几乎要散架的躯体,向他们冲过去。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狗熊,将手上的小锤抡圆了,照着光头佬脑门砸落。咔的一声脆响,变成丧尸的光头佬,软踏踏地趴在公路上,再不发出任何声音。 教授举目朝碑谷镇方向张望,原本长势极好的玉米秆,由于无人收割,此时已变得萎靡枯槁。“大家多加小心,镇里的活人,恐怕全都变成丧尸了!” “有把握吗?实在不行,我们还是赶紧先走吧!眼下局势,没有人会怪你见死不救的。”从船上跳下来的范锦,跑到立冬身边,轻声劝慰道。 若说立冬真想要救人,其实也不全对。死后在步话机里说过,还有俩人窜进镇里,立冬始终觉得他们是隐患。不管超市里究竟有什么在吸引他们,食物始终是实打实的硬通货!若这一伙人,都被丧尸吃掉,立冬也没什么好担心,以后自己再回来找食物,起码不会有意外出现。也正因为这样,到现在为止,镇里丧尸都很安静,摸不准另外两人的具体动向,立冬实在无法安心离开。 “给我留条船,你们先走!”轻拍范锦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没那么容易死,千万别离开死后的视线,他会保护你和盈盈,一定要小心坎离和李昭!”说完话,轻推范锦离开,立冬转身向昨夜栖身过的农院跑去。 游荡在镇里的丧尸,听到镇口传来的打斗声后,开始嘶吼着向镇口跑去。趴在超市顶棚的周小乐,听到下面响起杂乱地脚步声,不禁开始犹豫,是否要下去寻找李猛。不论丁大公死前,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和李猛之间的关系,还是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痕。 突然!一颗小石子,落在周小乐身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把她吓得浑身一抖,慌忙用手捂住嘴,惊叫才不至于喊出口。瞪大惊恐地双眼,向四周张望,她猛然间发现,早晨在对面窗口,救她的男人,又一次出现了! 只见男人右手指向超市楼下,似乎是在示意自己朝下面看,周小乐仗着胆子,将头探向外面。此时,围拢在超市周围的丧尸,已经所剩不多。仅有几只身体过分残缺,行动不便的,还在挣扎着,向十字路口的方向爬动。 周小乐抬头望过去,又见男人食指和中指倒竖,模仿人类走路的样子,来回摆动。“你让我现在跑过去?”周小乐压低声音,颤抖着问一句。两人相隔足有二十多米远,周小乐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自己说的话,却只能看到男人冲她连连点头。 纠结半天,终于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周小乐咬咬牙,悄悄起身向超市楼下跑去。凭借自身速度,周小乐惊恐万状地,从趴在地面上的丧尸身旁跳过,脸颊由于紧张和恐惧,涨得通红。直到她终于跳进农院,来到二楼时才发现,对面这个男人背后竟然背着步枪! “你为什么不开枪帮忙啊?”瘫坐在床上的周小乐,又惊又吓的脸上满是泪水。此刻,看到男人冰冷无比地表情,她心里的委屈,终于开始翻江倒海! “省点力气,以后有大把时间给你哭!”男人低喝道。 从小被家人百般呵护,很少听到冷言冷语的周小乐,被这一声冷喝,惊得眼泪顿消。她瞪着一双哭红的大眼睛,又是惧怕又是感激地,望着男人背影。 “你们一伙人跑到碑谷镇的超市,是为了寻找食物,还是有其他目的?超市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几个人冒这么大风险?”手上倒提尼泊尔,立冬做好随时回身劈出一刀的准备。 “有个同伴,被镇里坏人抓走了,我们是来救她的。”周小乐小声应道。 “你和另外两个人,谁是医生?”立冬回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周小乐。 六十二 窥破隐秘 周小乐被问得一愣,和男人对视一会,充满警惕地不答反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哦,原来是你。看年龄,你应该是个护士吧?”总算没白跑一趟,能够有名医务工作者加入团队,对于目前立冬等人来说,是绝对必不可少的存在。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在男人的双眼注视下,周小乐感到紧张不已。 “和你厮打在一起的男人,我注意到他大腿上包扎的绷带。从外表分析,能够看出处理伤口的人,手法十分娴熟。我也不确定是你,不过,你现在的表现,反倒给了我准确答案。”超市附近,响起一阵脚步声,立冬转回头继续隔着窗帘,向对面街上观察,“身上没有被丧尸咬过的伤口吧?等我们到达安全的地方,会有女人帮你检查身体。你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和我呆在一起。” 周小乐神色复杂地看着立冬的背影,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小声问道:“如果我不是护士,你是不是就不会回来救我了?”二楼房间变得十分安静,周小乐甚至觉得,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十分沉稳有力!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他的存在,周小乐心里竟生出一种,男人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对面这俩人,是不是你同伴?”昨天夜里,又惊又怕又冻,此时的周小乐已经斜躺在床上,精神陷入恍惚之中。若不是对神秘男人还有几分疑惧,恐怕现在她早已和周公打过几圈麻将了。男人低沉地问话,将意识有些模糊的周小乐惊醒。坐在床上,呆愣愣看了男人好一会,才突然醒觉,男人说的对面超市,出现的人应该是李猛。头重脚轻地冲到窗边,周小乐正想拉开窗帘呼叫,右手腕瞬间被人牢牢抓住,与此同时,口鼻也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男人低沉地警告声,在耳边响起,“想死吗?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扔下楼!”突变接连发生,周小乐总算从恍惚中恢复意识。她用力摇头,向男人示意,自己没有这个想法。 恢复正常呼吸后,周小乐竭力平复情绪,连续做了五个深呼吸,才仰起头望向男人。见他再无其他举动,这才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用手将窗帘掀开条小缝,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大眼睛,向对面超市偷窥。 “哥们,你tm这是出得什么馊主意?现在怎么办?我们都被困在这了!”手拎冲锋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紧张地向下望一眼,随后便绝望地坐在水泥铺就的超市顶棚,不住抱怨。 “能怎么办?这个镇子我也不太熟悉,带着你到处乱跑,那不更是死路一条吗?”为了不让对方起疑,李猛撒了谎,他祖父是这镇里的住户。此刻,邹航就被关在超市后面的仓库里,李猛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救人。视线不时瞄向眼镜男手上的冲锋枪,李猛的神情变得忽明忽暗。 “大哥,能想办法救救他吗?”眼神里满是乞求的周小乐,仰望着立冬。 “不行,子弹不够!如果,我救了他们的命,你就活不成,还希望我救他们吗?”冷硬地声音中,不带一丝无谓的同情。此时,早该离开的立冬,心中却在盘算,自己到底该不该,一把火将超市烧成白地。光头佬几人的遭遇,立冬仍历历在目,对于身旁的女人,他也不是全无担心。既然能够同意那种惨无人道的做法,相信她也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的人畜无害!现在的碑谷镇,如同曾经放弃的监狱,同样吸引着无数幸存者的注意力。只要有人来到这,就一定会发现镇子西侧的漂流渡口,很难不会想到去河心岛上避难。既然超市里的食物无法带走,又很容易引来更多麻烦,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它们全部消失,以绝后患! “你是个冷血动物吗?”恐惧还是被愤怒击败,周小乐脸上神情,不再人畜无害,甚至有些狰狞。“他俩谁是你的男人?为什么他没在你身边保护你?”突然冒出来的问题,如一盆冷水,浇在周小乐头顶,让她脊背直冒寒气。 “嗯,看来我又猜中了。既然对面两个男人其中,有一个和你有关系,那你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救其他男人。在这种时候,敢冒如此大危险来救的人,一定很不简单!从戴眼镜男人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你们的真实意图,所以,他绝不是你们的同伴!而另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眼神总会不自觉地向仓库观察,想必他和你们要救的人,关系绝非一般!”立冬瞥一眼周小乐,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随后继续说道:“看你脸上不自然的神态,我想你们要救的人,应该不是任何一个同伴的父母,因为彼此间的羁绊不够分量,没人会无缘无故地跑来送死。而唯一能够把关系串联起来,同时又和你的男人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至于和另外两个死掉的人有什么渊源,也不是很难猜到,无外乎兄弟姐妹或者夫妻。若我推断的没错,你们一伙人冒着送命的危险,想要救得是个女人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脸上血色尽褪,周小乐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侃侃而谈的男人,心里涌起难以抑制的惧怕。 “既然我没说错,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救他。在我看来,一个男人肯不顾凶险,跑到碑谷镇来救人,那他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会让你由爱生恨吧?”卧室昏暗的光线下,男人消瘦的脸颊上满是络腮胡,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动着妖异地光晕,好似蛊惑人心的鬼魅。与之对视的周小乐,缓缓坐在地上,她想转身逃走,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 突然!碑谷镇东侧的一所小型旅馆里,响起一阵撕心裂肺地哀嚎!随后,烈焰便冲天而起,晨风裹挟着滚滚热浪,由东向西狂吹而来。 久久未能寻得猎物,围在超市下面嘶吼不已的丧尸大军,听到叫声后,开始互相拥挤着向小旅馆冲去。土枪砰砰作响之际,几个污血满身的幸存者,躲避着围拢过来的丧尸,沿着街边,朝十字路口方向死命狂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发现超市周围丧尸数量大幅减少,李猛赶忙跳到超市后面的仓库顶棚上,抡起锤子,猛砸仓库一侧的通气窗。黑框眼镜男发现李猛的异样举动,顿时脸色一变,瞬间醒悟过来,对方带他到这来,一定有其他目的!虽在心里暗骂,却也不便直接翻脸,只得蹲在超市这边,留神观察下面丧尸的动向。 “邹邹,你现在能不能动?快爬上来,我来救你了!”李猛大声向仓库里呼叫。听到呼唤,邹航在昏睡中苏醒过来,从仓库里伸出双手,被李猛用力拉出仓库。两人刚一见面,便紧紧相拥在一起,哭得好似泪人一般。 躲在窗帘后面的周小乐,见到眼前一幕,银牙几乎快要咬碎,嘴里发出咯嘣蹦的脆响。立冬低头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却更加笃定,‘这个小护士,总算可以心甘情愿的跟着我走了!’ “还tm在那哭什么呢?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啊!”看到不远处腻在一起的两人,黑框眼镜男心里暗暗骂道,‘狗男女!’岂不知,还真让他猜着了。由于李猛的祖父,是碑谷镇的老户,寒暑假期几乎长在这里的他,自幼便和邹航形影不离。若不是两家父辈间,发生过一些难以化解的仇怨,他们俩人的孩子,恐怕到今天,都该满地乱跑,帮着父母打酱油了! 火势越来越大,逐渐向超市这边蔓延过来,即便是隔街相望的农院里,也能感受到热浪迎面扑来。 ‘看来,用不着我费心了!不管超市里有什么,这场大火过后,也不会再剩下多少东西,甚至整个小镇都将被烧成一片白地。’正思索间,立冬突然发现,那伙从小旅馆逃出来的幸存者,冲到十字路口后,在镇口方向涌来的丧尸逼迫下,转而又开始向河岸方向逃窜。‘卧槽,老子的船!’见此情形,立冬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拽起还在鼓气不已的周小乐,飞快地翻过后院墙,疾步向河岸方向冲去。他要赶在另外一伙人,发现小船之前,离开碑谷镇! “结好队形,大家抓紧时间冲进去!”眼见碑谷镇里烈焰冲天,尹教授心里也似被烈火焚烧般,焦急地望向不远处的超市仓库。虽然食物也是迫切需要的资源,可仓库里还有很多日用化学品,这些才是教授真正关注地目标。 刻意游离在队伍后面的麻子,一双贼眼珠滴溜溜乱转,他在等待机会,一个可以逃出去的机会。在这一群犯人里,论对教授的了解程度,无人能出麻子左右。尤其,麻子曾和尹教授是同案犯,对于教授熟练配制,各类毒药的手段,绝对令他刻骨难忘。而教授的名字,也正是由此而来。 六十三 直面人性 “早跟你说过,这地方不能来,现在怎么办?”肩上负伤的男人,用手捂住伤口,边跑边冲着身旁同伴叫嚷。成群结队地丧尸跟在一群人后面,依仗着不知疲倦地双腿,将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 “别tm废话了,前面就是洋河,只要能跳进河里,行尸就拿我们没办法了!”另一个跛脚的男人,强忍着腿伤,剧烈地跑动令他的脸上血色尽褪。 “船!快看!河里有船,我们得救了!”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女人。几乎是在看到小船的瞬间,便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其余五个男人,听到女人的叫声,精神顿时为之一震。眼见生还的希望就在前方,眨眼间,一群人的跑动速度,几乎都加快了一倍。而没受伤的女人,也因此很快就落到队尾。丧尸狂躁地嘶吼声,一直萦绕在耳畔,女人的脸色,也由兴奋变成惊恐不已。“等等……啊!救救我……”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身后便只剩下,一阵熟悉又令人心悸地,筋骨撕裂声! 已不再用手捂住伤口,相对于活下去而言,这点伤痛根本不值一提。勉力将体内仅余的力气,全部用上,狂奔不已的男人,嘴角开始涌出细密的白沫。 砰!砰!砰! 近乎在用本能逃跑的男人,突然硬生生顿住身形,急速奔跑带起的巨大惯性,将他身体向前抛飞出去。这许多天来,男人早已见识过子弹的可怖威力,更加清楚刚才是有人在朝他们开枪! 不等将土枪调转枪口,左小臂早被激射而来的子弹贯穿!剧痛瞬间击溃男人的意志,痛苦地瘫倒在路边,身体不住扭曲,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森白的骨茬上挂着碎肉,显而易见,男人的左小臂,已然断成两截。 仅十几秒钟的耽搁,五个男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男一女,飞快地跳上小船。两人奋力划动船桨,顺着湍急地河水,消失在极远处的河面上。 肩膀受伤的男人,趁着身旁三名同伴,正在和丧尸大军,做最后的殊死搏斗,悄悄退至倒地男人的身旁,拾起地面上的土枪后,飞快地翻过农院院墙。藏在院中的他环目四顾,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山崖上,有条悬到崖底的绳索。男人欣喜若狂地向山崖跑去,经过院里高耸的杂物堆时,险些被拖在地面上油毡布绊倒。慌忙起身之际,左手刚好抓在皮卡车的倒车镜上! “谁把车藏在这了?”轻声低语一句后,忽然醒觉不能声张,‘只要我能逃到山上,躲到小镇里恢复平静以后,就能开车离开这里。’慌乱地将油毡布再次盖好,男人按耐住激动地心情,翻过后院墙,攀着绳索向山崖上爬去。 “狗熊!看见麻子了吗?”即便尹教授身手不凡,可这么长时间的近身肉搏,还是将他精心修整妥贴的形象,尽数毁掉。抬起满是污血的左手,顺着额头向下巴方向抹去污血,扬起残留着血水的脸,他忽然发觉身边少了个人。 “妈的,这个狗东西,肯定是趁我们不注意,他自己偷偷逃了!”奋力拼杀让狗熊感到浑身燥热,脱去上衣的他,在面对成群结队地丧尸时,脸上竟没有一丝恐惧神情。从监狱里拾到的小锤,被狗熊舞动地虎虎生风! 趁着镇里一大部分丧尸,被小旅馆逃出来的一群人,引到西侧河岸去的空档。教授带领着一众犯人,终于冲破十字路口,来到超市附近。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 浓烟,烈焰!几乎将碑谷镇东面,鳞次栉比的小旅馆,尽数吞噬! “仓库里的酒精、消毒液、洗衣服这一类的日用化学用品,能带走多少,就全都带走!将所有罐装食物,也都装起来!”仓库门被砸碎以后,尹教授指挥着犯人们,开始搜刮里面的物资。 站在超市顶棚上的李猛和邹航,看着一群头顶青茬,凶神恶煞的男人,在下面的仓库进进出出,脸上都是一副惊愕不已的神情。黑框眼镜男仔细观察着一群人的言行举止,略一沉思,心中已对他们的身份,有了初步判断!‘这是从第六监狱里面,逃出来的重刑犯?!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小镇上来搬这些东西?!难道这群犯人里,还有懂化学的高科技人才?’ 早在冲过十字路口时,眼尖的狗熊,就已经发现躲在超市房顶的三个人。此时,见他们都在上面,默不作声地看热闹,心头不禁涌上怒意,放下手里的物资,高声喝道:“你们tm要是想活着走出镇子,就赶紧下来帮忙!” 教授本意是不想节外生枝,再加上他早留意到,对方一个男人手上还有冲锋枪,就更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引来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此刻,听到狗熊的叫嚷,教授的眉头微皱,他感觉自己的威信,正在受到挑衅。只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也不好立时惩戒狗熊。因此,他只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事,等到大家顺利返回监狱以后,才再发作。 黑框眼镜男,听到下面的呼喊后,没有一丝犹豫,非常痛快地跳下去,和一群人开始忙碌个不停。邹航也想下去帮忙,却被李猛偷偷拽了一下,示意她别乱动,等等再说。此时大火已从小镇东面,蔓延至超市附近,形势所迫,不得不让步。邹航转身低声对李猛说:“不能再等了!就算不跟他们一起走,我们也得想办法赶紧逃出小镇!这里很快就要变成火海,留在这只能等死!” 丧尸数量渐渐增多,很显然,河岸方向的一伙人,也已加入围剿众犯人的行列之中。 “手上有枪的朋友,你是和我们的人,在队伍前面开道。还是把枪和子弹交出来,跟我一起冲出去?”尹教授走到黑框眼镜男身边,有点蛮横的问道。 还是没说废话,黑框眼镜男直接把枪,递到教授手上,以此来表明立场。 “好!是个办大事的!”赞许地看了男人一眼,尹教授大喊一声,“兄弟们,不用节省子弹,大家一起冲出去!” 枪声一响,顶在小胡同里面的犯人们,身上压力骤减。碑谷镇里,污血横流,一大群人,从倒在地上的丧尸尸体上踏过,赶在河岸方向的大队丧尸涌来之前,向碑谷镇外面逃去。 “把你的双手伸出来!”坐在船尾的立冬,向周小乐命令道。 “怎么了?”虽是不解,周小乐还是顺从地伸出双手。至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面的男人说什么,她都只能听命行事。 在周小乐震惊无比的眼神注视下,立冬用绳子飞快地将她双手绑好,随后说道:“这是为所有人的安全着想,等到我们的人,检查过你的身体,没有被咬过的伤口以后,我会给你解开。” 河道上,孤独地小船,悄无声息地顺流而下。 周小乐的双眼,一直在不停打量,坐在对面的男人。 一头稍显油腻的长发束在脑后,双颊被浓密地络腮胡遮住,给人一种颇显沧桑的观感。深遂而漆黑的眸子,始终向四周观察,却从来不在自己,漂亮的脸蛋上多作停留。自认为长相还算甜美,对男人也极具吸引力的周小乐,忽然感觉自己,对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感的老男人,多了一丝想要更多了解他的念头。 “大叔,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在心里估算一下男人的年龄,周小乐认为叫他大叔,应该不会出错。 “立冬…” “你是怎么猜到,我未婚夫和要救的女人,关系非同一般的?”对于这个疑问,周小乐始终想不清楚。她在心里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答案就这么简单?”很显然,立冬给出的答案,让周小乐无法接受。 “如果被关的人,是另外两个男人的父母,你会答应帮忙救人吗?” “嗯…我想…我不会,我还没那么伟大!”周小乐毫无避讳地,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是你未婚夫的父母呢?” “那我肯定会帮忙的啊!”周小乐脸上忽然一暗,又小声呢喃一句,“如果是现在要我帮忙,我绝对会拒绝他,这个该死的渣男!” “那你认为,另外两个男人,他们会帮忙去救,你和你未婚夫的父母,或者其他有关系的人吗?” “嗯~应该不会吧?他们不来帮忙的理由,大概和我一样。毕竟,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谁也不是舍己为人的大圣人,对吧?”周小乐似乎抓住什么关键的地方,却一时又没完全想清楚。她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希望立冬能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答案了!你能来救人,一定是被你未婚夫说动的。而另外两个男人肯来救人,就必然和要救的人之间有某种联系,无论是兄弟姐妹或是夫妻,也可能全都占了。而能让你未婚夫甘冒风险的人,两相比较之下,你在你未婚夫心里的地位,着实比你们要救的女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还有句让你更扎心的话,恐怕,你被抓走了,你的未婚夫都未必会冒险来救你吧?”立冬转过头,一双深遂地眸子里,再次闪动着异彩。 坐在对面的周小乐,彷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斜靠在船头,脸上神情,甚是落寞与沮丧。 六十四 时间定格 “给她检查一下身体,如果身上没有咬伤,再把绳索解开。另外,这姑娘是个护士,她会负责我们所有人的医疗问题。”将小船拖上岛滩,立冬不等其他人提出疑问,便简单扼要的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立冬大哥,你们进城以后,想办法在超市里,找些女性用品回来。”查容霜脸色绯红,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女性用品?”立冬是个老光棍汉,对于女人生理上的需求,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需要的东西,都写在纸上了,实在有不明白的,你去问范姐…”将纸条塞到立冬手上,查容霜像株含羞草般,躲避开他的视线。 河心岛面积不大,至多有两个篮球场大小,远不足一千平方米。小岛中心位置,有座不知什么年代建造的废弃小亭,围在亭子四周的破旧渔网里,塞满各种被河水冲上来的垃圾,环境极其简陋。立冬绕小岛仔细转一圈,最终指挥众人,将小船拖上顺流方向的岛滩,五艘小船的一端,都被拴在岛上唯一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立冬单独留下两只皮筏,用作下午进城时的交通工具。 “最近降雨频繁,小岛随时都有被洪水淹没的可能。根据老许和范锦提供的位置,我估计进城救人,再去一趟超市回来,所用时间不会超过一周。我们走后,无论白天晚上,都要留人站岗,盯紧水里木条的刻度线,一旦超过警戒范围,所有人都上船避难。只要那棵大树没被连根拔起,就不会有危险。”围在小亭里面吃着罐装食物的众人,情绪都很低落,这个小岛的居住环境,连碑谷镇冰冷地哨楼都比不上。立冬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大家别灰心,虽然岛上环境简陋,不过却可以随时生火取暖。坎离和死后,这几天你们俩一有时间,就划船到对岸林子里,砍些干燥的树枝回来。只要你们注意安全防火,在岛上就算全天都不熄火,也不用担心丧尸的威胁。大家只要坚持几天,等我们几个从城里回来,我带你们去找个更好的藏身之处。” 呕~呕~ 像吃药丸一样,艰难地将豆子一粒一粒,塞进嘴里的小盈盈,突然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本就因为营养不良,脸蛋有些蜡黄的小丫头,现在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周小乐翻开孩子眼皮,仔细观察舌苔,随后,又将耳朵贴在盈盈胸口,认真听了一会。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色竟也变得十分难看。 “孩子生了什么病?”素来沉稳的立冬,脸上也现出一丝慌乱。在丧尸肆虐的末世,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任何一种寻常小病,都可能成为致命地威胁。 “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不能保证是否看错。不过依照我过去几年的护理经验来看,应该是细菌性疟疾。”虽然年纪不大,身为医务工作者的周小乐,对于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非常谨慎客观的。 “需要什么药?你列个单子给我。另外,再把一些需要长期准备的药物,也一并列出来,我会想办法从医院里把药搞到手的!”立冬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白在救援周小乐,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阿莫西林?”凑到立冬身边,听他小声嘀咕重复着清单上的药物名称,阿紫忽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猛地回想起包里的两盒阿莫西林胶囊,赶忙将它们翻出来,递到周小乐手上,紧张地问道:“小乐姐,这个可以吗?” “太好了!大叔,你可以把阿莫西林划掉了。”看到阿莫西林后,周小乐不由得心头一松。为了不让大家太过紧张,她没把盈盈的病症情况,如实讲出来。她甚至已经做好,立冬不能在有效时间内赶回来,盈盈会因脱水死亡的准备。 “不行!还是得去趟医院,这次算侥幸逃过一劫。孩子的抵抗力,本该比大人要好,现在她却先得了病,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行。老许,送你到长青小学以后,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由李昭帮忙了。无论我和范锦有没有找到她的父母,三天后,大家在洋河公园集合,一起坐船回来。不管谁先到,只要在该离开的时候,不能赶来的人,就不用再等了…”立冬神色凝重地说道。 “为什么大家不在一起行动?”老许听说立冬进城以后,要和自己分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一群人里,只有老许清楚,如果可以得到立冬帮助,能够成功救出他女儿的几率,会有多大保障。 “时间紧迫,据我估算时间,马上就到中秋节。你是土生土长的洋河人,难道不清楚,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吗?”立冬不答反问道。 “洪水!”范锦也是本地人,听完立冬的话,马上便想清楚问题的关键。 “对!必须赶在洪汛期到来之前,我们所有人从河心岛上撤走!最多能安稳地在岛上,停留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山洪一到,仅凭一棵大树,可没办法负担这么多人的重量,非得被洪水连根拔起不可!”注视着亭柱上面,经年累月留下的水痕,立冬严肃地说道。 往日里喧嚣不已的城区,此刻却变得一片死寂。两只皮筏,孤独地漂在河道上,只有木浆偶尔发出,划过水面的哗哗声。清冷地空气中,隐隐有股建筑物被焚烧后的异味,令人感到呼吸不畅。不远处,一幢高层居民楼的楼顶,滚滚黑烟在空中肆意翻腾。桥面上,到处都是连环相撞的车辆,甚至有些斜冲出桥栏,半个车身悬在空中,被风一吹便会轻轻晃荡,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前后不过十来天时间,整座城市犹如被战争洗礼过一样,满目疮痍!洋河公园的广场上,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物体。早已干涸的污黑血迹,在光洁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淡淡地血腥气息,与建筑物被焚烧后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弃船登岸的四人,不得不用围巾遮住口鼻,借此来抵御刺鼻难闻的怪味。 “距离长青小学,从公园出发,直线距离差不多两公里。但我们需要绕过银行、商场、办公楼和两个居民小区,这条路线不管怎么走,都得将近五公里左右。”四人围在一起,立冬捡起一根细枝,在铺了一层细沙的路面上,勾画着简易地图,“送你们到学校以后,我和范锦需要继续,向城区里面行进十公里左右,才能到她家所在小区的外围。医院在小区东侧一公里的位置上,范锦你在家里等我,最多一天时间,我就能从医院拿到药品,然后回来和你汇合。如果你父母在家,并且安然无恙,当天我们就赶回来。否则,我们就再用一天时间,在附近找找他们的踪迹。第四天下午,所有人还在这里集合,一起离开城区,都清楚了吗?”立冬将行动时间准备出足够的富余,以免大家半路上遇到意外情况,不能准时赶来集合。可这些初步的计划,也只是立冬一厢情愿而已,至于其他人的想法,总还是没有和他说清楚过。 立冬将尼泊尔猎刀留给死后,方便他们用这个武器砍劈木材。工兵铲另有用途,不能借给老许防身,而坎离又不肯把武士刀让出来,他怕被老许遗失在城里。尽管立冬也曾和他商量半天,可最后还是没能说服坎离。死后确实是个实在孩子,大大方方地把唐刀让给了老许。因此,老许的消声手枪,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到范锦手上。李昭端着步枪,立冬擎着复合弓,俩人在前面开路,范锦跟在他们后面,老许则落在队尾负责断后。 城里的温度明显比山区暖和许多,高耸林立的建筑物,在太阳的炙烤下散发出热量,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已不再清冷,反有些异样的燥热感。周围静得出奇,整座城市像被人按了暂停键,街道上的所有物件,全部定格在灾变发生的那一天,似乎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纹丝不动的城区街道上,尽管四人十分小心谨慎,将行走的脚步声压得极低。可是这突兀的响动,好似平静地湖面,突然被一个调皮的顽童,抛飞石头打起水漂一般,激荡起一串又一串的涟漪,消散在视线无法企及的未知角落里。 自打四人转过街角的银行后,立冬就感觉后脊梁一阵阵发寒。这种奇异地感觉,平常不会出现,可每次出现,都能非常及时地提醒立冬,令他在广博茂密的森林里,躲避掉致命地危险! 突然,走在队伍前面的立冬,猛地扬起右拳,示意其他三人停下脚步,他压低声音说道:“保持安静!” 茫然不知立冬意图的三人,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只一瞬间,三人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立冬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更诡异地是,他人明明就站在那,并没有任何怪异的举动,只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快跑!”一声低喝,在三人耳边同时响起。随后范锦便感觉身子一轻,人已被立冬扛在肩上,眼中的景物全部倒转过来,飞快地从眼前向后掠过。颠簸之中,范锦看到街角银行的大门已被撞开,里面涌出一堆满身污血的丧尸。 六十五 求生之道 刚还一片死寂的城区街道,眨眼间便恢复如往日般喧嚣。只是,此刻的喧闹声却极为凶险,充斥着对鲜活生命,嗜血的渴望! 始终紧追在身后,不离不弃的丧尸大军,在四人绕过商场时,数量开始翻倍上涨,嘶吼声也逐渐变得震耳欲聋!突然,位于前方不远处的办公楼,将外界阻隔开的厚重玻璃门,嘭的一声巨响,四下飞溅地玻璃碎片,便向空无一人的街道激射而来。不等玻璃碎片全部落地,如成团抱在一起的蚂蚁般的丧尸,从办公楼里翻滚着,互相拥挤、踩踏着,向脸上早已全无血色的四人,蜂拥而来! “进小区!”干哑地吼声,彷佛撕裂了立冬的声带,听起来非常刺耳。四人急转方向,朝着旁边的居民小区护栏冲去。老许从未想过,自己身手也能如此敏捷,三两下窜上护栏后,转身便去拉,被立冬托着屁股,举上半空的范锦。 “省点子弹!快进小区!”刚腾出手的立冬,抬枪将侧面冲来的几只丧尸放倒,冲李昭大吼一声后,便自顾自转身跳上护栏,手脚并用地一跃而过。 身手略逊一筹的李昭,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跑,眼角余光中忽地人影一闪,便看到立冬已然越栏而过,内心不禁涌起痛苦绝望之感,‘天要亡我!’正当他准备放弃抵抗,束手待毙的时候,一串极有节奏的步枪点射,在李昭身后响起。同时,立冬隔着小区护栏,站在院里又是一声暴喝,md,还不赶紧爬过护栏,老子的子弹,快要被你浪费光了!” 双脚刚一落地,头上就被重重锤了一拳,立冬怒骂的声音,几乎快要盖住小区护栏外面的丧尸吼声,“你tm下次再敢走神,老子一枪崩了你!” 身后不足两米远的地方,丧尸大军的无数只手臂,齐齐穿过护栏,如深渊里探出的魔爪,在空中狰狞肆意地疯狂挥舞。怔怔看着立冬背影的李昭,心里没有被人暴打后的愤怒,脸上神情变得极为复杂,‘我真的看错人了?’ “挨揍有瘾吗?还tm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刚从虎口脱逃的几人,正向小区居民楼后面逃窜,想要躲开丧尸的视线,却发现身后的李昭,还站在原地傻傻发愣,气得立冬只好又对着他大骂一顿。“这条傻狗,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未从恐惧中缓过神的老许和范锦,没有血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脚步却始终没有一刻停留。他们恨不得马上找到亲人,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城市。 砸碎一楼没有安装防护栏的住户玻璃,等其他三人翻身跳进卧室后,立冬赶忙将窗帘拉好。丧尸不知疲惫地吼叫声,依旧可以顺着破碎的窗口,传入众人耳中,震得每个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现在怎么办?”老许彻底没了主意,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城区里聚集如此多数量的丧尸,女儿是否还能活在世上。 将背包里的弹夹全取出来,为数不多的子弹,已经不用再费心清点。“还有不到60发子弹,就算可以弹无虚发,最多也只能消灭50几只丧尸,根本毫无意义。”由于太过乐观,错估城里的凶险程度,致使自己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即便是久经考验的立冬,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丝慌乱。 “老许,你不是卖房子的吗?来过这个小区没有?小区的停车场在什么位置?”李昭似是看到希望一般,盯着老许问道。 “估计行不通,现在外面丧尸的数量,足够把小区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别说我们开车,就算是开坦克,都会被堆积如山的尸体挡住去路。”立冬直接否定了李昭的计划,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突然,一只老鼠从冰箱后面蹿出来,毫不畏惧地从众人面前跑过去,沿墙根急速逃窜,眨眼间便消失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正当所有人都在纳闷,这只老鼠怎么不怕人时,一条体型肥硕的黑蛇,口中吞吐着信子,也从冰箱后面爬了出来。黑蛇比之老鼠还要嚣张,完全违背了冷血动物,喜欢偷袭的自然法则。此刻,它竟人立起半米多高,口中不住发出嘶嘶地警告声,丝毫不畏惧站在客厅里的人类。 昏暗的客厅里,蛇血猛地四下飙飞,腥臭无比的味道,顷刻间便把整套房子占据。开枪的李昭和其他三人,同时捂住口鼻,遮挡住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下次开枪,你tm打个招呼!流弹只需要在屋子里,随便几个折射,就可能要了我们小命!”由于大家都捂住口鼻,立冬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闷,让人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这条蛇身上的腥味,怎么这么冲?好像和平常的蛇,区别很大!”范锦皱着眉疑惑道。 “先别管它了,刚才看到老鼠的时候,我想到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办法。”老许眼中闪着兴奋地光,情绪有些激动的他,不等其他人追问,继续说道:“这个老小区还没有完成燃气管道改造填埋,所有输送天然气的主管道都悬在半空中,我们可以从上面,一直爬到学校附近。” “那我们为什么不走下水道?地下不是更安全吗?”受到老许的启发,范锦忽然回忆起,看过的某些电影情节,赶忙将想法说出来。 “傻姑娘,你见过国内的下水管道有多窄吗?城区里的管道直径只有不到半米,成年人在里面跪着爬都困难,就更别提下水管道里,根本没有足够的氧气,人是不可能在里面行走的!”听到范锦近乎异想天开的办法,李昭赶忙浇灭了她的幻想。 “燃气管道建成年代太久了吧?能承受住我们的重量吗?”立冬担忧道。 “我有个同学,是燃气公司的维修师傅,我还凑热闹去看过他们施工。城里几乎所有的燃气输送主管道,都是极好的钢材,只要我们控制动作幅度,在上面爬,问题应该不大。”老许对于自己出的主意,倒是非常有信心。 “恐怕还是不行!一旦被丧尸发现,它们就会围拢在管道下面不走,到时候我们该怎么从燃气管道上逃走?还有,万一燃气管道中途断裂,我们可就真的自投罗网了!”患有恐高症的范锦,一想到自己要悬在半空,心里就开始不住打鼓。 “上不去!下不来!子弹不够用!开车也不成!到底该怎么办呢?”心焦如焚地老许,两只脚在客厅里来回打转,却始终无法想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对于外面的丧尸,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除了逃跑以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它们。照我看来,丧尸也应该算是动物的一个分类,和我常年捕杀的野兽没多大差别,它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体力!无论任何动物,在大自然里都有着各自的求生之道,同样也有着不同的弱点。现在只清楚,丧尸应该和其他动物一样惧怕火,到底怕到什么程度,我说不好。至于它们的嗅觉、听觉、视觉是什么样程度,我们还需要更多接触,才能得出结论。”室内的腥臭味,终于随着窗口流动的空气,变得稀薄。站在窗边的立冬,口中缓缓吐出烟雾,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和大家分享出来。 “曾经有幸和两只丧尸,面对面交过手。据我观察,丧尸的嗅觉和听觉都十分敏锐,远比人类强出许多,甚至要比狗的嗅觉还更灵敏。它们的视力,感觉上和人类差不太多。不过,我估计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丧尸,会有近视的烦恼。”为缓解大家紧张地情绪,李昭适时开个小玩笑,效果还不错。至少,范锦听到最后关于近视的笑话,抿嘴笑了,谁让她自己就深受近视的侵扰呢。 “嗅觉、听觉?照你这么说,丧尸分辨同类的方法,应该和老林子里的野兽相同,都是通过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特殊味道!”烟头发出的红光,变得有些耀眼,随后又缓缓暗淡下去,将脸埋在烟雾中的立冬,沉思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根据目前情报分析,我认为,丧尸在光线好的地方,是依靠视觉来捕捉猎物,光线不好的地方,依靠的就是听觉以及嗅觉。但是,三种感官一定不会交替出现,必然都是同时在使用,丧尸只需要根据捕捉猎物的具体行踪,随时调用最适宜的感官器具。我怎么感觉外面的丧尸,它们并不是变异,反倒像是真的进化了!”档案袋里记录着《人类改进计划》的文件,忽然在立冬脑海中闪过,‘难道这份神秘文件,上面记录的内容,都是真的?’ “别总猎物、猎物的称呼自己,我们又不是兔子、山羊,外面的丧尸,也不是狮子、老虎。让你这么一形容,我感觉心里反倒更害怕了!”范锦道。 “进化?”听到立冬说出这两个字,李昭双眼猛地一亮,盯着窗边的立冬,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对我们大家,一定还有什么隐瞒,对不对?” 六十六 重机巡航 “算不上隐瞒,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而已。”抬脚将烟头踩灭,立冬掀开窗帘,午后阳光照在他的背上,“我想到一个办法,应该刚好可以利用到丧尸的这一特点!” 四人先后翻窗跳出卧室,随后,立冬便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向小区深处的车棚走去。‘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城市,竟然有人能够拥有一辆哈雷巡航重机车?!’仔细检查一遍重机车况,除了连日来遭受暴雨洗礼后,车身上附着了大量泥垢,再也没有其他问题。临行前,听过老许的详细介绍,立冬已然对这个老小区,几个出口和楼宇分布的情况,初具印象。 三人蹑足潜踪地穿梭在居民楼间,子弹不时从枪口飞出,将附近还未察觉几人行踪的丧尸,尽数放倒。 “1!2!3!”随着倒数计时结束,范锦手里抓着拇指粗细的铁棍,飞快冲到小区西门附近的护栏边上。杂乱刺耳地金属交鸣声,瞬间将小区附近的嘶吼声打断,无数双嗜血的眼睛,跟随着小区里快速跑动的身影转动。时间彷佛过去很久,其实却只有短暂的几秒钟而已,围堵在小区西门附近的丧尸大军,便开始隔着护栏,疯狂追逐用铁棍划动栏杆的女人身影。 轰~轰~轰~ 排气筒发出气势浑厚地吼叫,重机车形如闪电,从小区深处向西门飞去。 当围堵在小区出口附近的丧尸,几乎全部追着范锦跑远后,李昭和老许也甩开双腿,向小区西门冲去。两人涨得面颊通红,一起拼尽全力,想要将横在小区出口的客车推开。 驾驶重机车的立冬,忽然发现出口位置的障碍,还没被清理掉,顾不上和两人沟通,猛地将车身一横,重机车便冲到客车尾部。重机奋力嘶吼,客车终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砰!砰! 立冬右手控制油门,左手摘下背包上的五联发,将从缝隙里向他扑来的两只丧尸放倒!刚把重机车头调转过来,子弹忽从立冬身后的步枪中飞出,正中第三只丧尸的额头! “等我信号!”立冬头也不回地暴喝一声,哈雷重机就如一头出笼的猛兽般,嘶吼着冲出小区,眨眼间便从视线里消失不见。 失去立冬帮助,老许和李昭不能用客车重新堵住小区出口,沿围墙向范锦消失的方向快速追去,三人必须尽快藏进居民楼里。在外面四处游荡的丧尸,随时都有可能冲进小区! 刚恢复平静不久的城区街道,又被重机车炸街般的轰鸣声搅乱!驾驶重机车,竭力躲避着丧尸追击的立冬,双眼在街道上来回巡弋。 “完犊子!老猫,你车被人偷了!”栅栏被人敲得叮当作响,却没能惊醒熟睡中的男人。可重机车排气筒开始嘶吼时,屋里的一伙人,全都翻身跳起,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怎么还有不怕死的臭傻子,偷偷溜进城里?还tm是个臭不要脸的偷车贼?!” “都他娘别傻愣着了,赶紧过来,快看楼下这疯子在干什么!”男人拉开窗帘,站在六层阳台向下望去。小区大院里正有一个女人,用一根铁棍敲打着栏杆,飞快地绕小区围墙狂跑。 凭借重机车速度,立冬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丧尸大军,远远甩在身后。一只站在街角处,不住仰头吼叫的丧尸,瞬间便引起他的注意!‘还需要再绕两圈,才能有机会抓住它!必须速战速决,按照城里的人口数量推算,这里最少有几十万只丧尸!若它们都被我惊动,恐怕,街上很难再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又一次从商场后面的停车场疾驰而过,携带惯性冲力地槊头,呼的一声,将丧尸拦腰截断!趁后面丧尸还未追来的空档,立冬跳下重机车,挥槊从丧尸肩头斩过,只留下躯干和头颅。在地上捡起一块碎木板,用铁丝勒住丧尸双眼和胸口,从后面将它牢牢固定住。从包里掏出绳索,把丧尸和背包捆在一起。当立冬再次驾驶重机车时,只剩下残躯的丧尸,便在身后的背包上不停嘶吼! 由于背后的山寨音箱里,不停播放着令人心悸地吼叫声,追在重机车后面的丧尸,数量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很显然,被立冬惊动的大军,已不再是小区附近几条街道上的丧尸!重机车灵巧地躲过,前面飞扑过来的丧尸,借着后视镜向后观察,立冬差点气笑了,“cao,你们怎么还穿羽绒服?死都不怕,还怕冷吗?”很显然,被固定在背包上的丧尸,没有和立冬聊天的心情,仍旧在不知疲倦地叫个不停,完全不理会立冬和它说些什么。绕着小区周围,故意减慢车速,将绝大多数丧尸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重机车又向远处洋河公园驶去。穿过公园广场时,用爪刀隔断绳子,背包上的丧尸,扑通一声掉在广场坚硬地路面上。 回头瞥一眼,大群丧尸拥挤在洋河公园里,广场只有一南一北,两条无障碍通道,微微下沉的广场又被五六层台阶围住。丧尸僵硬的双腿,在里面磕绊个不停,却始终无法顺利冲出广场。偶尔有十几只丧尸,从无障碍通道上面追出来,这点数量对于立冬他们来说,已经很难构成太大的威胁。 按照原计划,李昭他们需要从小区里,找到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在出口附近等立冬一现身,大家立刻离开危险的小区。可现在,本该出现在门口的三人,竟是踪迹全无。驾驶着重机车的立冬,心里开始犯起嘀咕,‘他们几个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客车怎么又把大门堵上了?’将车头调整好方位,以便自己从小区里跳出来,立刻就能驾车逃跑。立冬小心翼翼地翻过堵住出口的障碍物,摘下复合弓,向小区深处悄无声息地摸去。 “你们的人,把老子的摩托车骑哪去了?”脸上戴一副黑色墨镜的老猫,冲被他们一伙人围在中间,高举双手的三人大声喝问。 “老猫,这小娘们儿的身材,可真够劲儿!这回你不能吃独食了,必须让兄弟们都解解馋!”另一个同样戴深色墨镜的男人,手掌摩挲着自己的光头,兴奋异常地嚷道。 “没错!” “就是!” “这回得让我们先过了瘾,你再动手!” 另外五个男人,脑袋也是一水的大秃瓢儿,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墨镜。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墨镜颜色极深,完全看不到藏在后面的双眼。 “你们想造反?”冲锋枪吞吐出火舌,老猫毫无顾忌地冲天扣动扳机,他根本不担心会被丧尸听到枪声。 手上只有短刀、铁锤一类武器的光头男人们,嘴上虽什么都不再说,心里却同时出现相同的念头,‘别让我手里有枪,否则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你!’ 李昭本想趁枪响,抓起胸前的步枪,可后背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知道是身后的敌人,用刀尖刺进了后背的肉里,这是在警告自己别轻举妄动。直到此刻,李昭还是没能弄清楚,这群稀奇古怪的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当李昭发觉不对时,自己一伙人已被围困在车棚里。‘真是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小区里还有其他幸存者!我不该和老许一起找车,留下来放哨就对了!’ 噗! 李昭感到后脑一热,似乎被某种不明液体喷到头上! “老猫,张建军被人射死了!” “cao!就知道你会回来!别再乱放箭,不然我就把他们几个全杀了!” 哒哒哒,一串激烈地枪响过后,冲锋枪喷出的火舌,把站在老猫身旁的光头放翻,而他自己的喉颈之间,也早已被箭矢穿透!立冬压根不想和敌人废话周旋,就算他想,远处被枪声吸引而来的丧尸大军,也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赶紧搞车!别tm开枪了,省点子弹!”老猫倒地的瞬间,将三人团团围住的光头男人们,便一窝蜂似的向四面逃窜,他们谁也不想被步枪射杀。心中怒意难平的李昭,终于第一次主动朝“同类”开枪,连续三发精准地点射,子弹瞬间穿透,三个转身逃跑的男人后脑。由于各种不同原因,聚到小区里的七个光头男人,转眼间便死掉六个,只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脚步飞快地绕过居民楼,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预想的血腥气息,并未出现,反倒随风飘来一阵难闻的腥臭味! “老许,剩下的事情,只能由李昭帮你完成。我必须抓紧时间,带范锦赶到她家小区,蛰伏在城里的丧尸,今天几乎都被我们惊动了,城里会变得非常危险!千万记住,事不可为,不要强求!如果你们先赶回洋河公园,一定要多加小心,广场差不多要被丧尸塞满了,你们多保重!”立冬驾驶着哈雷巡航重机车,一眨眼间,便从远处的街角消失不见。 “队长,城区里,聚在一起的七个目标,现在还剩下一个!我们是否改变任务计划?”早见怪不怪的索萨,此时,脸上再没有任何惊疑的表情出现。 “计划不变,一个也不能留下!今天在城区休整,晚上你们去目标点,附近的加油站,把燃料带回来!”队长的命令,通过头戴式耳机,传递到每个队员的耳中。 夕阳下,直升机为了节省燃料而低空飞行。无数只丧尸被噪音吸引,在下面紧追不舍。 六十七 承诺兑现 “没燃料了,我们得跑快点,后面的丧尸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来!”重机车被立冬丢弃在路边,此时,丽景名苑小区就在前方不足一千米的位置。红蓝相间的五幢高层建筑,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看上去极为显眼。 “这几栋楼有多少层?每层有多少户人家?”蹲在小区围墙外面,立冬竭力仰起头,映入眼帘的顶层阳台玻璃,却只有如米粒般大小。 “总高33层,四部电梯,八户人家。我家在c座2008室。c座就是后排右数,第一栋楼。”范锦轻声说道。 “按照一户三口人计算,一层就是24个人,33层就有差不多800人左右。小区一共五栋楼,这里足有4000多人?!”立冬心里泛起一种无力感,面对这个数量的丧尸群,想要从小区里面,救出两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这想法比虎口拔牙还要困难百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灾变已经发生了这么久,恐怕他们早已经……”后面令人难过的话,立冬实在无法说出口,只好静静地看着范锦,等待她自己作出决定。 “如果当初,在提出想要进城时,你拦住我,或许我还会同意。现在已经到我家楼下,不上去看个究竟,就算我侥幸活下去,以后该怎么面对你,又怎么面对我自己?”范锦眼泛泪花,抓着立冬胳膊的双手,力量渐渐增大。 “除了正门以外,小区还有其他的入口吗?”看着小区院里,正在互相拥挤推搡的尸群,立冬根本没有勇气,和它们正面交锋。 “e座楼下有个小角门,是物业为了方便小区里的老人,去公园散步特别设置的。”见立冬并未打算放弃她,范锦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干,便向面前的男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范锦心里十分清楚,如果现在立冬转身就走,她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他的,心里涌起强烈地歉意,‘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利用了你。希望以后,我有机会可以好好报答你吧……’ “老许,能找到你女儿住的宿舍吗?”藏在绿化带里的李昭探出头,向空无一人的学校操场望去。 “能找到楼,但是学校的宿管,不让家长随便进出宿舍,我们只能一间一间慢慢找了。”老许脸上满是歉意,说不出他是对自己,平时疏于照顾女儿的愧疚,还是现在给同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抱歉。 “行了,也不能全都怪你,我本来就准备进城,只当顺便帮你一把,用不着这么看着我。”被一双满是歉意的眼睛注视着,李昭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你为什么不把警犬黑风也一起带来?”老许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最后他还是没能按耐住困惑,向李昭提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没什么,只是不想被人瞧不起罢了。”话虽这样说,李昭心里却十分清楚,若不是他没有继续和立冬耍赖,临走时又把黑风留在河心岛。那白天在小区护栏外面,恐怕立冬真会丢下他不管,任由自己弹尽粮绝,落入丧尸口中。 清点完弹药数量,老许便擎着消声手枪,轻轻走在前面带路。李昭本想让他跟在身后,奈何自己对学校环境并不熟悉,因此只得作罢。两人亦步亦趋地沿着学校围墙,绕过教学主楼,向后面的宿舍楼缓缓靠近。途中,遭遇到的丧尸,大多身材比较矮小,它们生前的身份一望可知。丧尸似乎在夜间的视力大不如白天,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两人快要走到身边,它们才有所察觉。当老许尝试开了几枪,子弹尽皆空靶后,李昭只得将消声手枪要了过来。目前,两人背包里,只有手枪子弹数量还算充足,可是若任由老许浪费下去,很快消声手枪也会变成一块无用的废铁。 将附近最后一只丧尸放倒,宿舍楼已经近在咫尺。李昭转头望向老许,昏黄的月光下,老许也同样回望着李昭。两人同时点点头,加快脚步向宿舍楼大门冲去。就在他们两人头顶,有一间宿舍的窗子,正透出昏黄的灯光。在这星月黯淡的夜空中,好似一颗坠落在凡尘的星星。 “来不及坐电梯,快上楼!”立冬发觉身后的范锦,还在焦急地等待电梯下至一楼,立刻回身猛推她一把,提醒范锦赶紧向安全通道里跑。由于白天弹药消耗过大,现在立冬已经没有弹夹可以更换,将最后两发子弹打空后,反手把步枪挂在背包上。楼道回荡起五联发狂暴的枪声,瞬间两只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瞥眼发现身后的范锦,已经消失在黑暗的安全通道里。立冬扬起槊头,劈开距离他最近的一只丧尸,便也转身快速钻过安全门。 游荡在小区里以及街道上的丧尸,都被接连响起的枪声吸引,嘶吼着狂奔而来,c座一楼的接待大堂,被尸群塞得水泄不通。不堪重负地安全门,轰然倒地。丧尸涌进安全通道,前面的绊倒在楼梯上面,很快又被后面赶来的同类踩在脚下。再次被绊倒的丧尸,开始趴在同类身上,挣扎着向楼上爬去。丧尸一层盖过一层,上楼的速度,竟也丝毫不逊于,前面逃跑的两人。 “别回头,继续爬楼!”不时停下脚步,挥动槊头劈砍,从下面楼梯猛扑至身后的丧尸,立冬大声向范锦吼道。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范锦,在惊恐交加下,双腿变得犹如灌铅一般沉重。每向上爬一阶楼梯,都会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一样,咚咚狂跳! 9层、10层、11层……17层、18层、19层、20层! 从二楼开始,每层安全通道的楼梯拐角平台上,都被丧尸填满。楼道里不时便会响起幸存者的惨嚎,用不多久时间,就被令人心悸地嘶吼声彻底淹没。依仗着数量上的优势,尸群很快便将c座的安全通道彻底塞满。别说有人想从这里逃走,就算是一只麻雀,也根本不可能飞得出去! 从门口的脚垫下面,找到备用钥匙,范锦无法控制住,不停颤抖地双手。钥匙在防盗门上来回划动,却始终不能将门锁打开!用后背死命顶住安全门的立冬,体力快要耗到极限,随时都会扑倒在楼道里,被丧尸从身体上踏过去。立冬瞪大双眼,看着站在门前,手忙脚乱地范锦,心渐渐沉到谷底,‘玛德,这次老子恐怕真的要交代了!丹珏,你一定要照顾好盈盈……’ 正当立冬准备转身,从楼道通风窗跳下去时,一束温暖的光,突然从打开的防盗门里亮起来。紧张至虚脱的范锦,嘤咛一声,倒在楼道里,失去知觉。 “赶紧闪开,别挡着门口!”一个年纪约有三十来岁的女人,从客厅里抓起一只大号喷壶,从立冬身旁跑过去。踩着门前的椅子,将喷壶举过头顶,猛按阀门,将壶里的液体,往楼道里狂喷足有一分多钟。随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又仔细倾听了两三分钟,脸上这才渐渐恢复血色。转头往客厅走时,见立冬准备张嘴说话,忙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女人一脸哀怨地,瞪着客厅里男人的背影,此时,他正在将昏迷过去的范锦,抱到沙发上。 靠在椅子上的立冬,体力渐渐恢复过来,双眼不住四下打量,‘这不是范锦父母的家吗?这俩人是谁?他们怎么会在这?范锦父母哪去了?’ 将一只搪瓷杯递到立冬面前,脸上挂着一丝和善的笑容,男人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他似乎在问立冬需不需要喝水。 接过杯子,立冬也冲对方点点头,脸上挤出个满是歉意的笑容。没敢立即张嘴喝水,而是将杯子凑到面前,假装水有点热,立冬用嘴轻吹,好借此来掩饰,自己检查水里是否有什么怪味的举动。 “吹什么吹?现在哪还有热水给你喝?能有杯水就不错了!”女人白立冬一眼,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还是让人很轻易,便能感受到她的不满情绪。 脸上露出尴尬无比的笑容,立冬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小丑。索性将杯子放在一边,立冬注视着男人,轻声说:“非常感谢你们能伸出援手,我替我的同伴向你们道谢。”低声和男人说话的同时,立冬右手,也已悄悄摸到五联发的握柄上,随后他又低声问道:“我还有个疑问,这里是我同伴亲属的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住在这里的人哪去了?”立冬双眼如电,在对面男人和女人的脸上来回扫视,假若对方有一丁点儿犹豫或是掩饰,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枪来! “呃,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要不,还是等你们休息一晚上,明天白天,我再和你们俩详细说下事情经过,怎么样?”听完立冬的问题,男人满是鲜红血丝的双眼中,极为隐晦的闪过一丝犹豫。 “不用了!还是趁现在大家有时间,我们把话都说清楚吧!”缓缓从腋下抽出五联发猎枪,立冬面沉如水地拒绝道。 六十八 精神崩溃 “朋友,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男人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招惹到了一个大麻烦! “早就跟你说过,别开门,现在怎么办?有种你就开枪,大不了行尸冲进来,我们大家一起完蛋!反正老娘也早就活腻了,来吧!开枪吧!”女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她不仅没有因为看到枪口而惧怕,反倒变得极为亢奋,甚至让人感到有点歇斯底里。 “站起来,转过身去!”枪口顶在女人的额头上,立冬沉声命令道。 “臭娘们儿,别再给我添乱了,照他说的去做!”男人苍白的脸,由于激动而涌上一抹潮红,似乎他的精神状态,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再也看不到初见时的温文尔雅,也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并不惧怕立冬手上猎枪的女人,似乎对男人格外畏惧,脸上虽然仍是有些不情愿的神情,却还是顺从地转过身。掌刀一闪,立冬挥手斩在布满中枢神经系统的后颈上,扑通一声,女人应声倒地。 “你用不着担心,她只是昏过去了!”立冬枪口一转,瞬间顶住向他扑来的男人额头,随后沉声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情绪十分沮丧,颓然坐回椅子上,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为什么要打开门,去救外面的女人。‘真可恶,我怎么没早点发现,门外女人身后,还有这么一个极难对付的男人?这个难缠的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还是我之前的问题,你们到底怎么进来的?这房子原来的主人,他们人在什么地方?”立冬感觉还是不太保险,抓过一条毛巾,塞进女人嘴里。随后又用一只手,将趴在地上的女人双手,从后背反绑起来。做这一切的同时,立冬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旁边的男人身上,枪口也一直没从他身上挪开。 “我们进来的时候,房子里就没有其他人!你说的老两口,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男人说话时,双眼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 “哼!”立冬出手如电,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爪刀的握柄击中太阳穴,随后身体便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 用绳索反绑住两人手脚,随后又在他们后背,将手脚的绑绳牵到一起,立冬如同扛着两只旅行包一般,把这对神经不正常的男女,挂在卧室门口,用来做引体向上的单杠上。 转身走进厨房,准备把杯子里的水倒进洗菜池时,立冬忽然发现厨房的操作台上,有些细密的白色粉末,看起来好像是某种被研磨过的药粉。常年都在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立冬,对于这种黑吃黑的伎俩,早就习以为常。看到藏在橱柜深处,盆碗后面的药瓶,立冬心里不禁一阵好笑,‘你们这是准备让我睡个好觉吗?’ 客厅传来一声惊呼,与此同时,防盗门外也传来被狠撞的声音。立冬有样学样,赶忙抓起女人用过的喷壶,冲门外又是一阵狂喷,直到撞门声消失后,他才放心的跳下椅子。门厅里飘荡着刺鼻的味道,轻轻嗅了两下,立冬心里便已了然,‘原来是高浓度的84消毒液!亏你们能想出来这个办法!看样子,必须得和他们多盘盘道,兴许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我父母呢?他们又是谁?”刚苏醒过来的范锦,看到她的卧室门口,竟然吊着两个人,忙向立冬询问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俩家伙没安什么好心,刚才他们还想用安眠药,把我给迷晕过去。”立冬将喷壶放回客厅桌子上,从橱柜里找到干净的碗,接满水递给范锦。随后他又去接一碗水,坐回椅子上,咕嘟嘟一饮而尽。 “我爸妈没在家?”担忧父母安危的范锦,水也顾不上喝,又开始焦急地追问立冬。 “算了,我把那个女的弄醒,你自己和她慢慢聊吧!”说着话,立冬将女人从单杠上放下来,扔到主卧室的地板上。走进厨房接一碗冷水,将女人泼醒,随后立冬对范锦轻声说道:“拿着这个,敢撒谎,就随便给她一下!”将槊头递给范锦以后,立冬退出主卧室,把房门关好。他不想因为两个女人争吵的声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另外,立冬其实早就预见到,某种可怕的情况。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心里可怕的想法告诉范锦。‘由她去吧,早晚要面对现实。’ 饥肠辘辘的立冬,从背包翻出两块压缩饼干,这些还是临上船前,阿紫悄悄塞给他的。犹豫再三,立冬没舍得打开包装,又非常珍惜的放回包里。‘还是留着它们,以备不时之需吧,现在吃掉,实在浪费资源!范锦父母的家里,总不会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储备吧?今天晚上改善一下伙食!’ 脚步轻快,又满是期待的立冬走到厨房,伸手去拉冰箱门。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变成定格画面,怔怔看着面前的一切,立冬抓着冰箱门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微微发颤。 呕~ 干呕,不停干呕,很快嘴里就只能吐出胃液,再也看不见任何食物残渣。客厅里响起脚步声,立冬赶忙转身将冰箱门关好,然后就背靠着冰箱,无力地坐在厨房冰冷的地面上。 “你怎么了?”隔开厨房和主卧室的墙壁,隔音效果非常不好,范锦听到立冬的呕吐声,赶忙跑出来查看他的状况。现在,范锦一分钟也不能离开立冬,并不是她真的爱上了,这个神秘又沧桑的老男人。这种依赖,只是因为迫于求生的欲望,令她必须做出的选择。 “没事,我就是忽然有点不舒服。你问得怎么样了?她怎么说?”嘴里满是酸涩的胃液,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立冬仰头看着面前的范锦,轻声询问道。 “她说,她们来这房子的时候,就没见到有什么人。当时防盗门大敞着,为了找些吃的东西,她们才不得已,溜进我家里来的。”范锦正说话间,忽听窗外响起一阵凄厉地嚎叫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在楼下小区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糟糕,你是不是把她的绳子解开了?”听见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立冬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看她双手和双脚,都被你从后背串在一起,实在太难受,所以才答应帮她解开的。但是手脚上的绳子,我没动过。”夜里的寒风从窗口灌进卧室,吹得范锦头发四下乱飞。 “你不用内疚,她的精神早就崩溃了。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将范锦从窗口拉回来,立冬关上窗子,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也不知道岛上的一伙人,他们是不是也遇到了心理问题?’ “你在想什么?”发现立冬双眼直勾勾地在走神,范锦感觉面前这个老男人,从来到自己家以后,反倒变得更加神神秘秘的了。 “没事,你早点睡,明天我们再审那个男人。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吧。”立冬心事重重地嘱咐完范锦,又在她的额头亲一下,转身便要离开卧室。忽然,立冬感觉自己衣角,被人从后面拉住,他回过头时,刚好看到范锦的双眼中,闪动着热烈地神采,“好好休息,我们要保存体力,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看着立冬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范锦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奇怪又神秘的老男人了。 ‘到底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恐怕会对她,造成非常大的心理打击。她会不会受不了这种刺激,进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连夜把冰箱清理干净?如果她什么都没看到,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明天审问男人的时候,只要我不插手帮忙,相信她很难从男人嘴里问出什么。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我从医院找到药品回来,在这休整一夜,再帮着她象征性的在附近找找,我们就可以赶到公园和老许他们汇合,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李昭和老许,他俩怎么样了?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李昭这个狗东西,这次总算没有食言!黑风……’倦意渐渐袭来,立冬的两只眼皮开始互相打架,突然,一阵细碎的响动,将他从睡意中惊醒。 仔细检查一遍,躺在客厅中央地板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异样举动,他仍是昏睡不醒,立冬又将双手双脚的绑绳紧了紧。确认过卧室里的范锦,已经睡熟以后,立冬蹑手蹑脚地向厨房走去。 昏暗的客厅里,躺在地板上的男人双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微光。 第六监狱,狱长办公室。 面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堆,长短不一的玻璃容器。在昏黄的灯光下,尹教授正埋头忙碌着什么…… 停泊在居民楼楼顶的直升机里,头戴式耳机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队员们汇报信息的声音。独自坐在驾驶位上的队长,脸色渐渐变得异常严肃。 长青小学,宿舍楼。 灯光早已熄灭,整个学校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月亮偶尔从云层中钻出来,洒下一片银辉,落在成群结队不知疲倦地黑影上…… 六十九 洪水来袭 “他还是不说实话,我也没问出什么。”趁着夜深,早将冰箱清理干净的立冬,拧眉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从前没少和犯罪嫌疑人,打过交道的范锦,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和立冬相处这么久,虽不敢说对他十分了解,至少也能从言语和动作中,看出些许端倪。窗外天气一片阴霾,恰如此时范锦的心情般,电闪雷鸣之声不绝于耳,暴风雨随时都会将这座小城再次吞噬。 “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眼神飘忽不定的立冬,既想竭力躲避范锦的目光,又担心自己这样做,会引起对方怀疑。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希望用别的事情,来引开她的注意力。 “离开没什么困难,我家常年都备有急救降落伞。如果火灾发生在楼下,可以跑到顶层天台跳伞逃生,如果火灾在楼上,那从安全通道一样可以快速逃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吗?”双手捧住立冬刚冒出胡茬的脸,范锦红肿的双眼涌上水雾,尽管已经预感到事有不妙,可她还是希望能够听到确切的答案。 “你别往坏处想,既然二老不在家,就很有可能躲在外面,某个安全的地方,正等你去找他们呢。趁暴雨还没来,我们赶紧跳伞逃出去吧!”被范锦双眼盯得浑身发毛,立冬憋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蹩脚的理由。 “要用降落伞逃生,就必须想办法去顶层天台。如果从二十层跳下去,不等降落伞打开,我们早就变成一滩肉泥了。”语气虽还正常,可范锦的双眼,却早已黯淡无光。 “上天台?”立冬沉吟片刻,忽地眼中亮光一闪,“办法有了!你家有没有足够结实的绳索?” “绳子?”范锦有些心不在焉,随手将捆扎行李的细绳递给立冬。 “不行,这太细了!”遇到难题的立冬,走到阳台里想要点支烟,换换脑子。低头向楼下望去时,他忽然发现这栋楼,每一户的客厅阳台,楼上楼下都是相互错开的,好像梯田一样。立冬只需要利用绳索,便可以上下自如。‘下去容易,可仅凭我俩的力量,该怎么对付聚拢在小区里的丧尸?’此刻,昨夜跳下楼的尸体周围,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丧尸团团围住,一眼望过去,密集的尸群,几乎看不到任何空隙。 从阳台将绳索顺下去,立冬像只穿着衣服的猴子,灵巧地落在楼下住户的阳台里。直到险些被十六楼住户家,客厅冲出来的丧尸抓住啃咬,才不得不往范锦家爬回去。拎着长长短短的绳子,将它们首尾绑扎在一起,立冬又一次跳进楼下住户的阳台里。万幸,楼下房门仍旧紧锁,室内没有丧尸踪迹。将绳索固定在门把手上,立冬又把吹鼓的气球放进空纸箱里,气球下面是针尖朝上的小泡沫板。针尖上顶着一块约有小拇指厚度的冰块,刚好将存有少量清水的气球和针尖隔开。延时报警器做好后,立冬手脚麻利地爬回范锦家里,提起卧室地板上的男人,绳索穿过后背上的绑绳,慢慢将他悬吊在楼下客厅的阳台里。 情绪低落的范锦,只是将降落伞包找出来,抱在怀里,呆呆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她丝毫没有在意,上蹿下跳忙碌个不停的立冬,到底在干什么。 终于将手上的工作忙完,立冬好整以暇地点燃一支烟,和悬在半空中的男人彼此对视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脸色惨白的男人,竭力仰起头,双眼中尽是怨毒。 “别急,等会你就知道了。”吐出一口烟,立冬一脸坏笑的说道。 啪,楼下门厅里的气球爆炸了! 防盗门外,一阵猛过一阵的撞击声,几乎在气球爆炸的瞬间,一同响起。直到这时,男人才真正明白立冬的诡计,他竭力压制住心中恐惧,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不想叫是吗?这可由不得你!”立冬将绑着餐刀的自制长矛,从楼上阳台探出来,一下接一下的扎在男人大腿上。起先,男人还能忍住不叫,直到伤口越来越深,无法忍受疼痛地他,大声惨嚎起来。 防盗门终于不堪重负,轰的一声倒了下去。成群结队地丧尸,从楼上楼下蜂拥而来,客厅里瞬间变得拥挤不堪。丧尸很快便发现,悬在阳台半空中的男人,嘶吼着涌进阳台。 坠楼声音,络绎不绝,每当男人吓晕过去,都会被腿上的剧痛疼醒。一只只丧尸从他眼前飞过,却由于立冬早已计算过悬吊高度,刚好可以令他躲开丧尸挥舞在空中的烂手。 立冬隔着透气窗向外观察,楼道里只有杂乱无比的脚步声混杂着嘶吼,却再也见不到一只丧尸的踪迹。‘嗯,差不多了!楼上的丧尸,基本都被吸引下来,至于楼下的客厅阳台,能够放飞多少只丧尸,就随他去吧!得赶紧上楼跳伞离开这里。’ m,你倒是把我拉上去啊?!喂?!孙子m……”悬在客厅阳台里的男人,满口污言秽语地咒骂之声,渐渐消失。立冬拉起范锦,早已沿着安全通道跑上顶层天台。 暴雨如期而至,狂风在天台上任意肆虐,吹得立冬和范锦几乎站立不住。 “这种天气,能跳伞吗?”立冬冲范锦大声喊道。 “肯定不行!我们会被大风吹得打不开伞的!”也不知是被冷雨冻的,还是吓得,范锦脸色无比苍白。虽说家里备有降落伞,可她不仅没有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跳过伞,更别提她自打买了降落伞以后,就从来没用过! 轰!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滚滚浓烟便在雨中升腾而起! “楼上的傻13,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被火烧死吧!”咒骂声过后,便听到楼下嘭的一声,似乎又有人因为承受不住生存的考验,选择了逃避。 “必须跳伞!楼下大火,马上就会烧上来,我们没有退路!”探头从天台望下去,浓烟和烈焰在楼下,不知道哪层住户的窗子里,喷涌而出,丝毫不受暴雨影响。 立冬侧过头,用满是鼓励的眼神望向范锦。惶急之下,却不曾发现,她的双眼之中,求生的意志早已熄灭。 呼啦! 降落伞终于在半空中打开,立冬回过头,却猛然发现,范锦仍旧站在天台上,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模糊的叫喊声,在暴雨中远远飘来,立冬几乎听不清范锦在喊什么。“……是盲人……对不……谢你……保……别了!” 狂风肆虐,降落伞彷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来不及伤感的立冬,身体在半空中,被狂风来回拉扯,降落伞彻底失去控制! 洪水暴发比立冬的预期,早了许多。河心岛上的小亭,只剩下孤零零的顶子,翻涌在浊浪之中,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便会随浪漂走。肆虐的洪水涌进地势低矮的洋河公园,丧尸被大浪卷翻着冲向下游。城区里的街道上,一辆辆追尾抛锚的汽车,也如小舟一样,随着洪水四处漂荡。整座城市,将近一半的面积,化为一片泽国。 “你的同伴,到底为什么要自寻短见?”行状狼狈的白人男子,似乎被楼下奔涌的洪水吓到,脸色非常难看。 “因为他的女儿……”李昭颓然坐在铁架床上,神情木然地看着,老许留给自己的消声手枪。此时他心中竟也升起,想要跃出窗外,一了百了的冲动。 “你们国家的人,不是一直相信,人定胜天吗?现在你觉得这句话,还有道理吗?”白人男子摘下已经损坏的通讯器,丢向窗外。翻涌肆虐的洪水,瞬间便把这个人类智慧的结晶,一口吞噬,再也不见任何踪迹。 “哼!你们的方舟又在哪?炎黄子孙,从不畏惧任何天险!遇到困难,我们只会竭尽全力去抗争,而不是像你们一样,造艘小船来逃避现实!”白人男子的讥讽,瞬间点燃即将熄灭的求生之火,李昭的眼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焰。 “何必再做无谓的争执,现在困难已经出现。既然,不畏惧任何困难,那么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白人男子撇撇嘴,虽然精通汉语,他却始终不了解这个神秘的民族。甚至很多时候,白人男子都会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民族的人,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放弃,或者说是与现实妥协而低头。 “随遇而安,懂什么意思吗?”李昭看着白人男子的背影,脸上挂起一抹冷笑,‘真是可惜了,你们一身精良的装备,竟然落个干干净净,一毛不剩!’ “卧槽,你这是天降神兵吗?!”青年抬头望着被砸出大洞的顶棚,赶忙摘下耳机。电脑显示器上,游戏角色端着武器站在屋顶,四周源源不断涌来的丧尸,围在建筑物下面,正仰头嘶吼着,脸上俱是狰狞地嗜血神情。 七十章 初识莫查 “立冬叔叔,巧克力呢?你不是答应盈盈,从城里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巧克力吗?你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理你了!”盈盈肉嘟嘟的笑脸,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副白骨。两只高举在空中,想要让立冬抱抱的胳膊,也在顷刻间变得白骨森森,看不到一丁点血肉。 “盈盈!盈盈!”湿漉漉的长发,彷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立冬惊慌失措地瞪大双眼,在空中挥舞双手,颤抖着声音大叫不止。 “卧槽,卧槽!老大爷,您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我心脏不好,早晚哪天得被你给吓死!”纵使已经有些习惯立冬的梦魇,少年刚把耳机摘下来,还是连忙抚住胸口,睁着一双满是哀怨的眼睛,望着床上的男人。身后的电脑显示屏上面,由他操控的游戏角色,也因失去控制而落入尸群中。好在,屏幕只是黑过几秒后,游戏角色便再次重生出现。 “我这是在哪?”听到干哑撕裂的嗓音,立冬也被自己着实吓了一跳。 “这里是洋河市。我说老大爷,你是从哪飞下来的?怎么跳伞到洋河了?”边和床上的立冬说话,边把一杯清水递到他手里,青年絮叨道:“假如今天你再不醒过来,我都准备把你丢到大街上去了。你可真够吓人的,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嘴里还一直喊别人的名字。幸亏这两天城里发洪水,将楼下的大部分丧尸都冲走了,要不然让你这么一直叫下去,我们俩谁也活不到今天。” “洪水进城了?洪水暴发了几天?”本还迷迷糊糊的听着青年絮叨,可当立冬听到洪水之后,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表情变得焦躁不已。 “洪水就从你砸破出租屋顶棚,那天开始的。足足下了两天两夜的暴雨,我的心肝宝贝都差点报废了。”说话间,青年踱到电脑旁边,掀开盖在上面的塑料布,有些心疼地摸着液晶显示器。 ‘洪汛期比我预想的时间,提早了近半个月左右!难道,上游的水坝溃堤了?盈盈她们有没有来得及,从河心岛上撤离?不行!我必须要尽快赶回去看看!’想到这,一言不发地从床上站起身,刚要抬腿,剧痛便从腿上传来,立冬又狼狈不堪地摔回床上。豆大的汗珠,顷刻间便爬满面颊,疼得立冬双颊不受控制地簌簌直抖。 “老大爷,你以为自己是终结者吗?你摔下来的时候,腿上有条老长的伤口,我这又没有急救的药品,就只能简单给你包扎一下而已,也不知道现在伤口怎么样了。”青年一脸歉意地看着床上的立冬,语气显得颇为无奈。忽然,男人的动作让青年惊呼不已,“大、大哥?!你这刀从哪来的?太帅了吧?” 只见立冬从腰侧抽出爪刀,锋利地刀刃,哗啦一声,便将整条裤腿割开。大腿被人用毛巾裹住,毛巾颜色已然变得黑红,伤势看上去着实不轻。咬着牙把有点发臭的毛巾扯开,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肉组织,立冬眉头拧成一团,‘必须把烂肉剜掉,否则感染会进一步加深。’想到这,他哑着嗓子问青年:“你这有没有酒精,或者蜡烛什么的?” “蜡烛?酒精?好像看到过,你等下,我马上就回来。”青年风风火火地跑出房间,脚步声渐渐远去。 环目四顾,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靠近窗口位置,有个极小的洗手池,边上的水龙头,还在滴滴答答漏着水,发出极有节奏的啪嗒声。床脚下有张最廉价的白色电脑桌,桌面上摆着机箱和显示器,屏幕里的丧尸,正隔着铁栅栏,冲立冬张牙舞爪地不住嘶吼。 ‘这孩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算值钱的家当。除了立在墙角的半桶矿泉水外,立冬竟没看到,室内有任何食物的储备。正自思索,忽然,由远及近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赶忙翻身在四下寻找,立冬却没能找到马槊的槊头,连常年陪伴自己的五联发猎枪,亦是踪迹全无。慌乱之际,恰好看到挂在背包上的工兵铲,立冬忙将它抓到手上。全身力量绷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仅有三步之遥的单薄木门。 木门打开,青年被冲至面前的立冬,吓得差点把手上的东西全扔出去。斜向上翻着白眼,惊恐万状地注视着,悬在头顶的工兵铲,颤声说道:“大…大哥,你要的东西。”摊在立冬面前的双手上,捧着蜡烛、针头线脑,还有一瓶医用酒精。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立冬素来恪守的格言,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他很为刚才吓到救命恩人的举动,而感到有些自责。由于丧尸病毒爆发,进而导致社会秩序急剧崩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早已土崩瓦解!立冬很难想象,在这种时候,还会有像他一样善良的人,肯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伸出援手。 烤肉的香味,飘荡在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青年看到眼前场景,脆弱的神经,再一次受到打击,手忙脚乱地冲到洗手池旁,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有胶带吗?最好是防水的。”立冬声音有些虚弱,哪怕再如何铁骨铮铮的硬汉,血肉终究不是钢铁铸就。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用缝衣服的针线去缝合伤口,几乎很难有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才合适呢?”青年又一次匆匆跑回房间,将手里的白色防水胶带递给立冬,同时,有些怯懦的轻声问道。 “我叫立冬,看你年纪应该二十出头,叫我老哥就行。”立冬脸上挂着微笑,他发现自己竟有点喜欢,这个胖乎乎又有点腼腆的小伙子。 “立冬老哥,我可不可以叫你兰博?”青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 “嗯?兰博是谁?为什么叫我这个名字?你还没介绍自己呢,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听到青年对于自己的奇怪称呼,立冬起先感到有些意外,不过略一思索,很快便想清楚他的用意,又觉一阵好笑。‘这傻小子,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竟也看过第一滴血这部老电影?’ “哈,我叫莫查(zhā)。多音字,也有人喜欢叫我莫查(chá)。立冬老哥,你这身装扮,再加上硬汉作风,简直和我看过的电影,第一滴血里面的主人公太像了!你别笑!我说真的!兰博同志,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见立冬一直笑个不停,莫查揉着鼻子,也跟着一起腼腆地笑着。只是笑着笑着,莫查的眼中竟渐渐泛起水雾,莫名的感伤萦绕在心头,‘我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温暖的微笑了?上一次见到他们,对我露出这样的微笑……唉,他们还活着吗?或许,就算他们死了,也不曾想起,还有一个独自漂泊在外的儿子吧?’ 见到莫查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立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怔怔看着面前的青年,彷佛被勾起心事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兰博,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东西回来!”莫查终于从悲伤中恢复清醒,见立冬一直盯着自己看,脸上霎时便如火烧一般。为了缓解尴尬,不等立冬答话,忙转身向外跑去。 ‘这小子在变戏法吗?看来,他能活到现在,一定和外面的东西有关。这么一间简陋的小房子,又不是规整的楼房,还有什么可以不被人发现,存放东西的地方吗?’虽感好奇,立冬却也没起身查看,更没有进一步追问缘由。因为好奇,而令救命恩人感到难堪,实在不是立冬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几点了?”狼吞虎咽地将面包和麻花全部吃完,又猛灌几大口水,立冬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一样。抬起头却忽然发现,莫查正抱着一盒草莓,吃得津津有味,在他身边竟没有其他食物。“你怎么只吃草莓?我把你的食物全吃光了?” “没有…没有!别担心,下面超市的仓库里,还有很多食物,足够我们吃上个一年半载了。”嘴角淌出红色的汁水,吃着草莓的莫查,脸上现出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好像草莓对他而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不过的东西。 “超市?原来你一趟又一趟的来回折腾,是去超市拿东西了。难怪,天天玩游戏,还能在灾变发生以后,潇潇洒洒的活到今天。”立冬看一眼电脑显示器,他实在搞不懂,这一大串的虚拟数据,又怎么能和现实世界里,真实的枪械相比较。 “别小瞧这些电脑游戏,我可是从里面学到很多,关于如何在末世中,生存下去的技巧,还包括很多的战斗经验!”由于常年面对各种冷言冷语的冷暴力,莫查似乎练就了一副,可以洞察人心的双眼。听话听音,他立刻就明白了立冬的言外之意。 “哟?小家伙,脑子还挺灵光,一下就让你猜到我想什么了?战斗经验?你来试试!”说着话,立冬把工兵铲递给莫查,随后右手摸出爪刀,摆出一副攻防兼备的战斗架势。左手冲莫查轻挥两下,示意让他对自己发起攻击。 “你没开玩笑?我可真动手了?”看着立冬握在手里,短的像只西餐刀一样的小匕首,莫查很难相信,这么个小东西会有什么威力。见立冬再次向自己挥手,莫查也不再犹豫,左腿向左虚跨一步,足尖尚未落地,腰身猛地向右一拧,工兵铲忽地一下拍向立冬。既然是比划比划而已,莫查当然没有竖起工兵铲,他担心立冬身负重伤,没能躲过这一劈,再被自己砍死,那就太尴尬了。 说时迟,那时快。 莫查自认为这一劈,绝对是近来自己无聊,练着玩的动作里面,最完美的一次攻击。可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便觉眼前人影一晃,手腕已被人牢牢抓住。同时,颚下寒意大盛,低头看去,却见那柄小巧玲珑的匕首,锋利无比地刃尖,早就贴在喉结之上。此时,只需兰博同志稍稍用力,便可以轻易割开自己的喉管。 “我勒个去!我就说嘛,你就是兰博本博,绝对没得说!”坐回椅子上的莫查,脸上没有一点,因为自己失败而沮丧的神情,反倒是双眼中涌起,对立冬无尽地崇拜之意。 “嗯,心态非常好!败而不馁,可堪一用。你从哪学的攻击假动作?”对于莫查刚才那一击,立冬着实感到非常意外。他没想到,这小子竟还真有点门道,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尽管力道和速度差了许多,这和他略有些发福的身材有关,若单凭动作要领来看,倒真不是一个庸才。 “喏,就是它咯!”莫查拍拍键盘,又转头对立冬说道:“兰博老同志,你可千万别小瞧电脑游戏,虽然它们只是一串串代码,但是里面所有的人物攻击动作,那可都是游戏开发商,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专业动作演员,通过动作捕捉技术,实时还原到游戏数据库里的。游戏里面的一招一式,只要多花些心思,还是能够学到些东西的哟。” “唉,我算是自打自脸,刚夸完你,这就尾巴翘上天了。先别管什么游戏的招式,你现在最关键的任务,是马上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千万记住一句话,一力降十巧,纵然你的招数再诡谲,遇到体能比你强出许多的敌人,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你看看,外面的丧尸,它们会什么?无外乎就是抓、挠、啃、咬、扑!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架不住它们体力无穷无尽,你再能打,又能扛住多少丧尸的围攻?十只?二十?三十?五十?打不过的时候,逃跑就是保命的关键!想要在末世中活下去,沦为莽夫,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立冬看着面前的青年,语重心长地絮叨起来没完。 七十一 不可自弃 “兰博老同志,盈盈是谁啊?在你昏迷的时候,这个名字你叫了两天两夜,她是你女儿吗?”看着正在整理背包的立冬,莫查犹豫一会,还是说出了憋在心中的疑问。能够被人记挂在心里,这种深刻地情感羁绊,是莫查最羡慕却又不可得的东西。 “一个非常可怜的小丫头,父母在灾难发生当天,全都变成了丧尸,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现在和我一样,都是没有爹妈的孤儿,所以我才会非常惦记她的安危。”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倒在床上,立冬看着一大把猎枪子弹,脸上挂起一丝苦笑,‘永别了,我的老伙计,也不知道你现在,被甩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复合弓、马槊的槊头全都不翼而飞,回想起伤口的情况,立冬推断自己的大腿,应该是被槊头割伤的。抓过早已散架的95式步枪,立冬想了想,把唯一没损坏的消声器卸下来,随后将步枪丢到角落里。 “你们还算是幸运的,总比我这个有爹有妈,却活得像个孤儿一样的可怜虫,幸福得多。至少,在你们的记忆中,父母都是慈祥可亲的,而我……”莫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脸色又变得黯淡无光。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看开点。我幼年时,被亲爹和后娘卖到了农村,后来因为常年体弱多病,实在难以养活,又被悄悄丢弃在道观门口。若不是被师尊好心收养,我也活不到今天。这世上有许多比你不幸的苦命人,没必要这样自艾自怨。活着本就是一场修行,做人不能计较太多。”生性乐观的立冬,忽然发现背包里,还有拆卸下来的复合弓零件,脸上又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小莫,超市里有没有pvc管?” “超市没有,不过旁边是一家五金商店,估计能找到你要的东西。”似乎受到立冬的感染,莫查的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抄起工兵铲,立冬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感觉自己腿上的伤口,被防水胶带绷紧以后,除痛疼以外,几乎不会影响到正常行走。这才招呼莫查一起,轻手轻脚地来到室外。 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将包裹住全身的阴冷潮湿,尽皆扫去,空气中弥漫着,洪水退却以后的淡淡腥气。低矮简陋的建筑,将本就不十分宽敞的小巷挤满。脚下有些腐坏的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立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自打洪水过后,我租的房子附近,就再也没看到过丧尸的影子,你不用太担心,兰博老同志。”见立冬动作过于小心谨慎,莫查十分灵巧地从他身旁闪过,跳到小巷里,转身笑道。 突然! 一只满身污泥的丧尸,从角落的阴影里蹿出来,嘶吼着向莫查飞扑过去。 莫查先是一惊,随后上半身猛地向后一仰,躲过丧尸抓来的爪子。整个人也在躲过攻击之后,向后跳开两三步远,和丧尸拉开距离。恰在此时,工兵铲锋利地铲头,噗的一声,从丧尸后脑劈了进去,腐臭味顿时直贯脑仁。 莫查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脸上血色尽褪,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等立冬询问莫查的情况,巷头和巷尾便同时蹿出十几只丧尸,在狭窄的小巷里,互相拥挤嘶吼着,朝立冬和莫查直冲过来。 用力抓住莫查胳膊,立冬闪身便向旁边,没有关门的平房冲了进去。来不及将房门关好,紧追在身后的二三十只丧尸,便已涌到门口,只因它们不肯互相迁让,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追上,前面两个没命狂跑的家伙。 破陋的顶棚上,不时落下斑驳的阳光。潮湿的房间里,到处是散落一地的杂物,若脚下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杂物绊倒。立冬不断催促着,在他前面像个皮球一样,嘟嘟乱颤的莫查,双眼不停四下扫视,希望能够找到逃出去的路。 不停地穿窗越屋,立冬他们却始终不能摆脱身后追兵。二三十只丧尸彷佛蛮牛,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翻窗开门,而泡在水里两天两夜的木门,也早已不堪一击,根本不能阻挡后面尸群的横冲直撞。稀里哗啦的响声不断,有些本就摇摇欲坠的老旧房屋,在尸群蛮力的冲撞下,东倒西歪,不多时便房倒屋塌。 瞥眼间,立冬发现有架梯子,正搭在房檐上,忙在莫查身后大喊:“快爬上去!”莫查来不及多想,立刻扭动着,有些肥硕的大屁股,吃力地向房顶爬去。喀喇一声轻响,梯子一根木梁断了,莫查险些从半空中掉下来。丧尸越追越近,隔着低矮院墙,已经可以看到一双双惨白的眼球上,闪动着嗜血的光。 ‘玛德,老子已经很久没练过梯云纵,这次怕是要拼老命试试了!’工兵铲划过一条弧线,当啷一声落在房顶。随即立冬向后跑出几步,又猛一转身,使出吃奶力气向梯子冲去。眼见就要撞到墙上时,猛地身形一拔,立冬已然跃至半空。左脚掌在墙面上一蹬,身体借着前冲之力,又向上拔高一段距离。紧接着,右脚掌又在墙面上一蹬,双手顺势攀住房檐,借上升之势,两臂猛一较力,立冬便窜上房顶。只不过他的姿势却十分狼狈,像个滚地葫芦般,骨碌碌连滚几圈,才算稳住身形。忽听房檐下,有人大喊道:“兰博,快来救我!” 立冬往下看时,只见两只白胖的手掌,正吃力地抓住房檐,莫查的整个身子悬在半空,双腿不住向上踢腾,竭力地躲避着下面丧尸,向上抓来的爪子。而那架梯子,早已被纷沓而来的尸群,踩得七零八碎。 “这回知道了吗?你必须抓紧时间,好好锻炼一下身体!”将工兵铲重新提在手里,立冬站在屋顶,开始思考返回去的路线。背包里的东西,对立冬来说至关重要,尤其卫星电话,是目前唯一能够和岛上的人,取得联系的工具。立冬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天,坎离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过?’ “兰博,超市就在前面不远。看见那个蓝色的小棚子没?那就是超市连通二楼露台的入口!超市隔壁的隔壁,就是我说的那家五金商店。嘿,我还以为我俩慌不择路,跑得太远。原来,我们竟然兜了一个大圈,又绕了回来。”莫查发现他们跑了半天,竟还在自己十分熟悉的地方,不由得感到十分侥幸。 竖起食指,立冬示意莫查噤声,随后他便趴在超市平整的露台上。耳朵紧贴墙壁,仔细分辨楼下的响动。过不多时,立冬站起身,对莫查点点头,俩人这才轻轻拉开蓝色小棚的铁门,蹑步潜踪地向楼下超市走去。 从货架里抽出两柄餐刀,找到钳子将刀刃拆卸下来。正轻轻锯着从拖布上拆下来的木棍,打算把餐刀镶嵌进去,做成两支短矛的立冬,忽听超市外面又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悄悄躲进收银台后面,探头向超市外面望去。 挪动着僵硬的双腿,一只破衣烂衫、满身污泥的丧尸,正从巷道对面房间里,缓缓向超市走来。虽然它佝偻着身形,头却扬得极高,鼻翼不住翁动,似乎嗅到了猎物的踪迹。步伐开始渐渐加快,它大概是已经确定,猎物就在超市里,立时便要张开嘴巴大声吼叫,以此来招呼同类,一起分享这顿饕餮美食。 眼见丧尸两排满是黑泥的牙齿,已经缓缓分开,吼声随时都会响起。即便立冬现在冲出超市,想要阻止也已来不及,双眼正没着落的四下扫视时,忽地在收银台上,看到一柄通体银亮的水果刀。‘就是你了!’神念电转之际,水果刀已从立冬手上抛飞出去,穿过早已破碎的落地大窗,在空中旋转了三圈之后,噗的一声,正中丧尸额头。也恰在此时,丧尸正欲脱口而出的嘶吼,便被生生憋回肚里,身体犹如一滩烂泥,倒在超市外面的巷道上。 ‘哟呵!这玩意儿,不赖啊!在道观随手练得把戏,今天竟还没有生疏,看来我得把这些水果刀,全都打包带走了!’一击得手,立冬也为自己久未习练,却没因此而荒废的飞刀之技,感到庆幸。 “卧槽!卧槽!兰博老大,我一定要和你学这手绝活!简直太帅了!”莫查左手帮着立冬按住木棍,空下来的右手,便在空中模仿着他的动作,不断挥动。彷佛在这一刻,已从他手上掷出一把又一把的飞刀,正中丧尸额头。 “别玩了,抓紧时间去五金商店,找到需要的东西。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座城市。”立冬把超市里的鞋带,全都抽出来,用它们编织出一件,悬挂水果刀的链带围在胸前。现在只需一伸手,就可以从链带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掷向任何敌人。 工兵铲挂在腰间,短矛上的刀刃,映在阳光下,闪着森寒地刀芒。立冬和莫查悄悄溜出超市,越过右侧的烟酒店,来到五金商店门口。紧闭地铁门上,一条粗壮地锁链,被涂满铁锈的厚实挂锁牢牢扣住。从地上捡起一截细铁丝,插进锁眼之中,轻轻拨弄一阵后,立冬握住生锈的锁梁,用力一拉。哗啦,粗壮地锁链就被他从门上摘了下来。 七十二 各自为战 腥臭与腐败的味道,在铁门被立冬拉开的瞬间,从幽暗的五金超市里,肆无忌惮的奔涌而出。满是污泥的灰砖地面,踩上去滑不溜丢的,稍不留神就会令人摔倒。 借门口洒进来的阳光,立冬勉力向商店里观察。四周货架上的商品散落一地,随处可见的五金小商品,上面裹满污泥,似乎这里曾遭遇过劫匪一样。回头看一眼莫查,见他脸色并不好看,立冬想了想,示意把铁门关上,让他留在这里别乱动。 商店的电灯不知什么原因,已无法点亮。立冬从腰间摘下强光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后门走去,必须先确认没有危险,他才能放心在散落一地的五金商品里,寻找急需的物资。 随着铁门被莫查关闭,五金商店里又变得漆黑一片,只有手电筒发出脸盘大小的光晕,将前方黑暗的世界,撕开一条缝隙。光晕落在木门上,斑驳的黑色血迹,在立冬双眼中反衬着微光。人还未走到门旁,木门便剧烈颤抖起来,被关在里面的丧尸,也开始嘶吼不已,想要冲出来啃噬猎物的血肉。 光晕快速左右扫荡,立冬从地上拾起一扇,还是半成品的铝合金小门,用来充当盾牌。左脚猛踹一脚木门,里面的铁质门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三只高矮不一的丧尸,犹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地向立冬冲来。短矛噗的一声,刺入个头最高的丧尸眼窝里,盾牌挡住另一只丧尸的同时,左脚猛踢,将身高只有成年人,一半高矮的小丧尸踹飞出去。右手顺势抽回短矛,贴着盾牌用力向上一挺,餐刀由下颚直插入脑。还未等立冬抽出短矛,被他踢飞的小丧尸,又挣扎着爬起来,不住怪叫地再次向立冬冲来。左脚足尖斜向上挑,瞄准小丧尸的下颚,咚的一声,将皮球般大小的脑袋踢飞出去。 解决完三只丧尸,立冬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右腿刀伤虽已包扎,可先前奋力窜上房顶时,似乎刚缝合好的伤口,也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被崩开了。立冬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裤腿里面变得粘糊糊的,因此他始终不敢用右腿攻击,如果伤口进一步恶化,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跨过用来防水的沙包,立冬钻进木门后面的房间。尽管开门以后,房间里的空气得到流通,可盈满屋内的腐臭味,还是让他直翻白眼。拉起围巾遮住口鼻,聊胜于无的隔绝掉,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立冬抬手将房间的电灯打开。 ‘好家伙,这里还有台车床?难怪这屋子里的灯还能够点亮,原来将供电线路独立出来,就是专门为车床供电的!’疾步转回五金商店里,立冬将锁链扣上挂锁,大门便被他从里面反锁上。招呼莫查和他一起来到车床附近,立冬开始将自己需要的东西,详细讲解给他听。解决了供电问题的五金商店,室内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两人在满地的杂物中,翻找个不停。车床上不时便会迸射出火花,刺耳地金属打磨声,震得两人耳朵嗡嗡作响。 ‘唉,真是倒霉催的!跟着臭老道一起,就没有一件事顺心过。可惜了查容霜这么水灵的大美人儿,我tm竟然还有点想她了,靠!’虽然从洋河市区到雾山,有着将近百公里左右的距离,可始终翻山越岭走直线的坎离,还是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一身狼狈地来到雾山脚下。洪水暴发的太过突然,就在立冬他们进城的当天傍晚,坎离正和死后一起,在林地中劈着干柴,忽听上游似有滚滚雷动的巨响传来,鬼使神差下,坎离竟没和死后一起返回河心岛。面对这样罕见又极端地自然灾害,很少有人可以做到无畏生死。因此,当死后用力划船回去救援的时候,坎离却独自一人,惊慌失措地向山顶爬去。 ‘臭老道说,雾山有条瀑布,庇护所就在瀑布后面!难道就是这里?’耳畔轰隆隆地水声不断,坎离凝视着落差足有百米的瀑布,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准确的找到庇护所入口。 “莱昂队长,你们英国人为什么要来我们的国家?装备如此精良的战斗小队,竟然也会全军覆没,到底遭遇了什么情况?能不能详细和我讲讲?”看着眼前狼吞虎咽地白人,李昭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维护世界和平,永远是盎撒人的使命。”莱昂队长翻着白眼,将嘴里的食物硬咽下去,脸上表情却十分认真严肃。 “哼!鬼话连篇!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些端倪。袖章总不会说谎,你们和教廷有什么关系?”李昭盯着十字袖章,很是不屑地回敬道。 “我们这是准备去哪?”莱昂队长顾左右而言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自从在席卷学校的洪水中,将白人队长救上来以后,像这样彼此试探的对话,便持续到现在。当夜,洪水蔓延进学校时,痛失爱女的老许,终于承受不住内心巨大的悲伤,一头栽进汹涌翻滚的黑水之中。恰在此时,顺流而下的白人队长,一把抓住李昭从窗口丢下来,想要救助老许的绳索。至此,李昭和莱昂队长,便在人类文明最后一块遮羞布的遮掩下,彼此互相提防的来到,老蘑菇家所在小区,附近的九天超市里。 洪峰过后,城市街道上,到处都是沉积下来的淤泥和沙石。随处可见的碎布条和塑料袋,随着秋风在空中不住摇曳,整座洋河市,好像一块饱经战火洗礼的荒地。 “一个朋友家,不过他并没有邀请你。”对于这个赖上自己的白人,李昭一直在用各种言语来刺激对方,希望可以让白人从他身边离开。甚至,为了摆脱这个白人,李昭在这两天夜里,都尝试过利用假寐蒙骗他,然后偷偷溜走。可这个白人的狡猾程度,实在是比臭老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都会在李昭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身边,活似一帖狗皮膏药,怎么也甩不开。 “我的朋友,你怎么忍心,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可怜人,独自去面对撒旦的信徒呢?行行好,要我走也行,至少给把武器吧?”此时,莱昂队长癞皮狗一样的表情,若被他曾经的队员看到,一定会认为自己见了鬼。一贯为了保持威信,而竭力在队员面前,故作威严的莱昂队长,又一次开始和李昭讨价还价。李昭认为莱昂为人狡猾确实不假,但是莱昂队长并没有洞察一切的能力。之所以两天夜里,都能在李昭悄悄溜走时追上他,这也让莱昂十分郁闷。每次,当莱昂队长认为李昭睡熟以后,想从他身上偷走武器弹药,却回回都在刚准备动手的时候,刚好赶上李昭悄悄翻身离开,这种情况,也着实让莱昂烦躁不已。 又是同样的对话,亦是同样的结果。李昭再不看莱昂一眼,只是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蹑足潜踪地向小区深处溜去。他的目标,是一栋六层高的红砖楼,三层中间的那一户住宅,就是老蘑菇的狗窝。李昭和老蘑菇在警队,是多年的老搭档,两人曾约定过,不论将来谁发生任何意外,都可以在对方家中,找到事先预备好的应急物品,当然也包括一些案件的相关信息。这也正是李昭甘冒凶险,也要进城的主要原因。早在灾变发生前,老蘑菇就给李昭发过一条预警短信,只是限于字数,并没有说得十分详细。 幸亏立冬早有明见,将小船用绳索牢牢拴在一起,死后他们这一群人,才不至于被洪水冲散。查容霜并未因为坎离的不辞而别,而感到有任何的伤心和难过。眼下,只有她和死后,有能力在废弃的城区里,找到供大家生存所需的物资,实在没有时间,为这点男女之情耗费精力。盈盈的细菌性疟疾,虽已好了大半,可由于营养不良,导致脸色始终蜡黄,大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负责照顾盈盈的周小乐,早已和孩子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她现在像个小妈妈一样,整日里都在替所有人打理内务。 噗! 从自行车链条中,拆下来的小钢珠,由丧尸右眼直贯入脑,阿紫得意洋洋的回头看着死后,笑嘻嘻说道:“怎么样?小死哥哥,我现在算毕业了吗?” “真不能小瞧你,果然很有天赋。等师叔回来,让他做个顶好的弹弓,你一定可以比现在打得还准。”对于阿紫的进步,死后也是颇感意外。仅仅两三天光景,就能把弹弓练得这么娴熟,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忽觉说错了话,死后忙又补充道:“别担心,师叔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我想出去找他们!”一抹坚毅地神色,在阿紫的丹凤眼中闪动着。这么多天以来,她之所以对弹弓勤加练习,就是希望自己不再是大家的累赘。哪怕手上的水泡,破了又破,阿紫还是咬牙坚持到了今天。现在,终于听到死后的肯定,她再也不想继续苦等下去。 “不行,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冒险了!再说洋河这么大,你又能去哪找他们呢?”刷拉刷拉,查容霜用磨刀石,打磨着坎离没带走的武士刀,一口否定了阿紫的想法。 七十三 月壤之灾 pvc管在热力作用下,渐渐从中间开始弯曲,等到冷却定型后,立冬又继续对它进一步加工。拆散的尼龙绳被重新搓成弓弦,用力弯曲形状类似阿拉伯数字3一样的pvc管,将搓好的弓弦勒进凹槽。绷紧的弓弦发出嗡嗡轻响,一把自制短弓,出现在立冬手上。短弓造型十分奇特,阿拉伯数字3的两端,又朝反方向,回弯一小截,极似游牧民族惯用的反曲弓。还是利用相同的制作手法,立冬又做了一把,足足大一号的弓臂,这是预备给闲置在背包里,从70磅复合重弓上拆下来的弓弦使用的。‘也算是侥幸,当初只为应急才卸下的零件,现在反倒成全了我。’ “兰博老同志,你只是把弓做出来了,箭怎么办?”莫查拉动弓弦摆出的射击动作,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 “学过?”看到莫查的表现,立冬又感到有些意外。 “我玩ow的时候,最喜欢的英雄就是半藏。就因为这,我还特意下苦功练习过射箭,只不过都是摆摆造型而已,没玩过真家伙。”莫查腼腆的笑笑。 “嗯,这把弓差不多有30-40磅的拉力,有效射程在30米范围以内。如果能够用上好一点的箭矢,应该可以在50米范围内具备杀伤力。”车床停歇的空档,立冬开始随口讲解,弓箭的使用技巧,同时也在进一步纠正,莫查十分业余的射击动作。一支支利用铝合金,打磨出来的箭头,在车床上翻滚之际,反衬着昏黄的灯光。 “五金店里材料不多,能做出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些,我们先回你的小出租屋吧。”立冬两只裤袋里面塞满了钢钉,在走路时,沉甸甸的裤腿,一直在来回晃动。 “难道你还想在这造把枪吗?兰博老同志,做人不能太贪心。”莫查兴奋地挥动几下,手上新出炉的砍刀。弓弦勒在胸前,斜挎过肩头,藏在腋下的箭袋里,还插着十几只铝合金箭头的箭矢。看着全副武装的自己,莫查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难道这就是日思夜盼的末世吗?简直不要太爽了吧!’ 黑影不时从房顶投向地面,游荡在残屋漏瓦之间的丧尸,便会被引得不住吼叫,却碍于地形缘故,始终不能追上在它们头顶,窜房越屋的立冬和莫查。 “你知道从这里出发,去长青小学的路线吗?”返回出租屋时,两人顺路在超市里,将必要的食物和淡水备齐。此时,背着背包站在屋顶上的立冬,正瞪大双眼,竭力向远处公路眺望。使用多年的单筒望远镜,早在醒来前就不见了。 “从这片等着拆迁的老城区到长青小学,纯靠步行,走得快的人,也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这还不算,我们在中途遇到丧尸,或其他麻烦耽误的时间。”一提起走路,莫查脸上就现出难色,他最不喜欢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 回望几十米外的丽景名苑小区,立冬又低声问道:“这附近有加油站吗?如果能从那弄到些燃料,或许我们可以不用非得靠步行……” 虽然不太清楚立冬的计划,不过莫查还是准确地说出,最近一处加油站的大致位置,刚好在被立冬丢弃的哈雷重机车附近。‘范锦为什么不把,这处加油站的位置告诉我?’立冬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感觉自己并不只是,被人利用了那么简单。 踩住丧尸脑壳,抽回钉在额头的箭矢,用力甩掉箭头上面,浓稠的黑色液体。随后立冬猛一纵身,攀上加油站侧面的矮墙,悄悄探出双眼,小心地观察着加油站里的情况。 由于这里地势较高,翻涌地洪水只波及到,加油站不足一半的面积。从地面上随意丢置的油枪可以看出,曾经有许多人,同样打着这里燃料的主意。落地玻璃窗没有一扇是完好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上面还有许多像是血污一样的杂乱足迹。加油站出入口,都被撞在一起的各种车辆,堵得严严实实。任何人想要进去,都必须翻越被撞得扭曲变形的汽车堆。 矮墙高不过三米而已,可骑在上面的莫查,脸色还是变得十分不好看。对于所有上高下低的动作,他都有着天生的恐惧。不为别的,就是这一身肉,实在太过累赘。“立…立冬大哥,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给你放哨!”此时,骑虎难下的莫查,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注意观察周围,如果出现丧尸,就必须跳下来,不能让它们发现你。如果有其他幸存者出现,你就朝我附近丢石头。”将两块小石头递给莫查,立冬转身向加油站的工作室摸过去,他先要找到盛装燃料的器具才行。 红砖楼里,各家门口都堆着杂物,这令本就狭窄的楼道,变得更难通行。李昭猫着腰,每爬一层楼,都会仔细倾听房门后面的动静。跟在身后的莱昂队长,碧绿的眼珠一直在四下乱转,他考虑过很久,是否要动用武力,从李昭手上夺走武器。可见识过李昭敏捷地身手,以及精准地枪法以后,便将这个想法暂时搁置起来。至于现在莱昂队长,又在盘算些什么,无从知晓。 从邻居家门口,撕下一块纸壳,插进门缝里,李昭手举在空中,寻找着房门钥匙。推开房门,南向的一居室里,午后的阳光直射到床上。李昭疾步冲进卧房,扭动保险箱的密码锁,从里面取出一支信封,上面写着【昭启】 “兄弟,前段时间和你说过的事情,现在变得更加复杂麻烦。据我得到的最新情报,这次出现的疫情,并不是引发灾变的主因。你还记得1969年阿波罗登月计划吗?宇航员从月球上带回来的月壤,始终都被封存在实验室里,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或者媒体,得到过任何相关资料信息。起初,所有人都在怀疑,当年的登月计划是假的,也有人提供了,很多相关证据来证明。以至于后世的人们,都把这次的登月计划看成,一个另类的科技战噱头。但是,老李啊!所有地球人都被鬼佬骗了,阿波罗计划是真的,登月也是真的,从月球带回来的月壤之中,其实还藏着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和灾变有着直接关系,甚至可以说月壤里的神秘物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不过,还有件怪事,现在除了灾变后出现的丧尸外,另有一种新的变异物种出现!该怎么形容?它们的各种表现,倒有些和西方神话传说中,一直都非常另类的吸血鬼相似。我曾经在远距离观察过这种生物,它们似乎惧怕阳光,但不是因为暴露在日光下就会灰飞烟灭,大概和它们变异的双眼有关。另外,也正是这双眼睛,似乎具备极强的夜视能力。这种变异生物的主要食物来源,就是外面四处乱跑的丧尸。另外,据我观察,它们对人类的新鲜血液,似乎渴望更加强烈。对于这些奇怪变异生物,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它们很像吸血鬼,原谅我胡思乱想,哈哈!对了,是否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圣殿骑士团?这是个早就被解散的神秘组织,但是我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曾经有架直升机,出现在城区上空,巨大的射灯下,是最具代表性的标志,一个造型十分匀称的十字架图案。如果,你遇到这群人,千万不能马虎大意,因为按照他们一贯以来的说法,这些新出现的变异生物,应该就是所谓撒旦的信徒。圣殿骑士团的出现,曾是为了保障朝圣人的安全而组建。末世来临以后,他们的再次出现,我想,很大可能和撒旦的信徒有关。圣殿骑士团是一群狂热的信徒,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会摒弃一切道德约束,你必须多加小心才行。最后,家里备有食物和水,仅有的一支枪被我带走了。若你还活着,并看到这封信,一定要想办法赶到第六监狱和我汇合,保重,兄弟!” ‘十字架?原来莱昂一群人,就是圣殿骑士团的成员?!难怪白皮佬始终不肯和我谈论一切关于他的事情。丧尸以外的变异生物?会不会是那天夜里,在别墅区里面,被立冬偷偷杀掉的光头人?’李昭曾经在那天夜里,悄悄从别墅中偷溜出去过,对于额上中了一箭的光头人,他印象极为深刻!特别是光头人的一双眼睛里,根本不可能是人类会拥有的瞬膜。 “信上都写了什么?能否分享一下情报?我的朋友?”站在不远处的莱昂队长,始终将双眼视线,锁定在专注看信的李昭身上。对方阴晴不定的表情变化,引起莱昂队长很大疑心,他有种预感,似乎李昭已经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秘密。 “早就劝过你,离我远点!现在,我还是这个态度,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大家的安全,你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会留下食物和水,至于你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你的组织,肯不肯花力气来救你!”消声手枪出现在李昭手上,他想把莱昂队长彻底甩掉。而把莱昂锁进再无用处的房子,将是最好的选择。 七十四 身陷重围 淤泥沉积在洋河广场上,被烈日炙烤的水分不断蒸发,龟裂出来的痕迹,呈现出极不规则的形状。重机车驶进公园深处,在比邻洋河的岸边停下。立冬和莫查跳下堤岸,沿着河边甬道细细搜索,却又去哪里,寻得到当日乘坐过的皮筏。 ‘难道李昭和老许提前离开了?遭遇如此大洪水,仅凭人力根本不可能,将皮筏划回上游的河心岛。那他们现在又可能在什么地方?’立冬皱紧眉头,嘴里不停吞吐着烟雾,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岛上一群人会被汹涌的洪水,冲到下游的什么位置。没有解锁密码的卫星电话,铃声始终都没有响过,‘希望他们不会……’正思索间,忽然胳膊被莫查轻拍一下,立冬顺他手指的方向,朝远处桥下望去。 “船怎么会在这?”停靠在河心岛的每条船,立冬几乎都有印象。因此,当他看到被淤泥和垃圾覆盖,侧面印着no.号,标记斑驳的黄色小鸭子游船,侧翻在极远处的桥墩旁时,脸色不由得为之一变,‘盈盈她们也被洪水冲进城里来了?’ “兰博,我们不就是来找船的吗?难道这艘船不是你们划过来的?”莫查不解的问道。 顾不上回答莫查的问题,立冬站起身,飞也似的向小船跑去。不明所以的莫查,只好勉力跟在他身后,双腿却越跑速度越慢,到最后只能双手扶腰,缓缓行走。等到莫查终于赶上来时,半蹲着不停在四周翻找线索的立冬,忽地又站起身,抬头向桥上望去。 只见,桥栏上有一条淡淡的鹅黄色刮痕,若不仔细观察,几乎很难注意到刮痕的存在。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立冬助跑两步,攀上丈许高的堤岸,双手小心地扶住桥栏,双脚在几近坍塌的桥面上,缓缓向划痕位置靠近。哗啦哗啦的水泥石屑,从立冬双脚刚踏上桥时,便不时洒落到平静的河道里。立冬近乎于作死的行为,看得莫查心头突突直跳,他很担心立冬一个不小心,从丈许高的桥上摔下来。 “兰博老大,你悠着点行吗?腿伤还没好,可千万要当心啊!”疾步从桥下逃出来的莫查,压低声音对立冬叫道。 “洪水把船冲到这里,撞上桥栏以后,有人掉进了水里。若我没推断错,岛上的人已经躲进城里。洪水把线索冲刷的一干二净,他们具体在什么位置,一时半会儿不太好找,我们还不能离开城区,得想办法快点找到他们。”手上抓着一只孩子的小鞋,立冬认得这只鞋,正是从盈盈脚上掉下来的。 侧身从小区护栏中间钻出来,阿紫捡起草地上的背包,摘下挂在侧面的登山镐。悄无声息地蹲在路边的绿化带里,向周围仔细观察好一会,才回头朝塞班挥挥手。一人一犬的背影,在查容霜的视线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你们为什么要同意阿紫走呢?”显是睡眠不佳的周小乐,脸色也如盈盈般难看。起初,查容霜和她一样,都是极力反对,阿紫离开大家独自行动的想法。可不知道为什么,查容霜最后竟然又变了卦,不仅同意阿紫离开,还将辛苦得来的登山镐送给阿紫。死后却活似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把檀木弹弓也一并送给她带走。周小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俩人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要知道,每次查容霜和死后外出搜集物资的时候,有阿紫陪在身边,周小乐便不会感到孤立无援,哪怕她心里也十分清楚,真的遇到危险以后,很可能还需要自己来保护阿紫和盈盈。可是现在,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带着小盈盈,周小乐想想就会感到莫名地恐惧。 “不要太担心,难道你忘了,遇到她们的时候,阿紫可是孤身一人救了盈盈,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堪。甚至,若要真的比较起来,小乐妹妹,你的生存能力未必就能及得上阿紫。”直到阿紫和边牧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查容霜才又坐回椅子上,继续打磨着武士刀。 不停砍削竹坯的死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小姑娘的性子,倒有几分和我师叔相似的地方。别看年纪不大,可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就很难再会改变心意。这可以称之为执着,也可以说是固执。总之,阿紫执意要走,我们是绝拦不住的。与其让阿紫毫无准备的偷偷溜走,倒不如我们尽可能给她多提供些帮助。假设她真能找到师叔他们,阿紫还是会回来的。” “阿紫姐姐一定会回来的,她还答应给盈盈带巧克力呢。”小盈盈眼角挂着还未擦去的泪花,她对于阿紫的独自离开,也感到非常难过。黑风显是非常喜欢盈盈,它似乎感受到小丫头的悲伤情绪,伸长舌头,在盈盈脸蛋上舔个不停,借此来安慰她。 忧伤有如实质般,在房间里凝结不散,将每个人的脸色,都涂抹的极是难看,大家似乎在为看不见方向的未来,担忧不已。 午后的烈日,将积存在城区里的洪水,进一步蒸发,拂面吹来的秋风中,尽是潮湿的腥气。阿紫跟在边牧身后,小心翼翼地穿街过巷,孤独地行进在荒无人迹的城区里。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突然传来未知的响动,都会让阿紫心头一阵狂跳。可等她情绪恢复平静以后,眼神却又变得更加坚毅。 ‘老蘑菇一定是去第六监狱找武器了。唉,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固执的臭老道,可能现在我们早已汇合到一处。既然老许已随他女儿离去,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和他们搅在一起。’李昭手上抓着老蘑菇留下的车钥匙,脚步匆匆地,在灰败老旧的小区中穿梭而过。只要车还在,天黑前便可以赶到第六监狱,找到自己的老搭档。 站在车旁回头望一眼小区方向,刚好和被捆住手脚,站在阳台里的莱昂队长视线相撞,对方似乎正张大嘴巴咒骂着什么。李昭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随即又竖起中指,嘴角挂上一抹坏笑。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莱昂队长沮丧地坐回床上,瞪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恶狠狠地咒骂道:“以后别让我再遇到你,卑鄙狡猾的黄猴子!” 阿紫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虽然立冬只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随口和她说过一些追踪的小技巧。阿紫不仅把这些小技巧,全都牢牢记在心里,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的,和立冬探讨得更加深入。以至于,短短几天相处下来,阿紫俨然已经成了立冬的好徒弟,尽管两人还没正式以师徒相称。 金乌西坠,霞烧云际,明日又会是一个艳阳天。 阿紫藏身在学校附近,一家门窗尽皆破碎的西式快餐店里。库房中堆满还未来得及,做成商品售卖的原材料,尽数成为她和塞班的晚餐。许久没有吃过鸡肉的阿紫,两边嘴角上尽是汁水,眼睛笑得如新月般,和边牧大快朵颐着。库房被阿紫从里面反锁上的同时,长长的木质拖把也被她顶在门上,给这里加上双重保险。‘明天天亮,我再去学校查看究竟,希望可以见到他们……’睡意袭来,阿紫和衣而卧,怀里抱着塞班,陷入睡梦之中。 月华如水,秋意正寒,阿紫睡至半夜,感觉周围越来越冷,便想翻身爬起来。可手掌刚一触及铺在身下的纸箱,便觉入手处似有冰霜凝结,甚是冰冷。‘我在进来之前,明明已经把库房的制冷电闸放下来了,库房里怎么可能还会上霜呢?’念及至此,不由得浑身一颤,‘不好,外面来人了!’ 恰在此时,一阵悉悉索索地脚步声,在反锁的库房门外响起,有个女人寒声说道:“冻死里面的小东西,还需要多长时间?制冷器别是坏了吧,这么半天过去,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可能,这又不是第一次往里面塞人,以前不都好好的嘛!”另一个男人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尖细,倒有几分像是女人。 砰!库房后面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发出一声爆响。 杂乱地脚步声,匆匆绕到阿紫身后,隔着库房墙壁,隐隐能够听到尖嗓男人,狠狠咒骂道,“cao……早不……,……不坏,……办法破……”紧接着,杂乱地脚步声又绕回库房门前。 正当阿紫不明所以地,蹲在库房门侧面时,钥匙轻轻转动锁芯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库房里响起。很显然外面一伙人,不想被藏在库房里的人发现,所以开门时,动作几乎小得令人难以察觉。 库房门轻轻颤动一下,紧接着又连续被人推动两下,却由于里面被拖把长长的木杆顶住,门没能被推开。 “这小东西,狡猾的很!里面应该被她用东西顶住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尖嗓男人感到情况不对,说话的音量,再不如先前一样随意,竭力压低嗓音向同伴问道。 “贾瘸子,你疯了吗?库房里面的东西,我们还得留着当诱饵呢!还有,你要是把里面的小东西烧死了,老娘绝对跟你没完!”女人好像并没有习惯,压低嗓音来说话,因此她说的话,躲在库房里的阿紫听得一清二楚。 “方方,你小点声,别把里面的小东西吵醒了!不是你说的嘛,她身边还有条大狗,真要是发生冲突,我们未必就能讨到便宜!”尖嗓男人伸手去捂方方的嘴,库房外,立时传来互相拉扯的杂乱响动。 “盛龙,你这个狗崽子,别借这机会,占我们方方的便宜!你老子娘的,裤子都快让你拽掉了!狗崽子,你这是捂嘴吗?淦!”贾瘸子高声叫骂着,也加入了战团之中。 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落在快餐店的地面上。三个光秃秃的脑袋,好似被死人皮肤覆盖着,月光照在头顶,竟丝毫映照不出一点光泽。尽管快餐店四周的街道,不断有丧尸穿梭往来,可它们却像无法看到店里的三个光头一般,只驻足店外仰头猛嗅,短暂地停留一会,便即远远离去。在丧尸的世界里,三个撕扯在一起的光头,已和死人全无分别。 七十五 急中生智 “你们几个废物点心,在这瞎闹腾什么呢?”快餐店外的街道上,从尸群中又缓缓走来五个同样的光头。它们用力推开簇拥在一起,拦住前方去路的丧尸,但凡有一只表现出想要攻击的势头,便会被消防斧劈开头骨。 “冷库里不就只有一个人吗?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搞定?”用力蹬住跪在地上的丧尸胸口,独臂光头猛一较力,将消防斧从丧尸头骨上拔了出来,甩甩黏在斧刃上的粘稠液体,大踏步走进快餐店。眼见三人并未因为自己的喝骂而住手,仍然纠缠在一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独臂光头瞄准盛龙后背,高高扬起的消防斧刮起劲风,至此,快餐店才算终于恢复了平静。 “二头领,今天这事可不怪我们,要不是盛龙……”贾瘸子的话没说完,脸上便被独臂光头扇了一记耳光。墨绿色液体从嘴角溢出,双眼中的瞬膜,开始急速地闪动着,显然贾瘸子也是一肚子邪火正没处撒。瞥眼看见一只丧尸,沿着无障碍通道踱进快餐店,便嗷一嗓子瘸着腿冲了过去,双手如捧着篮球一样,紧紧箍住丧尸本就没多少烂肉的脑袋,发疯一样地朝墙壁上狠撞。 独臂光头看一会贾瘸子,一抹阴冷地凶光在眼底闪过,转头问方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制冷器烧坏了,库房门又被里面的人用东西顶住,没等我们想办法冲进去,你们就来了。盛龙它嫌我说话声音太大,怕库房里冻晕过去的人被吵醒,就借口来捂我嘴。可他手脚一点都不老实,欺负我男人腿脚不好,就想趁机占便宜!”边说话,方方边慌手慌脚地整理衣服。 “占你便宜?cao,盛龙是不是瞎了?就这么一副烂纸板一样,干巴巴没有二两肉的骨头架?哈哈哈,你们会有兴趣吗?”独臂光头笑得前仰后合,满是不屑的眼神,在方方身上打量一番,回头向随他一起来的四个光头笑问道。 其余几个光头,或是用手摩挲着秃顶咧嘴轻笑,或是跳着脚鼓掌大笑,看向方方的眼神中,尽是无比戏虐的神色。虽然这群怪物,早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可等级制度竟也变得异常苛刻,彼此间的歧视更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 躲在库房里的阿紫,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嗓子。她无法想象,任由外面一群不要命的家伙,这么肆无忌惮地聒噪个不停。恐怕,方圆百米内的丧尸,都会被它们的喧闹声,引到快餐店里来。‘难道外面的混蛋,都不怕丧尸吗?’ 正思索间,库房门再次被撞响,只是这回的力量,已经足够将门撞开。顶住房门的拖布木杆,发出即将折断时的脆响,随着撞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木杆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断成两截。手疾眼快地阿紫,趁库房门还未打开前,忽地蹿出一步,从库房地面上,抓起断口尖锐的木杆,又迅速躲回门后,紧握木杆的掌心,瞬间便被冷汗沁透,胸口也开始剧烈起伏。 “人在哪呢?”灯光冷幽的库房里,除了地上铺着的纸箱外,一群人并没有看到,本该冻得昏睡过去的小东西。 噗的一声,尖锐地木杆直插光秃秃的后脑, 一个光头嘴里发出惨嚎,立时便躺倒在地上,身体好似打摆子一样,不住颤抖。 身后突然受袭,独臂光头急速转回身的同时,消防斧也已挥在空中,他根本不在意是否会误伤同伴。只不过一击得手的阿紫,早已退至库房门口,势大力沉地消防斧,在面前带起一阵劲风,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飞过。 阿紫身影刚一闪出库房,围聚在快餐店外面的尸群,立时便嗅到了活人的气息,霎那间变得狂躁不已,嘶吼声旋即连成一片。身处前排的丧尸,眨眼就被撞翻在地,尸体扑倒在台阶上,紧随其后的尸群纷沓而来,将脚下的同伴踩得七零八散,一窝蜂似的涌入快餐店里。 “关门!快点关门!”发觉事态不妙的独臂光头,焦急地低声喝道。这群变异的光头,虽已不是人类,却也并非全无顾忌。放在平时,丧尸没有集体狂躁的情况下,变异的光头们,还可以大摇大摆地四处乱闯。可若是丧尸被人类搅动得发起狂来,便会无差别地攻击,一切非丧尸类的生物,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独臂光头他们。 边牧快似流星般的,从尸群中穿梭而过,紧追在小女孩身后,蹿上快餐店二楼。此刻,整个快餐店的一楼大堂,已经被丧尸塞得水泄不通,而尸群又开始故技重施,攀爬着铺满同伴尸体的楼梯,一层叠上一层地涌向二楼。 生死迫在眉睫,早已经历过无数凶险的阿紫,此时表现得反倒越发平静。绕着二楼临街的玻璃窗绕了一圈,终于在靠近卫生间一侧的角落里,发现隔壁商户二层的窗子并未关闭,当即便转身从墙角抱起灭火器,用力掷向大落地窗。 砰的一声闷响,大玻璃窗只是抖了两抖,却并未破碎。与此同时,被反震回来的灭火器在落地时,装有保险环的一头,重重砸在坚硬的瓷砖地面上,浓密地白色烟尘,眨眼间便将阿紫席卷其中,她被呛得不住咳嗽。正焦急时,脑海中忽地闪过,公交车上的安全锤,以及如何破窗的说明书,忙扯起围巾遮住口鼻,又从背包侧面摘下登山镐。左手刚一触及玻璃窗,右手就抡起登山镐,凿在大玻璃窗右下角的边缘位置上。 一阵湿冷地秋风,从破碎的窗口猛灌进快餐店二楼,浓密地白色烟尘,这才开始渐渐变得稀薄。楼梯上叠落着数不清的尸体,爬至二楼的尸群中,已有腿脚灵便地丧尸,挣扎着站起身,朝角落里的阿紫冲来。若不是桌椅板凳在中间阻隔,暂时限制住尸群的行进速度,阿紫早已落入尸海之中,尸骨无存了。 回头匆匆看一眼,即将冲到身边的丧尸,阿紫向后退开几步,把心一横,飞快地助跑起来,边跑边大叫:“塞班,快跳!”站在窗口一直踌躇不前的边牧,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阿紫,猛地纵身一跃,跳进隔壁商铺二楼。它刚从窗口跳下去,后面的水泥窗台上,便激起一片碎石屑。 阿紫两手牢牢握紧登山镐,双脚在墙壁上不住蹬踏,终于,在她踩到一条用来装饰的横栏时,才非常狼狈地爬上窗口,翻身跳进商铺二楼里面。几乎在阿紫跳至半空的同时,紧随其后的丧尸也伸长双手,从快餐店破碎的窗口,一跃而下,紧接着扑通扑通的落地声响成一片。 顾不得查看楼下情形,将货架上的所有香水瓶,接二连三全部摔碎,各种浓烈地香气混杂在一起。此刻,阿紫已经嗅不到任何香味,甚至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围拢在商铺四周,还未涌进快餐店的丧尸,自然捷足先登,纷纷踢踏着双脚,从商铺一层涌上二楼,却没能看到猎物的身影。一个个仰起头,鼻翼不住翁动,想要凭借嗅觉继续追踪。许是香水味道太过浓烈,连丧尸也耐受不住,甚至有几只竟然瘫软在楼梯上,从嘴角中缓缓涌出涎水,浑身皮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枯槁。尸群缓缓退回一层,在楼下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东西被撞翻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嘶吼声转为低吼,整条街道终于再次恢复往昔的寂静。 耳听得库房外,不再嘈杂一片,独臂光头狠狠咒骂一句,“你们真是两个废物!”正准备站起身去开门,脖颈处忽地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一大块肉便被扯了下来。墨绿色的液体,不似人类一样血流如注,变异光头的身体里,似乎并不存在动脉。从独臂光头脖颈伤口处,涌出来的液体,流速极缓慢,好似粘稠的糖浆一样,一点点溢出来。眨眼间,密不透风的库房里,就到处都充斥着腥臭无比的味道。 几乎在独臂光头遇袭的同时,方方也如条恶狗般,扑到另一个光头背上,用同样地方法,结果了曾经的同类。“趁它们还没彻底腐烂之前,你赶紧把腿换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库房里,方方双眼中的光亮明暗不定,似乎刚才能够偷袭成功,也非常出乎它的意料之外。因此,情绪十分激动地方方,双眼中的瞬膜近乎失控般,急速地来回闭合。为避免被丧尸发现,几个光头早将库房里的灯关掉,它们这一举动,恰好也佐证了立冬当初的判断。丧尸在黑暗的环境里,视力并不如何理想。 库房门被贾瘸子轻轻拉开,重新接合在一处的肌肉组织,好像具有生命力一样,伸出无数根细长的突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彼此互相牵扯互相纠缠。直到最后,在膝盖上方,仅剩下一条狰狞的伤疤。 “方方,以后找个屁股翘的,我给你换上,省得你老被人嘲笑!”月光洒在贾瘸子壮硕的身躯上,只是他的左小腿却极是纤细,和右腿完全不成比例。 “现在不能叫你贾瘸子咯,得叫你贾二哥?哈哈,快点跑两步给老娘看看!”方方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双眼在昏黄的月色中,闪动着如鬼火般的幽光。 躲在商铺二层的阿紫,借助昏黄的月光,看到楼下两个光头,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尸群中穿梭自如,不由得回想起,那夜她曾在别墅区,看到过的同样景象,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些“怪人”的诡谲举动,她的内心深处不免感到万分恐惧。 呆坐在客厅里的死后,忽然轻声说:“容霜妹妹,明天我们俩一起去查看下,停在隔壁小区楼顶上的直升机,你有兴趣吗?” “嗯,其实我也正有这个想法。”查容霜应道。 七十六 福祸相依 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下的阿紫,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吹醒,胸口间尚有塞班留下的余温,正想翻个身继续睡觉,忽觉不对惊醒过来,‘塞班哪去了?’ 窗外早已不见月光,沉静的夜色下,十几盏鬼火悬在半空中,闪烁不定。飘飘忽忽地鬼火,距离快餐店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杂乱地脚步和说话声,也渐渐变得清晰可辨。 “大当家的,这附近不太对劲啊!快看,餐厅二楼的玻璃碎了!” 话音未落,脚步声变得愈发急促,十几盏鬼火也随之,飘进了快餐店里。 “老二?!”花花绿绿的纹身图案,被左肘上方狰狞地伤口截断,两只极不协调的手掌,徒劳地在库房地面上,捧起一滩高度腐化的烂肉。光头很清楚这是什么,因为它曾不止一次亲眼见过,身边同伴死后的惨状。 不似人类声音的戾嚎,突然响彻夜空,震得阿紫两耳嗡嗡直响,她能够感受到怀里的塞班,似乎也和她一样在簌簌发抖。十几盏鬼火相继从快餐店里冲到街上,乍然四散分开,阿紫忽听一个声音,在楼下大叫:“老大,这边!” 阿紫急忙缩回头,躲在窗口矮墙后面,楼下脚步声好似索命的阴差,愈发急促地向她藏身的二楼冲来。 用力拍一下边牧后背,阿紫示意塞班,赶紧跳回快餐店二楼。而她则一翻身跃出窗外,两只手死命地抓住登山镐,将身体尽量贴紧墙壁,像条风干的带鱼一样,悬吊在商铺外面。 “大当家的,香水味还没散干净!” “楼上楼下都搜仔细点,那个小东西绝对走不远,一定还藏在附近!”只有半截花臂的光头,站在窗口附近,向旁边的快餐店二楼望去,眼中鬼火闪烁不定。由于阿紫一直没离开,她身上的体味,几乎被浓烈地香水味沁透。因此,即便光头嗅觉很敏锐,一时之间也没能发现,它想要搜寻的猎物,此时此刻就在它眼皮底下藏着。 拂晓时分,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原本聚集在商铺周围的丧尸,因失去猎物的吸引,继续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楼下早已不见了它们的踪迹。阿紫咬紧牙关,承担着身体全部重量的双臂,肌肉渐渐酸麻,开始轻轻颤抖,似乎随时都会由于脱力,而跌落至楼下。 “没找到?算了,就当便宜了丧尸吧!不过,我们必须把贾瘸子抓回来,绝不能让老二白死,更不能让老二的左腿,便宜了贾瘸子!”瞬膜在眼中快速闪过,站在窗口眺望夜空的半截花臂光头,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挂起一抹阴鸷地笑容,“这次,我要让它变成真瘸子!趁天还没亮,我们再四处找找!”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以后,阿紫才敢探出头,向楼下张望。 此时,红彤彤的太阳,已从天边云际中露出笑脸,整座城市也沐浴在,和煦的晨光中。 城区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破碎塑料袋,被重机车疾驰而过带起的劲风,鼓荡的四下飞扬。后座上的莫查睡眼惺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耳畔风声呼呼作响,立冬的声音随风飘来,“那边小区楼顶上,怎么停着一架直升机?” 莫查懵头懵脑地,顺立冬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远处的小区院里,正有一架直升机,停在楼顶。只是,本该拥有四支螺旋桨的直升机,现在仅剩下了孤零零的一根。 老旧小区院里的地面上,同样沉积着大量的淤泥,从干涸以后的波纹方向判断,最后洪水又重新流回到了洋河里。这处的地势,明显要比莫查的小出租屋那边矮了不少。洪水褪去后,在墙壁上留下的水痕,刚好从二楼的阳台下方划过。整个小区里,所有一层的房子,就没有一扇完整的窗玻璃。 厚实靴底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尽管立冬已将行进的步伐放轻,脚底还是不时冒出几声脆响。每次都会惊得莫查肉呼呼的双颊,嘟嘟直颤。正心惊胆战胡思乱想的莫查,额头忽地撞在立冬背上,不知什么缘故,立冬竟停住不动了! “怎…怎么了?兰…兰博?!”莫查惊恐地从立冬背后探出头,虽曾不止一次幻想过末世的来临,可当亲身经历过,一天一夜的生存考验后,他的想法开始变得十分矛盾,‘每天打打游戏,喝肥宅快乐水,这样的生活不香吗?可没有钱能够肆意挥霍的生活,我过得就真的快乐吗?’ 正思索间,莫查忽然看到,楼顶停放了直升机的居民楼后面,悄无声息地走出来两个人。他们十分谨慎地四下观察一会后,刚准备转身上楼时,立冬嘴里却突然发出一声鸟鸣。刚进入远处居民楼单元门的两人,听到鸟鸣,先是一怔,随即便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师叔!” “立冬大哥!”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俩也是来搜查直升机的吗?” 见死后和查容霜同时点点头,立冬当即一挥手,四人飞快地向楼上跑去。 “师叔,要不还是我上去吧?你腿伤还没好利索,我们现在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伸手抓住立冬的胳膊,死后一脸担忧的劝道。 沉吟片刻,立冬解开腰间绳索,给死后系好。又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双脚踏上六楼阳台矮墙,死后借助绳索,将身体整个探出窗外,手中挥舞着另一根绳索,不断重复尝试着,想要把它挂在直升机的脚架上。终于,在死后即将失去耐心时,手里的绳索总算套住了直升机脚架。双手紧握绳索,身体重心下移,反复试验过几次后,确认绳索不会半途脱落,双脚才小心翼翼地离开阳台。死后双手反复交替,不多时,屋内众人视线中,便只剩下两只脚。 突然! 直升机剧烈抖动一下,随后水泥石屑,便从楼顶纷纷滑落。此时,死后已经身处半空之中,他只需向上再爬不过三十公分距离,双手便可以攀上楼顶的房檐。可惜,天不作美,直升机本就属于迫降,停靠的并不稳当。吊在绳索上的死后,每次攀爬都会拖动着机身,发生一点轻微的位移。积沙成堆,楼顶的直升机彻底失去平衡,格楞楞一阵乱响后,忽地向楼下坠去。绳索由于坠机而失去着力点,死后也从阳台窗口前方一闪而过。所幸,腰间还有立冬早就给他系好的绳索,这才生生止住直线坠落的身体。尽管三人全都坐在客厅中,用来牵引绳索的沙发上,可在巨大地重力影响下,笨重地实木沙发还是划过地板,摩擦出一阵令人牙疼的锐响,死后腰间绳索也腾的一声绷得笔直!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疾速下坠地直升机,仅余的最后一根螺旋桨,好死不死地在空中划一个半圆,将绷得笔直的绳索瞬间斩断。反弹回来的绳索,啪的一声抽在莫查的后背上,打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可怜的莫查,由于自己体重的原因,被安排坐在沙发最中间的位置上,因此,也就没能逃过这次无妄之灾。 立冬慌手慌脚地冲向客厅阳台,脸色也早已变得惨白无比。他没傻到,会相信有人从六楼,这样的高度掉下去,还能毫发无伤的活下来!到底还是腿没受伤的查容霜跑得快些,她已吓得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惶急地探身向下望去。楼下除了摔得机身严重变形的直升机残骸外,附近哪里还有死后的踪迹? “人怎么不见了?!”立冬的问题才刚脱口,查容霜早已转身,往门外飞快地冲去,还不等她推门跑出去,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面无血色的死后呆愣愣地站在门口,被查容霜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急慌慌地跑到门口,立冬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来回打量死后,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慌了手脚。 “喂?!大哥大姐们,谁来关心关心我啊?我差点没被绳子给抽死!”莫查有气无力地在客厅里哀嚎着,他现在极其羡慕温香满怀的死后,恨不得刚才经历那一场生死考验的人,就是他自己! 查容霜满脸绯红地,松开紧抱死后的双臂,犹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溜回客厅里,慌乱地抓起桌上的杯子,满屋子四处找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师侄,你到底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立冬伸手揽住死后的肩膀,轻声询问他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幸亏楼下阳台的窗子没关,否则我现在已经摔成肉饼了!哎哟!师叔,轻点、轻点!”后背刚被立冬轻拍一下,死后当即便疼得,脸上挂起了豆大的汗珠。 脱下外套的死后,将后背衣服掀起来,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刮痕,看得其他三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阿紫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又悄悄从快餐店的库房中,翻出些还能食用的东西,和边牧躲回商铺二楼的角落里草草吃完,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向学校赶去。 空荡荡地校园,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物体。阿紫藏在绿化带里,谨慎地四下观察。死寂一片的操场上,只有秋风偶尔吹过时,树梢才会沙沙作响,紧接着便是枯黄的落叶,随着风在空中四处飘荡,满眼枯黄的世界,透着肃杀之气。 ‘老许说他女儿是寄宿生,我得先找到宿舍楼才行!’阿紫像狡猾的小狐狸,躲在绿化带后面,每前进十几米,便会停下来,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塞班乖巧地跟在她身边,两只耳朵竖得老高,活像个雷达接收器一样。忽地,塞班站在原地,鼻头开始不住耸动。始终将部分注意力,放在边牧身上的阿紫,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塞班的异常反应。 七十七 红烧丧尸 努力控制住呼吸节奏,半跪在地上的阿紫深吸口气,猛地从绿化带后面挺直上身。右手早已随着吸气时,将弹弓皮筋用力拉满,嗖的一声,钢珠在空中只是一闪,便准确无误地贯入,20多米远的丧尸眼窝中。 几乎在阿紫从绿化带后面现身的同时,一个少年也从楼门里冲出来,抡圆手中的棒球棍,对准丧尸后脑砸上去。只不过他的速度,还是略逊一些,在棒球棍还未触及丧尸后脑时,受到致命攻击的丧尸,就已经身体软烂如泥。棒球棍擦着丧尸头顶一扫而过,仅仅只刮下来一块头皮而已。 “快进来!”早就透过窗口,发现阿紫行踪的少年,焦急地冲她大叫。 这一叫不要紧,原本死寂一片的校园,霎时间变得喧嚣尘上。无数只高矮不一的丧尸,从各处阴暗的角落中现出身形,面目狰狞地,向阿紫藏身的绿化带涌来。 “傻缺!”阿紫气得低声咒骂一句,顾不上和少年多说废话,忙招呼塞班一起,飞也似的向半开着的楼门冲去。 楼门被撞得砰砰直响,此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尸群,已将整栋楼团团围住,纷纷仰起头,张大了嘴巴,令人心悸地嘶吼声,回荡在校园里。 “你tm找死吗?鬼叫你娘个腿啊!”计划被彻底打乱的阿紫,瞪着少年没好气的骂道。 “你有病啊?要不是刘阳开门救你,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一个梳着马尾辫,足比阿紫高出一头的少女冲过来,抬手就把阿紫推了一个趔趄。站在门口的边牧,见主人受到攻击,立时便露出獠牙,迅如闪电一般飞扑了过去。 见势不妙,刘阳赶忙将少女用力推开,这才令她不至于落入犬口之中。手里挥动着棒球棍,刘阳把少女护在身后,一边驱赶不住围着他们绕圈,寻找攻击角度的边牧,一边大声冲阿紫喊道:“我们谁都别冲动,行不行?” 阿紫冷冷地瞪一眼少女,视线又向她们身后扫去。此时她才发现,这栋楼里竟藏着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四五个矮矮瘦瘦的小家伙,一看就是小孩子。 “回来吧,塞班!”用手掸掸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阿紫出声唤回边牧。忽然,她发现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躲在桌子后面,手举一支红色信号枪,似乎随时都有开火的可能。悄悄从裤兜摸出一粒钢珠,趁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边牧吸引的空档,猛地拉开弹弓,瞄准中年妇女,沉声喝道:“立即放下手里的枪,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不安地情绪在楼里肆意蔓延,原本看到边牧退回去,而悄悄松了口气的一群人,又都再次变得十分紧张。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被吓得尿了裤子,小嘴一瘪就想大哭。可发现那条凶恶的大狗,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却又不敢真得哭出来。 “你千万别误会,鲍丽娜是刘阳的女朋友,她没有恶意。徐姨,你也把信号枪放下吧,我们大家都冷静冷静。”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体格健硕的青年,边在空中挥动双手,边出声劝解道。 刘阳缓缓蹲下身,将棒球棍轻轻放在地上,面对着边牧冷厉地眼神,也由不得他不多加小心。见刘阳已经放下武器,躲在桌子后面的徐姨犹豫一会,也无声地将信号枪收了起来。弹弓的皮筋虽然不再紧绷,可阿紫双手却始终没有离开弹弓。毕竟,自己孤身一人面对着一群陌生人,必须要万分谨慎小心才行。 “姑娘,怎么称呼?我叫周铁成,是这个学校的散打教练。” “我叫阿紫。”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早在阿紫进门前,周铁成就从窗子后面,仔细观察了她好半天。他不太敢相信,如此弱不经风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胆子孤身犯险。料想学校外面,一定还有同伴,因此,才会不想和她发生任何冲突。 阿紫轻点下头,算是回答了周铁成的问题。随后,丹凤眼中又闪过一丝疑惑,沉声问道:“那把刀,怎么会在你身上?” “什么刀?”周铁成一愣,旋又醒觉过来,从背上将唐刀摘下来,“你说的是它吗?” “对!你从哪弄来的?”阿紫继续追问。 “哦…原来如此,你是来找那两个人的吧?”周铁成恍然大悟道。 “两个人?没有孩子吗?”阿紫又问。 “发现他们的时候,只有两个人没孩子,他们是来找孩子的?知道孩子叫什么吗?说不定,孩子就在这呢。”周铁成道。 “名字不知道,女孩上小学二年级,她爸爸姓许,我只知道这么多。”阿紫看了看人群里的几个小不点,又继续说道:“如果她还活着,会认不出来自己的爸爸吗?” “唔?你说得也对。前两天夜里,有两个男人偷偷溜进宿舍楼,我还以为他们是坏人呢。不过,洪水退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周铁成尴尬的挠挠头。 “你不应该大叫大嚷的,外面的丧尸最容易被噪音吸引。现在好了,我也被困在楼里,你们说说吧,以后该怎么办?”阿紫无奈地叹口气。 “其实,今天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们可能已经逃走了。不过也没多大关系,都是些小插曲而已。”周铁成望向楼门的双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学校里的大多数丧尸,都被你引了过来,这算间接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本来还在苦恼到底怎么做,才能毫发无伤的,把丧尸聚集到一起,这回不用愁了!” “你想做什么?”阿紫一脸疑惑的问道。 “徐姨,把准备好的东西抬上楼吧,估计应该可以成功了!”周铁成没回答阿紫的问题,回头和徐姨打声招呼,两人便急匆匆走到远处,一个类似快餐店档口的地方。不多时,两人便从厨房里走出来,各自怀里抱个大纸箱,吃力地向楼上走去。除了几个小不点,其余的几个少年也都飞快地冲进厨房,出来时,一样都是怀里抱着不少东西。 留心观察从身边走过的人,阿紫忽然发现,他们怀里竟是抱着酱油、醋、辣椒油、大豆油等等一大堆炒菜的各式调料。转身跟在一群人后面,阿紫愈发感到莫名其妙,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伙人到底要干什么。 各种调味料的香气,被窗口灌进来的风,吹得满楼道都是,阿紫的肚子禁不住诱惑,开始不争气的叫起来。孩子们都憋着笑,不时回头看站在后面的阿紫,羞得她脸一阵阵发烫。 “开始吧!”周铁成话音刚落,孩子们将胡椒粉、辣椒面等,具有极强刺激味道的粉末,和酱油、醋什么的混合在一起,随后又都一股脑朝楼下的丧尸头上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围在楼下的丧尸却没有丝毫反应!阿紫探头向楼下望一眼,随后轻声说道:“真是糟蹋东西,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办法呢,闹了半天,就这?” “少在这说风凉话,你现在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鲍丽娜冷冷斥道。 “没有!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再点把火,刚好用这些调料做个丧尸宴!”阿紫讥笑道。 “点火?”周铁成猛一拍脑门,“这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随后又脚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不多时,他便提着两只大白桶跑了回来。 “酒精?”阿紫看着透明的液体,立时就猜到桶里装的是什么。 “没错!这段时间,全仗它才能让孩子们吃上饭,所以我就一直都没舍得用!”周铁成拧开桶盖,里面散发出一阵令人晕眩的味道,直冲脑仁!“这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东西,再不离开,大家都得饿死,留着酒精也没什么用了!” 被打火机点燃的酱油塑料桶,火苗如雨点般滴落,尸群脚下腾的燃起熊熊烈焰,眨眼间便将绝大多数丧尸淹没其中。调味料香味加上烤肉的香味,其中又混合着丧尸身上,经年不散的腐臭味,给一群人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周铁成忽然发现阿紫,和他们行进的方向刚好相反,忍不住大声问道。可惜,他并未得到回答,视线中只有阿紫在空中挥动的左手,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火场的另外一侧。 “师叔,你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吗?”死后挥动着从直升机里,寻到的一柄特战刀,轻松地砍削竹坯,继续做着竹箭,一脸坏笑的问道。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油嘴滑舌?就知道你跟着坎离那个臭无赖,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将工作证丢回桌上,立冬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 【圣殿骑士团,亚太教廷,74队队长,莱昂?费舍尔】查容霜拾起工作证,轻声翻译着十字架下面的三行字母。 “圣殿骑士团?国内有这样的公司或组织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仰躺在沙发里的立冬,缓缓坐起身,神色愈发显得凝重,他忽然想到背包里的文件袋,‘外面发生的丧尸灾变,都和一个神秘的组织,有着莫大关系,难道就是这个圣殿骑士团搞得鬼?’ “这是一个中世纪时期,活跃在西方大陆上的神秘组织。只不过,骑士团早在1312年就被解散,他们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天朝境内?”查容霜一脸疑惑的说道。 “中世纪时期的圣殿骑士团,都在做些什么事情?”立冬又问。 “简单点说,它们就是教廷为了铲除异教徒,和保护教廷信徒而存在的军事组织。按照西方人说法,所有异教徒都是撒旦的信徒,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近些年,这种说法已经很少出现,不过还有些狂热的信徒仍深信不疑。”查容霜道。 “都是鬼扯,这些西方人还真够迷信的,世上有个屁的神仙鬼怪!非要说有,那一定是外面的糟烂家伙们!”一脸鄙夷神情的立冬,不屑地说道。 七十八 电车难题 “别聊了,快过来,你们看是不是着火了?”从卫生间出来的周小乐,打算去卧室看看熟睡中的盈盈。拉过被子替孩子盖好,抬头时双眼无意间瞥向窗外,却突然发现远处正浓烟滚滚。 “起火的地方,是长青小学!”对于自己曾经到过的地方,立冬从来都不会遗忘,良好的方向感,是一个老猎人必须具备的能力。 “会不会是阿紫?”查容霜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尽管她赞同阿紫的想法,可要说一点都不担心,也不现实。 “应该没错,我正愁不知道该去哪找她,这场大火反倒帮了大忙。”话音未落,立冬已经开始整理背包,他必须立即出发,尽早将阿紫寻回来。 “兰博老大,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莫查虽然非常害怕,可还是仗起胆子主动请缨。他这么做,不只是在担心立冬的腿伤,其实内心深处更加担心的是,自己没办法融入到这个团队里。有立冬在的场合,莫查还不会感觉,和其他三人打交道,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选择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绝对不会比面对嗜血的丧尸,能让他感到轻松。 “别担心,他们都是比我还要好相处的人,接触久了,你会习惯的。”相较于立冬的老道世故,莫查只是一张白纸,他的小心思,一下就被猜透了。 “师叔,旁边小区外面,来了一大群人!”站在阳台里,留心观察火势的死后,轻声叫道。 只见,远处马路上,飞快地跑来五个小不点,他们一接近小区护栏,便十分麻利地钻了过去。其余几个少年,刚一冲进小区,就一起用力推动门口的客车,想要把入口重新封住。而跑在队伍最后面的壮硕青年,则孤身一人堵在缺口处,奋力挥动手上的棒球棍。他想凭一己之力,挡住后面紧追不舍的尸群,这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一群人危在旦夕,或许下一秒就将全军覆没。 “师叔?!”死后刚跑出去两步,胳膊就被牢牢抓住,回头看时,竟是云离子师叔!立冬的举动不言而喻,死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师叔,脸上的神色连续数变。最后在师叔灼灼的目光下,神情沮丧地低下头,泪水也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燃料不够,我去救了他们,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阿紫。如果你们还想救阿紫,就必须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立冬视线在客厅里众人的脸上扫过,此刻,他的内心深处也正天人交战,难以抉择。 虽然大家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可是复杂无比的眼神里,却似乎又都在表达着同样的想法。 “无论怎么选择,我们所有人的内心,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将永远不会得到安宁!希望你们不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尽管立冬内心深处,更加倾向于去找阿紫。可他不希望自己以后,背负上沉重的心理压力,只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肩膀和手臂,已被咬掉很多皮肉,可周铁成仍旧将缺口牢牢堵住。最开始的疼痛感早已消失,伤口处不仅变得奇痒难耐,甚至犹如火烧一样。‘原来变成丧尸,就是这样的感受吗?孩子们,你们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 “小周,你不能死啊!快回来,我替你挡着外面的丧尸!”痛哭流涕地徐姨,已经失去继续推车的力气,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不住哀叫着周铁成的名字。 正当所有人,精神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时,驾驶重机车的立冬,疯狂地轰着油门,出现在尸群后面。火光在塞满杂乱铁器的小玻璃瓶上出现,划过两条抛物线,飞至尸群上空。 砰!砰!两声炸响。 碎玻璃和杂乱的小铁器,在空中如天女散花般,溅射到许多只丧尸头上。污黑的液体顷刻间,便将爆炸范围内的丧尸,尽数笼罩其中。 突然遇袭的丧尸,马上就分散出来一群,朝骑着重机车的立冬涌了上去。油门有节奏地旋动,立冬控制好车速,绕着尸群外围打转的同时,又将口袋里面,最后三只小玻璃瓶,掷向尸群深处。 当绝大多数丧尸,追着重机车在街角消失时,死后和查容霜也飞快地翻过护栏,从隔壁小区冲到周铁成附近,和他一起清理剩余的丧尸。莫查深知自己绝无实力贴身肉搏,只好站在不远处,拉动手上由pvc管制成的短弓,一支接一支地射着竹箭。 受到重机车发动机噪音的吸引,追在立冬车后的尸群,数量开始变得越来越庞大。似乎几天前的洪水,并没有能够,将洋河市区里的丧尸尽数冲走。看着油表上的示数,立冬眉头拧到一起,他现在只能故技重施,将所有追在后面的丧尸,引到洋河公园广场里。 重机车从广场的无障碍通道上疾驰而过,立冬正想松口气时,却突然在后视镜中,发现了令他心胆俱裂地一幕!本该被广场台阶拦住去路的尸群,此时正如叠罗汉一样,一层盖过一层,从垫在下面的同伴身上爬过,而后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疯狂地追赶立冬驾驶的重机车! “我尼玛?!”立冬倒吸一口冷气,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短暂地震惊过后,随即又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我现在绝不能把车骑回去,否则大家谁也别想活下来!’念及至此,立冬只好无奈地调转车头,向着等待拆迁的平房区驶去。在这座城市里,只有那里的地形足够复杂,才有可能助他逃过尸群的追杀。 “都别靠近他!”查容霜脸寒如冰,断喝一声,将围在周铁成身边,正在不住痛哭的孩子们驱散开。 “谢…谢谢…谢你们。”周铁成被丧尸咬烂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慢慢溢出,一股隐隐的腐臭气味,在他周围的空气中凝结不散。 “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查容霜的性格,远比外表看上去还要冷峻。走到随时都会变异的男人面前,将还在滴着粘液的武士刀,轻轻搭在他的脖颈之上,只待最后的时刻来临。 “姑娘,求你帮我照顾好孩子们,最好能将他们送到这里。”周铁成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强打精神从裤兜摸出手机,递到查容霜面前,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解锁密码,0803……”一阵剧烈地喘息过后,它仰面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徐姨用力将五个小不点抱在怀里,尽管也想痛哭一场,可她现在必须保持清醒。其他十几个少年或坐或站,脸颊也都被泪水打湿,十几双哭得红肿地眼睛,默默注视着站在周老师尸体旁边的大姐姐。 重机车的燃料终于还是耗尽了,此时,距离平房区尚有近一公里的路程。立冬不得不将车丢在路边,强忍右腿由于用力蹬地,传来的阵阵剧痛,咬紧牙关继续向前奔逃。若不是在临近燃料耗尽前,立冬将油门轰到底,把身后的尸群远远抛开,只这一会工夫,他就已经落入群尸之口,万难幸免。 凭记忆一路疾跑,沿途又相继砍翻十数只丧尸,立冬这才浑身湿透地,重又躲进莫查的小出租屋。狭小的房间里,仍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只是潮湿气更沉一些,许是无人居住,久未开门窗通风的缘故。 重重躺在小木板床上,等到体力渐渐恢复如初,立冬又将牛仔裤脱下来。由周小乐亲自操刀,重新缝合好的伤口,毫无意外的再次崩线,早上刚换好的绷带被血水沁透,大腿肌肉稍一用力,就会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娘个西皮的,这伤算是好不了了!’恨恨地将绷带拆开,肌肉组织丝丝断裂,伤口狰狞地让人心底发寒。没奈何,立冬只好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发猎枪子弹。早先丢进尸群中的玻璃瓶炸弹,已将火药尽数消耗,要不是立冬始终都有防备万一的习惯,这发子弹恐怕也无处可寻。 用爪刀磕开弹头,将火药均匀撒在伤口上,嘴里咬着一块湿毛巾的立冬,深吸一口气,打着了打火机! 呲啦!难闻的焦糊味道,瞬间席卷了小出租屋,立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暴雨般倾泻直下。牙齿摩擦着湿毛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响。足足过去十多分钟,立冬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微微颤抖的双手,学着周小乐的手法,将大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立冬长长地呼出口气,点燃一支烟,瘫倒在床上怔怔地出神。 日影西斜,客厅里的光线,开始渐渐变得暗淡。 房中多出来的十多个人,或坐或站,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不安。不时有人踱步到窗前,瞪大双眼,借着越来越暗的阳光,向小区外的街道上眺望。 “师叔怎么还没回来?我为什么要固执己见?!该死!该死!”死后懊丧地站在窗口,双手用力捶打自己的头,他心中丝毫没有救人后的喜悦,更多的反倒是悔恨和痛苦。尽管死后很相信师叔的实力,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谁又敢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况且,死后可是亲眼看着,足有好几百只丧尸追在车后面,甚至重机车的影子,都已经快要被淹没其中。 “没时间后悔了!现在外面又添了这么多张嘴,我们必须先解决大家吃饭的问题!”怀里抱着盈盈,坐在床上的周小乐,背对房门,右脚悄悄对着床底下,轻轻踢了两脚。 “你们是打算要开着小区门口的客车,去农机厂的安全营地吗?”查看过手机短信后,查容霜略加思索,就大致猜到了这一大群人的计划。 “小周说他会修车,只要车上有燃料,我们就能开车,去部队把守的农机厂安全营地避难了。可是他……”说话间,徐姨又开始用手擦眼泪。 只这一下,抬头看向中年妇女的查容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七十九 东海深处 “手什么时候被咬的?”查容霜霍地站起身,将立在沙发旁边的武士刀擎在手里,沉声喝道。 “阿姨,你别杀徐娘娘,她不是坏人。”梳着小抓髻的小丫头,脸蛋哭得像只小花猫,张开两只小手拦在徐姨身前。 “花花,阿姨和娘娘有话说,你要乖乖的,和哥哥姐姐们去玩。”徐姨抱起花花,送到鲍丽娜怀里,示意她领着其他孩子们,一起离开客厅。 “谁都不能走!死后,把所有男孩身上检查一遍,女孩都跟我进卧室!动作都快点,谁不听话,现在就给我出去!”查容霜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再也不敢麻痹大意,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姑娘,我马上就要死了!求求你,能不能放过孩子们!只要把他们送到农机厂的营地里,那有医生,一定可以治好的!”涕泪交加的徐姨,身体如被重压击垮了一样,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不住哽咽的哀求道。几乎在她跪下的同时,花花也从鲍丽娜怀里挣脱出来,和其他四个小不点一齐,将徐姨团团抱在中间。 哭闹声搅得床上的盈盈,也开始小声啜泣,明显消瘦的小手抹着泪水,钻进周小乐怀里。痛苦和绝望占据了房间所有角落,进退两难地死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查容霜冷厉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大姐,我可以答应把他们送到营地,但是,现在必须先检查过他们的身体才行!你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被咬过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难道就不该替没有受伤的人,考虑一下吗?只需有一个被咬伤的孩子,隐藏在我们中间,后果很可能是大家都得送命!”回头给死后递个眼色,查容霜挥手便要招呼女孩子们进卧室。 正在这时,鲍丽娜忽地拦在人群前面,鼓足勇气和查容霜对视,声音略显紧张地问道:“查出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是要把他们都赶走,然后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我只能这么做!”查容霜语气冰冷,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只要有一个被咬的人变异,一屋子人就都得和它陪绑。她越来越后悔不该不自量力,‘现在自保尚且勉强,我们哪还有什么余力救人呢?!’ “别求她了!徐姨,我们几个男生,能保护好你们所有人!快起来,大家现在就离开这!”将背上唐刀抽出鞘,刘阳穿过人群,去扶跪在地上的徐姨,只是还不等他站起身,森冷地武士刀早已架在刘阳脖颈上。 “刀从哪来的?”每个字都似有实质的寒意般,从查容霜齿缝中,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老许还没把唐刀带走时,查容霜曾不止一次在手中把玩过,双眸只略略扫一眼,脸上神情便再也没有一丝和善。 “学校里捡的!你赶我们走就算了,难道连把武器都不给我们留吗?”泪痕还未风干的鲍丽娜,双眼中再次盈满泪水。 “捡的?你们见过两个比我年纪还要大些的男人吗?”死后轻轻按住查容霜的胳膊,心地纯良的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些孩子会撒谎。 刘阳小心翼翼地将脖颈,从武士刀的刀刃上挪开,抿抿嘴唇,刚要说话。突然!被他搀着胳膊的徐姨,喉间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低吼。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嘴角挂着涎水的大口,猛地咬在刘阳肩头上,痛得他惨嚎一声,便将瞳孔早已消失不见的徐姨,重重摔进了阳台。 窗外月朗星稀,一具正在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尸体,被塞在角落里。 查容霜的外表本就冷艳无比,此时,脸上更似挂着霜花,愈发地让人不敢靠近。自打团队里的人,接二连三地失去踪迹,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笑过了。 “还要继续坚持吗?如果对我们还算放心,就把几个小家伙留下吧。”死后脸上的表情也非常难看,越是在面对良心拷问时,他就越是后悔,自己当初没听师叔的话。 “傅磊,他们就全都交给你了!兄弟,这次彻底栽了!都别劝了,我也想像周老师一样,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刘阳左手抚着肩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大家想说什么,可你们也全都看到了,徐姨的手被咬以后,也才坚持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我的伤口距离心脏这么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变得和外面的那群家伙一样,或许就是下一秒也有可能。”在鲍丽娜脸上轻轻亲一下,刘阳默默站起身,迟疑片刻,痛苦地将胳膊上的手指用力扳开,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阳台。 “刘阳?!”傅磊快步冲到刘阳面前,抱住肩膀死命拦着,“你们tm还傻看什么呢?快点找绳子,把他捆起来!兄弟,就算你变成了丧尸,我也要把你带到营地里,让医生想办法救你!你不能就这么跳下去,丽娜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你都不管不顾了吗?” “兄弟,别费力气了!你真忍心,让我变得和外面那群东西一样,永远得不到安宁吗?”口齿不清的刘阳,眼神也变得涣散,他终于在失去意识前,从傅磊怀中挣脱出来…… 东海,钻井平台。 接连几日的暴风雨,将周围海域,搅得昏天黑地。输送天然气的管道,早已不再工作,工人们忧心忡忡地坐在餐桌前。盆里的土豆汤,随着海浪的起起伏伏,一样毫无规律的轻轻晃荡。 “老陈,通讯设备还是无法正常工作吗?”男人一脸倦容的问道。 “别提了,我恨不得把所有频道都调试过一遍,除了滋滋啦啦的白噪音,什么都没听不到。”仰头将铝盆里最后一口汤喝完,老陈的语调有些泄气。 “小周,别挑食了!仓库里没剩什么东西了,再不好好吃饭,以后想吃也没有了!”就着围裙擦了擦嘴巴,单看身材,就知道眼前男人是个厨师。 一阵咸腥的海风,从门外吹进来,不等老陈呵斥青年关门,便听站在门口的青年,十分惊慌地大叫道:“大家快出来,外面这么大的台风,怎么天上还会下流星雨啊?” “放你娘……啊呸!放什么洋屁?你是嫌肚里的海水,灌得还不够多?你再敢在值班的时候,偷偷溜号,小心我还把你丢海里去!”脸上刀刻一般的皱纹挤到一起,老陈始终不太习惯,摆出一副领导的派头。在这个钻井平台上,他送走的小伙子,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可所有人都和老陈是忘年交,没有不喜欢和他打趣逗乐的。 “陈大爷!啊呸!老陈大哥!我没跟你开玩笑,外面真是漫天的流星!不信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青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完全没有笑意。忽地,门外一阵亮光划过,老陈这才知道,小季没跟他说笑。 一道道火舌,似游龙般在天际划过,呼啸之声几乎隐隐盖过电闪雷鸣。钻井平台周围的海域,也在这一瞬间,像被烈焰点燃一般,褪去了经年不变的深沉黑暗。 “小兔崽子,这tm哪是什么流星?!这是导弹!”曾经在海军服役过近十年的老陈,脸颊映在漫天火舌下,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也没打仗,怎么会有导弹呢?你又跟我闲逗闷子玩!”小季终归还是年轻人,并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直至他注意到老陈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嬉笑神色,才终于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喜贵,距离我们看到飞机坠落进大海里,过去几天了?”老陈凝视着导弹升空的方向,沉声问道。 “差不多有三天了吧?我要是没记错,就是三天前的事。”周喜贵努力回忆了一会,常年在海上漂着,人很容易就会失去时间概念。 “通知所有人,大家严密戒备,我总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老陈没敢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上百人长期孤悬海外,随便一个处置不当,都有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麻烦。 “报告司钻,报告司钻!工程组的刘喜乐发疯了,正在四处咬人,我们已经把他手脚捆上!被咬伤的有五个人,正在医务室治疗。请示,该怎么处理刘喜乐?”步话机里,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声音传来,似乎刚才体力消耗很大。 东海深处,渡陆盟号航母。 “舰长,全部舰载洲际导弹,已发射完毕,请示下一步行动。” 通讯器里,突然枪声大作,子弹在钢板之间来回反弹,啾鸣声接连不断。 遮天蔽日的海浪,在东海上肆虐不止,天空中的火龙刚遁去身形,航空母舰的甲板上,又再次被激射的火光点亮,只是此刻子弹射击的目标,已变成昔日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米粒般大小的黑点,不时倾泻进滔天巨浪之中,甲板上的枪声也渐渐变得稀疏。可是船舱内部,钢板却被激得火花四溅,纵使没有目标的子弹,也会弹跳着,钻入到血肉之躯中,带走一个又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航空母舰在巨浪中,如一叶扁舟般渺小,随着巨浪的推涌,渐渐向着老陈所在的钻井平台漂来。 平台已经从最初的混乱中,恢复了平静,继而又变得死寂一片,没有一点灯火的钻井平台,像条黑色的小鱼,随着海浪上下浮动。 极远处的大陆架上,如萤火般大小的光斑,点缀在暗夜之中,渐渐连成一片,直到天际都快被点亮时,火光早已连成一片火海。 八十章 航母搁浅 晨雾弥荡,站在街道上,抬头几乎看不到高层建筑的顶子。 “我们就这么走了?”自打阿紫独自离开后,周小乐就一肚子怨气!紧接着,唯一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立冬,也不见了踪迹,更让她愤懑不已。 “小乐妹妹,这是我亲口答应他们的。”查容霜向不远处的废弃轿车看一眼,里面分别装着周铁成和徐姨的尸体,至于刘阳的尸体,早已不知所踪。 “对,对!什么事情都是你决定!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让阿紫走,如果阿紫不走,立冬也不会走!现在呢?我们就这么拍拍屁股,把他们丢在这?什么安全营地?自打灾变发生以后,你见到过军队吗?我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根本没被咬伤,却还是死而复生,这些事情你解释的清楚吗?我虽然只是个学护理专业的,可还是多少懂点医学常识!如果,没有接触到任何传染源,还会不断出现患病的人,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身上早就已经被感染了!很可能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死掉,就会变成外面的怪物,压根就不需要被它们咬上一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usvs2019病毒从来就没有被疫苗根除,它已经在基因里彻底扎根,和我们共生不灭,永远像影子一样,甩不掉躲不开!”这还是查容霜第一次见到周小乐情绪失控,一直以来藏在心中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你想说,这次的疫情再也无法挽回了?”查容霜不禁打个寒颤。 “哈哈哈!总算神志清醒了一些!放弃幻想吧,难道你从来都不看国外新闻吗?西方的智障白痴,早就无药可救了!几十个国家几十亿人不戴口罩,不去阻断病毒传播,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吗?多么理想的培养皿!别说usvs2019这种变异神速的病毒,哪怕就是流行性感冒,放在里面培养这么久,都可以送全人类下地狱了!还不明白吗?别天真的想什么安全营地,一场洪水过后,你认为下游的农机厂里,还会剩下什么?”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周小乐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说了这么多话以后,气喘吁吁地扶着客车,瞪视着查容霜。 “我不懂医学,你说这些,我也是一知半解。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不想违背承诺。更何况,寻来的食物,早就入不敷出,继续这样耗下去,大家很快会被饿死。”查容霜低头看看盈盈,又看看五个小不点,都是一脸菜色,“有希望,总比彻底绝望地等死强。小乐妹妹,你和死后还有莫查留在这里等阿紫和立冬,我开车把孩子们送过去。无论有没有营地,送到地方以后,我都会立刻赶回来,行吗?” “走也好,留也罢,我都没意见!但是,所有人必须在一起!不能再有掉队的人出现,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似乎受到周小乐影响,死后的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他涨红着脸,语气十分坚决地说道。 “随你们吧,我累了……”眼见这次又没人赞同自己,周小乐不想再多说什么,她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可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通往农机厂的公路上,沿途到处都是被撞烂的汽车,路边随处可见洪水褪去的痕迹,整座城市彷佛垃圾场般,碎纸、破布、塑料袋被风吹得漫天飞扬。 被临时加固过的农机厂外墙,绕着墙头围成一圈的铁刺网,同样挂满了垃圾。钢制拒马锋锐地尖刺上,还有几只尚未脱困的丧尸,听到远处客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齐齐转过头,张开污黑的嘴,露出两排瘆人的牙齿。狰狞可怖地脸上,没有一个拥有完整的面部皮肉,黑乎乎的骨头露在外面,极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海鸥不时在头顶盘旋飞过,屁股一歪,空中就会落下一团黏糊糊的鸟粪。一只正仰头张大嘴巴的丧尸,突然感觉口中有些温热,即便不是渴盼许久的鲜肉,仍旧疯狂地咀嚼起来,两排挂着烂肉的牙齿,互相撞击地咯咯直响。 “车别熄火,如果我和霜妹子困在里面,小乐你就把车往海边开。师叔曾和我说过,丧尸遇到水后,会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任何攻击欲望。如果实在逃不掉,就带他们一起跳进海里,千万别回来找我们!”站在驾驶室窗口下面,死后神色凝重地嘱咐道。 尽管在路上,周小乐站在查容霜后面,观摩了半天如何驾驶大客车,可她还在为自己意见被忽略生闷气。听到死后的嘱咐,只用鼻子淡淡回一个嗯字,并没有抬头看他。 出于人死为大的考虑,死后旋了旋手中唐刀,三两下便令困在拒马上,不住挣扎地丧尸得到安息。他和查容霜一前一后,脚步极轻地走向农机厂大门。将近两人高的大铁门,被人从里面锁住,隔着门缝,能够清楚地看到,两条粗锁链横在空中。贴围墙绕了足足一圈,俩人都没能找到,除正门以外的入口。 “要不你把我抬上去?”死后背靠门旁的墙壁站定,两手叠放在一起,摆出一个类似踏脚的造型,随后两手同时上扬,给查容霜作着示范。 “你真把我当男人看了?”查容霜白了死后一眼,随后示意让他当跳板,自己爬铁门进去,“就算我再有力气,也托不起来你啊。” “里面情况不明,万一有问题,我想救你都来不及!”死后执意不肯。 “那我们不是白来了?我又不是泥捏的,放心吧!”轻拍死后肩膀一下,查容霜向远处退开十几步,紧接着一阵急速地助跑,临近死后时,猛地凌空踏出一步,正踩在死后叠在一起的双手上。只觉身体一轻,查容霜已纵上半空,双手砰的一声扣住铁门横梁,两只脚忙向一侧轻点。她不敢踩在门上,若是发出的噪音过大,难免不会惊动农机厂里的什么东西。 破败的农机厂大院里,东倒西歪的帐篷随处可见,锅碗瓢盆散落一地。在太阳的炙烤下,淤积的泥沙龟裂成网,上面不仅有许多杂乱不堪地脚印,还有大片大片的黑色血迹。 低头看一眼正在仰望自己的死后,查容霜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只不过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苦涩。熟悉的身影,迟迟没在铁门的缝隙中出现,紧张地等在门外的死后,又开始后悔了,怎么自己就没再多坚持一下。 “喂,你倒是帮我拽着点链子啊!这边一用力,就会哗啦哗啦直响,太危险了!”突然,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死后忙将绳子的一头,递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拉动绳索,农机厂大铁门的缝隙,虽然变大一些,可也只有成年人胳膊粗细,根本无法钻过去。 咯噔……!咯噔……! 查容霜每用铁棍撬动一下挂锁,都会在响声之中瞪大双眼,扫视农机厂的每个角落一遍。生了锈的挂锁,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厄运,锁梁在空中划出条弧线,落在满是泥沙的地面上。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死后和查容霜都不由感到一阵惊慌。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相同的疑问,‘不是说这里有军队吗?怎么连人都没有一个?’ 海边,沙滩上。 身穿制式服装的丧尸,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它们似乎并没有进入海里的打算。成百上千的枪支散落在沙滩上,时而被细沙掩埋,时而又在海水冲刷下现出形迹。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艘超大型的航空母舰,歪歪斜斜地搁浅在浅海中,却由于排水量太大,此处的海浪,已经再也无法将船舰扭动半分。 “老陈,我们什么时候上岸?”周喜贵一脸担忧的看着海面上,数量多得令人眼晕的三角背鳍,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大海上随波漂荡半个多月,当终于看到陆地以后,却被一大群疯狂地鲨鱼团团围住,他的脸色都不会好看得起来。而最令周喜贵头疼的是,自打台风结束以后,追逐着大船航行的鲨鱼数量,开始与日俱增。以至于,当航空母舰彻底搁浅以后,围着船舰的鲨鱼,似乎已经该用万来计量。这个时候,别说小小的救生艇,就算是一艘普通的近海渔船,也难免不会被疯狂地鲨鱼群撞翻。尤其是在亲眼目睹,十几个大兵想要借助救生船,靠近钻井平台,最后却被群鲨分食的惨状后,周喜贵就再也不敢轻易往船下看。他怕自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突发晕厥掉进海里。 “再等等吧,最近几天应该还会有台风登陆,我们现在下海就是送死。如果没有台风帮忙,把周围的鲨鱼群驱散,这辈子就别想着上岸。”老陈趴在甲板上,举着军用望远镜,向远处的海岸了望。他曾不止一次地利用船舰驾驶楼里,还未损坏的通信设备和陆地联系,可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串频信号。彷佛诺大的人类世界里,就只剩下老陈,和船上的其余五个人。好运不会永远眷顾同一个人,老陈非常认同这句话,特别是在航空母舰即将撞沉钻井平台时,他能带着几个人,一起从最高的塔尖上,跳到航母甲板上,却没有掉进海里喂鲨鱼,老陈就觉得自己这一生的运气,一定都用光了。因此,他再也不会冒任何风险,去做完全毫无把握的事情。比如现在,周喜贵一直惦记着上岸的想法,在老陈看来,绝对不是明智的决定。 ‘这么大排水量的航空母舰,怎么可能船舱里,一点食物和淡水都没有储备?与其想着如何上岸,倒不如想办法,怎么把船舱里的活尸,全部扫进大海里喂鲨鱼!’凝视望远镜里,穿制式服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和船舱里的活尸一样的怪物们,老陈脸上的皱纹,不禁微微有些抽搐。 八十一 第三医院 天空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灰暗的街道上雾气凝结不散,湿冷地秋风扫过,随即又化作如丝般绵密的细雨。外翻的狼皮袄皮面上,细雨凝结成水珠,随着立冬身体的晃动,不时滑落到地面,室外的温度似乎正在变得愈发寒冷。小区院里还剩两栋楼没有坍塌,很显然暴雨也没能浇灭大火,原本红蓝相间的楼体外立面,此时已被烟火熏灼的斑驳一片。若不是立冬曾到过这里,也很难相信,此刻在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就是曾经的丽景名苑小区。 ‘学校是上午发生的火灾,只要在来的路上,没有遭遇到意外,中午前阿紫就该到这了。小区里的尸群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被什么事情或者人缠住,在路上有所耽搁。要么就是她看到这里的景象,估计我们不会在这,因此直接离开了。既然学校会着火,阿紫就没有道理,遇不上李昭和老许他们!难道,他们也出了什么意外?’将烟头丢在脚下,立冬站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门口,头顶上横出的雨搭,哗啦哗啦的响声正渐渐变大,白色雾气在面前升腾而起,不等遮住他满是担忧的双眼,便很快随风消散在雨中。 市第三医院,正门。 急诊室门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停放了十余辆救护车,一眼望去便能看到车窗上的斑驳血迹。被细雨遮蔽的市第三医院,透出一股阴冷死寂的寒意。阿紫在大门前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敢和塞班闯进去。这不能完全归咎于她心中的胆怯,幼时体弱多病的阿紫,最害怕的就是医院门前,象征救死扶伤的红色十字架。每当见到这个标识,就意味着又要被长筒针刺入体内,随之而来的将是长达半年多的虚弱和疲惫。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直到她们逃出福利院以后,才真正的彻底摆脱掉。 “塞班,最多只等到明天下午,如果立冬他们还没出现,我们就回去找小乐姐,再坚持坚持,乖。”抱着边牧的阿紫,躲在一辆轿车里,口中喃喃自语地絮叨,其实更像在鼓励自己。 车窗上挂起薄薄的雾气,阿紫感觉怀里的塞班突然站了起来,始终萦绕在脑海中的困意,登时便烟消云散。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非常了解边牧的习性,只要出现类似的异常举动,必定意味着附近有事发生。 瞪大双眼看向车外,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才刚到下午5点多一点,‘这段时间天气真是反常,怎么这么早天就黑了?’从空中落下的雨水,敲击着车棚,发出令人烦躁的单调响声,阿紫无法听清外面的任何动静。若不是边牧足够机警,她到现在也不会发现,第三医院大门外,此时正有一群黑影在来回晃动。 “熊哥,能不能和教授商量商量,以后再有这种任务,咱别挑下雨天出来行吗?哥几个现在都快成速冻水饺了!”男人说完话,张开嘴对着手掌狠狠呼出口热气,紧接着便双手合十快速搓动,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尖要快冻僵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回答,男人疑惑地扬脸看向身旁,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闪,后脑已被人重重扇了一记。 刚打完人的左手,重新将步枪端平。仅剩半截的小指和无名指,非常滑稽地贴着枪身弹动,似乎手的主人,尚未能适应断指后的全新触感。直至此刻,狗熊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教授会对他施以严刑。他始终认为断指这件事,和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一定大有关系。‘另外一个新来的,怎么越看越眼熟,总感觉过去在哪见过他!他娘的到底是谁呢?’ “你懂个蛋!我有次给教授送饭,无意间听到新来的,就那个叫李昭的小子说,只要在下雨天,丧尸就会变得非常安静。照我估计,教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我们这些老兄弟冒雨出来的。要真不怕死,你可以和三等工,一起出去试试扫街,保证你小子会被吓得尿裤子!”一双三角眼在黑夜中滴溜溜直转,说话的男人有意在狗熊面前,表露出自己对于教授的绝对忠心。 “都闭嘴吧,车停好了,大家抓紧时间干活!记住,能别开枪,谁他娘的也别给老子找事!按照药品清单,把需要的药物都装好,少了一样,回去以后有你们受的!”似乎为震慑众人,狗熊故意将断了两只手指的左手,在他们面前挥动一下。为了活命,即便狗熊的自尊心再强,也难免要小心收敛。跟他一起来的这伙人,都是监狱里的重刑犯,互相告发早就成为这个组织里,不需要摆在台面上的秘密。 阿紫只敢将双眼露出窗外,一大群行色匆匆的黑色影子,就在距离她藏身的轿车,不足五米远的地方走过。随便哪个人歪歪头,都很可能会发现她们。直到最后一个黑影从面前消失,阿紫才敢长长地呼口气,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看得一清二楚,匆匆走过的黑影既不是丧尸,也不是昨天夜里遇到,那些眼睛里闪着鬼火的怪人,而是一大群持有枪械的幸存者。‘立冬他们不是已经把监狱里的武器仓库炸了吗?这些人又是从哪找到的枪呢?’ 正思索间,医院大门外,突然又有十几盏鬼火,在空中有节奏地向这边飘动!见此情形,阿紫额头上登时便冷汗如注。‘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它们怎么又出现了?’ “你确定没看错,那两个狗东西,真跑医院来了?”抬起只有半截花臂的胳膊,一探手便将旁边的另一个光头抓到面前。四目相对下,很明显可以看到另一个光头眼中的鬼火,正急速地闪动着,它似乎极为惧怕对面的家伙。 “大…大当家的,绝对没看错。而且我好像还看见,今天凌晨逃走的小东西,她身边还跟着条大狗,我可不是怕那条狗,主要担心会打草惊蛇。也真是凑巧,我刚追到医院附近,就看到贾瘸子和方方,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医院。紧接着,我就急忙回去给您报的信,估摸着,他们现在应该还没离开。”这伙光头怪物心里都清楚,只要脑子不被打烂,身上零件一换,就能再次活蹦乱跳。因此,任谁也不想身上缺点什么,更不想缺的零件,出现在其他光头身上。 半截花臂的光头轻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向医院急诊大楼走去,眼中的瞬膜来回闪动间,两团鬼火也变得明暗不定。 “等一下!大当家的,医院里好像还有别人!这几辆车,我下午过来的时候,还没停在这呢!”刚才被揪着脖领的光头,忽然低声叫道。 “哈哈哈,今儿可算是要开荤了!小的们,抄家伙,我们不能让贾瘸子他们占了这个大便宜!”刚走过医院大门的半截花臂光头,眼中鬼火忽地向旁边一辆轿车望去。凝视片刻后,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它疑惑地摇摇头,随即带着身后一众妖物,脚步匆匆地钻进急诊大楼。 “塞班,我们到底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立冬他们,还在不在医院里面,要是碰上这两伙人,肯定会出问题的。”阿紫急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她现在彻底没了主意。 走夜路,始终是立冬最讨厌的事情之一,这与害怕无关,单纯是职业习惯使然。即便此刻,他并不是在广博茂密的森林里行走,浑身上下还是会感到不自在。黑暗笼罩着整座城市,每走一步都需要十分小心谨慎,这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一件苦差事。如果不是担忧阿紫的安危,立冬绝不会自己找不痛快。‘小霜还说让我帮她带回去些女性用品,这次她见到我也没提,估摸着是自己解决了。早就说要来医院,结果却七扭八拐的还差点没命。这次找到阿紫,绝对要好好收拾她,孩子这么不听话,太不让人省心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立冬,没敢在小巷里穿梭,本就路途不熟,再加上黑夜又极其影响视力,这时候抄近路绝对是找死。 ‘医院怎么会有灯光?’立冬站在街上,抬头望向远处空中,医院大楼里的灯光,正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看上去非常像走廊里的声控灯,被跑动的人触发点亮,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这孩子,该不会遇到危险了吧?她这是作什么死?大晚上的就不能找个地方乖乖躲着?偏要去医院里闹腾?’预感到事情不妙,立冬脚步渐渐加快,右腿虚点着地面,向医院一蹦一跳的跑去。 “怎么又来人了?塞班,我们快躲起来!”听到远处咄咄的脚步声,阿紫不敢继续在医院逗留,‘立冬大叔,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你要是做了鬼,可千万别怪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阿紫,突然发觉怀里的塞班,竟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脸上顿时变颜变色。她根本无法看清,来得是人还是丧尸,再想要唤回边牧时,早已来不及了。 “塞班?你怎么在这?阿紫呢?”黑夜之中,立冬虽已格外提高戒备,可当他发现一团黑影正急速冲向自己时,还是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毛茸茸的大家伙扑进怀里,立冬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八十二 天灾难逃 “医院里还有很多,眼睛会发光的怪人?”立冬听完阿紫的叙述,暗暗吃了一惊,‘这些怪人和别墅区里,被我杀死的家伙竟然一模一样!它们到底从哪来 的?为什么丧尸不会攻击它们?’ “老同志,别操心太多,小心过劳死!还是抓紧时间赶回去,和小乐姐她们汇合,大家尽快离开这个越来越混乱的城市吧,我是一天也不想呆下去了!”见到立冬以后,边牧表现得非常活跃,连阿紫都没办法将它从立冬怀里拽出来。 揉搓着边牧湿漉漉的长毛,眼望医院大楼里,还在快速闪动的灯光,思考问题的立冬没有理会阿紫。对于猎人来说,即便不是想要狩猎的目标,能够充分了解清楚它们的习性,也能帮助自己,最大可能的规避掉未知风险。‘显而易见,在别墅区被我杀死的东西,并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们不惧怕丧尸,能够在末世中行动自如,假若有一点居心不良,我们都可能会遭到暗算。结合阿紫描述的信息,和我之前看到的情况,这群怪人应该具备夜视的能力,以后营地附近的陷阱,必须要更加严密才行!’ “大叔,你在想什么呢?我们还是快走吧,雨停以后,城里的丧尸又该出来乱窜了!”阿紫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双眼警惕又徒劳地在黑暗中游弋着。 还在沉思中的立冬,发觉靠近自己的阿紫正在簌簌发抖,直到这时才醒觉过来,这孩子被冻得不轻!要是不赶紧换身干爽的衣服,估摸不用等到天亮,阿紫就会开始发烧感冒。 砰!砰!砰! 医院大楼里突然枪声大作,与此同时,停在正门外的悍马车,发动机也已被立冬点燃。厚实的窗玻璃从天而降,砸中停在急诊大楼前面的汽车上,寂静的黑夜里,骤然响起的警报声惊得人毛骨悚然!悍马不敢多作停留,立冬猛打方向盘,轮胎在地面上激起一片水花,一阵风也似的驶离了是非之地。 漆黑雨幕下,数不清的黑影,彷佛蚂蚁一样涌进市第三医院。狂躁地嘶吼隐隐将雨声盖住,医院里的枪声,变得愈发密集的同时,惨嚎声也响彻夜空。 “大叔,你不是说傍晚的时候,如果天空出现火烧云,那第二天就一定会是个好天气吗?怎么这次你说的一点也不准啊!”副驾驶上的阿紫,小脸冻得惨白,满腹怨气的嗔怪着。 正想说,这都是些经验之谈,出现误差也很正常之类的话。突然在悍马前面,嗖的一下窜过去一只兔子!不等立冬感到惊诧,他又发现前方街道上,竟然出现了成群结队地小动物!它们全都不畏惧疾驰而来的悍马车,飞快地越过路面,只在车灯的照耀下短暂现出身形,随后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难道这是……?”看着眼前这些怪异景象,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突然出现在立冬脑海中。悍马车的油门被立冬猛踩,车速也在眨眼间提高了几倍。 “大叔,慢点开!城里路况不好,又下着雨,车开这么快太危险了!”阿紫被冻得发白的小脸,才刚缓过来一点血色,就又被狂飙的车速吓得褪回去。 “把安全带系好!时间不等人,最晚凌晨,最快就一会,这里将要发生大地震!必须赶快通知小乐她们,大家连夜离开洋河!”驾驶悍马车的立冬,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双眼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离开洋河市。 “真是条汉子!肠子都被掏出来了,你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狗熊,只有半截花臂的光头,嘴角挂上一抹欣赏的笑意。 “少tm废话,给爷们个痛快地,我就感激不尽了!”狗熊一张嘴说话,血沫便会从口中喷出。他现在的状态,已是进气没有出气多,变成丧尸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要是我说,你不用非得变成那些恶心的东西,你要怎么感谢我?”在走廊声控灯熄灭的瞬间,光头眼中闪动的鬼火,散发出极尽蛊惑的光。 “把我也变得和你们一样?不人不鬼?”亲身领教过这群光头的厉害手段后,其实狗熊的内心,也曾有过一丝动摇。现在事到临头,他却一改初衷,眼神里只剩下对于面前这群怪物的鄙夷和憎恶。 “活着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你们这个国家的人,不有句老话吗?叫好死不如赖活着!难道,你真的就没有这个想法?”光头继续蛊惑道。 “我们这个国家?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狗熊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弱,他已经做好变成丧尸的心理准备。 “别那么多废话!你要是还想活着,就把它吃下去!”眼中瞬膜飞速闪动几下,光头的语气开始有些急促。转身从旁边地上抓起一条丧尸的断腿,扔到狗熊怀里,它已经从狗熊身上嗅到了,淡淡的死亡气息。 “去你姥……!”一口气没提上来,狗熊喉间咕哝一声,头一歪立时便断了气。 “八嘎牙路!你为什么不听话,难道真的不怕死吗?”额上青筋暴突,光头气得抓过旁边一把铁椅子,发癫一样朝狗熊尸体上狂砸!它费了半天力气,就是想在狗熊变得和它们一样之前,趁着最虚弱的时候,将两条粗壮的胳膊换给自己!可惜,终究还是没能成功,不等狗熊死而复生变成丧尸,脑袋就已经被光头抡着椅子砸成了肉酱。 “大当家的,抓到贾瘸子和方方它们俩了!” 听到手下在走廊的另一端,欣喜若狂地呼喊,半截花臂的光头立时眉开眼笑,‘虽然失去了这个壮汉的四肢,可贾瘸子也不算太差,嘿嘿……’对着狗熊尸体啐一口,光头便想赶紧去把新的四肢换上。当它经过医务工作台时,摆满桌面的杂物突然晃了晃,光头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直到它看见整张桌子,也开始了轻微的晃动,双腿立时变得簌簌发抖!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哪个国家的人,对于地震最为敏感,那一定是岛国人莫属了!顾不上招呼手下,半截花臂的光头转身便往楼道冲去,一路上撞翻了数不清的拦路丧尸,总算在医院大楼倒塌前,逃到相对空旷的街道上。 是夜,近海,搁浅航母。 驾驶楼里的老陈脸色铁青,他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和这艘航空母舰的舰长沟通上,耳朵里只听舰长叽哩哇啦的说着英语,却根本不懂对方说了些什么。 “老陈,别费劲了,他也听不懂我们问得什么。”一旁的周喜贵过来拉开老陈,低声劝解道。 “唉…可惜了小季这孩子,他一定能听懂这些绕舌头的鸟语!剩下我们一群大老粗,谁也搞不明白这货说得什么,真憋火!”老陈有些怒气难平,挥起一掌将舰长的帽子扫飞,吓得白人叽哩咕噜又是一通乱嚷。 “外面从下午就开始下雨,到现在都没停,老陈,是不是你说的台风快要来了?”周喜贵巴不得能早点上岸,每次只要看一眼,海里越聚越多的鲨鱼群,他的心就会一阵阵狂跳。 “早着呢,按照时间推算,怎么着也得再过两天,台风才可能过来。至于会不会从这片海域登陆,那都是没影的事,别费这心思了!”被困在海里这么久,即便如老陈一样温和的脾气,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燥火,他语气有些烦躁的又问道:“怎么着?想没想好?大家伙儿要么在上面等着水尽粮绝,一起饿死渴死。要么就大家伙儿拼一把,一起进到船舱里,把补给全找出来!你们都是什么想法,说说看!” 众人你眼望我眼,除了周喜贵始终态度明确的想要上岸外,其他四人俱是犹豫不决。这也怪不得他们,任谁跳上甲板,看到那些令人心惊胆寒的景象,都没有办法鼓起勇气。谁知道船舱里,还藏着多少只生食人肉的怪物! 老陈不耐烦地摇摇头,他实在没想到,这些糙老爷们竟会如此胆小如鼠。可若是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又绝难办成这件事,因此老陈心里的燥火反倒更炙烈许多。受不了驾驶楼里沉闷的空气,老陈踱步走到甲板上,想要抽支烟醒醒神。正愣愣地注视着大海发呆时,他突然发现极远处的海面上,正雷电交加!如山般厚重的乌云,在电闪雷鸣之际若隐若现,一场大台风即将来临。 ‘搞什么?台风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心中疑惑还未转完,突然脚下航空母舰剧烈地颤抖一下,老陈慌得赶忙抓住围杆,生怕自己掉进海里喂鲨鱼。 周喜贵等几个人,全都慌慌张张地从驾驶楼里跑出来,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喜还是忧,一齐神色复杂的看着老陈,等他拿主意。 不等老陈说话,船身又是一下巨震,紧接着整艘航空母舰便开始剧烈地摇晃个不停,好像船下有只深海巨兽,正拖拽着船身猛摇不止。 “都tm别愣着了!赶紧进船舱,这次根本不是什么台风,是他娘的海啸!”老陈手脚麻利地将绳索隔断,舰长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海员,互相之间不用再多废话,刚一脱困就调头往船舱下跑,紧跟在他后面,老陈等人的身影,也一齐从甲板上消失不见。 到底是海啸引发的地震,还是地震引发的海啸,这已经不得而知。厚重地乌云下面,滔天海浪如山岳般高耸,气势雄浑地向海岸压迫而来。 洋河市区里,一张张如凶兽巨口般的裂痕,将人类精心打造的现代化建筑物,全数吞噬殆尽。高楼坍塌,街道陷裂,洋河水倒灌而入,整座城市顷刻间化为泡影。 暴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后来人们仅能,从残垣断壁上看出来,这里曾经有过人类居住的痕迹。 八十三 丧尸迁徙 箭矢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将远处一只野兔钉在地上,野兔挣扎着想要逃走,却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被撕裂的伤口面积反而不断加剧,立冬紧走几步,从地上抓起野兔,举在半空向远处的阿紫挥了挥,两人都开心的笑了。 “暴雨总算停了,我们明天进城吗?”阿紫啃着野兔腿肉,脸上蹭得都是油脂。 “没必要了,又是地震又是海啸,洋河市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能在这种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并不比中彩票容易。”立冬神色有些暗淡,即便他不想接受悲剧,可现实仍旧摆在眼前,不容拒绝。 “立冬,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在阿紫的眼中闪转跳跃,似有无尽地生命力一般。 “活着还需要为了什么吗?还有,你不是一直叫我大叔吗?怎么突然改口了?”将劈好的树枝扔进火里,烟雾从立冬嘴里喷出,很快便消散在黑夜中。 “你不是一直都很在意盈盈的死活吗?怎么现在不关心了?” “事有可为而不为,不仁。事不可为而妄为,不智。你能听懂这两句话的意思吗?” “你是怎么认定的,小乐姐她们就一定活不下来?我总有种感觉,她们可能在地震和海啸发生前,就已经离开了洋河城区。” “你这又是做的什么梦?她们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不是做梦,也不是臆想!”阿紫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双眼视线直瞪着立冬,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当初我决定独自出来找你,只有小乐姐曾经强力反对过,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想法。” “你是想说,周小乐认为我们两个活不成了,因此坚决要离开洋河,其他人也被她说服,才会在整座城市毁掉前,逃到外面去了?”立冬本已有些睡意,可听完阿紫的想法,精神反倒为之一振。 “反正,据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小乐姐绝不会像小死哥哥一样,傻乎乎的偏要等你这个师叔回去不可!”阿紫翻翻白眼,她不相信立冬一点都不了解,周小乐的脾气秉性。 “明天进城看看再说吧,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城里或许不会再有余震出现,谁说得准呢。”不等阿紫再说话,立冬已经翻转过身体,后背烤着篝火,沉沉地睡了过去。 对着立冬的背影扮个鬼脸,阿紫朝着篝火又挪了挪身体。自打地震和海啸过后,似乎整个节气都混乱了,洋河这个临海的城市,竟也冷得出奇。 篝火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炭光,露水在朝阳下闪闪发亮,雾气被阳光逼迫的,仅剩下地面上薄薄的一层,彷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枯黄草叶上滴落的晨露,将两人的鞋面尽数打湿,口中呼出的热气,也已将近半尺多长。 “这才刚几月份?天气就这么冷了?”阿紫将搓热的手掌敷在脸上,她的睡意还未完全褪去。 “山里昼夜温差大,比不得烟熏火燎的城里,你早晚都会适应的。”立冬从背包上摘下pvc管长弓,他看到远处有只丧尸正姗姗而行,似乎由于天气开始变得寒冷,因此它的移动速度,远比以往慢上许多。 “哈哈,老爷子,你看到那只丧尸了吗?它竟然穿着羽绒服,比我们还更怕冷啊!”许是由于立冬这个定心丸在身边,阿紫再也不会因为遇到丧尸,而显得惊慌失措。 “小鬼头,这是我们遇到的第几只,身上穿着厚衣服的丧尸了?”发觉自己和阿紫的对话,丝毫没有引起丧尸注意,立冬不由得疑窦丛生,缓缓放下长弓,开始凝神观察不远处,身穿羽绒服缓慢行走的丧尸。 “呃…我还真没专门留意,估摸着也有四五只了吧?谁知道呢?”阿紫搔搔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知道候鸟吗?” 立冬这句没头没脑的问题,明显问得阿紫一愣,沉吟一会说道:“你是说一到冬天,就会从寒冷的北方,飞去温暖的南方,躲避风雪的小鸟吗?我没亲眼瞧过,但福利院的老师在课上有讲,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觉得它们现在的行为,有点像迁徙的候鸟?属于沿海城市的洋河,都已经这么冷,现在北方的天气不是会更冷吗?”立冬沉声说道。 太阳终于升至半空,和煦的阳光将眼前一切照亮,感受到温暖的丧尸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扬起干瘪的头颅,像极了植物在光合作用下的反应。 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立冬突然感觉,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丧尸,身上正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可怕气息。猛地拉开长弓,箭矢由上而下激射而出,势如破竹的从远处丧尸,干瘪枯槁的脑袋中贯穿过去,带起一蓬黑色液体,落在枯黄的草地上。 “立冬,你看那边!”阿紫惊叫道。 为了夜里可以避风,立冬特意将营地选在山坡向阳的一面。而现在,曾经露营过的山坡,已被无数只丧尸所占据。山坡上还未彻底熄灭的篝火,正被无数只丧尸踩踏地火星四溅。 “还看个屁!快跑!”腿伤只不过才将养三天而已,拼命逃跑的立冬,还会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悍马车的燃料,早在躲避地震时耗尽,立冬和阿紫只能依靠两条肉腿,和山坡上滚落下来的尸群,拉开一段随时都会被追上的距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洋河公园已经近在咫尺,只要穿过公园广场,就可以凭借地形将身后尸群甩掉。 一条丈许宽的深沟,将洋河公园一分为二。狰狞地裂缝,好似一张吃人的凶兽巨口,阻拦住立冬和阿紫逃生的去路。 “把登山镐给我!”溜滑的瓷砖地面,险些将立冬摔到裂缝中,双脚刚一站稳,又是一声大喊:“用脚踩着我的双手,我把你丢过去!” 阿紫毕竟还只是少女,逃跑速度照比立冬还是慢了少许,眼见立冬稳扎马步立在裂缝旁,顾不上考虑其他,心一横眼一闭。右脚刚一踩到立冬的双手,整个身体便腾云驾雾般跃上半空,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感觉自己正在急速下坠,阿紫忙睁开双眼。裂缝另一侧的地面,在她眼前越来越近,脑海中猛地记起立冬说过的话,双脚尚未沾地,便将身体缩成一团向前滚去。紧接着浑身一阵剧痛,阿紫在地面上滚出去老远,呼吸也被这重重一摔打乱,胸口闷得半天喘不上气。 刚把阿紫丢过悬崖,山坡上滚落下来的尸群,已近在眼前,根本没有留给立冬任何空间和距离,让他可以助跑起跳。狂野的怒吼在裂缝中来回鼓荡,眼见另一侧的裂缝地面从眼前消失,立冬身体开始急速下坠,右手将登山镐抡圆了,劈向对面断裂的崖壁,碎石哗啦啦的从头顶飞落,砸得他头也抬不起来。身后好似饺子下锅一样,大片大片的丧尸从裂缝上面砸下来,立冬的怒吼还未消散,便被纷扰杂乱的嘶吼声遮盖,无数只枯槁的丧尸爪子,向对面崖壁上的立冬凌空抓来,却还是由于距离太远,没能摸到一根寒毛。 渐渐地裂缝中不再有任何声响,悬在崖壁上的立冬向上望去,刚好看到碧蓝的天空中,正有一颗小脑瓜从裂缝边缘探出来。 “大叔?!大叔?!你还活着吗?”从头顶传来的呼唤声,隐隐带有哭腔。 “别光哭坟不烧纸,行吗?你比上坟烧报纸的混蛋后人还过分!” 听到下面幽黑裂缝里,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阿紫当即破涕为笑,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花,将一根绳子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送了下去。 “你拉不动我,快点找个能固定住的东西,把绳子拴起来!” 阿紫揪着只剩不到一米的绳头,惶急地向四周张望,可这里是广场中间位置,又哪有什么东西能给她拴绳子?正没奈何之际,突然从公园外面,跑进来三个中年男人,每人手上都拎着一柄利刃。 “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说话的男人有点公鸭嗓,满是污垢的脸上,挂着一丝猥琐至极的笑意。 刚看到三人出现时,阿紫还有些欣喜若狂,心想总算有人帮忙了!可直至她发现三条淡淡的血迹,在三人身后的路面上出现时,立即便醒觉过来,这些家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她咽回去,悄悄将手里的绳子丢进裂缝,没有回答对方一个字,便猛地站起身,向远处废墟里逃去。 杂乱地脚步声,混杂着叫骂声,突然在立冬头顶响起。紧接着,绳索也从空中落了下来。“阿紫?!阿紫?!你怎么了?”立冬焦急地向裂缝上呼叫,喊声却只在裂缝里回荡。等到喊声平息以后,裂缝上也早已变得死寂一片。 低头向下望去,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外,立冬眼中看不到任何事物。腾出左手在崖壁上摸索,一块块凸起的岩石,似乎还挺牢固。‘娘个西皮,老子不拼命是不行了!’叼在嘴里的强光手电筒,将头顶的黑暗驱散,裂缝中回荡着凿击岩壁的声音。从立冬头上滑落的碎石,掉进脚下的黑暗中,隔了好久以后,才能隐隐听到落水的回声。 “tmd!这小娘们儿跑不远,哥儿几个小心点,一定要抓活的!这么嫩的小娘皮,可是好久都没有尝过了!”男人公鸭嗓中,毫不掩饰地透出贪婪。另外两个男人,也在用猩红的舌头舔舐嘴唇,似乎他们此刻都异常兴奋。 “小妹妹,别藏了,跟大哥哥回营地,我们有很多好吃的东西!香肠、火腿、甚至还有烧鸡和热腾腾地泡面!你不饿吗?快出来跟我们走吧!”戴着黑色滑雪帽的男人,跳过一截断壁,半蹲在原本是厨房的地面上,侧着耳朵聆听周围的响动。‘小东西真不好对付,到底藏在哪了?’ “啊md,别让老子抓住你!我一定要把你抽筋剥皮!” 三十多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正站在一处断壁上面,居高临下观察四周的公鸭嗓,发现远处黑影一闪而逝,嘴里暗骂一句:“贼娘们儿,千万别让老爷抓住你!” 先前蹲在厨房地面上的男人,左手捂着受伤的左眼,愤恨地挥动手里的利刃向周围猛劈,由于视力受损,他丝毫没能发现,阿紫是从什么位置逃走的。噼噼砰砰的砍劈声,也无意间遮掩住了阿紫的脚步声。 右脚踝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左眼受伤的男人惨嚎一声,仰面跌倒在地,他的脚筋已经被割断了!倒地之前,他向身后猛挥的利刃,从阿紫头顶扫过,险些将阿紫的脑袋一劈两半。 公鸭嗓终于翻过层层阻碍,来到同伴身边,看着躺在地上捂眼惨叫的男人,他脸颊上的肌肉,轻轻跳了几下,‘难道这次遇到硬茬了?!’ 八十四 再遇黑风 挣扎着从裂缝里面爬上来,立冬的两条手臂已在不住颤抖,体力消耗只是一方面,心里对于阿紫的担忧则是主要原因。半蹲着将绳索收回背包里,立冬抬头时,正和对面的尸群隔着裂缝,互相对望。尸群狂躁的吼声依旧,却再也没有一只丧尸,失去理智的想要越过深沟,‘丧尸也学会趋利避害了吗?’这是灾变发生以后,立冬首次可以安静地,站在丧尸面前观察它们。 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萦绕在立冬脑海中,他发觉和尸群对望,会让人出现短暂的,忘却自我的奇妙状态。用力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尽量使大脑恢复清醒。默默向后退开四五步的距离,立冬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身后的尸群。 沿着地面上淡淡的血迹,立冬向阿紫逃跑的废墟方向追去,直至此刻,他都没能从恐惧中脱身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若是我的求生意志不够强烈,会不会真的纵身跳进深渊里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耳朵里就只剩下各种哀嚎和呢喃?是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听觉?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它们真的只是一群,没有任何情感和思维的野兽吗?为什么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痛,一直在我心窝里翻搅?!’ 临近废墟时,终于强压住内心的悸动,立冬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谨慎。纵身跃过几截断壁后,脚下的废墟地面上,再也没有任何踪迹和线索,阿紫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立冬焦急地四下张望,他在追踪的路途中,发现并不是只有阿紫一个人跑进废墟!另外三个成年男人的足迹,赫然提醒着立冬,阿紫现在遇到了危险!撮唇模仿鸟鸣,这是两人早商议好的联络方式,阿紫又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立冬仅仅指导过几分钟,她便熟练地掌握了这门技巧。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工夫,立冬几乎快要绝望地放弃时,极微弱又极模糊的鸟鸣声,竟从脚下隐隐传来! 将墙角一张破碎的桌子掀开,立冬终于看到灰头土脸的阿紫,从墙板堆叠的缝隙中爬出来。不等他开口询问,阿紫早就扑进立冬怀里,衣服的前襟蹭满灰土,怀里的小女孩也已泣不成声。 “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是想要故意丢下你逃跑的,我担心他们发现,你掉进了裂缝里面,会去加害你,所以才尽量把他们引走。”阿紫抽抽噎噎的哭诉道。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你表现得非常好,比想象中还要让我满意!”揉着小女孩半长不短的头发,立冬眼角也不禁有些泛起泪光。这些天两人经历过的生死考验,已经多得数不过来,对于彼此间的信任,也在与日俱增。 “那三个男人还在附近,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抹掉泪水的阿紫,脸蛋哭得像只小花猫,可此时她的脸上,却由于立冬的出现,而再次泛起坚毅的神色。 “先不急着离开,我得送他们点礼物才行!”立冬眼神中闪过狠厉之色。 “你刚才听到鸟叫了吗?”公鸭嗓男人狐疑地问道。 “这座废城里,不是一直都有小鸟,到处乱飞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对!这叫声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听起来像是猫头鹰的叫声!” “滚犊子吧!什么时候你还成鸟类研究专家了?还猫头鹰?不就是夜猫子嘛,拽个屁的词儿!实在找不着小娘皮,就算了吧!要是天黑之前赶不回去,教授又得收拾咱俩!” “你还想回去啊?告诉你个秘密,我发现那些被教授任命的安保人员,绝大多数都是以前第六监狱里面的犯人!”公鸭嗓神秘兮兮的说道。 “少来!咱哥们关系好,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让教授知道了,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唉!这废城里面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教授不是疯了吗?非得让我们来这鬼地方,今天的补给任务,指定又完不成了!”公鸭嗓颓然地靠墙坐下,他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摸出半支香烟,一看就是别人抽过以后丢掉的。 “哈哈!狗东西,你还挺有私货的!别全抽完了,给我留两口!” 阵阵烟雾飘散在空中,半截烟也不过只够两人吸上五口而已,即便如此,公鸭嗓还是和同伴一起,惬意地靠着墙,絮叨着第六监狱里的趣闻秘事。 “两条傻狗,姑奶奶可没工夫和你们闲磨牙,拜拜了您呐!” 一阵清脆的女孩叫声,在废墟的边缘位置响起,正在废墟里四处翻找的两个男人,顿时喜上眉梢,终于又发现她了! 阿紫兴奋地站在树梢上,向远处废墟张望。过不多时,只见两团烈焰忽地映入眼帘,紧接着便听到两声爆鸣,从远处遥遥响起。“哈哈哈!让你们两个废物点心欺负我!这回看你们以后还怎么作恶?!” “走吧,天不早了,我们得快点赶到地方,夜里危险太多!”立冬无奈地笑笑,这小丫头的性格和举止,越来越像个顽劣的男孩,‘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在末世存活下去吧?’ 周小乐一群人曾经躲藏的小区外面,围墙已经坍塌殆尽。若不是总高只有六层,砖混结构的老式建筑,恐怕小区里也不会剩下几栋完整的居民楼存在。 六层楼的客厅地板,仅剩下一小半面积,断裂的钢筋,裸露在红砖和水泥铺就的楼板外面,像是狰狞地獠牙,看上去让人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立冬和阿紫小心翼翼地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挪进卧室里。头顶楼板几乎全部塌陷,本是白色的墙壁,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被涂抹成暖洋洋的金黄色。 立冬抓起床头柜上,被雨水淋湿后又自然风开,泛着枯黄水痕的纸张。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过的字迹,也被水痕侵泡的有些模糊。 【我们带着救下来的孩子们,一起去了靠近海边的农机厂。那个被丧尸咬死的老师,留给我们一部手机,上面有条短信,说这里有军队驻守,可以给幸存者提供食物和保护。无论是立冬,还是阿紫,如果你们看到这张纸条,一定要赶快过来找我们!】 “农机厂?海边?看来被你说中了,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立冬笑道。 “管他呢,反正已经知道小乐姐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明天就去农机厂找她们!也不知道盈盈的病,怎么样了……”得知同伴们逃过地震,阿紫非常开心,可她想起盈盈的身体状况,不免又变得忧心忡忡。 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鸣,整间客厅里暖洋洋的。立冬和阿紫分别坐在火堆两侧,炙热的火焰将他们脸颊映红,火苗在双眼中欢快地跳动着。 “城里好像安静了许多,几乎很难再听到丧尸的叫声。”阿紫轻声说道。 “别掉以轻心,我总感觉它们并不是丧尸那么简单!对于外面的怪物,一定还有我们不了解的隐情。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赶路,怕是就算我们找到车,也很难顺畅地开出城区。地震过后,所有的交通线路基本都瘫痪了。”立冬仰躺在地面上,脑海中回忆起白天,站在裂缝边和丧尸对望的场景,耳中似也隐隐又响起喃喃的低吟声。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两人发现这栋房子里,竟然还有自来水,自是眉开眼笑。立冬又从主人卧房里,找到一盒未开封的剃须刀片,将他久未打理过得长发和胡须整理干净,再次出现在阿紫面前时,竟难得被赞了一句,老帅哥。 城区街道上满是断裂开的深沟,有些地方甚至根本无法通行,两人只得绕着废墟走出去好远,才能重新踏上旅途。沿途建筑物,更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有裸露在外,如獠牙一样探出来的断裂钢筋。整座洋河市区里,根本看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屋。本该是初秋时节,可吹过面颊的秋风,已然变得十分寒冷,给人一种身处初冬时的幻觉。废墟里的尘土,不时便会随着寒风四处飞扬,两人都不得不用围巾遮住口鼻,确保自己不会吸入太多灰尘。 “立冬,那艘船怎么这么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从清晨一直走到午后,阿紫的双腿都有些隐隐发痛。可当她看到极远处的航空母舰时,疲倦还是被震惊给驱散,两只丹凤眼瞪得老大,怔怔地看着大船发愣。 农机厂外面的围墙尽皆坍塌,残垣断壁上还挂着成片的干枯海草,曾经竖在门前的钢制拒马,早已滚到公路上,上面原本挂着的几只丧尸,也已不见踪迹。看着眼前令人难以置信地惨状,立冬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即便不是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也很容易就能猜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难怪地震发生那天,会有很多怪异地情形出现,原来不仅仅只是地震而已,这里还被海啸波及,恐怕……”话到嘴边,立冬却说不下去了。 “我不相信!她们不可能……”阿紫扑进立冬怀里,后面的话只剩下呜咽。 汪!汪!汪! 两人正站在路边暗自神伤,一阵犬吠声突然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团黑影便欢快地向立冬飞窜而来。 “黑风?!”立冬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直到黑风热乎乎地舌头,在他剃得却青的面颊上舔过,这才开心地将黑风抱在怀里。而阿紫则在黑风出现的瞬间,又触动了她伤心的回忆,悄悄别过脸去,抹着泪水,‘塞班……’ “别难过,塞班永远都会记得你,并且保佑你。”手掌拂过阿紫头顶,立冬心里也感到十分痛苦。若不是塞班舍生忘死,他和阿紫早葬身群尸口中,这条边牧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条违背了天性的存在。 农机厂的地面上堆满杂物,还有许许多多早已腐烂发臭的鱼虾蛤蚌,却完全看不到任何有关周小乐她们的线索。成群结队地海鸥在空中盘旋啼鸣,不时还有乌鸦随着一起聒噪,海啸席卷过后,各种各样的海洋垃圾,充斥在目光所及之处。农机厂附近竟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只有大自然在无声地控诉人类曾经的罪行,进而又将所有罪恶的证据,公诸于众! 八十五 口粮危机 踩踏着沿途随处可见的海洋动物残骸,立冬回头看向毛色油亮的黑风,脸上露出赞赏地笑容,“阿紫,黑风这些天的伙食,可比我们强多了!” “可不是!你看它吃得又肥又壮,黝黑皮毛都在反光!”跑在前面的黑风,听到后面唤自己的名字,立时便站在原地,瞪着黑漆漆的眼珠,歪着头去看后面两人,似乎在疑惑,怎么还没有下一个指令出现?阿紫调皮的努努嘴,冲黑风扮个鬼脸,紧跑两步追上去。发现有人来陪自己玩,黑风卖力地跃起老高,撒开欢在前面飞跑。 ‘既然黑风会返回农机厂附近,它大概率就是去找周小乐,她们一群人的踪迹。若是这样,难道海啸发生之前,她们一群人就已经离开了农机厂?可又是什么原因,没有带走黑风呢?’看着前面嬉闹在一起的阿紫和黑风,立冬只是微笑注视,却没有制止的打算。难得有机会可以排解心中的压抑情绪,倒也不好太让她们拘束得过了分。何况现在这片海滩上,除了远处孤零零耸立在山崖边上的航空母舰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危险存在。 碎裂的岩石在沙滩上四处散落,耸立在山崖前面的航空母舰,足有20多层楼高。船头好似利斧般,将崖壁劈开大半,前端甲板尽数毁掉,没有脱落的厚实钢板,则悬吊在半空中,随着海风不时摆动,发出诡异地摩擦声。 “立冬,你说我们到底是从山崖顶上,用绳索吊下甲板?还是直接从黑乎乎地洞口钻进去?”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阿紫吃惊地张大嘴巴,不住惊叹。 “直接上甲板!如此巨大的航母,会搁浅在这片海湾里,船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否则,船上的人,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看到阿紫脸上神情不太自然,立冬又笑道:“恐高不可怕,至少在保护措施足够的情况下,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但是,贸然闯入完全陌生的黑暗里,肯定要比恐高症危险百倍不止。” 挠挠头,阿紫没再说话,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凛冽地海风中,有股淡淡地腥臭气息,吹在身上格外寒冷。阿紫几乎是闭着眼睛,从绳索上滑下来,等到感觉被人抱住,她才双腿打颤地站在甲板上。刚一解开黑风身上的绳索,它就警觉地竖起耳朵,一瞬间便进入了战斗状态。见此情形,立冬立刻从背包上,摘下自制砍刀,而阿紫也将檀木弹弓抓在手里。两人一犬,成品字形排列,悄无声息地在甲板上,越过随处可见的飞机残骸,朝着舰桥上的驾驶室潜行过去。 在经过一架飞机残骸时,立冬无意间发现钢板夹缝里,居然有一支军用m4卡宾枪!仔细检查一遍过后,脸上立即满是欣喜神色,“不愧是柯尔特公司的手笔,这做工真是非常精良!”将背包里的消声器取出来,旋在步枪枪口上,立冬顿时信心倍增!尤其卡宾枪的战术导轨上,不仅装配有光学瞄准镜,还有下挂的激光瞄准器,这简直就是如获至宝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给我也弄把枪行吗?我也想试试!”阿紫看着立冬手上的m4卡宾枪,脸上露出艳羡神色,她又不是笨蛋,当然清楚枪械的威力如何。 “以后再说,现在给你,也是烧火棍。”立冬笑道。 阿紫小嘴撅起老高,她最受不了被人小瞧,心里不禁暗暗赌气,‘用不着你给我找了,姐姐才不稀罕呢!’ ‘驾驶室里没有血迹?!不可能是舰长下令,让驾驶员撞船的吧?’立冬狐疑地盯着面前操控台,绿色的雷达屏幕还在不断闪烁,只是再也没有任何目标出现在上面。 “这里有电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阿紫像只好奇的小猴子,在驾驶室里四处翻看,忙忙碌碌的双眼,都不知道应该落在什么地方好了。 “这里没有她们来过的踪迹,我们找错地方了。”手指轻轻从操控台上抹过,立冬看着指尖上的灰尘,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去哪找她们?”阿紫放下电话听筒,嘟嘟嘟的忙音,在听筒里轻轻回荡。 海滨别墅,一幢临海的别墅客厅阳台里。 “几点了?”站在窗边凝视着大海的死后,神情显得有些沮丧。前两天的海啸险些将脚下的别墅冲溃,要不是别墅区外面,修建的堤坝足够结实,恐怕一伙人就全交代了。为了能够进入别墅,死后他们利用客车翻过堤坝,而那辆载着一伙人来到这里的客车,却没能逃过被海啸吞噬的厄运,随着翻涌地浪潮不知漂向了何处。若只是这样,倒也不至于让死后犯愁,别墅区里几乎随处可以见到丧尸,也不知道都是从哪来的。 “三点多。我们带过来的食物,最多还够大家今天晚上吃一顿,明天就要断粮了。”查容霜看了眼手机,说话的语气依旧冰冷。她的眉头紧锁在一起,脸上愁云惨淡,一想到屋子里还有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心情就很难好起来。 轻轻摇晃怀里的盈盈,周小乐现在只能依靠这个办法,来减少孩子由于饥饿而哭闹的次数。也不过三两天的光景,她的两颊已经深陷,很明显地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像盈盈一样,蜡黄的让人不忍直视。即便是到了现在,周小乐还是没有办法释怀,因为查容霜的固执己见,令她从农机厂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怎么说过话。周小乐冷冷地注视着两人,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思念阿紫,还有立冬,‘真希望你现在能在我身边,大叔……’ 傅磊从卧室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跃过一条裂缝,沿着楼梯来到客厅里。他刚一露面就和周小乐冰冷地眼神相撞,顿时感到十分难堪,嗫嚅着说道:“死哥,几点吃饭?没关系,我们几个还能忍得住!就是那几个小的,他们饿得直哭,现在吵着要吃东西,我也没办法才……”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嘴唇再也张不开,傅磊尴尬地站在原地,他已经看到周小乐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涌满了怒意。 “吃!吃!吃!就这些,实在不行,你们就把我吃了吧!”沉默了几天的周小乐,终于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将背包里的几袋面包和罐装食物,重重摔在客厅地板上。尽管砰砰的摔落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激荡,却也比不过她愤怒的叫嚷声响亮。怀里的盈盈被惊醒后,扎煞着小手去抚摸小乐姐姐的脸。周小乐看到盈盈干瘦的小脸,似是要哭却在强装微笑,嘴里还小声地呢喃着,“小乐姐姐,盈盈不饿,盈盈乖。”顿时再也承受不住,用力抱紧盈盈嚎啕大哭,凄厉地哭声,让人听着心都要揪在一起。 查容霜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折磨,霍地站起身便向别墅外面冲去,死后速度奇快地将她一把拦住,脸色十分凝重地问道:“你干什么去?” “盈盈饿了,我也饿了。我要出去找吃的东西,别拦着我!”查容霜心里清楚,周小乐真正想要发作的人其实是她。这几天她的内心也十分煎熬,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决定,致使一群人困在这里,等着被活活饿死,这种痛苦让查容霜感到五内俱焚的绝望。 “能别在这个时候添乱吗?外面的丧尸太多了,就凭我们两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别说找吃的东西,你能从围墙里面走出去都是妄想!”死后用力将查容霜抱在怀里,他现在也饿得有气无力,不这么做根本拦不住她。 客厅楼梯上,十来个少年呆呆地站立不动,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皆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五个小不点,早吓得哭不出来,小脸上的泪痕还未擦掉,蹲在楼梯后面,想要下楼又不敢。 第六监狱,狱长办公室。 “教授,鸭仔和刘玉明这俩贼货,是不是跑了?” “跑就跑吧,留着他们俩也没什么用处,除了浪费食物以外,就是两台造粪的机器!”尹教授坐在宽敞的座椅里面,映在阳光下的脸颊竟泛着红晕,似乎最近一段时间的伙食非常不错。 “教授,我感觉李昭和莫古崂,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有几次,我在远处看到过,俩人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嗯,有人和我说过这事。以后再出去,不让他俩一队了。”嘴里轻轻吐了口烟,尹教授眨眨眼睛,忽然神秘兮兮地又说:“这几天我合计了一下,监狱里的规矩得改改,不能再继续大帮哄的一起吃饭了!” “那你的意思是?” “按劳所得,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的就直接撵出去,也能省下些口粮!地震以后,距离我们最近的洋河市,能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眼瞅着冬天就要到了,总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给我卖命吧?”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尹教授凝视着窗外,在大院里正忙忙碌碌地几十个幸存者。 八十六 老陈脱困 下层船舱,餐厅厨房。 和同伴走散的老陈,独自一人躲在厨房的操作台里,餐刀上还残留着黑色的液体,极力克制呼吸节奏,不敢发出任何噪音。 海啸把航空母舰送进海湾前,老陈和同伴们跟着白人舰长,先后躲进船舱里,而狡猾的白人舰长,很快就从老陈视线里消失不见。一群人沿着楼梯刚穿过机库,迎面便被如同钻井平台上,同样疯狂地怪物拦住去路。老陈且战且退,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逃到了下层船舱餐厅的厨房里。 此刻,即便隔着操作台钢制的门板,老陈还是可以听到外面不时响起的嘶吼声。近三天的时间里,老陈渐渐摸清楚了怪物的习性。航母撞山以后,下层船舱的电力供应几乎尽数中断,黑暗之中,怪物们依靠的并不是视力,而是听力和嗅觉。所以,哪怕现在身上沾满怪物体内流出来的粘液,老陈还是没有换身衣服的打算,也多亏了这样的装束,才使他侥幸躲过好几次致命追击。 餐厅厨房距离食物储备仓库,只有一道门相隔,可没有钥匙的老陈也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万幸的是,厨房货柜里,尚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做成成品的食物原材料,倒也不至于饿着肚子。而方才一大群怪物蜂拥而过,杂乱地脚步声,惊得正在找食物的老陈,不得不再次躲回操作台里。 凝神屏气地倾听半天,老陈发现怪物们并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不解,‘难道周喜贵他们还活着?不可能啊!我亲眼看着他被一群怪物按倒在地上,肠子都被扯出来了!脚步声都在我头顶上,会不会是飞行甲板或者指挥塔,又有其他人来了?航母又没有侧翻,这么高的距离,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航空母舰,指挥塔。 “船舱里面没人回答,总不能人都跳海或者撞死了吧?”阿紫将通讯器丢在操作台上,颇感无聊的趴在上面,手指在按钮之间来回跳动。反正她也看不懂按钮上面的提示,只是乱按一气。突然,飞行甲板上的导弹发射井被激活,一道火龙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越过他们跳下来的山崖,消失不见。 “熊孩子,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吗?”手掌轻轻在阿紫脑后拍了一下,单独相处几天以后,立冬才发现,阿紫简直就是一只不长毛的小猴子,始终没有一刻安分的时候。同时,对于她说自己已经17岁了,立冬完全无法相信。 正和阿紫打闹在一起的黑风,突然两只耳朵再次立起来,而这回连它身上黝黑的长毛,也跟着一起倒竖着。阿紫还想把它按倒在地上,立冬却一把将阿紫提了起来,同时表情十分严肃地轻斥道:“嘘~别吵!船舱里有东西正在跑出来!” 趴在驾驶室冰冷的地板上,贴着地面的耳朵里,传来阵阵轻微响动,‘隔了足有几层楼高的距离,还能听到声音传上来,船舱里的人……’立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也算半个军迷,对于航母上的战斗单位数量,多少有些了解。想到这里,一把扯过身旁的阿紫,飞快地从指挥楼跑向甲板,他要赶在丧尸从船舱里冲出来前,离开这艘船! “别低头,眼睛往上看!我就在你下面,不用害怕!” 被绳子捆在胸前的黑风,表现反倒是比阿紫好许多,德牧似乎并没有恐高症,不时还会用舌头舔舔立冬的脸。绳索在空中画出个u字形,末端被立冬扣在腰间,即便丧尸不会用手去抓绳子,立冬也不想冒这个险,‘可丧尸真的不会抓绳子吗?’ 好似饺子下锅一样,尸群稀里哗啦的从甲板上摔落,下面大半部分都是松软的沙滩。过不多久,沙坑里就又会挣扎着爬出,身穿艾国军装的丧尸大兵,扭动残缺不全的躯体,在山崖下面的沙滩上,围着航空母舰漫无目的的游荡。 下层船舱,餐厅厨房。 半天都没再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料想应该安全了的老陈,吃力地从操作台里面爬出来。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这么长时间,老陈感到浑身都酸痛难忍。用力地舒展一下身体,将一支肩挂式电筒点亮,这是他从一具士兵尸体上找到的好东西。脸盆大的光环,将面前的黑暗驱散,老陈蹑手蹑脚地走出厨房,双眼警惕地四下张望,他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怪物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的情况。地面被粘稠的黑色液体所覆盖,对于空气中浓烈嗤鼻的腐臭味,老陈早就习以为常,现在已经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彻底地失去了嗅觉。 机库里的战斗机,堆叠在一起,老陈向黑洞洞的机库里望去,发觉极远处的地方,似有一束光在闪动,他不禁感到疑惑,‘下层船舱的电力供应已经中断,机库这里难道没受到影响?为什么仅有那么一束光存在?’念及至此,老陈没有继续往飞行甲板上走,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光亮处摸过去。 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老陈才弄清楚,这束光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在巨大的豁口边缘,老陈探头向下面海滩望去,一大群身穿军装的丧尸,正在张牙舞爪地向旁边山崖上涌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头顶,有犬吠声随着海风飘来。 ‘上面有人!我得想办法求救才行!’老陈从机库的修理厂中,找到一支大号扳手,又在战斗机的弹仓里,拆下几枚大号子弹。匆匆走回豁口,用扳手捏住子弹底部,用力磕在钢板凸起处,砰的一声巨响,立时回荡在船舱和山崖之间。 “阿紫,你听到了吗?”立冬突然站在原地,向航空母舰的方向望去。 “听不太真切,好像有爆炸的声音。”阿紫也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又是连续两声爆鸣响起,虽不是十分真切,但由于两人此时正凝神细听,刚好没能漏掉。 “算了,反正对方手里有枪,我们还是别管闲事的好。”阿紫实在不想再来一次高空历险,赶忙出言劝阻。 “你不说,我也没打算自找麻烦。一艘航空母舰上,最少也有三两千人,就算只有一半变成丧尸,也够我们喝一壶的!”立冬耸耸肩,他很清楚阿紫在担心什么。 两人正欲转身离开,突然,立冬挂在腰间的步话机响了起来! “有人在吗?有人能听到吗?”一个略显苍老的男人声音说道。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附近?又怎么知道我们手里有步话机的?”阿紫的警惕性非常高,这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蒙中了呢?换作是你,甲板上那么大动静,会猜不到船上来人了吗?你肯定也会这么做的。”立冬摘下步话机,想要将这个麻烦丢下山去。 “下层船舱冷库里有很多食物,武器库里还有许多枪支和弹药,只要你们来救我,这些东西就全归你们了!”男人急切的声音,再次从步话机中响起。 犹豫了片刻,立冬回道:“你们有几个人?既然有武器,为什么不自己解决外面的丧尸?”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答我了!”步话机里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隔了几秒钟后,男人又疑惑道:“丧尸?那些吃人的怪物叫丧尸?” “别浪费时间,赶快回答我的问题!”立冬冷冷地打断了男人的问题。 “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确定其他人是不是还活着。另外,就算有武器,上千个你说的丧尸,守在甲板上,我一个人也根本应付不过来啊!” “你在什么位置?” “机库!航母撞山时,船身被撞穿一个大洞,我现在就在洞口这里。” “你到底是哪国人?这艘航空母舰可不是我们国家的!你们为什么会把船开到这片海域来?”立冬越听男人说话,就越感到疑惑不解。一艘艾国的航母上,竟然有说本国话的人存在!就算是华裔,口音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啊。 “朋友,我不是艾国人!我叫陈斌,是地地道道的天朝人!说来话长,能不能先把我救出去,再和你慢慢解释事情的原委?”刚才敲击船舱,引爆子弹的声音,把甲板上失去猎物目标的丧尸,引得又开始从老陈头顶往下掉。他亲眼看着丧尸,从近三十米高的甲板跳下沙滩,正常人都会被摔得当场气绝!可它们却从沙坑里,又缓缓站了起来,随后便面目狰狞地向老陈狂吼。这种诡谲至极的景象,实是生平首次见到,看得老陈后背不禁一阵阵发寒。 面前突然出现一条绳索,在空中随风飘荡,老陈忙抬头向上望去,刚好看到一个长发被海风吹乱的人,正向自己遥遥挥手。 “快点爬!甲板上的丧尸,又一起冲回船舱里,你马上就要和它们面对面了!”步话机里又响起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闻听此言,老陈只能硬着头皮纵身一跃,他双手刚抓住绳索的瞬间,一只丧尸已从机库中飞扑而来,险些一把抓住老陈的双腿。 机库的豁口中,丧尸还在悍不畏死的凌空跃起。运气好的落在沙滩上,继续狰狞着嘶吼个不停。运气不好的,则砸在岩壁上骨碎筋折,留下一滩黑血。 老陈坐在山崖上不住喘气,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血色,诚恳地说:“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船上的东西,我会帮着你们一起搞到手的!” 八十七 祸起萧墙 “你是怎么跑到这艘船上去的?”看着面前的老陈,立冬无法确定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一点点去盘问。 “我们是东海钻井……”老陈简明扼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很困惑地问道:“朋友,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另外,你为什么把船上的怪物,叫做丧尸?这又是什么原因?” “我叫立冬,她叫阿紫。其实丧尸这个称呼,我们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递给老陈一支烟,立冬现在多少相信了一些他的话。 “谢谢!这东西现在可比食物更吸引我。”缓缓吐出口咽,老陈脸上深陷的皱纹,似乎也在一瞬间舒展开来,一脸的陶醉与享受。 蹲在一边和黑风嬉闹的阿紫,皱皱眉,咕囔一句:“真是两个老烟枪!” 老陈和立冬相视一笑,彼此间的关系,似乎更进了一步。山崖下的嘶吼声,始终没有停止,尸群好像找到了上山的路,叫声也在渐渐向三人迫近。 “先离开这里吧,沿着海边走,运气好还能找到藏身的地方。”立冬掸掸身上烟灰,看着下面的沙滩说道。 “这么漂亮的海滩,那些惟利是图的开发商,怎么可能放过这里?估计走不了多远,就会看到漂亮的海景别墅咯!”老陈双手搓搓脸,他感觉自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脸上挂着微笑调侃阿紫道:“要是没听过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是个小伙子呢!” “哼!老烟鬼!”阿紫毕竟还是个女孩,立冬又不是喜欢多说话的人,自打灾变发生以后,还是首次遇到别人和她开玩笑,不由得脸蛋有些发烧,别过脸去,不再看身旁的老陈。突然,极远处的地方,一束火焰冲天而起,又转瞬缩了回去。阿紫惊声叫道:“那边好像有人!” 一直观察海滩,低声说话的老陈和立冬闻言,朝阿紫所指方向望过去。火场距离并不算远,只要绕过前面的山崖,估计走不了两公里,就能到达火场附近。 追在身后的尸群,由于地势复杂,早已不知所踪。此时,站在海滩附近的丘顶,老陈和立冬眼中都在闪动着火光。远处的海景别墅区里,烈焰正在肆虐,连迎面吹来的海风中,都带着一丝温热的感觉。 “我们要进去吗?”看着别墅区里的熊熊烈焰,老陈神色变得极为凝重。 “先不着急,估计会有人逃出来。别墅区里的人,放这么大的火,八成是想对付丧尸。等他们逃出来,看情况再说吧。”自打经历过范锦的事情,立冬终于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不给自己找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立冬,会不会是小乐姐姐她们……”阿紫有些欲言又止,对于如此巧合的事情,她也不太敢相信。 爆炸点距离周小乐她们所在的别墅,仅有不到百米左右。冲击波加弹片,几乎将整栋别墅摧毁殆尽。周小乐等人站在宽敞的客厅侥幸脱生,可楼梯上的十几个少年,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坠落的房顶将他们砸在下面,有几个当场就断了气。 周小乐的肩膀,被冲击波带起的玻璃碎片,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站在别墅大门附近的死后和查容霜,则被门板撞得掀飞出去,十分侥幸地躲过,头顶落下的厚重水泥板。拥挤在别墅围墙外的尸群,残肢断腿四下抛飞,靠近弹坑附近的别墅,已经没有一栋还能保持完整,近乎全部被夷平。一个深有四五米,半径十几米的弹坑,赫然出现在别墅区的草坪上。周围干燥的落叶和树枝焚烧殆尽,烈焰以弹坑为中心,向周围辐射覆盖,被夷平的建筑物都由火海所吞噬。 胸口憋闷的感觉终于渐渐消退,死后挣扎着爬起来,原本清秀的脸颊上,一条从鼻翼斜贯至耳后的伤口,正在不住流着鲜血,森白的颧骨上,还有条极为显眼的深沟。吃力地扶起查容霜,两人分别去查看其他人的状况。 由于盈盈被周小乐抱在怀里,身上并没有受伤,她连怎么哭都彻底忘了,只是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周小乐肩头的伤口,蜡黄的小脸蛋被吓得一片煞白。死后替周小乐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又赶过去帮助查容霜救人。 十几个少年,只有鲍丽娜被傅磊一把推开,侥幸逃过一劫。其余都被厚实的水泥板压在下面,眼看已是进气无多,死亡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查容霜早已忘却自己头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突突冒血,两只手疯狂地搬动水泥板,想要把下面的孩子救出来。可惜,人力终归有限,即便死后和鲍丽娜也一起跑过来帮忙,还是无法挪动筑满钢筋的水泥板分毫。 “省省力气吧,他们再过一会就要变成丧尸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失血过多的周小乐,脸白如纸,说话声音细小的有若蚊鸣。 “姐…姐姐,别管我们了!你们快走吧……替我照顾好他。”傅磊吃力地弓起上半身,将怀里早已昏过去的小男孩递给查容霜。气若游丝的傅磊,嘴里每说出一个字,鲜血便会从口中喷出,显是内脏受了极重的伤。 “不行!傅磊,你不能死!你答应过刘阳,你答应过他要照顾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鲍丽娜在死后的怀里拼命挣扎,她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似乎由于体内缺水的缘故,眼泪早已流干,只是在声嘶力竭地干嚎。 查容霜的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男孩,神情冷得似要结冰。默不言声地点点头,随即猛地转回身,大踏步向客厅阳台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将盈盈送到死后怀里,周小乐拉住鲍丽娜,一行人紧随查容霜身后,翻过别墅围墙,跃过海滩上的堤坝,深一脚浅一脚地远离身后的火海。 “立冬,快看!有人出来了!”阿紫眼睛虽小,可视力却着实不差!一眼便看到远处沙滩上,正有四个人向山丘这边跑来。数不胜数的尸群,从侧面向四人围拢过去,不时会有身上燃着烈焰的丧尸倒在沙滩上,可尸群的数量却并未因此减员多少,仍旧密密麻麻地如蚂蚁一样,将四人身后的沙滩占满。 “别犯愣了,还不赶紧跑?!”看到成群结队地尸群出现,老陈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嗷唠一嗓子转身就跑。可他还没跑出去十米远,却发现立冬和阿紫并没有跟来,不由得转头望去。刚好看到立冬半跪在丘顶,用挂在胸前的步枪点射,阿紫也同样不甘示弱,抽出腰间的檀木弹弓,一起奋力向尸群攻击。 “你俩疯了吗?就咱们这几个人,根本救不了他们!”老陈冲回立冬身边,焦急地劝阻道。 “要逃你逃!我不能看着小乐姐她们送死!”阿紫的胳膊早已酸痛不已,却还在不停地重复装弹珠、拉弓弦的动作,神情近乎有些疯癫地状态。 “你们动作快点!”立冬没有理会老陈,冲山丘下的四人大喊道。 跑在前面的周小乐,最先发现了山丘上的人,竟然是失踪许久的立冬和阿紫,顿时热泪盈眶,喉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好卯足劲快跑。抱着小男孩的查容霜,脸上也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灌铅的双腿不知从哪,又涌来的力量,再次飞快地向山丘上狂跑。直至队伍最后面的死后也跑上丘顶,立冬一挥手打断大家的七嘴八舌,大叫一声,“你们赶紧沿悬崖快跑,我负责垫后!别耽误时间,都tm动作快点!” “把枪给我,你用弓箭射击!”站在一旁的老陈,突然跃过众人来到立冬身边,神色郑重地沉声说道:“我在海军服役过十年,相信我!” 盯着陈斌脸颊上深陷的皱纹,他的神情并不像开玩笑,立冬只得选择了信任。将步枪和弹夹递给老陈,摘下弓箭后,又从背包里翻出一瓶酒精,这是阿紫送给他的礼物,没成想现在派上了用场。 “你要放火吗?”老陈一瞥眼看到立冬的动作,当即便猜到他的意图。 “嗯,丧尸太多了,就算我们把弓箭和弹药都打光,也根本不可能拦住它们。你先顶住,我去去就来!”说完话,不等老陈回答,立冬就转身跑远。不多时,便听到劈砍树干枝杈的咚咚声传来。 老陈额上青筋暴突,一个人面对数量如此骇人的尸群,即便他做过军人,还是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心头突突直跳。“兄弟,你快点啊!尸群快要冲上来了!” “你赶紧撤回来!”山丘下尘土飞扬,立冬身后拖着两棵足有碗臂粗细的小树,和许多枯枝堆成一堵矮墙,将狭窄地山崖小道封住。干枝上的火苗刚一冒头,酒精就被立冬撒在上面,火焰呼地窜起老高,顷刻间便将干枯的枝杈尽数点燃,扫过面颊的腥咸海风,变得炙热无比。老陈和立冬互相对视一眼,转身便向阿紫她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松软地沙滩,极大的限制了尸群跑动速度,等到它们跌跌撞撞地冲上丘顶时,迎面便被一堵熊熊燃烧地火墙截断去路。火墙一侧是怪石嶙峋的崖壁,另一侧却是高约数丈的悬崖,下面同样巨石林立,只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才又是沙滩。心有不甘地尸群,仰面朝天怪叫连连,惊得空中飞鸟四散逃遁,有些胆小的竟从空中一头栽落,落入群尸之口。此时,别墅区早已烧成一片白地,炙热地火焰彻地连天,不需要走近,都能感受到腥咸的海风中,鼓荡着的燥热。 八十八 寄人篱下 狭窄的山道上,立冬和老陈越过前面众人,向航空母舰悄声靠近。行至半途,立冬猛一挥手,低声对老陈说道:“老陈,你枪法比我好,能不能把山崖上的丧尸解决了?就是那个站在最高处,四下张望的。” “这个距离有点勉强,命中率不高。为什么不靠近点,我再开枪?”老陈略感诧异,一路上放倒了许多只丧尸,也没见立冬表现得这么紧张过。 “听我的没错,那个狗东西好像可以通过叫声联络尸群!”远处山崖顶上丧尸的表现和举动,让立冬联想到洋河城区,被砍断四肢绑在背包上的家伙。此时身在暗处,这只丧尸一双迥然不同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 听到立冬解释,老陈当即便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没再多说什么,半跪在山崖后面,漆黑的枪口探出,找准射击角度,调匀呼吸节奏,深吸口气,随后轻轻扣动步枪扳机。装配有消声器的枪口,只是火光微闪,出膛的子弹便无声无息,击中山崖顶上的丧尸颈部。抛飞在空中的头颅失去声带,上下颚徒劳地互相撞击,却再也无法喊出任何声响。 “还是手生,这距离足有300多米,本来是瞄头打的,可惜没打中!”老陈不无遗憾地唏嘘道。 “老哥,这又不是射击场,很难发挥步枪理论的有效射程。在野外坏境能达到你这水准,绝对是神枪手无疑了!”至此,立冬才觉得救老陈,是一个不算太糟糕的决定。 清理掉围拢在山崖附近的残余丧尸,一群人借助绳索滑落到飞行甲板上,全都压低脚步声,小心翼翼地爬上指挥塔,大家的神经至此才算放松下来。互相检查过身上的伤势,进行简单包扎处理后,立冬招呼老陈和死后,三个男人围在一起,商讨怎么才能冲进武器仓库,并且清理掉机库里剩余的许多丧尸。 “你头上的伤口,必须把头发剃掉以后,才能缝针!”周小乐见查容霜似要反驳,又抢先一步说道:“头发可以再留,但是命只有一次!就算用酒精消过毒,长发也很容易携带各种细菌,进而引发感染,这会要了你的命!” “霜姐,你看我!”阿紫用手在头顶扫了两下,半长不短的头发散乱地像杂草一样乱摆,“别担心,我陪你一起剃头!这不算什么大事,我的头发还是我自己剃得呢。” 查容霜缓缓闭上双眼,迟疑了片刻后,旋又睁开。而此时,她的眼神中已不再有一丝犹豫。 直到这会闲下来,鲍丽娜才注意到,阿紫竟是在学校里,差点和她们发生冲突的那个人!她脸上神情不免有些不太自然,一双大眼睛总按耐不住地,在阿紫身上扫过,想要攀谈,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终于议定行动方案,由于包扎过于简单,死后只能用一只左眼视物,加之绷带还在不断渗血,立冬就只让他负责在上面看住绳索。将山崖上绳索收回,一头固定在报废的战斗机上,另一头固定在腰间,怀里又抱着十几只临时装填的汽油瓶。待到一切准备妥当,立冬便从甲板上方缓缓下落,漆黑的豁口渐渐出现在他脚下。 机库里的尸群已不知去向,立冬只好大声呼喊,正在沙滩上四处乱逛地尸群,反倒第一时间冲回来,嘶吼声很快便将立冬的喊叫掩盖!恰在此时,黑漆漆的机库深处,也响起杂乱无章地脚步和吼叫声。 悬吊在半空中的立冬,好似钩子上的鱼饵,逗弄得尸群不住嚎叫,一张张狰狞可怖地巨口嘴角,都在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起先,机库里的尸群,还会有丧尸无所畏惧地纵跳跃起,向着悬在空中的立冬扑来,可在付出二三十只丧尸的代价后,尸群竟十分狡猾地不再继续扑咬。在火焰的映照下,能够清楚地看到,已有数量不详的丧尸,转头向甲板上跑去。 “老陈,剩下的交给你了!”立冬大叫一声,顾不上老陈是否听到信息,继续将汽油瓶点燃,丢向尸群后方,想要拦住它们的去路。可机库面积太大了,别说十几个汽油瓶,就算再有十几个,也很难组成一道可以拦路的火墙。见计划无法顺利施行,立冬只好破釜沉舟,不再有所顾忌。将汽油瓶丢进尸群,哪怕他十分担心四处乱跑的丧尸,会引发更大的火灾出现! 老陈不愧是十几年老兵,枪法精准自不必说,经历过几次和丧尸实战的考验过后,优秀地心理素质,也很快使他不再恐惧。一群人从飞行甲板上收集回来的弹夹,经过立冬和他进一步筛选,将还能使用的子弹尽数整理好。此时,点射、换弹一气呵成,仅凭一己之力,就将下层船舱通往甲板的出口牢牢守住,甚至还有闲心和一旁的阿紫开玩笑。“丫头,听立冬说你想学打枪?只要你和我叫声大大,我保证你能学得比立冬枪法还好!”这倒不是老陈妄言,亲眼看到阿紫打弹弓的准头,他才真的相信这个孩子能活到今天,并不是全凭运气。 腰身在空中不住挺动,绳索被带的前后飞荡,立冬瞅准时机,解开腰间锁扣,借助惯性跳入机库之中。刚一落地,便俯地一个翻滚,躲过头顶扫来的丧尸爪子,不等起身,左腿一记上撩,正中丧尸下巴,将它从机库踹飞出去。 从背包上摘下工兵铲,立冬一路上,借助被烈焰点燃的丧尸照亮视线,一边向尸群中心继续丢掷汽油瓶,一边躲在暗处伺机偷袭。为了防备四处乱跑的丧尸引爆燃料库,立冬必须下来负责清理战场。距离较远带着烈焰的丧尸,便用弓箭招呼,确保它只能倒在冰冷地钢板地面上,而距离稍近的,工兵铲就会呼啸而至,将其击毙当场,不让丧尸有机会乱跑。一滩滩小火堆,将诺大的机库彻底照亮,尸群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焦糊味、腐臭味相互混杂,立冬感觉自己已经再也闻不到其他味道。 “真他娘痛快!我可好久没有机会,像这样畅畅快快地实弹射击了!”老陈嘴里猛吐出一口烟,深陷的皱纹里,还在缓缓向下流淌着黑色液体。 “老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尸体清理干净,这味道实在太上头了!”立冬拧着眉,看向沙滩上的尸群,他又在考虑,是否要把它们也处理干净。 第六监狱,监仓内。 “今天,我要和大家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希望所有人都能认真听我说完,下面的会议内容!”尹教授微眯双眼,扫视着茫然站在监仓空地上的众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搜救工作,第六监狱已经聚集了五十五个幸存者,女人仅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还不足15个人。几乎每一个幸存者,都是一副憔悴混沌的面容,不仅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在散发着令人有些反胃的臭味。相比较而言,尹教授及其手下众犯人,自是神采奕奕,连带着身体也健康许多。这种体质上的差异,无疑极大地加剧了犯人们,在面对其他幸存者时的优势,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有枪械和锋利刀具。双方之间的矛盾,也由于这种完全不平等的补给分配方式,开始日益加剧。可手无寸铁的幸存者,大多数时候,只能为了生存选择忍气吞声。一众犯人早就对女人们垂涎许久,矛盾也已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见下面的一群幸存者都紧闭着嘴,神情各异地注视自己,恍惚间,尹教授有种可以掌握他人生死的统御感!轻咳两声后,尹教授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空旷的监仓里。 “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对于第六幸存地的管理制度非常不满。可是,这不能全都怪我。想想看,当你们遭遇丧尸围攻时,是谁从水火之中把你们解救出来?我手下的兄弟们,一直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替你们挡住外面的危险,用他们的命来庇护你们的生命安全,难道他们不应该因此,而得到更好的补给配比吗?”尹教授将手掌在空中挥动两下,试图想要制止开始躁动不安的人群,可他的声音实在不足以压住嗡嗡声,不用他给身旁的犯人递眼色,枪声便适时响起,嗡嗡声至此才渐渐消退,尹教授的脸色也变得不再伪善,而是铁青着一张脸,声音冰冷地继续说道:“不管你们满意与否,只要还想在第六幸存地占有一席之地,我接下来将要宣布的规定,你就必须无条件地接受!” “第一,以后任何小队外出搜寻补给,我都会委派手下一个兄弟,陪同你们一起,他将负责保护你们在外面的生命安全。” “第二,所有三等工外出时,将不会允许相熟的人同在一小队!若没有朋友或亲属的人,你可以选择一个人组队!以后无论谁私自逃走,和他关联并留在幸存地的队员,将会受到惩罚!至于什么样的惩罚,我会在适当的时候,亲自执行!” “第三,除去已有夫妻关系,或者男女朋友关系的女人,你们将自动成为留守后勤人员,负责幸存地的一切琐碎工作,没有任何选择余地!而其余没有配偶或男伴的女人,你们有三个选择,一是找一个人或几个人,组成小队。二是选择和我的手下们,组成小队,并同时拥有与他相同的补给待遇!当然,最坏的选择就是,你可以不负责后勤,但是必须和男人一样,外出搜寻补给,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第四,也是最后一条!我们将会每七天,评比一次劳动成果,补给收集数量最差的小队,一样要受到惩罚!你们的食物补给,将会在下一周内,减少一半!也就是说,两个人只有一人量的食物和水!” 尹教授毫不在意幸存者们,脸上难以掩饰地愤怒,松开扶着栏杆的双手,挺直腰板大声说道:“李昭,你以后就和莫古崂一队!只要你俩其中,有一个人擅自逃离,我都会将另一个人悬吊在大门上,直到他的血被放干为止!” 突起变故,令李昭如遇雷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竭尽所能去和尹教授攀关系,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老蘑菇逃离这里,而现在这种机会,也被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 八十九 蜂巢凛冬 努力稳住心神后,李昭暗暗和莫古崂对视一下,多年的老友加拍档,根本无需过多的语言交流,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所有幸存者听完尹教授新制定的规矩,奈何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二等工,即便心里怨恨至极,仍旧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提出异议。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被尹教授拿来树立威信。曾经也有刚来到第六幸存地的新人,想要挑战尹教授的权威,据说被教授下令流放了,可其余的幸存者,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踪迹,哪怕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也该有迹可循。这无疑成为幸存者们,头顶压着的巨石,没人会想要探究真相。 “老宋,以后外出时,千万多加小心!哪怕找不到补给,我和你一起忍饥挨饿都行,你也一定要安全回来,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中年女人的脸颊被泪水哭花,钻进老宋的怀里,身体在微微颤抖。 类似情形的小声交流,在幸存者中暗流涌动,几乎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悲愤已极的神情。世事总难预料,一个文弱稚气的女孩,倔强地昂起头,她不想选择什么队友,更不想被动地成为其他男幸存者的消遣工具。鼻翼快速地翕动两下,大声说道:“教授,我不需要选择队友,男人们能做的事情,我也一样可以做到,请你分发给我外出的工具和补给。我要和男人们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你是叫梁静,对吗?”尹教授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外表看似柔弱,却个性极刚强的女孩会站出来。不仅是手下人对她感兴趣,连教授本人也对她觊觎许久,为了维持两个利益团体间脆弱的平衡,尹教授并没有让任何犯人冒犯这个姑娘。这不仅仅是表面工作那么简单,其中也包含了教授自己的私心在内。正因为这个女孩高傲的性子,尹教授才想到这样一个办法,希图通过外界生存的压力,来迫使女孩低头,甚或是直接倾倒在自己的庇护下。算无遗策的尹教授,不担心女孩会选择其他犯人,在他手里有犯人们不可或缺的成瘾性药物,而整个提炼工艺,却只有尹教授一人能够熟练掌握。真有乌龙出现,大可以以此要挟,迫使犯人让步,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第三条规定,很显然是尹教授思虑再三,专门给梁静量身定制的牢笼。此时,这个姑娘竟想脱困逃出,尹教授又怎么可能让其如愿? 听到女孩肯定的回答后,尹教授故作深沉地思量半天,其实他心中早已准备好对策,轻咳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梁静,恐怕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你有没有替和你一队,外出搜寻补给的队友考虑过?每七天的评比都将以你们两人的工作量为标准,无论谁和你一起组队,很大概率上都会被你拖住后腿!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该如何和你的队友解释?两个人只有一人量的食物和水,是你放弃,还是你倒霉的队友替你背锅?”尹教授着意在背锅两字上加重语气,他已看到几个体壮的单身汉幸存者,躲在人群中跃跃欲试。末世考验的不仅仅是生存能力,如何可以保证良好的心理状态,是所有幸存者们,每天睁开眼都要面对的巨大压力。强烈地生理需求在很多时候,都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不其然,原本还在跃跃欲试的幸存者们,听完尹教授的话后,互相对视一眼,又都变得沉寂下去。并非他们不想团结,可要和其他人分润战利品,似乎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坦然接受的结果。 梁静倔强地眼神在身旁人群中扫过,本就无甚交情的陌生人们,都在刻意地躲避她的视线。就算是傻子,在这种时候,也早看出来尹教授的真实意图,谁还会愿意充好汉去和他硬抗? “为公平起见,我现在急需一个助手,帮助我完成一些炼制工作中,相对简单的环节,可否邀请你来参加,这个重要的工作呢?”尹教授脸上挂着鬣狗般的阴笑,因为他看到其他犯人们,这时也切实地了解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此多重压之下,一个娇柔的少女,又如何不会胆怯? 李昭整了整衣领,低沉地声音瞬间压住,在场幸存者们的窃窃低语。 “教授,我愿意和这个姑娘组队!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成为拖后腿的小队,一定可以按时按量的完成补给搜集任务!”李昭一改早先附炎趋势的神态,毫无畏惧地扬起脸,直视着尹教授森冷地目光。 ‘这小子想和我打擂台?唔,看来莫古崂和他真的关系非同一般嘛!’尹教授脸上挂着冷笑,他清楚地知道,假设现在就和这群幸存者翻脸,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整座第六幸存地,组织架构更像是蜂巢般的存在。无论是投靠而来,还是被掳掠而来的幸存者们,担负着蜂巢的工蜂角色。围绕在尹教授身边的众多犯人们,则类似于雄蜂,虽然没有繁衍工作,却需要尽到保护幸存者的义务,以及隐性的暴力机构。尽管尹教授不是蜂后,也不能繁衍后代,但他却可以通过成瘾性药物,驱策其他犯人为他工作,并完全凌驾于所有幸存者之上,享受着第六幸存地的一切特权。不过,为了安抚工蜂不会造乱,表面上的温和政策和虚无的公平性,尹教授控制得非常不错。之所以会有新的规矩出现,则是由于工蜂族群渐渐庞大,蜂巢随时会有倾覆的危险,必须用这样的手段牵制住工蜂们,不让他们有任何反抗的想法出现。这种养尊处优的生存状态,使得尹教授及其手下犯人们,在内心中极其珍视,工蜂数量太多,容易出乱子,数量太少,又会饿肚子。吸血的惰性,使得两个利益团体之间,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没人敢于轻易打破。在末世中,能够有吃有住,有人替代自己挡住无处不在的丧尸威胁,牺牲一点点自我,对这群幸存者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如何糟糕透顶的坏事。 可是,所有幸存者们,都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当寒冬来临之时,为节省食物,一部分工蜂将会被无情地驱逐出蜂巢,在冰天雪地中冻饿而死!也或许大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都不认为自己,会成为最倒霉的那一个而已。 空气中闪动着,几乎肉眼可见的激烈火花,李昭毫不避让地和尹教授对视着,一众犯人们脸上也都现出惊异神情。这个家伙似乎并不像他刚来时,表现得那么软弱不堪、猥琐可憎? “李昭,你确定不是在和我怄气?”尹教授在脑海中,不断权衡利弊!他不想失去自己一手创立的王国,于他而言,现在的第六幸存地,就如一个小的王国一样,而他就是这里至高无上的存在。无限度地剥削,终究会为王国带来灭顶之灾,这不是尹教授希望承受的结果。其实,看似高高在上的尹教授,何尝不是被这种原始的社会框架,牢牢地困在牢笼之中?为了活下去,幸存者们的底线确实放得很低,可并不意味着毫无边界,任何一种越界的极端决策,都预示着毁灭的来临。因此,尹教授现在其实也变得有些束手缚脚,无法脱身。 “教授,这是说哪里话,莫古崂和我不过是曾经一个小区的邻居,彼此相对熟悉一点,所以才会沟通比较多。我也清楚,想要维持这里的稳定秩序,让大家可以安心活下去,你也确实费了不少心血。正因为这样,我才赞同你的新规矩,同时对于这个勇敢的女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尊重她的选择。身处这样一个狗屁世界里,哪有什么人可以,事事随心如愿呢?”李昭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和,可任谁仔细琢磨,都能从中寻到一丝威胁的意味。 奸猾如鬼的尹教授,又怎么听不出李昭的话外之音,脸上渐渐挂起笑容,语气也不再冰冷,只是眼底似有狠厉地神色一闪而过,轻声笑道:“哈哈哈,你说的没错,看来我不应该怀疑你。既然有人愿意和你组队,梁静可别让李昭和你一起饿肚子啊!”右手下意识地轻抚冒出胡茬的下巴,尹教授悄悄给身边的犯人递个眼神,随后又继续说道:“好了,既然如此,你们大家就好好商量一下,确定了队友的男人们,一会到我办公室里登记名册。以后,所有外出搜集补给的任务,都将按照新的计划表严格执行,希望我们大家都能不辜负活下去的宝贵机会。” 见尹教授转身离开,莫古崂悄悄踱步到李昭身边,背对着他低声说道:“兄弟,你必须尽快逃出去!据我判断,过不了三天,他们就会对你下手!” “这点我料到了,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回来救你!”李昭目不斜视,嘴唇微张却没有任何口型,因为他看到有好几双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自己。 若说李昭全无防备,倒也不尽然。当天开车来第六监狱,寻找老蘑菇时,他提早将车子和武器弹药,藏在距此不远的别墅区废墟中,只带一把转轮手枪防身。至于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完全出于侦探职业的习惯使然。在任何时候,李昭都不会没有nb就贸然行动。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被第六监狱的犯人们抓获时,李昭才没有被他们一网打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救我?兄弟,你脑子没烧糊涂吧?”老蘑菇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老同事、老搭档对自己有如此深厚地情谊。他眼神显得十分犹豫,似乎有些隐秘,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昭当然不会知道,救过自己三次的老蘑菇,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更加不清楚,老蘑菇远不是他眼中,那个自认为十分熟悉和了解的好兄弟、好搭档! 九十章 小人难防 “狗鱼,从明天开始,你就专门负责梁静的护卫工作,必须保证她毫发无伤的回来!”尹教授脸色愈发阴冷,说话的语气似要结冰。 狗鱼爽快地答应一句,心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微低着头,正盘算如何才能胁迫梁静就范的诡计,忽觉额角儿传来一阵冰冷地触感,还不等抬头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教授的声音便在他耳畔响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鬼主意!你要是敢抢到我前头去,小心我让你下辈子也做不成男人!” 一脸阴笑地尹教授,慢慢将匕首从狗鱼双腿间挪开,看着对方的眼睛,又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认为我想吃独食!等到再有合适的女人出现,我就把梁静送给你!所以,在外面脑子灵醒点,别没吃到肉,自己先挂了!还有,千万别和我玩什么鬼把戏,如果梁静死了,你就下去陪她长眠吧……” “教授,这又何必呢?平时兄弟们一直对你言听计从,你也不是个贪图女色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把梁静让给我们,你不也就省心了吗?”一直以来,只要是第六监狱跑出去的犯人,任何一个从外面流窜回来的家伙,尹教授都不会太苛刻地对待他们。这也使得其他监仓,并不了解尹教授脾气秉性的一些犯人,心里始终有种不服不忿地念头。‘不就是杂毛老头子嘛,黄土都埋过胸口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离开手下人,他算个屁啊!’此类的流言蜚语,早有人悄悄告知尹教授,他也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一举击溃犯人们的妄念。 “大熊,你说得倒也不全错。本来嘛,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确实也很难让你完全信服,论体力我不如你,这也是事实。”尹教授端起杯子抿口茶水,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徐徐踱步到窗前,边吹着水面上的茶叶沫,边继续轻声说道:“那点子成瘾性药品,确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懂点化学原理的人,都能很容易搞出来。只不过,我在提炼过程中,多费了点时间,又弄出一些比较不错的好东西。我为了检验效果如何,就把它放在了水壶里。你们别担心,我这杯里什么都没有,我总不能把可以调配解药的人也毒死吧?” “老不死的!你tm到底什么意思?”大熊听到水里有毒,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就想掏枪。只是,还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早把枪口顶在大熊的后脑勺上。“别乱动,听教授说完话!tmd,你们九仓的人,从来都没听说过教授的名号?” “光头佬真不成器,手下人各个身高体壮,可惜偏又都是没脑子的蠢才!从今天开始,所有负责外出的犯人在出门前,都要把壮行酒喝了!晚回来的,或者是中途逃走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酒可会烂穿你的肚肠!哪怕你变成吃人的丧尸,也还是得饿着肚子变成干尸!” “教授,我们怎么处理这个傻货?” “大熊?唉,可惜了你这身膘!狗熊死在城里以后,我满以为能让你上上位,可不成想,你竟是麻绳提豆腐,完全提不起来的废物!”教授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纸包,丢给想要和大熊一起造反的犯人,“首恶必惩,从犯不计。真可惜她叫梁静,不会唱勇气。你们这算是拜错庙门,活该不显灵!以后出门前,必须喝完药才给你们发武器。回来后,也必须拿着武器来换解药!我不是不给你们悔改的机会,只要足够忠心,我的记性也会变得非常差。” 将几个私下里曾经腹诽过自己的犯人枪械收缴,教授将武器全都锁在柜子里以后,才缓缓吐出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在办公椅上,他在闭目沉思。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瞒得过一时,怕也瞒不过一世!我还得再想点什么法子,把这群臭虫彻底制住才行!’尹教授将这伙人聚集到第六监狱里,前后也还不过半个月时间。洋河市发生地震时,第六监狱也多少受到些波及,坍塌的围墙砸死了一个犯人,以及一名幸存者。期初人少,尹教授还不觉得如何吃力,犯人们也大多都彼此熟悉,并不需要太费心力。随着监狱里的人数逐渐增多,冲突和争执也变得愈发频繁,这也让尹教授感到压力倍增,如何巧妙地维系住眼下的局面,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心病。 “教授,三等工们已经把组队的细节商量好了。是你亲自登记,还是我来负责?”一双三角眼先是向门缝里偷窥一番,麻子才一脸的贱笑模样推开门,站在狱长办公室的桌子前面,贼眉鼠眼的四下观望。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大熊被人像拖死狗一样,丢出监狱大门的场景,麻子却是看得十分真切。在付出两支烟的代价后,麻子总算赖皮赖脸地,把事情经过套问出来。 “你怎么来了?”每次看到这张麻脸,尹教授都会气不打一处来。奈何麻子确实有股子死皮赖脸的贱性,在被狠狠地修理一顿后,还是留在了第六监狱里,过着连三等工都不如的生活。可他却偏偏十分经得住打熬,完全不在意被所有人,当成垃圾来对待。 “这么点小事,怎么好麻烦其他大哥?左右我也是吃闲饭的,多多少少也能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教授,男人们都在外面等着呢。”说话间,他又眨巴眨巴小三角眼,凑近尹教授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个女的,托我给你带话,她想顶替梁静的位置,来给你当助手。她说自己以前教过高中化学,肯定能帮得上你的忙。” “你离我远点!就不能趁着下雨的时候,好好洗洗你的裤裆吗?cao!”尹教授捏着鼻子,十分厌弃地斥道。 “好嘞,好嘞!我这就让他们进来,请您放一百个心,只要有我在这,绝不会有人敢胡来!”前面还满脸堆笑的麻子,打开门的瞬间,立时换上一副凶恶的嘴脸,狐假虎威地向门外吆喝着,一次却只放一个人进办公室。 前后约莫有个十几分钟时间,当所有人都签字登记好了以后,尹教授又缓缓躺回椅子上,正想闭目养神,继续思考对策,冷不防发现麻子竟然还没走!昏黄的灯光下,尹教授双眼闪着冷幽幽的光,皮笑肉不笑的问道:“现在事情都办完了,你怎么还不走?有事?” 麻子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悄悄将办公室的门拉开条缝,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才小心翼翼地关好门,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说道:“教授,解药是假的吧?” “什么是假的?”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尹教授竭力控制住情绪,不让麻子看到自己有任何惊疑表现,故作没有听清的反问道。 “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您老又何必跟我这样惺惺作态呢?”麻子敛去脸上笑容,目光炯炯地和尹教授,毫不避让地对视着。 “烟最多能给你两支,到底想说什么?痛快把话说清楚!”尹教授假装想要拿烟,右手却藏在桌子下面,向自己腰间摸去。 “别乱动!教授,我不傻!抽不抽烟无所谓,小命可是第一位!你最好选择相信我的话,把手放在桌面上!”麻子有恃无恐地威胁道。 “狗崽子,什么时候敢和我撒野了?”麻子一反常态的表现,倒真的让尹教授感觉到有些投鼠忌器,虽然已经持枪在手,却没敢贸然开枪。 “几点了?” 听到麻子没头没脑的问话,尹教授又是一愣,他下意思地看了眼手表,冷冷说道:“5点39!你到底想干什么?” “教授,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拼死弄到过一部手机,现在就放在八仓的床底下。再过16分钟,设置好的闹钟就会响起来。其他犯人听见声音,然后再跑进八仓找到手机,差不多还需要五分钟左右。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还有不到十分钟的谈判时间,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哟!”麻子一脸神秘兮兮地笑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尹教授,不再说一句话。 “你到底什么意思?”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尹教授浑身十分难受,可他还是不想立即认输。 “小老头,你以为这是武侠小说呢?还给人下了毒药,不按时吃解药,就会毒发身亡?用这个烂到家的办法,糊弄糊弄外面的傻蛋也就算了,难道真以为麻爷会信你的屁话?”麻子虽狡猾,耐心却还是不如尹教授好些,见尹教授没有答话,又冷笑着说道:“大家都为活命,我也不想兜圈子了!这种烂招,也就那群被你吓怕的手下会上套,麻爷也不想拆穿你的西洋镜。横竖你也想要继续骗下去,总不能没人打掩护,配合你演戏吧?明天他们外出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吃我自己做的特效药!再故意晚点回来,麻爷给他们演一出差点被毒死的戏码,再吃上我的自制解药,唬住外面的二杆子,让你消消停停地做太上皇!而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王,这不过分吧?” “你自己做的特效药?”尹教授疑道。 “不然呢?既然大熊中了毒,你又何必那么麻烦,非要开枪打死他?把他赶出第六监狱,任其自生自灭不就结了?麻爷可不敢乱吃东西,您老人家有没有解药不知道,我倒是非常相信你手里真的有毒药!”麻子一脸坏笑,双眼不住向尹教授的手表看去。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相信你?”尹教授心中不住懊悔。 “小老头,你还有得选吗?”麻子嬉皮笑脸地扬起左手,将空无一物又脏兮兮地手腕举在空中,对着尹教授不住摇晃。 九十一 尔虞我诈 是夜,漆黑的牢房成为了老鼠们,最喜欢的娱乐场所,悉悉索索地响动,始终在床下来回穿梭,将幸存者的美梦搅乱切碎。翻身、叹气、窃窃私语,也附和着老鼠们的狂欢,回荡在黑夜中,经久不息。 被一阵床板撞击墙壁的声音吵醒,身处黑暗中的李昭,无奈地摇摇头,想要翻个身继续睡觉。李昭毫不担心,夜里会有人对付自己。教授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个昏头昏脑的暴君,无论出于稳定人心,还是他口中所谓的程序正义,真要对自己下手,一定不会毫无缘由,并且当着许多幸存者的面施暴。简而言之,就算想动手,也会寻个不让大家难堪的理由。最好是可以在外出的时候,制造一场意外,这样教授才不会担心,激起其他幸存者的不安情绪。 身下床板,被下面人轻轻踹了两下,随后老蘑菇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李子,你也知道担心啊?睡不着,就起来陪我坐会,有点事要和你聊聊。” 李昭和老蘑菇蹲在狭小的窗口下,面前火光不时闪动,烟雾在冷幽的月光下,悄无声息地向窗外飘去。 “明天出去以后,想个办法离开这吧。教授只是想要梁静而已,你犯不上和他杠着。至于我,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走,是一定要走的。我煞费苦心才来这找到你,怎么能不顾你的死活,独自一个人逃出去?别担心,你也知道我在进来前,已经留有后手,只要一拿到武器,我就会想办法回来救你!” “你想过没有,教授手下足有二十多人,就算有武器,能全部解决掉吗?就算再加上我,两个人也很难有打赢的胜算!至少现在,教授还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趁着外出的时候,我自己有办法逃出去。” “老蘑菇,你真的甘心看着教授他们,继续盘剥压迫这些幸存者吗?” “小李子,收起你的善心吧!能活到今天的人,谁的手又是干净的?” “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倒和我早先遇到过的一个混蛋十分相似!我们眼下的困境,要是他能来帮忙就简单多了。唉,就算我有手机,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还是联系不上啊……” “有电话号码管屁用,手机也没信号!” “这人手上有部卫星电话,虽然没见他用过,可他却始终带在身上,一定不是全无用处的东西!” “卫星电话?!”老蘑菇手里刚燃一半的香烟掉在地上,双眼在黑暗的牢房里,似乎正闪动着异彩。 “cao,老东西,你抽不完也别浪费啊!”看着老蘑菇的背影,李昭总感觉这个老搭档,今天的举动有些反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清晨,和煦的阳光虽照在身上,但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刚至深秋,气温就已变得十分寒冷,洋河本是邻海城市,可今年的暖湿气流好像飞错了方向,漫山遍野的枯草上,竟结满亮晶晶的冰霜,鞋底踩上去会发出吱嘎嘎的脆响。 “天气怎么这么冷?”梁静穿得衣服不太厚实,冻得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此时的李昭,完全没有心情理会梁静,满脑子都是早上起床时,老蘑菇偷偷在他耳边说的话,“想办法去趟碑谷镇,超市顶棚上,有件你用得着的东西,密码是我生日,希望大火没有把它烧毁……” “李昭,往哪走呢?今天我们要去监狱北面的村子!”狗鱼沉声喝道,食指摩挲着扳机,他犹豫要不要在这山上,就把李昭给做掉。充满邪念的目光从梁静身上挪开,狗鱼转头向山下望去,此处距离第六监狱太近了,枪声一定会被监狱里的人听到。‘我还是去村里再动手吧,也不能让小美人儿,在大冷天里遭罪嘛!’脑海中不住幻想着将要发生的美事,狗鱼脸上不觉挂上一抹淫笑,看向梁静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热烈。‘老东西,这小娘们儿又不是雏儿,你tm怎么知道老子动没动过她?!哼哼,送到嘴边的肉不吃?我tm又不是傻子!’ 本想趁着狗鱼不注意,偷偷溜掉的李昭,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只得装糊涂再次走到梁静身边。三个人默默地向前走着,冰霜在脚下发出单调且枯燥的响声,荒废小村的轮廓,也在眼前越来越大。 李昭十分清楚,走在后面的狗鱼,正用枪口瞄准自己,随时都有开枪的可能。因此他故意向身旁的梁静靠去,想借此让狗鱼有所顾忌,李昭现在只能赌狗鱼的枪法太烂,不敢贸然开枪行凶!本该由于和李昭组队,而留在第六监狱的梁静,竟也被放了出来。李昭猜想,教授八成是希望,让梁静亲眼看着狗鱼把自己杀掉,表演个杀鸡给猴看的把戏,来威慑住梁静的反叛意图。‘估计把我干掉以后,他们也就该回去了!这么个小破村子,能有屁的补给?全是借口而已,真以为我那么好哄骗吗?’ 李昭始终猫腰走到最前面,将梁静婀娜的身姿当成挡箭牌,丝毫不给狗鱼任何可乘之机。狗鱼半跪在地上,托着步枪瞄半天,却一直没有开枪射击的机会,把他恨得牙根直痒。等三人走到小村外面,狗鱼再次想要瞄准射击时,李昭早已窥准方向,飞快地窜入房舍之中,踪影全无。 “李昭!你现在最好赶紧出来!否则老子开枪把她崩了!”狗鱼装腔作势的将枪口顶在梁静后脑,死鱼眼紧张地四下张望,他不信李昭会一动不动地,一直躲在同一个房子里。不远处的灰败砖墙上,被李昭踢落的尘土无声落下,四周除了枯干的枝条,在秋风中哗哗作响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狗鱼额头上,缓缓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们先回去,今天任务结束!”喉结用力地咕哝一下,狗鱼咽下一口唾沫,他现在彻底没了其他心思。本就不是出来搜集补给的,李昭逃掉没什么,可若是再把梁静弄丢,狗鱼回去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荒废的小村虽然不大,但村里环境也十分复杂,曾经到过这里的狗鱼,当然不想冒险进村和李昭周旋,如此危险的行为,狗鱼是绝不会做的。 看着远处两人身影,渐渐从林地里消失,抓着一把镰刀的李昭,不由得叹口气,‘梁静,不是我不想救你,实在是……对不起!’ 骑在自行车上的李昭,心急如焚地蹬着踏板,他要赶在天黑前,开车去碑谷镇找到老蘑菇藏的东西。‘事不可为,不要强求!’立冬在学校外面,嘱咐自己和老许的话,始终在李昭脑海中萦绕,他现在渐渐有些理解,这个混蛋的某些行为了。 第六监狱,狱长办公室。 “跑了?算他命大。”听完狗鱼回话,教授抿了口茶,随后神情平淡的端着茶杯走到狗鱼身边。 他在出手前毫无任何征兆,将装满沸水的茶杯砸在狗鱼头上,紧接着又飞起一脚正中左胸口,狗鱼立时像条死鱼一样,双眼暴突的跪在教授面前,两只手用力抚着胸口,拼命地想要喘气。办公室里有些犯人,尚是首次亲眼见到教授发威,惊得各个目瞪口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长得像个教书先生的小老头,动起手来竟会如此迅疾很辣。 “把手脚捆起来,晚上等麻子回来,让他处理干净些。”慢条斯理的梳好灰白的头发,教授拾起地上带血的茶杯,又重新添上茶叶,继续坐在办公桌后面,小口小口抿着滚烫的茶水,脸上神情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碑谷镇,超市露台。 黑漆漆的水泥板上,可以看到许多小动物的脚印,大火并没有将碑谷镇彻底烧毁,近半数房屋只是被浓烟熏得漆黑。街道上随处可以看到,被大火烧焦的尸骸,腐臭的味道随风飘荡,人都不用走进镇里,就会被呛得直想呕吐。 即便用衣服遮住口鼻,李昭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干呕,他已经将整个露台都仔细找过一遍,哪里有什么老蘑菇藏得东西?‘老不死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寻开心?’烦躁的李昭,坐在超市收银台上,看着被熏黑的顶棚发愣。忽然,一截好像天线的东西,吸引了李昭视线。当他将卫星电话抓在手里时,又仔细回忆着立冬手里的卫星电话款式,‘老蘑菇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第六监狱,值班室。 “人都回来了?董雪,先去休息室等我,晚点再继续。”防护面具下传来尹教授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支玻璃制成的锥形瓶放在桌面上,等到董雪离开以后,从外面将值班室锁好,随后才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向办公室走去。 “你们几个,先把武器全部上缴,解药我刚做好!”踱步走进狱长办公室的尹教授,从兜里掏出几个小纸包扔在办公桌上。几个正在解除武装的犯人,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小纸包,脸上的神情好像终于得到解脱一样。 “教授,麻子现在还没回来!” “这个废材,没这个能力,偏要逞什么能?”尹教授轻笑道。 直至所有幸存者吃过晚饭,被再次关回牢房后,麻子才踉跄着脚步跑进监仓大厅里。他的脸颊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双手不断揉搓着腹部,跪在地面上嘴里不住哀嚎,“教授,救命啊!教授,快救救我!” 缓缓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教授,脸上带着屑笑,不紧不慢的来到麻子身旁,将一个小纸包丢在麻子面前。经常赌钱出千的麻子,手法极为巧妙的将纸包调换后,当着众多犯人们的面,装作十分惶急地神色吞下解药。嘴角还挂着药粉的麻子,忽然白眼一翻,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被他演技骗过的犯人们,全都吓得脸色煞白,甚至有胆小的已经尿了裤子。 “教…教授!要不要把他做了?一会变成丧尸,大家就都完了!” “慌什么?等等再说!”看到尹教授气定神闲地扶着栏杆微笑,犯人们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双眼仍旧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麻子,身上肌肉紧绷,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麻子才长长喘一口气,缓缓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群犯人说道:“怕个鸟!麻爷这不是好好的嘛?” “没事就好!你去把狗鱼解决了吧!”尹教授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麻子,轻声吩咐道。 “得令!”麻子用袖口抹一把嘴角,一骨碌身从地上跳起来,从墙角拎起消防斧,就向旁边的牢房走去。 不过三两分钟,惊变突起。 “教授……”一声惨嚎过后,便见狗鱼从牢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拎着带血的斧子。重获自由的狗鱼,脸上洋溢着兴奋神情,刚要张嘴和尹教授邀功,却不想眉心猛地爆开一个大洞,紧接着就真的变成了一条死鱼。 九十二 交易达成 “这次可以不追究具体执行人的过失,但必须杜绝同样错误再次出现!连个人都捆不住,你们还真是蠢的可以!”尹教授缓缓将手枪插回腰间, 带着愠怒的双眼,环视犯人们一圈后,随手抓起栏杆上围裙,脚步橐橐地向值班室走去。 待到尹教授的身影从犯人们眼前消失,大家脸上才渐渐恢复血色,经历一连串的变故后,监狱里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个身形瘦削的老头子了。 “教授,这是麻子托我保管的手机,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更好些。”尹教授刚把值班室的照明灯打开,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的董雪,小心翼翼地将一部智能手机递过来。面对尹教授咄咄逼人的目光,董雪表现得十分镇定自若,丝毫没有一点慌乱神情,出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随手将手机放进裤兜里,尹教授只是点点头,便一言不发地继续着先前的工作。星月无光的夜色下,第六监狱被重新修葺好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北面山坡上,偶有狼啸之声响起,自打人类活动轨迹被大幅缩减后,各种野兽的活动区域,也开始向曾经的城市逐渐靠近,今晚的狼啸,似乎距离监狱又近了一些。 即便尹教授和董雪动作非常轻缓,可玻璃器皿间的撞击声,仍会在值班室里不时响起,给本就咳喘不闻的安静空间,增加些许活力。昏黄的灯影下,年过半百的尹教授,花白头发闪着银光,缓缓将蒸馏烧瓶里的液体倒进托盘后,黯哑的声音从齿缝间传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更好的活着……” “不怕我杀你灭口?” “我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活着,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你的提纯工艺有待提高,现在的技术太浪费原料。” “术业有专攻,你不单单只会这些东西吧?” “以后三等工外出的时候,记得让他们多找些蓖麻回来。” “这种毒素好像对丧尸没什么作用吧?” “没有设备生产子弹,我们得尽快找到替代品。活着的人比丧尸危险。” “你没有其他要求?” “保我一日三餐,不需面对危险,苟活于世就行。” “是什么原因,让你甘愿轻贱自己?最好别说谎!” “想见一个人,也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 “成交。” 翌日,躺在驾驶室里的李昭坐起身,紧了紧身上外套从车里钻出来,将放在车顶上晒了一上午太阳的卫星电话取下来,又急忙缩回车里,“这破天,怎么越来越冷了?得抓紧时间找些过冬的棉衣了,要不我非得被冻死不可!” 输入密码,卫星电话屏幕解锁。 触控屏上,只有一个皇冠样式的图标,孤零零地出现在李昭面前,连拨打电话和发送短信的功能都没有。 “搞什么飞机?这玩意也叫电话?”满头雾水地李昭,手指轻轻点按皇冠图标,屏幕一闪便出现了新的提示。 【密码?】 “还要密码?老蘑菇也没说有这么复杂啊?”小声嘀咕一句,李昭尝试着又将老蘑菇的生日,输入进密码框里。 一张满是弯弯曲曲线条的地图,瞬间将整部手机屏幕占满。见此情形,李昭暗吸了口凉气,“乖乖不得了,还tm是标注好等高线的军用地图?”地图中心,翠绿色箭头精切地标识出方位,李昭立即看明白,这正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老家伙,这高科技确实很唬人,可不能打电话,有什么用啊?” 冰冷地机械女声,突然在车厢里响起,“请说出想要呼叫人员的编号。” “卧槽!什么编号?我哪知道什么编号?”一直处在安静空间里的李昭,突然听到女人的声音,吓得差点把卫星电话扔到车窗外。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又是感到阵阵气恼。李昭又不是组织内部成员,当然不会清楚什么编号,而这也让他对老蘑菇的身份感到愈发的怀疑。 “模糊搜索开启,请点击地图上标识出的蓝色箭头,既可拨打电话。” 以李昭所处位置的绿色光标为圆心,一圈圈红色光环在地图上扫过,却始终没有语音提示的蓝色箭头出现。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李昭已经大致搞清楚,这套系统的运行模式。不等语音提示再次出现,李昭便轻声说道:“扩大搜索范围,嗯……以百公里为单位。” 屏幕上地图在李昭说完指令后,忽地一下向绿色光标位置缩进。洋河市区赫然出现在地图里,甚至在地图边缘位置,出现了部分湛蓝色的海域标识。一个闪烁着的红色光点,突然出现在靠近地图东南角的位置上。 “雾山?”李昭盯着红色光点,十分疑惑的小声嘀咕道。 “雾山庇护所连线中,请稍等……”嘟……嘟……嘟……的拨打电话声,在听筒里清晰地响起。 “无人应答!是否需要连接庇护所内部通信器?” “连接!”李昭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他已经被这团诡雾深深地吸引了。 “已接通……”轻微的白噪音从听筒里传来,里面似乎隐隐还能听到令人心惊胆寒,却又十分熟悉地吼叫声? “喂?有人在吗?” 浓郁的腐臭气息,在空旷死寂许多天的雾山庇护所里凝结不散。突然,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试探声音,从控制台上裹满血迹的耳机里传来,又十分凑巧地传递进,支撑着耳机的麦克风里。 狂躁地吼叫声,震得李昭紧贴听筒的耳朵,差点失聪!安静的车厢,也在一瞬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断开连接!断开连接!”李昭急吼吼地叫道,根本不用费心去思考,他也已经猜到了,听筒里传来的吼叫声意味着什么。 悠忽之间,听筒里又恢复了平静,连轻微的白噪音也顷刻间消失不见。地图东南角上的红色光点,在急速地闪动几下后,也悄无声息地渐渐熄灭了。 “老蘑菇,我曰你大爷的,搞什么哩哏儿棱?你到底是什么人?”靠坐在椅背上的李昭,手里死死抓着卫星电话,双眼无神地望向对面山坡的林地,他感觉自己现在彻底糊涂了。 海滩,搁浅的航空母舰。 叮~ 正指导莫查和阿紫练习射击的立冬,突然感觉挂在腰间的卫星电话一震,紧接着又是极轻微的一声信息提示音响起,他匆匆嘱咐两个小家伙注意安全后,便一个人默默地走到甲板另一侧,掏出卫星电话仔细查看。 【你标记的目的地[雾山庇护所],现在已经失去联……】后面内容,由于屏幕局限的原因,立冬无法看清是什么。缓缓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却由于大脑处在高速运转中,立冬竟忘记了点火。双眼直勾勾注视着沙滩上,冲自己张牙舞爪地尸群,站在原地怔怔地出神。 东海市,港口码头。 一艘豪华游轮安静矗立在海面,只不过轮船上的许多窗口,都失去玻璃覆盖,各种杂乱地物品堆叠在甲板上,破败沧桑的感觉充斥着游轮,让人很难联想到,这艘游轮过往的荣耀。 高速旋转地螺旋桨,渐渐停歇下来,巨大的轰鸣也随之隐匿无声,紧随直升机追来的尸群,起初还像勇返出生地的鲑鱼一样,奋不顾身地跃入大海中。当甲板上的人影消失不见后,它们也都重新恢复了平静,继续在堆满集装箱的港口里,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老莱昂,任务失败并不可耻,所有队员早做好为天父牺牲的准备。可你怎么会让小爬虫抓住?还被对方捆住手脚,反锁在房间里等死?”一口纯正的伦敦腔,从戴着贝雷帽的女性长官嘴里响起,听上去竟十分地妩媚动人。 “辛西娅上尉,抓住我的人并不是小爬虫,他是一只非常狡猾的黄猴子,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莱昂队长被胡须遮住的白净脸颊,由于激动而涨得通红,不甘受辱地高昂起头,胸口急速地起伏着,反驳的声音又快又急。 “哈哈哈,难得看到老莱昂吃瘪,我们现在应该喝一杯,大家一起庆祝一下,这百年一遇的奇妙故事!”厚实地靴底踩着满地碎玻璃,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梳着白色短发的男人,由于脸上表情过于兴奋,抬头纹深深折在一起。嘴里不时吹起口哨,彷佛生怕莱昂丢人丢得不够,故意扮鬼脸逗弄着,坐在餐厅里的一大群士兵们。 “奥斯顿,闭嘴!”辛西娅的声音不再妩媚,变得十分冰冷,虽然她将手枪保险拨开的轻响,掩映在喝斥声中。可奥斯顿毕竟也是一个,参加过中东战争的老兵痞,他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餐厅里嘈杂的嬉笑声,被腥咸的海风吹散,士兵们表情恢复严肃,都有些惧怕的看着,站在酒水吧台后面的辛西娅上尉,没人再敢瞎胡闹。奥斯顿耸耸肩,将双手举过头顶,一脸无赖相的嬉笑道:“可爱的辛西娅女士,经常生气很容易会月经不调的,这可是天朝千年流传下来的医道所表述的理论。我还是喜欢你淑女时的样子,实在是诱人极了!”边后退,边挤弄一双碧绿的眼睛,摆出一副自认为十分帅气的神情调笑着。 “莱昂队长,把地震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字不落的汇报给我。对于你说的那个狡猾的黄猴子,我非常感兴趣,他或许对我们会有所帮助!”辛西娅上尉将手枪插回枪套里,丰挺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双手杵着桌面,一张极具北欧韵味的白皙脸蛋,在垂下来的灯影中缓缓显现出来。 “当天夜里,我带着队员们……” 九十三 不期而遇 第六监狱外围,枝叶凋敝的林地中。 “风可真冷啊!”摸着光秃秃的头顶,鼻梁上架着深色墨镜的男人,刻意躲避着头顶阳光,步履匆匆地穿梭在枯干的林地中。男人在第六监狱外围,连续蹲守了三个晚上,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潜入进去。昨晚更是遇到十分糟糕的情况,狼群围聚在它藏身的树下整夜啼嚎,即便男人早已不是人类,可仍旧属于碳基类生物,并没有脱出食物链的枷锁外。面对强于自己数倍以上的狼群,男人只能硬挺到午后,狼群失去耐心退散,才跳下树往自己的老巢急奔。 “时刻都向天祈祷吧!千万别让我找到你!”每次看到齐根折断的左手三根指头,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心中恨意勃发,它也很想开走农院里的悍马车,总比步行要更便捷和安全。可藏车的人,不仅将悍马车方向盘拆走,甚至还在驾驶室的门把手上设置下机关陷阱,将锋利地刀刃嵌入把手里,轻而易举地斩断了男人的三根手指,它也由于喷涌的鲜血暴露位置,差点被尸群生吞活剥。 站在林地边缘,光秃秃的头皮不仅没有反射阳光,甚至由于强烈地光线照射,进而开始变得灰暗干瘪。先后经历过大火、洪水和地震的三重考验,碑谷镇山崖上的哨楼却未受到丝毫影响,仍旧坚实顽强地矗立着,刚好给男人提供了一处理想的藏身地。而此刻,远在高速公路另一侧的光头男人,正一脸疑惑警惕地注视着,停在碑谷镇镇口的汽车。 “这又是从哪来的人?城里现在不会再有活人了吧?难道是从外地赶来,停在这歇脚的野味儿?”即便瞬膜将双眼包覆住,还是无法遮挡男人眼神中的贪婪。它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潜入第六监狱,正是由于内心深处,熊熊焚炙的噬血欲望! 用手遮住西沉的阳光,男人焦躁不安地情绪,开始渐渐变得神态自若。只有在夜幕降临以后,漆黑一片的世界,才是真正属于它的乐园。 东海市,港口码头,豪华游轮驾驶楼里。 “老莱昂,如果你没有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对我说谎,这个黄猴子就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辛西娅抿着红润的双唇,长长地睫毛在灯影下轻盈舞蹈,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韵味。即便几个站在她不远处,身型壮硕的白人小队长,都在用贪婪的目光欣赏着辛西娅。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越轨半步,因为这是一朵浑身长满倒刺的致命蔷薇。 “从我们两人几次试探性的交手来分析,李昭以往的职业,应该和军、警有很大关系!”莱昂队长说出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李昭的职业,绝不会脱离暴力机构之外。 “我们在这块神秘的大陆,不仅人生地也不熟,总要找个可以带路的人。老莱昂,你知道李昭开车去哪了吗?”辛西娅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审视着莱昂队长,见对方表情怪异,忽觉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又换个问题,“相处这么多天,李昭就从来都没有和你,透露过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是在看完一封信以后,才突然改变态度,将我制服困在房间里的。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太了解原因,李昭并没有让我看那封信。”莱昂队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每每重复这段丢人至极的往事,他都会觉得屈辱。 “……你的队员真的全军覆没了?为什么我后面派去的骑士小队,又遭到了噬人尸的暗袭?不是说任务完成了吗?”任何一个骑士小队的士兵牺牲,对于辛西娅上尉来说,都是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这同样意味着,圣殿骑士团以后将要执行的任务,会由于缺乏人手而变得愈发困难。在这个满是行尸走肉的世界里,人力资源早已变得极为珍贵。萌生招募李昭的念头,正是由此而来。 莱昂队长正要开口辨白,却被突然闯入的士兵喊声打断。 “报告上尉,在曾经起火的小镇里,我们又发现了一只噬人尸!请示下一步任务计划!” “老莱昂,你现在不该主动提出作战请求吗?”辛西娅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着垂头不语的莱昂队长,站在她身边的其余几个小队长,也是一脸的屑笑。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掉,莱昂队长始终一言不发,辛西娅上尉的双颊渐渐挂上冰霜,眉角不屑地上扬,沉声问道:“怎么?你现在连一只落单的噬人尸,都没有自信可以搞定了吗?” 从直升机投射下来的十字光束,将漆黑的路面照亮,不知疲倦地丧尸紧随螺旋桨的噪音追来,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下面,密密麻麻地丧尸如倾巢出动的蚂蚁般,席卷了过往的一切建筑和街道。直到莱昂队长独自驾驶的小型直升机,跃过一条横跨江面的大桥时,断成两截的桥面,才阻住下方尸群去路。扑通扑通地落水声响了没有几分钟,便只剩下单调且枯燥的螺旋桨轰鸣声。 为了不给任务带来额外的麻烦,莱昂队长驾驶着小型直升机,并没有从洋河市上空掠过,他宁愿多耗费些燃料,也不想降落时被尸群团团包围。劲风吹拂着河面,月色下波光阵阵,河岸两侧虽也有数量不少的丧尸出现,却也只能望河兴叹,不时便会有些脚下踏空的丧尸,跌落进翻涌的河水中不见踪迹。 河心岛已近在眼前,将直升机降落在这里,绝对会比小镇里要更加安全。莱昂队长之所以会做出这个选择,并不是突发奇想。早先李昭曾经和他说过,河心岛上有群幸存者在此寄居,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小船可以在河水中航行,这不仅解决了交通问题,更不用担心撤离时,被直升机噪音吸引来的尸群,增加安全返航的困难程度。自打来到这块神秘的大陆,圣殿骑士团的骑士小队,从未有过一个人执行任务的先例,莱昂队长不得不怀疑,这是奥斯顿在伺机报复自己!辛西娅上尉和奥斯顿队长的关系,早已是摆在桌面上的秘密,无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而已。‘男人吃起醋来,酸臭程度不比女人差多少!’莱昂队长苦笑着跳下直升机,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在那天夜里,没有真的对辛西娅做点什么,真不该轻易地错过那次机会! 哗啦哗啦的划水声,给寂静地深夜增添了些许活力。莱昂队长担忧的看着被他勉强补好的船身,此时细小的水流正在孜孜不倦的涌进船底。孤独地身影在月光下忙碌不停,他不仅要用力划船,还要适时的清理船底积水,这趟任务真可谓是出师不利啊! 一阵裹着塑料垃圾的冷风从头顶吹过,躲在院墙外的莱昂队长,从背包里掏出pad,亮度调到最低的屏幕上,标注着等高线的地图里,一颗醒目的红色小骷髅头标识,正在快速向碑谷镇方向移动着,“抓住你了!我要快点把这摊子烂事搞定,回去好好喝上一杯!”从胸前战术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莱昂队长双颊有节奏的鼓动着,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镇口方向,月朗星稀的夜色里,即便不用夜视瞄准器,也能很轻松地看清远处景物,如此近距离下,完全不用担心射击精度的问题。 “车里有人?”看着从坡下冒出来的噬人尸,脚步渐渐放缓,摆出一副十分明显的攻击姿势,莱昂队长不禁感到疑惑。虽然早看到汽车停在这里,他也只以为是被人丢弃的而已。这个小镇经历了火灾、洪水、地震,在一连串的毁灭性打击下,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人出现?为了证实自己的看法,莱昂队长将头盔上的热成像战术眼罩翻下来,视线中,一团淡淡的人形火焰坐在车里,而另一团人形火焰的亮度甚至有些刺眼,可见噬人尸的体温实在高得离谱。 李昭在车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多年老友的隐秘,好像在李昭心中撕开了条口子,他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搜索指令,红色光环一圈圈扫过地图,除了标识所在位置的绿色箭头,孤零零地在地图上闪动着,一直没有看到任何蓝色的标记出现过。 细碎的脚步声吸引了李昭的注意力,正在车里闭目养神的他,隐隐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向汽车靠近。悄无声息地抓起竖在副驾驶座椅上的步枪,李昭弓起后背,一点点向汽车的后排座挪去,他不想打草惊蛇,更不希望无缘无故和别人发生冲突。最好,对方在看到车里没人后,能放弃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举动,选择转身离开汽车,这是李昭最希望看到的情况。 由于受到阳光照射而变得干瘪的头皮,此刻在月光照射下仍旧黯淡无光。月光落在头皮上,好像被海绵吸收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进去,皮肤也开始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整。瞬膜飞快地闪动着,眼中两束鬼火一样的亮光,在夜空中飘忽不定。 九十四 宿怨难消 李昭趴伏在后排座空隙里,两只耳朵竭力捕捉车外的任何一种响动,黑夜是人类感官最糟糕的时候,若在不了解车外具体情况下,贸然冲出去,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驾驶室车窗上浮起温热的哈气,两团火红色光晕越来越亮,最后干脆贴在车窗上,似有节奏般的忽明忽暗着。一条猩红的舌头,将车窗上哈气舔干净,李昭这才透过座椅缝隙看清楚,两团红色光晕其实是怪物的眼睛,‘外面的鬼东西不是丧尸吗?这该不会就是白人莱昂嘴里所说的,撒旦的信徒吧?我勒个去,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难道他并没有和我扯谎?!’ 温热的舌尖从右手食指上舔过,随后才将食指轻轻放在扳机上,这是莱昂队长的小癖好。他认为这样做可以有效的放松指关节肌肉,如此才能保持自己在扣动扳机时,不会受到情绪影响,进而导致弹道发生偏移。 突然,夜视瞄准镜里的黑白世界中,有十数条好似幽灵般的白色影子,正从坡道远处飞快地向镇口冲来。“狼群?”莱昂队长有些困惑不解,他现在所处位置,虽然不是市区里面,可毕竟还是人类活动的范围内。像这种规模不小的狼群,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 光头男人的双手指甲早已脱落干净,原本被指甲覆盖的手指肌肉进一步萎缩,两只手看上去缩短了将近一圈大小。除两根拇指外,其余八根指头,都只剩下两截指骨可以弯曲,裸露在外的末端骨节,变得好似熊爪一般锋利。 车厢外传来刺耳的噪音,像是有人用刀尖,狠狠从铁板上刮过一样,激得车厢里的李昭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浑身寒毛不由自主地一根根倒竖起来。 正当噬人尸想要挥动利爪抓破车窗时,它两只耳朵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飞快向这边冲来的狼群,还是没能利用爪子上的肉垫,彻底隐匿身形。不等狼群发起攻击,浑身没有毛发的噬人尸,嗖的一声,向远处跃出足有丈许,双脚刚一落地,便头也不回的向碑谷镇里快速逃遁。发现偷袭失败,头狼仰天一声厉啸,狼群再也无所顾忌,四爪翻飞之际,十数匹灰色影子,便从车厢外一闪而过。爪子刨地和喉间发出的呜咽声,吓得李昭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莱昂队长的双颊早已恢复安静,他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慑得忘记了继续咀嚼口香糖,双唇紧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之所以选择隐匿身形,并非是他手上制式步枪威力不够。狼群不仅害怕火器,更害怕响器,而为了避免枪声引来丧尸,骑士小队的所有武器上,都装配有消声装置。假若狼群中的灰狼,是在悄无声息地状态下死去,根本达不到任何震慑作用,相反还极有可能因为浓烈地血腥气息,而引发狼群暴走!十多匹隐匿在夜色下的灰狼,即便是再勇敢的战士,独自面对这种挑战,也不敢说自己有绝对把握,可以赢得最后的胜利。 待听到狼啸从小镇深处再次响起时,李昭才敢悄悄地发动汽车,他要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险地。 砰砰砰,车窗突然被人敲响,李昭惊得差点举枪射击。等他看清窗外来人时,脸上神情立时变得怪异至极,“怎么会是你?” “别废话!我没那么小心眼和你计较,快开车门,带上我一起离开这里!再耽误一会时间,我怕狼群就会折转回来,尾随着汽车不死不休了!” “你先把武器放在后座上!” “不行!万一狼群追上来,我得负责解决麻烦!” “如果你凑巧打死了一匹灰狼,那狼群才真的会不死不休!” “好了!好了!能开车了吗?有什么话,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沿着高速公路疾驰十几公里后,李昭透过后视镜并未发现狼群的踪迹,这才缓缓降下车速,同时又把车灯关掉,仅借助月光照明,让汽车四个轮胎慢慢向前滚动,这样不仅可以节省燃料,也能便于他和莱昂队长说话。 “莱昂队长,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就死!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派你一个人孤军深入啊?” “和你打交道真累!我还没和你算账,现在你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非请自来,是为盗!你们组织的所有成员,有我们国家的合法入境手续吗?到底是公干还是谋私?你说得清楚吗?真的以为现在还是鞭子朝?你们这群无耻的强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的朋友,别这么老古板好不好?再说,那些往事都是我祖父,甚至是祖父的祖父,他们那几代人的罪行,你不能都算在我身上吧?” “知道什么叫父债子偿吗?即便到了今日今时,你们国家的博物馆里,还有多少没有归还给我们的历史文物?所以,我才会说你们是一群没有羞耻感,没有道德底线的垃圾人种!” “够了!玛德法克,谢特!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很在意这些是吗?现在,就是现在,你马上就可以毫无阻碍的,把所有文物都拿回来!但是,我想提醒你!不列颠群岛上现在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人,除了仅剩下兽性的行尸走肉外,还有无数隐匿在黑暗中的噬人尸,它们都是撒旦的忠诚信徒,不仅仅生食人肉,更对人类的鲜血,有着近乎执念的贪婪!你要不要去和他们讨论历史问题?” “欧洲其他国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哼!至少你还能保持点理智!整块欧洲大陆,绝对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没有哪个国家幸免于难,甚至有些小国寡民,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甘心堕落侍奉撒旦,它们早已不属于人类,而是比吸血鬼还要可怕邪恶的魔鬼!” “这就是你们选择,来到我们国家的真实原因?众多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将欧洲大陆变成了地狱,而我们这块位于世界中心的古老大陆,反倒成为你们最后的避难之所?” “对于你说他们没有道德底线这件事,或多或少我是认可的。我从来都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为了活命,可以去生食丧尸身上的腐肉!可不可以换个话题?我的胃又忍受不住了!”莱昂队长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场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喉结一直在上下滚动,看样子随时都有呕吐的可能。 “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尚且可以沟通的白人!很抱歉,对于你所遭遇的事情,我无法彻底理解。不过,现在我们还得继续这个话题,说点我不知道的可以吗?” “了解那么多干什么?这些事和你没多大关系!另外,这块大陆上已经没有任何政治团体存在,你又凭什么说,我们不属于这里?大家都是同类,你就忍心看着人类彻底灭亡?” “同类?你tmd跟我掉什么花枪?让我把你当成同类对待,可你tm却对我遮遮掩掩?这就是你的道德底线所在?我收回前面的话,你tm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帐东西!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下车!别逼我向同类开枪!” 几乎在谈崩的一瞬间,李昭已经举起横在大腿上的步枪,凶厉地眼神瞪视着副驾驶座上的莱昂队长。这种射击状态保持了足有一分多钟,李昭没敢轻易开枪,因为他的右肋也被一支小口径手枪顶住。就算莱昂队长被瞬间爆头,也很可能在肌肉反射下扣动扳机,紧贴右肋的距离,哪怕身穿避弹衣,也会被子弹穿透胸膛钻入心脏!更何况,李昭身上现在根本就没有穿避弹衣。 “朋友,我们都冷静一下,怎么样?”咸涩的汗水流入眼角,刺激着莱昂队长眼皮不住跳动,但他根本不敢眨眼,生怕一个恍惚,自己就会去见上帝。 端着步枪的李昭,也并不比莱昂队长好过多少,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同意,反倒是又提出新的要求,“我们各退一步,但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还是要请你下车,哪怕因此变成和欧洲大陆上的烂人一样,我说到做到!” “其实,我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辛西娅上尉也有心,想要招募你加入骑士团。到时候你和她沟通,一定比从我这得到的答案,更加详细和全面!” “我为什么要加入骑士团?你们自己的烂摊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加不加入随你,反正这是后话。你能不能把车开到河流的上游去,最好再可以找到船只,这样就能驾驶着直升机,尽快回到安全的地方。” “河心岛?你倒是个聪明的混蛋,直升机停在岛上,眼下来看确实是明智的选择。不过,到上游以后,你自己找船只离开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两次落难都是被你救下,我或多或少也要表示一点感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尽管和我提要求。” “毫无诚意的烂人,收起你的假惺惺吧,连点情报都不愿意分享,我还敢奢求你帮助我?” “你的戒备心太强,这样活着会非常累,听我一句劝,凡事别那么固执,向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色中,车窗外的高速公路下面,成片的稻田早被洪水席卷一空!隔着稻田和高速公路平行的河流中,一艘小船正缓缓顺流而下。船上坐着两个戴帽子的男人,月光下,它们双眼中都在闪动着,鬼火一样的碧光。 九十五 阴差阳错 顺流直下的木筏上,李昭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绑缚,半边脸被冰冷地河水侵泡着,后颈处有一片淡淡的淤伤,很显然是被人用重物击中造成的。 “朋友,你千万别怪我!如果这次出来,只是把落单的噬人尸解决掉,回去以后我还是会受到惩戒。辛西娅上尉既然对你这么感兴趣,相信我要是可以把你带回去,她会非常开心,并且酌情降低对我的处罚,这也算你又一次救了我,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莱昂队长的脸上没有一丝歉意,虽然嘴上说着抱歉,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却只有侥幸。 耳朵里一直回荡着哗哗的流水声,李昭感觉呼吸非常困难,淡淡地土腥气窜入鼻腔,辛辣刺激的感觉不时直冲脑仁。恍惚间,他发觉自己正躺在河水之中,李昭正想张嘴说话,脑后猛地又是一沉,旋即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东海市,港口码头,游轮客房。 “老莱昂,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昏迷这么多天还没醒过来,别是被你打死了吧?”站在床边幸灾乐祸的奥斯顿,轻轻抽回去试探李昭鼻息的手指,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辛西娅上尉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把这只可疑的黄猴子救回来。 “要是感兴趣,我倒不介意,让你亲自尝尝我对付李昭的手段!”虽然莱昂队长也感到有些棘手,但还是硬挺着没有退却的表现,他自己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三记手刀而已,怎么可能会让李昭这个家伙昏睡三天之久。 “船上没有正规的医疗监测仪器,如果明天还没醒过来,我们就把他留在这吧,大家必须尽快赶到预定地点,不能因为他耽误后面的任务!”辛西娅上尉表情凝重,据她得到的资料,这个叫李昭的家伙应该就是骑士团要找的人。但是眼下情况,又让她不禁感到有些怀疑,情报是不是出现了偏差!‘明明卫星电话就在这人手里,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第六监狱,禁闭室。 “莫古崂,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希望你能理解。”尹教授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是用脚手架搭建的处刑台,莫古崂两只手高悬在头顶,被犯人们用锁链吊起,双脚只有前脚掌的边缘和脚趾,勉强可以触碰到冰冷的水泥地面。脸上污血已变得干涸,显而易见这是很早前受过的伤,由此可知莫古崂遭受过多么残忍的酷刑拷问。 “这老东西的嘴可真硬!”手里拎着用电线攒成的鞭子,行刑犯人也不禁感到有些汗颜,他还从来没见过骨头这么硬的汉子。 “教授,三天过去了,老东西被咬这么多天,还没变成丧尸!咱们能不能把他的血液,注射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对丧尸免疫了?”另一个犯人仰起脸,双眼死死盯着莫古崂悬在空中的手臂,上面赫然有着一块非常明显地咬痕。向外翻卷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可莫古崂依旧保持着清醒,没有变成嗜血的丧尸。 “没事多看点书,稍微有些医学常识的人,也不会说出你这么白痴的话!”对于手下参差不齐的文化素质,尹教授早已见怪不怪,他现在在想另外一件事,‘到底这个人的疫苗能持续多久?肌肉已经开始明显腐烂,可他还没有变异的征兆出现,难道疫苗真的管用?’ 敲门声响起,随后手上端着一支观察皿的董雪,迈着沉重地步伐走进禁闭室,见尹教授向自己看过来,她表情凝重地叹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 “淦!”虽然早已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可当现实真的摆在面前时,极少爆粗口的尹教授,依旧没能控制住失望至极的情绪。颓丧的站起身,踱步向禁闭室外走去,一只脚刚踏出房间,又站在原地沉声说道:“做好准备,他随时都会变成丧尸。记得把这里收拾干净,你们别被他咬到!” 东海市,港口码头,游轮船长办公室。 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辛西娅不甘心的再次翻找起来,可是除了那部需要密码解锁的卫星电话外,却哪里有什么延缓剂的踪影? ‘难道总部的情报出现了失误?应该不会!如果没有这种药剂,总部又有什么理由,需要编造这样的谎言?难道是被李昭用过了?’想到这,辛西娅又急匆匆跑回安置李昭的客房里,她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如实告知给任何骑士小队的成员,包括奥斯顿在内。趁着客房内没有其他人在场,辛西娅上尉将躺在床上的李昭剥了个一丝不挂,紧张地双眼在李昭身上来回扫视,她在寻找是否有被丧尸咬过的伤口。 深秋夜晚,本该有良好供暖系统的游轮,因为缺少足够燃料的缘故,客房里温度并不是很高,盖着被子也只能勉强抵御寒冷。昏睡中的李昭感觉到有人将他身上被子掀开,随后又把自己身上衣物全部脱掉,寒冷刺激着李昭昏睡的大脑作出预警,再不赶紧有所行动,他很可能要被冻死。 淡黄的灯光下,一个皮肤十分白皙,拥有傲人身材的女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见此情形,李昭立时瞪圆双眼,嗖的一把抓过身旁的被子,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表情十分怪异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被吓到的人,可不仅仅只是李昭而已。正在聚精会神寻找李昭身上咬伤的辛西娅上尉,被床上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向后跃开两米多远,右手已经在条件反射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丝毫不用怀疑,下一秒她就会拔枪射击。 紧张和尴尬的气氛,在空中凝结不散,互相对视的两人,都感觉脸上隐隐发烫。李昭是没想到欧美国家的女人真会这么开放,而辛西娅上尉则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一定引起了对方的误会,心头难免小兔乱撞。 “你听得懂中文吗?” 辛西娅点点头。 “这位美女长官,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扒我衣服干什么?” “我是……我不是……哎,说不清楚了!”辛西娅脸颊涨得通红,就算她并不是什么欢场雏鸟,可眼下状况,身为女人的辛西娅,还是感觉非常尴尬。 “你就是辛西娅上尉?”借着灯光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李昭猜测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老莱昂对你都说过什么?”名字被李昭知道,辛西娅并没有感到意外。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莱昂队长在被囚禁时,有没有暴露其他不该让李昭知道的隐秘。 “除了夸你的身材和相貌,老黄毛也没说什么其他的。骑士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远万里跑到这块大陆上来?目的到底是什么?”李昭没有透露老蘑菇信上的内容,其实他现在已经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曾经的老搭档了。 “我们组织全称叫,圣殿骑士团,不是什么东西!一直以来的任务都是,彻底扫荡干净,所有甘愿堕落侍奉撒旦的信徒!”很显然辛西娅的中文并不熟练,尽管能够通过口语交流,可她不太了解一些词语的隐含意思。 “又是没用的套词!说点干货吧,噬人尸除了吃人喝血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比如,智商、力量、速度一类的数据。”睡了三天三夜,李昭现在全无困意,反正自己也被这个女人看了个遍,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掀开被子当着辛西娅的面便开始穿衣服。 “你身上有没有被丧尸咬过的伤口?”早已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如常,辛西娅趁着李昭起身时,视线又在他身后扫视,不解开心里的谜团,她今晚必将彻夜难眠。 “你也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李昭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戏笑道。 “我没昏迷啊!赶紧回答问题!”辛西娅并不熟悉东方人的幽默,快走几步来到李昭身前,微低下头,双眼炯炯有神地瞪视这个长相并不帅气的男人。 “唉,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非要把话说得那么直白,真无趣!”178cm的身高其实并不矮,可李昭还是得微微仰头,才能和辛西娅对视。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不禁让他感到一阵汗颜,‘这欧美娘们儿,还真是匹大洋马!’为了缓解尴尬,李昭向后退开半步,从桌面上拿起水杯猛灌一口,“懆,水杯里面怎么是酒啊?你们就这么对待病人吗?” 打断李昭断断续续的咳嗽,辛西娅上尉脸色阴沉地说道:“有得喝就不错了!现在什么物资不紧缺?食物和淡水比人命还珍贵,你要是再敢浪费一口,别怪我没警告过你!”左手轻轻扳动转轮手枪的撞针,好像故意彰显自己的权威一样,辛西娅目光冰冷地瞪视着李昭,似乎警告他再敢把杯里的酒吐出来,子弹就会无情地打在他身上。 “得!得!得!好男不和女斗!用你高贵的小脑瓜好好思考一下,如果我被丧尸咬了,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还可以活蹦乱跳的和你说话?我不早就把你扑倒在床上了?” “我在你背包里找过了,没有延缓剂!这种药剂能够阻断变异多长时间?你手上还有没有未使用过的延缓剂,这东西无限接近于治愈丧尸病毒的疫苗,为了所有人的未来,希望你能把它交给我!”很可惜,辛西娅上尉并没有听懂李昭的一语双关,东方人的幽默确实很难被西方人所理解。 “什么是延缓剂?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凭什么乱翻背包?” “这东西不是你的?”辛西娅脸上现出极为失望的神情,她似乎还不甘心,又将卫星电话亮给李昭看,迫切地希望他不会否认。 “不是我的!但是请你把它还给我,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你是从哪找到的?这个卫星电话的主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昭双臂环抱在胸前,他对于老搭档老蘑菇的真实身份,愈发感到惊疑不定。 “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我想提醒你,最好等到明早再走,现在码头上到处是丧尸,夜里非常不安全。”辛西娅上尉眼底闪过一抹异彩,转身向客房外走去,她并没有把卫星电话还给李昭的打算。 “你是不是忘了把什么还给我?”李昭沉声道。 “明天早上,你离开的时候,我会把它还给你,没有密码的卫星电话,对我也没什么用。” “我现在就要走!”李昭隐隐听到门外,似有脚步声传来。 “奥斯顿,剩下的交给你解决吧,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客房门被打开的瞬间,一队全副武装的男人闯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全部落在李昭身上。 九十六 欲擒故纵 昏暗的船长办公室里,辛西娅把玩着卫星电话,无声看着冰冷地墙壁,脸上神情显得有些茫然,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李昭会是现在这种表现。纷乱地思绪被敲门声打断,辛西娅上尉的表情又恢复了从容镇定,轻声说道:“请进。”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卷曲金发,辛西娅上尉感到有点惊讶,她正想是否和老莱昂再聊聊,却没料到对方竟先来找自己。 不等辛西娅说话,莱昂队长便拖着有些暗哑的声音说道:“上尉,我想我们要找的人不是李昭。” “为什么?” “李昭把我手脚捆住之前,他身上并没有出现过卫星电话,这点我可以肯定。答案一定在那封信上,李昭是在看过信以后,才从城市里开车离开,他应该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去见了某个人,极有可能是写信的人。” “我并没有在背包里找到,你说的那封信,这又怎么解释?” “当李昭见过写信的人以后,这封信还重要吗?就算你现在把他折磨成废人,也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倒不如你详细和我说说,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或许我能解开他的心结。” “我有什么需要和你说的?”辛西娅上尉神情变得十分警惕,总部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延缓剂的隐秘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会动摇骑士团战士们的决心和信念。天启降临,百废待兴,只有扫尽异教徒,才能重新获得应许之地,这是每个骑士团战士心中,最为崇高的信仰。 “正在全世界范围内肆虐的丧尸病毒,其实是可以通过人为手段,进行干预的对吗?”莱昂队长目光变得咄咄逼人,他一直都在密切监视辛西娅的一举一动,所以当她偷偷溜进关押李昭的房间时,隔墙有耳的莱昂队长,全程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老莱昂,你这是在质疑天父的旨意?”右手握紧转轮手枪,辛西娅上尉脸色变得铁青。 “尘埃总会被风吹散,乌云也无法永远遮住星辰,为什么我们之间不能更坦诚一些?我仍旧信奉天父,只是不想再做无谓的牺牲,如果真的可以止息灾祸,天父又怎么会甘愿他的子民受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放了李昭吧,他只是个无辜的可怜人。” “老莱昂,你什么时候学会怜悯了?” “他救过我的命,况且你已经拿到了卫星电话,只要他把密码给你,还愁找不到手上有延缓剂的人吗?” “好吧,询问密码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只要他把卫星电话的主人藏在哪说出来,我可以让他活下去。” 窄小的客房里,充斥着浓重地血腥气,李昭奄奄一息地躺在地板上,若不是尚有微弱的鼻息出现,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差别。奥斯顿冷哼一声,带领身上沾满鲜血的一众手下渐渐远去。关上房门的莱昂队长无奈地叹口气,颓丧的坐在地板上,“小朋友,还活着吗?” ‘老黄毛,又在和我耍什么鬼心眼?’为了能够保住性命,李昭不得不选择装死,以此来躲避更多的拳打脚踢。他现在虽然看起来伤势极重,却并没有伤到关键部位,性命自是全无大碍。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莱昂队长双手揪扯着头发,信仰在一瞬间崩塌的绝望感,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啃噬着他的精神世界。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死寂昏暗的房间里,莱昂队长猛地站起身,用力扶起地板上的李昭,想要把他扛在肩上。突然,一块碎玻璃刺痛了莱昂队长的脖颈皮肤,沉闷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杂毛,你要想活命,现在就赶紧带我上直升机!” “小朋友,别激动!这也是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说着话,缓缓松开双手举过头顶,压低声音又继续说道:“既然还能动,那就别浪费时间,赶快跟着我一起逃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昭有点缓不过神,愣愣地看着站在门旁的莱昂队长,却听对方又催促道:“还犹豫什么呢?再不趁夜赶快逃出去,我们俩谁也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螺旋桨的轰鸣声响彻夜空,游轮甲板上很快便站满全副武装的士兵,辛西娅上尉下达了禁止开火的命令,急得直跳脚的奥斯顿冲到她身边,努力克制着不满情绪问道:“辛西娅上尉,你为什么不让士兵们把直升机击落?难道你真的和老莱昂之间有私情?” 啪!耳光清脆的响声,让奥斯顿感到一阵头昏脑胀。 “早晚有一天,你会因为吃醋而送命!”将手里的pad丢给奥斯顿,辛西娅上尉离开了湿冷的甲板。pad电子地图上,一颗鲜红的小骷髅头,正有节奏地闪动着。“哈哈,老莱昂,看你这次往哪跑?”奥斯顿兴奋地嚎叫一声。 黑沉沉地夜空中,一块小黑点在高空中快速移动着,隐隐能够听到空气被搅动的轰鸣声,只不过声音远不如以往清晰可辨。燃料即将耗尽之前,莱昂队长只好被迫降低高度,山岭上的枯枝败叶被吹得索索直响,在没有降落指示灯导引的情况下,小型直升机歪歪斜斜地停在一处山坡上。 “赶快离开这里!用不了多久,附近丧尸就会被噪音吸引过来!”刚一跳下直升机,莱昂队长便大声对李昭喊道。两人一前一后在山野间快速穿梭,始终不敢停下双脚,直至晨光初现,渡过面前的一条小溪后,才缓缓减慢步伐。又冷又饿的李昭和莱昂,脸上满是疲惫不堪的狼狈相。 “你为什么救我?”就着冰冷地溪水,李昭将满头满脸的血迹洗净,肿胀地右眼近乎失明,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个老黄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只是救你!我也是在自救!”斜靠在树干下,神情沮丧的莱昂望向空中,他不相信骑士团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逃掉,一定还有什么问题遗漏掉了。 “你不是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吗?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我其实是被雇佣来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员。辛西娅上尉本来是想招募你加入的,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会不会和延缓剂有关?延缓剂又是什么?为什么辛西娅说这种药剂,无限接近于抵御丧尸病毒的疫苗?”李昭呲牙咧嘴地擦干溪水,这时他才发现,右脸颊上被人用靴底,踹掉一块半个烟盒大小的皮。 “这些说来就话长了,你了解圣殿骑士团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多少听说过一些。不过,这个组织不是十四世纪初期就被解散了吗?” “那只是民间流传的说法,也是教廷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散播的消息。其实这个神秘组织,直到这一刻仍旧活跃在世界各地,替教廷从事着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宗教狂热者?别跟我说,你们这些西方人,到今天还这么封建迷信。这世上哪有什么仙魔神怪,要我说人心作祟远比仙魔神怪更可怕!” “唉……没有信仰的人真可怜。” “哼!奉神信鬼的人,才是真的愚昧无知!” “算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尊重我的信仰,可以吗?” “随你的便,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得赶快找到些防身的武器,丧尸随时都会被我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 “难怪教廷会严命骑士团的成员,不允许和任何活着的人沟通交流,恐怕他们也在担心,秘密会有保守不住的一天。” “既然防备这么严密,怎么还会让你单独行动?” “辛西娅始终是个女人,太容易感情用事了。或许,她也没有想到,我会在半路上遇到你,更没有想到,你身上竟然会有骑士团死对头的联络工具,卫星电话。” “这个死对头,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组织?” “我不是十分清楚,这也是早先从酒鬼奥斯顿嘴里,偶然间套出来的只言片语。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恐怕要去问给你写信的朋友才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卫星电话是他的?” “嘿嘿,真不好意思,我曾经偷偷翻过你的背包。本来是打算偷武器的,可是你把它们抱的太紧,所以,我就只好……” “等等!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李昭突然站在原地,打断了莱昂的话。 “不好!得马上找地方藏起来!沃德发?这群让人头疼的苍蝇,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不等莱昂说完话,两人已经飞快地向山脚下跑去。如果单纯只是直升机上的骑士团战士,倒也并不是完全无法应对。可密密麻麻紧随直升机而来的尸群,才是真正让两人都心惊胆战的存在。 第六监狱,狱长办公室。 “董雪,外面为什么那么吵,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正在将补给品登记在册的尹教授,轻声对身旁的董雪吩咐道。 过不多时,董雪便已气喘吁吁地跑回办公室,她神色有些异样地激动,用手指着头顶,急促地说道:“是直升飞机!外表看上去好像是军队的飞机。” 九十七 扑朔迷离 来不及将纸笔整理好,尹教授快步冲出办公室,刚一来到监仓外的大院里,便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大群人,大家都在仰头看向空中,低空飞行的直升机震得人鼓膜嗡嗡直响,用力分开围观人群,尹教授大声喊道:“立刻把大门关好,所有人都赶紧回到监仓里,尸群用不了多久就会涌过来,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密密麻麻地尸群,如潮水般涌进第六监狱院里,若非有重新修葺好的铁栅栏阻挡,或许只需眨眼之间,整个新建立起来的第六幸存地就会烟消云散。 幸存者们拥挤在监仓里,用身体奋力顶住仓门,震耳欲聋地嘶吼淹没了所有人的哭泣与谩骂。正在四个哨楼上值班的犯人,心知此刻唯有死战,否则绝无生还可能,枪管被不断激射出去的子弹磨得发热滚烫。即便平时矛盾不断,可当面对着生死存亡的考验时,每个幸存者都拼尽全力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此刻,头发灰白的尹教授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颓然坐在冰冷地铁楼梯上,手里擎着一支9毫米口径手枪,彷佛认命了一般,将枪口缓缓塞进嘴里,内心充斥着绝望和厌倦,这次恐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正当尹教授准备扣动扳机时,突然有个人将他的手枪打落,一发走火的子弹擦着额角飞过,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出现的瞬间,焦臭味也飘了出来。 “你不是挺有种的吗?怎么这就认命了?”梁静冷笑着斥道。 “我们拦不住的,与其变成丧尸,倒不如一死了之!”尹教授叹道。 “那你把枪给我,就算要死,我也要杀个够本!”梁静将手伸了过去。 “哈哈哈!老子活了半辈子,临了临了,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嘲笑?靠北,拼了!”尹教授霍地站起身,眼神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焰,“所有不是负责挡门的人,全部跟我上楼,一起放火烧死它们!” 早已经历过一次烈焰洗礼的第六监狱,今次又重新被大火吞噬,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都被幸存者们从监仓二楼掷下,浑身浴火的丧尸四处乱窜。浓烟滚滚烈焰翻腾,尸群数量虽然在急速减少,仍旧有大批丧尸将监仓大门撞翻,惨嚎和皮肉被撕裂的恐怖声音,在监仓里随处都可以听到。 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第六监狱才渐渐恢复平静,地面上遍布着烧焦的枯骨,空气中的焦臭味呛得人呼吸困难。肩头被丧尸咬烂的尹教授,身旁只剩下董雪和梁静,一起躲在监牢里反锁住房门,脸颊在烟熏火燎下变成黑炭。两个女人的长发早已被烧秃,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可怜。 “丫头,你别恨我。所有跟着我的,都是从这座监狱里逃出去的犯人,想要维持这处幸存地的平稳,我只能做出些不近人情的妥协和让步。”尹教授说话的声音非常虚弱,口齿并不十分清晰,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梁静和董雪都没能听清楚。 “董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他杀了?”梁静十分厌弃地看了眼,躺在墙角里的尹教授,她心里其实也不太瞧得起董雪,却没有表现出来。 “也不知道楼下还有多少丧尸,我们一时半刻也没办法逃出去,留着这么个隐患在牢房里,迟早也是个祸患,就照你说的办吧。”将消防斧递过去,董雪并不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你这是?”尽管梁静活到了今天,可她还从来没有对人类出过手,看着递到面前的消防斧,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紧张,再不像先前那样镇定自若。 “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右脚踩住尸体胸口,董雪用力将被头骨卡住的消防斧拽出来,随手抓起床单把脸上污血擦掉,用十分怀疑地眼神看着梁静。 “哥哥没死之前……”许是触到伤心往事,梁静后面的话变得哽咽难辨。 “好了,现在不是让你哭的时候,必须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从尹教授腰间抽出匕首,左手将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攥紧,右手腾地一下用力斩过,碎乱的短发便不再轻易遮住视线。董雪又仔细在尸身上检查一遍,把子弹重新压进弹夹,拉动手枪套筒,确认枪械并未受损后,才把手枪插进裤子的屁股兜里,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双脚,走到牢房门前贴耳细听。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仍未停歇,偶尔还会有低沉地嘶吼从不远处响起。认真听了十分钟左右,董雪对于外面丧尸的数量,心里已有大致了解,和身旁的梁静对视一眼,将匕首递给她,压低声音说道:“要害在头上,千万别浪费力气乱戳乱捅,这样不仅你活不了,也会害死我,懂了吗?” 彷佛刚刚认识董雪一样,梁静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只知道傻愣愣地点头。有勇气是一回事,可真的要正面面对丧尸,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之前梁静也曾信誓旦旦地豪言明智,可她毕竟从未亲身真正面对过凶险,又怎么会不感到心惊胆寒呢? 董雪将左手三根手指竖在面前,随着指头一根根回扣至掌心,梁静握着匕首的手掌也开始渐渐沁满冷汗。时间好似过去半个世纪般漫长,随着小拇指也回扣进掌心,董雪左手便握成了拳头,梁静只好咬紧牙关,用力将牢门推开,一股浓烈地焦臭味,顿时伴随着一阵热风扑面而来!董雪闪身冲出牢房,双手挥动消防斧将一只丧尸脑袋劈成两半,左脚顺势猛踹丧尸胸口,消防斧又再次被她抡过头顶,向旁边另一只丧尸后脑劈去。丑媳妇迟早也要见公婆,被迫无奈地梁静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董雪身后也冲出了牢房。 所幸,幸存者数量本就不多,即便此刻它们也变成丧尸,却由于监仓空间巨大,一时半刻也没有几只冲到两人面前。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监仓一楼走去,沿途又清理了十几只,被大火烧得奄奄一息地残尸,董雪和梁静总算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突然! 两支黑洞洞地枪口出现在两人面前,紧接着男人的喝问声随之响起。 “教授在哪?他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 “孙哥,教授伤得非常严重,他现在在八仓的牢房里,我们就是出来找人帮忙的。”董雪反应十分机敏,生怕梁静露出马脚,赶忙抢着回答。 “利发,看紧这俩小娘们儿!我进去看一眼,如果教授活不成,这俩小娘们儿可就归我们了!”被董雪叫孙哥的男人,一双色眼在两个女人身上来回直打转,要不是担忧教授会坏了好事,恐怕他立时就要生扑上去。 “放心吧,孙大炮!先说好了,年轻的归我!”谢利发淫笑着回道。 md!都什么时候了,还tm分你的我的?就不知道换换口味?脑子缺根弦吧你?”已经走进监仓的孙大炮,回头怒骂了一句,随后又脚步匆匆地往监仓二楼跑去。 “哈哈哈,真他娘的稀罕事,我咋就没想到呢?啧啧,俩都不赖嘛!”谢利发双眼中闪动着淫光,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女人,此刻早已变得一丝不挂了一样。 梁静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两条腿抖得好似面条一般,毕竟黑洞洞的枪口就在面前几米远,而她手上却只有一把匕首,完全没有一丝反抗能力。 董雪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她要等孙大炮上楼以后才敢行动。假如刚才开枪把谢利发打倒,才跑出去没多远的孙大炮立时就会调转回头,那她和梁静将很难有机会从第六监狱大院逃出去。虽然子弹不长眼,可开枪的人却会瞄准,如此空旷的监狱大院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砰!枪声骤响! 趁谢利发淫笑着走神的空档,董雪飞快地从裤兜里抽出手枪,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子弹几乎刚一蹿出枪膛,便洞穿了谢利发的右胸口,余势未消地又击中不远处的铁栅栏,激起一串火花。 董雪一把扯过还在发愣的梁静,两人脚步如飞地向第六监狱大门跑去,刚一转过铁门,身后地面上便如飞沙走石般的响起一阵枪声,站在二楼窗口的孙大炮嗷嗷怪叫着咒骂个不停,可又哪里还能寻得见两个女人的踪迹? 山脚下,荒村农院里。 直升机还在远处空中四处盘旋,仍旧没有放弃追踪的打算。李昭和莱昂大气也不敢喘的趴在房梁上,屋内十几只丧尸,由于没有看到猎物的踪迹,便只是傻乎乎地来来回回穿梭个不停,它们却不知道仰头向上看看。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将挪动身体的声音尽量压低,双手小心翼翼地搬开屋顶瓦片,不多时便现出一个可以容成年人通过的大窟窿。 莱昂刚要蹿上房顶,突然被李昭一把拉住,只见他用手指向头顶,莱昂这才发现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五只降落伞,正在缓缓向荒村这边飘来。 被李昭和莱昂引入荒村中的丧尸数量并不太多,只有二十几只而已。早先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从第六监狱上空经过时,尸群真正的主力部队,早已尽数被大火吞噬干净。零星剩下的丧尸数量,很难再对训练有素地骑士团战士构成威胁,于是经过简单商议后,这才挑选出五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从天而降。 二十几只丧尸,也不过一支烟的时间,便被五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团战士轻易歼灭,甚至连惯用的催泪瓦斯都未曾发射,这种级别的战斗,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五人战斗小队,组成倒五角星阵型,平缓且有序地慢慢推进,负责突击的两名骑士团战士扼守住房屋出口后,队伍尾翼的一名战士点点头,房门被踹开的瞬间,一颗催泪瓦斯便划过条弧线,还未落地就已浓烟滚滚。侧翼两名战士几乎是在浓烟刚一涌现出来,就向室内投掷了两枚震爆弹!浓烟中好似闪过两束雷光,狭小的房间里,再也没有敌人可以睁开双眼,看清楚任何物事。 很可惜,骑士团战士们预想中的慌乱并未出现,死气沉沉的土坯房里,浓烟正在非常缓慢地散去,这时五个人才注意到,房顶上正有微弱的阳光投射在地面上。 突然,隔壁的另外一栋房顶传来响动,似乎有人刚跳过去。五人战斗小队立时调转枪口,继续结成阵型向旁边围去。电光火石之间,倒五角星队型的尾翼战士,喉结被人用粗壮地胳膊勒住,后脑也被那人用手掌狠命向胸口挤压,他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很快就窒息身亡。 侧翼两名战士最先觉察到异常,他们惊异地发现小队少了一人,忙对着耳戴式对讲机汇报情况。此时前面两人才刚走到房门旁边,正准备和队友确认攻击指令,回头之际,却看到两蓬血雾喷发而出,侧翼两名同伴也已相继殒命。 李昭和莱昂分别持着从骑士团战士身上,缴获来的消声手枪和消声步枪,快速穿梭在房屋瓦舍之间,利用复杂的地形隐遁身形,寻找着下一次进攻的时机。 冷汗早已湿透背脊,骑士团最后的两名战士无声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两个敌人和上级传达的任务情报,有着天壤之别。根本就不是待宰羔羊,反倒更像是两匹凶狠残暴的恶狼。 正当两人进退惟谷之际,远处一栋茅屋里,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我是74队队长莱昂?费舍尔!现在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是必须把身上武器弹药,包括死去几人的全部放在地上!如果不听劝告,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可以嘛!老黄毛,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倒是真没白来我们国家,学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识!”李昭贼兮兮地笑道。 “你们国家不也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吗?既然没有必要杀人,为什么不寻求一个和平的解决办法?更何况,他们也只是一群听命办事的士兵,主观上和我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不需要赶尽杀绝的。”莱昂一脸严肃表情,他说得竟像真的一样。 一阵叽里呱啦的英语交流过后,骑士团剩下的两名战士放弃了抵抗。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守在房子里顽抗,可土坯制成的小茅屋,别说试图抵御爆炸类武器,随便丢把火都会被直接点燃,躲在房子里和自寻死路没什么两样。能够顷刻间击杀自己这边三名队员,可见敌人实力不容小觑,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曾经的小队长,俩人更加感觉胜算无多。固守待援确实是个办法,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援兵到来时,他们早已归了西。 看着远处慌慌张张逃走的两个士兵,李昭不无感慨地说道:“这信仰也没你说得那么邪乎吧?他们不也一样怕死怕得要命?” 啾!啾! 消声步枪的枪声在耳边响起,惊得李昭像看到鬼一样,双眼圆瞪着身旁还在举枪瞄准的莱昂。“你tm不是说好,要放他们走吗?为什么出尔反尔?” “就算我不杀他们,这么重要的任务失败了,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别被辛西娅的美貌迷惑住,她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可怕!”莱昂神情似乎非常疲惫,从口袋里摸出支打火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手再次出现时,却多了一块口香糖。 “戒烟了吗?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担心这些做什么?”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丢给身旁莱昂手臂上一支,李昭轻轻吐出个烟圈,暗哑着嗓子继续说道:“你都可以做到杀人如麻,却害怕一支小小的烟头?” “不一样的,你并不了解这个组织内部的严苛纪律。之所以我会被单独放出来行动,并不是真想让我完成任务,这只是类似流放一样的惩戒方式。其实当我得知自己的小队全军覆没后,就已经清楚会有这样的结局,可在这片完全陌生地大陆上,我又能选择去哪苟且余生呢?”莱昂抓起香烟横在鼻子下面,用力嗅了一下,轻轻赞道:“好香啊……如果不是我很早就有准备,并且留心观察组织内部的行事风格,这次我们很难有机会逃生的。”猛吸一口香烟,烟雾随着莱昂说话之际,从鼻口之中缓缓喷出,抓起左脚边的靴子翻过来,足弓凹陷的位置上,有处不大的豁口,似乎曾经有什么东西藏在其中,“里面曾经装着噬人尸一截腐烂的手指,骑士团就是通过这个东西,才能追踪到我们的方位。可是我到今天也没能搞清楚,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准确无误地定位,每一只噬人尸的行踪轨迹。” 抓过靴子放在鼻子前面,李昭只闻到一股非常怪异地腥臭味,皱着眉头讥讽道:“老黄毛,你多长时间没洗脚了?这味道也太冲了吧?” “那是噬人尸特有的体味,似乎将这种东西制成的液体喷在衣服上,就能够让人类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尸群之中。我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可行,因为这只是无意间偷看到的骑士团档案资料上面,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些文字记载。”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莱昂连续吸了好几口烟,神色变得异常难看,“最初你和我说丧尸出现的原因时,我不仅没有相信,甚至还觉得你是个白痴。可当我真的留心观察仔细思考后,忽然发觉整个大灾变,都没办法不和圣殿骑士团联系到一起。为什么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就清楚地知道有噬人尸存在?甚至连如何应对的办法都不需要任何预案,便轻而易举地实施起来?后来我得出了一个,令我感到心惊胆寒地答案,所谓天启降临,根本就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场灾难!” “很奇怪吗?这不是我早就和你表达过的看法?” “不!我相信事情真相,远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还要可怕百倍!” 九十八 凛冬已至 冰冷刺骨的海风昼夜不歇,漫天飘飞的细雪好似砂糖一样,洋洋洒洒地落在尚未冻结的海面上,不需眨眼就已踪迹全无。秋去冬来,由于昼夜温差十分明显,沙滩上也已铺上薄薄一层,砂糖似的细雪。几乎挨不过上午十点,便会融入沙地之中,彷佛它们害怕被人发现一样,从不留下任何可以辨识的记号。 厚实地钢板的确可以抵抗住狂风骇浪,但它同时也是极佳的导热材料,不仅无法保温,还会极大程度地消耗掉室内热量。诺大的航空母舰船舱里,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被厚实棉被包裹住墙壁的房间,能够勉强抵御住寒流侵袭。纵使如此,立冬等人也还要穿着厚实的衣物,才不至于冻坏身体。随着时间推移,燃料库里的燃油储备量渐渐开始捉襟见肘,不仅平时晨起洗漱用的热水停供许久,洗澡水更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再也没有烧过。几乎没有人身上不是隐隐散发着臭气,蓬头垢面的样子,让大家看上去像极了返祖的野人一般。 “老陈,这么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尽快找到新的营地才行!”口中呼出的热气足有尺许长,随着一口热汤流进胃里,立冬冻得僵硬的身体,这时才感到体内的血液,又开始欢快地流淌起来。老林子里最寒冷地冬天也不过如此,立冬万没想到,海边竟会比深山里的气温还低。昨天才刚踏进12月份,漫长的冬季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早就在考虑这事。前半生的大多数时间里,我都一直在大海上漂泊,光是春节就不知道挨过多少次了!照理说,这种寒冷地海风一般不会出现在近海区域,受到暖湿气流影响的季风,吹到陆地上以后,根本没有这么冰冷的感觉。但是今年气候实在太过反常,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受到去年澳洲,整整烧了一年的山火影响,这些只有气象学家们说得清楚。”大概是由于常年孤独的生活经历,老陈变得有些话唠,有时候不需要别人说话,他都能滔滔不绝的讲到所有人哈气连天。瞥眼间看到阿紫又在冲自己扮鬼脸,老陈这才意识到,话题又被自己聊跑偏了,赶忙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一句话,海边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这艘钢铁打造的坚实城堡,不仅无法帮助大家渡过冬季,搞不好还会把我们冻死在里面。” “那我们……”话未说完,查容霜便用手捂住嘴巴,飞快地跑出餐厅,听着她的脚步声,所有人就都知道她又去了卫生间。 “我们最近吃的食物里,有什么过期的东西吗?吃完饭以后,你们再仔细清点一下库房,把不能吃的食物全部扔掉,这时候生病可是会要命的!”立冬神色郑重地嘱咐道。 “傻乎乎的老男人!我们一群人吃得都是同样的东西,怎么就只有她会出现呕吐反应?据我经验判断,霜姐可能怀孕了!”正收拾餐具的周小乐,在经过立冬身旁时,用勺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随后神色有些担忧的说道。 当所有人听到“怀孕”这两个字的时候,双眼全都齐刷刷地,看向同样一脸傻乎乎表情的死后,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怪异,死后被看得头皮都有点发麻。当他终于搞清楚大家表情里的含义时,反倒更加慌乱起来,腾地站起身,身后椅子摔得嗵嗵作响,而死后则不断在空中挥动双手,面红耳赤地结巴着辩解道:“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恰在此时,脸色有些苍白的查容霜也走回了餐厅,脸上表情说不清楚是懊悔还是沮丧,总之非常难看,她的嗓音有些暗哑,艰难地说道:“这事和死后没关系,是他的孩子!”说着话的同时,查容霜的目光和立冬交织在一起,在场几个人里,只有阿紫、盈盈、立冬和她到现在也没有走散。同样,知道查容霜在别墅区的豪华别墅里,曾和坎离偷偷幽会的人,也只有立冬而已。 “你打算怎么办?”立冬当然知道查容霜为什么会看着自己,可在场的其他人并不晓得,这里面曲折离奇的复杂内情。老陈夸张地倒吸口凉气,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立冬,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小子藏得好深呐! “你们不这么八卦就会死吗?”这次轮到立冬语无伦次了,他慌乱无比地表现,简直同他的好师侄丹珏一模一样!椅子叮咚乱响之际,立冬突然发现周小乐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就是打翻了醋坛子,那是要多酸就有多酸!虽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可立冬还是架不住被女人用这种目光盯着,只好一脸苦相地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查容霜,希望她能还自己的清白。 “霜姐,你要是真的和小死哥凑成一对,我一定会打心底里祝福你们。可是你也不能撇下我这么个年轻帅气的小狼狗,反而去挑了兰博老同志这块老腊肉啊?姐姐,不觉得塞牙吗?”不管是受到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影响,还是伙食实在太过寡淡的缘故,总之莫查现在真的脱胎换骨大变样。虽说和帅哥还有很大距离,不过眉宇间倒也透着几分英气。一说完话,莫查便腾地向后跳出老远,一只铁盘子刚好从面前飞过,险些砸中他的脑袋。“嘿嘿嘿!兰博老同志,以后你都别想再用这招偷袭我了!”可惜莫查高兴地太早,一只铁汤勺正中他天灵盖,砸得莫查呲牙咧嘴地抱头鼠窜,嘴里却兀自嘀咕没完,“好嘛!好嘛!你们现在这都是一对一对的合起伙欺负人了?小死哥,你快点老实交代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偷偷下得黑手?!哎哟,哎哟,敌军太过凶悍,小弟先行撤退,改日再来讨战!”一群大小孩子嬉闹着,互相追搡着,向餐厅外面跑去,似乎他们也知道事关重大,自己不该参与进来。 死后神情有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他始终不敢抬头去看查容霜的脸,甚至好几次都想扭头跑出去,这件事情对他的精准打击,不可谓不是晴天霹雳。 “霜姐,他到底是谁啊?”正在擦手的周小乐,忽地嘴角一扯,随后又悄不言声地将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只是衣襟上隐隐划出一丝血迹。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没能逃过立冬的敏锐双眼,他早就发现周小乐的手已有些冻伤,奈何这个倔犟的女人,始终不肯在大家面前露出一点痕迹,她十分固执地不希望引起大家的担心。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立冬轻轻站起身,从厨房里找来一瓶橄榄油,随后又拍拍周小乐的后背,示意她用这个涂在伤口上,可以缓解冻伤的症状。 “真没想到,我的老兄弟竟然挺会疼人?!换了我是女人,也一定招架不住你的这些糖衣炮弹!”老陈促狭地目光在查容霜和周小乐身上来回巡视,一脸坏笑地揶揄着坐在身边的立冬。 “老不正经的坏老头!”周小乐脸红到脖子根,啐了一口便躲进厨房里。 “老陈大哥,这个人你没见过,之前他……”查容霜正说着话,坐在对面的死后似乎想起些令他十分生气的往事,嘭的一声,用拳头捶了餐桌一下,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从第六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坎离。”嘴里刚吐出口烟,就被老陈劈手夺了下来,立冬这才醒悟过来,孕妇不能吸二手烟,尴尬地冲查容霜笑笑,又继续说道:“我应该早点把他的身份说出来,这样小霜也就不会……”后面的话实难出口,立冬只好默默端起茶杯,小口小口抿着。 “他人现在在哪?”立冬还是头一次在老陈脸上,看到现在这样森冷地表情,似乎他的内心之中,正被怒火熊熊焚烧着。查容霜年纪和老陈的女儿差不多大,由于工作原因而导致家庭出现矛盾,一直生活在大海深处的老陈,自打离婚以后,就再也没能见过女儿一面,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一块解不开的疙瘩。 “河心岛遭遇洪水侵袭时,他抛下我们一群人,独自逃进了大山里。这是大家侥幸脱险以后,死后和我们讲述的事情经过。至于坎离到底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从最初的尴尬和懊悔中恢复了平静,查容霜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冰冷,似乎现在大家讨论的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样,谁也看不出来她的情绪想法。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立冬缓缓放下茶杯,下意识地又去摸烟盒,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只好抬起手掌搓搓下巴。正要继续说话,查容霜却把老陈面前桌上的香烟抓了起来,塞进立冬嘴里,又非常麻利帮他点燃,随后便坐回椅子上,等着立冬把话说完。这种执拗地性格,简直就和老陈女儿丝毫无差,看到查容霜的一系列举动,老陈的脸色似乎更黑了许多。 从背包里将卫星电话摸出来,大家早已见过多次,谁都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当立冬把几个月前,卫星电话突然出现的信息提示,以及他和坎离始终藏在心里的隐秘说出来以后,所有人这才一脸惊异地神色看着立冬,好像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地欺骗一样。 “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查容霜说话时,嘴唇在微微颤抖,她无法理解相处这么长时间的同伴,竟然还是对自己留有隐秘,而这个隐秘又正是大家一直希望可以找到的避难之地。如果,早一点知道这些,早一点带着所有人去庇护所里面生活,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无辜送命?这样的事情在查容霜看来,简直是无法原谅的背叛行为! “我相信我的老兄弟,立冬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让他把话说完。”在餐厅里来回踱步的老陈,轻轻拍了拍立冬肩膀,毕竟他曾经在钻井平台上,管理过上千人的团队,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决策层慎而又慎。周小乐反应倒是出奇的平静,除了一开始有些惊疑的表情外,也就慢慢理解了立冬的选择。按照她的逻辑来讲,船上这群人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似乎没有谁敢说自己不欠立冬的恩情。有这样一个老男人替她遮风挡雨,周小乐感觉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能由于恋父情结太深重,许多时候周小乐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爱上了立冬这个人,还是舍不得这个像父亲一样保护自己的老男人。 “不是我不想带大家到庇护所避难,燃料始终是最大的困难。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自从我们在监狱相遇到今天,除了在这艘搁浅的航空母舰上以外,什么时候汽车燃料有充足过?开车从第六监狱到雾山,路线足有近百公里的距离,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尸群和意外。如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恐怕现在早就在雾山庇护所里安心享乐,等着老死的那一天了。”猛吸了两口烟,立冬脸上的愁容隐没在烟雾之中,声音变得有些暗哑,“一群人要吃要喝,还要设法保全你们的性命。霜妹子,我不是超人,更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想要苟且偷生的普通人,任何事情都不会由我的意志轻易改变的,你能理解我吗?这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你以为我每天真的可以一夜无梦到天明吗?”说到这,立冬竟有些哽咽起来。 周小乐默默走到立冬身后,趴在他背上,用力将这个可怜兮兮的老男人抱在怀里,她在这一刻才想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爱着他的。老陈仰头叹口气,不动声色的擦擦眼角,又用力呼出口气,沉声说道:“好了,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闹生分。这几天,我准备去趟雾山,把没有人味的坎离揪出来!”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闷不做声的查容霜,老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改成,“虽然我不会胡乱杀人,可也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我想把孩子打掉!”查容霜神情平淡的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大家都感到有种冰冷刺骨的寒意。 “你不想活了?”老陈马上提出反对意见,在如此严苛的生存环境下堕胎,几乎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查容霜相当于在宣告,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老陈无法置之不理,他不想再次感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尽管这一切感情羁绊,只是老陈的一厢情愿。 “霜姐,我也不同意你这样做!我只是一个学过护理专业的小护士,根本没有能力帮助你完成堕胎手术。但凡手术中有一丁点失误,你就会死在我的手上,这么大的责任我可承担不起,你不能强人所难啊!”随着相处的时间愈久,周小乐对于查容霜的看法也在渐渐发生改变。这个倔犟的美女姐姐,甚至比一些男人还要刚强百倍,只要她认准的事情,几乎就没有一件,不是按照查容霜的意愿完成的。这种过于要强的性格特点,可以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她身边的人却都跟着遭了罪。 “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执意要堕胎,我不拦着。”见老陈又想要和自己争辩,立冬忙伸手抓住他胳膊,继续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小霜的想法我能理解,你们只是想到了堕胎以后的危险,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新生婴儿有多大几率可以存活在末世之中?满世界乱窜的丧尸对什么东西敏感?除了可以看见的猎物以外,就要数声音最容易吸引它们!你们不会以为婴儿可以像我们一样能轻易控制情绪,并且不会随时放声啼哭,不会突然发出声音吧?” 立冬的一席话听得老陈和周小乐,脸上皆是变颜变色。老陈当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也正是因为他对家庭疏于关心,才会导致婚姻最后破裂。而周小乐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连婚都没结成只是订婚而已,就更不会有什么照顾孕妇孩子的经验可讲。 “师叔,我们大家一起去雾山的庇护所吧!只要把庇护所清理干净,凭借山势和你的机关陷阱,总不至于连个小孩子也照顾不了。无论大人们做错什么事情,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况且身处末世之中,孩子才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你们不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摆脱苟活一世的厄运吗?”死后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悄无声息地站在餐厅门口,目光灼灼地和查容霜对视着。 九十九 抱团取暖 “先别大家一起动身,雾山庇护所现在可能不太安全,具体出了什么问题还不清楚,不过卫星电话上定位失效的提示,我觉得不像是什么好消息。”立冬看着又疯闹着跑回来的孩子们,脸上挂起欣慰的微笑,现在无论莫查还是阿紫,都已具备独当一面的生存实力,哪怕鲍丽娜这个娇气的小公主,也不似以往般全无自保能力。若是几个月前,面对现在这种状况,只能立冬孤身一人离队冒险,仅有查容霜和死后保护剩下的人,终究还是无法让立冬不牵肠挂肚。 “从海岸线到第六监狱至少也有五十多公里路程,如果我们有车,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上午出发下午就能赶回来。可是如果单凭脚力,怎么样也得折腾一天时间,这还不算沿途需要想方设法躲避尸群围堵,绕着走远路消耗的时间。”站起身伸个懒腰,立冬一脸玩味的笑看着老陈,“老哥哥,这次就得靠咱哥俩辛苦跑一趟了。” “挺好,天天憋在这个大闷罐子里,好人都得闲出病来!小鬼们可千万要打起精神,好好守住这里,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礼物!”老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餐厅里,他也想尽快找到安全舒适的营地,好妥善安置怀孕的查容霜。 凛冽地海风猛灌进船舱,立冬刚一踏上甲板,老陈便麻利地将舱门关好,阻止船舱里珍贵的暖气流失太多出来。精钢铸就的飞行甲板冻得十分结实,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出老远。立冬将绳索收起来,找一处隐蔽的崖缝藏好,老陈和他一前一后沿着山崖小道,小心翼翼地向海景别墅区方向走去。嘴里呼出的热气和烟雾混杂在一处,两个老烟鬼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吞云吐雾了。 冻结在一起的沙板,被毫无生气的丧尸踩成碎片,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被海风吹散,令人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却又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 “这些个劳什子的鬼东西,怎么看上去病怏怏的?如果我没记错,自从天气开始变得寒冷以后,它们就好像要死了一样,连走路都变得非常无力。”好像困鸟出笼一样的老陈,冰寒刺骨的海风仍旧无法阻止他聊天的兴头,这一路上嘴巴就没怎么闲着。 “确实如此,据我猜测,外面这些吃人的丧尸,似乎和森林里的野兽没多大区别。可惜它们变异的太过突然,没有有效应对严寒天气的方法,千万别小看野外兽类身上的毛皮,那可是它们抵御严寒的最佳武器。”双手用力搓热后捂住耳朵,鼻尖通红的立冬又继续说道:“说到保暖这件事,得想办法给大家多找些厚实的衣物才行,大人还不打紧,别把两个小不点冻坏了,他们要生起病来可有我们忙活的。” “海滩附近的丧尸数量,似乎越来越稀少了,难道它们也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对于这些从未见过的奇异怪物,老陈也只能全凭臆断。 “这个还真说不好,我观察丧尸这么长时间下来,总觉得它们和影视剧里面,那些常见的丧尸不太一样!”立冬把在别墅区小溪里见过的诡异场景,详详细细地和老陈叙述一遍,末了又说道:“这些变异后的怪物,所有行为方式都非常接近野兽,不仅知冷知热,甚至还有些特殊存在,它们会用特异地叫声来呼唤同类。我反倒觉得它们更像是,十九世纪末期为了治愈精神类疾病,被手术切除脑额前叶的精神病患者。” “我的老兄弟还真敢想,你是打算想办法拯救人类吗?”山崖上被立冬焚烧的枝叶灰烬尚有些许痕迹,老陈蹲在山坡上举起军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别墅区的动静,轻声笑道。 “就是没事胡思乱想,估计我这些猜想根本一点边也不搭,起码被切除掉脑额前叶的病人,他们不会像丧尸一样见人就咬,生食血肉。不过我总觉得这些东西出现,应该并不是想要把人类灭绝掉那么简单,如果地球上的人都死绝了,丧尸还有什么食物可以吃?” “你是挺能胡思乱想的,这都开始操心上丧尸的伙食问题了?”将望远镜收进背包,老陈又把m4卡宾枪端在手上,回头招呼道:“抓紧时间办正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做白日梦。” 沿途沙滩上的凌乱足迹依稀可辨,隆起来的小沙堆不时被踩塌,沙滩上又重新留下两串崭新的脚印。沿途有十来只趴在沙滩上,像乌龟一样挣扎爬动的丧尸,立冬和老陈没有浪费弹药和体力,只将三四只拦路的丧尸脑袋劈碎。随后两人脚步匆匆地来到别墅区,跃过垮塌得好像豁牙一样的围墙,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没有坍塌的独栋别墅靠近。 高且宽大的落地窗上,凝结了一层厚实地冰花,根本无法从外面看清楚室内的情形,隐约间似乎能够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睡着时的打鼾声。立冬看了一眼老陈,示意他负责警戒,随后便用温热的手掌按住落地窗。一阵透骨的寒意袭来,立冬禁不住打个冷颤,前后不过几秒钟时间,掌心已不再温热,整个手掌也被冻得有些微红。‘玻璃上的冰花怎么这么重?难道还有人住在别墅里面?’立冬以前经常留宿的小村庄,刚好就在大山脚下,每年冬天进山之前,他都会在小村里住上一段时间。由于乡下没有供暖设备,农户们都是依靠自家烧煤烧柴取暖过冬,因此每当早晨起床时,玻璃窗都会结上一层冰花。这也成了孩子们非常喜欢摆弄的玩意儿,按个手印或者画个小人,这些在大人看来十分无聊地游戏,却总能让他们忙活一个上午。小村里常年无人居住的空房子,窗上不仅不会有冰花出现,玻璃还会被冻得脆硬,很容易就会碎裂。 “怎么了?”发觉身后的立冬半天没有动静,老陈疑惑地低声询问道。 “这栋别墅里面,好像住了不少的人!”立冬同样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怎么知道的?” “冻结在玻璃上的冰花,只在室内有足够的水汽时才会出现!但是我无法想象,现在里面到底住了多少人,才能呼出如此多的水汽,凝结这么大的冰花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立冬脑海中不禁想到一种可怕情况,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又蹑手蹑脚地从附近找来一截木条,用碎布和塑料缠在上面,做成一只火把并点燃。为了避免冻脆的玻璃遇热爆裂,火把只能远远地烘烤,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以后,落地窗挨近地面的位置上,才化开一小块豁口,刚好可以看到别墅里面的景象。 嘶的一声轻响,终于看清别墅里面情形的立冬,头皮不禁一阵阵发麻,他脸色铁青地退回到老陈身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力扯着老陈小心翼翼地向远处逃去。几次想要开口询问,老陈又默默忍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立冬的脸色像现在这样难看,自然也就猜到别墅里面的情况必定非同小可。 矮身蹲在一棵似乎已经被冻死的大树下面,立冬又回头看看已在很远的别墅后,才长长呼出口气,说话时的嗓音竟也变得有些干哑,“那栋别墅里不知道有多少只丧尸,它们就像沙丁鱼罐头挤在一起,我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无数只烂脚!好在别墅里没有趴在地上的丧尸,估计它们也是因为腿脚不便,才没能挤进去吧。老哥哥,恐怕这回真让你说中了!这些丧尸全都躲在房子里面,好像在利用彼此的体温进行冬眠,它们并不是毫无一点智商的怪物!” “难怪沙滩上很难再看到,四肢健全的丧尸四处游荡,原来它们都躲进房子里面了!”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兴奋,老陈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瓶医用酒精,递到立冬面前轻声说道:“咱哥俩把别墅给它点了怎么样?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老哥,千万别冲动!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别墅区里面,到底藏着多少只正在冬眠的丧尸!目前室外的温度,根本不可能把丧尸冻成冰棍,更何况我曾经和你说过,尸群里还有会呼唤同类的异种存在。但凡我们出现一点纰漏,所有冬眠中的丧尸都会被唤醒过来,到那时……”虽然立冬话没说完,老陈也已猜到这种十分可怕的后果,绝对会比捅了马蜂窝还要麻烦,而且更加致命! “唉,老了就是老了,有些时候脑子就会不灵醒。我们还是快点去地下车库找辆能开走的汽车,赶紧离开这个凶险的地方吧。”老陈悻悻地收起酒精。 “恐怕我们连车也很难搞定!除非现在地下车库里面的温度,能够像外面这样寒冷。否则,车库里的丧尸数量一定会更加骇人!”立冬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正是那个头戴棒球帽,眼睛藏在深色墨镜后面的怪人。‘这个别墅区里会不会也有这种怪东西存在?看来还得格外再加些小心,千万不能招惹这些不怕丧尸的家伙们。’ “想再多也没用,一切还得等我们看过以后才能下定论,赶紧走吧。”站在小区路牌下面,老陈已经寻到去地下车库的路线。 阵阵腐臭味从车库黑漆漆地出口涌出来,只不过在浓烈程度上,比之以往略低些许,可是这也意味着,车库里现在恐怕并不安全。举着从航空母舰船舱里找到的美式猎弓,立冬走在老陈前面带路,论起体力和反应,自然还是他更胜一筹。因此,老陈便负责利用步枪,在后面提供远距离火力压制,立冬则需要依靠娴熟的箭术和身手,担任起突击手的角色。子弹终归是纯消耗品,在打一发少一发的情况下,还是不如弓箭更能节省资源。 随着面前光线越来越变得黑暗,两人同时将背包肩带上的挂式电筒点亮,两束面盆大小的手电光,在漆黑的地下车库里四处游离,万幸的是,暂时还没有尸群的踪迹出现。 一阵阵节奏鲜明的鼾声,好似地狱里不住吟唱的镇魂曲,听得两个老男人浑身上下都似爬满了毒蛇,心神也随着一起一阵阵荡漾。终于,在转过最后一段坡道的拐弯处后,手电光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尽头位置,现出了密密麻麻挨挤在一起的尸群踪影,肉眼根本无从分辨出数量的多寡,俩人只能借助着暗淡的光亮看到,颜色各异的服饰令人眼花缭乱。 好在他们并不需要太深入车库内部,临近地下车库出口附近的车位上,刚好停放着一辆黑色的suv,和一辆橙色的双座超跑。立冬和老陈对望一眼,俩人几乎同时向suv走了过去,双座超跑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船上还有一群人等着坐车离开海滩,连suv也仅仅只是勉强够用而已。 正当立冬利用工具撬动车锁时,突然隐隐听到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的声音,动作幅度不敢过大,怕惊动尸群的立冬回头看向老陈,只见在手电光的背影里,老陈也在同样看着自己,脸上神情似乎在说,我也听到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声还未彻底消失,突然又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小声嘀咕,“阿贵,你刚才看没看到,那边有两束手电光?怎么忽然又不见了?”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癫?这家伙还真够沉的,丧尸不是应该干干瘪瘪的,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才对嘛?怎么这个家伙倒像头吃得脑满肠肥的老公猪?别尼玛犯病了,赶紧过来帮忙搬尸体,这么沉我一个人弄不动它!”阿贵光秃秃的头顶上,丝毫没有因为极重地体力消耗而现出一滴汗水,只不过它的嘴角现在,却在不停向外翻涌着腥臭的唾沫,看上去像极了脱水的鱼一样。 “不对!阿贵,车库里有活人进来了!” 几乎是在发动机启动的同一瞬间,拥挤在车库里密密麻麻地尸群,也已被尖利的叫声所惊动,无比躁动的嘶吼狂叫,在空旷的车库墙壁间回荡不休,震得正在调转车头的立冬,耳朵几乎快要失聪。汽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四条漆黑的胎印,刺耳地摩擦声混杂在尸群的嘶吼声中,橙色超跑犹如一条闪电般,向地下车库的出口方向飞窜。从冬眠中惊醒过来的尸群,腿脚似乎变得比以往还要麻木,跑动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当立冬驾驶着橙色超跑撞开折叠闸栏杆时,尸群才拖沓着僵直地双腿,从黑漆漆的地下车库中冲出来。 突然!一阵凄厉地惨嚎声,在车库深处回荡开来! 正在吃力地拖动丧尸尸体的阿贵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向它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尸群,喉咙里却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反观先前那个尖声惊叫的矮个子小光头,早已躲回别墅地下室里,后背用力顶住摇摇欲坠的铁门,脸上现出绝望至极的神情,它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自打它从人类变成现在这副不死不活的鬼样子以后,丧尸就再也没有对它们有过任何格外的关注,以至于它也开始渐渐有些得意忘形,完全忘记了处于狂暴中的丧尸,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出现在面前的活物! 超跑沿着公路一路飞驰,好几次险些落进地震过后,留在公路上的裂缝之中。也幸亏车况非常良好,而立冬的车技也还不烂,两人才有惊无险的从洋河市区外围绕过。 看着面前的仪表盘上,如涓流般缓缓上升的电量,立冬心头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可惜时间太过仓促,要不然完全可以把电池换到suv上面去,这辆超跑除了速度快以外,对于眼下的情势来说,更像是一种鸡肋般的选择。 车厢里始终有股子难闻的腥臭味久久不散,老陈皱着眉从椅背后面摸出一柄登山镐,握柄上似乎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粘液,凑到鼻子前面轻轻嗅了一下,老陈差点没被恶心的吐出来。他十分厌弃地将登山镐丢了回去,手掌刚想在坐垫上擦擦,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好强忍着不去理会。 “老兄弟,这车怎么好像是有人专门停在那的?” “小老头,你就别挑剔了。要不是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事没事还会开车溜上一段路程,车里电瓶早就没电了,那咱俩今天可就要交代在地下车库里面咯!”立冬似乎也有些受不住车内的怪味,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冷冽地寒风直透心肺,车里二人顿时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东海市,港口码头,一地杂物的甲板上。 “上尉,距离我们所在港口,大概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建筑群里,刚有一只噬人尸的信号消失了,目前具体原因不明!现在建筑群里还剩下四只噬人尸,请示下一步指令!” “清除噬人尸的事情,随时可以去做。目前最重要的目标是叛逃的莱昂,以及和他混在一起的黄猴子李昭,我们必须赶在离开港口前,把他们彻底歼灭!” 壹百章 购物中心 海滩附近只有些许残雪,堆积在背阴处的石缝之中,除了冰寒透骨的海风外,冬天的形迹总归无法和山野相比。此时隐遁在雾气之中的雾山,山脚下积雪已有半尺许厚,枯林小径之上不时可以看到,四处流窜的小兽留在雪地上的小小足迹。尽管天时已进寒冬,林野间却还是一派生机盎然,引得立冬食指大动,想要狩猎野物的念头也愈发强烈起来。 口说手比,走走停停,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一路爬坡跃沟的立冬和老陈总算赶在午时左右,站在了本该飞泻不止的瀑布面前。 “你不说这里有条大瀑布吗?在哪呢?”老陈看向结满冰甲的山崖,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些家伙可是真不简单,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弄个隐秘基地还不算完,连瀑布上面也要设置堤坝截流!估计庇护所入口就在瀑布上面,这里水雾太重看不清楚,我们得爬上去看看。”从身后背包摘下登山镐,正是查容霜送给阿紫的那一只,立冬又笑着说道:“多亏没同意你把车上的登山镐扔掉,要不现在我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冰屑一直在头顶上空四下飞溅,双脚没有专业攀登冰壁的高山鞋,普通鞋又无法提供有效控制身体平衡的助力,因此立冬即便左右手各持一柄登山镐,行进速度还是慢得像蜗牛一样,危险程度和以命搏命没多大差别。老陈站在碧蓝色冰面上,仰头注视着举步维艰的立冬,掌心里早已捏了一把冷汗。他也曾尝试过想要劝阻立冬的冒险行为,可眼下除了这一条路以外,想要登上山顶就必须借助直升机才行,被迫无奈之下,老陈也只有瞪眼干着急的份儿。 百多米高的悬崕峭壁上,越往上爬冰壁越是厚实,双脚也更难再提供任何帮助,每向上爬两三米距离,立冬都需要吊在半空中休息一会。最值得庆幸的是,瀑布所在位置四面环山,恰好可以免去被罡风吹飞,进而坠入深谷的绝大风险。立冬也正是看准这个有利条件,才敢冒死攀登冰壁。 “老陈,等我把绳梯给你丢下去!”喊声从百米高空飘下来,站在悬崖下面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突然,一条质量极佳的绳梯,从浓雾中无声坠下,险些砸在老陈头上。 “憨批!”老陈气得用家乡话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双手抓紧绳梯,一只脚踩在梯梁上,猛地跃至半空将身体全部重量压下去,绳梯竟然纹丝不动!“算你小子手脚麻利,这要是再把我摔一跤,老头子一定找你拼命!” 立冬将嘴里兀自嘀咕没完的老陈拽上来,一边收起悬在下面的绳梯,一边调侃道:“还用得着摔一跤?摔一下,你就只能下辈子找我拼命了,老家伙命还挺硬!” 精钢铸成的铁门虚掩着,门后世界隐藏在无尽地黑暗之中,两人站在庇护所入口附近,除了凛冽地寒风呼呼作响外,庇护所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出现。打开背包肩带上的电筒,立冬和老陈一前一后,蹑步潜踪地摸进庇护所里。只一眨眼的瞬间,两人身影便被门后的黑暗世界吞噬。 东海市,卧尔码购物中心,顶层天台。 “堆满集装箱的港口外面有艘豪华游轮,上面的丧尸被清理干净以后,骑士团就把这艘游轮当成临时指挥所,你就是在那上面被辛西娅占的便宜!”趴在积雪上的莱昂一脸坏笑着调侃道,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和李昭的关系早已不再剑拔弩张,甚至彼此间竟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被占便宜也不打紧,总比某个肥肉明明已经放在嘴边,却不敢张嘴吃的人要强多了吧?”李昭从来没有想过,在三十五岁的年纪,还能有机会交到朋友。曾经有人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男人在三十岁以前交下的都是朋友,三十岁以后交下的都是利益。 “要不是我舍命相救,你早被人打成残废了!” “辛西娅脱光了,某个人也没敢碰!” “淦!上个礼拜,要不是我大展神威,枪法如神,你早就变成丧尸了!” “辛西娅脱光了,某个人也没敢碰!” “淦!能不能说点别的?” “辛西娅脱光了,那个没敢碰她的家伙,到今天还在后悔!” “……你狠!” “辛西娅……” “船上有直升机起飞了!” “辛……” “靠!我没跟你开玩笑!”莱昂挥拳重重锤了李昭肩膀一下,这才打断他无聊的调侃。 “不好!快点藏起来,直升机正往我们这边飞呢!” “别乱动!趴下装死人!只要你动一下,他们立马就会朝你开枪!”莱昂将头埋进雪里,除了还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外,看上去就像具死尸一样。 低空飞行的直升机几乎是擦着购物中心顶棚掠过,积雪被劲风搅得漫天飞散,莱昂和李昭静静地趴在天台上,任由垃圾将他们身体盖住,不敢有任何动作。 “刚才经过的购物中心天台上有两具尸体,我记得前天从上面飞过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见过它们!队长,你还有印象吗?”头戴式耳机里,响起一个士兵充满疑惑的声音。 “加文,把飞机开回去检查一下情况!这个购物中心距离我们指挥所的外围岗哨太近了,必须保证不能有任何疏漏出现!”白皙的脸颊隐匿在络腮胡下面,哈罗德队长张嘴说话之际,隐隐能够看到条猩红色的,犬齿交错的缝合疤痕随着他嘴角不时抽动。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碧蓝色的眸子显得有些紧张,在莱昂还未被招募进圣殿骑士团以前,和哈罗德的私交非常好。因此哈罗德也比骑士团其他人更了解,莱昂到底是个多么危险的家伙。自从莱昂叛逃以后,哈罗德都在刻意地躲避,不想去找这个灾星的麻烦。可是今天,哈罗德觉得自己恐怕无法再次逃脱窘境,飞机上的士兵们关系网错综复杂,哈罗德不清楚他们中有谁是辛西娅的裙下臣,更不敢轻易表达出一丁点,对骑士团的抱怨之言。 “队长,尸体不见了!” “降落!把这栋购物中心彻底搜查一遍,绝不能允许任何身份可疑的人,出现在指挥所附近!” 天台上的足迹渐渐从楼梯上消失不见,五人小队结成阵型,前面两名战士负责突击,后面两名战士负责火力压制,居中的战士负责战术物品投掷和通讯联络。哈罗德和前面五个战士,相距不到五米,他负责策应和全局指挥,同时兼顾救护工作。 “第一放映厅搜索完毕,没有发现目标。” “第二放映厅搜索完毕,没有发现目标。” “第三放映厅……” 肩挂式电筒的灯光,如游鱼般巡弋在黑暗的电影院中,六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团成员,有条不紊地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来往穿梭,即便偶尔遭遇到隐藏在暗处的丧尸偷袭,他们的队型也未曾出现过一丝散乱,十分轻松地清理干净整层电影院里的丧尸。 “暂停行动。”黑漆漆的楼梯通往下层建筑,站在楼梯口的哈罗德队长,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有些犹豫小队是否继续前进。顶层电影院由于顶棚破损,多少还有些光线可以照射下来,可越往购物中心下面楼层走,光线也将会越来越暗,直至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为了两个不知死活的陌生人,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其实哈罗德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他担心这两人就是莱昂和李昭。 “队长,我们要不要请求指挥所支援?” “将这里情况如实上报,我们还是听命行事吧。”哈罗德颇感无奈,他只能寄希望于,辛西娅上尉因为担心人员伤亡过大,从而放弃追捕行动。骑士团的作战单位数量,最近几个月来,每天都会有非必要的损失,而最大的原因也正是莱昂和李昭。骑士团和两人之间的血仇,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结越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调停战火。 “队长,辛西娅上尉要和你通话。” “上尉,我是哈罗德队长,请下达进一步行动指令。”接过士兵手里的无线电听筒,哈罗德队长低声说道。 听筒里辛西娅上尉的声音有些时断时续,无线电通讯器的信号受到墙壁阻隔而变得极差,哈罗德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判断上尉下达的指令,他皱着眉头将听筒扣在士兵后背上的无线电通讯器上,沉重地脚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来回踱着,脸上神情似乎对辛西娅上尉的指令十分抗拒。 “他们怎么还不下来?”漆黑的楼道里,偶尔可以看到李昭瞳孔中,闪过的微弱光点,他和莱昂分别藏在楼层安全出口两侧,只等上面楼梯中间悬吊的手雷被绊索引爆,就痛下杀手!像这样的偷袭行为,这几个月来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了,并且每一次李昭和莱昂都没有给骑士团的战士留下一个活口。 “小朋友,这次可能我们要吃瘪了,给自己留一发子弹吧!”黑暗中看不到莱昂脸上表情,语气也显得格外沉重。无论谁处在这种境地里,情绪都不可能继续保持镇定,因为距离一楼越近,沉闷地鼾声便越是清晰可辨。经历过数不清次数的死里逃生,进而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正用最无情地方式警告莱昂和李昭,在他们脚下更加黑暗的楼层里,已经有无数丧尸进入了冬眠。只要楼梯上的手雷一响,尸群便会从沉睡中惊醒,无尽地尸海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噬掉所有活着的生命。上有追兵,下有尸群,莱昂并不认为他和李昭这次能够再像以往那样,侥幸逃脱掉死神的屠戮。 “老黄毛,这次如果可以大难不死,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圆了你和辛西娅未能尽欢的好事!”或许是和莱昂生死与共的时间久了,李昭也开始变得有些油嘴滑舌起来。 “队长,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继续向下搜索,直到把他们找到为止!”哈罗德心里一阵发寒,他不止一次听过其他活着返回指挥所的队长说过,莱昂和李昭无所不用其极的阴损招数。看着漆黑一片的楼梯间,哈罗德几乎不用思考,就已经可以猜到五名战士的悲惨下场。可哈罗德却没有办法制止这一切发生,就像他根本无法摆脱圣殿骑士团的控制一样,哈罗德的妻女被骑士团保护在秘密基地中,只要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想法,他都将会彻底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轰隆一声巨响,走在前面的两名骑士团战士身体,猛地被冲击波用力向楼下抛去,石屑灰尘顷刻间便将其他人的视线遮住。走在队伍中间负责通讯联络的骑士团战士,仰面倒飞回去,背在身后的无线电通讯设备,也在四下飞溅的火花之中,彻底沦为了一堆废铁。走在队尾幸存下来的两名战士,用力拖着双腿露出白惨惨骨茬的同伴,飞快地向哈罗德队长方向靠近。 撕扯皮肉的可怕响声,伴随凄厉无比地惨嚎声,在楼道墙壁之间来回激荡,几乎眨眼间便追上哈罗德队长等人。无数张恐怖狰狞地血盆大口,不停发出令人心悸地嘶吼,张牙舞爪地向楼上电影院涌来。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尸群早已学会攀登楼梯的技巧,现在它们不再需要叠罗汉,也一样可以轻易地上下楼。 壹〇一 非我族类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狂暴尸群,哈罗德队长很快便打空了身上所有弹夹,昏暗的电影院地面上,随处可以看到倒伏的腐朽尸体。两名想要救助同伴的战士,早已落入尸口之中。可诡异的情景也随之出现在哈罗德面前,尸群已不再奋力撕咬两名四肢健全的战士血肉,反倒是失去双腿的战士,成为它们的盘中之餐,看上去好像尸群也在面临着,人力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后续涌上楼的所有丧尸,在相继确认过战士被感染以后,便一窝蜂似的追逐着哈罗德而来。 且战且退的哈罗德斗志正在渐渐消退,尤其是在他看到丧尸对待两名战士的怪异举动以后,内心深处甚至萌生出,就此放弃应该也不会太差的念头。借助放映厅的地形左突右闪,好不容易才和尸群拉开些安全距离的哈罗德队长,此时手上只剩下一柄开山刀能够勉强自保。他不停地挥砍劈剁,将拦住去路的丧尸放倒,又时时需要小心闪避,在他身后围追不休的尸群大队。 正当哈罗德筋疲力竭,求生信念降至谷底之时,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电梯前面,哈罗德忙大声呼喊:“莱昂,求求你,救救我!” 刚想跃身跳进电梯井里的莱昂,听到向自己求救的人声音十分熟悉,立时双脚顿在原地,莱昂向身旁的李昭大喊:“你先上去开枪抵御一阵,我去把人救回来!”说完话也不等李昭回答,已是快速向脚步踉跄的哈罗德队长迎了上去。 “老黄毛,你别tm犯疯病!赶紧回来,我身上子弹根本不够用!”李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还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老莱昂竟要去救疯狂追杀他的骑士团成员。先前久等不来的骑士团战士,原来是阴差阳错的追向了另外一条安全通道,直到手雷爆炸将冬眠的尸群惊醒,李昭和莱昂才醒觉过来守错了门。非常可惜的是,这侧通道连接天台的出口,早被工作人员用水泥浇筑堵死,疲于奔命的两人在即将耗尽弹药前,才好不容易又从上面冲回电影院。所幸踹开电梯门时,轿厢刚好悬停在下面一层,两人勉强能够利用钢索挂在半空,才不至于一起葬身尸口。可事到临头,莱昂队长竟要跑出去救人,这又怎么能不令李昭惶急不已。 “玛德法克,你俩快点跑!老子没子弹了!”向远处莱昂高喊一声,李昭便无奈地攀着钢索向下面轿厢爬去。此时弹药耗尽的李昭,再继续逗留下去也毫无意义,更何况他还需要给两人腾出些位置。 双脚刚踩到轿厢,李昭就差点被剧烈摇晃的轿厢,狠狠甩进漆黑一片的电梯井里,“你们两个动作轻点,再使使劲电梯轿厢就要掉下去了!” “把手举起来!”莱昂胸前的手电光正照在哈罗德脸上,语气十分戒备地命令道。 哈罗德倒也没说一句废话,十分光棍的举起双手背转过身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无奈,喃喃说道:“老莱昂,我又欠了你一次。” “哈罗德,你的运气不错,身上没有一处咬伤,死神又一次和你擦肩而过了!”与哈罗德互相拥抱一下,随后莱昂介绍道:“他就是辛西娅一直想要找到的人,李昭。” “哈哈哈,李昭,你的名字每天都会被上尉念叨许多次,奥斯顿妒忌的双眼都要喷火了!”哈罗德和李昭握了握手,不无调侃的说道。 “圣殿骑士团到底有什么计划?辛西娅真正应该找的人并不是我,我想她对我的身份有些误会,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愿意相信。”李昭颇感无奈地说道。 “等我们逃出去以后,会有很多时间聊这些事情的,现在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吧。”莱昂利用匕首旋开轿厢顶盖,发现里面并没有丧尸的踪迹,便当先跳了进去。 李昭刚想跳下去,胳膊却突然被哈罗德一把抓住,紧接着哈罗德压低声音说道:“能把卫星电话的密码告诉我吗?这是关乎几个人生死的重大问题。” “你想要密码可以,但是必须把所有知道的内幕,原原本本说出来。如果你不同意,那就请恕我无能为力了!”用力将胳膊挣脱出来,李昭也悄无声地跳进了电梯里。 尸群主力现在基本都在楼上,三人在黑暗中并没有遇到太多危险,沿途放翻十几只丧尸后,他们正打算从安全通道向楼下走去时,突然一阵奇异的吼叫声从头顶响起。李昭脑海中立时闪过,曾经在洋河市里,骑着重机车从远处疾驰而过的立冬,背包上发出的同样吼声。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刚从心底涌起,楼上尸群便开始疯狂向楼下追来,三人不敢再有一丝犹豫,开始绕着服装摊位的货柜四下乱窜,想要找到其他能够逃出去的机会。 “快进卫生间!”将一排排挂着衣服的货架拽倒,跑在最后面的李昭突然看到虚掩的卫生间木门,忙大声招呼一句,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 “快点把窗子打开,我们从窗口翻出去,这扇木门马上就顶不住了!”哈罗德焦急地大喊道。 李昭和莱昂先后翻过窗台,双手攀住凸起的一圈巴掌宽,用来装饰购物中心的小石台,依靠臂力一点点向二十多米远的室外楼梯挪动身体。哈罗德大叫一声飞身跃出窗口,公用卫生间里的隔板和马桶一阵乱响,也幸亏被绳索套住的数量足够多,才没有令悬在空中的哈罗德,垂直坠到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直到李昭和莱昂已经站在楼梯上时,哈罗德才终于恢复些体力,紧握绳索双脚踢踏着墙壁,来到先前李昭和莱昂用手攀住的小石台附近,学着两人同样的方式,吃力地向他们慢慢移动。 “我们快点离开购物中心,里面闹出这么大动静,骑士团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虽然莱昂并不清楚,外围哨所的具体位置和分布,可他却十分了解骑士团的内部运作方式。 “莱昂,只要顺利把这只黄猴子带回指挥所,我相信辛西娅上尉一定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甚至还会有些奖励给你!”一支消声手枪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顶在李昭后脑上,哈罗德的脸色显得十分红润,似乎还未从刚才强烈地体力透支中缓过神来,可他握枪的手却丝毫不见任何抖动。 “哈罗德,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吗?”才跑出去十几米远的莱昂回过头,瞪视着昔日友人的眼角微微抽搐,尽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他的内心其实一点也不平静。 “过分?老莱昂,你好像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吧?就算你不为你的瘫痪儿子考虑,也总要替我的老婆孩子想想吧?我不强迫你一定要跟我回指挥所,但是这只黄猴子我今天必须带走!”哈罗德从衣服里面抽出手铐,将李昭的双手牢牢锁住。随后用手拽着李昭后领,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哈罗德警惕地视线始终没有从莱昂身上移开,他也担心对方会突然开枪朝自己射击。 辛辛苦苦筹划几个月,想尽一切办法和李昭打好关系,莱昂就是为了拿到卫星电话密码。这不仅能够帮助他重新回到骑士团的庇护之下,同时还可以借此向辛西娅上尉提出要求,让莱昂撤出战斗编队离开这块大陆,回到总部基地和儿子团聚。两人从第六监狱探寻回来以后,李昭已经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清楚,莱昂也知道了莫古崂才是这部卫星电话的真正主人,而李昭只是一个倒霉的替罪羊。或许再过不久,莱昂就有机会从李昭嘴里,套出卫星电话的密码,只要再给他些时间就好。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一时的顾念旧情,彻底打乱了莱昂的全盘计划,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该死的混蛋,如果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完成任务,辛西娅就一定不会同意我的其他要求!如果李昭意外死掉,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哈罗德,我真应该让你去见上帝!’莱昂队长只是静静地看着哈罗德拖着李昭向后退,复杂而又纠结的思绪,让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雾山,庇护所内部。 立冬和老陈沿漆黑一片的螺旋甬道,缓缓向庇护所深处走去,随着进入山体的深度逐渐增加,空气中的腐臭气味也开始愈发浓重起来,低沉地鼾声有节奏地回荡在耳畔,老陈和立冬默默对视一眼,他们清楚这些迹象意味着什么。 一道十分厚实地铁门出现在甬道尽头,门上有个颜色斑驳的标记,但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老陈和立冬都没有办法分辨清楚,门上到底画的是什么。 “先别急着进去,这铁门后面怎么贴着一封信?”老陈将一张上面沾着污血的a4纸递给立冬,疑惑地问道:“难道这是那个叫坎离的家伙,专门留给你的信?” 接过字迹潦草的信纸,立冬闪身回到甬道,借着调弱的手电光看去,只见上面写道: 【臭老道,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封信。其实我本来并不想写信的,不过想想你过去也多少帮过我一些忙,总不能真一点情面也不讲,所以我才把知道的一些重要信息留给你,能看到最好,看不到也就别怪我没提醒了。反正,我写这封信就是图个心安而已。 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建造庇护所的组织到底是谁,我现在也没搞清楚。不过,有件事你要多加小心,一伙装备十分精良的武装势力,应该和建造庇护所的组织之间有很大矛盾,我也是趁着他们突入庇护所清缴的机会,偷偷溜进来的。那个叫美子的日本娘们儿被他们杀了,真是他娘的浪费大好资源!我不知道这些家伙要把英国人威廉带到哪去,仓库里的枪支弹药也被他们全部搜刮了个干净。 警告你一句,没事千万不要把卫星电话开机,一旦被他们找到你的位置,估计我们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对了,替我和小霜道个歉,其实我还是挺想她的。】 将叠好的信纸塞进背包,立冬把卫星电话拿出来,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关机。虽然坎离为人时常疯疯癫癫,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让人信任。立冬思索一会,低声对老陈说道:“据我估计,庇护所应该不会只有这一条入口,按照常理分析,坎离如果是从甬道离开的,信纸就不会贴在铁门内侧,这样做不太合乎常理。我们得防备着,那伙神秘的敌人从其他通道再次突袭这里!” “反正人都走了,管那么多干嘛?先想办法把庇护所里的丧尸清理干净,就算信上说的那群装备精良的敌人真存在,也不会浪费时间再来这里。抛开燃料不讲,庇护所现在已经被丧尸占据,还有什么值得再来的必要吗?”老陈甩甩胳膊,他要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壹〇二 其心必异 “老家伙,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不能蛮干!”立冬用手轻轻按住老陈的卡宾枪,摘下挂在腰间的特战匕首,蹑手蹑脚地越过铁门向庇护所里摸去。 老陈稍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听从立冬的建议,轻轻打开卡宾枪保险,这才轻跑两步追上立冬。 两侧冰冷地墙壁上,凝结了大片水汽,指尖在墙壁上划过时,一阵粘糊糊的触感让人浑身都非常不舒服。这一段甬道距离并不太长,仅仅不过五六分钟时间,立冬和老陈便已经察觉到,腐臭的味道变得愈发浓厚,俩人都开始有些呼吸不畅快的憋闷感。 一道类似银行金库样式的不锈钢防盗门,在不远的甬道尽头处虚掩着,微弱的光线正从门缝里透出来。立冬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老陈一眼,发现他手上还端着卡宾枪,心知没有办法说服这个倔犟的小老头,也只得无奈作罢。抬起右手指了指老陈,示意他留在门边策应,立冬一矮身便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映入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接近十层楼高的穹顶隐藏在山腹之中。立冬抬起头向上望去,黑暗的穹顶上似乎镶嵌了不计其数的电灯,可惜此刻仅剩下孤零零的十几只,还在撒下微弱的光源。本该郁郁葱葱的植被由于缺少光照,全都变得十分萎顿,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开始枯萎腐烂。一排排的蔬菜瓜果按照种类不同,占据着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近百只丧尸好像被罚站的孩子一样,伫立在大厅的各个角落里,低垂着枯槁腐坏的头颅,它们对于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立冬,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正等得有些焦躁不安的老陈,突然看到立冬的右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轻轻挥动,忙放轻脚步凑了过去,老陈几乎需要把耳朵贴在立冬嘴边,才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小心别碰响任何东西,我们悄悄溜进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随便开枪。”上身压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地穿过,将近五百多米长的植物园区,这才在尽头处看到又一扇质地十分坚固地不锈钢大门。不得不说他们运气很好,穹顶之上并非只有日光灯,十门嵌在山体中的机炮枪口正虎视眈眈地瞄准入口。若不是庇护所的电力供应损坏,任何没有通过身份认证的陌生人突然闯入植物园,一定会被机炮打得稀巴烂。 穿过半开着的不锈钢大门,一条地下河便横亘在立冬和老陈面前,涓涓细流清澈见底,潜游在水底的河鱼感受到脚步震动,黑漆漆的脊背左突右闪间,全都躲进了看不见的阴影之中。四周山壁上同样绿意盎然,只不过都是些供人观赏用的花花草草,这里的空气质量明显要比外面强上许多。应该是庇护所建造者为防止水源遭到污染,地下河被密实的铁网罩住。蹑手蹑脚地从铁网上走过时,立冬和老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他们脚下稍有不慎,就会唤醒植物园里沉睡着的百余只丧尸。 终于有惊无险地越过地下河以后,立冬和老陈的额角已经见了汗水,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面前不锈钢双开门拉开,一股十分燥热的风迎面扑来,比之先前更加刺鼻的腐臭味呛得两人直想干呕! 昏暗的甬道两侧有许多扇紧闭的房门,门上悬挂着各种标识铭牌,只可惜立冬和老陈现在根本没时间去细细查看,因为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的庇护所指挥室里,不断闪动地红色警示灯映照下,数不清数量的丧尸正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鼾声在相对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地摄人心魄。 两个人合作久了,难免不会建立良好的默契,立冬和老陈自也没有例外。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默不言声的沿着原路返回,又重新站在发现坎离留信的铁门外面。 “绝对不能在庇护所里面动手,先不说咱俩有没有实力全部搞定,单是后续想要把庇护所清理干净,都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立冬很坚定地否掉老陈的想法,这个老家伙一旦冲动起来,行事风格很多时候都和他的年龄不相符。 “那你想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把火给这点了吧?” “我们来个引蛇出洞!”立冬神秘兮兮地笑道。 匕首狠狠敲击铁门,发出令人类听到都会烦躁不安的巨大噪音。庇护所里面的丧尸终于忍受不住吵闹,开始争先恐后地向甬道里涌来,跑在前面引路的立冬似乎还嫌不够热闹,一边麻利地沿着甬道向上逃窜,一边还会不时停下来大喊两声,这种极其明显的挑衅行为,逗弄得尸群变得愈发狂躁不已。 “老家伙,来货了!” 随着一声大喊,立冬猛地向入口上方跃起,双手马上便被老陈牢牢抓住。成群结队的丧尸哪里晓得,此时庇护所入口被冰甲覆盖的地面,在水流不断冲刷下已变得无法站立,纷纷脚底打着滑的跌入雾气之中。 “别说,这招还真灵!你小子的鬼主意不少嘛!”老陈兴奋地用登山镐不断敲击铁门制造着噪音,以此来吸引丧尸继续从庇护所里涌出来,绽开笑容的脸上,皱纹也变得更加深壑。 “有得必有失!他们想办法把瀑布截流,自然是为了能够进入庇护所而做得准备工作。现在头顶上的防洪沙袋被我凿开,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瀑布又会像以往一样飞泻不止,我们就别想再从悬崖下面爬上来。假如里面没有第二条通道,其他人是别想有机会能够进入庇护所了,甚至我们俩想要活着离开这里,也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利用腰间绳索半掉在庇护所入口上空的立冬,看着头顶不断变粗的水流,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神情。 东海市,购物中心后面的小巷里。 眼见劫持着李昭的哈罗德,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莱昂队长无奈地咧嘴笑骂道:“哈罗德,你这该死的蠢货,就这么把李昭带回去,辛西娅上尉从他嘴里还是问不出密码,你也一样难逃惩罚,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给我点时间呢?” “谢天谢地,你这个混蛋还没有失去信仰!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儿子,更不可能舍弃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退至巷口的哈罗德心里一松,莱昂能够说出这番话,自然意味着他仍旧是自己的朋友和战友,那么眼下的敌人就只剩下李昭一个人了。 “唉,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能够完成,辛西娅上尉安排给我的秘密任务,我也早就想把这只难缠的黄猴子给解决掉了。”莱昂队长耸耸肩,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慢慢将手里的武器全部放在地上,朝着李昭和哈罗德走了过去。 “莱昂,你先站在原地别动,等我发出信号让骑士团派人来接我们,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从背包里摸出信号枪,红色的信号弹拖着一条焰尾直飞上天,直到此刻哈罗德才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因为不需要多久,骑士团的援兵就会驾驶直升机赶到这里。 “你真是个添乱的天才,要不是碍着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情,哈罗……”正在思考该如何交差的莱昂队长,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因为此刻的哈罗德已口吐白沫倒翻在地,正不断抽搐的四肢,预示着这位老友已经身中剧毒。 “快跑啊!”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围墙后面传来,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正蹲在哈罗德身边找钥匙的李昭,顿时醒悟过来,忙一矮身向女人所在的方向飞奔过去。 子弹的啾鸣声不断在耳畔划过,李昭只能跟在女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逃窜。在他看到莱昂怪笑时,还曾天真的幻想,这个老黄毛会来救自己。而直至此刻,在他身后四处乱飞的子弹,才终于让李昭清醒意识到,其心必异。 “玛德法克!碧池!舍特!”眼看前面两人东一绕西一转,身影便消失在了曲折复杂的街巷深处,莱昂队长恨恨地将手里的步枪掷在地上,前功尽弃的挫败感让他的内心彷佛正被毒蛇啃噬一样,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更是再难看到一丝血色。 李昭跟在女人身后,兜兜转转、七扭八绕,足足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处办公楼后面停下来。女人用力将垃圾箱推开,现出一块约有半米高的窗口。等到李昭扭动着不灵便的身体钻进去以后,女人才用力拽着垃圾箱下面的绳子,重新把这处地下建筑的入口藏匿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遭到背叛的颓败感袭上心头,李昭有些疲惫地靠着墙角坐在地上,此时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看清楚,救他性命的女人相貌,看上去竟十分眼熟,‘我曾经在哪遇见过她?’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这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识了?” 壹〇三 无人接听 凝眉沉思良久的李昭,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好了,我不为难你了,我叫董雪。我们在第六监狱一起避难时见过,只是你那会表现得太过正直,很少和其他女幸存者沟通,所以你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其实我也是在你替梁静挺身而出的时候,才知道你叫李昭。现在我们也算正式介绍过彼此的身份了,喝点水吧,李大侦探。”尽管董雪笑魇如花,可两侧眼角处细细皱起的鱼尾纹,还是无法隐藏住她的实际年龄。 “谢谢。我前几个月又去过一趟第六监狱,但是却没有看到一个活人,监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杯子里的水似乎已经变质,闻起来味道有些奇怪,李昭略略犹豫片刻,便一仰头全都灌进了胃里。细细回想起来,这杯有些变质的水是几个月以来,李昭喝进肚里水质相对较好的,实在没有理由再怀疑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董雪看向李昭的眼神变得更加温和,轻轻将水杯放在墙角的小柜子上,又在抽屉里翻了一会,随后轻声说:“幸好这个地方是大厦物业的库房,虽然没什么吃的东西,不过却能找到些小物件帮你解开手铐。”董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捏在指尖的曲别针冲李昭晃了晃。 两只手交替着轻轻揉捏,被勒得有些发胀的手腕,李昭脸上的神色有些暗淡,“圣殿骑士团的人为什么要杀梁静?这个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这些洋鬼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梁静只是被杀死的许多人其中之一而已。”先前经历过的绝望境遇似乎又在董雪脑海中浮现出来,她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嘴唇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这些混蛋根本就不是人,他们的野兽行径和二战中的侵华日军没什么两样!圣殿骑士团的洋人们不缺生存补给,可他们还是想要把所有活着的人清除干净,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 “所以,你就一路追踪到了这里?”李昭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女人,到底是如何活着从第六监狱来到东海市的,‘她在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董雪察觉到了李昭的心理变化,她轻轻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铁盒。李昭好奇地凑到近前,借着灯光看见被掀开的盒盖下面,是几十只细长的注射器,针筒里的液体正闪动着碧幽幽的光。 “这是什么?” “蓖麻素,一种神经性毒药。” “哈罗德就是被它毒死的?可你当时离着他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全靠它!”董雪将一把麻醉手枪递到李昭面前,又轻声说:“这种毒药不单单可以毒杀人类,外面四处乱窜的丧尸也一样无法抵御!” “真的?!” “把它们称之为丧尸,定义并不完全准确。这些怪物身上的神经系统,仍旧如活人一样在正常运行,我认为它们只是生理机能发生了未知的突变。”董雪又将曾经遭遇到丧尸袭击,并利用蓖麻素将丧尸毒死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末了她又有些困惑地说:“丧尸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把人类当成食物,我曾经亲眼看到同伴被一只丧尸袭击以后,尸群里其他丧尸便能依靠嗅觉,分辨出面前的人是否被感染,并且没有再去啃食他的血肉。” “难道,丧尸是想增加它们的群体数量?” “这个谁也说不好,反正我感觉丧尸病毒,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对所有陌生人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吗?还是只对我说过这些话?” 董雪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看到李昭能够替梁静挺身而出,所以才会格外相信他的品行吧。这也是末世降临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戒心的相信一个人。 “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 “以后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十分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在末世遭到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丢掉性命。” 静逸的地下室里,两人无声地坐在椅子上面,头顶的窗口外,杂乱地脚步声响成一片。由于追杀而来的骑士团成员语速过快,李昭和董雪并未听懂他们说些什么。许久过后,脚步声才终于渐渐远去,虽然垃圾箱也有被人翻过的响动,可万分幸运地是,骑士团的杀手们,似乎并未发现这处隐秘的地下室。 雾山。 拥挤在庇护所里面的尸群,绝大多数都被噪音引了出去,瀑布悬崖底下冻结的水潭冰面,残肢碎肉混合着污血堆积成山,随后又在逐渐恢复水量的瀑布冲刷下,顺着溜滑的冰面直向下游荡去。 “控制台几乎全部被毁,就算重新接通电源,估计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我们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另外一条通道。”立冬用脚轻轻踢开地面上的一颗丧尸头颅,踩着积满污血的地面,从控制室的机房里走出来。 “别灰心泄气,看看这是什么?”老陈将一部卫星电话举在手上,递到立冬面前,卫星电话下面还有一张纸片,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八个阿拉伯数字。 “这是密码?应该是坎离手上的那部卫星电话!”立冬神情变得有些兴奋,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和船上的人取得联系,也能更有效的组织大家撤退了。 “别忘了坎离留给你的信,上面可是写着,这东西容易暴露位置。”老陈适时提醒道。 滑动着手机屏幕上标注等高线的电子地图,立冬将搜索范围逐步扩大,直到终于看见一颗微微闪烁的蓝色箭头,位置正好就在海滩上,他赶忙将电话拨了过去。关于如何操作卫星电话,立冬肯定是很难自学成才的,自然都是坎离曾经教给他的使用方法。 嘟…嘟…嘟…… 连续尝试拨打了三次电话,可是听筒里还在一直回荡着,单调而又令人枯燥的提示音,船上的人始终都没有将电话接通。这种超乎预料之外的情形,让立冬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听筒里没有忙音出现过,那就说明船上的人并未将卫星电话关机,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什么仍旧无人接听? “我们得快点赶回去,船上可能出事了!” 其实根本不用立冬提醒,一直竖着耳朵听消息的老陈,也早就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两人匆匆检查一遍子弹和补给情况,便开始分头寻找庇护所的其他通道。两人之所以始终认为庇护所一定另有出路,就是因为尸群根本无法从瀑布后面的入口闯进庇护所内部,尸群很可能是通过,坎离和先前突袭庇护所的人离开的通道,偷偷溜进来过冬的。 时近傍晚,冷幽幽的太阳挂在天边,阳光照在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温暖。立冬和老陈站在半山别墅的观景露天阳台上,寒冷地冬风似乎要抽走他们体内仅余的热量,踩在脚下的阳台被积雪覆盖,随处可见的杂乱脚印,刚好印证了两人先前的所有猜想。 或许离开这里的人,并不认为还会有其他人光顾庇护所,因此车库里的越野汽车没有遭到破坏。由于电瓶里的电量早已耗尽,立冬和老陈就只能依靠人力推车,借助下山的公路将发动机引燃,火急火燎地开车朝着海滩方向驶去。 越野车在山路上兜兜转转,直到天已擦黑时,才总算绕到有些颠簸的高速公路上。沿途经过碑谷镇时,立冬瞥眼间发现镇口山崖上的哨楼里,竟隐隐闪动着火光,大概是又有其他的幸存者,将这里当成了栖身之地。直到越野车几乎快要看不到火光时,立冬才隐隐听到远处有人,在大声朝他们这边呼喊。 冻得有些发硬的沙粒被轮胎搅动得四下飞溅,越野车没有办法驶进狭窄的山路上去,立冬只好将车停靠在航空母舰的机库窟窿下方。从这里沿着山崖一路向上爬去,刚好可以借助绳索荡进机库里,而立冬他们为了能够快速地从船舱撤离,也早已在山崖上布置好了一切应用之物。 双脚刚踏上机库冷硬地钢铁路面,立冬就听到极远处地楼梯,隐隐传来许多人杂沓纷乱地脚步声。回身一把抓住险些大头朝下,栽落沙滩上的老陈,立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一定有陌生人闯进了船舱,我们要做好战斗准备!”假若立冬和老陈利用绳索从山崖上滑下来,就一定可以发现,在一片倒塌堆叠的战斗机残骸中,正有两架直升机斜停在飞行甲板上。 “老莱昂,辛西娅上尉能够给你,这样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可没少替你跟她求情!等一会我们抓住那两个年轻的姑娘,你要再捣乱破坏我的好事,就不要怪兄弟翻脸不认人了!”奥斯顿斜乜着站在一旁的莱昂队长,语气虽然好像把他当成朋友一样,可他心里却恨得一阵阵翻腾,‘该死的老东西,一旦有机会我绝对要干掉你!’ 壹〇四 梦魇纠缠 随着两人距离楼梯越来越近,杂乱地脚步声也渐渐大了起来,隐隐似乎还能听到闯入者用英语互相交谈的声音。立冬和老陈对望一眼,几乎同时将胸前的步枪保险打开,两人都不认为这些闯入者会有什么善意。 果不其然,爆炸声猛地在漆黑一片的机库里回荡开来,连接下层船舱的舱门前面闪过一阵刺眼的火光!闯入者既然想要用炸弹破开舱门,想必也一定还会持有枪械一类的致命武器,若是两人回来的再晚一些时候,难保下层船舱里的同伴不会全部遇难。 四下飞射的子弹撞上精钢铸就的舱壁,划出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火花的同时,一阵阵啾鸣声也在船舱里响成一片,这是船舱里的同伴们在和闯入者进行殊死搏斗。遇到枪火抵抗后的闯入者们,队型只稍稍慌乱了一下,便既又重新组织好进攻阵型,催泪瓦斯和震爆弹好像不要钱一样,纷纷被他们从破损的舱门丢掷进去,只片刻工夫,下层船舱里的子弹声就不再如先前一样密集不断。 “敌人一时半刻还不能把船舱里的人怎么样,我们先稳住别动!等敌人闯入狭窄的通道,将后背留给我们的时候,再冲过去狠狠打他们的屁股!”越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老陈越是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静。他轻轻按住立冬肩头,止住有些被担忧和愤怒冲昏头的同伴,眸子里闪动着嗜杀的狠戾凶光!此刻的老陈并非只为救人,而是想要把所有的闯入者一个不留,尽数诛杀殆尽! 莱昂队长意兴索然地站在飞行甲板上,任由奥斯顿将本该由他指挥的五名骑士团战士指挥权夺走,他却是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架战斗机残骸旁静静吸烟。这几个月发生过的往事如幻灯片一般,总在莱昂队长脑海中不停回放,当他被下层船舱的爆炸声从沉思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燃了一支烟。莱昂队长苦笑摇头,他似乎想把在这个异乡孤旅的大陆上,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忘掉一样,将烟火轻轻按在冰冷地机翼上熄灭,嘴里喃喃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由于平时训练的主要内容,都是围绕五人战斗小组展开的,所以即便奥斯顿接掌了莱昂队长的指挥权,两支不同统属的战斗小队,仍旧按照以往的战斗方式,分别组成两支战斗单位,一前一后开始向下层船舱展开突袭。 没有料到莱昂队长这次竟会如此配合,奥斯顿临进入船舱前,向远处的莱昂队长望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怅然若失,‘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难道说老东西已经对我有所戒备了?’奥斯顿只是随口说一句,却没成想莱昂队长完全没有一点反对意见,甚至还特意叮嘱他的新队员们,一定要绝对服从奥斯顿的指挥。本就很不喜欢思考问题的奥斯顿,尽管在双脚踏入船舱前还满腹狐疑的猜度,可当他听到女人们的惊恐叫声时,早将这些劳心费神的事情抛诸脑后。此刻奥斯顿心里只一个想法,便是趁这个机会,他要好好享乐一番! 起先,奥斯顿在背脊中弹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莱昂队长终究比自己更心狠手辣,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先下手为强。紧接着后脑又被子弹洞穿后,任何筹思杂念尽皆化为虚无,失去活力的粗壮身躯轰然倒地,连脊背中弹时的痛呼声,也都未能从喉咙里挣脱出来。 立冬用惊异地目光看向老陈,他的原计划是想挟持,这个看上去就是敌人头目的家伙,逼迫早已闯入船舱的敌人们就范,尽量在不损伤任何一个同伴的前提下,解除掉这次突如其来的无谓战斗。立冬很想查清楚敌人的真实身份,因为他始终感觉这伙敌人,和坎离留给自己的信里,描述的那群人非常相似。 “我不管他们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必须将敌人全部杀光!我不能给即将降生的小家伙,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隐患!”随着对于末世的了解越来越多,老陈行事风格愈发地果决狠辣,没人能搞清楚,他到底是被严苛的生存环境所迫,还是骨子里的嗜杀重新被激活。总之,凡是老陈认为有危险的任何生物出现在面前,都难逃被他一枪了结性命的结果。 立冬看着老陈没入黑暗中的身影,心头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担忧。诚然,他自己也是个杀伐果断地狠人,可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还能审时度势的理智处理问题。而老陈时常出现令人难以揣度的行为方式,也让立冬心里面不得不怀疑,老陈或许精神上出现了某些问题,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危险了!匆匆向船舱里追去的立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心知老陈此刻已经杀红了眼,若不能赶快控制住他,难保不会再有其他事情发生。 由于交火双方的武器上,都装配有消声装置,这也使得老陈从背后突袭敌人,变得十分轻而易举。粗重地喘息声在老陈口鼻间有节奏地往复不止,随着杀死敌人的数量逐渐增多,蹲伏在舱壁掩体后面的身体,似乎渐渐隐没在浓重地血雾之中,双眼视线也被一抹妖异地红晕遮住,两耳间除了激烈地枪声外,竟隐隐开始出现了幻听! [班长!班长!] [小陈,你一定要带着大家从沼泽地里逃出去,千万不能再有伤亡了!] [不行!你不能死,孩子还在家等你回去,我不想下辈子都活得不像人!] [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陈斌,我现在以野战旅13班班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带着其他人转移阵地!] 轰炸机从头顶呼啸而过的轰鸣声,漫山遍野的泥土被炮弹好似犁地一样,翻来覆去的炸得稀烂,敌人用英语互相大声招呼的声音,渐渐和船舱里仅剩的四名敌人的叫骂声,重叠到了一起,令老陈恍惚间彷佛又重新回到,那个令他终生都无法忘却的战场上。班长毅然赴死的背影,好似一堵永远无法翻越的心墙,彻底将老陈困在其中,穷其一生却始终无法越过去。 “玛德,美国鬼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立冬一记飞扑,将陷入疯迷状态的老陈按倒在地,双眼视线已经失去焦点的老陈,尽管已是年近六十的小老头,可他此刻身体里爆发出的冲击力,险些让立冬也无法招架。 “老陈,醒醒!醒醒!是我,我是立冬!” 鼻息间萦绕着浓浓地血腥气,挣扎良久却无法挣脱的老陈,终于沉沉睡了过去,满脸的痛苦神情,预示着他的内心仍旧没有摆脱梦魇纠缠。老陈的身体不时会抽搐一下,似乎他在梦里还没有从战场中脱身出来。 死后用绳索将最后一名骑士团战士手脚牢牢捆住,一大群人浑身是血的拥到立冬身边,将他用力抱在中间,哭泣声响成一片。 好不容易将众人的情绪安抚下来,立冬才发现,怎么少了几个人?! “盈盈呢?” 大腿中弹的周小乐听到立冬这句问话,本就惨白的脸颊上,血色进一步消退,她哆嗦着双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发生,立冬一把抓过站在旁边看守敌人的死后,目呲欲裂地大声吼道:“丹珏!盈盈在哪?” 死后躲避着师叔的视线,一脸的悲愤神情根本无法掩饰,他垂着头没有说话。 “盈盈和小豆芽是被流弹打死的,鲍丽娜是为了保护小豆芽,被子弹打穿了心脏!”查容霜明显是在场众人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尚且可以保持冷静的人。小豆芽正是傅磊在临死前,托付给查容霜的小男孩。最令人惋惜的是,直至小男孩今天无辜枉死,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肉掌捶打钢铁的闷响从隔壁房间里传来,遭逢剧变的立冬好像被抽空空气的气球,瘫软无力地靠坐在老陈床边,失去焦点的视线凝视着虚空,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房间里没人再想说话,死寂的空气中凝结着沉痛地哀伤。 在飞行甲板上枯坐良久的莱昂队长,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低声咒骂道:“奥斯顿这个白痴,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你折腾吗?法克,老子现在就去把你的卵蛋割了,省得以后总有这些糟心的麻烦事!” 船舱中浓郁地血腥气灌入鼻腔,莱昂队长徒然醒觉,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踏着满地的鲜血,莱昂队长挨个检查骑士团战士的死尸,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所有人身上只有后脑一处致命伤,这个从背后偷袭的敌人,枪法竟然能够这么恐怖?’仔细检查完附近骑士团战士死尸后,莱昂队长心下感到十分骇然,甚至有种想要立刻拔腿逃跑的冲动! 壹〇五 远渡重洋 一条黑色影子在船舱里悄无声息地游动,只一双黝黑的眸子偶尔会闪过一抹异彩,静静凝视着远处蹲在尸体旁边的人。 “黑风?”许是阿紫和边牧相处久了的缘故,这群人里除了立冬以外,只有她和黑风的关系最是密切。自打双方交火到现在,始终没有见过黑风的影子,阿紫有些担忧的低声呼唤着。 砰!砰! 随着两声枪响,犬吠嘎然而止! 阿紫抄起一旁的步枪,疯了一样冲出房间,昏暗的灯光下,不等她看清敌人位置,一束火光便从暗处亮起!完全是平时训练养成的条件发射,阿紫矮身向侧面滚倒,等她耳中听到枪声时,脸颊上已早被炙热地弹道犁出一条深沟。借着翻滚倒地的姿势,阿紫迅速调整好射击状态,右手食指飞快扣动扳机,一串火舌将昏暗的船舱照亮。远处向她射击的敌人,在一声惨呼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出现。 阿紫趴在船舱冰冷地地面上,她正想移动双臂匍匐前进,左肩头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剧痛。房间里其他人几乎是在阿紫冲出去的一瞬间,也都各自拎起武器寻找合适的掩体,进入了战斗状态。 “阿紫,你怎么样?”许久都未再有枪声传来,查容霜这才低声问道。 “问题不大,就是肩膀好像被流弹擦伤了!”阿紫艰难地向船舱另一侧房间里爬去,这也是她被立冬着意训练出的本能反应。 耳畔响起呼呼地风声,此时立冬像只迅捷地黑豹一样,几乎手脚并用地从其他通道快速绕至敌人背后,瞳仁中由于愤怒和仇恨而充满血丝,竭力搜寻着近乎藏身于黑暗中的敌人踪迹。 粗重地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立冬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查看,他现在必须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敌人的存在!蹑手蹑脚地摸进楼梯,十分小心谨慎地探头向更加黑暗的机库望去,迎面除了一阵阵寒冷的海风从远处豁口灌进来,立冬再也听不到任何敌人的脚步声,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摘下两枚从死后手里要来的手雷,非常快速地布置好陷阱,这才又悄无声息地潜回下层船舱里。 怀里紧紧抱着黑风尸体的阿紫,坐在通道一侧低声抽泣不止,浑然不顾脸颊和肩头上的伤口,此刻还在涓涓流出鲜血。蹲在她旁边的莫查脸上也满是血迹,右手不停摩挲着黑风已经渐渐冰冷的尸体,大滴大滴的泪水不住滚落。 躺在船舱地面上的敌人,一头金黄色的长发浸泡在血水中,双手用力掐住自己的喉颈,滚烫腥红地鲜血从指缝中向外喷涌,可能几分钟以后,也可能是下一秒,金发男人便会由于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直至最后彻底变成一具尸体。 “这个混蛋不行了,要不要给他个痛快?”周小乐终归还是一名医护工作者,见到面前将死之人的惨状,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金发男人好像能够听懂周小乐在说什么,本已有些混浊的眸子竟亮了几分,惨白的脸颊上现出殷切之意,似乎他也希望此刻能够速死,从而获得解脱! “阿紫,想报仇吗?”立冬说话的声音,好似刀刃在铁板上刮过一样,让人听着浑身都感到毛骨悚然!“把手脚砍掉,让它变成一具死不了,活不成的丧尸,永生都替无辜死去的人赎罪!”金发男人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两只手也缓缓地失去力气,滑落到地面上。 一阵惨嚎声从房间里传来,听到声音的立冬几乎是飞扑着跑了过去!此时老陈还在床上昏睡不醒,而最后一名敌人也被关在了那个房间里。其他人刚冲到近前,便被从房间里退出来的立冬拦住去路,他神色如常地说道:“大家抓紧时间把补给和弹药清点出来,我们连夜开车离开这里!” 直至所有人将东西整理完毕,房间里的惨嚎声才总算隐匿进黑暗之中。双手不停搓揉床单的老陈,脸色平静至极,他最后用床单一把抹掉脸上的血点,才有些颓丧的点燃一支烟,无声地走到立冬身边。 “敌人是从飞行甲板上突袭进来的,没准甲板上会有直升机!我现在上去看看,无论情况如何,等我回来大家就立刻出发!”烟头的火光在老陈脸前猛地一闪,随后他便将香烟踩灭,脚步飞快地冲向通往甲板的楼梯。 螺旋桨轰鸣声撕碎寂静的夜空,老陈驾驶直升机的技术明显十分熟练,并不像立冬驾驶的直升机一样,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坠机的危险。冷寂空旷地沙滩上,此时已经无法看到丧尸的一点踪迹,唯有潮汐仍旧不知疲倦地洗荡着刚刚出现的散乱脚印。 “喂!等等我们!混蛋,该死的!喂!我们需要帮助!” “法克!尼克劳斯,能不能闭上你的嘴!你再喊下去,尸群就会把我们所有人吃掉!” 一头酒红色短发的青年,全然不顾长期在船上颠簸的辛苦,像只发疯的狒狒一样,呲牙咧嘴地扑到呵斥他的人身上,不旋踵俩人便在沙滩上扭打起来。 “两个白痴,在船上苦头还没吃够吗?”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黑人壮汉,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一手一个掷了出去。平时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根本不在话下,可现在黑人壮汉却有些吃力地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这艘货轮本来有五十多名幸存者,他们足足在大海上漂泊了四个多月,才终于远渡万里来到这块大陆。在远离大陆架的海域里,还有无数艘大小船只在随波飘荡,而它们的目的地也和货轮一致,甚至有些体积较小的船只,已被搁浅前的货轮撞翻海底。 轰!轰!轰…… 猛烈地爆炸声从搁浅在海滩的航母船舱里响起,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将海滩上的黑暗夜色驱散开去。直至此刻,黑人壮汉和他的六个同伴,才终于彻底看清楚,绵延千米的沙滩之上,并不是只有他们这一伙幸存者活着登陆。 “快看!沙滩上有辆车!”黑大个的一名同伴惊呼道。 很可惜,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发现越野车的幸存者,这片沙滩百多米范围内的八九只小团队里的成员,几乎相继或低声惊呼,或高声大叫,全都不顾一切地向越野车冲去。完全不用任何人多说废话,大战只是眨眼间便一触即发! 花费时间最短的团队,也耗时将近两个多月,才勉强在燃料耗尽前,控制着船只来到这片海域里。而距离远耗时长的团队,有很多压根就没有挨到可以登陆的机会,便长眠于深海之中。所有几经周折才侥幸登陆的幸存者,没有谁的日子好过,营养不良已算幸运,饿得皮包骨的大有人在。与之相反,当然也有抛却人性底线的人,依靠同伴的献祭活了下来,当他们登陆以后,虽然因此陷入孤苦无依地境地之中,却凭借着相对良好的身体素质,更快地适应了新一轮的优胜劣汰法则! 零星枪声根本不足以震慑住眼红的幸存者,嘈杂而又混乱地各种语言响成一片,沙滩上的人群中,腿脚灵便地冲在最前面,和其他非自己团队的人,去争夺越野车的归属权! 黑大个心里有些暗暗后悔,刚才自己不应该浪费体力,去劝阻两个白痴同伴的无谓争斗!以至于本来他明明有机会第一个控制住越野车,却因为体力渐渐不支,而被后来居上的另一个黑人兄弟反超过去。 “朋友,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黑大个看到和他肤色相同的同胞,兴奋地用本国语言大声恳求道。 若不是航母上的烈焰十分耀眼,几乎没人能够看清楚,驾驶室里面坐着的黑人兄弟。他表情看上去像是没有听懂黑大个说什么,也或许根本毫不在意!雪白地牙齿开阖之际,脸上似乎露出十分嘲弄地笑容,越野车便如风一般从黑大个身边驶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图。 黑大个身边站着八个肤色各异的幸存者,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他们应该也是各自队伍里,体力相对更好,也更有机会争夺到越野车的人。此刻,所有人都只能徒劳地瘫坐在沙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尽管他们肤色各不相同,但是脸上表达出来的情绪却都一样,那便是绝望和愤恨! 驾驶越野车的黑人兄弟大概兴奋过了头,在折返回同伴身边的路上,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撞翻好几个完全陌生的幸存者,这种非常不明智地举动,似乎进一步加深了幸存者们之间的戒备和矛盾。 当越野车再次将一名老人撞翻后,任凭黑人兄弟如何狠踩油门,车轮也没有任何反应,排气筒突突突喷出了几缕黑烟,围聚在越野车四周的幸存者渐渐增多,没有一个人脸上表情不是狰狞可怖地,也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和善的。 犯了众怒的黑人兄弟被人群拖下车,而在远处等待他凯旋归来的同伴们,则默默撇转头没有任何动静,身影渐渐消失在远离海滩的黑夜之中。 山崖小道上,一只噬人尸将墨镜轻轻架在鼻梁上。假若不是奥斯顿一行人临时起意,偏要去航母上面寻阿紫她们的晦气,那最后这一只噬人尸,便决计无法侥幸逃生。 炙烈地火焰晃得噬人尸眼中瞬膜飞快地闪动,即使将双眼藏在墨镜后面,它还是无法直视火光。上下牙床分别有两颗獠牙交错咬合,噬人尸褪去末端指节皮肉,突变出来的利爪抠进岩石中,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多新鲜猎物送上门来,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壹〇六 保持缄默 雾山后山,半山别墅停机坪。 “你们先在上面等一会,我和老陈去庇护所里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大家再把补给和武器弹药卸下来。”立冬只在初闻盈盈去世消息的时候,脸上神色出现过短暂的慌乱和痛苦。此时,他说话的声音已听不出任何异样情绪,表情则冷峻得丝毫不逊于查容霜。螺旋桨的噪音渐渐归于平静,大家无声地坐在直升机里,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绕过冷寂空旷的别墅客厅,立冬和老陈相继来到别墅地下室里,连通庇护所的通道入口,就藏在投影仪的幕布后面。 “我们先别急着进去!这里有些不太对劲!”立冬是个不畏繁琐的老猎人,无论他从任何地方离开,只要下次还有返回的必要,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做好标记,这么做正是为了防备任何意外的情况出现,以免自己陷入十分被动的困境中。 “你发现了什么?”熟知立冬秉性的老陈,自然不会对这个老兄弟的话置若罔闻,他几乎是在立冬发出警告的同时,已经将步枪保险打开,做好了随时可以战斗的准备。 “临走前,被我悬在幕布左下角的一截细红绳不见了!”正蹲在地上搜寻其他线索的立冬,头也没抬的轻声说道。 “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嗯,在我们离开以后,有三个人结队溜进了庇护所!现在我最担心的问题,对方是否有懂得电力系统维修的技术人员,如果庇护所的保护装置被他们重新启动,我们再想进去就势必难如登天。” “你在门口守着,我先进去探探路再说!”老陈不等立冬发表意见,已经抢先一步撩开幕布,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老家伙……”立冬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有些担心老陈的安危,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庇护所内部,总控室。 “薛壮,你现在重新启动一下控制台系统,我已经把总控室被摧毁的电力供应线路修好了!” “好样的,宋阳平!当初哥们真是没白豁出命去救你!”薛壮大笑道。 “壮壮,你当初又是因为什么救我的啊?”女人一脸娇嗔神色,不停用丰硕的前胸去蹭薛壮后背。 “蔓蔓,今天阳平兄弟可是立了大功,晚上你必须得卖点力气,千万不能让他觉得我这个大哥太小气!”薛壮抓了抓被蹭的有些发痒的脖子,墨绿色的刺青图案在他手掌下时隐时现,一只青黑色的巨大蝎螯狰狞地有些晃眼。 “壮壮,你怎么回事啊?又想把我当成礼物送人!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都不要理你了!”赵蔓蔓嗲声嗲气地撒着娇,一对杏眼不时瞥向控制室机房,没人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控制台上的监控器屏幕依次亮了起来,图像虽说有些模糊,却可以将整座庇护所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总控室机房里的燃油发电机噪音并不明显,由此可见建造庇护所的组织着实手笔不小,用得都是市面上的顶级设备,若是平时养护得当,幸存者藏身其中,还真有可能熬到世界上的丧尸枯槁而亡。只可惜……他们也把事情想简单了。 “阳平快过来!监控器里是不是有人?”薛壮多少有点不学无术,他对于这种高科技类的东西,属实有些不知所措。 “糟糕!这俩人不是已经开车离开了吗?怎么会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防御设施还没能恢复供电,我们得自己想办法抵御外敌入侵了!”仔细观察了一会监控器,宋阳平再也无法继续保持镇定,飞快地抄起消防斧,冲到监控室外面的黑暗拐角里,准备从暗处偷袭被他主观认定的入侵者。 听到身后传来立冬的脚步声,老陈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老兄弟终归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种如战友般的信任和依靠,竟能在末世之中重新体会到,老陈心里升起一种难言的快慰。 始终留心观察头顶的立冬,眼前突然闪过一抹极微弱的红光,循着光源消逝的方向望去,立冬当即醒悟过来,忙快跑两步拉住老陈,不让他再轻举妄动。 “怎么了?”老陈疑惑不解地低声问道。 “监控设备被人启动了,我们现在的动向应该全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下。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敌人是否已经启动了防御装置,或者说,我们早已突破了防御装置的警戒范围。”立冬斜觑着头顶左上方的黑暗墙角,他十分肯定那就是监控探头藏身的位置。 “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有样学样,你难道忘了我们手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吗?” 砰!砰! 两声爆鸣突然在宋阳平头顶上响起,受到惊吓的他忙抬头望去。在拐角位置躲藏许久的宋阳平,双眼早已适应黑暗,所以震爆弹对于他的伤害也随之翻了数倍,两只眼睛就算能够从瞬盲中恢复过来,恐怕视力也将受到极大影响。 “啊!王八蛋,我的眼睛!”双眼抵受不住重创的宋阳平,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狭窄黑暗的通道里四处乱撞。握在手上的消防斧只劈出一下,便磕在冰冷坚硬地石壁上弹飞出去,险之又险地从他脸侧飞过,差点把宋阳平的脑袋给劈成两半。 一左一右藏身在控制室门后的薛壮和赵蔓蔓,由于房门紧闭,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宋阳平接连不停地惨呼和咒骂声。 赵蔓蔓哆哆嗦嗦的说:“壮壮,你要不要开门出去看看?我估计宋阳平根本不是敌人对手,他可能很快就会被敌人打死,到时候我们再想帮忙就来不及了。” “骚蹄子,他不是对手,老子也未必管用!监控器屏幕上的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我敢肯定,溜进来的这两个家伙手上一定有枪,我绝对没有看错!”薛壮瞪着一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牛眼,他现在考虑的压根不是和敌人拼命。能不能再次利用眼前的女人换取活下去的机会,才是薛壮在不断权衡的问题。 消声步枪的扳机被老陈无声扣动,立冬完全没有阻拦的想法,因为当他牵肠挂肚的盈盈无辜惨死之后,立冬早已将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对于末世的美好幻想彻底踩灭! 控制室外面的幽黑通道,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宋阳平眉心被子弹击穿后,栽倒在血泊之中,四肢还会突然神经质的抽搐两下。一束亮光从控制室突然打开的门后透出来,刚好将躺在地上毫无声息地尸体照亮! “两个老大,千万别开枪,我这就缴械投降!”一个男人求饶的声音在监控室里响起,约莫等了半分多钟,男人才高举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监控室里走出来。 陡然间,薛壮发现不远的黑影中,两人还在默不作声的端枪瞄准,这下可把他吓得差点灵魂归位,忙一把将躲在门后踌躇不定的赵蔓蔓扯到自己面前,又一脸献媚地笑道:“两位大哥,这娘们儿骚得很!只要你们肯放兄弟一马,她以后就归你们二位所有,兄弟绝无一句怨言!” “薛壮,你tm真不是个男人!”赵蔓蔓抬起右脚,重重地踩在薛壮脚尖上,嘴里尖声咒骂道。 “别尼玛废话,老子也是为你着想!这两位大哥身手如此了得,你跟着他们绝对吃不了亏!”薛壮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赵蔓蔓,自己也似川剧变脸一般,瞬间换上一副谄媚至极的贱笑,“两位大哥,现在能不能放兄弟一马?” 三具尸体不分先后被瀑布冲向下游,立冬和老陈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其他同伴一个字,本就十分默契的两人,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商量,连互相递个眼色的动作都没有,便轻快俐落地将庇护所里重新整理干净。尽管两人手脚十分麻利,可仍旧被阿紫敏锐的鼻子嗅到一丝异样,她同样选择了沉默不语,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追问的念头,‘隐秘永远不为人知才最理想!’ 并不平静的东海海面,渐渐由黑沉沉的一片变得湛蓝,冬日朝阳像只冷透了的鸭蛋黄,从海天交界之处缓缓升起,生存的压力也随着新的一天来临,重重压在每一个惶惑不安的幸存者身上。 夜里海滩上的一片混战,又为丧尸军团增添了庞大的新生战力!并不是远渡重洋而来的幸存者们不想清理战场,语言和种族的隔阂,令每个人都不敢轻而视之,彼此间保留着足够的安全距离,谁也不愿意因为任何无谓的动作,再次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脆弱天枰打翻。 和同伴彻底走散的黑大个,独自一人站在山崖上,他望着脚下已经不再燃烧的航空母舰,正在绞尽脑汁想要找到登船的办法。其实,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举动,一头棕色长发的女人,和她的同伴们站在山崖下面,正一起抬头望向机库黑洞洞的豁口。她们也在思索有什么工具可以提供帮助,从半空中跃入船舱内部。 壹〇七 李代桃僵 东海市,港口码头,废弃游轮。 “奥斯顿他们怎么还没有执行完任务返航?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无线电通讯设备的信息传递距离不够,联络部门暂时还未收到任何详尽信息!辛西娅上尉,我们是否需要再次派遣其他小队前去接应?” “果然不出我所料,莱昂队长必定靠不住,很可能奥斯顿已经被他干掉了!” “闭嘴!加百利!我不想过问你和莱昂之间的怨隙,别总拿这些事情来烦我!”辛西娅上尉揉着太阳穴,对于这些和教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络的特派人员,很多时候她也只能选择无奈妥协。近来受辛西娅上尉直接指挥的骑士团小队,在她刻意纵容或者说是蓄意为之下,借助莱昂和李昭两人痛下杀手,异己分子已经被清除地所剩无多。目前尚且存活的骑士团战士,除加百利之外,基本都是效忠于辛西娅上尉,多过于高高在上的教廷长老的绝对亲信。 “加百利,你带上队员……” 嗡…嗡…嗡…… 放在吧台上的卫星电话指示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绿色荧光,辛西娅上尉顾不上继续布置任务,忙一把将卫星电话抓在手里!这可是她从李昭手上夺走卫星电话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想要和她取得联系。 “mushroom(蘑菇),这里是super marie(超级马里奥),公主是否还在城堡里?” 听筒里的女人操着一口纯正的纽约腔英语,只听语气就能感觉到对方十分谨慎小心!辛西娅上尉不敢迟疑,当即也模仿着对方口音,试探性的回答:“公主……” 嘟…嘟…嘟…… 对方根本不等辛西娅把话说完,卫星电话听筒里便响起让人沮丧的忙音。 “谢特!难道这么回答也有问题?”辛西娅十分恼火地将卫星电话砸在吧台上。 搁浅的航空母舰,黑暗的机库中。 “确认信息,接应人员已经身亡,后面的任务只能我们自行解决!”将身体藏于黑影中的棕色长发女人轻声说道,与她同来执行任务的队友没有说话,两名壮汉十分默契地从腰间摘下匕首,悄无声息地朝机库连接下层船舱的楼梯方向走去。从他们毫不迟疑地行动方式来看,似乎对于航空母舰的内部结构非常熟悉。 黑大个折腾了半天,才从山崖缝隙里找到被人藏好的绳索,他无奈地从半山腰又跑回山崖顶部,和他走散的同伴早已不见踪迹,现在只能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想办法活下去。 潜伏在荒草之中的噬人尸,双眼中如鬼魅般的视线,至始至终都未从黑大个身上挪开,它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攻击时机!猎物的体型足足比噬人尸高大近一倍,若是不能一击毙命,则必然会让噬人尸陷入绝境之中。 黑大个小心翼翼地调转身体,冷冽地海风从衣服下摆灌了进来,后背上的冷汗几乎不等钻出毛孔,便被劲风扫荡一空。黑大个紧握绳索,双脚踩着山崖身体尽量绷直,他想利用绳索将身体和崖壁,牵成相对稳固的三角形,这样便可以一步一步地挪到航空母舰的甲板上。 突然! 一张惨白无比的狰狞面孔出现在黑大个头顶,惊呼声尚未脱口而出便已转变成惨嚎!只是一眨眼间,两条手臂就被利爪挠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被海风吹得四散飞扬,扑通一声闷响过后,飞行甲板上便只剩下一具摔烂的尸体浸泡在血泊之中。 噬人尸兴奋地四颗利齿不停互相摩擦,嘴角涌出的腥臭涎沫,被海风吹得拉出长长地丝绦。只见它一翻身便跃下山崖,十根突变而来的利爪如登山利器般,轻而易举地扣住并不平整的山崖石壁,噬人尸犹如一只山猿一样,动作十分矫健地向飞行甲板上的尸身飞扑过去。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吸溜之声响起,很快甲板上的血迹就只剩下一层浅痕。 ‘早就应该派我来执行任务!奥斯顿这个蠢货,一定是又抓到了鲜嫩的小妞儿,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指挥所!该死的混蛋,真希望他还没有动手清理现场,老子实在是吃腻了鹿肉!’ “队长,目标就在前方搁浅的航母甲板上,请示下一步行动指令!” “不用你多说废话,我早就看到目标了!驾驶员稳住直升机,我要一枪结果了这只肮脏的怪物!”头戴式耳机里响起嚣张无比地叫嚷声,自持狙击枪法极佳的加百利队长,总是会让人感到和他相处十分痛苦。 墨绿色血雾在狙击镜中炸成一团,噬人尸的头颅不见了踪迹,仅剩下还在汩汩涌出墨绿色液体的腔子,瘫在甲板上不时轻轻痉挛一下。 “呼哈!全垒打!”加百利兴奋地用力击掌,这次高空狙击足以超越他以往的射击成就,加百利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大男孩一样,脸上洋溢着得意至极的神色。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飞行甲板上,加百利要带着队员彻底搜索一遍航空母舰,因为在他的pad电子地图上,还有两颗闪烁的淡红色标记,早已备注好的名字分别是【莱昂队长、奥斯顿队长】 “队长,这两个标记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活动轨迹,他们可能被困在了船舱里,但是直升机却没有停在甲板上,这种怪异的情况实在令人费解。” “你用不着费解,我们只需要查清楚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后续该如何应对,就让辛西娅上尉去操心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吧!”加百利率先跳下直升机,幼年时曾和祖父在亚马逊雨林中相依为命的加百利,同样也从祖父身上学到了极为老道的狩猎技巧,甚至连许多雨林中的原住民,在他面前都要感到望尘莫及。 ‘骑士团战士的足迹还很清晰,至少在他们登上甲板时,没有遭遇到任何敌人的抵抗。直升机脚架的痕迹有过多次倾斜滑动,偷走直升机的驾驶员绝对是个新手,或者他从来都没有驾驶过直升机!’加百利趴伏在飞行甲板上,动作极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等他再次抬起头时,鼻尖蹭上了些许灰迹,神情之间早已不见张狂,脸色变得如潭水般沉重! “两支小队,算上队长足有12人,竟会无一人生还被敌人全歼!这艘航母是艾国的渡陆盟号,如果船上还有活着的军人,奥斯顿不可能无法和他们建立起联系和信任!我想唯一能够解释的答案是,早在渡陆盟号航母搁浅之前,船上军人便已无一幸免的全部变异成丧尸,而奥斯顿和莱昂等人,应该是被这块大陆上的幸存者杀死的!”加百利看着还在地上奋力挣扎的丧尸,不禁又感到十分困惑,“除了奥斯顿和我之外,实在想不出到底谁还会和莱昂队长有私怨,需要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来惩罚这个倒霉蛋!” “队长,除了倒在楼梯通道附近的六名队员是后脑中弹外,奥斯顿队长身中两枪,致命伤同样也是后脑。另外三名队员身中数枪,还有一名队员被关在了房间里,我认为你有必要亲自过去察看一下。” 浓重地血腥气息弥漫在不太宽敞的房间里,一具比外面躺在地上的丧尸还要残缺不全的残尸,趴在血泊中正在不住地蠕动,被人割掉喉骨的脖颈徒劳地抽搐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些混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通知所有队员,做好战斗准备!” 可惜,加百利队长的命令终究晚了一步,两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骑士团战士脖颈间,被从黑暗中探出来的两柄匕首一斩而过,由于敌人臂力奇大,骑士团战士被手掌箍住的口鼻无法挣脱,连一丝警报的叫嚷声都未能发出,胸前挎着的两支步枪便已被敌人无声抽走。尽管骑士团的步枪枪口装配有消声装置,可子弹穿透皮肉撞在钢板上,还是将正在房间里发布作战指令的加百利队长,和最后一名负责联络的骑士团战士惊动。 “加百利,你不是说敌人已经驾驶直升机逃走了吗?”最后一名骑士团战士,由于过度紧张和恐惧,早已忘记组织内,明令禁止的称谓纪律,他竟直呼队长的名字,这种行为若是放在平时,必会遭来上司的一顿毒打。可惜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加百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叮叮当当,震爆弹撞在坚实地钢铁舱壁上,又朝着敌人伏击的方位弹射过去。加百利没有将任何希望放在震爆弹上,这仅仅是虚晃一招而已,紧随其后的手雷和催泪瓦斯,趁着敌人寻找掩体的空档时间,也随着震爆弹一起飞出房间。霎时之间船舱通道里,电闪雷鸣烟雾火光交织在一起,彻底断绝了敌人继续追击的想法! 加百利正欲冲出房间突围,却发现另外一名骑士团战士,竟趁着他连续丢掷战术武器的时机,抢先一步夺门而逃,这可把加百利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眼中厉芒一闪,身影只剩一半还在视线里的骑士团战士,背上的无线电通讯器就被子弹洞穿!火光四溅下,骑士团战士竭力捂住汩汩涌出鲜血的胸口,双眼闪动着难以置信地神情!与此同时,加百利的背影也已消失在船舱深处的黑暗之中。 壹〇八 何患无辞 “汉娜,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布朗,你们快去抓住敌人!”催泪瓦斯刺激着汉娜的泪腺,她被手雷炸得有些昏头涨脑,好在及时躲到掩体后面,身体上并未遭受什么损伤。很显然,敌人都是训练有素地战士,假若不是汉娜和同伴早一步进入船舱,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尸体,必将变成她们! 匕首顶住太阳穴用力刺入,对附近的骑士团战士尸体挨个补了一刀,布朗并没有去追击敌人,他们兄弟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汉娜的安全。倒不能说他们两兄弟品格多么高尚,自己老子娘在别人手里扣着,即便兄弟俩想不听话,也得先掂量一下后果才行! 急促地脚步声从加百利身边越过,另一条通往甲板的楼梯已被撞成死路,他只能先找地方藏起来,由明转暗才可以创造更好的逃生时机! “即刻返航!别管我,你快点回指挥所请求支援!”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突然又折转回来,加百利心知马上将要面对大批敌人的围捕,自己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固守待援! 飞行甲板上的战斗机残骸碎片,被螺旋桨鼓荡的劲风,扫得叮叮当当乱响,船舱里正如没头苍蝇一般胡翻乱找的汉娜等人,忙神色匆匆地跑到甲板上。只可惜此时的天穹之中,仅能看到直升机越来越小的轮廓,她们再想开枪射击已然全无意义。 “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我们在船舱里遭遇的敌人,他们都是圣殿骑士团战士,据我估算最多再有半个小时,圣殿骑士团的援兵就会重新杀上船来!”一块十字架袖章被汉娜捏在指尖,她最担心也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无法躲过去。 东海市,港口码头,游轮甲板上。 “加百利这个蠢货,他也没和你说清楚,船上伏击的敌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辛西娅头疼的要命,拿不准主意是否要派兵增援,虽说这是个可以除掉加百利的好机会,可万一…… 冬日午后的气温急剧转寒,本就无甚热量的太阳,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乌云遮住。海洋深处与天空交汇的海面上,浓厚的乌云重重压下来,彷佛随时都会砸入汹涌的海浪之中。 蓝幽幽的眸子几乎快要和大海融合到一起,辛西娅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坦率地说,无论老莱昂还是奥斯顿,都能够被她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为了对付一个加百利,致使辛西娅平白无故地损失两名得力干将,无论如何盘算这都是一笔蚀本的买卖! “通知船上剩下的最后三支战斗小组,立即全副武装,五分钟后由我亲自带队将敌人全数歼灭,务必拯救我们的兄弟逃脱地狱!” 星星点点的碎雪从乌黑的天穹上撒下,落在沙滩上只一眨眼工夫,便即踪影全无。可随着寒风在云层中肆意搅动,碎雪也渐渐变得大如鹅毛,将视线所及的地方全部换上雪白新装。 “布朗,我们现在必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着身后向来路绵延不断地脚印,汉娜脸色变得十分焦虑。如若不是艾国全境范围内,幸存者们很难再找到可以供大家安全避难的栖身之所,她才不愿意冒险跨洋越海的来到这块十分陌生的大陆。噬人尸在欧美大陆近乎泛滥成灾,并且凭借丝毫不弱于人类的智力水平,它们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幸存者们设置的陷阱和障碍,更加利用它们夜间视力极佳的优势,屡屡趁夜袭击营地!这也造成更多的幸存者不堪其苦,甘愿抛却人性,进一步增强了噬人尸族群的活力和数量! “这附近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要么找辆车,要么就马上进入城区,利用地形优势躲避追杀!”痛失兄弟的布朗面色如常,没人清楚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只有不时轻轻抽搐的眼角,正暴露出他的内心情绪极不稳定,至少远没有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对不起,布朗……”汉娜毕竟只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她无法做到身旁的人为她死去,而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看着布朗宽厚的背影,眼角挂着泪水的汉娜小声道了个歉。 男人背影只是轻轻抖了一下,随后又继续默默无言地在前面排障开路。 昏暗的船舱里静得落针可闻,布朗只将他弟弟的尸身草草装进衣柜里,而另一只趴在地上暴起偷袭,由骑士团战士变异而来的丧尸,早因没有猎物血肉的刺激,重新趴回地面上一动不动,像条潜伏在沼泽地深处的食人鳄鱼,静静等候下一只猎物的光临。 “上尉,尸体全部检查完毕,除加百利队长暂无踪迹外,其余17人尽数殉教……” “啊!法克!这里还有一只丧尸,它就要把我的腿咬烂了,快来个人救救我!” “上尉,不要!上尉,求求你……” 扑通,尸体栽倒在血泊之中,连带着还在奋力撕咬尸体大腿的丧尸,后脑也被利刃劈碎! “兵分三路,彻底搜索整艘航母,我不相信敌人可以全身而退,连一点伤亡都未出现!”由于一名骑士团战士遭遇丧尸偷袭,辛西娅亲自补充了他们小队的人员空缺,十五个人分成三支作战小组,井然有序地将航母的下层船舱全部扫荡一遍。搜寻至中途,灰头土脸的加百利队长被骑士团战士找到,辛西娅上尉像没有看到他存在一样,悄悄给身边战士递个眼神,战斗小队又重新结成阵型。辛西娅接过无线电通讯器负责指挥全局,加百利队长只得无奈填补上,战斗小队再次空缺出来的位置。 辛西娅上尉用粘满血污的靴子,踢翻着散落一地的杂物,她们除了在一个小房间的衣柜中,找到一具并不属于骑士团战士的尸体外,整艘航空母舰的下层船舱里,就只剩下面前这堆人为产出的生活垃圾,能够证明曾经有人在船上生活过,而且生活的时间还不短! “加百利队长,你能否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浪费如此长时间的外围搜索工作,这样一艘庞然大物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却对它的存在毫无察觉?”辛西娅上尉脸寒如冰的质问道。 听到如此诛心的问题,加百利额角霎时间渗出冷汗,这件事压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整片海滩的搜索工作,也从来都不是加百利需要负责的任务,并且至始至终所有骑士团小队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狙杀清缴噬人尸,歼灭幸存者只在捎带顺手的情况下,他们才会痛下杀手。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惜加百利从未听过这句古训,就更别指望他能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 “我……”加百利嘴巴张得老大,圆瞪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鲜血的辛西娅上尉,美丽诱人的脸蛋变得越来越模糊,汩汩涌出的鲜血从颚下伤口四下喷溅,加百利逐渐变冷的躯体,失去生命力的支撑,软软地瘫倒在血泊里。 “燃料库里的燃料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一定是被人想办法转移走了!上报教廷,加百利严重失职已被我正法,请求派遣更多战士支援,这片区域有发现敌对势力的踪迹!”辛西娅上尉看着漫天飘舞的大雪,突然神色凝重地大声叫道:“所有人立刻整装出发,敌人很可能还没走远,这么大的雪,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东海市,港口码头里。 “你确定我们要上船吗?”不知是天寒地冻保温不好,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董雪脸色白的有些渗人,在和李昭说话的同时,双眼警惕又惶恐地四下乱扫,很担心尸群会突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那她们就必死无疑了! “别担心,骑士团的直升机都飞走了,我估计船上现在应该没什么人。只要把卫星电话拿回来,我就有办法寻找到援兵,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傲慢无礼的盎撒人!”李昭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散乱堆叠的集装箱中间,此时他的手心里也满是冷汗,但凡两人有一丁点儿疏忽大意,都将酿成难以挽回的灾难! 精铁铸成的锚链透着刺骨地寒冷,还没有爬上去十米远的距离,李昭就有种即将失去双手的错觉,这还是在他早有准备,提前戴好手套的情况下。董雪孤独地站在岸边,神色惶急地四下张望,她越来越后悔,自己真不该答应李昭这个冒失鬼,同意他来这个危险的地方拼命。 “找……地……躲……来!”海风将李昭刻意压低的喊叫声吹散,站在岸边的董雪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不过勉强将前后字意串联起来,她还是能够理解李昭喊得是什么。亲眼看着董雪藏进一只空集装箱里,身影渐渐被箱门遮住,李昭才转回身悄无声息地向游轮里面摸去。 壹〇九 猫鼠游戏 冰冷刺骨地海风在游轮船舱内四处游荡,身处其中的李昭不禁有种错觉,似乎船舱里要比室外更加寒冷。奢华的大理石地面上,随处可见早已干涸许久的黑色污迹,湿冷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气。潜入游轮没有遭遇阻拦的李昭,小心翼翼地钻入游轮内舱,两侧狭窄逼仄的小客房房门大部分都未关闭,内部装修风格也是大同小异,由此可见这种房间的价格相对会更加经济实惠。一路上嗅着血腥气味,李昭渐渐摸进下层船舱深处,此时四周已经没有一丝光线,连本该常年闪烁不停的安全通道指示灯,也因为备用电源耗尽而停止工作。 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源,根本无法触及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舱壁,肉眼只能勉强看清身边的事物。李昭万没料到这艘游轮的内部解构如此复杂,他有些后悔把董雪一个人留在外面,这恐怕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介于上层船舱寒冷而又杂乱的环境,李昭想当然的认为圣殿骑士团的人必定不会自讨苦吃,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距离存放卫星电话的地方越来越远。 一阵阵重物击打人体的闷响,在空荡死寂的船舱里显得极为刺耳,听声音是在船尾仓库的方向,李昭为了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战斗,将背在肩上的改装弩搭好弩箭。这是李昭利用他和董雪从各处废弃建筑里收集来的材料,重新精心拼装起来的防身利器,被它送回安息之地的丧尸数量也早已超过百数。 “嘴巴还真是够硬的!”男人有些沙哑的怒骂声从虚掩的仓库门后传来,只可惜现在正被严刑拷问的倒霉蛋,压根听不懂这一口蹩脚的俄式英语。 同样无法听懂拷问的李昭,静静蹲伏在门外,在他脚下原本柔软舒适的羊毛地毯,由于经常有人脚底沾满血迹进进出出,许多柔软的羊毛擀毡打结到一处,浓厚地血腥味也从门缝飘逸而出,预示着仓库里此刻正被严刑拷打的人,似乎很难挨过这次的毒手了! “qnmd!老子听不懂你放的什么洋屁!去告诉那个臭娘们,千万别让坎爷活着离开这里,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有命继续活下去!”正在遭受无情拷打的男人嘴里喷出血沫,咒骂不时会被剧烈地咳嗽打断,可这丝毫没有影响男人语气中表达出来的倔犟与愤怒。 “该死的黄猴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赶紧把你们组织里的其他同伙藏身地点写下来,我真是受够了和你在这浪费时间!” 语言完全不通的两个男人像是卯上了一样,彼此根本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谁也不愿示弱的大声对骂个没完,只不过正在被拷打的男人声音,很明显要弱上许多。 扑通! 橡胶棍刚挥至半空,一截锋锐地镂空箭头便带着蓬血雾,从高壮男人的喉结处窜了出来。 无论是出于同宗同源的考虑,还是以往骑士团的种种恶劣行径,李昭都没有理由不去帮助,此时瘫在血泊中的本国人。 “朋友,你现在还能动吗?”李昭还未失去理智,他警惕地站在远处低声询问,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躺在地上的男人。 “懆,这些遭瘟的白皮死猪,坎爷差点没死在他们手里!谢啦,兄弟!” 剧痛刺激着坎离不住喘息,勉强睁开一只肿胀不是十分严重的眼睛,借助着仓库里昏暗的油灯光线抬头向上望去,忍不住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洋河市区里的高层建筑都没能挨过地震的无情摧残,犹如野兽獠牙般向外凸出的断裂钢筋,狰狞地悬吊着无可计数的干尸。此刻,整座洋河市都被漫天飞舞的大雪给淹没,呼啸地寒风眨眼间把地面上的两排脚印吹得模糊不清,汉娜和布朗也因此得以短暂躲避过敌人的追杀。 谁也料想不到,一座沿海城市会出现极为罕见的极寒天气,穿着单薄的汉娜被冻得脸色十分苍白,她的双脚似乎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全凭右脚被裸露在外的钢筋刺破的伤口处,殷殷渗出鲜血冒出的热气,才能帮助汉娜确信双脚还属于自己。很可惜,蜷缩着身体躲避风雪跟在布朗后面的汉娜,没能发现伤口流出的温热鲜血,已经滴滴答答的在她们身后,留下一串极为显眼的血迹。 三架直升机成品字形阵列,几乎是贴着市区街道的高度在缓慢飞行,螺旋桨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躲在建筑物里冬眠的尸群被惊醒,试探性地冲出几只丧尸都被冻成冰雕后,尸群便只是躲在废墟中一齐高声嘶吼,却再也没有任何一只丧尸脱离群体独自行动。 新落下的雪还未来得及和沉雪融为一处,便被低空掠过的劲风鼓动地四下飞散,先前踩过留下的足迹也很难再被雪遮住,骑士团战士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 “这两串脚印里混杂着新雪,敌人应该还没跑多远,很可能就在前面大楼里!”指尖搓动着正在渐渐融化的雪块,特工出身的辛西娅同样十分精通追踪技巧。凝视着远处近乎倾倒的高层建筑,辛西娅思索片刻,沉声命令道:“留下一支小队守卫直升机,其余人由我带队,务必赶在天黑之前,解决掉这里的麻烦事。” 东海市,港口码头,游轮甲板上。 “还能爬吗?”浑身都是伤的坎离蹲在一旁不住喘息,李昭情绪有些焦躁不安。这艘游轮面积实在太大,就算上百人同时搜查,也很难保证可以轻易找到一部体积不大的卫星电话。 “玛德,老子跟这些狗东西没完!李大探长,你有事尽管去忙,坎爷还没彻底残废!”说话间,坎离在寒风中挣扎着挺直腰身,尽管身体还很虚弱,动作也非常迟钝,他却依旧顽强地跳下甲板,攀住李昭上船时的锚链,摇摇晃晃地向岸上爬去。董雪早等得不耐烦,她一直躲在门缝里向游轮上张望,抬手接住十分虚弱的坎离时,差点因为他冰冷的身体误以为这是个死人! “李昭,他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看到李昭又转身折返回游轮船舱里,站在岸边扶着坎离的董雪不无担忧的问道。 “不用担心李大侦探,他没那么容易送命!你现在还是先想办法,给我找个疗伤的地方躲起来吧,知心大姐姐!”坎离就是煮熟的鸭子,到什么时候嘴上都免不了想占点便宜。 狠狠白了浑身血迹的坎离一眼,董雪连问他姓名的想法都免了,哪怕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态势,可这个男人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让董雪打心底十分反感的痞气。 突然,两人面前的积雪现出一块烧灼的痕迹,身体虽然伤势不轻可脑子还算清醒的坎离,当即醒悟过来,这是游轮上有敌人在朝他们开枪!强自提起一口气,为了不让这点力气泄掉,坎离只能无声地狠拽住董雪,飞快向远处集装箱堆里逃去。 铛!铛!铛! 一串子弹撞击集装箱的巨响,霎时间将安静地空气撕碎,还在犹豫不决该去何处寻找线索的李昭,也被突如其来的枪声骇得额上沁出冷汗,‘糟糕!这艘废弃游轮上还有其他敌人!’惊骇过后,不时喷射火舌的枪口,很快又变成替李昭指路的标识,他正愁不知道该去何处搜寻卫星电话! 一阵杂乱地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李昭大约估算一下,差不多有三四个敌人正从驾驶楼里冲下来,或许再过十几息就会和自己遭遇!李昭手里的改装弩装箭速度太慢,他顶多能在暗处阴死一个敌人,后面就必须想办法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敌人来一场耗时耗力的游击战! 万幸!敌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李昭的存在,也正因如此,战斗几乎在一眨眼间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随着一名敌人中箭倒地,剩下的三个敌人反应十分迅捷地各自寻找掩体,只留下一人继续利用步枪的射程,威慑住集装箱里的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其余两名敌人则借助火力优势,一步步向暗箭射来的方向压进而来。虽然骑士团战士人数不多,但是分工非常明确,眼见队友绝无救治可能,也就没再有人浪费多余的精力,去分神查看他的伤势。 几乎是在游轮上的骑士团战士发起攻击的同时,由辛西娅上尉指挥的骑士团小队,也已集结在废弃高层建筑外的空地。不仅地上的脚印被大雪盖住,连最初发现的血迹也很难再寻到踪影,似乎逃往废弃建筑的人也发现了暴露行踪的血迹。此刻,辛西娅也不敢打包票,楼里藏着的一伙人,到底是不是从航空母舰上逃出来的。 “上尉,我们……?” “天色已经不早了,通讯兵尝试和守卫直升机的兄弟们取得联系!通知所有人必须格外谨慎,漆黑的夜晚是噬人尸的乐园,任何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午后雪势变得越来越大,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遮天蔽日,辛西娅上尉凝视着眼前的废弃高层建筑,视线彷佛想要穿透层层阻碍一样,她心中十分担忧隐匿于黑暗之中,近乎无处不在的噬人尸的狡诈偷袭! ‘难道,真的是因为温度太低,所以追猎信号才会出现故障?’ 最初,地形错综复杂的游轮,着实让李昭头疼得要命。可现在,这些原本让他十分头疼的大大小小各式房间,反倒救了李昭的小命!咬牙忍着肩头枪伤传来的一阵阵剧痛,李昭和两名骑士团战士,在游轮上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壹一〇 升恩斗仇 “直升机没有降落在我们附近,我猜圣殿骑士团已经发现我们了!”少女清秀的面庞隐匿在黑暗中,一双漆黑油亮的眸子透过断壁裂缝,注视着已经集结好的骑士团战斗小队。 “这还用猜吗?没见他们都把步枪摘下来了?”大概因为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伤口肉皮缝合的参差不齐,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说话时,从嘴角直扯到耳后的伤疤也在随着一起蠕动。可能是因为这道伤疤,导致中年妇女失去了姣好的面容,以至于当她每次和张楠说话时,语气中总是带着一种深深地嫉妒和憎恨。 “宋大姐,别总和张楠顶牛儿,要不是人家男朋友小海舍身忘死,你早就变成一具半死不活的丧尸老妖怪了!”年龄与宋大姐相仿的男人暗自叹口气,最近他心绪一直不太安宁,身边这几个临时聚到一起的幸存者,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家伙。宋大姐和张楠之间,正应了那句老话,升米恩,斗米仇!也多亏张楠这姑娘心思沉重,不到触碰她底线的时候,几乎没听过她和宋大姐拌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宋大姐感觉自讨没趣以后默默闭上嘴巴。 俩女人间的问题还算相对简单,真正令男人挠头的是团队里,昨天才加入进来的三个老外。由于彼此语言并不相通,张楠只能用中式英语和其中一个老外进行简单交流。至于另外一对外国夫妇完全不会说英语,大家必须借助互相打着奇怪的手势来和他们勉强沟通。按道理来说,同在异乡为异客,三个老外总该能够融洽相处了吧?可惜,人性它就是这么扯蛋!哪怕此刻身处末世之中,过着朝不保夕的艰险生活,信仰问题还是能够让三个老外互相仇视排斥!若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必须依靠这个团队他们才能活下去,恐怕夫妇俩早就把独自一人的异教徒给彻底消灭了! “梁良,让三个老外守在这,吸引楼下那伙人的注意力!我们从侧面绕过敌人,去偷他们停在附近的直升机,你觉得怎么样?”张楠早已习惯性屏蔽掉耳边的聒噪,有一个宋大姐已经够她受得了,另外三个老外在张楠看来,除了给自己添乱以外,带着他们根本毫无意义。 “小丫头片子,叫梁哥!再不济叫一声老梁也行,别一张嘴就凉凉、凉凉的叫我!”梁良一脑袋的黑线,在没遇到张楠并解释凉凉的含义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只要有人喊他的名字,梁良就会觉得浑身别扭。“这三个货能老老实实呆在这吗?老外虽然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可他们也不是傻子啊。” “对啊,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对这附近的环境也不熟悉……”由于废楼里面的光线极差,藏于黑暗之中的张楠,说话声音竟也让人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嘴角上狰狞地伤疤不易擦觉的抽动了几下,宋大姐自认为还算可以拿捏得住张楠,却没成想这个孩子狠辣起来,连她也不免心中一阵阵发寒。 “我们这么做,似乎有点太……”梁良下意识地瞥眼看了看,三个壁垒分明的外国人,也幸亏楼里光线极暗,他们并没有发现梁良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 “we,aroundback,sneak attack!(我们,绕后,偷袭。)”张楠低声和那个会说英语的老外交流,对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no,too dangerous!(不要,太危险。)” 黑暗中张楠微眯起双眼,她可不认为这个老外会真的关心其他人死活!就在昨天夜里,负责守夜的张楠假装睡着,想要试探一下几个老外的人品,刚好发现会说英语的老外,半夜悄悄溜出房间装作起夜。而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上午大家一起准备出发时,张楠故意说自己要去解手,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下,她沿着昨夜没有被雪盖住的足迹仔细搜索,在远离临时栖身的废墟二十多米远的雪地里,挖出一截冻僵的断指,上面还有曾经佩戴过戒指的痕迹。 “梁良,你必须立刻作出决定,楼下的人马上就要搜上来了!” “小楠妹妹,你别把这么残酷的选择题交给我啊!”在灾变还没发生之前,梁良只是一个每天沏茶、看报、等下班的小职员。他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只要老子不想升职加薪,任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拿我没有一点辙!天天按时准点下班,只做自己份内的工作,从不社交也不善于巴结逢迎,梁良甚至一度认为这样的平淡生活,只能在他熬到退休以后才是终结。曾经房贷、车贷、彩礼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梁良身上,导致他始终都没敢谈女朋友,就更别提娶妻生子了!不依靠父母又能够勉强养活自己,梁良已经心满意足没有奢念,唯独每当夜半梦回之际,他才会点燃一支烟安静地坐到天明。 “stay here!(守在这别动。)”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楠不想再多浪费唇舌,语气听起来十分冰冷决绝,和她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符合。 黑暗中,三个老外无声地对视片刻,倒是那对夫妇表现得十分果决,警惕地向废弃大楼的黑暗深处摸去,甚至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不过就算他们想说,也要有人能听懂才行。 碧油油的眸子在棕色长发掩映下滴溜溜乱转,泛着红晕的白皙脸颊,不知是被寒冷地空气冻得,还是因为按耐不住心中愤怒的情绪。张楠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独自留在原地的男人便举起早已悄悄做好的白旗,从墙壁断裂的缝隙伸出去,紧接着就开始叽里呱啦的大声叫嚷起来,原来这家伙是个法国人。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没有被感染!有一伙人跑出去了,她们想要绕到侧面去偷袭你们!”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她们往哪个方向逃走的?”辛西娅上尉的妈妈是个风情万种的法国贵妇,因此她也能说一口十分流利的法语。 “哦,感谢上帝!能在异国他乡遇到法国的同胞,我实在是太幸运了!”法国男人激动地血直往脸上涌,本就红扑扑的脸颊颜色也愈发红润起来。由于一直都没有见到敌人的样貌,法国男人根本不清楚对方身份,之所以会选择和张楠她们一起躲起来,完全是因为从众心理在作祟。直至此刻,耳中听到深刻骨髓中的乡音,他又怎么能不满怀激动。 “蠢货,赶快回答问题,否则格杀勿论!” 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感刚窜上心头,又被女人毫无感情色彩的威吓震退。法国男人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因为他已经被几束电筒强光照得睁不开眼,额前冰冷地触感令法国男人心惊胆寒。他知道这是有人正用枪口顶住自己额头,现在只要张嘴说出的内容不是对方想听到的,恐怕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举起不住颤抖的右手,法国男人指着张楠等人离开的方位,喉结滚动用力吞下一口唾液,说话的嗓音变得干哑:“有三个人从应急通道逃走了,她们想要从你们的侧面搞偷袭。” “偷袭?三个人手里都拿着什么样的武器?” “有长刀,斧子,还有匕首。” “这算什么武器?你是被她们抛弃了吧?” “亲爱的,你说的没错!真该死,我就不应该相信这个国家的人!”法国男人语气显得十分义愤填膺,可他却忘了自己又冻又饿晕倒在雪地里,正是张楠和梁良救了他的小命。 “偷袭……不好!快点联络直升机附近的兄弟,敌人想要偷我们的直升机!”辛西娅凝眉思索片刻,很快便戳穿了敌人的阴谋诡计。 “报告上尉,这里信号屏蔽严重,无法和β小队取得联系。” “所有人立即回援!我不相信敌人只有三个,他们就敢冒着被枪炮打死的风险去偷直升机,附近一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其他敌人!” 事态正朝着辛西娅所预料的方向发展,唯一不同的地方,潜藏在附近的敌人和张楠她们并非同伙。作为骑士团这次行动真正的追击目标,汉娜和布朗也同样打起了直升飞机的主意! 藏身在低矮的废弃围墙后面,布朗半跪在雪地里,双手平举身上仅剩的保命武器,柯尔特m1911。手枪套筒快速地连续滑动几次,子弹拖着火舌冲出消声器,放倒了直升机附近的两名骑士团战士。 双方刚一交火,手里拎着近战武器的张楠和梁良,也早已悄悄摸到另外两名战士身后。她们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根本算不上什么偷袭,如果没有布朗在远处开枪射击,吸引骑士团战士的注意力,恐怕现在两个人已经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匆匆拾起地面上遗落的步枪,围在直升机附近的五个人,还未来得及收缴骑士团战士身上的弹药,辛西娅上尉就已经带着仅剩的十名手下,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废弃大楼。 壹一一 冰释前嫌 “幸好,子弹只是擦着肩膀飞过去,没有破坏上臂肌肉组织。否则,面对这样的伤势,我也会束手无策。”将纱布末端撕成两条,从李昭受伤的左肩腋下绕过去,随后,董雪将绷带系成了个蝴蝶结。 “这次算我命大,要不是游轮上房间分布的错综复杂,压根就没有机会和骑士团的人周旋到底。”尽管肩伤已经包扎妥当,可还是会不时传来阵阵剧痛,疼得李昭呲牙咧嘴的干笑。 “大侦探,这是你的马子?”浑身被纱布缠满的坎离,看上去像个木乃伊一样,好在骑士团的人并不打算要他性命,伤势虽然看起来不轻,却至多只是些皮肉之苦而已。坎离始终难改痞赖的性子,这不才刚从虎口脱生,嘴巴就立马恢复了往昔的活力。 “少跟我鬼扯没用的废话!老早我就怀疑过你的真实身份,第六监狱的狱警几乎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李昭冷冷地瞪着坎离,如果不是在遇到坎离他们以后,所有人一直都在疲于奔命而没有时间思考,这种极为显眼的漏洞,李昭肯定早就发现了。 “得,得,得,大侦探!你破案了,我被你抓住了,这总可以了吧?”坎离翻了翻白眼。 “既然我们现在需要互相依靠才能活下去,所有人就必须坦诚相待!如果我们还要互相猜忌,不仅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会被这种疑虑害死!你是第六监狱的囚犯,我没说错吧,坎离!”无论是曾经亲密无间的搭档老蘑菇,还是后来差点害他送命的白人莱昂,都让李昭变得在面对任何人时愈发地小心谨慎。毕竟,没人喜欢遭受被信任的人,无情背叛自己的滋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我在你手上,你也早就不是警察,还有必要纠结这些无聊的事情吗?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从我们相遇到今天,我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吗?”似乎受到伤势波及,坎离虚弱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他十分疲倦地阖上双眼。 过不多时,昏暗的地下室里,便响起轻缓而又均匀的鼾声。 李昭将卫星电话的屏幕亮度调低以后,手指在卫星地图上慢慢游弋着,他在搜寻东海市附近任何可能出现的联系人。足足过去十几分钟,李昭才无可奈何地放下卫星电话,又是一无所获。在这个沉寂寒冷地夜里,他已经先后尝试搜索过三次了。 “还是找不到吗?”董雪大概是被冻醒了,如果没有坎离在地下室里,尤其是他嘴欠的说了什么马子不马子的话,至少董雪还能凭借寒冷为借口,拉着李昭和她一起大被同眠。李昭没有回答,一双黝黑的眸子盯着窗外,他感觉脑子里有些乱。 “你以前不是说过,在雾山有一个什么神秘的庇护所吗?那里的信号下线以后,最近有没有再上线过?” 这句话犹如黑夜中划过的一颗流星,李昭顿时灵醒过来,正准备再次搜索时,手里的卫星电话却好像早有预感一样,开始嗡嗡嗡地轻颤起来。 “你们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十分耳熟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 “立冬?!” “你是谁?!” “咳咳,老道士,连我的声音也忘了?!”李昭轻咳两声。 “李昭?!你还活着?!老许呢?他现在和你在一起?”显然,电话另一头的人也很惊讶。雾山庇护所的总控台,在被莫查修好以后,这还是立冬第一次主动和外界的人取得联系。 “没有,老许去找他的女儿了。”李昭叹了口气。 “这么久没有你的一点消息,我还以为你也挂了呢。”不管先前两人之间有过怎样的隔阂,李昭总归是在这末世之中,为数不多能和自己有所瓜葛的人,立冬也不禁感到有些唏嘘。 “老道士,托你的福,我还活着。另外,坎离现在也在我这。”随着灾变发生后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加上李昭又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幸存者,他对于末世的心态,也在渐渐与立冬趋于同化。 “臭小子,我正愁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他呢!李昭,你一定要把这个混蛋给我看住,绝对不能让他再溜掉!”意外得知坎离下落的立冬,猛抽了一口烟,‘总算把孩子的爹找着了!’ “立冬你说实话,坎离到底是不是第六监狱的囚犯?”听到立冬的语气不善,李昭本能地又开始怀疑坎离的真实身份。 “算了,现在还瞒着你也没什么意义。查容霜怀了坎离的孩子,这个混蛋竟然一声不吭地偷偷溜走了,也难怪他会被关进第六监狱,果然是个天生的人渣!”立冬恨得咬牙切齿,本来一群人东躲西藏,能活到今天已实属不易。这个混蛋还为了一时之乐,给大家添个大麻烦。 “有关于这个混蛋的评价,难得我们能有共识。” “你们现在有交通工具吗?我希望你们能尽早赶到雾山庇护所,依照目前的境况来看,只要我们切断这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至少大家一起在庇护所里,还能够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对了,除坎离外,现在还有几个人和你在一起?” “我们只有三个人,董雪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完全不用担心她。交通工具是个大难题,东海市比洋河大了三倍不止,一时半刻我们都很难离开这里。另外,坎离现在伤得不轻,我也受了些伤,需要一段时间调养身体。” “你俩都受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电话听筒里的嗓音有些暗哑,李昭事无巨细的将在学校外,和立冬他们分开以后,所遭遇过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这次李昭并未隐瞒老蘑菇的事情,似乎在机缘巧合下的再次相遇,令他对立冬的信任也远超从前许多。 “照你这么说,从雾山抓走坎离的那一伙人,他们的落脚点距离你们的藏身之处并不太远?你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这倒不用担心,之前有过几次搜索行动,他们都没能找到这处地下建筑的入口。似乎现在圣殿骑士团,也在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困境。” “行了,别管那么多没用的,现在你和坎离的伤势影不影响行动?” “我没什么问题,就是坎离恐怕还差点意思。” “臭老道,你看到我给你留的信了吧?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家伙绝对没那么容易死掉,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正聚精会神和立冬打电话的李昭,耳边突然响起坎离的聒噪声,他没料到此刻坎离竟然也醒了,亦或许这家伙根本就是为逃避查问,而在故意装睡。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李昭瞪了坎离一眼,将卫星电话塞到他手里。 “臭小子,你踏马不是伤得很重吗?怎么说话的中气还这么足?”听到久违的令人恨不起来也实在无法喜欢的声音,立冬无奈地皱皱眉。 “哈哈,坎爷哪那么容易就挂掉!问你点正事,霜霜现在怎么样?她还好吗?” “行了,就冲你这句话,至少还不算无药可救!她很好,不用你担心。你现在需要关注的问题是,怎么当好一个孩子的爹!” “卧槽!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坎爷有后了?!老子要当爹了?!卧槽,卧槽!我真不是盖的,竟然一矢中的?!”谁说坎离没文化,这不也能说两句成语嘛。 “看来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没多大事,坐直升机吹吹冷风应该问题不大。通知李昭和他的朋友,尽快将必需品收拾好,记得别把卫星电话关机,找一处宽敞的地方生堆火,另外必须要想办法找到一些燃料……” “生火干嘛?你是嫌我们几个命长了吗?” “你能别废话那么多吗?今天晚上我要连夜驾驶直升机去东海,你们藏身的地方,距离骑士团的落脚点太近了不安全。如果不是为了小霜,你小子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真被老天爷收了你这杀才,我倒省了不少心!” “切,懒得理你!没事我就挂电话了,免得一会没电关机,你又要在我耳朵边上没完没了的聒噪。” 嘟…嘟…嘟…… 靠在椅子里的立冬将烟头按灭,轻轻踱步溜进老陈休息的房间。过不多时,身披外套的老陈,便腥红着睡眼坐在庇护所总控台前。限于莫查的计算机水平只能算普通人里的高手,他还没有办法修复庇护所的防御装置。因此,立冬他们几个男人,早已安排好守夜的值班顺序,为的就是防备有任何突发情况出现,搞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立冬驾驶直升机,从半山别墅的停机坪一跃而起。今夜星月无光,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立冬没打开任何照明设备,直升机像条游弋在幽静大海中的鲨鱼般,只能看到空中有一条黑色的影子急速飞过。 几乎是在立冬飞出庇护所的同一时间,另一架由布朗驾驶的直升机,也因为燃料耗尽而不得不迫降在山野之中。此时汉娜等一行五人距离雾山庇护所,直线距离已经不超过五公里。同样,装载最后十名骑士团战士,以及辛西娅上尉的两架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声,也从暗无星光的天际隐隐传来。 壹一二 节外生枝 肩挑手提的董雪默默跟在李昭身后,她算是搞清楚为什么李昭和电话里的朋友会异口同声,把坎离称为人渣。坎离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很大程度上应该说是被饿得体力不支。细细想来也不奇怪,骑士团内部的食物储备同样不充足,对于一个阶下囚而言,他们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优待政策。另外,只要能维持坎离不被饿死,由于体力不支而失去抵抗能力的他,对于骑士团的看守人员来讲,工作也会变得更加轻松一些。 听着坎离不知所谓的哼唱,李昭心里难免升起一丝烦躁,‘立冬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偏要收留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混蛋?好在,难捱的夜晚终将过去,等大家到了雾山庇护所,我离这个混蛋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倒也落个清静。’虽然此时的李昭满肚子都是怨气,可他却也真是拿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坎离没辙。 李昭几人没敢在空旷的户外生火,这种冒失举动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灾祸。许是生前的本能作祟,本该藏在建筑物里抱团取暖,借助冬眠躲避寒冷的尸群,只要被它们发现了炙热地火焰存在,便会发疯般从藏身处涌出来,直至彻底将火焰附近的幸存者全部绞杀。可即便如此,尸群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离开,除非火焰渐渐熄灭,它们才会再次钻进废墟中继续冬眠。 三个人在寒风之中兜兜转转半天,最后不得已,李昭还是硬着头皮带两人爬上购物中心的天台。这处位置距离停泊在港口的废弃游轮实在太近了,别说生一堆火,就算是拇指大小的烟头火光,都不可能逃得过游轮上的骑士团耳目。更何况当初莱昂队长曾经亲口说过,这座购物中心附近还有骑士团成员侦察情报的哨岗。虽然李昭下午在游轮上解决掉三个骑士团成员,可他们也仅仅只是些散兵游勇而已,照比过去追捕他和莱昂队长的凶悍战士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小儿科级别。 “我们现在还不生火吗?今天晚上可真冷啊,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别把你马子给冻坏了。”坎离不知从哪寻来一床被子,很可惜他抱在怀里的不是棉被,因此只能将自己用力裹成了粽子。 冻得缩手缩脚的董雪白了坎离一眼,她现在愈发认可李昭对于这个家伙的评价,‘还真是个绝世人渣!’ “不行,最好等到立冬驾驶的直升机出现,或者等他主动联系我们。我不清楚圣殿骑士团的战斗单位,现在有没有返回到游轮上,所以我们绝不能放松警惕。一旦被骑士团的人盯上,别说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搞不好立冬也会被拖累卷入凶险中。”李昭双眼死死盯着卫星电话屏幕,他不确定即将到来的直升机上究竟有几个人。假若只有立冬自己赶来,那就绝不能随意打电话干扰他。 漫长地黑夜彷佛没有边际,刺骨地寒风毫无怜悯的卷走三人身上仅剩的体温,几乎就在他们煎熬的快要崩溃时,耳畔终于隐隐听到了螺旋桨的轰鸣。 始终将卫星电话放在控制台上的立冬,驾驶着直升机在空中直扑向绿色光标所在位置,预期中早该出现的篝火却并未出现,这不得不让他心中开始打起鼓来,‘真该死,难道坎离他们几个,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正思索间,突然不远处地高层建筑上,耀眼的火光忽地窜起老高,这摊篝火在黑夜之中显得尤为醒目。‘原来他们一直在等我出现,久未谋面的李昭倒是更谨慎了些,这种表现很值得表扬。’ 啾鸣声,几乎是在火焰腾起的瞬间,从站在火堆旁边的李昭耳边划过,完全不需要多作任何思考,他已经猜到发生什么,骑士团的人终究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还在为李昭等人的谨慎小心,在心里大加赞赏的立冬,同样也在篝火刚被点燃的瞬间,遭遇到敌人偷袭。子弹擦过防弹玻璃划出刺耳的尖鸣,却因为距离太远,夜里视力受限,以及敌人枪法属实太差等等原因,未能对直升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眼见平台上的三个人都蹲伏在矮墙后面,给自己预留出了足够的降落空间,立冬唯恐生变,赶忙推动直升机操纵杆,向着空敞的购物中心平台降落下去。 “你们几个快点上飞机,没什么用的东西就留给骑士团的白痴吧!”由于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噪音太大,立冬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大吼着。 很多时候,越是心急越容易坏事,而现在,这种让人头疼的悖论,就发生在了立冬他们几个人身上。早在直升机还未降落之前,骑士团的散兵游勇就已经倾巢出动,也是该着李昭运气好,下午他偷偷溜上游轮的时候,正好赶上骑士团的成员外出搜集补给,这才让他捡了个大便宜,有惊无险地从船长办公室里,将那部被辛西娅上尉,据为己有的卫星电话给夺了回来。 此时,围聚在购物中心附近的骑士团成员人数足有上百之众,虽然他们战斗经验不能和作战单位相提并论,可即便是狮子也无法抵御无穷无尽地蚂蚁啃噬,何况敌我双方之间的差距,还未达到跨越维度的层面。购物中心的楼道里回荡着杂乱无序地脚步声,这种数量的人海战术,哪怕是一直隐匿在购物中心里,想要依靠冬眠来躲避严冬的丧尸大军,也休想硬抗下,如雨点般密集的子弹光幕。之所以骑士团的散兵游勇会像现在这样发狂,当然和立冬驾驶的直升机有着莫大关系,每天都看着熟悉的直升机起起落落,又有哪个骑士团成员心里不清楚,直升机落入陌生的幸存者手上意味着什么。 立冬刚把直升机拉升至半空之中,购物中心的天台上便如焰火绽放一般,数不清的子弹冲天而起,紧咬着直升机的尾巴激射不停。乒乒乓乓如爆豆般的炸响,几乎快要盖住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立冬只感觉直升机剧烈地抖颤起来,重要部件损坏的警报声也开始狂鸣不止。 “玛德,直升飞机马上就要坠机了!大家系好安全带,我尽量把直升机弄到林地里去!”头戴式耳机里响起立冬的怒吼声,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冷静。无论现在怎么折腾,横竖都难逃一死,索性立冬便将操作台上的照明设备控制器全部扒拉一遍。此时,在空中摇摇欲坠的直升机,好似一只发光的小太阳,歪歪斜斜地向着前方的湿地公园俯冲下去,立冬想借助枝杈交错纵横的参天大树作为迫降帮手。只可惜,时值寒冬腊月,失去茂密树冠的林地也并不安全。朝着四周横生突出的枝杈,反倒更像是死神挥舞在手中的利刃,随时准备斩碎直升机上几个倒霉蛋的灵魂。 劈劈啪啪的枝杈折断声响成一片,立冬总算在直升飞机彻底失控前,将一行人勉强载到了密林上方。 轰隆一声巨响,夺人眼目的火光霎时间冲天而起,三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互相搀扶,挣扎着向密林的深处快速逃窜,谁也不想刚逃离虎口,又落入被爆炸和烈焰引来的尸口中。 这个夜晚注定会有许多人无法安睡,其中当然也包括汉娜和张楠她们这群可怜虫。此处是一片远离人类活动范围的山林野地,纵使白天行走其间,也难保不会被崎岖坎坷的地势绊倒,更何况是在星月无光的情况下,人类本就很难辨别方位,再加之身后还有如索命无常的追兵时刻紧逼,原本还能勉强不会走散的五个人,此刻也只剩下汉娜和布朗还可以勉强寸步不离地舍命狂奔。 “布朗,你自己逃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圣殿骑士团想要抓住的人是我,他们不会对你穷追不舍的。”长时间的剧烈运动,令汉娜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也幸亏她平时还有健身的习惯,否则早就瘫倒在林地里,甚或是滚落到山崖之中,尸骨无存。 “不行!我不能让我弟弟白送掉性命,你也不可以对不起无故枉死之人的寄托!”布朗脖颈上青筋暴突,奈何这家伙属实身体素质极佳,翻山越岭疾行如此长时间,他说话时的气息仍旧没有散乱,只脸色有些难看而已。不等汉娜再说话,布朗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横在右肩之上,两只将近50码大小的巨足,犹如夯土的模板一样,踏在山地上的每一步,都会震得地面上草屑枯枝四下飞溅。 不住拼命喘息的张楠,最初还能隐隐看到梁良飞速跑在前面的背影,但是当她连续翻过几条深沟,再抬头寻找梁良的背影时,眼前却只剩下死寂阴森如鬼域般的荒林树影。 “上尉,另外几个幸存者怎么办?” “我们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必须把一头褐色长发的女人抓住,她才是这次追捕的重要目标!”辛西娅上尉带领的最后十名骑士团战士,绝对称得上训练有素,即便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们仍旧能够保持高度的协调和组织纪律性。 壹一三 血脉相传 晨光悄无声息地爬上枝头,银装素裹的世界被阳光映衬地熠熠生辉,可惜这些在平时看来十分秀美的景色,汉娜和布朗却完全失去了欣赏它们的兴致。被积雪覆盖的山野林地上,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杂乱无序地脚印,始终吊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的骑士团战士,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浪费精力去搜寻目标,完全可以按图索骥地沿着脚印徐徐追来。 “我们距离最近的庇护所还有多远?你联系上庇护所里面的人了吗?”苦熬一夜未曾合眼过的布朗,纵然他的体力确实异于常人,此时也难免双眼猩红,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轻轻颤抖着。 “按照地图标示,只要我们翻过后面的山峰就到了。现在的问题是,庇护所虽然正常在线,但始终没人应答我的通话请求。我尝试过三次,想要连接总控室里的内部通讯器,可惜最后全都失败了。”汉娜浑身的汗水已经沁透衣衫,刺骨地寒风从身上拂过,她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冻成冰雕。 “现在天亮了,骑士团的人很快就可以沿着足迹追上我们!汉娜,抓紧时间把最后这点食物吃光,我们没有时间多做休息,必须尽快起身离开这里。”压缩饼干的碎屑从布朗嘴角喷出,由于缺少淡水补给,他只能一边囫囵吞咽,一边抓起洁白的积雪塞入口中。 汉娜何曾遭遇过这样的窘境,常年从事科研工作的她多少有些傻气,看着布朗一副狼狈不堪的吃相,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只可惜,欢快地笑声仅是一闪,又被干噎难咽的压缩饼干堵了回去,随后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汉娜眼角溢出,鼻涕也极为不配合地滴落到右手抓着的压缩饼干上。此时汉娜的吃相远比布朗还要狼狈许多,可这个好像石头雕刻出来的汉子,却丝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表现,一双满是猩红血丝的蓝眼睛,十分紧张地注视着两人来时的方向。 东海市,湿地公园。 距离灾变发生已过去将近半年时间,失去园林工人照护的珍稀移栽树种,几乎绝大多数都未曾经历过百年难遇的苦寒,不等它们挨到冬去春来便已纷纷枯槁死去。似乎自打灾变发生以后,世界上所有曾经人类违背自然规律,强行干预环境而留下的种种印记,都在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渐渐被大自然的力量全部拨乱反正。湿地公园中心是一片占地极为广博的湖沼,多年来的暖冬现象,使得湖水从来没有结过冰,这也促使许多生存习性早已适应的小兽遭遇到灭顶之灾。每当凛冽地寒风拂过晶莹光洁的冰面时,积雪纷飞之中隐隐还能看到,许许多多被冻结在湖水中的无辜小生灵。 湖面坚冰被利刃削切的脆响,在空寂无人的湿地公园里传出去老远,惊得隐匿在林地中没有被寒冬夺去生命的小兽和飞鸟四散奔逃。不过,现在的湿地公园早已不是人类的禁脔之地,除了小兽与飞鸟外,还有许多早已消失多年的猛兽混杂其中。它们虽然也受到了惊吓,却也只是远远地逃开一段距离,耐心等待许久,察觉到没有危险以后,又不约而同地沿着原路返回。毕竟,在莽荒林野中的求生之道,最首要的一条就是,千万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直升机坠机以后,三个人里只有立冬的伤势最轻,因此现在也只能由他来负责其他人的伙食问题。登山镐围绕着一只被冻结在湖水中的鸭子,上下翻飞个不停,汗水从额角无声地滑落下来,在初升的晨光照耀下变得晶莹剔透。立冬半跪在冰面上,衣着单薄的上身,由于剧烈运动开始蒸腾起热气,他全神贯注地挥动登山镐,彷佛对于周遭的世界不再有任何关注。 温热的气息从鼻孔喷向雪地,饿了多天的孤狼眼神里闪动着噬血疯狂,在狼王争斗中不幸战败的它,近年来一直都过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可自打丧尸病毒爆发,全世界都被席卷进灾变以后,许多早已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人类,完全没有丝毫准备地贸然闯入荒野。这些缺少利爪和坚韧毛皮的两条腿猎物,属实让孤狼享受了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的幸福时光。但是这种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两条腿猎物的数量越来越少,孤狼也渐渐开始追随着它们来时的足迹,重新踏入祖辈们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陌生世界。 饥饿像一条窜涌在体内的怪蟒,刺激着孤狼全身上下的神经细胞,此刻远处冰面上的这只猎物,与以往孤狼捕获过的任何一只都不相同,它似乎也拥有无比锋利地利爪,仅是看着冰面四下抛飞的碎冰屑,就能判断出猎物的利爪着实非同小可。不过,孤狼并没有特别在意,猎物仅仅拥有一只利爪,而它却有四只,另外还有一口可以咬金断玉的利齿,孤狼完全不担心没有胜算。 一步、两步、三步……孤狼距离猎物已经越来越近,从它嘴角涌出的涎沫被风吹得肆意舞动,几乎全都挂在枯黄的草枝上面,积雪在它厚实的爪垫踩踏下,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它不愧为一匹曾经叱咤一方的狼王! 战斗几乎还未开始,就已经因为敌我力量的巨大悬殊而告终,哀嚎声如同瘟疫一样,将湿地公园里所有藏身在暗处的小兽尽数传染。原本还有些想要啄食残羹剩饭的鸟兽四下飞遁,它们都清醒地意识到,孤狼不再是悍勇无畏的猎人,它已经变成了人类的猎物。 嘴里哼着小曲,立冬脚步轻快地来到陷阱旁边,此时还在垂死挣扎的孤狼,发觉猎物竟然大摇大摆地来到它身边,不禁有些勃然动怒。尖锐如利刃的犬牙从口中亮出来,尽管右后腿已被捕兽夹夹断,只剩下皮肉相连,孤狼仍旧不愿相信眼前猎物会是它的对手。 一口,是的,只需要趁猎物靠近孤狼身旁时,出其不意地狠咬一口,一切都将重新改写,它依旧还是这片林野中的王者!然而,一切早在立冬预先设下陷阱时,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已经悄然异位。面对着并不比孤狼缺少森林生存法则经验的立冬,孤狼从一开始就不是以猎人的身份出现,它也注定要被这个狡诈无比的人类猎杀。 虐杀猎物,绝对是神圣自然法则无法原谅的行为,因此,立冬并没有给孤狼偷袭自己的机会。箭矢在如此近地距离下,没有丝毫偏差,准确无误地从孤狼左眼贯入。之所以没有选择更加便捷地手段,是因为立冬想要剥下一整张狼皮,尤其希望能够用狼头制成帽子,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基因在作祟。显然立冬并不知道他很可能是这块大陆上,仅存的最后一个鄂伦春族猎人,甚至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来自哪里。可无论怎样,祖辈赋予立冬的血脉传承,仍旧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影响着立冬的一举一动。 很多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天赋确实会极大地拉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如此刻,立冬正在将两头都削切尖锐的短小树枝,一根根塞进狼尸柔软而又腥臭的内脏之中。立冬只从孤狼尸身上切割下了两条后腿,并且获得了一张非常完美精致的狼皮,而眼下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腹中塞满尖刺的尸体,放在一处非常醒目的空地上,等待着更多的猎物自投罗网。其实,早在昨天夜里,立冬就已经听到这座湿地公园的深处,还藏匿着一大群野狗,它们整夜里不停地吠叫,也着实搅扰了立冬的一场好梦。 时间好似流水一样缓缓远去,剥去皮毛的狼尸丢在远处雪地里,浓烈地血腥味儿随风飘荡在湿地公园上空,彷佛母狮急切呼唤幼狮进食时的啼鸣,搅动着四周的空气中很快便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气息。 足有六条体型大小不一的野狗,耸动着鼻头警惕地从远处缓缓靠近,或许是因为它们曾经长时间和人类相处,疑心看起来要比野外的兽类更重一些。奈何这群野狗终究还是无法抵抗住鲜肉对它们的吸引力,焦躁不安地观察一会,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异常,马上争先恐后地猛冲向狼尸,生怕跑慢一步会少吃上一口肉。体内兽性被唤醒的野狗,吃起东西来也如它们的祖先一般,根本没有多少咀嚼动作,几乎是刚把肉叼进嘴里,便急不可耐地咽进肚子。护食的情况当然存在,两条看上去足足小了一号的野狗,呜呜咽咽地绕着狼尸转圈,却生怕因为贪嘴,而招致另外四条大犬的撕咬。 终于,四条大犬各个吃得肚满肠肥以后,才依依不舍地挪动着四爪,向远处密林中踱去。猩红地狗眼之中,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吃到食物而感到满足,好像它们也清楚地意识到,孤狼死去以后,这片面积不小的城中猎场,将成为几条野狗的乐园。 是了,乐园或许真的存在,可主人究竟是谁,恐怕野狗们至死也无法得知真相。 人类终究胜在比野兽更加狡诈之上,立冬微眯起双眼,利用睫毛来遮蔽雪地反射过来的强光,他仍旧耐心地等待着,因为收获猎物的最佳时机即将到来。 壹一四 心绪不宁 脏器内部受到损伤,在大多数情况下,伤者很难察觉到身体内部的变化,可一旦伤势发作起来,也势必会在短时间内彻底剥夺一条鲜活的生命。胃肠为了消化刚刚吞入其中的鲜肉开始不住蠕动,而野狗们吃饱后又极喜欢奔跑嬉闹,这无疑加速了它们迈向死亡深渊的脚步。 立冬挑拣出体型最为壮硕的两条野狗,同样只切割下它们的两条后腿,相较于无法保证卫生条件的末世环境中,纯粹由肌肉组成的食物,安全系数反而是最高的。将两条狼腿和四条狗腿在雪地里不住翻腾,借助积雪的低温作用,最大限度地清洗干净食物,立冬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公共卫生间的通风窗里荡出阵阵烟雾,烤肉香气也夹杂在其中,皱着眉头的坎离颇有些介意卫生间里的怪味,他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食欲。而负责外出寻找干柴的李昭,则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仿佛随时都会和人拼命一样。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李昭和董雪之间虽然没明确表达过什么,但他们彼此相依为命的时日足有两个多月,或许这么短的时间在灾变发生以前,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多么强烈的感受。可当身陷末世之中,幸存者都在以每天的日出日落来计算生命时,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就显得极为难能可贵了。 “早上出去狩猎之前,我特意去坠机现场看了一眼,这个公园里的丧尸数量非常少,所以爆炸和大火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大威胁。公园距离市中心的居民区还有一段距离,围在四周的铁栅栏也替我们挡住了不少外来的危险。吃完饭以后,我们就到公园外面的街道上找辆车,抓紧时间返回雾山庇护所去。”立冬昨天夜里并没有休息好,不仅仅是因为野狗放肆的吠叫影响,他总感觉内心无法平静。每当想到庇护所里的同伴,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怪异感觉就会涌上心头,立冬只能不停地自我安慰,‘这一定是关心则乱,或许是因为我太担心大家,才会搅得自己心绪不宁。’ “立冬,你早上去坠机现场的时候,没发现董雪的踪迹吗?无论她是死是活,我总要想办法找到她才行。”提到董雪名字时,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李昭眼底闪过的一抹悲痛神色。 “反正我们都得从公园翻出去找车,顺路过去看看也不耽误时间。臭老道,要不我和李昭过去找找线索,你自己去找车怎么样?”难得坎离能说句不招人烦的话,或许对于董雪可能发生,或已经注定的悲剧,他也有种说不出口的难过吧。 “千万别,你不给我们添乱就谢天谢地了!现在没有通讯设备,大家绝对不可以分开行动,我可不想又有谁需要格外关照,真以为我的老胳膊老腿禁得住你们胡折腾?”没好气地瞪了坎离一眼,要不是查容霜肚子里的小鬼头跟他有血缘关系,立冬才不想招惹这个惹是生非的混蛋小子。 直升机残骸附近的地面上,在烈火的炙烤下化成雪水的积雪,经历了一夜的寒风吹拂后,又全都冻结成坚实而又黑黢黢的冰甲。昨夜还在火场附近游荡的丧尸,早在火焰熄灭时悄然离去,只有满地杂乱无章的脚印,能够证明它们深夜曾经到访过这里。一阵透骨的寒风拂过,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头顶枝杈乱生的树冠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哗啦呼啦的轻响,一只悬在半空,胸腹被枝干穿透的长发丧尸,嘴角不住滴下涎水,面目狰狞地朝地面上的几人嘶吼。丧尸面容还未腐朽干瘪,所以根本不用费力辨认就能一眼看清,它正是李昭一直挂怀担忧不已的董雪。 “能帮我把她埋了吗?”泪水涌上眼角,李昭竭力仰起头不让它流出来。 “我们本就应该给朋友一个体面的葬礼。”立冬话没说完,便已开始着手寻找工具,他并不善于用言语安慰别人,实际行动才是立冬对待朋友求助的最终答案。 泥土混杂着积雪拱起一个小土包,李昭低垂着头半跪在土包前面,立冬不愿意看到一个大男人落泪的样子,他独自蹲在远处的雪地里无声地抽着烟。坎离倒是一反常态,神情木然地站在李昭身后。 “差不多该走了,我担心骑士团的人很快会过来查探情况。”立冬掸了掸身上的烟灰,踏着积雪向远处的公园围墙走去。 雾山,半山别墅。 辛西娅右手举在空中,猛地右拳变掌五指分开,随后又轻轻向别墅挥去,集结在她身后的骑士团战士动作十分迅速,两两组成一队,如溪水般从各处缝隙潜入别墅内部。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左右,大多数骑士团战士又重新集结在辛西娅身后,搜索任务进行的非常顺利,骑士团战士在空旷的半山别墅里,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 “上尉,别墅里没有发现目标。附近的足迹非常乱,最近应该有不少人来过别墅,并且……” “报告上尉!”两名匆匆赶回来的骑士团战士,不顾纪律地打断了其他人的话,“我们在别墅停机坪上,找到了奥斯顿队长执行任务时驾驶的那架直升机!” “看来,我最初的怀疑并没有错!”辛西娅上尉凝视半山别墅空旷的挑高大客厅,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似乎正在一点点重新聚合到一起,将一幅虚幻的画面呈现在辛西娅脑海中。 ‘真正杀死奥斯顿和老莱昂的人,并不是她们……’ 雾山,仍旧奔流不息的瀑布脚下。 “根据卫星地图的标识来看,庇护所就应该在这条瀑布附近,至于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恐怕需要我们花点时间寻找了。”汉娜一边比对着卫星地图,一边观察着身边高耸陡峭的山崖,这块大陆是她有生以来首次踏足,一切事物都显得陌生而又神秘。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追兵都没有出现,如果他们并未放弃行动计划,八成就是追错了方向,我们现在应该很安全。”布朗揉着肿胀不堪的脚踝,长时间在山路上奋力奔逃,还要不时帮助身旁女孩一起翻山越岭,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总归还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一点体力消耗都没有。 “追错了方向?那和我们一起坐直升机逃出来的三个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一想到骑士团战士苦熬一夜,最后抓住的却是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汉娜顿时把心提到嗓子,她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精力去担心别人,真不知道该说她善良还是幼稚。 半山别墅,露天观景阳台。 双臂被人牢牢反绑在背后的宋大姐,惊恐至极的瞪大双眼,本就显得十分狰狞的伤疤,此时随着颤抖不已的脸颊一阵阵蠕动,这非但不能让人升起怜悯之情,甚至还会有种难以言表的恐惧感。自打被骑士团战士毫不客气的,从其藏身的衣柜中揪出来到现在,宋大姐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副表情,许是受到的惊吓过度,她连句求饶的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辛西娅上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妇人,她压根就不相信,奥斯顿和老莱昂会栽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上。可是整栋别墅都被骑士团战士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看到其他人的一根毫毛,就更别提有什么致命性的武器存在。‘难道这个女人真的与航母上的敌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为什么直升机又会出现在这?老莱昂小队驾驶的直升机又去了哪呢?’ “你怎么也会说我们国家的语言?求求你们别杀我!出主意抢你们直升机的人是张楠,我可一直都没有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啊!”似乎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宋大姐得知这群凶神恶煞的外国人竟然能沟通,她当然不想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活命机会。对于眼前这伙人的身份,宋大姐再清楚不过,甚至连她上次差点送命,也是拜圣殿骑士团的混蛋们所赐。当然,最后真正丢掉性命的却不是她,而是那个早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被她无数次用无礼话语讥讽过的,张楠的男朋友,小海。 “别说废话,问你什么答什么!”对于这种贪生怕死的人,辛西娅早已司空见惯,她也非常清楚该如何与她们打交道。 “你问,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都告诉你。”此刻,宋大姐已经看清情势,面前这个长相十分妖媚的外国女人,应该是后面一群凶神恶煞的骑士团战士的领导。只要自己能和她打好交道,估计再想从骑士团手里逃出一条活命,大概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你的同伴有多少人?另外一架直升机在哪?”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动手抢你们直升机的人是张楠和梁良,我和她们跑散了。你们的直升机被一个外国男人停在来时的山上,哪里还有另外一架直升机?” “这个女人不是任务目标,看来我们真的追错了方向……”发觉中年妇人答非所问,并没有自己急切想要获知的信息,辛西娅失望地叹口气,缓缓转过身双手按在堆满积雪的护栏上,蓝幽幽的眸子凝视着白皑皑的世界,思绪已不知飘向何处。 直至身后极远处的宋大姐,声嘶力竭的哀嚎声戛然而止,辛西娅挺秀的背影才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既然奥斯顿小队的直升机还有燃料,并且被人完好无损地停放在别墅停机坪上,那么夺取直升机逃到这里的敌人,我想他们必然还会回来!别墅里没有一点近期人类生活过的迹象,或许我们忽略了某些重要的地方没有查探清楚,很可能这栋别墅里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大家再认真搜寻一遍别墅,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角落!” 辛西娅柔美的嗓音被寒风吹得飘忽不定,她凝视着山路上的轮胎印记,‘为了先祖的遗愿,我必须甘愿堕落吗?’ 壹一五 坐困愁城 白色匹练从雾气蒙蒙的山顶飞泻而下,由于雾气太浓无法看清瀑布的源头,没有被激流冲刷的崖壁被厚实的冰甲所覆盖,肉眼可见之处,全无任何可以攀上崖顶的路径。汉娜又仔细比对着卫星地图,庇护所的坐标参数并无差错,可她却偏偏无法找到入口在何处。 “不用再看地图了,这附近除了光秃秃的悬崖以外,想要找到藏着庇护所入口的位置,我们只能在这条瀑布上下功夫。”布朗感觉现在只要闭上双眼,他就会躺在雪地上直接睡死过去,双手握拳重重捶打几下前额,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克制住疲劳。很可惜布朗没能成功,他无奈地站起身踱步来到瀑布下方的水潭边上,用手捧起近乎零度的冰水洗脸。一阵透骨的寒意直冲顶门,布朗昏昏欲睡的大脑像被尖锥用力刺穿一样,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困意也激荡地烟消云散。 扑通! 有什么东西从瀑布顶端坠入水潭,凝结在水潭上方久久不愿散去的雾气,忽地沉入水面之下。紧接着一具尸体在潭底随急流打着旋地又冲上水面,一张秀美不亚于汉娜的脸蛋出现在布朗面前,女人额头上足有鹌鹑蛋大小的弹孔正涌出鲜血,很快便将尸体四周的潭水染得血红一片。 而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尸体被抛入水潭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个不停,似乎位于布朗头顶上方的迷雾之中,正有死神在无情地收割着无辜者的生命。 终于,在布朗和汉娜难以置信地惊恐注视中,瀑布下的水潭里不再有尸体出现,而先前被潭水翻卷上来的一具具尸体,也早已顺着水流漂向了未知的远方。 嗵! 正当布朗和汉娜想要绕过潭水,从山壁另一侧绕到瀑布后面,查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攀上山崖时,又一个坠落潭底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汉娜差点脚滑跌入潭水之中。 哗啦哗啦的游水声几乎轻不可闻,但此时精神高度紧张地汉娜和布朗却还是听得万分真切,她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布朗毫不迟疑地拔出手枪,尽管弹夹里现在只剩下两发子弹。 迷蒙的水雾中冒出一个分不清性别的少年,尽管此刻少年被冰寒的潭水冻得脸色发紫,可是一双丹凤眼中却闪动着难以掩饰地复仇之火! 东海市,湿地公园。 “怎么一具尸体都没有?” “这些黄猴子的命真大,直升机都已经烧报废了,他们竟然还能活着!” “这件事还上报吗?加百利队长偷偷带回来的人,很可能和直升机上的人是同伙,我们该怎么和辛西娅上尉汇报这件事?” “汇报个屁,如果加百利还没有死,至少有他能替我们抗雷,现在我们最好一个字也别透露,否则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可是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架直升飞机,就算我们不说,你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向辛西娅上尉汇报吗?” “闭嘴吧!蠢货!击落直升机的事情当然要如实汇报,但是加百利队长偷偷抓回来关在货仓里的人,我们绝对不能提半个字!” “什么人?什么货仓?你们在说什么?” “嘿嘿,没错,我们都要像沃尔夫一样,这样大家才不会吃苦头。” “哈哈,对对!什么人?哈哈,什么货仓?哪有什么人?” 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直升机残骸附近,几个发色各异的外国男人相视大笑,似乎都在借助笑声来掩盖住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谁也不想被人识破伪装。 暴风雪过后的空气格外清爽,冷冽地寒风中没有一丝杂味,当一切工业化的产物都变成废铜烂铁,世界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仍旧十分惧怕人类的小鹿,听到附近街道上的异响后,惊慌失措地从街口飞快掠过,只可惜它还是没能逃过捕食者的魔爪。十几只野狗从阴暗的角落里飞窜出来,任谁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末日灾变才过去半年左右的时间,野狗们就已经能够组建出强有力的族群,并且还摸索出如何合作捕猎的技巧。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野狗群合作捕食的场景,立冬或许还不会感到情势紧迫,三个人除了立冬身上仅剩的美猎和十几支箭矢外,其他的武器全部都被直升飞机坠机爆炸引发的火灾烧个精光。就算立冬真有百发百中的箭术,也不能把所有箭矢浪费在野狗身上,假若后面再遇到其他敌人,他们总不能束手就擒,引颈待割! “趁着野狗群的注意力还在那头小鹿身上,我们现在必须尽可能地保持安静,并且不动声色地离开这片区域!”立冬对于野兽习性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远比他对人性的认知还要深刻百倍。 李昭将贴身存放的铁盒递给立冬,神色郑重地说道:“这是董雪从蓖麻里面提取出来的毒素,每一针的剂量都足够见血封喉,但是我不能确定对野狗是否管用。现在我丢失了麻醉枪,这些东西就只能交给你了,或许你可以给箭矢蘸上些毒素,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将铁盒递到立冬手里,似乎也预示着李昭在和逝去的人告别一样,他从路旁拾起一根断口锋利地钢管,头也不回地走在队伍前面开路。坎离耸耸肩,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拖油瓶,似乎心里也清楚在当前情况下还是少说话为妙,以免哪句废话触了霉头,真被这俩没人性的家伙丢在这里等死,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默默注视着李昭的背影,立冬总感觉他哪里有点奇怪,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回头望向街角还在忙着啃食鹿肉的野狗群,立冬眼角不受控制地开始轻轻抽动,一条已经看不出本来毛色的野狗,淡红色的涎水正从嘴角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完全不用费心去猜,只看野狗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立冬便已心下了然,‘这个狗东西绝对不会只吃过死尸,否则,它现在就不会用发现猎物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转身逃跑,一旦野狗发现人类表现出恐惧,那它必然会疯狂地追逐着猎物狠命撕咬。立冬不动声色地缓慢后退,他无法回头大声给同伴报警,只能压低声音叫道:“你们俩千万别跑,也别回头,一点点加快脚步,抓紧时间找处可以藏身的地方,野狗群随时都会冲过来!”瞥眼向路边看去,刚好发现一根棒球棍斜插在垃圾箱里,忙一把将棒球棍抄在手上。美猎被立冬挂回肩头,随后两只手紧握棒球棍高举过头顶,眼神凶狠地瞪着还在和他对视的野狗,摆出一副比对方更加凶恶的姿态。 即便隐藏在血脉深处的野性被唤醒,可同样深埋于血脉中的恐惧,也在时刻左右着野狗的举动。突然发现高举过头顶的棒球棍,野狗蠢蠢欲动地前爪明显一滞,这是深刻进基因里的危险信号在报警,野狗立时就明白了,面前的猎物并不如以往一般,任它予取予求,随意凌虐!硕大的狗头用力摇晃几下,淡红色的涎水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野狗似乎在判断自己和猎物之间的实力差距。它不敢轻易涉险的主要原因,还是受制于自然法则的控制之下,没有任何外力的医疗救助,野兽只要受伤就会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同样人类也不能跳出这个规则之外。 突然! 一只明显在族群里地位不高,也因此没有吃到多少鹿肉,正饥肠辘辘地野狗猛地发出一阵狂吠,紧接着便如发狂地野狼一样,呲着利齿向远处的立冬猛冲而来。野狗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吠惊动,四五只体型壮硕,明显在族群中地位显赫的野狗,同样也发现了远处的猎物,瞪着猩红地双眼大声吠叫,大大小小的野狗尽数出动,论声势丝毫不亚于它们的近亲野狼。 “懆!这下可捅马蜂窝了!”四爪如飞的野狗群速度当然比人类要快,此时立冬再想摘弓射箭已然来不及了。棒球棍被他用力掷向野狗群,一阵嗷嗷嗷的惨嚎声在立冬身后响起,他根本顾不上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向着正在门口不住挥手的李昭狂奔而去。 门板被爪子抓挠的刺耳噪音,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消退。正准备去开门查看情况的李昭,被立冬一把拉住,“别急!这群狗东西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百倍!”说话间,立冬从落满灰尘的柜台上抓过一支铅笔,用力砸向门板。虽然轻巧的铅笔砸在门板上,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可门外消失多时的抓挠声却突然又响了起来,并且这次还夹杂着一阵阵嘈杂吵闹的犬吠。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穷人吃饭石打牙! 三人枯坐在文具店地面上,也幸好今早立冬狩猎地非常成功,他们才不至于饿着肚皮等死。 可这满屋子只有书本文具的小店铺,又哪里能找到可以击败野狗的武器或者工具? 壹一六 臭味相投 “臭老道,光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还是先把五脏庙祭拜一下吧,早上的狗腿还有吗?”不管到什么时候,坎离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是刚才逃跑的时候绷带扯开了,他不仅没有着急想要把绷带继续扎好,反倒是手里握着一截纱布条在空中来回悠荡,整个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是饿死鬼托生的?上午吃完的饭这才多大一会功夫?”立冬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只要这个欠揍的家伙一出现,他就难以克制的想要和坎离拌嘴,看来问题一定出在坎离身上,要不然怎么谁遇到他都会很烦呢。 “老道士,你觉得把那两条狼腿涂抹上蓖麻素,野狗们吃了会不会中毒?”李昭突发奇想的提议道。 “估摸着差不多有效果!我还记得小时候在道观里,时不时的还会有农民来求助师父帮忙,骡马牛羊一类的大牲畜误食了蓖麻子都会有中毒反应,只不过剂量不大,所以症状也都非常轻微。狗虽然也是杂食类动物,可我还没亲眼见过有小狗吃蓖麻子的情况出现,倒是真有些说不准管不管用。”立冬一边将背包里用塑料袋裹住的狗腿抽出来,一边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经验。 “包里不是还有两条狼腿吗?反正狼肉口感也不怎么样,倒不如拿出来试试,万一能成,我们不就可以逃出了吗?”李昭多少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他都不会轻易选择放弃。 “行!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有没有这两条狼腿,只要我们没办法逃出去,也不过就是早一顿还是晚一顿饿死的事!”立冬也不再坚持,将两条狼腿平放在柜台上,又从货架上的绘画工具里抽出一支小毛刷。他给狼腿涂抹蓖麻素的样子,看上去像在涂抹烧烤料一样,真是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抓起立在门边用来拉卷帘门的钩子,立冬将两条狼腿从门板上方的通气窗丢了出去。“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用这种木门?沿街的底商不都使用玻璃制成的推拉门吗?总感觉这家店铺不太对劲。” “感觉不对劲就对了!你们过来看看!”李昭因为伤势不重,就去帮着立冬一起鼓捣狼腿,闲极无聊的坎离便在文具店里四处转悠,而现在他正抬头望向屋顶,用手指着一处很明显可以被人向上推开的活板。 “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只要等门外的狗群毒发身亡,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李昭连走过去察看的兴趣也没有,反正他是不想掺和任何与坎离有关的事情。 “李昭,你盯着点门外面的狗群,一旦蓖麻素有效果,就赶快过来通知我!”用来拉卷帘门的钩子似乎别有用处,屋顶的活板被立冬顶开以后,刚好有一截短锁链垂下来,钩子钩住用力向下拽,折叠起来的梯子便落到楼下。单从滑索顺畅的摩擦声来判断,这架梯子一定是被人经常使用,才会如此毫无阻碍的滑落下来。 “老道士,我们最好不要赶尽杀绝,能活到今天的幸存者,没谁不是一肚子的苦水。”听到梯子落下来的哗啦声响,李昭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似乎这句话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的一样。 正手脚并用向楼上爬去的立冬,听到李昭的话,手脚不由得微微一滞,果然自己的那点坏心思还是被李昭给猜中了!低头和坎离对视一眼,两个家伙都是一脸坏笑,一个老不修加上个小赖皮,估计谁遇到他们都会头疼的要命。 “你俩别傻愣着了,赶紧上来看看!”从顶棚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似乎立冬现在所处的空间并不如何宽敞。 等到李昭和坎离相继借助梯子爬上顶棚,幽暗逼仄的空间里却没有立冬的影子。 “快上来!” 正当两人疑惑不解时,头顶突然投下一束亮光,立冬那张满是胡茬的老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惊得坎离差点挥拳便打! “你发得哪门子颠?臭老道,我差点没被你吓瘫了!” “少废话,麻溜上来!我们不光能逃出去,搞不好还能小赚一笔!” 将信将疑的李昭和坎离没再说话,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立冬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都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这栋楼的设计师是个人才,抛开实用性不讲,单说这栋楼的建筑风格,放在末日灾变没有发生以前,一定是足够博人眼球的设计!整栋楼像座金字塔一样耸立在文具店后面,由下至上,每一层都会比下面一层少一圈房屋。梯形结构的设计方案,让人可以很轻易地借助围墙和护栏爬到楼上的花园里。大楼里密密麻麻地房间整齐划一的分布着,每家每户的装修风格虽然各有特色,可人若稍不留心还是会很容易迷失方向。 “设计师真他娘是个人才!住在这栋大楼里面,防贼还是次要的,怎么能防住隔壁老王才是最头疼的事!”只要坎离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跑偏,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为人终归还是要行的端坐得正,听到隔壁老王这个称呼,好像被人窥破隐秘一般的立冬,黑红脸膛上现出一抹红晕,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二狗媳妇,那个温柔善良的可怜女人。大概是为了缓解并不存在的尴尬,立冬轻咳两声没有说话。 一路上蹿房越脊,幸好坎离所受的伤都集中在上半身,两条腿活动尚无不便,倒也没怎么让李昭和立冬浪费体力去帮助他。既然现在三个人有更好的选择,文具店门外的野狗群是否中毒,早已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立冬和李昭投完毒一走了之,反倒苦了原本藏身在大楼里,毫不知情的人。 虽然野狗群早在涂抹蓖麻素的狼腿出现以前,肚皮里就已经塞了不少鹿肉,但刻在骨子里的贪婪,也已在野性被唤醒的同时,变本加厉地控制着野狗群的一举一动。两条狼腿连骨头都没剩下,只有少许落在雪地里的碎肉和骨渣,能够间接的证明此处刚刚发生过什么。 今早天微亮的时候,乔鹏飞就已经偷偷借助文具店的顶棚密道溜了出来。由于大楼的一层包括停车库,尽数被冬眠的丧尸群所占据,他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密道。文具店原来的主人曾用密道做过什么,也都随着灾变发生而彻底变成悬案,现在这条密道对于乔鹏飞来说,则是攸关一群人生死的重要设施。 黑框眼镜下面是一双狭长的小眼睛,行事风格向来奸猾的乔鹏飞,早在还未接近文具店前,就远远看到一大群野狗围在店门口,像是发疯了一样在互相撕咬着。‘这群狗崽子难道又要换新首领了吗?’矮身蹲在文具店街对面住宅小区,足有半间房子大小的变电箱后面,乔鹏飞眼里闪着狡黠的神色。其实早在差不多半个月之前,乔鹏飞就已经在打这群野狗的主意,却苦于势单力孤,始终不敢妄自行动。虽然乔鹏飞可以利用弩箭射杀一两条野狗,并且他也曾尝试过这么做,结果却连一根狗毛都没捞到。弩箭射死的野狗尸体被狗群快速分食,那场面直到今天,乔鹏飞回想起来还是会感到后脊梁一阵阵发寒。 野狗群的争斗并未持续多久,蓖麻素的功效属实非同一般,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什么野狗会在中毒反应下,变得异常疯狂并且去攻击同类。当最后一条体型极为壮硕的野狗奄奄一息地躺倒在雪地里时,乔鹏飞也迈着欢快而又狡猾谨慎的双脚,喜滋滋地从街对面的变电箱后面跑向文具店。门口躺着十几条野狗残尸,仅仅把它们的后腿切割下来,也已经足够乔鹏飞和同伴们吃上小半个月。 ‘今天是个好日子……’乔鹏飞脑海中回荡着熟悉的歌曲旋律,面对满地诱人的肉食,即便生性十分谨慎小心的他,也难免因为轻而易举地获取到食物而得意忘形,手上砍刀上下舞动,四处飞溅的血水很快便掩盖住狼腿所剩无多的痕迹。 “臭小子腿脚不灵便,你爬楼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老子可不想到尸群里面去捡你的残肢断腿!” “知道了,臭老道!要是我真的没有活着回去,你但凡有点良心,念在给你留信报警的份上,替我照顾好小坎爷。爷们就算见到阎王爷,也一定会替你多美言几句的!” “臭鱼找烂虾,绿豆看王八!老道士,你真是个出家修行的人吗?” “要不我给你背段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 “好嘛,臭老道这是现在就要把我俩给超度了啊!” 立冬背诵道德经的声音并未传出去多远,随着他们爬上的楼层越来越高,凛冽地寒风也变得愈发势大。 若从远处街道向上望去,只能看到三个如蚂蚁般大小的黑点不停地向楼上爬动。 过不多时,又一个体积明显要大上许多,身上背负重物的小蚂蚁,也出现在文具店房顶上。 壹一七 同流合污 被u型锁扣住的客厅门窗,在如今这个没有规则的世界,除了能给人点聊胜于无的安慰,便再也没有任何实际效用。立冬自然不需要像个强盗一样砸烂玻璃,他轻轻将撬开的锁体放在地上,转头和同伴眨眨眼,示意他们多加小心,这才用手缓缓推开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客厅里空气还算新鲜,立冬用手指拂过家具电器的表面,并没有多少灰尘,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基本没错。 “住在这里的幸存者应该有三到四个,这伙人里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估计想要和他们打交道不会很容易!”倒提一根前端缠满倒刺铁丝的棒球棍,立冬踱步来到位于客厅另一侧的露台里,眯起眼向远处城区张望。 “臭老道,恐怕这帮家伙远比你想得还要危险!”闲不住的坎离又在四处翻腾,这会他正用不知从哪搜刮来的匕首,挑着一条血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女士短裤,饶有兴致地边打量边走下楼。 “你是变态吧?我真想不明白,查容霜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姑娘,她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渣!”挥起手上的半截钢管将短裤打落,李昭眉头拧出个大疙瘩。 “靠你大爷的,又不是我干得坏事,你冲老子发什么神经?”真要说坎离对查容霜全无感情,多少还是有失偏颇。至少他不会因为别人调侃自己而马上翻脸,但是听李昭提起查容霜,坎离就有点坐不住了。 立冬此刻所站的露台,正位于整栋大楼的最顶层,由此向下望去,可以非常轻易地看到楼下邻居露台里的景色。客厅里两个白痴的吵闹声被立冬自动过滤掉,现在他满脑子想得只有一件事,‘今早狩猎时,心脏突然一阵紧缩,究竟预示着什么?’ “把手里武器放下,立刻举起手来!” “千万别乱动,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两个男人的吼声几乎不分先后,同时从客厅阳台里传来,而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李昭和坎离,当然也没做毫无意义的抵抗。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下,任何不恰当的举动,都有可能刺激到手持劲弩的敌人。匕首和钢管砸在瓷砖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震响,李昭和坎离根本没做任何沟通,便在同一时间选择了相同的解决办法。 对,没错。他们就是在给立冬发出警报! 自灾变发生以后,几乎每日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立冬,幼年在道观和师父修习的各种武艺,都在非常被动的情况下被重新激活。刚听到客厅里的响动时,立冬还以为俩人吵不过瘾要动手,正想跑回去劝架,却猛然间发觉情况不太对头,‘两个大男人打架,嘴里都不爆粗口吗?不仅吵架声音不见了,甚至连桌椅板凳被撞翻的响动也没有!’既然发觉苗头不对,立冬也就没再犹豫,当即退后两步快速助跑窜向房顶,左脚踏着墙壁用力向上一蹬,没有拎着棒球棍的左手顺势攀住房檐,随后挺动腰身上肢发力,立冬便非常轻易地跃上足有三米多高的复式二楼阳台。 ‘能让两个白痴非常顺从的扔掉武器,估计敌人手里一定有远距离杀伤性武器。我要从二楼偷袭恐怕没戏,敌人很可能和我们来时走的路线一样,那他们眼下应该就在阳台里。’留给立冬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简单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立冬只得放下棒球棍,因为若是想要攀上楼顶,仅凭一只手恐怕要浪费不少时间。立冬翻身跃出窗外,身体还在半空之中,两只手便牢牢地扣住头顶楼板边缘。劲力自丹田透出,浑身肌肉瞬间爆发出力量,紧接着窜上楼顶平台的立冬蜷曲身体向前一滚,人便悄无声息地蹲伏在两名敌人头顶的平台上面。 把衔在口中的箭袋重新挂回肩头,立冬轻舒双臂将弓弦拉满,正准备将两支箭分别钉入敌人的天灵盖,眼神飘忽之际却发现楼下还有一个人正吃力地向上爬。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美猎弓弦连续震颤两次,阳台里的两个男人头顶便被箭矢贯穿,连句惨呼声都未发出,就已经变成了两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李昭和坎离当然不用立冬指挥该做什么,几乎是在敌人倒地的同时,他们便已窜入阳台抓起地上的两支劲弩。李昭刚要抬头和立冬打招呼,却听立冬突然大声喝道:“喂!楼下的那个站在原地别动!” 发现活板上预先放置的记号出现变动,乔鹏飞当即便意识到这是有陌生人闯入了文具店。由于他的两个同伴今天需要修理汽车,所以并没有离开这栋大楼。此刻闯入藏身所的陌生人正在大声叫喊,一定会惊动乔鹏飞的同伴,而他们手上又都有劲弩可以从暗处进行偷袭,因此乔鹏飞压根就没怎么在意,站在高处的人朝自己喊些什么,仍旧毫无顾忌地闷头爬楼。 咻! 一支箭从空中迎面飞来,听到风声预感到不妙的乔鹏飞忙一低头,这家伙身手倒也敏捷,箭矢堪堪擦破他的头皮,随即便钉在身后的一株干枯植物茎杆上。 “懆!老何,小顺子,你们俩是踏马死人吗?还不赶紧把闯进家门的敌人干掉,等踏马什么呢?”乔鹏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得元神差点出窍,头顶伤口一阵阵蹦跳,鲜血早已不受控制地染红了衣领和肩膀。 “早就说了,不让你乱动,怎么不听话呢?坎爷手上的弩箭可不长眼,刚才臭老道多少还给你留点情面,我可没那么好的心肠!”坎离上半身伏在矮墙上,半边脸躲到装配了瞄准镜的劲弩后面,说话的语气带有让人毋庸置疑的威胁。站在一旁的李昭却是有些意兴阑珊,面对势单力孤的敌人,他实在提不起兴致痛下杀手。倒不能说李昭为人多么善良,他只是看不惯坎离那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你们把车藏哪了?”立冬非常急切地想要赶回庇护所,因此并没有打算和敌人多费唇舌。 “什么车?是不是老何告诉你的?”见对方不回话,乔鹏飞小眼睛滴溜溜直转,“不是老何?小顺子是我侄子,他肯定不会出卖我!” “什么老何小何,顺不顺的!你说那俩蠢货已经上路了!赶紧回答问题,要不坎爷现在也送你上路,兴许他们走得慢或者你跑快点,你们几个在黄泉路上还能搭伙做个伴!”坎离非常不耐烦地大声嚷道。 “劝你最好别跟我耍心眼儿!你说的那两个人身上那么重的汽油味,我没有鼻炎能闻到!”本想收起美猎放松一下双臂,可立冬转念一想,坎离这家伙不大靠得住,因此只得再次拉开弓弦瞄准下面的人,“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被乱箭射死,然后我们自己去你身上搜钥匙,再花点时间找到汽车。既然那两个人能够这么快时间赶回来,相信停车的地方也不会太远。要么你自己把钥匙交出来,并且告诉我们汽车在哪,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立冬仰头看了看太阳所在的位置推算一下时间,又大声说道:“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我们还要赶在天黑前离开东海市,希望你别让我失去耐心。” “1…2…3……” 冷汗顺着额角静静流淌,乔鹏飞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弃,黄褐色的瞳孔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彩。他在计算自己能否赶在箭矢射中身体前,一跃冲进阳台里去,利用建筑物的顶棚挡住敌人的箭矢,并且借助自己对于大楼地形足够熟悉的优势,将几个无故来犯的陌生人分而歼灭。 “7…8…9……” 噗呲!咔吧! 一截带有锯齿的箭头洞穿乔鹏飞左肩胛骨,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弩箭和前面的箭矢几乎不分先后的激射而来,斩碎了乔鹏飞的右腿膝盖。尚未脱口的惨呼声被这电光火石的两箭击碎,乔鹏飞险些一头栽落到楼下去。 “臭老道,你怎么不数到10呢?” “臭小子,你不也才数到9就射箭?” “你俩谁去做个变性手术吧?正好能凑一对绝佳的奸夫淫妇!” “切~说得好像你没射箭一样!”立冬和坎离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看着自己由于预判敌人走位,又因为没能猜透两个混蛋的诡计,反而射了空气的箭矢,李昭不由得脸上有点发烫,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两个混蛋一起下黑手。 “得了,两个老弱病残留在这打扫战场吧。把背包给老子装得满满的,不等天黑我们就能到家了!”不待两人回答自己,立冬已经急不可耐地飞身从楼顶跃下。上楼时还需要手脚并用地费力攀爬,轮到下楼时,立冬一身不俗的轻功可就有了用武之地,只不过二十几息的工夫,他人已稳稳地站在乔鹏飞面前。 “你这又是何苦来的?乖乖把钥匙交出来,我们也犯不着和你翻脸不是?” 听到敌人这番厚颜无耻的屁话,乔鹏飞气得脸色涨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似乎直到此刻,他仍旧没有任何想要妥协的打算。 “唉…总道是,事事难如愿,恶人还需恶人缠!” 壹一八 德特里克 “在当前资源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弩箭不能浪费。所以,对不起了,我的朋友。”其实两只弩箭在射穿骨骼的时候,箭杆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损伤,可是立冬依旧没有放弃,回收两只弩箭的想法。抬起左脚用力踏住敌人的右臂,任凭对方如何抵抗,立冬还是毫不迟疑的抽出弩箭。箭头上锋锐的倒刺,带下一大蓬血肉,这也对敌人造成更加严重的二次伤害。假若短期内没有其他幸存者帮忙医治,恐怕脚下的男人,过不多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痛苦的惨嚎夹杂着咒骂,随着立冬越爬越高,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臭老道,下面那个家伙怎么办?”见立冬重新爬上楼,坎离有些跃跃欲试的重新端起劲弩,对于这个家伙来说,他信奉的是斩草除根。 “操那么多心干嘛?反正都是要死,就让他再多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吧。”立冬无所谓的耸耸肩。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可以惩戒恶人,但没有必要折磨他们!”这一次李昭手上的劲弩,射出的弩箭并没有偏离目标,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的男人后脑上,弩箭足足钉入去半只箭身。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心狠手辣了?”对于李昭的举动,立冬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还需要学吗?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里,任何毫无意义的怜悯,都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但是,我永远都不会赞同虐杀!”李昭一把抓起背包,脸上神情变得异常坚定。 “说的不错!看来我们分开后几个月来的遭遇,让你的心理状态产生了很大变化。只有认清现实,才有可能活下去。”由于黑风过早的死去,想要搜寻任何线索便只能依靠立冬自己来完成,好在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循着死人身上的汽油味,立冬带着坎离和李昭来到大楼另一侧临街的4s店,维修室里停放着一辆被人重新改装过的越野车,不仅车身由钢板全部包住,甚至引擎盖前面还被焊接上非常锋利的倒v字形铲头。可想而知,只要驾驶着这辆庞然大物,即便被尸群困住,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重围。 “回家的时候到了!”跳上改装好的越野车,立冬想要赶回庇护所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急迫。 雾山,庇护所总控室。 “莫雷尔,你可以修好这里的防御装置吗?”辛西娅上尉非常满意庇护所里面的基础设施,她甚至在考虑要把游轮上的骑士团成员,全部都接到此处安置。庇护所里面的通讯装置远比骑士团的更加先进,不仅可以和骑士团总部毫无障碍的取得联系,甚至还可以借助庇护所里边的卫星系统,与分布在这块大陆上的其他骑士团首脑建立链接。也正因如此,辛西娅上尉才会非常急切地想要修复好庇护所的全部防御装置。 “恐怕不行,防御装置控制台的芯片被人取走了。没有芯片,控制台系统无法正常运行,因此防御装置也就成了摆设。”莫雷尔无奈地摇摇头。 ‘真该死!芯片现在会在谁手上?’辛西娅上尉碧蓝色的眸子,与闪着绿光的控制台屏幕相映成辉。 雾山西北方向,一座破落的小村庄里。 “这个女孩好像伤到了内脏,以我们目前的医疗条件,她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躺在床上的女孩刚进房间就吐出几大口鲜血,连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紧接着便陷入昏厥之中,滚烫的额头彷佛可以煎熟一颗鸡蛋,布朗抽回粗糙厚实的手掌,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 “从女孩奋不顾身由近百米高的瀑布跳下的表现来分析,我相信现在强占了庇护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一路追杀我们而来的敌人。可惜现在我还没弄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汉娜有些茫然地望着漫山遍野白皑皑的积雪,这块大陆上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同时又充满了危险和恐惧。至今为止,汉娜也无法理解研究所的拜尔德叔叔,为什么会给她指派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缓缓抬起右手抚摸着胸口,一支装满碧油油液体的小瓶,汉娜的灵魂彷佛又飘回了故乡,站在德特里克堡那个枪火和大雨纷飞的夜晚中。 从东海出发,假若公路交通没有任何问题,差不多需要半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雾山。立冬驾驶改装越野车行驶的前半途还算一切顺利,虽然也遇到过几伙被发动机轰鸣声惊醒的尸群跑出来拦路,却没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凭借着倒v字型的铲头一路横冲直撞,立冬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冲出了东海市区。 自打越野车离开东海市以后,道路便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通行,沿途高速公路上几乎随处都能看到抛锚许久的废弃车辆,横七竖八地拦住去路不说,甚至有些路段直接被受撞击引发的车祸,而堆叠起来的金属路障彻底封死。由于坎离伤势基本都在上半身,因此就只能依靠立冬和李昭负责清障工作,万幸公路附近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提供给尸群冬眠,这也让立冬和李昭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搬动废弃车辆,而不用担心会被尸群困在高速公路上。 道路开始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时候,立冬心下了然,他们马上要到洋河了。市区内的建筑物在地震中几乎全被夷为平地,城外看似受损程度相对较轻,可原本坦途通达的公路交通却早已近乎彻底中断。若不是越野车性能卓越,同时立冬又是个不愿走寻常路的怪痞,换个人来开车,恐怕天黑都未必能到得了雾山附近。 归家心切的立冬坐在驾驶位上,不时探出头向山上望去,只要越野车开过前面山坳再爬上坡顶,半山别墅就会出现在肉眼可辨的范围内。 突然!越野车猛地停在山路上,坐在副驾驶的李昭由于没有系安全带,差点一头撞碎挡风玻璃飞出窗外。 “卧槽,老家伙,你是老寒腿发作了吗?急刹车也打个招呼啊!”李昭手抚前额,极其不爽的大嚷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会这样!看你以后再坐臭老道的车,还敢不敢不系安全带!”坎离一脸幸灾乐祸的大笑。 “你俩都踏马给老子闭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开玩笑!”任谁也没有想到,只一眨眼的工夫,立冬脸色竟已变得如死灰一般难看。不等李昭和坎离继续和他胡闹,立冬抓起竖在座椅旁边的美猎,头也不回的跳下越野车。虽然神色看起来有点惊慌失措,可立冬潜行的步伐却没有一丝紊乱,仍旧保持着高度戒备,专门挑拣不易被山上敌人发现的位置急速行进。 突然被骂,坎离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毕竟,这是臭老道和李昭之间的事情,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殃及池鱼?可当坎离发觉立冬诡秘的行进动作后,突然醒悟过来,匆匆和李昭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恐怕庇护所里面发生了某些可怕的事情!’俩人再也没有心情斗嘴,分别擎着劲弩跳下越野车,沿着立冬刚刚踏过的足迹快步追了上去。 “坎离,你看仔细一点,外面这三个站岗的老外,是不是之前把你抓走的那伙人?”尚未来得及鞣制的狼皮散发出淡淡地血腥臭味,灰白色狼毛却是绝佳的保护色,假若不是一直跟在立冬身后,坎离和李昭几乎都快要找不到立冬的踪迹了。 “看起来有点像,但是服饰上又有些差别,不过他们挂在肩头的袖章倒是一样。”趴在雪窝子里的坎离冻得脸色发白,他有些艳羡的盯着立冬身上的狼皮袄,心下暗自盘算,‘什么时候让臭老道也给我弄一件,这玩意可比羽绒服抗冻多了。’ “顶楼阳台那个老外由我负责,车库门口的那个交给李昭解决。最后一个守在别墅入口的红头发老外,臭小子你自己能搞定吧?”立冬不时用食指将面前的积雪翻开,温热的舌头很快便把雪团融化,阵阵凉意刺激着大脑,令他可以控制住激动地情绪。只有完全沉浸在山野林地之中,立冬的内心才会渐渐恢复宁静。 “这可不敢保证,就算是手没受伤以前,想要射中一个来回走动的目标,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大是大非面前,坎离几乎很少犯浑。与其因为攻击失手而造成难以估量的意外,倒不如早早把事情讲清楚,做好最坏的准备计划。 “没关系,只要你能保证不让他有机会逃走就行,我来补上致命的一箭。” 寒风呼啸的山林中,突然飞出三支箭矢。 箭头从别墅顶楼阳台里的骑士团战士后脑钻出,随即尸体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车库门口的骑士团战士则是右颚被弩箭透体穿过,一蓬血雾喷溅到车库墙壁上。 在大门附近巡逻的红发老外,不仅左肩被弩箭击碎,后脑也被长杆箭矢钻透,箭头从左眼窝里面探了出来。 战斗在悄无声息中拉开了序幕。 壹一九 新仇旧恨 几乎是在红发男人倒地的同时,一条灰白色的影子已经如箭一般从林中窜出,连续几个纵跳起落之后,立冬站在了半山别墅被积雪覆盖的绿地上。当李昭和坎离相继翻墙跳入别墅院内时,立冬端着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步枪,早已凭借记忆中的探头分布情况,将庇护所地上建筑的所有监控装置彻底捣毁。虽然这样做可以确保自己不会暴露行踪,但也相当于通知庇护所里的敌人,外面有客来访! 时间紧,任务重,立冬顾不上检查停机坪上的直升机情况,轻轻掀开投影仪的幕布,小心谨慎地向庇护所深处摸去。坎离一边检查着从敌人身上缴获而来的战利品,一边万分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情况,他并没有站在阳台里,这不单单是因为怕冷的缘故,很大程度上坎离是担心自己,也会像那个倒霉蛋一样,连杀死他的凶手都未曾看清,就稀里糊涂的往生去了。李昭算是整个小队的联络官,他需要留意楼上坎离发出的敌人援兵出现的警报,同时还要关注庇护所里的情况,做好随时接应立冬的准备。很可惜,人多才会力量大,三个人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仅仅只是几分钟时间过去,李昭就已经无法听到庇护所通道里面回荡的立冬的脚步声。 昏暗的通道顶棚上面,间隔十几米距离就会有一盏昏暗的小灯闪烁,置身其中只能勉强辨别身边环境,也幸亏立冬早已对庇护所内部结构相当了解,这才不至于迷失方向。通道顶棚不时会有火花闪动,紧接着总控室里的监控显示器便会暗下去一块。 “上尉,监控器只发现了一个敌人的踪迹,它们具体有多少个,目前还搞不清楚。我总感觉偷袭我们的敌人,看起来不像人类。”莫雷尔神色显得有些慌乱,负责守卫半山别墅的三名骑士团战士,刚好正是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他们的身手到底怎么样,莫雷尔当然心知肚明。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感觉闯入庇护所的敌人极难对付。莫雷尔甚至有种错觉,偷袭庇护所的并不是人类,尤其是当他看到那条灰白色影子的时候,这种震摄心神的恐惧感就变得更加难以抑制。 “蠢货!噬人尸很少会选择白天狩猎!它们虽然也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但却并不了解庇护所的监控探头分布情况。别疑神疑鬼的瞎猜,这一定是早先藏在庇护所里的幸存者的同伴,我还以为从瀑布上面跳下去的小鬼摔死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救兵搬来了!”辛西娅上尉银牙紧咬,尽管她把话说得十分轻巧,可在内心深处同样也对灰白色影子充满了恐惧。 ‘这个国家不是禁止民间私藏枪支吗?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神枪手?能够熟练掌握剥皮技巧的人,除了屠夫以外,很大概率就是经验老道的猎人。那条灰白色的影子,应该是张完整的狼皮吧?’尽管辛西娅没有熟练掌握狩猎技巧,但这并不影响她对猎人这个行当的了解,曾祖父的林中小屋里面,收藏的各种动物标本,正是辛西娅幼年时的恐惧源头。 “莫雷尔,你和游轮上的援兵取得联系了吗?” “三架直升机载了18个人,早在十分钟之前出发了,后续大批人员乘坐汽车,由于不熟悉路线,差不多需要三天左右才能赶到庇护所。” “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只能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来抵御入侵。莫雷尔,你要像个男人一样,和我一同拿起枪进行反击!”随着时间推移,不仅仅是总控室的监控屏幕在一个个变暗,除去坐镇总控室的辛西娅和莫雷尔之外,仅剩的四名骑士团战士的通讯器也变得一片死寂。入侵庇护所的敌人确实非常了解这里的环境布置,甚至可以说比骑士团的人还要更加熟悉。 战斗已经无可避免,可是辛西娅到现在也没看清敌人的踪迹,对方彷佛是一条潜藏在暗流中的鲨鱼,正循着血腥气息,不断朝着总控室里的两个人缓缓逼近。 “要不我们先逃出去?既然那个小鬼可以从瀑布上面跳下去,那我们也一样没问题吧?”通讯兵出身的莫雷尔并不善于战斗,尤其这种完全摸不到敌人踪迹的状况,更是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之所以能够受到圣殿骑士团的招募,一方面因为莫雷尔的身世清白,全家都是虔诚的信徒,另一方面正是看中他十分不俗的计算机才能。面对毫无智商的丧尸,哪怕是密密麻麻的尸群围攻,莫雷尔都没有此刻这种一筹莫展的苦恼。毕竟,摸得着看得见的敌人,永远要比未知的敌人更容易应对。 “你觉得对方会给我们这个逃跑的机会吗?更何况,谁能确定瀑布下面的水潭并没有结冰?跳下去和留下来战斗相比,我还是愿意相信后者的成功几率更大。”辛西娅刻意压低的嗓音,在漆黑的通道里显得有些鬼气森森。 突然! 一丛火星在辛西娅头顶的岩壁上炸开,碎落下来的小石头粒,将她砸的蓬头垢面,异常狼狈。 “我的朋友们现在在哪?”早已藏身于暗处的立冬,几乎是亲眼看着辛西娅和莫雷尔走出总控室,随后隐没在黑暗之中。李昭曾经和他说过骑士团的种种劣迹,可是当立冬看到敌对阵营也有女人存在时,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这群洋鬼子会那么灭绝人性。或许更准确点,立冬是希望利用这样的自我麻醉,来逃避一直萦绕在脑海深处的恐惧。 对方回答立冬问题的方式,是回敬了一颗子弹。若不是立冬始终谨慎小心,料想喊话一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提早做好准备,瞬间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恐怕这颗子弹就会将他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初次交手过后,漆黑的通道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双方都在竭力克制呼吸时的动作,避免被敌人察觉到自己的位置所在。 莫雷尔额角的冷汗如雨般倾泻,亲眼目睹了来犯之敌的枪法后,更是坚定了他想要赌一把的念头,‘上帝绝不会抛弃它的信徒,我一定可以活着逃出去。’ 几乎就在莫雷尔悄悄转身向后逃去的同时,一颗震爆弹悄无声息地在辛西娅面前炸出一片白光。陷入瞬盲状态的双眼传来剧烈地刺痛感,鼓膜也被如此近距离的爆炸震得嗡嗡作响,辛西娅大张着嘴巴,以此来缓解鼓膜的压力。如果她现在不这样做,两只耳朵极有可能彻底失去听觉,这是不需要费力思考的问题。由于背对震爆弹,并且偷偷向后拉开距离,莫雷尔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这颗震爆弹还间接帮助他,确认了逃跑的路线方向。 “妈妈咪呀!上帝,请宽恕我吧!”震耳欲聋地瀑布冲击声,从被雾气完全遮蔽的崖底传上来,莫雷尔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控制,肌肉几乎团缩到了一起,剧烈地抖动让他分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恐惧还是寒冷。凛冽地罡风如利刀般划过面颊,莫雷尔还未站到悬崖边上,只是看着面前透出无尽寒气的幽蓝水幕,想要从这里跳下去的勇气,就被飞泻而下的瀑布卷走大半。右手五指并拢,从额前划至胸口,又从左肩划至右肩,心里默默祷告几句,莫雷尔高呼一声,“上帝与我同在!”身影便消失在了水幕之中。 “动特亩微!(don''t move,别动)”很显然,敌人这十分蹩脚而又中式的英语发音,听得辛西娅忍不住想要发笑。可转念一想,此刻敌人的枪口正顶着自己脑门,辛西娅还是没有把鄙夷的神情表现得太过明显。赌了一波心态的辛西娅,并没有在子弹射中头顶石壁的时候调换位置,而是悄无声息地调转过头,她也担心敌人从其他骑士团战士身上,搜到震爆弹一类的战术武器。可千算万算的她并未想到,敌人竟会比自己还要狡猾。本来已经举起手枪准备射击临阵逃脱的莫雷尔后背,可震爆弹就在她食指即将发力的瞬间,在莫雷尔背后和辛西娅面前的半空中炸开,不仅令她惩戒叛逃者的计划落空,连带着自己也成了敌人手里的俘虏。 “我们还是用中文交谈吧,听着你说英语,对我来说实在是种折磨。”辛西娅上尉脸上露出一个,她自认为可以迷倒众生的微笑。这倒不是辛西娅自夸,至少在骑士团的成员面前,只要她对任何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的微笑,就很少会有几个人的头脑还能够保持住冷静。 当然,早已故去的老莱昂算是半个异类。 不过,今天辛西娅又遇到了第二个异类。 “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的朋友们现在在哪?”立冬面沉如水地继续追问。 “老道士,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任何人落到这个如蛇蝎般狠毒的女人手里,就绝无活下来的可能存在。”同样冰冷地声音从立冬身后响起,“臭娘们儿,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借着肩挂式手电筒的光线,辛西娅勉强分辨出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相貌,一双闪动着幽蓝光晕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地神情,“李昭?怎么是你?” 壹二〇 各奔东西 “怎么?我还活着让你感到很意外?”李昭促狭地眨眨眼,他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一群蠢货!”辛西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没有哪个身居高位的人,能够容忍被下属欺骗的事情发生,这不仅仅是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更是一种智商受到侮辱的愤恨。 “虽然明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不过我倒是真的挺想,再会会莱昂队长这个老混蛋!”李昭挂着冷笑的脸颊在手电筒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森寒。真说起来,莱昂队长算是灾变发生以后,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获得李昭信任的“朋友”,被朋友背叛的滋味着实让他终生难忘。 “真可惜,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李昭正是辛西娅遭遇的另外半个异类,当初两人在游轮客房里面的互相试探,辛西娅根本是在装糊涂,她怎么会听不懂李昭的调侃? “他死了?” “嗯,我还在追查杀死他的凶手。” “哼哼,你会这么好心?” “李昭,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嘛?其实,我一直都对神秘的东方人很感兴趣。”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其他人到底在哪?如果一会立冬找不到人,他可不会像我一样怜香惜玉。”李昭轻轻抓着辛西娅白嫩的小手从胸前挪开,指尖在触碰到手掌时,坚硬的老茧好似利刃般,刺痛了李昭的大脑神经,令他神智瞬间恢复清醒,‘这个女人可真是条可怕的美女蛇!’ “卧槽,李大侦探你可以啊!让坎爷在楼上喝风灌雪,您老人家却在这泡妞儿?臭老道人呢?你不会是见色忘义,把他给……嗯?”坎离夸张地挥动缠着绷带的右臂,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而他的双眼则早已被辛西娅的美貌牢牢吸引,一阵阵猛咽口水的声音,在空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如李昭所言,蕴满杀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还伴随着立冬粗壮如牛的喘息声。别看身负“重伤”的坎离色欲蒙心,可他的身手却绝对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这边辛西娅刚被坎离用力拉进怀里,爆裂开的山石岩壁便激射出一大片碎石屑,发觉情况不对的李昭动作不比坎离慢多少。只可惜,他终究算是半个异类,当然清楚如果现在阻拦立冬,将会承受难以估量的后果。 “坎离,你躲开!”立冬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低吼着,可见他已经处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臭老道,你疯了?人被你杀了,我们和谁去问其他人的下落?”没人说得清楚坎离的举动,到底是见色起意,还是真的顾全大局。总之,现在辛西娅躲在他背后,而立冬的枪口则毫不避让的瞄准了坎离。场面一度变得十分焦灼,李昭心里没有一点怀疑,子弹会穿透坎离胸膛再击中背后的辛西娅。 “不用问了,我也不想知道!”冰寒的爪刀隔着内衣,似乎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寒气,几乎快要将立冬的五脏六腑全部冻住。爪刀是立冬从瀑布后面的崖壁上找到的,正是阿紫送给立冬的礼物,当天夜里驾驶直升机离开的时候,立冬并没有把它带在身上,这也间接给他传递着某种最可怕,也是他一直想要逃避的重要信息。 “你到底什么意思?”被加百利抓回到游轮上的坎离,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辛西娅一面,更不会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抓走他的骑士团战士的指挥官。当初威廉长官被抓走后,坎离亲眼目睹了美子惨死的景象,本想刻意地避开这群变态,可结果却是他刚从半山别墅里溜出来,就被负责警戒的骑士团战士逮了个正着。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坎离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 “我记得你们国家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说的没错吧?”吐气如兰的辛西娅趴伏在坎离背上,十字架袖章已经悄无声息地抵住坎离的喉管,袖章弹出的利刃虽然只有寸许来长,却没人敢质疑它的杀伤力。 身高并不占优势的坎离,此刻像只被人掐住喉咙的小鸡仔,可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担忧和害怕的神情,“大美妞儿,你是不是有点高兴的太早了?” “嗯?” 疑惑只在辛西娅脑海中一闪即逝,挟持着人质的右臂腋窝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子弹不费吹灰之力穿透肩胛骨,最后又将通道顶棚的一盏灯打碎。灯泡碎片洒了辛西娅一身,而她一双绝望的眼睛里也沁出了泪水。 是了,有谁真的能无畏生死呢? 寒冬的低温天气,对于瀑布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深余丈许的潭水只临近岸边的位置被冰甲覆盖。本该欢快喷涌的温热血液,此刻变得好像沙冰一样沿着山石流淌,莫雷尔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消逝,体温逐渐趋向于和室外的温度保持一致,‘上帝为什么会抛弃我?难道它看不到它的子民,正在遭受着撒旦的折磨吗?’莫雷尔灰白色的瞳孔中闪动着不甘、悔恨以及对于活着的不舍,他嘴唇不住翁动,似乎还在为能够上天堂而低声祷告着…… “你有什么依据,可以证明,她们死了?”坎离只是不了解辛西娅的为人,但他却和圣殿骑士团打过交道,之所以他到现在还无法接受现实,纯粹是内心深处的执念在作祟。查容霜并不是他的妻子,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实实在在是他的骨肉至亲。坎离不愿意相信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就彻底地消失在虚无之中。 “它可以吗?”爪刀的刀锋闪着寒芒,立冬将它递到坎离面前,冷声说道:“这把刀就插在石壁缝隙里,一定是阿紫留给我的报警信息。除了这个用途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骑士团的成员本就不怎么在意丧尸,平时驾驶直升机还要低空飞行,搅动尸群四处狂奔。现下尸群由于天气寒冷而选择冬眠,这使得骑士团的成员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直升机的轰鸣声几乎是贴着立冬他们的头顶擦过去一样,很快便降落在半山别墅的停机坪上。 “等得就是你们这群王八蛋!”炙烈地复仇火焰在立冬眼中熊熊燃烧,刺鼻的汽油味充斥着庇护所的每个角落,头顶瀑布再一次被人为截断水源,垂下山崖的绳梯隐没在水雾之中看不到尽头,zip打火机的火苗让风吹得东倒西歪,像是被复仇之神护卫着一般,纵使火苗被压得如黄豆般大小,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熄灭。 最初,火蛇像条蚯蚓一样微不足道,直至蜿蜒攀爬进庇护所内部后,体积也逐渐壮大到令人心惊胆颤的程度,火蛇蜕变成了一只凶厉无匹的巨兽。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藏身于雾山山腹之中的庇护所,便如不断被吹涨的气球一样,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山崖上碎石断木四下抛飞,被人截断水源的瀑布重新奔涌起来,只不过,这次它获得了一个比之前大上百倍的水潭,恐怕没个一年半载,将很难重新蓄满潭水。 三个如落汤鸡一般的男人,湿透的衣裤早被寒风吹得冻成冰甲,挣扎着逃出去百多米远,才总算没有被头顶砸落的碎石断木击中。 “臭老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放火?”坎离身上的绷带被潭水浸泡过后,好像铁箍般捆住了双臂,加之他走路时僵硬甩动胳膊的动作,看上去就像一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 “要不要再去附近找找看,很可能她们现在还有人活着。”李昭从立冬口中得知,老莱昂早已死在阿紫手上以后,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欣慰,反倒有种淡淡的哀伤之情,‘莱昂队长死了,估计他那瘫痪的儿子也很难再得到庇护,极有可能在莱昂死后不久,也会随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圣殿骑士团的人,和你描述的情形没有多大出入,我们就别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尸体很可能都被他们丢到了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我们只需要沿着河道一路往下游找去,一定可以看到所有的证据。”冻结如板甲一样坚硬的衣服相互撞击,除了留下大小不一的白色瘢痕,丝毫没有任何可能解冻的迹象。立冬披在身上的狼皮袄,灰白色长毛更是冻得像刺猬的刺一样挺立。 “你们确定要去看一下吗?” 李昭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人还值得他牵肠挂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李昭感觉自己现在和那群不死不活的丧尸也没多大差别。 坎离挠挠脑袋,除了初闻查容霜怀上自己的骨肉时,尚有些难以抑制地激动情绪,现在他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心里到底有几分感情,恐怕只有坎离自己才最清楚不过。 仔细审视着两个男人的面部表情,立冬心里升起一种凄凉之感,‘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苦非要绑在一起互相别扭?看来,也是时候该和他们各奔东西了。’ 由于瀑布上游的水源依旧丰沛,被炸毁的庇护所并未能够引起山火爆发。山石坍塌进山腹之中,将原本被瀑布天堑斩断的雾山两侧贯通,半山别墅自是早已踪迹全无。李昭和坎离倒也没多费时间,十分顺利地穿过雾山,驾驶着改装过的越野车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之中。 “等我们找到一处适合你养伤的地方,我就会开车离开。” “李大侦探,你倒是好算计嘛!难道,你不应该把车留给我这个伤残人士?” “哼!装疯卖傻!” “切!故弄玄虚!” 果然,失去立冬在中间调和的李昭和坎离,终究还是无法摒弃前嫌,这样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 壹二一 形单影只 “庇护所?”被巨大爆炸声惊动的汉娜,难以置信地望着雾山方向,漫天翻卷的黑色浓烟彷佛是妖兽出世前的征兆,任谁看到这番景象,都不免感到一阵阵心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布朗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动脑筋的粗旷汉子,随着和汉娜相处的时日愈久,他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把这个女孩子当成妹妹看待,还是暗含着某种不合时宜的情愫。汉娜挺翘的鼻尖被室外寒冷的天气冻得发红,粉嘟嘟的小鼻子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极是惹人喜爱。欣赏着侧脸线条十分柔美的汉娜,布朗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必定是他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景色,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相比。 今天的日落时间明显比平时早许多,夕阳被雾山上空腾起的黑色浓烟吞噬,暮色降临在荒废小村上空的同时,一条灰白色的影子,也已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村外树林中。爬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小村里的异族人,紧握猎弓的双手青筋暴露,似乎此刻来人的内心极不平静。 “布朗,我们能活着走到上面经纬度标注的地方吗?”粉嫩的掌心里托着一支,带有汉娜体温和体香的钢制小瓶。大概是担心瓶子会掉落不见踪迹,瓶口被人用银链和红绳缠绕加固的带子拴牢,由此可见,钢制小瓶里装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 “上帝会保佑我们的,一定!”布朗脸上十分笃定的神态,在暮色中显得庄严而又肃穆。 很可惜,这张看上去十分凶恶的北欧面孔,在立冬看来和其他老外也没多大差别,甚至在很多时候,立冬都无法辨别清楚他们的长相,只能凭借肤色勉强区分开来。没错,藏在村外树林的灰白色影子,正是沿着雾山瀑布下游河道,一路追踪而来的立冬。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暗箭伤人,正是因为需要努力辨别村里两个老外的样貌。另外,她们身上的服饰和穿着,也暂时让立冬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杀戮冲动。 “躺在床上的女孩怎么办?”汉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游移不定,她心里十分清楚,末世严苛的生存条件下,布朗能勉强保住她的性命已是极为吃力,再加上生死未卜躺在床上的女孩,属实有些强人所难。假若不是汉娜帮忙擦拭血渍的时候,发现这是一个看上去比她还小的女孩,或许,汉娜也不会提出这种近乎于毫无道理的请求。 “汉娜,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个女孩能够活下来的概率,低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内脏受损,如果她不能在明天早晨醒过来,我们就必须……”布朗话还未说完,死寂荒凉的小村街道上,突然响起杂乱无序地脚步声,不时还会有激烈地打斗声音夹杂其间。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布朗,泛着灰白的脸颊由于惊恐而涌起潮红。 如此荒僻没有人烟的地方,除了丧尸以外,就只有夜魔会突然造访。很显然,正在拼命逃跑的幸存者遭遇到的并不是尸群,因为追在她们身后的怪物并没有亢奋嘶吼。惯于偷袭致胜的夜魔很少会正面挑战人类,除非它们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没有武器的幸存者又不足以对它们造成威胁。突如其来的危险,并没有留给布朗和汉娜多少思考的时间,逃进荒村的两名幸存者,很快便从他们所在的院落门前仓惶而过。在即将消散的暮色中,紧随两名幸存者身后拼命狂奔的汉娜,忽然发觉前面两人的衣着和服饰非常熟悉,‘她们不就是和我们一同抢了骑士团的直升机,逃出来的人吗?’在生与死的艰难抉择面前,汉娜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脑海中那个躺在由破门板临时搭起的木床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地女孩,已经被夜魔浑身散发出的刺鼻腥臭味所驱散。现在,汉娜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快点跑!拼尽全力地逃跑! 密密麻麻地鬼火追在四个人的身后,此刻这种无声无息地威胁,远要比震耳欲聋地嘶吼更让人感到恐惧。噬人尸是圣殿骑士团内部的叫法,而夜魔则是汉娜和布朗的另外一种认知。可无论把它们称作噬人尸或是夜魔,这种单纯的代号都显得无关紧要。它们拥有着与人类相同的智慧,或者准确点说,它们应该算是进化论的另类佐证。 成群结队地夜魔很显然并没有拼尽全力追杀,只是不紧不慢地吊在四人身后,同时又分出两队向左右两翼包夹,以防止前面正拼命逃窜的幸存者有哪怕一个人溜掉。论体力和爆发力,夜魔绝对要比人类更具优势。然而它们的首领在以往一次又一次地狩猎中,总结出一个无比珍贵的战斗经验:在猎物体力耗尽之前,杜绝一切和人类正面冲突的危险。 猩红色长舌从犬牙交错的利齿缝隙间探出来,分别在左右两颗眼球上舔舐一遍,紧接着瞬膜又急速地闪动数下,两团彷佛透着血色的鬼火瞬间就变得更加炙烈。这群夜魔的首领站在荒村不远处的山坡上,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好像此刻在荒村里面发生的一切,如同午夜小剧场正在上映的动作大片般,令它感到留连忘返。 突然! 夜魔首领的后颈感到一阵阵发寒,它心里十分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黑暗中一定有某种危险,在悄无声息地向自己袭来。 几乎是在两团鬼火转向立冬这边的同时,始终没有离开他双手的猎弓,弓弦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嗡响。箭头上带有三排倒刺的箭矢,悄无声息地撕裂漆黑如墨的夜幕,准确无误地钉在两团鬼火正中间的位置上。 夜魔首领在被箭矢射中的同时,刚刚因为兴奋而转为炙烈的火红双眼,也一瞬间黯淡下去,前胸和后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齿痕的躯体,彷佛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山坡上。 与此同时,已将四个猎物围堵在荒村远处的悬崖边的夜魔群,突然都用爪子捂着自己没有一根毛发的光头,跪在地上痛苦地来回翻滚,口中更是发出和人类一样的痛苦哀嚎!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好不容易恢复回来的一点体力,在夜魔群狡诈奸险的围猎中,几乎又一次被消耗的一干二净,布朗勉强吊起一口气,抓住汉娜已经冷得彷佛死人一般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绕开在地上不住翻滚哀嚎的夜魔群,一言不发地快步向山下逃遁。张楠和梁良当然也不是傻子,她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怪物会有这种反应,但却同样明白,这是难得的活命机会。 立冬当然不会在这个凶险无比的是非之地多作停留,一支箭而已,还不至于让他小家子气的割舍不下。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当然是寻找一处可以挨过寒冷冬夜的藏身之地,山脚下的荒废小村自是不适合过夜。虽然现在还不清楚那群追猎幸存者的怪物到底发生了什么,立冬却是打心底不想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噬人尸突然在荒村中现身时,立冬就彻底明白,损毁同伴们尸身的罪魁祸首是谁了。一路沿着瀑布下游的河道细细寻来,几乎将所有地上残留的碎肉和骸骨拼凑起来,通过尸骸附近的衣着服饰,仔细辨别每一具骸骨的主人,它们分别是:老陈、莫查、死后、查容霜、周小乐,唯独只有阿紫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彷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天气最近变得越来越冷,对比日照角度和室外温度的变化推算,似乎冬至马上就要到了。呵,折腾这么久,最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难道真如师尊所言,我是命犯孤星吗?’篝火在漆黑的眸子里扭动着摇曳的舞姿,长期无人打理的白色墙壁上沾满灰尘,依稀可见的斑驳血迹似乎在讲诉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故事。只不过,现在故事的主人换成了蜷缩在篝火前,身上裹着狼皮袄的老男人。长长地哈气从口中喷出,叫不上名字的劣质白酒灼烧着喉咙,紧接着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孤独而又疲惫的影子,被篝火映在墙壁上拉得老长。 晨曦从没有玻璃的窗口洒进房中,不知何时熄灭的篝火上空,飘荡着丝丝缕缕的轻烟,窗口吹入的寒风拂过黑漆漆的焦炭,隐隐还能看到有红色的炭火闪烁。一夜都在噩梦中度过的立冬,缓缓睁开略显浮肿的双眼,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他,轻声唤了一句,“小乐?早饭好了吗?” 温度逐渐降低的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回应,足足过了一刻多钟,立冬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了。 滴水成冰的寒冬仍然像是看不到尽头一样,立冬在小镇上已经足足等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曾返回过雾山两次,在被瀑布淹没的庇护所附近,找了一处显眼的位置留下记号和纸条,并在上面详细标注了小镇的具体位置。立冬始终坚信,只要没有看到阿紫的任何踪迹,那就说明她绝对还活着,她也一定会返回雾山寻找其他人。然而现实总是无情且残酷的存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小镇里依旧没有阿紫的身影出现。 立冬将从噬人尸巢穴缴获而来的战利品收拾停当,就在他抓起背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柄造型奇特的小匕首突然掉进炭灰中,立冬愣愣地盯着匕首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能舍得将小匕首丢弃,轻轻抓起匕首掸落上面的炭灰,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紧接着又将背包中的补给品倒了一地,一样一样地仔细翻检着,挑选出他觉得有必要留下的东西。随后又找来一个小点的背包装好,塞进卧室里坍塌了一半的木床下面。 床头的墙壁上,一只线条写意的小狐狸,正瞪着一双黝黑的眼睛,注视着男人默然离去的背影。 第一章 阴魂不散 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从荒废小村的破屋中穿过,卷起大片尘土将雪花染成灰色,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风雪中步履蹒跚的艰难前行,黑黢黢的茸毛在雪地上,好像一块随风滚动的黑煤球。离开母兽的照料,这种即将断奶又没能彻底断奶的小家伙,多半数都不可能熬过寒冷困苦的冬季,而这个小家伙此刻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口。 或许因为血腥气息的吸引,也可能是即将熄灭的篝火温度在召唤,总之这个小家伙连滚带爬的穿过街巷,钻过虚掩着的院门,一双懵懂的黑豆眼睛瞪的溜圆,它在犹豫要不要靠近,那块木板上还有些体温的生物。终于,小家伙还是无法抵御寒风的袭扰,小心翼翼地爬上木板,钻进女孩怀里。 ‘唔,难道是塞班回来了吗?’毛茸茸热乎乎的触感,让处于昏睡状态中的阿紫感到浑身一暖,更加贪婪地抱紧这团肉球般的暖宝宝,混沌的意识中,阿紫还以为是边牧又钻进了自己怀里。 一夜的喧嚣终于在太阳即将升起前,彻底归于平静。荒村外的山坡上,夜魔首领的尸体几乎腐烂殆尽,旁边还趴着一只血肉模糊,皮毛被抓烂的大黑熊尸体,早已不再涌出的血水,将山坡上的积雪染成了黑红色。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本钱,而阿紫的生理年龄正处在巅峰时期,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好到让人感到咋舌。当然,这也归功于她身体所遭受的伤害,并没有如布朗说得那样严重。其实,阿紫的内脏并未受到冲击,跳下瀑布的时候,她十分幸运的保持着头上脚下的姿势。除了左小腿被震得有些轻微骨裂外,她竟奇迹般的再一次从死神镰刀下逃脱劫难。连续几大口鲜血吐出来,反倒帮助阿紫祛除了郁结在胸口的病气。 “塞班,别舔了,好痒啊!” 睡眼惺忪的阿紫意识渐渐恢复清醒,直到此刻,她心底才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现在在我怀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塞班呢?’ 眼皮悄悄掀起一条缝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嫩红色的舌头,体积小的好像小孩子的舌头一样,这也间接证明了怀里的东西应该不大。紧接着,小东西似乎发现阿紫醒了,口中发出奶声奶气的嘤嘤声,听上去就没什么危险,阿紫甚至还有点想要宠溺它的感觉。 “煤球儿,你是一条小土狗吗?”怀里的小家伙非常活泼,总想用两只粉嫩的前爪将阿紫扑倒。只可惜,小家伙头上一对圆圆的小耳朵被阿紫抓在手心里,它就只能挣扎着扭动小脑袋,用粉嫩的小嘴去咬捉弄它的怪手。 似乎想要表达对自己称呼的抗议,小煤球儿张大嘴巴嗷嗷叫了起来,估计它要是也能张嘴说话,一定会义愤填膺的反驳道:“土尼玛土,你才土,你全家都土!” 眼下的头等大事,当然得快点找些吃的东西来裹腹,怀里的小煤球儿虽然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可阿紫终究狠不下心对这个小可怜动手,“就算你真是一条小土狗,我也不会伤害你的,放心吧。” 煤球儿黑豆大小的眼珠努力上翻,它的两只圆耳朵还是没能从阿紫手中摆脱出来,脸上表情彷佛依旧在重复着刚才的话,“土尼玛土,你才土,你全家都土!” 用木棍扒拉着炭灰,即将燃尽的炭火被吹得闪闪发亮,过不多时,房间里再次燃起了暖洋洋的篝火。阿紫举着用烧烤钎子串好的冻火腿肠,在篝火边慢慢翻烤,她没想到这个荒废的小村里,竟然能有一家小商店存在,而且库房里还放着不少,没有来得及拆开箱子的食物。‘唉,可怜的店主人,刚把采购回来的商品存放进库房,丧尸病毒就将整个世界彻底改变了。’ 烤火腿的香气飘荡在房间里,小煤球儿已经馋的嘴角口水流出来老长,滴滴答答的落在阿紫胳膊上。如果不是它的前爪被阿紫牢牢抱住,恐怕这根完全没有肉,只是一堆面粉和香料制成的面粉火腿肠,早就被小家伙咬碎咽进肚皮里去了。 “别着急,这根都是你的。” 雪水泡面,外加炭烤面肠,最后又灌了一大口温热的白酒,这是阿紫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喝酒。火辣的酒水像岩浆一样流进胃里,当最初的灼烧感渐渐褪去以后,冻得通红的双手便开始隐隐发热,‘难怪,立冬会那么喜欢喝酒!这东西还真是御寒的好帮手!’ “你要不要尝尝啊?小煤球儿!” 老陈生前最喜欢作弄阿紫,而他骨子里这种遭遇到任何困境,都可以保持乐观的心态,也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了阿紫。 此刻,阿紫正用手指蘸上白酒,逗弄着小煤球儿。 “哈哈哈……好喝吗?” 看着小煤球儿在满是灰雪的地面上来回翻滚,小爪子还不时从两只耳朵后面向嘴巴搓过去,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小家伙,只能徒劳地和看不见的酒精进行搏斗。这次糟糕的体验,也让小煤球儿变得机灵许多,再也不会傻呼呼的直接舔阿紫的手指。幼嫩的小鼻子嗅觉绝对非比寻常,它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 小商店经营面积不大,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阿紫很快便找到两条坚实的木板,她要用木板固定住受伤的左腿。周小乐当然也很喜爱阿紫,虽然她比阿紫也没大几岁,可仍旧像亲姐姐一样,把毕生所学的医护知识倾囊相授。这也使得阿紫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只是忍着痛用手轻轻抚摸几遍小腿以后,就对自己的伤势有了大致了解。 ‘幸好只是骨裂而已,至多需要休息个把月的时间就能恢复,库房里的食物省着点吃,倒也不用怎么太过担心。’怀里的小煤球儿终于玩闹累了,它似乎也十分贪恋阿紫温暖的怀抱,像个孩子一样甜甜睡去,两只前爪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阿紫的胳膊。轻轻摩挲着毛绒绒的小脑袋,阿紫盯着篝火继续思索,‘我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记忆中的两个人真的存在过吗?如果记忆中的场景都是真实的,那她们现在又去了哪里呢?’思考是件极为耗费脑力的事情,想要找到答案却一时半刻又想不通的时候,人就特别容易犯困。阿紫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和她抱在怀里的小煤球儿一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阿紫感觉房间越来越冷,她猜想大概是篝火又快熄灭的缘故。当阿紫不太情愿的睁开双眼时,却猛地发现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正手忙脚乱地从屋外捧着积雪,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抛到篝火上空。烧得通红的木炭在化开的雪水激荡下,发出一阵阵呲呲啦啦的轻响,与此同时,赤红色的木炭上就会现出一块块黑色斑点。眯眼看着已经熄灭大半的篝火,阿紫心头不禁一阵抽搐,‘这个奇怪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 两团暗红色的鬼火,在篝火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亮了起来,连续快速地闪动几次后,鬼火重又隐没到黑暗之中。随后,佝偻着身子的人影,又开始了先前从屋外捧雪,再溜进房中抛到篝火上的怪异举动。 ‘该死!这些鬼东西真是阴魂不散!’对于两团悬在半空中的鬼火,阿紫怎么可能会不熟悉,街边快餐店的凶险遭遇,早如烙印一样深刻在她脑海中。灾变发生以后,也只有在航空母舰上的日子,才能让阿紫感到安全和舒心,甚至她到此刻还十分怀念生活在航母上的感觉,像家一样温暖的感觉。在此期间,阿紫不止一次和立冬等人,讨论过关于光头怪人的问题,可惜大家都没有找到准确答案,其中也包括曾经亲手射杀过怪人的立冬。‘稀奇古怪的光头怪人到底是什么?’ 不仅问题没有答案,阿紫此刻还要面临一个重大抉择:要么暴起发难,和它殊死一搏!要么继续装睡,静观其变! 很显然,殊死一搏必定十分凶险,可装鸵鸟等死,却绝不是阿紫的行事风格。好在受伤的只是小腿,吃饱睡好的阿紫现在精神状态着实不错,将扣在掌心的钢珠悄悄塞进弹弓皮兜,她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令钢珠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贯入怪人光溜溜的后脑中。 怀里的小煤球儿哼唧了两声,这叫声来得实在太不合时宜,刚才还在鬼鬼祟祟,利用积雪一点点扑灭篝火的怪人,突然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阿紫浑身肌肉紧绷,她极力克制着想要微微侧头观察的想法,这个当口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判断失误,她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怪人似乎非常惧怕篝火刺眼的亮光,除了隐隐能够听到类似野兽嗅闻猎物时的吸气声,房间里便只剩下篝火再一次炙烈燃烧时,发出的一阵阵噼噼啪啪的爆鸣声。 先前被雪水沁黑的斑块,随着篝火越来越旺,也从赤红的木块上弹落下来。 嘎吱、嘎吱……踩进积雪里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寒冬深夜,随风飘向燃着篝火的荒村小屋。 第二章 断臂保命 ‘糟糕,外面还有它们的同伙?难道这次我的小命真要交代了吗?’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阿紫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她很想立刻翻身跳起来逃走,但是刚用木板固定好的左腿,却极大限度的降低了逃跑速度。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让阿紫刚刚燃起的斗志几乎消散殆尽,她甚至已经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死去,才不会吃更多苦头。 “有人吗?”十分蹩脚的中文从女孩口中响起,颤抖的嗓音听上去,好像她受的伤也不轻。 躺在篝火旁的阿紫,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在快餐店追杀自己的光头怪人,都能如正常人类一样进行交谈。黑夜里突然出现的叫声,听上去就像故意装出来的口音,反更加深了阿紫对于来人身份的怀疑。 通常,没有人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闯入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除非她真的冷得受不了了。一瘸一拐的双脚踩在雪地里,脚步声听上去极是怪异,篝火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温暖火光,好似溺水者突然抓到的救命稻草一样,几乎将汉娜的视线牢牢拴住。随后,当她发现此刻躺在篝火旁边的人,正是自己和布朗从瀑布下面救回来的小女孩时,无比惊诧的碧绿色双眼差点掉了出来。 正当两只脚刚踏进房门的汉娜,想要唤醒篝火旁边的小女孩时,篝火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一对大小极不协调的枯干利爪。污血渗入曾用岩石打磨过的爪尖里,任谁都不会怀疑,只要被它抓上一下,必定会皮开肉绽! “小心背后!” 尽管阿紫已在第一时间发出警告,可被寒风冻得手脚发麻的汉娜,却只来得及用力向前弯腰,枯干的利爪几乎是贴着她后背划过。还不等堪堪躲过偷袭的汉娜庆幸脱险,右手手腕就在一瞬间彻底失去了知觉。 裹挟在劲风中的钢珠,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几近透明的瞬膜,更是一往无前地从左眼窝贯入脑中。可预想中的胜利并未到来,很显然这些突变后的光头怪人,身体里骨骼的坚硬程度,并不如丧尸一样腐朽不堪。从弹弓飞出来的只是一枚小钢珠而已,威力尚且不足以彻底解决战斗,而光头怪人也终于现身在篝火温暖的火光之中。 弹弓皮筋呼呼作响,眼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阿紫不免开始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虽然曾经受过立冬和老陈的悉心教导,可她终归学习时日尚短,若论这份处变不惊的定力,阿紫便着实差了很多火候。 也幸亏有阿紫这边突突乱飞的钢珠吸引火力,汉娜才能腾出手来举枪瞄准。失去知觉和控制力的无力感,正从右手手腕位置缓缓向上扩散,几乎可以预见,用不了很长时间,整条右臂就会彻底和汉娜失去联系。为了能够更好的抵消手枪后座力,汉娜已翻身趴在地上,借助地面的支撑力来辅助左手持枪,柯尔特m1911的套筒里面,仅剩最后一颗子弹,随着枪口一闪即逝的火光激射而出。 夜魔低头看着胸前汩汩涌出墨绿色液体的弹孔,原本挂在脸上的一抹轻蔑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一块块烂肉从骨头上剥落下来,闪动在双眼中的贪婪嗜血的鬼火越来越暗,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枪法虽然不错,可惜你的脑子好像不怎么够用。也不想想,屋子里的人为什么始终不回应你?”阿紫瘫坐在篝火旁边,她现在可没有一点兴趣,从满地的烂肉里面翻检回收钢珠。只要想到要用双手伸进黏糊糊的烂肉里,她就会感到嗓子一阵阵发干。 “帮帮我,我的胳膊没有知觉了。”汉娜多少有点小白兔的性格,她现在害怕的浑身发抖,丝毫没有隐瞒的将实际情况说了出来。 听到汉娜有些虚弱的求救声,阿紫立时明白过来,这个女孩很可能被光头怪人抓伤了,谁也不清楚被它们抓伤以后,到底会不会变异成丧尸,眼下情况容不得半点马虎迟疑!锋利地菜刀上下翻飞,阿紫尽量沿着肩膀和上臂的骨缝切割,希望能在丧尸病毒彻底侵入大脑之前,尽可能地挽救回这个女孩的性命。 库房里的纱布一块也没能剩下,齐根砍断的肩膀上甚至还绕了两条毛巾,这才算勉强止住女孩肩膀不住涌出的鲜血。累得满头大汗的阿紫瘫坐在篝火旁,断臂随手丢在早已昏厥过去的女孩怀里。这毕竟是她的东西,到底应该如何处置它,还需要女孩醒过来以后自行决定。 幸亏下午觉睡得很安稳,阿紫除了体力上消耗较大之外,精神倒还算不错。既然已经明确知道,附近很可能还会有光头怪人的踪迹,这个寒冷的冬夜就很难再睡得踏实,‘既然不能睡觉,那就找点事情做吧。’无奈接受了现实的阿紫,又开始在小商店的库房里翻腾起来。忙碌中的她却没有留意到,那个像煤球儿一样的小可怜,并没有跟在自己身后,反倒围着躺在篝火附近的女孩转圈,两只黑豆大的眼睛里闪着急切的目光。 黑沉沉地乌云好似铅块般挂在头顶,天穹彷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哪怕没有任何温度的太阳挂在天边,也能给人一种心理上的温暖安慰,可今天的太阳却赖床了。从库房探出身子的阿紫,身上的余温眨眼就被寒风掠走,冻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忙一瘸一拐地跳回篝火散发出微弱暖意的房间里。 “你醒了?”抬头之际,刚好和女孩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对视,阿紫怔了一下,讪笑着打招呼。虽说砍断女孩胳膊才救下了她的性命,但这毕竟还是阿紫在没有经过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替女孩做了如此重大的生死抉择,阿紫心里多少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之间的年龄相差不大,阿紫又怎么会不了解同为女孩的小心思,断条手臂远要比死亡更容易,让女孩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你把我的胳膊扔哪去了?”汉娜本就十分白皙的脸颊,此刻由于失血较多的原因,隐隐透出一股死气,惨白的脸蛋上泛着青光。 “胳膊?胳膊怎么了?它不就在你怀里吗?”阿紫被女孩问得一愣,这时她的视线才从女孩脸上移开,“哎?胳膊呢?我明明亲手把它放在你胸前了!”无意间察觉到对方眼神透出的异样光彩,阿紫立时醒悟过来,“这家小商店的库房中还储藏着不少食物,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食物还没那么容易就过期变质!另外,我可从来都没想过要吃你的胳膊,别冤枉好人!” “那我的胳膊现在在哪呢?”显然,汉娜仍旧没有完全信任眼前的人,漂洋过海的小半年时间里,她可是见过不少心口不一的坏人。有些人越是在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当他要害你的时候,心机和手段就会越发的残忍无情。 “别急,这个房子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就只剩下彻底腐烂的光头怪人,它现在肯定无法对你做什么……糟糕!”瞥眼看向在门前冻结到一起的烂肉和污血,阿紫心里猛地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小煤球儿?小土狗这是要作死吗?’想到这,阿紫赶忙在房间里四下翻找,最后终于从一只装满水果海绵套的箱子里,找到了睡得像死猪一样香甜的煤球儿。 “小土……”阿紫无奈地嘟囔着,正准备俯身将它抱出箱子,一低头间,突然发现小煤球儿的胸前血糊糊一片。淡淡的血腥味立时充盈着鼻腔,女孩被齐肩砍断的胳膊去处,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它是你的宠物?”汉娜脸上现出无比震惊的神情,似乎见到阿紫将煤球儿抱在怀里,比她的断臂不知所踪这件事,更让汉娜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从心底升起难以抑制的恐惧。从冬眠状态中被吵醒的黑熊,绝对是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巨大危险。 “一条小土狗而已,怕什么?”阿紫担心对方听不懂,顿了顿又纠正道,“土狗就是中华田园犬,它是我们这块大陆上最古老,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犬类。它们的智商并不比任何名犬低,又忠诚又聪明,小土狗可比二哈懂事多了。” “你确定?这是一条狗?”汉娜还是不太相信女孩说的话,她在学院的野生动物博物馆里,曾经近距离观察过黑熊幼崽的标本,那一对圆溜溜的小耳朵别无二致。此刻看到眼前女孩一脸笃定的神情,汉娜心里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难道在这块神秘的大陆上,还有什么科学家至今未曾发现的犬类吗?’ “哎,都怪我没留心看着它,一定是这个小煤球儿嘴馋,趁你昏睡不醒的时候,偷偷把你的胳膊叼走吃掉了,真是不好意思。”阿紫用力揪住煤球儿的圆耳朵,可它却仍旧睡得死猪一样,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汉娜,你呢?” “阿紫……” 第三章 素食主义 “夜魔?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听到汉娜对于光头怪人的称呼,阿紫感到有些好笑。从未和西方人有过正式接触的她,几乎很难在第一时间理解,这群异族人新奇的思维方式。 “夜魔是完完全全抛却人性的魔鬼,它们是撒旦的仆人。昼伏夜出是夜魔的生存习性,我对这种突变而来的怪物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它们惧怕火焰,并且大脑中还保存着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和智商,夜魔绝对比行尸还要更加危险。”汉娜并没有继续追究胳膊的踪迹,她已经见过太多同类相食的可怖景象,其实真正令汉娜担心的问题,是怕阿紫吃了腐肉以后,也会突变成夜魔。如果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汉娜的生命必将永远留在无尽地寒冬之中。 “行尸?这个称呼也挺有意思的,你们西方人不是很喜欢把这种怪物称为丧尸吗?”阿紫翻了翻篝火旁边的烤面肠,随后又轻笑道,“不过,形容的倒也算贴切,我们国家有句成语,叫作行尸走肉,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你不会真的没看过行尸走肉这部电视剧吧?”汉娜似乎忘记了断臂处的痛楚,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不过很可惜,阿紫并没有表现得如何惊讶,汉娜有些讪讪地轻声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有看过,外面的行尸虽然和电视剧里的有些不同,不过,我还是习惯将它们称为行尸。丧尸这个称呼用来形容暴虐的怪物倒还准确,可外面的行尸其实更像是人类在进化路线上,突然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行尸的侵略性远不如丧尸表现得那样野蛮激进。”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大小姐,每天可以有那么多时间用来追剧、刷聊天软件,我要填饱肚子啊。”阿紫将一只烤好的面肠递给汉娜,她不想被汉娜追问自己曾经的职业,便又将话题引开,“不过,我倒也看过几部关于丧尸的电影,好像在电影里面的丧尸,个顶个都力大无穷,而且还奔跑如飞,确实和现在外面的丧尸有些不大一样。” “谁能想象得到,人类幻想出来的灾难,竟会真的变成现实。”汉娜欲言又止的顿了顿,显然,她也不希望被阿紫追问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臭名昭着的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虽说在全世界范围内还没到人尽皆知的程度,但是,树大招风的道理,汉娜还是明白的。“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香肠?为什么里面没有猪肉,却还能吃出猪肉的味道?” “当然是面粉啊,你们国家的主要食物不就是面包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阿紫被问得一愣,旋即又无奈地摇摇头,她真的无法想象,汉娜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其实若论年龄,阿紫要比汉娜小上几岁,可她却感觉不到汉娜身上,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表现。 “好吧,这种香肠确实是素食主义者的绝佳选择。我真该早点到这块大陆上看看,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汉娜细细品尝着面肠,看样子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这种一点肉都没有的食物。 看着汉娜津津有味的表情,阿紫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素食主义者?人类花费了上百万年的时间,才磕磕绊绊地爬上食物链顶端,为什么又会想去吃草?在食物如此紧缺的末世里,还有心情想要控制体重吗?西方人的思维方式真是太过异于常人,连性命都可能随时丢掉,还有心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怪胎。’对于汉娜的素食主义,阿紫并没有提出任何不同意见。有些时候,遇到完全无法调和的认知差异,放在心里腹诽一下倒也无关大雅,和而不同才是陌生人之间相处的不二法门。常年混迹于街头市井的阿紫,当然深谙此道,她倒乐得汉娜这个傻白甜,没有继续追问自己曾经职业的想法。 “为什么要来我们国家?你们不辞千辛万苦的踏上这块大陆,到底有什么原因?”看着汉娜慢条斯理的吃完面肠,又用仅剩的一只左手,从怀里掏出手帕认认真真的擦嘴,阿紫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到底凭什么能活到今天?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 “美洲大陆由南至北,已经全部沦为夜魔的乐园,现在它们才是那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我是个素食主义者,连新鲜的肉都不吃,就更别提令人作呕的腐肉了。”汉娜的表情看上去好像还有些饥饿,她的眼神不时在阿紫身后的背包上打转,却碍于教养问题有点难以启齿。 “腐肉?你是想说,人类之所以能够突变成夜魔,就是因为吃了含有丧尸病毒的腐肉?”仓库里的食物储备,仅够阿紫一个人支撑到腿伤痊愈而已。现在多出了两张嘴,小煤球儿的食物来源倒也算好解决,大不了就找点被冰冻住的腐肉给它,反正曾经依靠腐肉为食的塞班也没出多大问题。可是洋姑娘汉娜不能吃腐肉,甚至她连新鲜的肉也不吃,这就让本已有些捉襟见肘的食物储备,愈发显得难以为继。因此,尽管阿紫看出汉娜脸上毫不掩饰地饥饿神态,也只能狠狠心当作全然不见。 “你真的很聪明,很多事情都不用我说太多,你竟然能够全部理解,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汉娜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十分真诚,可却由于所谓的贵族式教育而留下的烙印,令阿紫感觉这份真诚里面的水分极大。“再没有踏上这块大陆以前,所有关于这里的消息,我都是通过网络和新闻看到的。直到真正和像你这样的东方人接触以后,我才发现过去对于这块大陆的认知,实在太过肤浅。你的聪明才智,给我以往的认知造成了很大冲击。阿紫,你在末日灾变发生前,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彩虹屁不断,汉娜这个平时养尊处优的娇娇女,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饱饭,此刻算是将贵族式教育的那套虚伪的陈辞滥调,发挥到了难以仰止的高度! “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个打工人呗,每天为填饱肚子,拼死替资本家们卖命呗!”汉娜一长串的彩虹屁,阿紫连一个字也不相信,唯独最后一个问题,令她狡黠的丹凤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异彩,‘看来面前这个娇滴滴的洋姑娘,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避开我的问题不正面回答,还要放些无关痛痒的彩虹屁来套我的话?哼哼,你想得倒美!’ 汉娜双眼中透出十分明显的失望神情,她没想到对面这个年纪看上去,要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女孩,竟然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恭维之词而变得得意忘形。甚至还用非常出乎自己预料之外的回答方式,巧妙地化解了自己想要窥探对方隐秘的问题。‘怎么总感觉她说的话里面,有种隐隐的嘲弄和责备之意?资本主义国家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忽然失去话题的两个女孩,谁也没有兴趣再说一个字,尽情燃烧的篝火,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火光。两条被拉长的黑影子,跳到昏暗的房间墙壁上摇曳起舞,呼啸地寒风在空寂的旷野上空扯出哨音,听上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小煤球儿跑哪去了?’忙完手上的活计,感到有些百无聊赖的阿紫,才突然意识到半天都没见到小土狗出现,她不免感觉有些异样,忙站起身瘸着腿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起来。 “阿紫,你在找什么?”由于失血过多而十分虚弱的汉娜,睡不多久就会突然惊醒,想必她在担心自己会被阿紫遗弃。因此,当汉娜再次惊醒,看到阿紫的背影突然从篝火前消失时,赶忙挣扎着坐起身,语调有些惶恐而又焦急地问道。 “没事,小土狗不见了,我得把它找到。你继续睡吧,一会我再给你带些吃的东西回来。”被墙壁阻隔的声音显得飘忽不定,阿紫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不会真的没有见过黑熊吧?为什么阿紫偏要把黑熊幼崽当成宠物狗看待呢?她真是比战斗民族还要神经大条,身上哪还有一点女孩子的优雅品性?’皱着眉头的汉娜没再说话,不同文化之间的隔阂,有时候就像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将本是同一物种的两个人类,彻底地隔绝成两个世界。 “小东西,你真是吃饱了就知道睡啊!”抬手轻轻拍了拍小煤球儿毛茸茸的圆脑袋,阿紫总感觉在它身上,一会闪过塞班的狡黠神态,一会又会闪过黑风的忠诚勇敢。总之,阿紫心下做好决定,要好好照顾眼前这个再次睡到,装满水果海绵套箱子里的小东西。 突然! 一股燥热不安的感觉向掌心袭来,还在担心小煤球儿离开篝火会冻坏的阿紫,猛地将手掌从小东西的头顶抽了回来。 “小煤球儿,你别吓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发烧了?” 第四章 言传身教 “它怎么了?”看着阿紫抱在怀里的毛茸茸的小东西,精力逐渐恢复过来的汉娜,更加确信这是一只黑熊的幼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脱离母熊的保护,很可能母熊还在荒村附近的范围内搜寻幼崽踪迹,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件极其致命的潜在威胁。 “不确定,身体烫的好像火炭一样,我得想办法替它降温才行!”幸好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室外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气温,刚好是最天然的降温方式,再加上还有取之不竭的积雪存在,阿紫当即便开始屋里屋外的忙碌起来。 为了不使茸毛被沾满的积雪打湿,阿紫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将小煤球儿放进雪窝,待到体温下降到一定程度,再把它抱回室内远离篝火的地方,紧张地观察着体温变化。约莫折腾了近半个多钟头,阿紫才感觉怀里小煤球儿的呼吸渐渐恢复了平静。 “小东西,你可把我吓坏了!”一双稚嫩的小肉掌紧紧箍住阿紫腰身,体温恢复正常的小煤球儿不时伸出幼红色的小舌头,轻舔着阿紫由于紧张而略显潮红的脸蛋,那样子像极了贪恋妈妈怀抱的婴孩一样。 “你真的要把一只黑熊幼崽当成宠物养吗?它的妈妈可能随时都会找到这里来,那时候我们可就……”汉娜终于还是没能按耐住劝谏的念头,一方面是她不相信阿紫有能力照顾好黑熊幼崽,另一方面她也是在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的幸运,规避掉一切可能的潜在威胁。 “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就算它是豺狼虎豹,我也不能任它自生自灭。我相信换做是你,你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你和你的同伴就不会从瀑布里面把我捞出来。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也正因如此,才会冒着被你误解甚至是仇视的风险,还了你的救命之情。”阿紫又犯起执拗的倔脾气,她神色郑重地看着汉娜继续说道,“既然我们之间的人情债已经两清了,我希望你也能认清一个现实问题,别去操心小煤球儿的食物来源,既然它吃了你那条带有丧尸病毒的断臂,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那我就不担心没有办法把它养大。反倒是你,库房里的食物储备充其量能够让我们,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不会饿死,如果你不能趁早改掉挑食的陋习,到时候可别说我做人太不讲情面。假如还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我希望你能认真思考一下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当然,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绝不会拦着你!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打库房里食物的主意,你那把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它现在只是一块没什么用的废铜烂铁!” 阿紫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完全出乎汉娜的预料之外,她无奈地将怀中的手枪丢在地上,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左手又再次探入怀中,强装镇定地细细摸索起来…… “是在找它吗?”镀金十字架袖章在篝火的火光映照下,闪动着让人双眼迷离的金色光晕,甚至连阿紫的大半张脸也被这光晕遮住了。 “你从哪找到……不对!你竟然搜我的身?”在看清阿紫手上的十字架袖章后,汉娜还在怀中摸索着的左手隐隐颤抖了一下,旋即又在触到钢制小瓶的瞬间,由于惊恐而急剧扩张的瞳孔才恢复如常。‘幸好,她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纵使汉娜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变化,阿紫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或许那只被汉娜挂在胸口的钢制小瓶,远要比十字架袖章更加重要。不过,阿紫并不想窥探对方的隐秘,这种冒失的举动很大概率会打破,两个不同世界的陌生人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平衡。 “不好意思,就如同你一直想要反对我收留小煤球儿的理由一样,我也不喜欢有任何难以预期的潜在威胁存在。”阿紫倒是把立冬的厚脸皮学了个九成九,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丝毫羞愧。之所以此时还能多少留有些许余地,也不过是看在对方曾经救过自己的情面上。否则,谁也无法预料这只无比狡猾的小狐狸,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汉娜总有一种感觉,阿紫既然能把十字架袖章从自己身上摸走,那她就不应该不知道钢制小瓶的存在。可是眼前狡猾的小女孩,自始至终也不提及此事,却搅得汉娜心绪烦乱难以平静。她既想和阿紫证实自己的判断,又怕因为自己多疑猜忌、节外生枝,反倒引起对方怀疑。 “你是在躲避他们的追杀吗?”十字架袖章反射出来的金色光晕,在阿紫黝黑的眸子里时隐时现,恐怕她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忘记,身边同伴惨死在枪下的可怖景象。‘复仇,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但千万不要被复仇的冲动蒙蔽了双眼,进而失去应有的理智和判断!’熟悉的嗓音在阿紫脑海中回荡,甚至连欢快跳动地篝火也在勾勒出立冬的模样。‘立冬,你现在到底在哪里?难道,你真不在意我们这群人的死活吗?’ “他们就是一群极度虚伪的异教徒!该死的圣殿骑士团,他们都应该下地狱!”汉娜的眼圈微微发红,难以抑制地又回想起许多让她无法释怀的往事,苦等半天却没有等到阿紫的安慰,独自从过往悲伤中走出来的汉娜,轻声唤道,“喂?你在想什么?还在听我说话吗?” “嗯。”阿紫轻轻点了点头。 “你能告诉我,在庇护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汉娜被这个问题憋了好久,苦于找不到合适时机的她,总算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 “没什么,我的同伴都被骑士团的混蛋杀死了!而我,侥幸从瀑布上面跳下来,既没被冻结的冰面震死,也没有掉落到岩石上面摔死,看来上天也想给我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阿紫的话彷佛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的一样,透出一种让人脊背生寒的无边恨意。 “请你相信我,你不是骑士团的对手。别忘了,在你同伴还活着的时候,你们一群人都没有办法赢过他们,现在就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又何必非要自寻死路呢?” “是啊,何必要自寻死路呢?可我们处在人类文明几近崩塌的世界里,能够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目标,不是更有意义吗?”阿紫说话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恐怕你要失望了!庇护所可能已经被炸毁,至于是不是圣殿骑士团搞的鬼,我并不清楚。不过据我初步推断,你的敌人很可能随着庇护所一起死掉了!”汉娜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庇护所?被炸了?你亲眼所见?” 阿紫的双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两只不大的丹凤眼瞪的滚圆,汉娜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难道她不应该因为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和理由,而彻彻底底地丧失掉斗志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确定庇护所被炸了?”阿紫眼神中闪动着急切而又热烈地光彩,如果说有谁能对骑士团的人下如此重手,这个人就必定、也只能是立冬!当然,这些想法都只是阿紫的一厢情愿而已,可即便如此,她也宁愿相信这样毫无逻辑的判断。毕竟,只要立冬这个心理支柱还没有放弃大家,阿紫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 “我也不敢保证,就在庇护所发生大爆炸的当天下午,我和我的同伴就被一大群夜魔盯上了,我能活着逃出来,也全都是因为同伴用命换来的逃生机会。只可惜,我对于这块神秘的大陆太过陌生,才会刚从虎口脱险又迷途返回这里。幸好,夜魔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而退散了,否则,我可能都没有机会在这里和你说话。”看到阿紫眼神中燃起的生存意志,比之先前没有获悉庇护所被炸毁的消息时,更加的炙烈坚定,汉娜心里不免有些暗暗后悔,‘我真是蠢到家了,她一定不是唯一一个从庇护所里逃出来的人,看来阿紫的同伴也一定还在附近寻找她!以后我还是少说话为妙,以免自己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无所谓了,不管庇护所到底有没有炸毁,我明天都要过去查看一下才行!”老陈在多年的军旅生涯中,养成坐言起行的麻利性格,或多或少的也在悄无声息中影响着,和老陈相处时日不短的阿紫。话音还未在房间里消散,阿紫便已开始着手准备,明天登上雾山时所需的一应补给装备。 登山镐、檀木弹弓、并且还有一柄由阿紫亲手打造组装的短弓,这当然也是她从立冬手上学来的本事。至于箭矢,早在汉娜由于失血过多而昏睡过去的时间里,阿紫翻出库房中锋利地菜刀一点点砍削竹坯制成,甚至她还用几只早已死去不知多久的公鸡尾翎,制成箭尾。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里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箭镞,阿紫只好勉强用砍削地十分锐利的竹尖代替。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外面天寒地冻,你的腿伤也还没痊愈,明天就去查看庇护所,是不是太过仓促了些?” 汉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身上竟然透出一种无法直视的强烈信念,似乎只要她想,就一定可以! 第五章 多喝热水 寒冷的冬夜总是十分难捱,即便此刻阿紫蜷缩在篝火旁边,也必须像烙饼一样不停地翻转身体,将背对篝火无法烤热的一面调转过来取暖。似乎今天夜里格外寒冷,连窝在阿紫怀里,有着一身厚实茸毛的小煤球儿也睡得极不安稳。尽管每次阿紫翻身的时候都会刻意降低动作幅度,小煤球儿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的,睁开黑豆般大小的眼睛盯着阿紫看上一小会儿。 “你也睡不着吗?”低沉暗哑的嗓音把阿紫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在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里,失去人力维修的供水系统早已彻底瘫痪,曾经唾手可得的饮用水也开始变得弥足珍贵,‘库房里的矿泉水瓶几乎都被结成冰的水撑爆了,明天我得想办法弄到可以储存饮水的器皿,这件事的优先级必须放在第一位才行!’ “嗯,睡着了后背就烤不到火,冷得我浑身关节都跟着一起疼。”汉娜还未能完全适应失去一条手臂以后的身体,翻身的动作像是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困难,一双秀美的眸子在篝火映照下,像闪着宝光的绿色翡翠般耀眼,白皙的脸蛋不见一丝血色,透着一种清秀而又带有死气的美感。 忽然听到汉娜略带痛苦的抱怨,阿紫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无声的微笑。很显然这个洋姑娘睡懵了,自己明明是在和怀里的小煤球儿说话,反倒被她把话接了过去。 “你身体的失血情况比较严重,你要多喝点热水才好。”毕竟汉娜曾经救过自己,从人性的角度出发,阿紫也很难对她弃之不顾,还得要想办法帮助同伴尽快将身体养好。可碍于现在身边没有营养品和药物,也就只好叮嘱汉娜多喝点热水了。 “喝热水?嘻嘻,好像热水在你们国家,是可以包治百病的良药一样?可为什么我在网络上,还会经常看到有人说,凡是叮嘱女孩子多喝热水的男人,都是没有任何情趣的直男?我不太理解,男人不就应该是阳光壮硕的形象吗?”很显然汉娜被勾起了聊天的兴致,挣扎着翻身坐了起来。阿紫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点,有关失去胳膊以后的负面情绪,‘这或许正是汉娜能够活到今天的原因吧?’ “我们国家有句话概况的很好,一样米养百样人。你也可以理解为,人是这个地球上思想冲突最多种多样的动物。我还没遇到过一个叮嘱我多喝热水的男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这件事。不过,我认为能够在天寒地冻的严冬中,喝上一杯热乎乎的热水,那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阿紫盯着篝火的双眼变得有些迷离。 “啊?你是在说,到今天为止你都没有交往过男朋友吗?”显然,话题的重点被扯远了。汉娜瞪的滚圆的双眼,此刻愈发像是翡翠一样闪着宝光。不,确切点说,那应该是八卦之神附体以后,从她双眼中透出的八卦之光。只要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孩子们凑到一起,多半数的话题也都是在谈论男孩和感情,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分国界和肤色,任谁也无法抵御八卦之神的魔力。 “为什么一定要谈男朋友……?”思绪不知飘到何处的阿紫,突然感觉怀里的小煤球儿正在不安的轻轻扭动,一种强烈地恐惧感骤然重重锤在心口,惊得阿紫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啊?不谈男朋友?难道你喜欢女的?”一直等待着阿紫回答问题的汉娜,双眼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阿紫的脸,“你脸色怎么变得比我的还要难看?” “嘘~!” 食指竖在唇前,阿紫轻轻发出一声警告,她终于从回忆中翻找出来,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出现。在塞班还活着的时候,阿紫不止一次和它有过类似心灵沟通的错觉,而每一次这种错觉出现,都毫无意外的帮助阿紫从灾劫中逃出生天,想必这次也不例外。小煤球儿的听觉远超过人类不知道多少倍,能够令它感到不安的情况,突然在这寒冷死寂的冬夜里出现,阿紫绝对不会等闲视之。 纵使荒村四周的旷野上寒风呼啸,可在两人刻意地倾听之下,还是隐隐可以听到一片极为轻盈的脚踩积雪声,夹杂在寒风中向燃着篝火的破屋里徐徐飘来。 “汉娜,我们必须连夜启程,抓紧时间离开这里!”阿紫神色郑重地低声说道。 “只要外面来得不是一大群夜魔,零星出现一两只袭来,凭我们两个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或许是受到阿紫强烈信心的感染,汉娜现在反倒没之前那么惧怕夜魔,可惜她的这种乐观情绪却很难影响到阿紫。 “不行!”阿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汉娜,一边飞快地跳起身开始收拾行装,一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先前你也说过,疯狂追猎你们的夜魔群,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退散了,现在这座荒村周围一定还隐藏着很多未知危险,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多作逗留。千万别等到伤没能养好,还搭上小命的时候才去后悔。” 小煤球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哼哼唧唧的轻叫起来,声音听上去似乎不光蕴含着警告,同时也充满了深深地恐惧。阿紫感受到从右腿源源不断传来的颤栗感,她低头看向小煤球儿,这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两条后腿间隐隐现出水渍,两只前爪则用力地抱紧了阿紫右腿。 ‘不会吧?真让洋姑娘汉娜说中了?这个小煤球儿真是一只黑熊幼崽?这感觉可真是太酷啦!’心里还在暗暗窃喜的阿紫,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糟糕!汉娜别再磨蹭浪费时间了,哪怕是黑熊幼崽的听力也要比我们人类强上千百倍,它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嗅到了什么危险,才会被吓得尿失禁的!” 此刻,荒村外面发生的一切,正如阿紫所预料的一样。失去首领控制后的夜魔群,在没头没脑的四下奔逃一天后,又再一次重新汇集到了一起,并且重新选出一个更加强壮的首领出来。厚实的羽绒服被污血涂抹掉,衣服上原本的图案和颜色,戴着深黑色遮光眼镜的夜魔首领,凝神注视着山脚下的荒村之中,唯一一处闪烁着温暖火光的破败房屋。它透过坍塌的墙壁缝隙清楚看到,两条亮白色的人影在房间里快速移动,其中一个人影看上去体型十分肥硕,感觉像是怀了孕的妇女一样,高挺着鼓胀的腹部。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这都是些什么人?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干瘪嘶哑的嗓音,如同钢钉从铁皮上划过一样,听着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皮手套的五个指头都被戳破了,锋利地爪子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光溜溜的头皮。这个新任的夜魔首领在没有突变以前,就是个大光头,而在努力思考问题的时候摩挲头皮,也是它始终都没有能够改掉的习惯。 “阿紫,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多少也要留下一点燃料生火啊!”汉娜挺翘的小鼻子皱成一团,她很讨厌汽油的味道。 阿紫没有理会汉娜的质疑,仍旧我行我素的快速倾倒着铁桶里的汽油。当一切都准备就绪以后,阿紫站在雪地里向黑沉沉地旷野望去,眼神中透漏着难以掩饰地担忧。当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以后,燃着的火柴盒划破夜空,落在闪着微弱亮光的雪地上。 顷刻间,炙烈耀目的火蛇腾空而起,在凛冽寒冷的风中疯狂舞蹈,几乎只是一眨眼工夫,燃着篝火的破败房屋就被火蛇吞噬殆尽。寒风呼啸中,整座荒废的小村庄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狂舞不止的火蛇席卷一空。 “卧槽!老子的眼睛!”惨嚎声此起彼伏,漆黑夜幕之中突然升腾起来的耀目烈焰,晃得夜魔群陷入了短暂地失明状态。当它们终于可以眯起双眼仔细观察时,山脚下的荒废小村已经烧成一片白地,除了满眼的冲天烈焰之外,却又去哪里还能寻得猎物踪迹? ‘我们并没有暴露任何形迹,它们到底是怎么发觉异样的?’被利爪抓破的细密伤口缓缓渗出墨绿色液体,夜魔首领挠破了头也没能想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幸亏,阿紫在听闻庇护所爆炸的消息时,便已经将第二天上山所需的装备补给收拾妥当。此时,在黑夜里整整绕了一大圈的阿紫和汉娜,才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爬上雾山,而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瀑布也早已改头换面,高度虽然降低不少,可瀑布的宽度和水量却远比先前来得更加壮观雄伟。 “我们还有必要过去吗?”衣着有些单薄的汉娜,嘴唇冻得微微发紫,大概是断臂处的剧痛又在折磨着她。 “还是在外围检查一遍吧,或许我们能发现些线索……”呆望着轰隆隆翻腾不休的白色匹练,阿紫心有不甘地低声说道。 第六章 自不量力 “这个狡猾而又执拗的臭老道,对我还真是挺了解的嘛!”坎离站在一座小坟包前面,手上捏着一截砍削平整的木板,上面有用红色油漆写下的一段文字,【臭小子,如果你能看到这块木板上的留言,就说明你还想替查容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仇!抓紧时间赶到东海市,我会在游轮附近留下记号。也或许,等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问题都已解决,那你就去留自便吧!】 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最后看一眼早已淹没在瀑布水潭下面的庇护所,坎离一把扯起脑后的冲锋衣兜帽,整张脸便消失在了茫茫雪野之中。雾山脚下,发动机轰鸣声骤然响起,飞驰地轮胎卷起大片雪雾,改装越野车如出笼的猛兽般驶离雾山。山脚下的林地中,戴着白色滑雪帽的李昭缓缓绕过树干,注视着雪雾飘荡的公路远方,脸上神情十分平淡,好似一尊泥塑般久久没有动作。 距离雾山三十几公里的小镇外,乡道上一高一矮两个瘦弱的身影,正顶着漫天飘飞的鹅毛大雪缓步前行,在身材较为矮小的身影腿边,还有一只浑身毛茸茸的黑色小兽在低声哀鸣。许是被这小兽的鸣叫搅得无可奈何,矮小身影只好弯下腰将它抱在怀里,小兽的低声哀鸣在肚皮感受到温暖后,又转为亲昵的嘤咛,并不时用幼红的鼻头去蹭矮小身影冻得微红的脸庞。 “阿紫,不能这样宠着它!按照它现在的身体发育成长速度,估计过不多久,你就很难再把它抱起来了。”空空如也的右臂长袖被系于腰间,在一个多月的休整和调养下,汉娜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她也开始渐渐适应失去一条胳膊的身体,甚至还在努力训练左臂力量,力求不再继续做阿紫身边的拖油瓶。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希望趁着还能抱得动的时候多抱抱它,真等这个小家伙长大了,再想抱就没机会了。”阿紫宠溺的用自己的鼻尖,和小煤球儿的鼻头顶在一起,一人一兽仿佛都能感受得到彼此间的亲密与信赖。 这样的场景多少让汉娜感到有些嫉妒,在这生死难料的末世中,信任已经成为比之饮水丝毫不差的宝贵资源。其实,一直躲在家族庇护下的汉娜,又怎么会知道,纵使世界还没有被丧尸病毒所改变的时候,信任也同样是世间少有的珍宝之一。 “你看那边像不像坐着一个人?”走在前面的汉娜突然停住脚步,疑惑地指着不远处的院墙外,一滩看上去像是堆砌起来的雪人一样的雪堆。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遇到危险只能撒腿快逃,而我的左腿骨折又没有彻底愈合,虽然眼下并不影响行走,但是也绝对没有办法跑得像你一样飞快,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的为妙。”阿紫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雪堆,不仅没有上前查探的意图,甚至还刻意和雪堆拉开距离。这样的举动,正是在警告汉娜别给她们找麻烦。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人感到无比头疼的行为,莫过于,自不量力的善良和不计后果的鲁莽! 看到汉娜未能听从自己的劝告,反倒一意孤行地走向雪堆,阿紫的眉头瞬间拧出了一块大疙瘩,‘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蠢女人,为什么她到现在还不能认清现实?是时候该考虑和她各奔东西了……’ “阿紫,你快过来啊!这个人没有死,她还活着,胸口还有呼吸!”汉娜激动万分地轻声叫道。 “我们现有的食物绝对不够三个人吃,你确定不计任何后果也要救她吗?”汉娜虽然可以熟练地和阿紫用汉语交流,可她真正能够看懂的汉字却并没有多少。因此,即便亲眼看着阿紫找到的留言板,也并不清楚木板上面到底写些什么内容。阿紫当然不会把立冬留给自己的信息和盘托出,抛开肤色和种族之间的差异不讲,单是两人身处末世之中的处世之道完全相悖,就足以让阿紫对汉娜最大限度的有所保留。 当挂满干涸血污的房门被用力推开时,一阵遮人眼目的浓厚烟尘被从门缝窜进来的寒风席卷而起,剧烈地咳嗽声回荡在死寂一片的房间里,在这近乎四面漏风的房子里,根本不用担心有冬眠的尸群存在。阿紫十分不情愿地帮着汉娜一起,将冻僵的女人抬到房间角落里的沙发上,突然又是一阵灰尘被重重扬起,两个女孩只得拉起围巾勉强抵御灰尘冲进鼻腔。待到篝火在寒风中发出呼呼的啸声时,尘埃落定的寒冷房间内,才渐渐积蓄下些许的温暖气息。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一点都听不进去我的劝告?如果真的发生任何危险,我绝对不可能比你逃得更快!”阿紫本来计划,当自己找到立冬留下的补给时,给汉娜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可两人间的隔阂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弥合。纵使彼此都曾救过对方的性命,可惜深刻在基因链上的文化差异,还是令她们之间的关系显得十分脆弱而又貌合神离。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独自逃走的!”汉娜秀美的侧脸映在篝火中,略带温怒的碧绿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篝火,语气也显得有些冰冷。 阿紫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当她面对汉娜这张绝美的脸庞时,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些自卑感的。似乎女人美丽的容貌,不仅可以让男人色令智昏,连同为女人的阿紫也会忍不住,在心底升起一丝想要保护汉娜的欲望。 “就算是你肯留下来和我一起面对危险,可我们为什么非要面对这种毫无意义的危险呢?”阿紫语气变得柔和许多,她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和汉娜撕破脸皮,至少现在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水……能给我点水吗?”暗哑的嗓音从沙发上的女人口中响起,冻得干裂的嘴唇每一次开合,都会牵起丝丝缕缕的血丝。 不过,女人的脸色倒还不错,并没有透出将死之人的灰白,看样子,似乎她并没有在室外的寒风中苦捱多久。 “你怎么会一个人倒在雪地里?”汉娜关切地问道。 “有吃的东西吗?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点食物了,能给我点吃的吗?”女人喝过水后,在温暖的篝火笼罩下,脸上渐渐现出血色,想必性命暂时应该算是保住了。 眼见听到女人乞求食物的阿紫全然不为所动,汉娜尴尬地笑了笑,刚准备站起身去拿阿紫放在身边的背包,却又被阿紫挥挥手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 “省着点,不是我们没有人情味,实在是我们的食物储备也没多少,没办法让你把肚子填饱。”阿紫有些悻悻然地从背包里,抠出来一袋已经被压扁的面包,十分不舍的递到女人手上。当阿紫感受到女人虚弱的右手,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时,着实让她暗自大吃一惊,‘这个人饿了这么久,怎么力量还会这么大?’ 几乎没见女人的嘴巴有多少咀嚼动作,一袋面包便已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皱巴巴的包装袋被女人牢牢攥在掌心,看向两人的双眼中带着某种类似宗教虔诚般的狂热神情。根本不需要女人再多说什么,两个女孩也十分清楚,女人的表情是又在恳求给予她食物。 “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你吃掉的面包,已经是背包里面最后一袋了!”阿紫的语气隐隐带上些许怒意,她用力扯开干瘪的背包,端到距离女人一米开外的位置,亮给对方看背包里的东西。似乎察觉到女人有些异样的表情,阿紫匆匆给她看过背包之后,也不管女人到底看清楚没有,又飞快地将背包拉链重新扣好,面无表情的坐回到篝火附近,不再理会女人那双灼人的眼睛。 “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了你,我和阿紫大概会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小镇。假设没有能够在小镇里找到食物,我们两个也要饿上几天肚子,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没能给你提供太多的帮助。你的同伴现在在什么地方?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几乎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汉娜,在不经意间就把阿紫的姓名暴露给陌生人,很显然这是极其危险而又幼稚的行为。汉娜的话已说完,阿紫再想阻拦已是来之不及。 女人的双眼彷佛钩子一样,狠狠地嵌在阿紫身旁的背包上,直至汉娜和她说话,脸上才露出故作恍然回过神来的表情,从她仍在不停咂吧的嘴唇可以看出来,女人嘴里似乎还在回味着面包的香甜滋味。当女人听闻阿紫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抹极难被人察觉的诡异神情,从女人一双满是血丝的褐色眼睛中一闪而过。‘原来那个该死的老男人,想要找到的人就是她?’ “咳咳,两个小妹妹,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其实在我们团队里,也有像你一样漂亮的外国姑娘,她们都非常善良友好,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很快融入到团队里!要不是我不熟悉附近的环境,再加上遭遇暴风雪迷失方向,也不会流落到这个小镇里差点被冻死。”体力已恢复大半的女人缓缓从沙发上坐起身,绽放微笑的脸上写满了真诚,“我们今晚先在小镇将就一下,等明天雪停了以后,我带你们回营地。到时候一定让会打猎的小伙子们,好好补给你们一顿大餐!” 第七章 花言巧语 当天夜里,阿紫睡得极不踏实,眉心被子弹击穿的查容霜挺着大肚子在对她笑,浑身是血的周小乐也如活过来般,围着阿紫问长问短,“你真的相信这个陌生的女人吗?阿紫,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外面四处游荡的行尸也比现在的人类更安全!立冬在哪呢?他怎么也不见了?为什么你没有和立冬在一起?他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被噩梦团团围困的阿紫仿佛始终找不到出口,额头也在焦急地情绪影响下渗出细密汗珠,直至汉娜用手轻轻推动她的肩膀,阿紫才长长透出口气挣扎着坐起身,转头向砖墙角落里的沙发瞥了一眼。此时,陌生女人正用双臂环抱双腿,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时还会发出一阵轻微地颤抖,大概她这一夜也没睡得如何踏实,只是谁也不清楚在女人梦里,又会发生着怎样的故事。 “天亮了吗?”阿紫透过碎裂的窗玻璃向外望去,天空仍旧灰蒙蒙一片,云层中见不到一丝光亮。尽管暴风雪早已在昨天深夜停歇下来,可太阳却仍像赖床的孩子一样,躲在厚重地云层后面,不肯和可怜的幸存者们相见。 “大概是吧,卫星电话耗尽电量关了机。只能祈祷今天的天气能够好转,没有阳光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汉娜掏出身上唯一一件,还和文明社会有所联系的卫星电话,漆黑的电子屏幕犹如镜子一般,将疲惫不堪的面容映在上面。 “不行,我们必须想办法确认时间。”浑身酸困乏力的阿紫,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查容霜曾给她讲过的一个人类实验:【地球上的生物都极度依赖时间,只有保持规律的作息习惯,才能更好的恢复体力,并且还可以规避掉许多意想不到的疾病。曾经有科学家做过实验,将一个人放在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房间里,备有足够的饮食和淡水,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独自生活一段时间。直到实验结束以后,参与者自己判断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左右,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这四个多月里,参与者在初期还可以保证有规律的生活作息。而随着时间推移,参与者开始出现连续活动二十多个小时,紧接着又会昏睡上几天,或者只睡一两个小时,就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忙碌。当参与者的生物钟被彻底打乱以后,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恶化,甚至还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你是在担心我们出现生物钟紊乱综合征?”能够在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工作的汉娜,在生物医学方面的知识储备,当然比阿紫道听途说来的逸闻趣事要更加专业和详尽。出于对本职工作的敏感程度,使得汉娜并没有多费脑力去思考,便轻而易举地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你也听说过那个实验吗?”听到汉娜一语道破天机,阿紫脸上表情虽在极力保持镇定,可内心深处却变得极为不平静,‘汉娜过去到底是做什么的?’ 见阿紫脸上表情变化不大,汉娜暗暗松了口气,‘好险!拜尔德叔叔说的没错,我真该管住自己的大嘴巴!如果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钢制小瓶里面的秘密也必将难以继续隐藏,我真不应该随意显摆自己的专业知识!好在这个傻姑娘并没有怀疑什么,以后我还得多加小心才行。’ “什么实验?两个小美女,你们在聊些什么呢?”身后骤然响起女人的声音,惊得两个心思各异的女孩,身体一齐颤抖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天,你睡醒了?”汉娜难得一见的急中生智一次,可她的说辞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有回答女人问题的阿紫,一双丹凤眼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陌生女人看,她总感觉这个女人堆满笑脸的表情下面,暗藏着某种古怪的情绪。 “嗯,多谢你们的悉心照顾,否则,我现在恐怕已经冻成冰雕,只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慢慢腐烂了。”陌生女人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躲避着阿紫的目光望向窗外,“暴风雪总算停了,希望今天能见到太阳就好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阿紫轻声问道。 “你们叫我刘大姐就行,我的年龄恐怕比你们的妈妈也不会小很多。”刘大姐脸上又堆起笑容,只是目光仍旧没有从窗外收回来。 “刘大姐,你们的营地在什么位置?你不是迷路了吗?还能记得回去的方向吗?”阿紫追问道。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只需要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行进,当看见火车轨道以后,再一直沿着铁轨走就能找到了。”说话时,刘大姐的双眼再次落在阿紫的背包上,眼神中的贪婪之意一闪而逝。 “我们现在就出发吗?”汉娜的胃饿得有点痉挛,疼痛使她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大概对于刘大姐所说的丰盛招待太过热切,令汉娜的精神状态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你们都休息好了吗?如果有人刚走到半路就体力不支,那可是会要命的麻烦!”这是自昨夜到此刻为止,刘大姐第一次正视阿紫的双眼,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忧虑。 “要不,我们还是在小镇里找找吃的东西,先把肚子填饱再考虑其他问题吧。”阿紫始终对刘大姐抱有一种本能的怀疑,她无法相信一个没有任何防身武器的老女人,在暴风雪肆虐的天气里,会独自一个人离开团队的保护。‘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镇里?就算我们不问,为了不引起陌生人的怀疑,她也应该主动解释清楚,可这个老女人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刘大姐,你们的营地是不是距离小镇很远?所以,你才担心大家在没有吃饱的情况下会体力不支?”汉娜双眼热切地注视着满脸堆笑的刘大姐。 “对啊!单靠两条腿走路,至少也要半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营地。如果不好好补充能量,半路上随便遇到点什么麻烦,我们都会十分的被动,甚至还可能丢掉性命。”刘大姐绕来绕去,话题终于还是绕回到食物上来。就如同她的双眼一样,尽管左躲右闪不愿和阿紫对视,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阿紫的背包。 “估计这个小镇里也不会有多少食物剩下,勉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至于够不够支撑我们走那么远的路,还是看情况再说吧。”阿紫已暗下决心,如果汉娜执意要和老女人一起离开,她绝对不会再做任何吃力不讨好的阻拦。人各有志,本就不是同路人,犯不着死乞白赖的硬拽着别人和自己一起走。 “没关系的,只要我们大家都能团结一致,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就一定可以克服眼前的所有困难!”大概刘大姐在灾变发生之前,曾经做过组织宣传一类的工作,此番话一出口,身上也隐隐透出一种常年身居要职的气度来,“对了,我听到你叫她阿紫,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你这个长得好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可真是招人稀罕。”面对汉娜这个傻白甜,刘大姐的鸡血针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深深注入到她体内,倒是另外一个黑瘦的小丫头,着实让刘大姐感到头疼,无论她怎么尝试和努力,黑瘦小丫头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叫汉娜。”被胃痛搅得更显白皙的脸颊上,飘起两朵绯红,汉娜被刘大姐夸得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阿紫总是要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似乎在她眼中,这个世界上已经全没了好人的存在一般。 “如果聊天能填饱肚子,那我甘愿陪着你们聊到再也聊不动为止。”阿紫很厌烦刘大姐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包看,她故意把背包拉开,将里面的半卷绷带翻出来,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看向刘大姐,“你身上没有什么伤口需要包扎,这点绷带也就只够汉娜再换一次。酒精、消炎药都没有,我们找食物的时候,顺便还要想办法帮她找些药品。万幸眼下是在寒冷地冬天,否则断臂伤口稍有处理不当,随时都有可能感染发炎,那时候就算吃再多的美食,也全然于事无补了。” “阿紫姑娘说的没错,趁着天色尚早,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起身吧。” 默默跟在两个少女身后,刘大姐的视线一直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利用花言巧语将汉娜哄骗回营地,只不过是刘大姐顺势而为,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阿紫。只可惜这个黑瘦小丫头实在太过精明,要想让她乖乖跟自己走,恐怕还需费上不少周折才行。 ‘如果能把她们两个带回营地,威廉长官或许就不会再追究我偷食的罪行了吧?’ 第八章 迎来送往 “愚蠢的老女人,明明知道食物补给现在十分紧缺,还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吃!”黑色眼罩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眼罩的主人不修边幅,还是刻意将血迹留在眼罩上面,好起到可以威吓别人的作用,总之黑色眼罩的主人现在脸上满是怒容,仅剩的最后一只左眼中闪着择人而噬的寒芒,“你们这群低贱的蠢货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如果有人再敢犯同样的错误,我发誓我一定会将你塞进仓库,抵冲掉所有人过冬的口粮!” 围在候车大厅里的幸存者们各个噤若寒蝉,心里对于白人长官的威胁没有一丝怀疑。毕竟,像这样毫无人性的惩罚并不是第一次,而刘大姐能够逃脱性命这件事,也如插上无形的翅膀一样,在众多幸存者之间口口相传。这也使得某些不甘于忍受压迫和剥削的幸存者,在暗中筹划着该如何摆脱白人长官的控制重获自由。 左眼最后狠狠地扫视了一遍候车大厅里肤色各异的男女老少,白人长官这才忧心忡忡地转身回到站长办公室。当站长办公室大门砰的一声关好,白人长官犹如卸下千斤重担一样,浑身瘫软的躺进沙发里,仅剩大拇指和小拇指的残缺左手拂过脸颊,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又重新找回了属于人类的情感。 敲门声响起。 “谁?有什么事?”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同时,白人长官的面部表情也在一瞬间恢复如初,即便有人仔细观察,也很难发现在他表情背后隐藏着的不安和痛苦。 “威廉长官,据外围活着逃回来的哨兵回报,灰狼没有离开海关!他仍旧潜伏在营地附近的隐秘处,并且让活着回来的哨兵给你带了张纸条。”深褐色双指间捻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放下吧。” 深褐色皮肤的幸存者倒退着走出房间,站长办公室的大门再一次缓缓合上,直至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进来汇报的男人也没有抬起过头。这是威廉长官制定的行政命令,居住在这个营地里的幸存者,在面对他时都不能直视威廉的独眼,一切犯禁者都会受到严惩。 “灰狼?这群可怜虫还真是想象力丰富!”脸上讥笑几乎在展开信纸的同时僵在半空,威廉长官难以置信地看着纸条,脸上的冷汗却早已不受控制地沁了出来。 小镇,诊所,围墙外。 “我们真要进去吗?”由于肚子并未真正填饱,缺少热量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刘大姐哆哆嗦嗦的唇齿间说出来的话,也像装了发条般机械冰冷,可这仍旧掩饰不了此刻她内心中的恐惧。 “不然呢?”阿紫斜眼看向汉娜空空如也的右臂袖子,“不想办法给汉娜找些消炎的药物,她怎么有机会活着走到你们的营地?” “刘大姐,你们营地里总该储备有药品吧?”面对着几乎挤成一坨的行尸群,汉娜也彻底慌了手脚。她确实有勇气和行尸正面硬拼,可是如果一大群冬眠中的行尸突然被惊醒,恐怕地球上任何一种猛兽,都无法抵御这股强大的毁灭之力。 “对!对!营地里确实有药,我急糊涂了,竟然没想起来。”刘大姐见缝插针,赶忙顺着汉娜的话头接了下去。只可惜,即便营地里确实储备了药品补给,可她又有什么办法能拿到手呢? “是吗?人到中年,健忘也是常事。”阿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大姐,随后目光又转向汉娜,“如果你执意要和她走,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和我们一起去营地避难吗?营地里还有许多幸存者,我们可以互相照顾,更何况营地里还有武器、食物和药品。在营地里生活,总要比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四处辛苦搜寻补给的日子好过许多,不是吗?”听到阿紫要和自己分开,汉娜有些焦急地拉住她的胳膊,脸上终于显出了难得一见的真诚。 “人多就安全吗?”阿紫轻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这次能别这么固执了吗?就听我的一次行不行?”汉娜心里也清楚,哪怕现在她和阿紫并没有到达可以完全信任对方的程度,却还是要比完全陌生的刘大姐更能让她安心。 “没什么,祝你好运吧。”阿紫轻轻将汉娜抓着自己胳膊的左手推开,“本想在你离开前,最后帮点忙。正因为我们还不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想欠你太多。既然,营地里什么都有,我们也没必要再冒险去捅马蜂窝了,你和刘大姐走吧,我再试着找找吃的东西,天黑之前就会离开这里。” “我们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刘大姐上前用力扳动汉娜瘦弱的肩膀,向着小镇外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单凭自己绝对没有可能把阿紫也一起带走,但是能把汉娜带回营地也是件不大不小的功劳。‘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小丫头,怕是你活不到天黑的时候了!’只要一回想起先前自己单独搜寻过的糟烂房子,刘大姐就会浑身禁不住的直打冷战,虚浮的双脚也愈发变得惶急不安。 “小煤球儿,这回就只剩下我们俩了。”阿紫将黑熊幼崽抱在怀里,望着两个逐渐缩小直至消失的背影,一种莫名的伤感忽然涌上心头,“你会不会长大了以后,也离开我呢?” 墙壁上线条简洁的小狐狸,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此刻站在床边身披灰黄色狼皮袄的女孩,似乎眼神中充满了疑问,什么时候狼也学会了直立行走? 同样眼中满是疑惑的还有黑熊幼崽,它站在卧室门口踌躇不前,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里隐隐透着最原始的恐惧。它不明白,自己的同伴哪去了,面前这个令它感到害怕的动物,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吃掉自己。 将肩头那只已经快要烂掉的背包丢在床上,微微震动的床垫扬起些许尘土,此时背在阿紫背上的背包,正是当初立冬离开这里时偷偷藏好的,与此同时还特意给她鞣制了一件狼皮袄。手掌摩挲着仍旧有些寒凉的柔顺狼毛,阿紫双眼中已是噙满了泪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们!’ 黑熊幼崽窝在阿紫怀里,同她一起坐在满是尘土的床垫上,它一时间还未能完全适应同伴的突然变化,正努力扬起鼻头轻轻嗅闻着狼皮袄,并从其中分辨出了令它熟悉而又安心的味道。阿紫展开一张叠的整齐的纸条,上面有她极为熟悉的笔迹。 【阿紫,如果你能够看到这封信,就抓紧时间想办法赶来东海市。如果……如果是其他的幸存者正在阅读这封信,希望你能答应我,背包里的东西都可以归你,甚至那件狼皮袄你要是能穿得上,也尽可以带走。我只求你,不要擦掉墙上的画,更不要把这封信带走。把信放回原处,这关乎于一个人的生死和未来,冬至拜谢。】 “冬至?你这个老男人的想法还真是非常奇怪!”看着信纸落款的位置,阿紫先是一愣,紧接着又忍不住轻笑起来。只不过,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阿紫忽然想通了立冬为什么会改名叫冬至! “今天冬至,庇护所库房还有面粉,我们可以包顿饺子吃了。”老陈也只是粗浅掌握了一些推算月历的方法,至于这一天到底是不是冬至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让大家找个机会热闹一下。 庇护所遭遇圣殿骑士团血洗的历历往事,再一次随着被撕掉封条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中,阿紫痛苦地闭上双眼,咸冷的泪水从紧抿的嘴角缓缓流过,随后又一滴滴落在信纸上,将字迹侵染的渐渐模糊不清。 突然,阿紫感觉到怀里的黑熊幼崽在轻轻颤抖,同时,在它嘴里又发出了,类似那夜逃离荒废小村时的低低哀鸣。 “该死!”转头望向窗外,一天都未曾露面的太阳,竟在即将天黑之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爬上了山头,正用和煦却不带丝毫温暖的笑容看着阿紫。 小镇外,乡道上。 “老大,我们离开这么多天,家里的东西不会被人偷走了吧?”一只头戴白色毛线帽的夜魔,小心翼翼地凑到夜魔首领身旁,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闭上你的乌鸦嘴,如果家里的东西真丢了,你就等着变成大伙的口粮吧!”光秃秃的头皮上布满了疤痕的夜魔首领,看着已经没入山峰之中的夕阳余晖,缓缓摘下深黑色遮光眼镜,阴恻恻的冷声喝道。 其余十几只夜魔都显得有些幸灾乐祸,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倒也不算什么,假如那只夜魔真走了霉运,一语成谶!那么团队里几只缺胳膊少腿,并且早就盯上倒霉夜魔身上零部件的家伙,可就有了重新恢复活力的机会! 夜魔巢穴。 哀求并不能换来怜悯,夜魔本就是抛却人性以后,才会突变出来的怪胎。 有幸重新换好四肢的夜魔自是眉开眼笑,而没能抢到机会的夜魔则只能暗气暗憋,假若脸上流露出任何一点对于夜魔首领处置的不满情绪,恐怕下一个被优化掉的倒霉蛋就是它自己了! “老大,镇子里一共出现过四个陌生人的气味。其中一个时间相距太远,已经无从追踪。另外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气味,在一个墙壁上画着狐狸的房间消失了,不过那个房间里还有熊和狼的气味,很可能是遭遇危险逃跑了。剩下的两个应该是结伴而行,气味一直朝着镇子西面的方向飘去,其中一个还曾在我们的家里逗留过!”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这可不是一个好客的主人,喜欢招待的客人!”夜魔首领眼中的鬼火忽明忽暗。 第九章 人设崩塌 东海,城南,便利店。 坎离从越野车里跳下来,不住地砸吧嘴唇,小声嘀咕着,“唉,我都快不记得抽烟的感觉了!” 俯身抓起一把积雪,随后按在便利店的玻璃上轻轻擦拭片刻,坎离小心翼翼地将右眼贴过去,鼻尖感受到冰寒触感的同时,一股淡淡的玻璃胶味也钻进鼻腔。 ‘曾经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甲醛,现在闻起来却会倍感亲切,人可真是犯贱啊!’怅然若失的情绪转瞬即逝,坎离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现在最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快找到一包烟。哪怕是最便宜,过去从不用正眼去看的牌子,坎离也一定会在心里把所有的神佛挨着个拜一拜,尽管他从来都不信这些东西。 便利店里的商品货架四散一地,无处不在的灰尘即便是在严寒冬季,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到达任何它们想去的地方。足足观察了十多分钟后,坎离轻手轻脚地推开蹭满污渍的钢化玻璃门,映在夕阳余晖下的灰尘轻轻扬起,随着双脚一步步前行,在清冷的便利店地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坎离皱了皱眉拉起围巾,哪怕受环境所迫变成了不修边幅的邋遢汉,他还是无法忍受满屋乱窜的土腥味。 ‘运气不坏,这家便利店里的商品大多数都没有被哄抢一空,这次总算没白来一趟。’坎离腋下夹着两条包装完好的香烟,眉宇间的烦闷也随之消散,正当他还想继续翻找些其他物品时,突然,便利店顶棚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响动。假若不是坎离这会正站在酒水货架前面,纠结着挑瓶什么酒带给臭老道,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曾发出声响,或许头顶上的响动就会被翻找货架的声音掩盖过去。 ‘还有活人?’坎离轻轻摇摇头,他驾车从城北穿越到城南靠近港口附近的居民区,一路上倒是看见了十几个冻毙路旁的死倒,别说活着的人,一路上连条野狗的影子也没有出现过。轻轻将两条香烟放在底层货架上,坎离可不想因小失大,为了两条烟把命搭上。摘下挂在背包上分量十足的短刀,这是坎离亲手打磨过的武器,用起来相当得心应手。后背微微弓起,身体重心下移,双脚仿佛踩在棉絮上一般不发出丝毫响动,坎离缓缓向着便利店门口摸过去。此时,夕阳缓慢地坠入钢铁森林之中,黑夜即将笼罩在冰冷死寂的城市上空。 “车还在这!” “嘘!你tm小点声,别让便利店里的幸存者听到了!” 简短的交谈恰似蚊鸣,即便坎离支棱着耳朵始终没敢松懈,却也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分不清楚头顶上的到底是人、还是噬人尸。 一束微弱昏黄的光线,突然从模糊不清的便利店落地玻璃窗上快速扫过,完全陷入夜幕笼罩的便利店里,坎离的双眼早已适应黑暗,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自然无法逃过他的双眼。‘真是活人?’只有人类才会在黑夜里变成睁眼瞎,而具备夜视能力的噬人尸,绝对不会和一支手电筒同时出现在黑暗中。 “他怎么还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别问废话?认真听着点下面的动静!” “可是现在便利店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不会逃走了吧?” “白痴,你会丢下门口这辆改装精良的越野车吗?”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难道是睡着了?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们现在怎么办?”由于说话的人嘴唇紧抿,声音几乎都是从鼻腔里喷出来的。 “滚,别逼我现在和你翻脸!” 和立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坎离毛躁的性子却也改变许多,至少现在他已经成功熬赢了头顶上的两个傻蛋,此时他们说话的声音已不再似先前那样小心谨慎。这么长时间的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坎离看向泛起雾蒙蒙月光的便利店落地窗,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冒险闯出去和头顶上的两个家伙比划一番。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头顶上的两个家伙没了声息,只有一阵极力保持克制的轻微响动,渐渐从便利店顶棚消失。 “这怎么停了一辆车?”便利店外的话语声,并未像先前头顶上的两个家伙一样保持着谨慎克制,反倒显得十分的肆无忌惮。 “嘿嘿,真是肥羊拱门,不请自来啊!”尖细的嗓音好似宫里的公公,听得坎离浑身都感觉不自在,“这要是能带回去一两只肥羊,船老大一定会答应让我换条新胳膊!” “懆,阉鸡,你不会是盯上我的胳膊了吧?”坎离听出来,这正是第一个说话的家伙,只不过这次的嗓音带着十分明显的紧张和激动,“这次的功劳可还有我一份,别他娘的想独吞!” “你俩都少说两句废话吧,只看见一辆越野车而已,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在这激动个蛋?赶紧把这几只肥羊找到再说!”显然这三个家伙也是碰巧路过,并不清楚越野车上到底有多少人。 便利店的玻璃防盗门早被坎离随手反锁上,也正是这个算不得多么高瞻远瞩的举动,给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来做出应对。钢化玻璃被利爪划过时,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锐响,紧接着一阵透骨的寒风,便从摘掉一块钢化玻璃的防盗门外,呼的一声窜入漆黑的便利店里,满地的尘土也被窜进来的寒风卷起老高。蹲在便利店防盗门一侧暗处中的坎离,在听到钢化玻璃被划动的声音时,就已经判断出此刻站在便利店外面的三个家伙都是噬人尸。坎离右手擎着短刀,单等敌人探头钻过防盗门时,便一刀劈下去,好来一个先声夺人。 坎离左等右等,便利店地面上被扬起的尘土都已快要尘埃落定,却始终不见门外再有其他什么动静。突然,漆黑的便利店深处又是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坎离没做任何思考和停留,左手一把扯下腰间的强光手电,右手猛地扳开反锁着的玻璃防盗门,手电光柱在暗夜中直射出去近百米远的距离。凌厉劲风从耳畔刮过,坎离身子一弓低下头猛地向越野车的方向飞窜过去。与此同时,强光手电亮如白昼的光柱挥向身后扫去,当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声回荡在夜空中时,越野车早已轰鸣着远遁进夜幕之下。 两条长长的白色雪线延伸到目光所及的尽头,抱着黑熊幼崽的阿紫站在铁轨中间踌躇半晌,最终她还是没有沿着枕木上清晰的足迹前行。最初,在看到汉娜和刘大姐的身影消失时,阿紫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些许凄凉。可她终归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这种孤独感便也伴随着初升的朝阳,如融化的冰雪般从心头渐渐消退。当她和腿边的黑熊幼崽背影消失在山边荒林之中时,一群穿着各异,却又将保暖措施发挥到极致的身影,才急慌慌地踩踏着碎石路基爬上铁轨,这一大群身影只在原地逗留了片刻,便即沿着枕木上的足迹匆匆追去。 东海,高铁站,候车大厅。 “偷食者竟然还活着?” “她没有死?为什么威廉长官没有惩罚她?” “跟在她身后的独臂女孩是谁?长得那么漂亮,真可惜竟然是个残废。” “嘘…都别说话了,威廉长官到了。” 锃亮的皮鞋踏在冰冷坚硬的瓷砖地面上,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烦躁和慌张的情绪被挂在脸上的怒容遮蔽,威廉踱步来到候车大厅的二楼平台站定,随后挥挥手,示意身旁的高个子手下去执行,刚才威廉在站长办公室里单独给他下达的命令。 右手五指并拢轻点额头,随后划至胸口又轻点一下,再从自己左肩划至右肩依次轻点,威廉轻声念道,“吾主护佑,哈利路亚。” “吾主护佑,哈利路亚。” “吾主护佑,哈利路亚。” …… 肤色各异的幸存者们站在宽敞的候车大厅里,做着和威廉一样的动作,随后深深地垂下头,轻声重复着和威廉一样的祷语。 楼下的幸存者数量将近百人,此刻,他们脸上虔诚神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解、难以置信。 事发太过突然,没有留给威廉多少思考对策的时间,他只能选择壮士断腕,以此来巩固自己的权威。 刑罚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执行,高个子手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走进候车大厅,他似乎有意要让所有幸存者都能看清楚死者到底是谁,故意将脚步放缓,一条长长的血脚印顺着楼梯,一直蔓延到威廉长官此时所站立的二楼平台上。 虽然威廉长官用来威吓幸存者的言语十分恐怖,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这样做过,而那些所谓的“圣餐”,也不过是些鹿肉而已。非常之时,必须使用非常手段,威廉长官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凶残狠厉。 可是,今天刘大姐的突然回归,几乎可以预见,势必将会打碎威廉一直苦心经营的人设,这也正是让他烦恼和慌张的根源。 第十章 暗流涌动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威廉却是色中饿鬼不知死活!娇柔可人的美子死去了这么久,威廉还是没能彻底忘记这个女人,每每午夜梦回之际,还会回忆起两人在一起缠绵时的美妙滋味。不过,一切美妙的回忆,都随着人群中缓缓走出来的绝美容颜所冲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威廉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你是谁?”在贵族群体内侵染多年的优雅气质,是很难被环境彻底改变的,尤其当女孩已经不再面对危险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贵族气息,让威廉都有种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其实,自打走进候车大厅,汉娜就忍不住想要赞叹。飘洋万里来到这块陌生的大陆上,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各种肤色的人类和睦共处,甚至曾经那些满眼的绝望神色,也很难在眼前的幸存者们脸上看到。高铁站候车大厅里的一切,都让汉娜有种重新返回到文明世界的错觉,脸上不自觉得洋溢起劫后余生的欢快情绪。 听到头顶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扬起的白净脸蛋上挂着喜悦的笑容,汉娜甜甜的回道,“我叫汉娜,我和同伴们是从西海岸坐船漂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才来到这块大陆上的,很可惜同伴们都没能活到今天……”话音未落,汉娜秀美的脸蛋上已是梨花带雨,看着让人甚是怜惜。 “艾国和欧洲大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尽管威廉是一个长期潜伏在大陆境内的间谍,可他同样也有自己的家人和亲属。自打丧尸病毒彻底爆发以来,威廉几乎每天都会用庇护所内部的卫星联络系统,和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人联系,可他却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哪怕一声叹息,卫星电话的听筒里除了白噪音,就只剩下一片虚无和死寂。这也使得威廉在听到汉娜提及家乡时,不免被勾起思念亲人的惆怅之情。 “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家人吗?”汉娜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才能不让面前的男人在听到消息后,承受势必会让人崩溃的痛苦。 “算了,就算你不说,我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你们能活着逃到这里,一路上也受了不少的苦吧?既然吾主指引你来到我们身边,以后我们就都是兄弟姐妹了。”威廉瞥了一眼刘大姐,他很清楚这个老女人在玩什么鬼把戏,可偏偏自己就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绝美尤物,自然也就乐得将眼下的矛盾掀过去。只要自己不主动提出处置方法,威廉认为其他幸存者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傲慢与偏见终究是盎撒人无法逃脱的魔咒,无论在任何时候,他们都会因为这种骨子里的劣根性,把所有事情彻底搞砸。 “威廉长官,火车站里的食物补给已经所剩不多,你现在不仅不处置偷吃食物的刘健,还想不顾其他人的死活,收留一个废人吗?”显然生活在高铁站的幸存者,并不全都是威廉的忠实奴仆,谁又生来就喜欢给人当牛做马呢?迫于生存压力而不得不选择违心的融入群体,可一旦涉及到个人的生死存亡问题,那么压抑许久的不满,也会被无限放大到再也无法控制的程度。 “嗯?”虽说威廉预料到人群中可能会有不满情绪,但他还是很诧异竟然有人敢站出来反对自己,可当威廉看清楚提出异议的男人面容时,仅剩的一只左眼眼角不自觉得抽动了几下,‘怎么是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络腮胡子几乎将男人的整张脸全部罩住,奈何身处末世之中,除了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像威廉一样骚包,刻意利用衣着服饰来和其他幸存者划出界限。这是一张本该让人看上去就会感觉雄性荷尔蒙十足的面相,可一双狭窄细长的狐眼嵌在宽厚的额头下面,任谁看到这双眼睛,都没办法将他的主人和粗狂豪迈联系到一起,尤其是这双狐眼深处涌动的暗流,更是让人不喜欢和他长时间对视。假若不是衣着服饰上的差异,这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反倒更像是,车站候车大厅里这群幸存者们的头领。只可惜,赤手空拳的男人除了眼中闪动的怒火外,仰头望向威廉的面容,却也不敢带出十分明显的不满情绪。 “易宏壮,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女儿的命!”若说聚集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众多幸存者中,还有谁能够让威廉打心底里十分忌惮,那便是眼前这个名叫易宏壮的络腮胡男人。毕竟,任谁也不会愿意在丧尸横行的世界里,招惹一个睚眦必报的爆炸专家。 “可你现在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难道不是正在损害大家的共同利益吗?”易宏壮瞥了一眼汉娜,或许在丧尸病毒尚未彻底吞噬掉人类世界前,他也会被女孩绝美的容貌所打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眼下连活着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实在没有心思去考虑生存之外的其他念头。此刻,只有体弱多病的女儿,才是易宏壮真正的软肋。 “那你想怎么办?当初如果不是我收留了你们父女,你觉得你现在还会有机会在这和我提出反对意见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威廉笃定现在的易宏壮手里并没有什么存货。至少,眼线反馈给威廉的情报里,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警告信息。 “如果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只能是累赘的女孩,就必须驱逐那个老女人离开这里!”当初刘健正是极力反对,威廉救助易宏壮父女的几个人之一。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易宏壮并不相信什么以德报怨之类的鬼话,只要是威胁到他女儿生命安全的人,都会被易宏壮牢记于心。 刚听到易宏壮提出反对意见时,刘健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情要遭,可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和借口来反驳,一双褐色的眼珠不断在威廉身上打转,眼神中满是乞求和哀怨。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这种思想也仅限于受过礼教熏陶的大陆男人才会有。刘健和威廉也不过是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有过几次露水情缘,威廉能够放她一条生路已是异数。此刻,面对着易宏壮的据理力争,威廉心里也是颇感烦躁,自然没有时间理会刘健向他投去的求助目光。 候车大厅里的空气变得异常紧张,易宏壮细长的双眼毫不退让地盯着站在二楼平台上的威廉,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说什么也已经于事无补,彼此间的不信任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端倪,巨大的分歧犹如实质般将两个男人面前的空气割裂,无论谁后退一步,都将面对难以承受的毁灭性打击。纵使今天没有独臂女孩的出现,一些信奉无神论的幸存者们,心中积蓄许久的不满情绪,早晚也会爆发出来。火车站里看似平和的生存环境下,暗流始终都未曾停止过涌动。 “你说你挺大个大老爷们,为什么非要和一个女人过不去呢?”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年纪约莫在三十岁上下,梳着油腻腻的马尾辫的妇人站到了刘健身旁,用力挥动右臂,将一只男人粗厚的手掌甩脱。当她再回过头时,妇人一双黄褐色瞳孔里喷涌着忿忿不平的怒意,毫不示弱地和易宏壮对视着。 “别以为你会造几个破爆竹,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没你的破爆竹,我们这一群人也不至于饿着肚子!就算刘大姐当初反对威廉收留你们父女俩,可最后你们不还是留了下来?你那个痨病鬼一样的女儿,吃得东西比我们谁少了?不管怎么讲,刘大姐也算照顾过你们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敢说你这不是循着借口,公报私仇?!” 当威廉看到中年妇人排众而出,脸色登时变得极是难看,这个妇人和他之间的关系,在场的幸存者们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而妇人的老公到底作何感想,威廉实在不太好意思和他详细沟通。只不过,单从矮瘦男人的表现来看,除了切实能够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以外,其他的事情矮瘦男人似乎并不如何在意。 “生存面前,人人平等!别扯什么男女性别,我想要活着也有问题?”不等威廉开口,易宏壮已经抢先一步回呛道,“合着,按照你的意思,一个来历不明的废人,和一个偷吃大家食物的小偷,都比我们其他人更值得活下去?别仗着你和威廉那点破事,就真以为自己是压寨夫人了!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压榨和剥削我女儿的生存空间!” 人与人相处,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互相揭短。 无论是马尾辫妇人,还是一脸络腮胡的易宏壮,都因为过激的言语而变得更加仇视。候车大厅的空气中,弥荡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威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来化解这场迟早都要面对的困局。 嘴里叼着干枯稻草的冬至伏在候车大厅顶棚,脸上挂着冷笑俯瞰着下面发生的一切,若说偷吃食物这件事,倒也不能全怪刘大姐,冬至也是偷食者之一。很可惜,威廉当前能够召集到的幸存者,并不是训练有素地战士,在面对冬至这个狡猾的猎人时,他们的表现几乎和初生的幼儿无甚差别。 ‘这几天已经把下面翻了个遍,看样子阿紫确实没有来过这里,我得抓紧时间赶去东海。’冬至正准备起身悄声离去,忽觉眼角余光中有几束火点在跳动,‘该不会是?’ 十一章 夜魔来袭 “队长,今天晚上的外围岗哨怎么不见了?” “你问我,我问谁?”土灰色的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灰褐色的眸子中,映衬着远处候车大厅里的火光。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土灰色面罩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随着温热的呼吸融化后又缓缓凝结。 足足观察了有半个多小时,碎裂的望远镜镜片里,仅能看到候车大厅里的人影,却很难看得清楚大厅里的人们在做什么。戴着土灰色面罩的小队长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双眼,他的心里正在不住骂娘,可是嘴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对于行动的不满情绪。 新来的船长绝对是小队长,迄今为止遇到过最变态的人,没有之一!每每想起那张散发着血腥味的臭嘴,小队长都会不自觉得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谁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可当所有人亲眼看着它将一只丧尸大卸八块,随后又如享受美味一样,将腐肉尽数塞进嘴里吞下肚子后,船上的幸存者中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和这样的变态为敌了。当曾经的船长无故失踪多日以后,这个新来的变态便以压倒性的实力,彻底接管了停泊在东海市港口码头里的游轮。 “队长,今天候车大厅里的人怎么有点古怪?平时这个时间,他们不是早就已经休息了吗?” “我怎么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这该死的望远镜,除了能看到人影在火光里来回晃荡,和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没什么区别!”小队长恨恨地扯下面罩,霜花随着寒风四下飘散,无意间的回头一瞥,顿时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到了嘴边的抱怨也随着霜花散落不见。 “队长?你……” “嘘!”小队长急忙抬手将手下的嘴捂住,与此同时,他的视线环着周围人一扫。暗夜之中,积雪映着头顶月光反射出幽蓝的光,小队长面上的恐惧神情,也已映在十几个队员的眼中。 趴在雪地里的众人都在强自压下恐惧,远处飘荡在半空中的鬼火,怎么和船长眼中的火光如此相似?每个人的脑子都出现了短暂的宕机,‘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变态存在?’ 候车大厅里静的声息皆无,只有噼噼啪啪的干柴爆裂声不时响起。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易宏壮身后已经站了三十几个幸存者,他们的肤色虽然各有不同,可脸上和眼中表现出来的坚定意志,却出人意料的完全一致。 威廉身后和平台脚下同样也站着三十几个幸存者,在这几乎清一色的白皙皮肤中,偶然跳出来的黄色皮肤便显得极为扎眼。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因为中年妇人情绪过于激动,梳在脑后的马尾辫正轻轻地颤抖。此时,中年妇人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的滚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矮瘦的丈夫会悄无声息地站到易宏壮身后。哪怕中年妇人拼了命和他递眼色眨眼睛,矮瘦男人却始终像座泥胎般双眼低垂,丝毫不去理会中年妇人的警告和哀求。 场上除了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冲突的两伙人外,还有另外三十几个幸存者远远地站在候车大厅边缘。绝大多数都是年老体弱的瘦小身影,其中只有三五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不是搀扶着身旁的老人,便是紧张地抓着身旁幼儿的小手。这些长期饱受压迫,没有办法获取更多食物而饿着肚子的幸存者,脸色比之易宏壮身后的那伙人还要差上许多。咳喘之声不时响起,只不过都被它们的主人刻意压制,听起来并不如何真切。 是夜,东海市港口。 坎离驾驶越野车在城南兜了个大圈子,寻到港口几百米外的一处货站,找了一只废弃的集装箱将车停放好,随后便趁着夜幕掩映,不疾不徐地朝着港口靠海的码头缓缓行进。 ‘船上怎么还有人?’ 暗夜中的篝火甚是显眼,将停泊在码头旁边的废弃游轮照得纤毫毕现,尽管坎离早先被关在船上的时日不短,可他一来到这里便被锁在暗无天日的船舱中,自然无法得见豪华游轮的全貌。 ‘有钱人的乐趣,果然是令人心驰神往啊!’ 甲板以上的船舱足有10层,靠近船尾的船舱后部,每隔三层楼便设置有一座宽大的停机坪,只不过此刻停机坪上空空如也,只有两摊大大的篝火在熊熊燃烧。船尾后面的甲板上不仅有停机坪,还有供人游乐嬉戏的泳池,现下池水早已干涸,池底堆放着许多只铁皮大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坎离没有特异功能自然无从得知。停机坪上仅剩一架直升机残骸,螺旋桨已被拆卸下来,估计是船上的人拿去重新打磨加工成了近战武器。 俯身缓缓从搬运集装箱的吊车楼梯溜下来,也幸亏船上的人并没有探照灯一类的工具,坎离才敢冒险爬上吊车观察游轮情况。可越是对于船上情势有所了解,却也愈加让坎离感到心惊胆寒。很明显,现在控制废弃游轮的团伙,早已不再是圣殿骑士团。在服饰驳杂的人影中,坎离只看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伙,身上还穿着骑士团成员的衣服。哪怕夜色深沉,镶嵌在外衣上的袖章仍在火光映衬下,闪着令人双眼迷眩的晕光。 ‘臭老道又晃点我?’伏在吊车脚下的黑影中,坎离不住地咂嘴,烟瘾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突然袭来。随手从铁架上抓起一把积雪,刚想塞进嘴里又担心会有病毒,坎离只得摇摇头将雪球丢在脚下,‘没道理啊!臭老道既然能冒死来救我们,又怎么会设计陷害我?卧槽,这老东西不会脑残到,单枪匹马独闯联营吧?’这种担忧不断袭上心头,坎离就仿佛陷入了泥淖之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铁站,候车大厅。 僵局持续了足有半个多钟头,除去老弱妇孺一伙人外,另外两方势力谁都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很显然,这是苟活在高铁站里的低等幸存者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次,能够重新分配利益的机会。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英雄一样的无畏精神,活着本就不易,能多吃一口食物当然最好,但若为了唇齿边这点吃食而流血牺牲,相信无论是易宏壮身后的幸存者,还是威廉身后的拥趸们,都不愿意激化矛盾进而引发搏命拼斗。 “老易,你不觉得我们闹到现在这种程度,对你的女儿来说也是一种伤害吗?”获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威廉,在千年古国的历史文化熏陶下,攻心的手段也变得愈发凌厉。他总算在恢复镇定以后,找到了一个算不上最好,却是眼下唯一行之有效的切入点。 “哼!”鼻孔喷出尺许长的白色雾气,易宏壮没有答话。其实,他最初的想法也不过就是希望,扯起虎皮裹挟着所谓的众意,威胁威廉多做出些让步。至少,可以让他女儿能够搬进候车大厅的工作人员休息室里生活,在这天寒地冻的严酷冬季,空旷的候车大厅即便燃着篝火,还是没有办法抵御住无孔不入的寒风侵袭。只不过,事情的发展终归不会为个人意志所左右,幸存者之间暗中流转的对于威廉的不满情绪,终于借着易宏壮的强势出头宣泄出来。不管他本人是否有过想要推翻威廉,以及他身后的利益集团的想法,事态的发展趋势也已朝着失控的方向奔流而去。在很多时候,所谓英雄,也不过是掉进了历史的漩涡中而已,个人的意志在群体面前,丝毫没有可以抵御的力量可言。 “看你的意思,今天这件事,是必须有个了结才行?”左眼皮不易察觉的轻颤几下,威廉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泛青的胡茬随着脸颊微微抽动。当篝火再次映入眼帘时,扶在二楼平台栏杆上的左手缓缓放下,紧接着手掌骤然握成拳,威廉那只孤独地左眼也在一瞬间瞪的滚圆,两方势力之间的战争,已然一触即发! 突然! 一条条水龙从天而降,熊熊燃烧着的篝火立时便被水龙吞没近半。候车大厅里的光线骤然间变得昏暗不已,刺耳的啸叫声此起彼伏的涌入空旷的大厅,篝火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里蹿出无数条黑影,坚硬的大理石地面被利爪划出摄人心魄的锐响。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站在威廉身后,所有手中持枪的拥趸们,便再也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的人存在。 凄厉无比地惨嚎声响彻大厅,刚被扑倒在地的幸存者生命力尚未彻底消散,受到血腥味刺激的夜魔们便已按耐不住嗜血冲动,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撕咬着被压在身下的幸存者。几个一直站在老弱妇孺团队里的年轻人,见势不妙,当即便从篝火中抢出十几只火把,一边挥动手里的武器,一边组织着老人、孩子和妇女向火车站外逃去。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夜…夜魔?”汉娜惨白的脸颊上已毫无血色,颤抖的嗓音犹似被狂风卷集过的小草,身形摇晃着跟在逃往火车站外的人群后面。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和刘大姐。 ‘估计这群噬人尸,是沿着铁轨上的足迹,一路追踪至此。’冬至无声地注视着候车大厅里正在发生的惨剧,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我想帮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轰!轰!轰! 几声巨响骤然袭来,狂暴地冲击波险些将趴在顶棚的冬至掀翻下去。形状各异的餐刀、叉子、汤勺漫天飞舞,无差别地将候车大厅近大半的范围覆盖。正在疯狂啃食幸存者的夜魔群,先是被爆炸产生的巨大亮光晃瞎双眼,紧接着又被四下乱飞的铁器插满全身,墨绿色的污血瞬间淌满一地,惨嚎声的主人便即转换了身份。威廉左手指缝中渗着鲜血,这个倒霉的家伙连最后一只左眼也没能保住。此时,威廉长官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扎煞着右手四处乱抓,希图找到一条可以逃命的道路,可惜却是难如登天。 直升机的轰鸣声几乎是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从天际线远处隐隐传来,耀眼的十字架光柱划破夜空,正急速朝高铁站这边呼啸而至。 十二章 鱼触手 东海市,港口码头,时间大概一个钟头前。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全程不过十几分钟而已,废弃游轮上的抵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十几架直升机从幽暗的海洋深处疾驰而来,机身侧翼的大口径火炮吞吐着灼热的火舌,血肉横飞的甲板上便再也没有一个,还能保持站立姿势的人存在。半空中飘荡着的绳索上滑下数不清的黑影,不时还会有火舌从枪口喷吐出来,将负隅顽抗的残余火力彻底压制。 ‘乖乖,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伙强人?火力也太他娘的猛了吧?’叼在嘴里的香烟落在脚下,坎离大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船上发生的一切,心下不禁一阵阵发寒,‘不是世界末日了吗?不是丧尸爆发了吗?这他娘的又是什么情况?圣殿骑士团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高铁站,候车大厅。 顺着绳索急速滑向地面,冬至的双脚刚一踏上积雪,便听得半空中的枪声如炸雷般响起,候车大厅顶棚的钢化玻璃并不能防弹,爆裂破碎的玻璃渣如雪花般纷飞。 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夜魔首领,被头顶直射下来的十字架光柱笼罩其中,强光瞬间晃瞎的双眼里溢出墨绿色汁液,瞬膜眨动的速度越快,液体流出的就越多。夜魔首领刚一冲进候车大厅,便将狩猎的目标锁定在二楼平台上,那个穿着明显异于常人的白皮肤男人。不过很可惜,夜魔首领锋利的爪尖即将触到猎物衣襟时,嗜血的欲望却化为了一片虚无。威廉挣扎着扶住墙壁站直身体,他的两只耳朵除了子弹的啾鸣,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连本该此起彼伏的惨嚎也已归于平静。 易宏壮怀里抱着瘦小的女儿,跌跌撞撞地想要朝着老弱妇孺逃走的方向追去。轰隆一声巨响,大概是燃油发电机被弹雨扫中,剧烈地爆炸震得他眼底涌起血丝,近在咫尺的安全通道则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逃生之路就此被彻底封死。易宏壮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跳,血红的双眼急匆匆扫视一遍候车大厅,除了满眼的残肢断臂,就只剩下滚烫炙烈的火焰在尽情狂舞。 本已打算赶快逃离是非之地的冬至,瞳孔猛然间急速收缩,只因他发现络腮胡男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竟有几分和盈盈相似的感觉,这种熟悉而又痛苦的视觉冲击,令他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一条灰白色的身影,仿佛离弦之箭般贴着雪地疾驰而来,不等易宏壮看清来人是谁,尚未做出防御动作时,自己的手腕已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四下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大片没有彻底碎裂的玻璃板混杂在土石建筑中,随着候车大厅顶棚钢梁倾塌之势,不时砸落在两个男人狼狈逃窜的道路上。尘土裹挟着烈焰肆意流窜,浓烟滚滚难以辨别方向,两个男人不知不觉间兜转了一个大圈,最后终于翻过五六条铁轨后,身形隐遁进了茫茫黑夜之中。 “米迦勒中尉,噬人尸已全部剿灭,请示下一步指令。” 金黄色的长发被随意束在脑后,头顶螺旋桨搅起的劲风鼓荡着精致的军装,熊熊燃烧的烈焰在蓝幽幽的眸子里欢快跳动,米迦勒中尉没有说话,只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笑意,似乎此刻火车站里发生的并不是灾难,在他看来更像是某种可以获得乐趣的游戏。 黑夜中雪地虽然反衬着月光,周围的世界并未彻底漆黑一片,可惜并不熟悉环境的汉娜还是迷失了方向。如果不是从顶棚掉落下来的水泥石板碎块,仅仅擦破了汉娜红红的鼻尖,恐怕此刻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随着体温逐渐升高,汉娜感觉断臂处的伤口肌肉隐隐发痒,不由得抬手去轻轻揉捏。不捏倒还不觉得如何,可当手指触到断臂时,竟然发觉手指下的肌肉,正如有蛆虫攀爬蠕动般,一鼓一鼓的向着手指方向涌来。 ‘怎么会这样?’汉娜秀美的脸蛋愈发白皙,月光下望去好似附着一层淡淡的死气。正踌躇间,忽觉胸口突然被灼烧了一下,一滴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便开始沿着光洁白净的肌肤缓缓滑落,而灼烧感也如附骨之疽一般,在汉娜身体上留下一道滚烫的痕迹。刚想拉开衣襟查看一番,却听得头顶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大作,汉娜心下一凛,抬眼向空中望去。这时,她才发觉迷失方向的自己竟不知如何,又再一次返回到火车站附近。枝桠黑沉的密林中透出隐隐火光,天空也似被点燃一般,赤红的让人心底发寒。 此刻,由不得汉娜多作思索,直贯云霄的十字架光柱,犹似死神的镰刀般越来越近,汉娜忙转身朝着身后的东海市城区狂奔。自打丧尸病毒爆发以来,这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圣殿骑士团,就一直像是嗅到血腥气息的鲨鱼般,死死咬住所有和德特里克堡相关的科研人员不放。汉娜当然无法知晓圣殿骑士团的真正目的,但是她心里却是十分清楚,落入这群人手上将会是个什么样的悲惨下场,她也永远不会忘记惨死在脚下的拜尔德叔叔,那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面容。 漆黑而又冰冷的建筑物,犹如一只只伫立在暗夜中的巨兽,不仅遮住了满天星月之光,也很大程度上将汉娜的身影隐藏起来。 半空中有一点火光在忽明忽暗的闪动,白皙的脸颊映在火光下显得诡异莫名,十数名骑士团战士悄无声息地站在米迦勒中尉身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勘破生死般古井无波。嘴角微微努起,燃至尽头的烟蒂噗的一声飞向前方,米迦勒挺直上身用力吸气,这动作显然是在捕捉空气中,逃跑的目标留下的味道。 ‘这女孩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既有丧尸的腐朽臭气,也隐含着一丝噬人尸身上的腥臭?’米迦勒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难道主教让我们寻找的东西,就在她身上?’念及至此,米迦勒也不再迟疑,右手握拳高举过肩,随后重重向着前方挥去,身后十数名骑士团战士便结成战斗队型,张驰有度地缓缓向漆黑的建筑群推进。 只顾没头没脑到处乱跑的汉娜,终究还是体力不支,鞋底在积雪上猛地向前一滑,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抛飞出去。正当汉娜以为自己会被摔得七荤八素时,断臂处传来了一股巨大地推力,身体尚在半空中的汉娜,便轻轻巧巧地跃过了前方矮墙,稳稳站在雪地之上。 ‘我什么时候有了超能力?’心中的狂喜还不及涌遍全身,汉娜眼角余光里便发觉了一丝异样。身后突然冒出来一条好似章鱼触手的黑影,正在不住地蜷曲扭动,映着月光照耀下,汉娜心脏开始狂跳不已,那条好像触手一样的黑影此刻就在自己头顶!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上涌出,汉娜死死压制住张口呼救的冲动,她非常清楚,就算喊破了喉咙,能够在这种时候赶来的,也只有圣殿骑士团的人而已,甚至还有可能惊醒正在冬眠中的行尸大军。 汉娜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中,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沁透,又被不知疲倦的寒风吹成冰甲。可她却意外地发现一个问题,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了!轻缓而又十分规律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和背后黑影僵持不下的汉娜,总算是鼓起勇气回头张望,身后空巷之中除了死寂幽冷的月光,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么有规律的脚步声,一定不会是行尸!难道是圣殿骑士团的人?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 米迦勒盯着左臂上,仅有巴掌大小的电子地图有些发愣,‘它为什么会站在同一个地方那么久?该不会是还有其他噬人尸潜伏在附近?可为什么追踪器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开始,确实是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追踪目标,之所以能够嗅到空气中的气味,也得益于在当下的环境里,没有人类排放出来的各种气体,干冷的空气中没有什么杂味,米迦勒才能嗅到随风飘来的一丝残存怪味。而就在不到十分钟之前,左臂上的追踪器开始突然震动起来,位于地图中心的标记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得殷红似血。 思索良久的米迦勒终究觉得不太安心,圣殿骑士团战士们的耳机中,传来了中尉柔和而又不失威严的指令,“目标在7点钟方向,距离64米,停留已经超过十分钟。所有人立刻戴上夜视仪,保持警惕,我担心建筑物附近会有埋伏!” “啊!” 一声尖利地女人惨叫骤然划破夜空,纵使米迦勒和骑士团的战士,被黑压压的建筑群阻隔在外,还是不受控制地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十三章 永不分离 自动步枪枪口下方的战术电筒射出耀目的光柱,十余束光柱在夜幕中四下巡弋,骑士团战士的组织纪律性绝对不亚于正规军队,可即便是这样一支队伍,置身如此诡谲难辨的环境中,也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靠近建筑物密集的城市中心,冬眠的尸群潜伏在暗无天日的建筑群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响动惊醒,发狂地撕碎面前一切活物。 米迦勒不急不徐地吊在队尾,他可不在乎什么贵族的荣耀,更不介意因为自己贪生怕死的表现而玷污家族名誉。‘一群浪费粮食的老顽固,有种就自己出来尝尝面对铺天盖地的尸群的滋味,能不当场大小便失禁,我都算你们没白活这么多年。’对于躲在方舟上享清福的红衣大主教,米迦勒经常会十分鄙夷的腹诽上几句,他并不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信徒,相较于加百利几近癫狂的宗教狂热表现,米迦勒则显得更像是个异类,甚至如果有人说米迦勒是异教徒,也一定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加百利这个蠢货到底去了哪里?辛西娅可不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连她也完全没有了踪迹,她们最近很可能遭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身处伸手不见五指死寂一片的漆黑巷道里,米迦勒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以至于他隔了许久才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身边竟然再也没有骑士团战士的身影,只剩下米迦勒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在黑暗中膛目四顾。 静静伫立在原地,米迦勒回身望向远处巷口,月华如水般洒落在积雪上,将外面反射着微光的街道,和漆黑一片的小巷隔绝成两个世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随着卷起积雪的寒风窜入鼻腔,额角青筋突突跳动,米迦勒没有丝毫犹豫,左手闪电般从防弹背心的口袋里抓出一枚闪光弹,张嘴咬掉引信,用力掷向漆黑的巷道深处,紧接着双腿便如蓄满力量的弓弦般,向着巷道外的月光射去。 身后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嚎,刺激着米迦勒的大脑神经,他不敢回头,更不敢有丝毫停顿,身后脚下扬起大片的积雪,杂沓无序地脚步声如索命无常般,紧紧吊在米迦勒身后穷追不舍。 喧嚣的巷道深处,少女虚弱无力地昏睡在雪地上,身旁半空中飘着十几团明暗不定的鬼火。 “啊!”惊叫声还未及传出去多远,被触手卷住的夜魔便化为一滩污秽脓血,随着触手缓缓蠕动,一丝一缕融入鼓胀的肉瘤之中。 “大家离这个怪物远点!”显然这只开口说话的夜魔,并不认为自己是怪物,也难怪它现在会有这样的想法。至少,在它们身上还有一些人类曾经的影子,而这条诡异无比的触手,却着实超出了夜魔的认知范围。 “船长,那只逃掉的肥羊怎么办?” “看他临危时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让弟兄们都撤回来吧!”双眼中的鬼火快速闪动了几下,被称为船长的夜魔首领望着高铁站的方向。此时,火光早已映红了半边夜空。‘果然还是靠不住,这群愚蠢的肥羊到底干了什么?这么大的火,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靠近车站,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把船上的食材重新整理一遍了……’ 一路向着城区外的山野狂奔,冬至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抱着小女孩的络腮胡男人竟也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难怪他能活到今天,单凭体力上不弱于我,就已经不是等闲之辈了。’ “能不能休息一下?我女儿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易宏壮抬眼瞧见披着灰白色狼皮袄的男人正回头看自己,忙气喘吁吁的征询着。 冬至没有回话,担忧的望着极远处还在熊熊燃烧的高铁火车站,一路跌跌撞撞逃到小山丘上,沿途早留下一串极为清晰的足迹。不过,好在冬至早有准备,半路上砍倒一株小树,挂在络腮胡男人的背包上,枝桠虽然稀疏,却也勉强将后半段路程的足迹大致扫净。 借着满天素华月色,冬至举目环顾四周,略加思索便调头朝东海市港口方向走去。见到面前男人的怪异举止,易宏壮眉角跳了跳,正想转身朝相反方向离去,肩膀处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并不如何厚实的羽绒服豁开个大洞,鸭绒立时便被寒风卷起,在旷野中随风飘荡。 听到身后男人竭力抑制住的惨哼,冬至脸上微微变色,强光手电的光柱骤然亮起,将不远处的一对父女笼罩其中。狭长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寒芒,冬至面色缓缓恢复如常,他并没有急于冲过去查看父女俩的情况,‘盈盈,我已经尽力了……’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发生冲突。”络腮胡男人额头上的冷汗簌簌落下,很快就被迎面吹来的寒风抽光热量,冻结在被大火炙烤卷曲蓬乱的胡须上,“谢谢你舍命救了我们,可惜我们的好运气用光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活着,但是我们会在天上祝福你,早日得到解脱……”男人说话的声音愈发含混不清,舌头像是冻僵了一般,总是想和牙齿抵命搏杀一番。 “你忍心让她不人不鬼的游荡在旷野中,直至未来的某一天,或是化作一滩腐烂陈尸,亦或是被其他幸存者发现……”冬至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他想要表达的内容,想必络腮胡男人应该可以听得明白。 “我下不去手……”络腮胡男人说话的声音抖成一团。 “把她捆在你的后背上,以后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最后确认一遍捆扎的绳索是否牢固,冬至缓缓将长刀挂回腰间,他终究没能下手送络腮胡男人上路,“我叫冬至,永别了,朋友。” 寒风呼啸的旷野中,远远传来一声蕴满恨意的嘶吼,随后茫茫旷野便再次被风雪吞噬。灰白色狼毛随风狂舞,只是短短几息之间,便即隐没在皑皑白雪之中,徒留下旷野中不时响起的嘶吼声,见证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东海市,港口附近街区。 ‘这该死的鬼天气,大半夜的下什么雪啊?附近这一片黑咕隆咚的建筑物,估计都被冬眠的尸群占据了,老子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都不行!’此刻的坎离,是决计不会再靠近废弃游轮半步,船上那伙几乎武装到牙齿的骑士团战士,完全不是他单枪匹马可以应对的。一边在心里恨恨地羡慕骑士团的人能够围着篝火取暖,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风雪中摸索前行,坎离心下不禁生出些许悔意,“真他娘晦气,自打遇到臭老道,老子做什么都tm非常不顺利,难道是我们俩八字不合?”嘴上虽然小声咒骂,可是坎离却也暗暗替立冬担心,‘老憋犊子,你要是来了感觉自己搞不定又溜了,也tm应该给我留个记号啊!’ 由于供暖设施彻底失去作用,厚实的中空玻璃变得十分硬脆,假若推动窗子的力道稍有不慎,就会很容易震碎掉落。坎离翻身跃过阳台,地面上沉积的尘土被双脚瞬间踏得轻轻扬起,月光从背后的窗口投射进来,漆黑的房间里飘荡着一股浓浓地陈旧霉气。 凝神静心蹲在窗边观察了好一会,待到身旁的浮尘已缓缓落回地面,坎离才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勉强将寒冷的夜风阻隔,房间里重又陷入死寂之中。这是一栋总高五层的老式住宅楼,这种房子在沿海发达城市已是极为少见,坎离并没有尝试从楼道进入房间,一是自己没有溜门撬锁的本事,二是一路上几乎每栋易于进出的建筑物一层,都被密密麻麻的尸群所占据,坎离可不想惊扰这些凶神恶煞。坎离仗着年轻力壮又身形灵便,瞅准这栋比较好攀爬的老式建筑,像只大马猴一样溜了进来。 视力渐渐适应了室内漆黑的环境,坎离从腰间摘下短刀擎在手中,蹑步潜踪地向房间内部摸去。老式格局的房屋面积并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60个平方,检查完两间卧室后的坎离,又回到了客厅里,他现在准备进厨房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可以充饥的残羹剩饭。 正当他皱着眉头,犹豫要不要打开面前隐隐散发着腐臭味的冰箱时,忽然听到防盗门的门锁似乎正在被人撬动,锁舌发出一阵阵极其轻微的响声。若不是正值深夜,附近又杳无人迹,坎离站在冰箱前面踌躇不定,也没有制造出其他声音 ,或许根本就不会察觉到门外的动静。 ‘他娘的,这么破旧的老房子,竟然也会有人来光顾?’脚掌轻轻点着地面,坎离压低上半身,一点点挪至防盗门旁边。短刀悄无声息地举过肩头瞄准面前虚空,无论门外闯进来的是什么,坎离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砍翻在地。 十四章 物是人非 门外响动并未持续多久,坎离没有轻举妄动,仍旧悄无声息地守在房门附近,他才不会冒失的推开房门,去查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想做什么。只要来人没有影响到自己,坎离倒是非常希望外面的人能够知难而退。 米迦勒将冻得通红的双手合十,随后轻轻捂住嘴巴,胸膛里的热气用力喷进掌心,‘真该死!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和混蛋加百利,好好学学溜门撬锁的本事?’双眼瞥向黑暗的地面,米迦勒放弃了拾起细铁丝的念头,刚才努力半天,手指都已经开始有些麻木了,却还是没能把眼前的门锁撬开,这着实让米迦勒有点灰心丧气。 废弃游轮上面的篝火不知何时早已尽数熄灭,谨慎地米迦勒意识到问题似乎非常严重,他在带领战斗小队出发前,已将游轮上的防守人员布置妥当。可当他终于成功摆脱噬人尸的夺命追猎后,却发现自己的临时落脚点很可能已经失守了,米迦勒只好转道寻找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待到天亮以后再去游轮上查探到底发生了什么。 寒夜中,呼啸的风雪轻而易举的穿透门窗,失去供暖设施的房间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多少,陷入昏睡中的坎离,不时可以听到头顶的楼板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想必楼上的倒霉蛋也和自己一样,正在竭尽全力抵御着寒风的侵扰。‘楼上的倒霉蛋会不会是个美女呢?或许我先前应该开门放她进来,这样我们就能抱在一起抵御寒冷了……’即便是在睡梦中,坎离仍旧像一只发情的野猫般,幻想着一切可能出现的艳遇。 冬日晨光被满天风雪遮蔽,飞扬了一夜的暴风雪并未在天亮后停歇下来,反倒有些愈演愈烈的态势。早早醒来的坎离用双手将鸡窝头理顺,借着镜子他发现自己的眼袋颜色更重了,‘唉,我现在这个鸟样子,就算能和楼上的美女结伴同行,估计她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兴趣。’伸出两根食指按住嘴角,轻轻向着两侧耳朵的方向用力,一张看上去痛苦无比的笑容落在了镜面上,坎离自嘲的低声骂了一句。他刚准备拧开水龙头碰碰运气,却忽然听到头顶的楼板又传来了响动,而这次则听得比较真切,像是皮鞋或者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 ‘现在还有哪个女人敢穿高跟鞋?’想到此处,坎离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能活到今天的幸存者,又有谁会不知道要想办法避免制造噪音?楼上的倒霉蛋难道是个蠢货吗?’ 门镜外的世界有些扭曲变形,坎离死死盯着昏暗的楼道,楼上幸存者的藏身地必定不是这栋楼,否则也没必要在大半夜里撬锁,估计也是被暴风雪逼迫的走投无路,才贸然闯进来的。坎离在等楼上的家伙离开,末世里应对完全陌生的幸存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尽管楼道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可这张带给坎离无尽痛苦的脸,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分辨了出来。刻骨铭心的仇恨瞬间冲上头顶,坎离赤红的双眼中闪着阴狠冷厉的寒芒,极力克制着马上冲出去和仇人拼命的想法,在没有完全摸清楚对方底细前,坎离不希望打草惊蛇,‘这群圣殿骑士团的混蛋到底是从哪来的?看来得抓紧时间联系上臭老道,提醒他多加点小心才行。’ 显然,坎离这是错把米迦勒看成了加百利,这倒也不能全怪他。双胞胎兄弟就算相貌上没甚差别,可衣着举止上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只可惜,坎离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被加百利严刑拷问,对于这张脸的印象自然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其他特征。 远远吊在仇人身后,坎离竭力模仿着立冬狩猎时的动作,虽然笨拙的样子有些滑稽可笑,不过效果却非常明显。至少,小心翼翼走在前面的米迦勒,就一直都没能发现在他身后,有一条随时都会扑上来啃咬他的毒蛇。不时突然回头观察身后的米迦勒总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抬头看了看如铅块儿一样灰暗的云层,鹅毛般大小的暴雪直往脸上砸落,几个呼吸间眼睛已是睁不开了,‘动作必须再迅速一些,噬人尸在没有阳光的白天一样可以行动自如。如果游轮确实被噬人尸占据了,我就得想办法赶回方舟求援!这块神秘大陆上的噬人尸数量似乎越来越多了……’ 游轮甲板上的篝火早已熄灭多时,厚厚的积雪覆盖在上面,看上去像极了埋葬着某些难以解脱的灵魂的坟墓。凛冽的暴风雪从装卸集装箱的平台上扫过,米迦勒身体里的热量在急速流失着,本就十分白皙的脸颊显得愈发不见血色,‘噬人尸群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追踪装置没有任何反应?’低头瞥了一眼腕带上的电子地图,除了自己所在位置的光标还在闪烁,便再也没有其他信息出现。游轮上的噬人尸群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明明就在米迦勒眼前十分活跃的忙碌着,追踪器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废弃游轮,甲板。 一只身型十分壮硕的噬人尸站在高处,型似蝙蝠一样丑陋的鼻尖高高扬起,鼻翼快速翁动着,“船长,随风飘来的空气中,有生人的味道!”两只巴掌大的招风耳竭力撑起,它在努力地捕捉着猎物踪迹。 “熏鸡,你把耳朵放下吧。外面这么大的风雪,他们不会在附近逗留多久,只要不是昨天夜里逃掉的那个家伙,其他人类对我们的威胁不大。”锋利的爪尖儿捏着粗实的上好雪茄,船长也是在无意间发现,烟草已经没有办法再伤害到它的肺叶,这让饱受晚期肺癌折磨的船长欣喜若狂。至此开始,它缺失一颗锋利犬齿的嘴里,便如同日夜焚烧不止的锅炉一样,浓烟始终滚滚不断。 “报告!船长,我们在城区东北方位,靠近大学城附近的居民区里,找到了这个……”说话间,一只夜魔上身伏低,双手捧上一杆几近折断报废的ak步枪。 “这是皮豆子的枪……”船长摩挲着枪柄上面模糊的刻痕,熟悉的触感一瞬间将它拉入回忆中,足足过去十几分钟后,船长才缓缓叹了口气,“我们都是遭受上帝诅咒的罪人,尸骨无存是最好的解脱!而现在所有还无法解脱的兄弟,却不得不背负起它们的罪孽,继续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赎罪。” 根本不需要船长再发布指令,五只形态各异的夜魔无声站在甲板上,船长走到它们中间,五只夜魔抬起右爪搭在船长身上,像在举行着某种神秘仪式般。等到船长和五只夜魔一齐连声吼叫结束后,五只夜魔便调头钻入漫天风雪之中,看方向,正是位于城区东北的大学城。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待到五只噬人尸的身影消失在暴风雪中,米迦勒小声嘀咕了一句,紧接着他也小心翼翼地从平台顶上溜了下来,压低身形亦步亦趋地朝着噬人尸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船长,附近的生人气息消失了……”熏鸡(循迹)侧着身子,左耳如蒲扇般迎风招展。 “不急,凭这么小猫三两只,还不至于对黑狗它们造成威胁。”船长胸腔几乎鼓胀到极限,紧接着一股浓烟便被呼啸的寒风卷走不见,“抓紧时间把船上的储备食物整理好,我担心近期还会有洋鬼子增援的教兵部队来抢这艘废船。所有兄弟尽快转移到暗堡里,寻找合适的时机,我们再一次性解决掉追在屁股后面的苍蝇。” 东海市,东海大学。 阿紫曾经无数次偷偷溜进大学,躲在教室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努力地想要听懂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解的课程。可受限于生活压力所迫,过早踏入社会讨生计的她,每次都听得似懂非懂,也经常会急得悄悄抹眼泪。然而今天,当阿紫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踏入教室,并且神情肃穆的坐在课堂第一排时,讲台上却再也没有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师,身旁那一张张热情洋溢青春无限的面庞,也变成了记忆中尘封的烙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小煤球儿变得愈发活泼好动,无论到任何新环境里,它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这不,此刻圆滚滚的小家伙,正绕着讲台一直打转,黑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直转,鼻头反反复复地嗅闻着讲台,似乎里面藏着什么让它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阿紫的思绪渐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煤球儿。前后不过两天的光景,阿紫发觉这个小家伙身上,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神秘的变化。而最为让她吃惊不已的,却是这只黑熊幼崽似乎隐隐能够听懂人话了…… 十五章 狭路相逢 小心翼翼吊在敌人身后的坎离抬起头,天空被漫天飞舞的暴风雪映照得一片灰白,竭力想要将光明洒向世间的冬阳徒劳地在云层中翻滚,而就在此时敌人已悄无声息地停在足有三米多高的围墙外,由于紧张而瞪大的瞳孔反射出蓝幽幽的微光,似乎他正在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所大学?’凝视着建筑物上错落有致的窗口,坎离不由得回想起他曾经泡过的学生妹,自己可不止送过一个妹子回学校,甚至还曾在女孩子们的掩护下,悄悄溜进宿舍楼过夜。敌人只在围墙外逗留了片刻,身影便转过墙角隐没在风雪之中。坎离并没有因为敌人消失而着急,反倒是缩在一处背风的商店前点燃香烟,嘴角挂着冷笑的他盯着雪地上,还未被风雪盖住的足迹,眼底不时闪过阴狠冷厉的眸光。 翻过围墙后的米迦勒明显感觉风雪小了许多,他此刻所站立的位置,刚好处在两栋高层建筑中间,肆虐狂舞的暴风雪被建筑物阻隔,米迦勒不时会轻轻抖上两下的身体总算得到片刻缓解。虽然身体上的寒意得到舒缓,可眼前的景象却让米迦勒心头又开始不住狂跳,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不能用人间惨剧来形容。尽管在丧尸病毒爆发后的大半年时间里,米迦勒也曾见过不少惨况,可当他独自一人面对着残肢断臂堆砌起来的尸山时,米迦勒还是打从心底一阵阵泛起寒意。 偶然间从建筑物缝隙中蹿过的寒风,将覆盖在尸山上的积雪拂落,一蓬晶莹剔透的雪花映在清冷的阳光下,闪着迷离的七彩光晕。太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从云层中翻滚出来,冷冷注视着米迦勒周遭的一切。与此同时,随着拂面而来的晶莹雪雾,令人作呕的熟悉味道也瞬间灌入米迦勒的鼻腔,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的米迦勒面无表情,只双眼中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本该早已冻实的尸山上又有积雪洒落,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寒风扫过。 正当坎离踩灭烟头准备赶上去时,一抬头却发现敌人又从学校里退了出来,神色也变得有些慌张,脚步匆匆地绕过围墙转角便再次消失不见了。‘这个狗东西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狼狈?难不成……?’伴随着坎离收回的左脚,雪地里现出一片黑色的污迹,橙黄色的烟蒂已被踩瘪和积雪融为一体。‘报仇嘛,又不是为了拼命,我犯不上为了这么点事搭上小命……’思索间,坎离已是悄然转身朝着城里灰败废弃的建筑群走去。 大学城深处,靠近围墙的男生宿舍。 “阳哥,太阳终于出来了,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刻,我们今天还走吗?”脸色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少年,双手抓挠着头上的乱发,征询的目光落在了同样蓬头垢面的青年脸上。 此刻,焦阳正用一截不知从哪里掰下来的木杈剔着满口的黄牙,随口将嘴里混合着血水的污秽唾沫吐在地上,抬起挂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窗外。恰在此时,五条不时便会四肢着地的人影出现在学校围墙外,吓得焦阳差点惊叫出声。 “made,不行也得行了,今天必须走,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就走!”回过神来的焦阳忙慌手慌脚的收拾背包,刚从外面打水回来的瘦小少年险些和他撞到一起,正愣怔间,屁股上便传来一阵剧痛,焦阳破口大骂道:“小崽子,想活命就赶紧收拾东西,晚一步,你就自己留在这等死吧!” 两个瘦小的少年肩头上背着大号背包,许是饿得体力不支,亦或是背包重量远超身体负荷,他们走路姿势显得有些蹒跚。跟在两个少年后面的焦阳,则是背着装满过期食品的背包,手里提着一支微型冲锋枪。自打几个月前,从第六监狱抛弃同伴独自逃走后,焦阳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而这支微型冲锋枪正是从第六监狱里偷带出来的战利品。只可惜现下弹夹里的子弹已是所剩无几,充其量也就只能威吓住面前的两个少年,别说遇到尸群根本无法保命,就算撞上一只落单的火眼都没有任何胜算。 “你俩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站在靠近围墙一侧的男生宿舍窗沿边,焦阳不时满脸惊惶的回头张望,他可不想自己刚爬到铁架桥的中央,身后的退路便被火眼断去,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有门了! “阳哥,我们为什么不从学校大门逃出去?这个铁架桥好像不太安全啊~”先前被焦阳狠踢屁股的少年,由于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的小脸此时煞白一片,两条不住抖动的双腿也早已不再是因为背上的重负。少年只向楼下扫视一遍,就再也不敢睁开双眼,额角上豆大的汗珠儿划过脸颊,留下两条淡淡的水痕。 “快点走,别废话!有五个火眼就在学校操场上,你们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自己想办法逃出去!”眼见两个少年死活不肯翻窗爬上铁架桥,焦阳只得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如实讲出来。后有凶兽,前有小鬼,焦阳现在也是一脑门子冷汗,他不仅在担心会被火眼生吞活剥,也在时刻提防着两个小鬼头趁自己爬上铁架桥,给他来个抽桥撤板,那可真是十年猎户让鹰啄了眼。 听到火眼二字,两个少年都不由自主地倒吸口冷气,没有被焦阳踢屁股个子稍高些的少年,只得奓着胆子爬上搭在阳台和围墙之间,长度约有五米的铁架桥。也幸得铁架搭的还算牢固,人踩在上面虽然咯吱咯吱作响,倒也不会翻转倾覆。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从脸上扫过,双眼不敢向下看去的少年只能瞪视着前方。 突然!一双蓝幽幽的眸子从墙头探了上来,刚行进至铁架桥中间的少年登时吓得惨叫一声,险些从铁架桥上一头栽落下去,随即便双手双脚牢牢将铁架抱在怀中,死死瞪视着轻轻跃上铁架桥的金发男人。 “你别过来啊!”铁架似乎是被风吹的,激起一阵阵轻微地抖动,少年哀叫着向后倒退,而他此刻的行为却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其实早在少年先前发出惨叫时,米迦勒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结果了他,以免将噬人尸引过来进而暴露自己的形迹。可当他看到铁架桥另一端的阳台里,有人正用微型冲锋枪对着自己,就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说米迦勒没有能力在解决完少年的时候全身而退,却是因为对方手里的武器让他改变主意。身后背包里的九毫米子弹还有近百发,可在没有枪械的米迦勒手上,就变成了一堆废铁,而对方手里的武器则恰如刚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米迦勒自然乐得想要冒险尝试一下。 “阳哥,对面的老外听不懂中文,我们怎么办啊?”瘦小少年眼见去路被堵,早已急得慌手慌脚,恐高症终归还是没有被火眼生撕活剥更可怕,宿舍楼外杂乱的脚步声已如丧钟般敲响,震慑着少年的心脏跟着一起颤抖。 “两个废物,上学的时候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焦阳这算是把自己和别人一起骂了,别看他在两个少年面前表现得比谁都狠,可真到要对着活人开枪的时候,焦阳握枪的手心里却早已满是汗水。弹夹里仅余的三发子弹几乎形同摆设,焦阳也曾尝试过练习开枪射击,可天生就不是这块料的他,也只能仗着子弹数量来获得优势,眼下却是进退惟谷,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 “想活命的,就赶快把枪给我!”听到金发男人竟然能说出一口流利的中文,焦阳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转而又变得怒不可遏,“别tm和老子废话,赶快把路让开,否则我就开枪了!” 话音未落,金发男人已经纵身一跃从铁架桥中间的少年头顶掠过,左脚刚一踩到阳台边沿,便飞身向焦阳扑去。 哒~哒~哒~ 枪响过后,焦阳惊恐地瞪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金发男人,满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打死,却不料手腕猛地一紧,微型冲锋枪已然被金发男人夺走,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焦阳的太阳穴上已被枪托重重击中,模糊的意识里,只见到几团妖艳的鬼火从楼梯拐角处飘来,随后便在一阵猛烈地枪声中闭上了双眼。 即便战斗发生在狭小的男生宿舍楼里,可没有装配任何消音设备的枪口,还是发出了让人心悸不已的怒吼。 正在和小煤球儿撬动讲桌的阿紫心脏猛地一阵狂跳,她很清楚刚才那一阵毫无顾忌的枪响意味着什么,也来不及仔细查看自己从讲桌下面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里后,便揪住小煤球儿的后脖梗,一溜小跑顺着操场飞快地向大学城外逃去。 “孩子!快点往这边跑!” 一个左手倒提消防斧的壮硕男人,突然从学校正门附近的围墙后面冲了出来。 十六章 尸山崩塌 彼时还在大学城附近搜寻补给物资的风牧方隐约听到枪声后,便立即招呼同伴快速向枪响位置狂奔而来。昨日拂晓时分他们一行人才在理工大的围墙外解决掉三只鬼眼,这会理工大校园里的枪声,很可能是其他鬼眼和未知的幸存者们又发生了激战。 一行人刚一冲到理工大校门外,便见一名精悍瘦削的少年,手里提着一团毛茸茸好似小狗般的物事,风牧方忙大声招呼少年向自己这边汇合。这已经是风牧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对完全陌生的幸存者施以援手。虽然这种行为也已不止一次将他带入险境,可风牧方却始终牢牢遵守着他和队长的承诺,拼尽全力去保护每一个遭遇险境的幸存者。 不过,这次风牧方却破天荒的碰到了意外,那名瘦削少年在听到他的呼叫后,不仅没有加速朝他们这边跑来,反倒是略一愣神便即调头向着学校围墙一处坍塌的豁口奔去。纵使瘦削少年的背包并不轻便,且他手上还提着重物,可是瘦削少年奔跑的速度却极是迅捷,风牧方只一恍神间,少年已是连人带物跃过围墙,身影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嘿!这小子……”风牧方抬起右手搔了搔头皮,似乎想要借此缓解被人无视的尴尬。 “风哥,你这手里提着一柄大斧子,任谁看见不也得多加小心?更何况,你现在这副尊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呐!”唏嘘调侃的话语声,从挂着一层白色霜粒的橘色围巾下响起,少年半仰着头看向风牧方,仅有一双桃花眼露在外面的脸上挂满了揶揄神情。 “臭小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里面的枪声已经停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过去看看。如果有被鬼眼咬伤的幸存者,就必须尽快解决掉,以免给大家留下更大的麻烦!”风牧方心里十分清楚,在没有团队配合的情况下,三五结伴的幸存者遭遇到鬼眼,几乎很难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只能无奈地带着同伴们尽快铲除掉隐患。毕竟,在营地里还有许多老弱妇孺存在,若想保证大家都能活下去,就必须尽可能的肃清营地周围的潜在威胁。 粗糙的大手从头顶扫过,裹着围巾的少年几乎在风牧方刚要抬手的瞬间,便一矮身像条猫鼬般窜了出去,右手攥着的飘石绳索抡在空中呼呼作响,少年已是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风牧方见状也敛起笑容,轻轻扬起的消防斧落回右手掌心,两只粗糙手掌便牢牢握住斧柄,身体重心略向前倾,回头望向其余同伴,见大家也已做好战斗准备,轻轻点点头,转回身高抬腿低落脚的冲到少年前面,将所有人都护在自己身后。一行七人各自手持冷兵器结成阵型,将惯使远程武器的同伴护在当心,有条不紊的朝着枪声消失的方向徐徐靠近。 男生宿舍楼,502号寝室内。 焦阳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金发男人,绞尽脑汁的他却始终无法相信,明明那么近距离的三枪都打在金发男人身上,可对方却只是嘴角溢出些许鲜血,冲锋枪子弹竟好似泥牛入海般淹没在金发男人的胸口,除了破损的衣服外,再没留下任何伤口。 “醒了?你赶紧想办法做几支火把出来,噬人尸惧怕火光不会轻易攻击,这样我们还有可能拼得一线生机!”此时的米迦勒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白痴,能够有本事解决掉噬人尸,恐怕这个白痴遇到行动缓慢的丧尸都会被吓尿裤子。‘唉,我真不该跑来趟这趟浑水。’ “外面几只火眼就是你说的噬人尸?这个名字倒也贴切。”见金发男人没有搭理自己,仍在自顾自的往弹夹里一发接一发压着子弹,焦阳悄悄翻了下白眼,本想追问金发男人自己那两个小跟班哪去了,看到金发男人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神色,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焦阳无声地环视一周现下所在的房间,仍旧是一个面积不大的男生宿舍,床板上铺着粘满血污灰尘的被褥,这些倒是可以拿来做成火把,甚至还可以点燃一堆篝火来取暖。焦阳几人是昨日黄昏时分才到的大学城,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仔细搜索宿舍楼,昨晚囫囵睡了一夜,三个倒霉蛋被冻得紧紧抱在一起,此刻见到这些被褥,焦阳着实有些舍不得将它们一把火烧掉。 “你能活到今天,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吧?”死寂的房间里,突然响起金发男人低沉的问话声,令望着用铁架床和杂物封住的房门愣愣出神的焦阳,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寒颤。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的焦阳回过头,借着昏黄的暮色看向金发男人,这个男人彷佛即将融入暮光中一般,透出一股说不出来是神圣还是鬼魅的诡异错觉。 “你是怎么打败噬人尸的?它们为什么会停止攻击?”焦阳躲避着金发男人逼视自己的目光,声音稍显颤抖的问道。 “明知故问?你不辞辛苦的养着那两个瘦小学生,就是为应付眼前这种境况,拿他们当替死鬼的吧?”金发男人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你也看到了,我手里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不想点办法怎么活到今天?”既然金发男人已经识破机巧,焦阳倒也没再多说废话。 忽然!一束亮光在焦阳脑海瞬间闪过,他再次看向金发男人的双眼中,已蕴满了不甘和恨意。 “呵!倒是有点可惜了,脑子转得还挺快!”金发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盯着焦阳的双眼中涂上了一抹嘲弄神色。 大学城外,一排临街商铺二楼。 阿紫瘫倒在冰冷坚硬的瓷砖地面上,小煤球儿围着阿紫的身体不住绕圈,时不时还会用幼红色的舌头,轻舔阿紫因为缺氧而涨红的面颊。 几乎是与阿紫瘫倒在地的同时,围墙豁口处的尸山也如下了一场寒雨般,残肢断臂悉悉索索的落满一地,近百只神情木然的丧尸从冬眠中苏醒过来,无数颗布满黑色丝纹的惨白眼球四下搜寻,终于在一只丧尸仰天长啸后,疯狂地互相拥挤着冲向了理工大的操场。丧尸身上残留的温热气息被寒风扫过,化作一蓬蓬白色雾气,蒸腾旋绕在尸群上方,随后又被寒风裹携着消失在风雪中。 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嘶吼,米迦勒只眉角略一牵动,随后缓缓擎起微型冲锋枪,语调极为平淡地说道:“是时候,该你上场了。” 心急如焚的焦阳此刻大脑在飞速运转,可金发男人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却似三九天被人兜头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令焦阳的大脑瞬间宕机。 “断气不久的鲜活血肉,同样会让尸群和噬人尸着迷不已,只不知道它们谁会更占据优势。” 风牧方带领着六个同伴越过前几排教学楼,女生宿舍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恰在此刻,来势汹汹的尸群也已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形状各异的鹅卵石挂着劲风呼啸飞出,跑在尸群前面的几只丧尸应声倒地,阵阵令人窒息的腐臭味伴随着热气蒸腾至半空。箭矢、钢珠也在鹅卵石破空的同时,落入了随后赶来的尸群中,七人小队里面可以熟练使用远程武器的人,并不奢求每次都能一击毙命,只要可以打残丧尸的肢体,滞缓它们的行进速度,后续手持近战冷兵器的同伴,便可以更加轻松地面对蜂拥而至的尸群大军。 早在一个多月前,风牧方带着同伴寻到大学城附近一处新营地时,他们很快便发现了这座诡异至极的尸山存在。可尽管风牧方觉得眼前这座尸山一定非同寻常,但却碍于所剩无几的燃料已是当下极为紧缺的物资,风牧方不能无所顾忌的倾倒燃料将尸山焚烧殆尽,更何况谁也不清楚将来还要面对怎样的凶险境况,在这座尸山面前就all in掉所有燃料,也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癣疥之疾固然令人头疼,可为了团队的长远打算,风牧方和同伴们也不得不被迫接受,与尚未露出端倪的尸山和平共处。 焊接在消防斧柄末端的矛刃噗的一声,从丧尸腐坏的头颅里拔了出来,矛刃带起的一蓬墨绿色汁液在空中划条弧线,风牧方已是借着抽回消防斧的惯力,将闪着寒芒的斧刃举过头顶,随后奋力劈向了蒙着橙色围巾的少年背后。又是一声骨头在头皮里碎裂的闷响,骇得少年惊惧回望,双眼视线正和风牧方对上,两人都在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对方的困惑与担忧。 一声声有节奏的嘶吼声,掩映在尸群此起彼伏的无序吼叫中,假若不是刻意留心去分辨,几乎没人能够察觉到类似指挥口令般的吼声存在。 尸群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如刚一接触时没头苍蝇似的蛮冲横撞,反倒趁着风牧方等人埋头拼命搏杀之际,渐渐向四周散开,如一只缓慢束紧的口袋,将寒风中背靠背依偎在一起的幸存者们,困到了包围圈的中心位置。 十七章 无眠之夜 “风哥,我背包里已经没有石头了!” 凝视着将自己和同伴团团围住的尸群,寒风已经很难再透过重围拂过幸存者们的脸颊,而风牧方腮边挂满霜花的络腮胡却还在无风自动。一次又一次从凶险的境况中逃出生天,虽然风牧方自认为他的心志早已坚如磐石,可眼下的绝望境地还是无情地击碎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自信心。仅仅在几分钟之前,又有谁能够想象得到,丧尸群再也不如往日般的一盘散沙,人类终究还是要为自己的盲目与自大付出代价。 渐渐合围的尸群又开始变得张牙舞爪,彷佛随时都会冲过来一样,风牧方有点承受不住被尸群围困住的威压,下意识间挥动一下正噼剥作响的火把,他惊喜地发现距离自己较近的几只丧尸竟也随着火把的挥动,似乎有些惊恐的向后退了几步。“这群丧尸怕火,它们和大家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听到风牧方这么说,其余几个同伴也都纷纷点燃火把,三两成队的围聚在一支火把下。而随着一支支火把燃着,七个幸存者也和围在四周的尸群陷入了僵局,鼻腔中渐渐只剩下难闻的腐臭味,尸群里一张张狰狞腐朽的脸上,挂着毫无感情的惨白眼球在火把的映衬下,反射出森冷无比的寒意。 男生宿舍楼,502寝室。 “外面怎么没有惨叫声?”焦阳小声嘀咕道,他现在多么渴盼学校里能有其他的幸存者,这样他就能有机会浑水摸鱼,想办法摆脱掉眼前这个灾星。 “要不你出去看看?”米迦勒从窗外收回视线,轻轻踱步朝宿舍门走去。在经过焦阳身边时,他十分恶趣味的照着焦阳屁股踢了一脚,吓得正低头往凳子腿上捆扎棉被做火把的焦阳,跐溜一声跪趴在地上,浑身抖得好似遭遇到电击一般。看到眼前青年的滑稽样子,米迦勒强忍住笑意,却又不经意间回忆起,自己在教会福利院里欺负加百利时的场景。 宿舍外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死寂,噬人尸啃食血肉的声音早已停歇,只能隐隐听到随风飘来的丧尸嘶吼声,被走廊外脆硬的窗玻璃撞得粉碎。米迦勒眉头微蹙,自打噬人尸出现以来,他已经和它们周旋了将近半年之久,而在这半年时间里,已足够让米迦勒熟知噬人尸的阴险和狡诈。人类终归不是黑夜的宠儿,而噬人尸却能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天晓得这群智商完全不输于人类的魔鬼,会用什么意想不到的办法浇熄火把,再一次占据上风。‘只要这个蠢货能给我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就够了……’ 听到桌椅床架被挪动的细微响声,焦阳额上冷汗又再次不受控制的沁出来。他心里当然非常清楚,一旦两人走出这间暂时还算安全的寝室,手上持着火把的人必将成为火眼的首要攻击目标。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焦阳又很难做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反抗手段,他的双眼死死盯视着金发男人,彷佛想用眼神杀死对方一般。 肩挂式手电筒射出脸盘大小的光晕,随后又淹没在无法企及的黑暗中。随着米迦勒蹑手蹑脚地溜出502寝室,尚还存着余温的房间顷刻便被如凶兽般的黑夜一口吞掉,走廊里噼剥作响的火把散发出温热的光,一高一矮的两条背影后面,隐遁在暗夜中的凶兽如影随形,一口接一口的吞噬掉,两人身后原本被火把照亮的世界。细碎而又难以察觉的响动,掩映在两人踩着瓷砖地面发出的轻微脚步声中,冷汗划过脸颊,焦阳能够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寒毛早已根根直立。麻痒难耐间,一楼尽头的宿舍楼门已然跃入眼中,积雪反衬着皓月洒下的银辉,将男生宿舍楼楼门附近的地面照得一片银白。 眼见一路从五楼走到一楼,都未曾发生什么危险,焦阳心里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或许刚才那几只火眼已经吃饱离开了,总算……’脑海中的念头还未转完,焦阳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撞飞,火把也在不经意间脱手不见。与此同时,宿舍楼楼门附近的银白色地面也在眼前不断放大…… 哗啦,一阵脆响。 宿舍楼外的雪地上已落满玻璃碎片,一只俯身埋伏在楼外雪地里的噬人尸诧异地回转过头,炙烈地灼痛感瞬间便袭上它光溜溜的头皮。紧接着火把下移,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几乎是一触即燃,灼痛感瞬间涌遍全身,噬人尸刺耳凄厉地惨嚎声随之划破夜空,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只小兽被惊醒,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暗夜中四下流窜。 一击得手的米迦勒没敢再多耽搁,撒开双脚发狂般向着记忆中的围墙豁口逃去。 教学大楼的房顶平台上,白色雾气有节奏地飘散在夜空,热成像瞄准镜中,一团团火红色的人形火焰随着惨嚎声传来,又开始了杂乱无序地升腾跳跃,令人眼睛感到一阵阵不适,男人缓缓将瞄准镜移开,显然他想要寻找的目标并不在尸群里。 不知是因为耐不住噬血欲望的驱使,还是被突然响起的惨嚎声惊动,尸群再一次变得浑然无惧,口中不住嘶吼挥动着双臂,发狂一般地向包围圈里的猎物扑去。 断骨腐肉嘭嘭乱飞,箭矢、弹丸早已消耗殆尽的幸存者们,也都纷纷从背后或腰间摘下武器,加入到和丧尸正面对抗的战斗中。结果毫无悬念,两方之间的战斗力悬殊太大,而幸存者们的体力又不如丧尸般无穷无尽。纵使所有人都已杀红了眼,可身边的同伴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倒在雪地上,过不许久又会挣扎着撑起残破的身躯,加入尸群之中,转而觊觎起昔日同生共死过的同伴,身上鲜活的血肉。 喊杀声从不远处的建筑物后面传来,米迦勒自然不想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况且此时在他身后的两只噬人尸也如附骨之疽一般,逼迫着米迦勒在学校大楼之间兜兜转转,想要找到那处围墙豁口,好能借此逃出生天。只可惜,人生地不熟的米迦勒,在好几次险些被两只噬人尸堵在围墙边缘的死胡同里,拼了死命才逃出来后,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这座学校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而自己又好死不死的迷路了。 ‘后雷歇特,马德法克!’双眼赤红的米迦勒,最终还是无奈地朝着喊杀声方向逃窜。此刻,他除了拼死从这条路逃生以外,再也没了其他选择。 啾~ 破空声突然从头顶划过,身经百战的米迦勒当然清楚,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忙一矮身飞扑向不远处低矮的灌木丛,他可不想死在不知来历的陌生人枪下。随后又是五声啾鸣划过,紧随其后的两只噬人尸,双眼中的鬼火才渐渐熄灭。纵使是在滴水成冰的寒冬之际,噬人尸尸体的腐坏程度也不过只比以往慢了些许,似乎它们本就不该出现般,连造物主也不愿多看到这群肮脏的东西片刻。 还在奋力围攻的尸群,突然全部愣怔在当场,挥至半空的手臂就那么僵直地举着。若不是为了护住身后少年,风牧方恐怕早已没了战斗意志,消防斧变得重逾千斤,酸困的双臂似乎随时都会将斧子抛飞出去。少年终归还是少年,反应能力绝对占据优势,只一霎间便发觉情况有变,忙一把扯过拼杀的即将失去理智的凤牧方,拼死命向学校正门外逃去。 ‘他娘的,狗东西还真会藏!’要不是学校宿舍楼方向,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恰又好巧不巧的正朝着一直躲在树后的落单丧尸跑去,恐怕李昭就只能眼看着楼下的一伙幸存者被尸群撕碎,也没有办法找到能够指挥尸群行动的召集丧尸。 “嘿!孙子们,你爷爷我在这!”一声嘶哑的嘲讽划破夜空,脱离控制的尸群在短暂的愣怔过后,转而变得愈发癫狂不已,追在风牧方和少年身后的丧尸们,也在听到叫声后调转回头,重新和尸群集结到一起,互相推搡着朝叫声方向袭去。 起先,李昭还很诧异,到底是什么人才会这么不要命的乱喊乱叫。等到看清尸群追逐着的人,刚好是那个撞破召集丧尸位置的家伙,恍惚间他好像摸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能够从噬人尸的包围下逃出生天,恐怕又是一个卖友求生的家伙。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被他卖掉的同伴竟然还没死……’李昭沉吟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少管闲事为妙,冷眼注视着积雪飞扬的学校操场,‘坎离这个混蛋小子,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回想起先前在临街商铺拐角位置看到的被踩瘪的烟蒂,李昭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跟错方向。 阿嚏!阿嚏! 缩在卧室墙角里的坎离,面前篝火面积不大,仅能勉强将他前身烘热,即使紧贴墙壁的后背垫着破旧棉被,还是能感受到一阵阵从墙壁上袭来的寒意。 “哪个鳖孙在骂老子?”听着窗外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响起的嘶吼声,坎离无奈地熄灭篝火,嘴里喃喃道:“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好了……” 十八章 鸡同鸭讲 “臭老道,你还管不管你那个四处闯祸的野徒弟?”沾满泥草的黄胶鞋上摞着补丁,一脸油汗的中年男人高声叫骂着,在他面前是两扇几近歪塌的破洞木门,门后道观里的房舍已是许多年都未曾修缮过,随着叫骂声骤然响起,院落中肆意歪曲的老槐树上扑索索惊飞起十数只老鸦,刮躁的鸣叫更使中年男人心中升起了几分莫名的怒意。 “老张,火气别那么大,我的徒弟们可个个都是宝贝儿,老道可从来都不收撒野的徒弟。”破洞木门里闪出一双同样是补丁摞着补丁,黑铁般颜色的破旧道靴,身上的麻衣道袍则更是被补丁喧宾夺主,已全然不见往日道袍到底是什么材质制成。老道士通身上下全无道法高深之相,只一双黝黑的瞳仁中不经意间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又被脸上堆叠起的惫懒笑意尽数敛去。 “呸!少说废话,你跟我去看看就不这么嘴硬了!”说话间,中年男人已是怒不可遏的冲前一步,满是泥水的手掌用力钳住老道士手腕,似怕稍不留意便会被其逃脱般,用力拖起老道士便急急而去。 “师兄,我们还是快走吧,待会儿要是人家寻来师尊,他老人家又要罚你跪了。”许是仰头时间过久,云修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着汗珠。 “师弟莫怕,我若不把这劳什子的野蜂窝弄干净,少不得日后又要有人上山求师尊救命。” 暗夜中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挂满霜甲的灰白墙壁上,两条手臂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沉睡中的冬至嘴里喃喃低语着,“看师兄给你弄些蜂蜜回去解馋,你的哈喇子都快要砸到脚面咯!” “师兄?师兄?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云修师弟稚嫩的脸蛋上挂满泪花,梦魇中的冬至缓缓伸出手,却腾地被一阵钻心的刺痛惊醒。 “师弟?师尊?你们在哪?”恍惚间,冬至竟一时无法分辨到底身处何地,直至窗外随风飘来的嘶吼声撞上窗棂,他才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 “又是哪个天杀的狗才,大半夜不好好找个地方睡觉,偏要招惹这群劳什子的吃人怪物?”厚重的登山靴踏在篝火上,激得火花四下飞溅,直至最后只余下几缕灰烟飘至半空,随后又被窗外袭来的寒风吹散。冬至扯过腰间的狼皮袄披上肩头,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凝视着积雪激扬的街巷,脸上神色渐渐由烦躁变得愈发凝重。 ‘好端端的,还在冬眠的尸群怎么会突然暴走?难不成……?’念头刚起,冬至便轻轻摇了摇头,‘小狐狸绝对不会这么莽撞,一定是某些不知死活的幸存者坏了事。唉,这群家伙怎么就不能学乖点?’正想趁着房间内好容易积攒起来的热量被寒风卷走前关好窗子,冬至的眼角却猛地一跳。 “多米尼克,快跑啊!丧尸马上就要追上你了!”一头棕褐色短发的女人压抑着嗓子,她也不敢叫得太过大声,好不容易才躲到不易被丧尸发现的黑暗角落里,女人只能轻声呼唤自己的同伴,希望对方跑到自己这里一起避难。 被月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街巷上,数十名服饰肤色尽不相同的幸存者,如被狼群追逐的羔羊,惊恐而又慌乱地四下奔逃。棕褐色短发女人的轻声呼唤根本无法传出去多远,便被不时响起的惨嚎声尽数掩盖住。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被深夜淹没的东海市区范围内此起彼伏,越来越多冬眠中的丧尸被枪声惊醒,转而纷纷嘶吼咆哮着加入了捕食猎物的战斗中。不幸被丧尸围住撕咬,相继倒地的幸存者也随着时间推移,再次撑起被啃食的残缺不全的躯体,变成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欢中的一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今天晚上又得挨冻了。’闭上眼轻叹口气,冬至并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让自己卷入危机之中,随手将玻璃窗轻轻合上。恍惚间,昏暗的房间里似乎闪过了师尊那张挂着惫懒笑容,满是皱纹的脸庞。冬至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摸出一支香烟,嘴角上挂起一丝苦笑,“老头子,现如今就算把我碾碎了,又能打出几颗钉子呢?” 倒也不是没有人听到女人的轻声呼唤,可随之而来的遭遇,却是一黑一白一男一女两个幸存者的鸠占鹊巢。她们合力将棕褐色短发女人从黑暗的角落里拽了出来,随后又一起用力将她丢到街上,任由即将追上来的尸群夺走女人的生命。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一个大活人即将陷入死地,行将就死的女人竟也激起一股活下去的动力,连滚带爬的朝着先前窗口中火光一闪而逝的街对面逃去。惨嚎声从身后响起,此刻棕褐色短发女人根本顾不上回头查看。 突然! 拼命狂奔的短发女人脚下猛地一滑,人已似断线风筝般抛飞出去,堪堪从横在小区入口处的挡车器下掠过,险些一头撞在上面。 轰!轰!轰! 只听到第一声爆鸣,棕褐色短发女人的双耳便彻底失聪,刚刚落地还未翻转过身体的她,后背又有一股接着一股的重力袭来,身体再一次像被踢飞的足球,连滚带翻的撞在了一扇被人从里面封闭住的大门上。赤红色的双眼中,只隐隐看到曾经藏身的位置,似有两个黑影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随后便昏死了过去。 冬日的晨光异常清冷,好在暴风雪终于不再肆虐,只有徐徐微风穿梭在街巷中,晶莹剔透的黑红色雪粒随风轻舞,寂静无声的东海市沐浴在晨光中,唯有雪地里随处可见的血污诉说着昨夜的疯狂。许是冬日太过吝啬,亦或是幸存者们终于被清理干净,恢复平静的丧尸们拖着残破躯体,挤挤挨挨的涌入大门没被封锁住的建筑里,继续等待着春暖花开。 女人吃力地睁开双眼,刚想坐起身来,又在浑身各处涌来的剧痛中昏了过去。 厚实的登山靴轻轻抬起,地上又多了一截被踩瘪的烟蒂,冬至看了一眼满脸血污的女人,随后便站起身向厨房踱去。雾气蒸腾的灶台上架着一只锅子,随着勺子的搅动,里面的土豆丁、胡萝卜丁、还有其他看不清模样的食物便在锅里胡乱翻滚。厨房角落里的垃圾桶旁,满是被冬至用刀砍削掉的食物腐烂掉的部分,这一锅杂烩乱炖的味道绝对说不上好吃,可在眼下的境况中,却是极为难得的一顿美餐。 “算你有口福,还能吃上我独家秘制的乱烩菜!”轻轻吹着热气,冬至小心翼翼地吸溜一口热汤,“鲜呐,我这厨艺真是越来越不赖了!” “嘿?有人吗?是你救了我吗?”房间内传来了女人颤抖的声音,只是冬至却完全听不懂对方说的是哪国语言。 “你还真会挑时间醒过来,乱烩菜刚好出锅,快点趁热吃。”冬至早已检查过多遍,受伤的女人身上并没有抓伤和咬伤,如果任由她一直躺在楼门外,反倒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会说克罗地亚语吗?俄语?英语也行。”女人勉强扬起头,她不知道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只感觉上身稍一用力,肋骨就会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说,让你喝汤,顺便吃点菜补充一下营养。”冬至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发觉女人还是不能理解自己说什么,只好轻轻将小汤锅举到女人面前,又用右手在空中模仿着吃饭的动作。 “你有没有看到多米尼克?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女人仍旧固执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只可惜在她眼前的家伙,除了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笑容,却全然听不懂女人在说什么。 “瓜婆娘!”冬至撇了撇嘴,心道,‘爱吃不吃,老子还懒得和你假惺惺的装大方呢。’ 房间内除了冬至稀里呼噜的喝汤吃菜声,女人再没有说话,她双眼绝望地注视着天花板,眼泪也如断线的珠串,滴滴答答的落满了脏兮兮的棉被。 ‘这个男人肯定是想把我的伤养好,让我当他的奴隶,我绝对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脑海中不断闪过这几个月以来,见到的无数残酷景象,短发女人的泪水愈发无法控住了。 ‘干!老子真是多管闲事,捡回来一个不懂人话的蠢女人!还是等她能照顾自己的时候,赶快把她撵走才是正理,没来得给我自己找什么麻烦?’眼见女人根本无法交流,冬至也懒得再和她多说废话,自顾自将小汤锅里的食物吃了个汤水皆无,抹了把嘴角又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窗外蓝如碧波的天空怔怔出神。 肚子还是没能耐住饥饿,发出一阵阵哀怨的鸣叫,女人满是血污的脸颊挂上红晕,随即忙别转过头,生怕被眼前男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窘态。 “你tm就是活该,真以为老子会给你留口汤喝吗?饿着吧,瓜婆娘!” 十九章 作壁上观 “兄弟吃过熊肉吗?以前只听说熊掌是相当不错的美味,也不知道这只熊崽子的肉好不好吃。” “对我来说,好不好吃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成。现在如果能给我一头牛,我会把它吃个片甲不留。” “躺着的小个子怎么办?看熊崽子的状态,好像和他关系不一般啊!” “死冷死冷的鬼天气,用不着我们浪费精力,挨不过今晚他就冻死了,管他呢。” “嘿嘿,熊皮可是好东西。我们稍微细心点,这只熊崽子可是最少能做出三顶皮帽子呢。” “嗯,确实不错!也不知道熊崽子吃了什么好东西,这身毛油光水滑的,看样子跟着那个倒霉小子没遭什么罪嘛。” 模模糊糊的交谈声如同虚空飘来的丝绦,一缕缕钻进阿紫的耳朵里。昏睡中的大脑隐隐作痛,似有人在用凿子从脑仁里面向外钻一样,痛的阿紫额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被窗外灌入的寒风一扫,激得阿紫渐渐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小煤球儿?”双手在身体周围乱摸乱扫,却始终没能触及令阿紫感到心安的温热,挣扎着睁开双眼时,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半块破碎的门板上,看地上拖拽的痕迹,八成是小煤球儿叼着自己上来的。 如砂糖般的碎雪从窗口飘进来,落在脸上凉津津的,阿紫抬手抹把脸,瞥眼间看到自己掌心上,一条淡淡的血迹上有撮黑色绒毛,不由得心头骤然一缩,‘刚才不是做梦!’阿紫吃力地扶着墙壁蹲起身,双眼瞪圆了在房间地面上搜寻,不多时便看到了两片杂乱却又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足迹。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阿紫从敞开的窗口探出头,看着满地狼藉的街道上,除了断骨碎肉,昨夜放肆狂欢的尸群已全无踪影。 ‘不行!我一定得救它!’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句话,阿紫仔细辨别着和楼上相同的鞋底足印,脚步踉跄的来到街上,随手拾起一柄被人改造过的长刀,强忍着胸腹间不时传来的隐痛,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转弯处。 东海市,某高档公寓内。 看着镜子中重新恢复了干净整洁的脸蛋,坎离心里感到一阵得意,‘要不怎么说,还得是有钱人呢。连冲锋衣的面料都这么考究,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挥手掸掸胸前并不存在的灰尘,坎离抓起衣帽间里挂着的一顶质地绵软的滑雪帽扣在头上,心满意足的走回餐厅。 阳光透过足有五米多高的大落地窗,将房间里照得暖洋洋的,脚下的东海市区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雪雾之中,除了街巷间没有车流和人影外,一切都彷佛和丧尸病毒尚未爆发前一样,一栋栋高耸的建筑物汇聚成钢铁森林,散发出一如往昔的冷漠。 硕大的双开门冰箱里,腐烂的食物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坎离费了半天力气才从里面找出来一些尚未过期,又易于保存的罐装食品。此刻,吃饱喝足后的坎离,嘴上叼着名贵的雪茄烟,崭新的警用皮靴搭在水晶茶几上,身体仰躺进小牛皮制成的沙发里,歪着头看向窗外无比冰冷的世界。饱食后的困意袭上来,坎离慵懒的抬起头眯着双眼,看着好似被毛玻璃遮住的太阳,心中不禁升起想要老死于此的念头。 理工大学,校长办公室。 楼下一整夜的喧嚣,总算在天明时分趋于平静,双眼中爬满血丝的李昭站在朝阳里伸展了下身体,睡意已被窗外吹进来的寒风卷走。他必须赶在天黑前寻到下一处栖身之地,要是能逮着坎离,那就再好不过了。李昭猜测坎离会冒险闯入东海的举动,一定和立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倒是也想什么都不去理会,找个安全而又不至于饿死的地方孤独终老,可每当翻看老蘑菇留给自己的那封信时,就会被想要探寻答案的好奇心所蛊惑。 ‘圣殿骑士团?噬人尸?还有什么……?’ 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李昭一把抓起立在窗边的狙击枪,随即便蹑手蹑脚地贴近办公室大门上的猫眼。 走廊里光线极为昏暗,靠近教学楼外侧的窗玻璃被人用纸板和杂物遮住,即便偶尔有些地方会透进些许的自然光,也被玻璃上许久没有清理的脏污痕迹抵消大半。一条高度仅一米不到的黑影,鬼鬼祟祟的从楼梯拐角处探出来,可由于光线太过昏暗,李昭也没办法分辨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黑影上闪过两束暗红色的亮光。 ‘靠!怎么还有一只?’李昭心头登时一紧,‘幸好刚才没有贸然走下楼,否则非得着这些鬼东西的暗算不可。’ 黑影小心翼翼地靠近走廊一侧的房门,可它却并没有打开房门,只将上身轻轻贴附其上停顿几分钟,再继续探听下一个房间。 ‘噬人尸还真是难缠得紧,它们的智商果然不在人类之下。’李昭心里一直盼着噬人尸能推开房门,将躯体暴露在洒满阳光的环境里,随后他便可以趁着怪物短暂失明的瞬间,开枪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即便在现下如此狭窄的空间里,狙击枪的枪声会像炸雷一样震得自己头晕眼花,也要比冒险和噬人尸正面对抗来得安全。李昭不愿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被噬人尸抓上一把,也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真不该把弩箭留给坎离那个混蛋!’此时后悔已然毫无意义,李昭尽量压低脚步声挪到窗边,他平举着狙击枪瞄向房门,只待噬人尸破门而入。 细碎的脚步声止于门前,鼻息抽动的轻响透过门板,令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许久、许久,彷佛过去了半个世纪般,李昭握枪的掌心早已见汗,却始终不见房门外再有其他响动。 ‘糟糕,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沐浴在冬日阳光中的后背,感到一阵阵刺痒,李昭立时惊醒过来,现在已到近午时分,阳光早就偏向南转。办公室的房门一旦打开,阳光自然就会投进走廊里。想必,门外的噬人尸也早想到这点,因此才会耐住性子堵在门外,反正时间越拖下去,胜利的天秤越会向噬人尸那边倾斜。 ‘真他娘活见鬼!’自己过往也是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人,想不到今天反要栽在一只不讲武德的卑鄙怪物手上,李昭不由得额上青筋直跳,冷汗也慢慢沁了出来。 砰! 身后玻璃传来一声轻响,惊得李昭险些扣动扳机,他的视线刚离开瞄准镜瞥向窗外,便听到门外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幸好,办公室大门的质地非常坚硬,门板虽然被撞得剧烈晃动,却还能挡住噬人尸一时半刻。可这种侥幸的心理并未持续多久,李昭突然听到一阵令他心惊胆寒的响声。“电锯?”似乎是为了印证李昭的猜测,厚重的实木门在一阵剧烈地抖动中,扑索索落下了一缕细碎的木屑,紧接着门上的锯缝越来越多,看样子噬人尸是想赶在阳光彻底铺满房间之前,将自己扑杀在地。李昭已然顾不上推想,噬人尸到底从什么地方寻来的电锯,惶恐地转过头,窗外楼下的学校操场上,站着一个满头金发的老外正冲他挥手。 “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不过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自求多福吧,我的朋友!” “卧槽你大爷!”无奈手上擎着的狙击步枪太过笨重,门外还有一只随时都会闯进来的噬人尸,李昭气得无奈破口大骂,眼睁睁看着一条好似金毛狗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转角。 “洋鬼子就没一个好东西!”远远躲在暗处观察着教学楼,焦阳巴不得楼上的人一枪毙了金毛。正是因为昨天夜里看到枪口喷射出的火舌,焦阳才发现教学楼上还有一个拿着重型武器的幸存者,他仍旧想不明白噬人尸为什么没有对自己下手,反倒追着抢走他火把的金发男人死命不放。从未和噬人尸正面对抗过的焦阳,当然不清楚这群怪物也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思维方式,与其浪费时间对付一个毫无威胁的废物,噬人尸当然更希望能尽快解决掉真正的麻烦。只不过它们也没料到自己螳螂捕蝉,还有教学楼楼顶的李昭这只黄雀在后。 砰!砰!砰!砰!砰! 教学楼的窗口里连续亮起火光,随后又陷入了沉寂。 “今天可是该着我时来运转呐!”焦阳心中不住窃喜,楼上的幸存者开了这么多枪,哪怕他的枪法再怎么稀烂,也不至于一下都打不中,‘这家伙手里拿的武器,到底是步枪?还是狙击枪?反正,听起来不像是手枪或者冲锋枪,这回咱们可算是捡着了。’ 腥臭无比的怪味混杂着硝烟,弥漫在整间办公室的空气中。此刻,李昭只剩下嗅觉还能正常工作,喉头涌上来的咸腥味刺激着味蕾几欲作呕。起先耳朵里还能听到嗡鸣,可随着后来的枪声响起,便彻底失去了听觉。瘫倒在地上的李昭,双目无神地注视着面前不远处的尸体,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化作一滩烂肉。 二十章 进退惟谷 焦阳足足在教学楼的一层大厅停留了一分多钟,双眼才慢慢适应周围昏暗的环境,不知是门外灌进来的风雪所致,还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害怕,焦阳始终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寒。教学楼入口的大门歪倒在地面上,早已转至天南的阳光被大楼挡住,门外积雪反衬着自然光折射进来,也只能勉强将大门附近的一小块区域照亮。右手提着榔头的焦阳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往楼里挪蹭着,要不是楼上那支重型武器诱惑力实在太大,他绝对一分钟也不会在这栋楼里逗留。 “楼下怎么又有脚步声?”蓬头垢面的女人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惊恐,一夜不曾阖眼的人并非只有李昭他们几个,这栋将近三千平米的教学楼的角落里,还有其他幸存者逃进来躲避昨夜暴走的尸群,“我们为什么要跑到教学楼里?昨天只要能冒险绕过篮球馆,不就可以从围墙豁口逃出去了吗?” “闭嘴吧!要不是你把电锯弄丢了,我们现在有必要这么提心吊胆的吗?”另一个容貌同样十分憔悴的年轻女人极为不满的低声斥道。 “昨天晚上那个情况,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跑到围墙边上,你难道忘了游泳馆的泳池里还有什么吗?但凡有一只爬上来,我们几个就别想活着见到今天的太阳。”整张脸都埋在兜帽里的青年小声解释着,随后从腰间摘下一柄用餐刀改造过的短矛,探头探脑地向走廊中间的楼道张望。正对着南向大窗的楼梯本该一览无余,可惜窗沿上的杂物和纸板,早将室外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仅能借着大门外反射进来的光线勉强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最近新来的一伙幸存者手上必然有不少补给,昨天夜里尸群暴走没能把他们的搜寻小队彻底铲除,大家以后免不了会因为争夺补给进而发生正面冲突。罗恩,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能够应对他们手上的投石索?”年近六旬的棕发男人嗓音略带惋惜,听起来似乎对于楼下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并不如何担心。 “能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潜回顶楼,让凯西给楼上拿着狙击枪的家伙跳上一段?不过我们最好让她先去洗个澡,要不然衣服才一脱掉,恐怕那人就会因为凯西身上的臭味而开枪。”罗恩脸上的坏笑掩在兜帽下面,就算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也可以从不住轻颤的身体猜到,这个家伙现在笑得多么开心。 “闭上你的臭嘴,蠢货!”显然凯西不是一个懂幽默的人,右手拳头狠狠锤了罗恩后背一下,紧接着又妩媚的小声笑着说,“托比老爹,今天晚上我要和你在一起,罗恩的小滋水枪威力小的可怜,根本没办法保护我。” “碧池!凯西你还有一点羞耻心吗?我真替你去世的清教徒父母感到难过,你怎么会堕落成这个样子?”先前被凯西训斥的中年妇人抬手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小声嘀咕着。 “爱玛,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更年期吧,在这个彻底失去秩序的世界里,可没人会愿意忍受你的糟糕情绪。”凯西毫不相让的反唇相讥。 罗恩无奈地回头冲托比努努嘴,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争吵,好像这两个女人生下来就是死对头一样。自打四个人聚到一起开始,想要停止这种无谓的吵闹,或许只能等到其中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投石索这种东西我们自己也可以制作,只不过要想熟练到可以伤人的程度,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托比沉吟片刻,双眼中精芒一闪,他察觉到楼上枪声停止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如果食人怪并没有把楼上的人吃掉,也不过就是需要再多应付一只怪物而已,只要我们四个人能默契合作,也不是完全没有获胜的可能。也或许那人已经开枪干掉了食人怪,我们只需埋伏在门外……” “只要她们俩别添乱,我觉得这个计划非常不错。”罗恩收回注视楼道的视线,有些跃跃欲试的看向爱玛和凯西。 托比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挥动两下,止住还想说话的凯西,随后又轻轻指向不远处的楼梯,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焦阳磨蹭半天才从大厅来到楼梯前,这里的光线愈发昏暗,即便双眼已经渐渐适应了,可当他看到落满灰尘的楼梯上成片的杂乱足迹,还是忍不住喉结咕哝了一下。越往教学楼里面走,双眼能够看清的范围就越小,焦阳甚至有种错觉,似乎在黑暗中正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随时都会趁自己不注意扑过来。 ‘made,果然能搞到重型武器的人都不简单!为了一把枪冒这么大风险,这买卖真的划算吗?’焦阳站在楼梯前踌躇不定,沁满冷汗的掌心滑腻腻的,他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稍一用力挥动武器,榔头就会脱手飞得不知去向。‘干!去你大爷的,我不玩了!’焦阳不断在心里自我安慰着,‘真的不是我胆小,现在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随后便掉转回头,毫不犹豫地快速向楼外跑去。 “我们被发现了?”罗恩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同伴,擎着短矛的手僵在半空。 “随他去吧,让画家继续作画,我们抓紧时间上楼去办正事!”托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他现在很担心周围的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尤其昨夜冬眠中的丧尸突然暴走,一定会让四处逃窜的幸存者们东跑西撞,他们几个必须在营地,还没被其他幸存者占据之前,尽快赶回去布置防御工事。 耳朵里的嗡鸣声迟迟不愿散去,搅得李昭感觉脑袋都快要裂开了。重新从地上拾起狙击步枪,为防不测他又利用断掉的椅腿做了一支火把,这才晃晃悠悠的走出校长办公室。飘荡在空气中的细碎尘屑,被移动着的火焰缓缓推开,听觉还未恢复正常的李昭,用力瞪大了双眼留心观察前方火光能够照亮的范围,他心里也在咚咚打鼓,生怕自己再遇到噬人尸的偷袭。仅剩两颗子弹的笨重狙击枪,此时对于李昭来说反倒有些碍事,要不是想着子弹打光以后,还能当作一根棒子来用,可能已经丢在办公室里了。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空间相对比较狭窄,距离校长办公室至多不超过五米,火把只一闪便被黑暗的楼道淹没。与此同时,位于教学大楼中间位置的主楼梯,四条黑影也悄无声息地摸上楼,两个男人走在队伍前面,凯西则跟在爱玛身后。四个人缓慢地挪动着双脚,亦如先前被李昭用狙击枪近距离轰碎的噬人尸一样,小心翼翼地查探着每一扇房门,时不时还会凑到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 转过墙上写着四层的楼梯拐角,李昭非常无奈地坐到了楼梯上,下面楼道已经被人用杂物堵死,唯一可以连通三楼的安全通道也未能幸免,这意味着李昭必须重新选择逃出教学大楼的路线。‘如果返回四楼或者五楼,都要穿过一条将近百米长的陌生走廊,这种做法安全系数实在太低,很难保证不会遇到新的麻烦。看来我现在只能再爬回六楼,从教学楼中间的楼梯下去了。’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整,李昭的听力已恢复了大半,只是间歇性的耳鸣还会不时响起,这让李昭的情绪变得有些烦躁不已。 “托比老爹,快救救我!”罗恩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撕碎了走廊里的沉寂,凯西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一软,跪在满是灰尘的走廊地面上,昏死过去。 托比只来得及扯过也被吓傻的爱玛胳膊,便头也不回的返身向远处楼梯逃去,他们身后十余盏暗红色的火点闪烁在半空中,令人心悸的犬吠完全盖住罗恩的求救声,与前面两人惊恐而又慌乱地脚步声交织到一起,回荡在昏暗的走廊里。 ‘大楼里竟然还有野狗?’刚刚爬回五楼的李昭赶忙停住脚步,凝神仔细分辨声音来源,‘野狗怎么会在六楼?’李昭绝不想再被野狗群追着屁股咬,竭力控制住紧张地情绪,心一横便钻进了漆黑如墨的五楼安全通道。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地腥臭味,在刺激着李昭鼻腔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到双眼有些干涩酸胀。每一次抬脚,地面上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鞋底,黏糊糊的让李昭走路也变得有些困难。‘娘西皮的,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掌心用力在裤腿上来回抹蹭着,这种冰冷而又黏稠的触感属实让人终生难忘,李昭本想扶着墙壁蹲下查看鞋底和地面的情况,却不料走廊墙壁上竟也挂满了黏液。 试探着将手掌凑到鼻子前面,胃里立时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强忍住钻心的恶寒,李昭借着火光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二十一 天作之合 咯…咯…咯…… 教学楼五层走廊的空气中,隐隐飘荡着某种未知物质,好似黏稠的雾气般无休无止的纠缠着火光,手上的火把现下仅能照亮身旁一小片区域。纵使李昭竭力抑制着双脚不发出声响,可每次当他经过一扇房门时,却总是会从门后传来一阵阵怪异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有什么东西的喉管被卡住了一样,艰涩的喉音中似乎还蕴含着无尽地怨念。按照李昭先前对于整栋教学楼的了解,此刻在自己身体右侧每隔四五米就会有扇窗子,墙壁上的黏液应该没有危险,手掌除一开始的感官不太舒服外,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一点参照物都没有,也不知道这层楼里藏着一群什么鬼东西,竟然把窗子全部封死了!’借着微弱的火光,李昭仔细观察着右侧墙壁,除了黏稠的液体似在火光下轻轻蠕动,根本找不到窗子安放的位置在哪,‘如果运气好能砸碎玻璃,穿过这条走廊活着离开学校的把握就会增加,可一旦我砸偏了……’李昭实在想象不出,黑暗中到底潜伏着什么东西。 随着时间流逝,火把向四周散发的火光变得愈发微弱,李昭视线能够看到的范围也随之逐渐缩小,恐怕不等他寻到下楼的主楼梯,自己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情急之下,李昭的步伐不免有些急躁,随之而来的便是,门后的喉音也渐渐变得急促,似乎也在全力追逐着门外的李昭,却不知为何没有推门而出。 彻底陷入黑暗的李昭已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火把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像一根即将燃尽的火柴头,倔强的红色火点仿佛竭力抵抗命运的斗士,在黑暗中不甘心地挣扎着。李昭不清楚自己走了多远,更不清楚自己还要走多远,只有右手掌心始终萦绕着的湿滑寒意,提醒着李昭并没有迷失方向。 突然,掌心悬空…… 与此同时,犬吠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死寂一片的教学大楼,则像只沉睡中的怪物被惊醒了一般。 ‘走廊尽头?’无论李昭如何瞪大双眼,面前的事物依旧漆黑一片,只门后的喉音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不似先前那般如附在耳畔。 楼上再次响起惨嚎声,只不过这次换了个女高音。始终纠缠李昭的喉音悠然拉长,可仍旧不甚响亮,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不多时,紧邻安全通道一侧的房门便开始砰砰作响。‘made,要遭!’无论门后藏着个什么东西,此刻举动都像是在吸引楼上野狗群的注意力,李昭来不及再想其他,连忙擎起狙击步枪好似盲人拐杖一般,在前方黑暗中四下乱扫。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瞬时回荡在漆黑的走廊里,似乎为了配合李昭的反应,安全通道一侧的房门也被撞得愈发急促。 地面被爪子抓挠的一阵阵刺啦声从头顶划过,李昭背上汗毛陡然乍起,忽然一个完全有别于先前闷响,空洞的木板回音传入耳中。此时李昭已近癫狂边缘,完全没有任何思考便飞起一脚踹了过去,没料想木板并不如何结实,用力过猛的李昭连人带枪飞了出去,随后又险些从五楼的楼梯边缘一头栽落到一楼。 心里来不及为吸入新鲜空气而感到庆幸,李昭连滚带爬的沿着楼梯飞快向楼下逃窜,身后不知道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终于再次沐浴在似要冷凝的阳光里时,才敢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教学大楼,幽暗的一楼大厅里并没有野狗群的踪迹,李昭再不迟疑,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大学校门逃去。 某煤炭公司家属院,一栋四层高的老式楼房顶层。 “你还我老公!你还我老公!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自己活腻了,为什么还要拉着别人陪你一起送死?”中年妇人涕泪横流,两只好似猪蹄般肥硕的胖手胡乱挥动,不住拍打着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风牧方,每一下似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郭娟,你凭什么怪风大哥?当初他说要救你们,我就提出过反对意见,可我们最后不还是救了你们两口子?”少年一把扯掉脸上围巾,颧骨至下颚间趴着条蜈蚣般大小的暗红伤疤,随着少年说话牵动面部肌肉,伤疤也在不住扭动,仿佛这条蜈蚣随时都会飞扑出去。也幸亏房间里的幸存者们相处时日不短,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否则非被少年狰狞可怕的脸颊吓坏。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眼下这光景能活着就不易了。”发色斑驳的老妇人想要拉开郭娟,可她们之间的体重相差太大,老妇人又哪里拉得动。 眼见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少年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目光森冷地扫视了一圈后,豁然从原地跃起,身形一晃间,右脚已是重重踹在郭娟小腹上。不住嚎哭打人发泄的郭娟冷不防被一脚掀翻,足有一百五十多斤的身体像座小山一样躺倒,口中已是夹杂着污秽不堪的脏话狂骂不已。少年本已有些后悔自己太过鲁莽,可听到躺在地上的郭娟仍不住口,夹枪带棒的破口大骂,心头的怒火反倒变得更加难以抑制,随手操起身后桌上一柄短刀,大有要开杀戒的势头。 “辛疾!你给我把刀放下!”戴着近视眼镜的光头男人赶忙冲到郭娟身前,麻脸上强装出镇定神色,双眼则不断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风牧方瞥去,见对方仍旧毫无反应,只得又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们大家就这么瞪眼瞧热闹?也没个人出来拦一下吗?” 站在风牧方背后的辛疾看不到他脸上表情,料想风大哥必定又会出手阻拦,正好趁着机会,给郭娟这个蛮不讲理的老女人立立规矩。想到这里,辛疾鼻孔中哼出两团白雾,短刀刃口寒芒一闪,便要扑上去狠狠发泄心头怒火。 “够了!”一把抓住从身旁掠过的辛疾后衣领,风牧方的嗓音有些干哑,“人已经死了,再多说什么都没意义。大家举手表决吧,想继续留下来的举手,不想留下来的人,随时可以离开,绝不勉强。” 一时间,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表情各异的幸存者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老妇人轻轻叹口气,缓缓举起左手,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一旦离开了这个团队,孤身在外面恐怕连一天都活不过去。更何况又有谁会像风牧方一样,傻乎乎的心甘情愿替大伙卖命,还不会依仗武力对幸存者施行强权管制。随着老妇人举起手,越来越多的人也一个一个举起手来。 “哼!恬不知耻的老女人,你举什么手?”双眼通红的辛疾冷冷瞧着躺在地上的郭娟,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个老女人会举手。 “关你屁事!小屁崽子!”郭娟躲闪着辛疾的目光,嘴上却是一分一毫也不愿落了下风。 “别人我管不着!但是轮到你,我就必须要管上一管!”辛疾鄙夷的啐了一口,“以后再分食物,你tm要是再敢多吃多占,我非把你打得全吐出来不可!”不等郭娟插话,辛疾继续抢白道,“你tm多吃多占就算了,怎么还好意思和小孩子抢吃食?你还要点脸吗?别人都知道羞耻,想办法帮着大家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怎么着?就你金贵?就tm你知道干活辛苦?” “没有证据别污蔑人,辛疾你说话可要负责!”光头麻脸的男人色厉内荏的抢过话头,竭力想要维护坐在身后地面上的郭娟。 “王甲子,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以为大家不知道?”心中苦闷郁结许久的辛疾,再也不想维护什么面上的和善关系,指着王甲子继续数落道,“别以为你和郭娟那点子破事没人知道!什么tm脚踝的伤还没好,你压根就是怕死,不想跟着我们一起出去搜寻补给。这回好了,郭娟的绿帽子老公归天给你腾地方,过不了两天你俩就该明铺暗盖了吧?” “我的脚伤确实没好,不信你来查验一下。另外,我们还真不是明铺暗盖,郭大姐夫没死之前,曾在暗里嘱咐过,他要是出去搜寻补给没能活着回来,就让我替他好好照顾娟子。”反正郭娟的绿帽子老公早凉透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下,王甲子自然是张嘴什么都敢胡说。显然是为了印证王甲子所言非虚,郭娟竟一头钻进王甲子怀里,一脸挑衅的看向辛疾。 “你俩还tm真是天作之合,都这么没脸没皮没底线!”辛疾怒极反笑,“风大哥,我们一起举手表决吧,同意驱逐这对狗男女的举手。” “举什么手?真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快言快语不怕得罪人?要我说,大家一起来个不记名投票最合适……”完全陌生的男人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我tm也十分厌恶吃白食的废物!” 二十二 明智之举 房间内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在场的幸存者无论男女老少,都悄无声息地抓起身旁的武器,如临大敌的表情刻在每个人脸上,神色紧张地看向风牧方,等待领队发出战斗的指令。 在痛苦挣扎中寻求活路的末世,任何一次疏忽大意都会改写幸存者的命运,虽然风牧方曾无数次在心中提醒自己,奈何每个人都有可以承受心理压力的极限。此刻风牧方十分懊悔,回来时为什么没有仔细检查所有防御工事,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才会让危险的幸存者轻而易举地寻到营地来。 等待作战指令的辛疾忽然发觉了一丝异样,站在风牧方身侧的他,瞥眼瞧见对方脸色正一阵青一阵白的交替往复,‘该不会是因为郭娟这臭娘们乱嚼舌头,导致风大哥心里产生愧疚了吧?’思索间,辛疾快速回头朝众人扫了一眼,‘郭娟和王甲子呢?靠,这两个混蛋王八羔子,又想让别人替他俩扛雷!’ “朋友,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门外再次响起男人的问话,却丝毫听不出对方嗓音里有不安的紧张情绪。 “少套近乎!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营地的?”辛疾担心其他幸存者发觉风大哥的异样,不等风牧方答话,便抢先一步反呛道。 “放下手里的破铜烂铁吧,在现代化枪械面前,根本保护不了你们。”活着的人类远比半死不活的丧尸价值更高,这是男人在过往无数次围剿行动后,得出的宝贵经验和教训,“只要你们所有人都能甘愿接受我的领导,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要好过上许多。” “风哥,我们该怎么办?”辛疾的社会经验少得可怜,在丧尸病毒爆发前,他还只是一名大三在校学生,除了运动神经十分发达在体育队混得风生水起外,对于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好在他心里也清楚,一个团队,假若领队的灵魂人物心理防线溃散,那这个团队也将会很快土崩瓦解。 “屋子里的人都离门远一点,如果有谁被误伤,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门外男人强大的自信心,如无形的威压般涌入房间,除了风牧方和辛疾外,其他幸存者都下意识向一起靠拢,客厅中间的位置瞬时变得十分空旷。 啾鸣声回荡在走廊里,通往四层的楼梯上挤挤挨挨,站着将近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蒙面人,一缕青烟从枪口上缓缓飘起,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假若不是昨天深夜,躲在废弃建筑物里冬眠的群尸突然暴走,这伙幸存者的战斗力量近乎全军覆没,今天他一定不会冒险过来抢人。 “市长,你也忒小心了点,咱们兄弟冲进去,把敢反抗的人突突突,剩下的不就都乖乖投降了嘛?”男人没有答话,只撇过头目光森冷地扫了一眼多嘴的部下。 破开的房门上青烟渐渐散去,触目惊心的弹孔仿佛击中了每个幸存者的心脏,惊惧和恐慌回荡在空气中,在每个人脸上肆意地上蹿下跳。辛疾紧握短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抬头看向风牧方,“风哥,我们现在逃走应该还来得及。” “跪下!别tm乱动,否则我们开枪了!”住宅楼北侧空地上,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地呵斥,紧接着步枪子弹上膛时的咔哒声也随风飘了上来。 “放弃抵抗吧,自打你们一伙来到大学城附近,我的人就一直在观察你们,包括这个营地里的所有逃生路线在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门外传来男人的嗤笑声。 楼下,郭娟和王甲子正在拼命地磕头求饶,猜到他们两人必定会偷偷逃走的辛疾,一脸鄙夷地啐了一口,抬眼间却发现风牧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风哥?” “东海真是太小了……你们没必要陪我一起送死,都跟着他走吧。”风牧方浑身瘫软地倒在沙发里,彻底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 “好久不见啊,疯子。”一个接一个的幸存者被人用枪抵住后背押下楼,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矮胖男人,笑吟吟的看着风牧方,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玩味。 “想杀我就动手吧,别说那么多废话。”风牧方一改往日里和善的面容,此刻他倒更像是常年混迹街边的老油条。 “我们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你哥哥的死真不能全怪到我头上,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我呢?” “就算我信你又怎样?你会放我一条生路?”风牧方翘起二郎腿,冷眼看着矮胖男人,假若不是枪口一直瞄着自己,他一定会扑过去和对方拼死搏斗。死亡并不可怕,真正令风牧方感到畏惧的,是变成一具不死不活的丧尸,他不止一次见过,违背眼前男人意志的幸存者,被他砍断四肢囚在空屋子里,永远禁锢于尘埃中无法解脱,“是男人的,就给我一个痛快。” “也确实该了断我们之间的恩怨了,留着你在外面继续四处搜罗人手,万一哪天我死在你的手上,那可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结局。” 铅灰色的乌云在空中不住翻滚,冬日慵懒而又惬意的躲进云层,昏暗的穹顶扣在头上,踽踽前行的幸存者们,心口都像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地透不过气。故意放缓脚步挪蹭到队尾的辛疾,走几步就会回头向街角望去。那个高大强壮,随时都能给其他人带来安全感的厚实身影,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市长,风大哥呢?”路上听到其他人都这样称呼矮胖男人,一直挂念着风牧方安危的辛疾,终于还是奓着胆子开口询问。 “闭嘴!小崽子!”枪托和男人的喝骂声几乎同时落在辛疾身上,显然这伙人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 “没关系,小孩子的好奇心可以理解。”矮胖男人摘下眼镜,掏出怀里的手帕轻轻擦拭,融化在镜片上的雪水,“你的风大哥自己走了,他很清楚,把你们交给我保护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显然,辛疾并不相信市长说的话,以自己对风牧方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抛弃同伴不顾的烂人。 街对面的高大建筑物伫立在暴风雪中,一路追踪足迹而来的阿紫,躲在避风的角落里不住喘息,‘该死的大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街道上已经无法寻到足迹,只有如烟般的雪粒被寒风东拉西扯着,几乎快要遮蔽住阿紫的视线,“小煤球儿,你到底在哪啊?” 风雪中的人影变得异常模糊,阿紫费了老半天劲才最后确认,正有一队人从远处慢慢走来,估计再过十几分钟就会从自己身边经过。她时刻谨记着冬至的嘱咐,‘不要被任何一个完全陌生的幸存者发现自己的存在。’趁着人群还未发现自己,阿紫猫腰闪进旁边一扇半开着的卷帘门,悄悄趴在商店的落地窗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仔细观察着即将走近的人群。 狂风一遍遍的扫过街巷,不放过任何一处能够穿透的建筑,忽然一阵剧烈地小龙卷风,夹杂着数之不尽的雪粒,从十字路口旁边的小巷里冲出来。正准备经过路口的一群人,差点被风雪掀得人仰马翻,一条橘色围巾随着狂风卷起五六米高,又悄无声息地落回地面。 “市长,小崽子跑了!”几个手持长枪的男人跃跃欲试,他们都知道这是获得积分的大好时机。 “不打紧,一个没有同伴的毛头小子能翻起多大浪花?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死或者饿死,你们省着点力气,回去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白皙的手指在围巾上轻轻摩挲着,矮胖男人脸上露出谁也捉摸不透的神秘微笑。 眼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街对面飞快蹿过,阿紫惊得差点跳起来转身逃跑,直到她发现后面没有更多的陌生幸存者出现时,才确认自己并没有暴露踪迹,‘他\/她为什么要逃走呢?’ 突然!剧烈地头痛袭来,阿紫感觉有什么东西,又开始在脑子里用力搅动,就像它要钻透头骨跑出来一样。 ‘……刀……不要……救……快来……’ “你是谁?是谁在和我说话?”阿紫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在四壁如洗的便利店里四下乱翻。可除了积满尘土的货架外,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便利店中,却哪里还有其他活着的物体? 东海市,某高档公寓内。 昏睡中的坎离在沙发上翻了下身,一支仅剩瓶底的高档红酒被他踢翻,玻璃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清脆响声,持续了十几秒钟,才渐渐安静下来。 “啊~睡得真他娘舒服!”心满意足的伸着懒腰,坎离微眯的眼角余光中,赫然发现斜对着大楼的十字路口,隐隐有许多黑影在蠕动,奈何风雪太大,坎离只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轮廓。 理工大学,伸手难见五指的教学楼五层。 犬吠声渐渐停歇下来,温热的舌头不时划过掌心,漆黑如墨的楼道半空中,缓缓升起了两团暗红色火光,“i''m hungry” 二十三 冤家路窄 冬日像个害羞的小男孩,在积满灰尘的阳台里蹭踱着双脚,直至最后躲进厚重的云层,再也看不见它那张羞涩地笑脸。搪瓷杯口缓缓升腾着雾气,给这间久已无人居住的房子,带来了一丝藉慰人心的暖意。单手擎着狙击枪瞄准镜的李昭,神情专注地窥视着楼下街巷里的每个角落。没有了子弹的狙击枪,被拆散的零部件摊在桌面上,李昭并没有因为失去狙击枪而感到沮丧,墙角正在闪着红光的充电式电锯,已经足以抵消掉一切困境带来的负面情绪。更为幸运的是,李昭自己尝试改装后的手机充电器,竟也能给狙击枪上拆下来的热成像瞄准镜充电,这种幸运可真比中了彩票还要让人羡慕不已。 吸溜着略有些霉味的滚烫茶水,李昭只感觉周身一阵阵舒畅,连日来的奔波困苦似也被一扫而空。在北侧厨房的窗外空地上,李昭堆了一个足有一米多高的大雪堆,无论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只要纵身从二楼的厨房小阳台跳下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出险境,这也是好几次身陷囹圄的经验和惨痛教训,不思进先思退,总要比坐以待毙强上许多。 ‘外面的暴风雪还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坎离这个混小子的脚印都被大雪盖住了,一时半刻肯定也寻他不到,我还是先安安稳稳地熬过今晚再说吧。’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李昭还是耐不住无聊,趴在阳台里不住向外张望,希图可以发现些先前未曾留意过的蛛丝马迹。 ‘立冬?’ 一条黄灰色的身影在瞄准镜中一闪而过,李昭对于狼皮袄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这也让他恍惚间差点认错了人。待到李昭揉揉眼睛,想要重新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时,那条黄灰色的身影早已被暴风雪吞没,仿佛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般。 ‘难道是我真的看错了?’ 重新将瞄准镜调回夜视状态,李昭轻轻叹口气,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精神好像出了问题,‘恐怕是心理作用吧,立冬那件狼皮袄是灰白色的,和刚才的影子完全不一样。’再次将视线投射到窗外,瞄准镜里跳动的红色火焰,终于让李昭大脑清醒了过来,‘现在朝我这边走过来的不是丧尸,这个幸存者该不会是跟踪我来的吧?’ 焦阳自打逃出大学城,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念头在不停盘旋,‘那个背着狙击枪逃走的人,背影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历尽千辛万苦的半年多,焦阳也着实遇到过一些幸存者,只不过大家彼此间都很难相互信任,甚至有好几次死里逃生,才没有被心怀叵测的幸存者宰割。之所以一路尾随而来,焦阳多半还是在惦记着那支狙击步枪,当然也包括电锯这种不需要耗费太多体力,也能提供极大破坏和保护力的武器。如果要按照自然界里的野生动物来形容,焦阳此刻更像是窥视在侧,随时准备利用偷袭进而窃取猎物的鬣狗。只可惜,这次他并没有选对猎物,还没等找到机会痛下黑手,就已经将自己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下,一切行为看起来都那么滑稽可笑。错并不全在焦阳,他也很难想象得到,躲在教学楼顶楼开枪的幸存者,并不是依靠噬人尸眼中的鬼火作为瞄准目标,而是依仗着狙击枪上装配的夜视瞄准镜,在他看来此刻凶险异常极难被人发现的黑夜,根本无法掩盖住自己的鬼祟行踪。 小心翼翼地伏低上半身,焦阳用力瞪大双眼借助雪地反射而来的微光,仔细搜寻着地面上难以发现的陷阱。凡是吃过苦头却没有丢掉性命的正常人,都会将吃过的苦头牢记在心中,而焦阳能够活到今天,自然不会在同样的错误上栽第二次跟头,所有栽过跟头的人,也早已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双手戴着截然不同的两只手套,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焦阳像只大壁虎一样四肢交替用力,一点点挪动身体,朝先前观察好并确认位置的二楼潜行而来。 ‘难以理解啊,这么蠢的家伙,是怎么搞到狙击步枪的?’一路行来畅通无阻的焦阳,蹲伏在紧闭的房门外,耳朵贴靠着房门探听屋内的动静,‘哪怕你随便搞点什么小陷阱,也不至于让老子这么扫兴啊!真不知道你这样的蠢货,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老天爷可真不长眼。’确认了房中并无响动后,焦阳悄悄摸出怀里的小工具,这是他从一个老头子那学来的本事。虽然最后老头子还是背叛了他,但是焦阳反倒难得仁慈了一次,并没有要老家伙的命。 呜~呜~ 正在聚精会神撬动门锁的焦阳,险些被电锯发动时的轰鸣声吓得昏过去,此刻楼道里的气温已近零下二十多度,汗水还是完全失去控制地从额角不住流下来。焦阳缓缓举起双手,他很清楚现在自己如果敢轻举妄动,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锯断自己,‘身后应该不是穷凶极恶的狠人,否则他没必要利用电锯启动的声音来恐吓我,兴许还有机会……’ “是你?” “是我~” 东海市,某高档公寓。 “市长,可不可以商量个事,小熊崽子的肉我们兄弟俩一口也不动,能把它的皮留给我们吗?” “对,对,小熊肉一定非常鲜嫩,权当我们兄弟孝敬您老人家的,积分也可以少记点,只要能把皮留给我们就行。” 被牢牢捆在桌子腿上的小熊崽,并没有龇牙咧嘴地凶戾表现,反倒瞪着一双黑黝黝的小豆眼和矮胖男人对视,似乎也不如何畏惧挥动在它面前的棍棒。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小家伙并不是一只受野性驱使的野兽。思虑了半天,矮胖男人推开正在逗弄小熊崽的手下,缓缓踱步来到小熊崽面前蹲下,伸出左手向小熊崽头顶摸去。周围一众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没有一个人出言劝阻,甚至有几个家伙眼神中似在隐隐闪动着某种期待。 “吃肉?剥皮?”从柔软的熊毛上缩回手,矮胖男人一脸怪笑的看了看两个抓小熊崽回来的手下,“好好养着它,我们所有人将来或许还得依仗它的保护,才能更强有力的占据住,在末世活下去的优势地位。”反手从桌子上用汤勺挑起一堆浸满特殊液体的花生米,缓缓向小熊崽的嘴边凑去。这次小熊崽再也不能,如先前般继续保持镇定,只是用力拱起嘴唇露出锋利的小牙,却绝不肯张开嘴巴,甚至小脑袋还不住向后仰缩,竭力躲避着汤勺里面的花生米。 “你们看,我没说错吧?”矮胖男人慢慢踱步到客厅另一侧,大理石立柱上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又将汤勺缓缓递到女人面前,低垂着头的女人似嗅到了美味一样,扬起满是血污的惨白脸颊,张大嘴巴死命朝着装有花生米的汤勺伸着头,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声如困兽般的低吼。 弯弯曲曲的汤勺像被机器碾压过一样,上面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凹痕,甚至有些地方的齿印已经穿透勺子。吃光花生米的女人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这种变化令矮胖男人眼中闪着无比狂热地光彩。可这种喜悦神情也只是停留了片刻,女人红润的脸颊开始逐渐紫涨,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 嘭! 一声巨响过后,腐臭味席卷了整个客厅,碎裂的骨片和烂肉溅的到处都是,矮胖男人神情变得无比沮丧,双手用力地揪扯着本就不多的头发,嘴里喃喃道,“混蛋,为什么不行?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该死的老家伙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客厅里的幸存者,似乎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就连曾经无数次出现过的失望神情,也已懒得再次显露出来,每个人的内心都开始麻木了。 “干!哪个龟孙子大半夜不睡觉,还在搞爆炸试验?”再次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坎离,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要没人来找他的麻烦,坎离才懒得搭理其他人在干什么,在监狱中好几年都没有机会喝到好酒,而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又被丧尸追得满世界东躲西藏。难得运气好能够寻到这座世外桃源,坎离已经做好把自己喝死的准备,‘反正怎么死都是死,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舒服点?’窗外的暴风雪依旧不知疲倦地肆意舞动,坎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真皮沙发附近的地面上已经摆满空酒瓶,只要落脚稍有不慎,恐怕坎离就不用等到喝酒喝死,也会被酒瓶绊倒摔死他自己。 一束耀眼的光柱穿透暴风雪,直直地射向客厅地面,正在酒柜里四下乱翻的坎离,被强光晃得双眼差点瞎掉,抬起手想要遮挡光柱时,混沌的大脑忽然加速运转起来,‘糟糕!难不成又是圣殿骑士团的混蛋们寻来报仇了?’ 红色激光射线在夜视仪中四处巡弋,漫天暴风雪中,十几个黑色影子顺着绳索快速向地面滑去。 “任务目标:捕获一名戴眼镜的矮胖中年男人。目标特征:秃顶十分严重,身高不超过一百六十公分。其他非任务目标的活动物体,全部肃清!”队长的命令夹杂着底噪,从头戴式战术耳机里传递到每个队员耳中。 二十四 人不为己 嘭!一声巨响过后,防盗门的左侧门板被炸得掀飞起来,右侧门板也已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 嘭、嘭、嘭……连续不断的爆鸣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依靠篝火获取照明的超大客厅里,耀眼的光团骤然爆开,矮胖男人反应真可谓神速,硬扛着双耳中不断袭来的晕眩感,朝头顶上连接着另外一栋楼的临街商铺平台拼命逃窜。身后数不清的子弹在四处飞溅,大理石地面上不时暴起一团火光,留下斑斑点点的弹痕。近百名幸存者在客厅里或站或坐,按道理来讲,他们很早就该发觉在半空中轰鸣盘旋的直升机,奈何高档公寓的开发商属实下了血本,占地近三百多平米的豪华客厅四周,坚固厚实的防弹钢化玻璃,不仅可以阻隔风雪和寒冷,同样也隔绝掉绝大多数外界传来的声响。 直至此刻,尚未倒地的幸存者才醒悟过来,营地遭遇了强力武装突袭。而更令他们绝望的是,每一个倒在地上不住痛苦呻吟,没有立即丧命的幸存者,额头最后都会迎来一发毫无怜悯的子弹。看来,袭击营地的武装人员并不打算留下任何活口,这完全是一场彻头彻尾地歼灭行动。 然而矮胖男人逃跑的身影,根本无法躲避夜视仪的追踪,他才刚从二楼窗口狼狈地跳到商铺平台上,头戴式战术耳机里便已传来发现目标的口令。 蒋劲匍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原本用来取暖和照明的篝火早被人熄灭,漆黑的客厅里只有雪地反衬进来的微弱光线,虽然四周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双眼还是很难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心心念念想要弄顶熊皮帽子的蒋劲,仗着自己对室内物品摆设十分了解,一挪一蹭的朝小熊崽子爬去,‘这回可就不是弄顶帽子了,我不光要好好吃顿肉,兴许还能弄件熊皮坎肩穿穿。’ 四周被压抑住的枪声已然停歇,杂乱的脚步声也从头顶渐渐远去,蒋劲始终没有大声呼叫同伴,他心里清楚,这个庇护他几个月的营地被彻底摧毁了,以后日子将会变得十分艰辛。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蒋劲觉得自己也得到了解脱,至少再也不用每天被人骑在头上拘束着。他甚至在心里盘算,自己要不要学习“市长”,也去搜罗一伙幸存者供自己驱策,享受一下土皇帝的感觉。‘最好再弄来几个漂亮的小娘们儿,那老子的小日子可就舒服多了……’ 正思索间,蒋劲已爬到先前绑着小熊崽子的桌子旁边,可四条桌腿上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小熊幼崽的踪迹? 口鼻间呼出的热气有节奏的飘散在空中,额角流下汗水的丹尼尔眼睛瞪得滚圆,由于他是第一次随队执行任务,难免会犯一些新手菜鸟的失误。头戴式战术耳机的丢失,则让丹尼尔彻底和队员们失去了联系。尽管小队里的每个人几乎已经武装到了牙齿,可仍旧不可避免的有人遭遇到反抗,瑟缩在黑暗墙角里的丹尼尔,怀里抱着g36突击步枪,精神高度紧张地注视着眼前漆黑一片的空间。连同战术耳机一起丢失的,还有装配着夜视仪的头盔,而失去了夜视仪辅助的激光瞄准器,至此也变成了形同鸡肋般的存在。 积雪反衬进室内的光线,勉强能覆盖大落地窗附近一米多的范围,除此之外的地方除了漆黑就只剩下阴森和寒冷。丹尼尔试图从原路返回,至少他还能寻到直升机降落的大致位置,只要赶在小队任务执行完毕前,赶到集合点,就还有机会可以回到自己那间,虽然狭小却仍旧十分温暖的小舱室。眼下的问题是,由于并不熟悉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并且情报信息也没有准确告知,小队将要抓捕的目标如此难缠,和队员失去联系的丹尼尔在子弹横飞之际,大脑就已经陷入一片空白,以至于后来自己到底是如何脱险的,他也全然记不清楚了。 天晓得,急于完成任务的同伴们,有没有人为了追击任务目标,并未将击倒的幸存者彻底击杀。完全失去方向判断能力的丹尼尔,心里的直觉在不住地提醒他,漆黑一片的大厅里,很可能存在即将变成丧尸的幸存者,而自己如同瞎子摸象一样四处乱闯,很大概率会被某个倒在地上的新晋丧尸咬住。越是想到这些可怕的情形,丹尼尔额角流下的汗水越是不受控制。 淅淅索索的轻微响动,此时在丹尼尔耳中显得愈发清晰,即便失去了战术降噪耳机,他依然能够听清远处似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感觉后腰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丹尼尔立时醒觉过来,是随身携带的手持燃烧照明棒!胸腔里的心脏似乎随时都能跳出来,丹尼尔奓着胆子掀开照明棒后盖,他需要用力撞击照明棒尾部,才能将它点燃。 咚的一声闷响,在森冷死寂的客厅里显得异常刺耳。 呃…呃…… 低沉地喉音在漆黑的客厅里接连响起,丹尼尔左手持着照明棒,右臂夹着突击步枪,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地面上横七竖八躺倒一片的尸体,一步一步向只剩下一扇房门的公寓出口逃去。 几乎是在照明棒燃着的同时,蒋劲便一眼瞧见一个咖啡色头发的老外,眼看对方一点点靠近公寓出口,本想先一步逃出去的蒋劲,在发现对方手上有枪后,只得选择相反方向,硬着头皮朝楼上逃去。由于一直惦念着熊皮帽,蒋劲的双眼几乎就没离开过“市长”,因此也是第一个发现市长逃走的人,而现在蒋劲则不得不选择同样的路线逃跑,客厅里的新晋丧尸们,可不会念及什么同伴情谊,蒋劲当然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丧尸果腹的甜点。 枪声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的密度明显不如先前,零星飞出枪膛的子弹,在坚硬的墙壁间跳转几次后,蒋劲耳畔便只剩下呼啸不停的寒风。由于两栋高楼之间挤压出狭长的空间,临街的商铺上空形成了一个风口,扫过身体的风速显然要比其他地方强上许多。蒋劲甚至开始怀疑,但凡自己脚下一滑,就会被劲风掀锝飞起老高,最后重重地砸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慢慢等待着死神的拥抱。公寓出口的地面上火星还在不断喷出,只不过位置却再也不曾移动过,蒋劲抬起双手搓搓脸颊,看着前方同样一片漆黑的公寓阳台陷入了沉思。 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随风飘来,正在不住口哀求李昭收留自己的焦阳,突然闭上了嘴,而李昭也在同一时间将注意力集中在双耳,他们俩都很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李哥,上次真不是我要故意抛弃大家,实在是被吓得不轻,我后来才知道自己还尿了裤子。”房间里的安静再次被焦阳打碎,他还想为自己进行无谓的辩护。 “随你便吧,我不是立冬或者坎离,你能遇到我也算幸运,如果落到他们手上……”李昭从怀里摸出一支烟,沉默了片刻,又摸出一支递给焦阳,“天亮以后,你就赶快离开这里,坎离这阵子也在东海,而他是来东海找立冬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显然这个消息让焦阳吃了一惊,不过在眼底闪过一抹异彩后,焦阳又故作轻松地问李昭,“蒙正平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死了。”李昭语气中透着疲惫,生离死别在此刻的他眼中,已然不如曾经那般沉重,甚至都不会在心中荡起一丝波澜。 “怎么死的?”焦阳似乎不想结束这个话题。 “当时我晕了过去,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问……”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从第六监狱逃出来以后,李昭不止一次问过立冬,他不相信坎离会说实话。而其他当时在场的人,也都因为情势过于紧迫,没人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立冬一直没有离开蒙正平左右,小蒙的死自然也只能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看来,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啊,李哥……”至此,焦阳也终于解开了心里的谜团。以他多年送外卖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李昭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再加上他能和狱警关系十分熟络,很显然以前也一定是政法口上班的人。而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和流氓街痞一样的坎离和睦相处?由此可见,蒙正平死亡的真正原因,李昭并不知情,焦阳在心里做出如此推断。大树底下好乘凉,焦阳清楚知道自己能力欠缺很多,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必须找个靠得住的人追随,而李昭正是他选定的第一个目标。 “就算是这样,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李昭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李哥,请你放心,我绝对听从你的指挥。这半年多以来,我的胆子早就练大了,再也不会抛弃同伴不顾,也绝对不会出卖你!”焦阳兴冲冲地站起身,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本想偷偷潜入公寓,伺机寻找小熊幼崽的阿紫,此刻蜷缩在高档公寓马路对面的商铺二楼窗口旁,她全程看完了公寓里发生的枪战,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直升机的轰鸣声提醒了阿紫,这伙武装到牙齿的战斗小队,很可能和圣殿骑士团有关,之所以她无法作出肯定判断,是因为阿紫没有看到直升机下面,本该驱散黑暗的十字架光柱。 “小煤球儿?” 一团黑乎乎,好似肉球一样的影子,正从街对面快速奔来,雪地留下一串形似手掌的印记,随后又被风雪覆盖。 ‘阿紫,下楼快逃!’ 二十五 心有所感 “嘘~” 妖异的瞳光在半空中闪烁不定,凝视着暴风雪掩映下的高耸建筑。 “去吧,小宝贝们,将今天晚上的食物找出来。” 几条黑色影子速度极快地隐入暴风雪中,尽管已经看不到它们的踪迹,但只要戴上深黑色墨镜,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几副景色各异的淡红色画面。温暖的羽绒服上挂着早已干涸的血污,指尖轻轻捻搓着如砂糖般的雪粒,悄无声息地站在背风的角落里,形态上几乎已经和周遭的世界融为一体,只有当墨镜的镜片下面偶尔闪过一抹暗红时,才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一阵钻心的剧痛袭入大脑,与此同时,阿紫也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虽然她对于此刻发生的事情很难理解,可对方言语中透露出的紧迫情绪,仍旧令阿紫不敢再继续多做停留。心中虽有些惊慌不定,但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阿紫,早已不再如以往般手忙脚乱。随着下楼的急促脚步声,大脑中的剧痛感也渐渐消散,雪光映衬下,一团黑乎乎的肉球快速窜到阿紫身旁,又在她满眼错愕的神情中快速掠过。 ‘快跑啊!’ 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阿紫这才如梦初醒,在不时回头望向自己的关切目光中,跟着黑乎乎的肉球越跑越远。 冲出高档公寓楼的丹尼尔且战且退,幸好追在身后的新晋丧尸数量并不算多,在突击步枪弹匣打空之前,他终于成功逃到了社区外面的十字路口。现在只需要转过左前方的街角,再跑上三四百米距离,小队预先设置的撤离点就近在眼前了。丹尼尔甚至嗅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热咖啡香气,首战失利还不至于影响他的情绪,活着逃回去才是丹尼尔此刻最迫切的愿望。 大概是平时经常会遭受到,同伴们善恶不明的恶作剧,这也间接造成丹尼尔对于潜在威胁的反应能力大幅度提升。黑色影子从小腹前一闪而过,森白锋利的犬牙险些挂在丹尼尔的轻型防弹衣上,这种全无声息地攻击,即便凭借极好的本能反应,也还是需要很大的运气才有可能躲得开。连续击杀了十几只丧尸的丹尼尔,此刻握枪的双手已不再颤抖,以往没日没夜的非人训练,终于彻底浇灭了丹尼尔满腹的牢骚和抱怨。 子弹准确无误地击穿了黑影的头部,一股浓烈地腥臭味随风飘来,骇得丹尼尔脸上血色尽褪。他平时没少听其他外出执行任务的同伴,提起过这种奇怪的味道。甚至还要比丧尸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更凶险百倍,这从他们每一次提起这种味道时的表情,便可以十分确信的做出判断。 好不容易才渐入佳境的丹尼尔再次变得慌乱起来,甚至连查探一下尸体的想法都不曾在脑海中出现过,两条大长腿就已似风车般抡得飞快,头也不回的朝撤离点狂奔而去。 “卧槽!” 这应该是生平头一次爆粗口,毕竟为人师表,总还是要维持良好形象的。脑海中渐渐消失的画面里,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一个身穿类似特种兵服饰的外国人背影,深色短发在雪光中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正想要摘下墨镜踏入风雪,“我尼玛!?”粗话再次脱口而出,也难怪它无法继续保持克制,脑海中的另一幅画面也渐渐暗淡下去,这次却只能看见一团不到一米高的模糊背影,甚至连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办法推断出来。 ‘今天晚上的猎物有点棘手啊~’ 轻轻将怀里的滑雪帽掏出来,扣在光溜溜的头上,雪白色的羽绒服也渐渐隐没在风雪之中。 强忍着刺鼻的食物腐烂的味道,却始终听不到外面再有其他动静,坎离小心翼翼地推开冰箱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虽然他也很想去找圣殿骑士团的麻烦,可处在敌众我寡的境地中,盲目自大必定会要了自己的小命。窗外不再有强光射进来,直升机也早就不知所踪,手里提着刚起开的进口红酒,口齿间咂摸着滋味的坎离,神情木然地注视着漫天飞舞的暴雪。 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相对封闭的沉寂空间里,听起来并不十分真切。直到子弹撞击墙壁来回弹跳,发出的剧烈撞击声响起时,坎离才从木然中回过神来。 ‘昨天闹一晚上还没闹够吗?真是一帮不懂得享受生活的傻x!’再怎么满腹牢骚,坎离还是第一时间抓起十字弓,门外走廊里酒瓶落在地上的脆响连成一片,必定有人触发了机关。和立冬相处的时日虽短,一些保命的小技巧坎离倒是学了不少,只不过他能设置的机关十分简陋,除了预警功能外,根本没办法伤到任何人。溜门撬锁的勾当始终让坎离觉得丢人,因此也只能寻找一些可以轻易破门的房间暂歇。之所以留下预警机关,就是不希望自己在睡梦中被丧尸或者其他威胁要了小命,坚固牢靠的防弹钢化玻璃阻断了坎离逃生的退路,唯一能够感到安全的办法,也就只剩下根本锁不上的大门,作为最后的逃生出口了。 楼下先是慌慌张张闯进来一个矮胖男人,在努力半天还是没能将房门反锁后,十几束光柱也从走廊里窜了进来,漆黑的客厅霎时间变得光怪陆离,紧接着十几束光柱便都集中在了矮胖男人身上。 “双手举过头顶,让我看到你的掌心!快点!否则我们就开枪了!”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壮汉大声喝道,不过他说的并不是中文,藏在楼上的坎离压根听不懂络腮胡在说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矮胖男人叽里呱啦的讲着日语,显然也听不懂络腮胡壮汉的语言,而楼上的坎离却听出矮胖男人是个日本人。 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几乎凝结成实质,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异常谨慎。 “队长,这里可能有人来过。”一束光柱扫向落地窗旁边的真皮沙发,散落满地的酒瓶反衬出迷离光晕。 ‘糟糕!’坎离额头冷汗登时流了下来,洒脱不羁的性格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麻烦。即便坎离听不懂下面的人在说什么,也能从对方的动作中看出端倪。 “不要节外生枝,没有生火的落脚点都不是长期的,尽快执行完任务离开这里,绝不能让潜伏在黑暗中的夜魔发现我们。”络腮胡只瞥了一眼沙发,目光又重新落到矮胖男人身上。 矮胖男人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可对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面对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彪形壮汉,任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坦然自若。喉结吃力地蠕动两下,干哑的喉咙没有得到任何缓解,矮胖男人无比绝望又心有不甘,颤声用中文尝试着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你是龟田信男?”络腮胡壮汉的中文十分蹩脚,不过好在发音尚算没有走板,不至于理解不了他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话刚出口,龟田信男就感到万分后悔,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下意识反应,竟然出卖了自己。 “特效疫苗你研究到什么程度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特效疫苗!” “没关系,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会有人让你开口的。” 子弹毫无征兆地射穿龟田信男手腕,柯尔特m1873转轮手枪从失去神经连接的掌心掉落,在地面上划出很远,最后钻到了真皮沙发下面。军用手铐将龟田信男的双手束紧,小队其他成员鱼贯而出,走在队伍最后的络腮胡壮汉不经意间抬头望向二楼,眼神中只是稍显迟疑,缓缓转头快步追上远去的小队,杂乱的脚步声也随之在走廊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一群人却转眼间就消失不见,坎离悬在嗓子里的一颗心,这才感觉重新落回胸腔里。只不过,下一秒坎离的脸色就骤然大变,半空中的一小团黑影随着距离愈发接近,也逐渐可以看出些许模糊轮廓。 “我去年买了个表!” 恨声怒骂只来得及冲破喉咙,身后猛烈地爆炸冲击波,便将还在半空中的坎离轰飞开去。也幸得防弹钢化玻璃足够坚固结实,咚的一声巨响过后,坎离好似摔散架的扯线木偶一样,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左臂形状怪异的压在身下,额头也被四下飞散的弹片扫过,殷红的血水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缓缓流动。 雪夜中匆匆赶路的李昭,只觉街角处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不禁感到一阵错愕,‘今天晚上怎么比昨天还热闹呢?’ 发觉身后的李昭停住脚步,焦阳忙回头询问,“李哥,发现什么了?” “没事,有可能是我眼花了。”视线从远方的高层建筑物上扫过,李昭正看到半空中的落地窗后火光一闪,‘倒霉催的圣殿骑士团鳖孙们又来搞事?’ 直升机的轰鸣声在万籁寂静的暗夜中,穿透漫天肆虐的暴风雪,从极远处的建筑物后面隐隐传来。脑中还在不住思索,小煤球儿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阿紫,慌忙闪身躲进街边一家户外用品商店。还不等她和小煤球儿一起喘口气,一道白色人影便跟在几条黑色影子后面,速度极其迅捷地从街对面掠过,半空中只留下一串妖艳诡异的淡红色光条。 二十六 动动脑子 “任务结束,立即发动引擎,五分钟后我们就会到达撤离点。” 孤身置于荒废的建筑群中,直升机驾驶员伊萨克斯只能一支接着一支的点燃香烟,萤火般的光点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按照战时军队纪律,伊萨克斯这是极其严重的违纪行为,可处在丧尸横行的世界里,他的行为反倒变得再正常不过。颤抖的右手在听到耳机里的指令后,立时恢复如往昔般沉稳,兴奋地按下启动开关。伊萨克斯虽然竭力控制着慌乱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显得轻松,耳机中不时跳出的颤音还是会导致有些变调,“收到,撤离点周围一切正……” 剧烈地撞击声在头戴式战术耳机里响起,伊萨克斯的回报信息就此中断,只剩下刺啦刺啦响个不停的白噪音,仍在不知疲倦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还在急速行进的战斗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止住继续前行的脚步,随后大家又将目光投向了,走在前面领队的队长身上。 “伊萨克斯?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赶快回复我!”左手掌在身后半空中轻轻虚按,十几名队员几乎和络腮胡同一时间,藏身到附近留有射击角度的掩体后面。此时耳机中的白噪音又被类似踩踏积雪的声音代替,听起来却完全不像人类的脚步。衣服纤维被撕裂的拉扯声,撕咬皮肉时的哼哧声,混杂着人的喉咙被血液倒灌,不住发出的咕噜声,听得每一个小队成员,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晚上好啊,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 “哦~”耳机中的男人声音故意拉长,“原来你们也喜欢狩猎的快感?想要和我玩躲猫猫吗?”丝毫没有人类情感的冷笑,听得在场所有人一阵毛骨悚然,“那你们可藏好了,游戏正式开始。” “为什么停在这里?”龟田信男脸颊不住颤抖,这座荒废了十几年的红酒厂,一直没能纳入市政规划,五座上百平米的生产车间因为年久失修,窗上玻璃早已所剩无几。而就在不到一个月前,他手下负责搜寻补给的幸存者就来过这里,结果却无一幸免,每个人的尸体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凶手做得远比丧尸还要恐怖百倍不止。 没人回答龟田信男的问题,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显然过去没少一起合作行动,同时将通话器转换了新的频道,“我负责看着日本人,z阵型缓慢推进,所有进入射击范围的活动物体,格杀勿论!”耳机中传来队长低沉的战斗指令,大家有条不紊地调整好站位,将队长和龟田信男保护在z字的斜杠中心位置,斜杠前半段负责左侧火力覆盖,后半段则负责右侧。前后两队成员都将震爆弹叼在嘴边,冰天雪地的户外环境下,闪光弹的作用显然不太理想。 寒风中传来飘忽不定的沙沙声,听上去好像是四条腿的动物在快速奔跑。极远处躺在雪地上还在突突喷出火星的燃烧棒,突然悬至半空,紧接着便如流星般消失在夜幕下。停放在库房附近空地上的直升机,立时就被黑暗淹没,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左手揪住龟田信男后衣领的队长,深褐色瞳孔骤然一缩,‘狼?还是狗?或者是其他什么动物?’右手摩挲着胸前战术背心里最后两发信号弹,络腮胡陷入两难境地。信号弹只能维持十几秒钟的照明,假若此时贸然击发,后期再想和增援部队取得联系,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扑通一声闷响,z阵型右下角最边缘的一名队员,浑身瘫软地躺倒在雪地上,殷红的血液霎时便将积雪染红一大片。月亮十分吝啬的洒下薄薄一层光晕,络腮胡队长隐隐看见倒地队员的后颈处,冒出一截闪着幽冷寒意的箭头,上面缓缓流下的鲜血失去热量,正在一点点凝结成冰。 抬眼看向左腕上的电子追踪器,络腮胡队长心头不禁抽搐一下,‘难道是低温环境,导致的设备失灵?’除了自己和队员们的绿色光斑还在地图上闪烁外,追踪器上再没有其他标记出现,‘难道袭击我们的不是夜魔?’这种想法刚一冒出来,络腮胡队长反倒更加没了底气。自己和小队成员身上的装备,绝大多数都是针对夜魔进行装配的,如果真遭遇到盘踞在此的幸存者,不搞突然袭击,还真说不好鹿死谁手。现在敌明我暗,对方手里又有绝对不输于己方的远程狙杀冷兵器,只要幸存者们互相配合默契,在天亮之前吃掉自己这支十来人的小股武装,绝对不会没有取胜的可能,‘震爆弹可以在短时间内摧毁夜魔的双眼,可这东西在空旷的户外,对于人类能够发挥的效用就会大大降低!’凝视着近在咫尺隐遁于黑暗之中的直升机,络腮胡队长感到眼下的处境着实难以抉择,‘散开阵型全速前进?前方黑暗中难保不会有更多埋伏,可如果继续放任对方藏在暗处偷袭,估计谁也别想有机会坐上直升机!’ 又是扑通一声闷响,z阵型左下角最边缘的一名队员,倒在雪地上不住挣扎,喉咙里不断喷出的血沫溅了一地。络腮胡队长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攻击间隔这么久?射击目标又选在队伍防御相对薄弱的位置,难不成对方只有一个人?’ 重物在雪地上被拖拽的声音骤然响起,第一个倒下的队员尸体已经和小队之间有段距离,络腮胡队长只能依稀看到两团黑影正在奋力后撤,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好像是两条狗!’ “全体撤入左侧建筑,就地搜寻可以制作火把的材料,敌人有猎犬。”听到队长指令,没有伤亡的z阵型前队立时转为掩护队形,其他队员则随着队长,在震爆弹闪过后的余光中,快速翻过残破不堪的窗口,钻入再次被黑暗吞噬的建筑物里。 “这么快就发现了?今晚的猎物确实很棘手啊!”挂在嘴角的碎肉掉到雪地上,温暖的鲜血散发着热气,墨镜被眼中闪烁的鬼火映成了淡红色,拾起躺在脚旁的军用十字弓,它刚一从尸体旁离开,几双暗红色的眼睛便陷入了疯狂,争先恐后地争抢着地上的残躯。 夜视仪连续转换过几个模式后,才最终确认,前方的黑暗中并没有埋伏,“五人一队,我负责押送日本人。”络腮胡队长无比狂热地目光扫过众人,“圣光与我们同在,嗯啦!” “嗯啦!”众人齐声应道,映在火光下的一张张脸孔涨得通红。 火把落在倒地的尸体上,乒乒乓乓的爆炸声不绝于耳,零零散散的小火堆掉落在尸体周围。 哒!哒!哒! 三发子弹总算没有辜负使命,一蓬黑乎乎的血雾闪过后,冷箭终于不再袭来,络腮胡队长一把抓起身旁的龟田信男,在剩余几名队员的掩护下,逃离了危机四伏的红酒厂。 直升机呼啸着升至半空,三个机头下方的强光探照灯,在红酒厂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恋恋不舍地钻入暴风雪中。 “唉~加拿大鸭的质量真差劲!保暖效果极差不说,价格还卖得挺贵,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个牌子的烂衣服。”从脚边拾起断臂,丝丝肉刺如有磁力吸引般,互相纠缠拉扯着融为一体。挥了挥足足短了三分之一的左臂,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得不偿失啊。” “玩狗的,今天晚上你损失的可不止这些哟!”好似旧风箱被人用力扯动一样的暗哑嗓音,突然从暗处响起。夜幕中便如隐遁了一只多眼怪兽般,凭空冒出十几双诡异的红色眼睛。 “船长,别来无恙啊。”抓着十字弓的右手暗暗蓄力,三条浑身血污看不出毛色的大狗呲着利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鸣,“这么快就来找我要债了吗?” “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嘴里吐出一口浓烟,船长锋利地爪尖搔搔头皮,“大不了,我少收点利息,给你个痛快。”站在船长身后的一只夜魔两眼似要喷火,喉咙里发出喝喝怪叫,只可惜失去双臂的它只能眼望仇人,却毫无办法,“皮豆子,别着急,今天晚上我们就把你的零件都拿回来。” 大狗的哀鸣声戛然而止,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也很快消失不见,皮豆子嘴角流出墨绿色的汁水,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二舅,学校里还逃出来三只肥羊,附近的空气中好像还有一只肥羊留下的气味!” 趴在仓库顶棚的米迦勒听到下面的对话,额角立时渗出汗来。被直升机的轰鸣声吸引而来,却因为对方没有十字架标识,只能默默等待时机的米迦勒,现下肠子都快悔青了。 子弹击穿了皮豆子的后脑,仍旧余威不减的向前窜去,又从一只夜魔的左肋下穿过,才当啷一声撞在墙壁上。与此同时,消声步枪的枪声从远处传来,如果放在激烈交火的战场上,这种程度的响动很难被人发现,可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没能及时赶到撤离点,与同伴汇合的丹尼尔,望着消失在暴风雪中的直升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袭上心头。失去战术头盔的丹尼尔,只能利用燃烧棒和同伴取得联系,此刻却不敢贸然点燃它们,必须得动点脑子才行,这也是苏莱曼队长经常在他耳边絮叨的忠告,‘你比他们都更聪明,多用用你聪明的小脑袋,肚子里的抱怨就会少一些。’ 狭长的通道里犹如举办焰火表演般,耀眼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作一团,紧接着一阵浓密的橙色烟雾升至半空。循着枪声冲向枪手的夜魔群被炸得鸡飞狗跳,一贯谨慎小心的夜魔首领跟在大队后面,船长眼中的瞬膜急如电转,试图减轻双眼暴盲后的剧痛。 快速穿行在废弃建筑物中间的丹尼尔,不时就会寻找机会朝着伤势不重的夜魔放冷枪,不断拉开彼此之间的安全距离,‘苏莱曼队长一定不会放弃兄弟的,一定!’心中坚定的信念让丹尼尔愈战愈勇,一身专门针对夜魔量身打造的装备,也在此刻将作用发挥到了极致。漫天风雪中划过一条犹如长龙般的红色烟雾,丹尼尔一脸狂喜的朝烟雾坠落的方向飞奔,耳中已渐渐听到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越来越近。 弥漫在红酒厂上空的硝烟随风渐渐飘散,米迦勒蹲伏在爆炸点的巷道外,随手解决了几只还在不住挣扎的夜魔,仔细观察着巷道里的情形,‘爆炸陷阱是什么时候设置的?’ 二十七 错综复杂 仔细翻检雪地上沁满血污的作战武器,米迦勒心中暗暗赞道,‘这些家伙的制式装备可比我们精良多了,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武装势力?’从近处抓起尚未被血污沾染的积雪,米迦勒精心擦拭着g36突击步枪,又从散落在每具尸体四周的五个战术头盔中,挑选了一个破损程度最小的扣在头上。指尖在触及头盔边缘时,忽然感觉上面有些规则排列的细微凸起,米迦勒忙将头盔凑到手电光下查看,“裁判所?”寒意随着嘴角抽回的空气涌入胸肺,米迦勒浑身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 咔哒、咔哒的轻响传入耳中,右眼前的世界不断变换着色彩,直到最后停在米迦勒最喜欢的色调上,他才端起突击步枪向四周环顾一圈。激光瞄准器的镭射光线,只有透过夜视仪观察时才能看到,真可谓夜间作战的绝佳装备。 ‘是时候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挨过这个难熬的雪夜了。’没有遭受先前战斗波及的雪地上,一条长长的足迹,被红酒厂几近坍塌的围墙阻断,匆匆离去的背影也至此隐匿进风雪中。 ‘怎么又闹腾起来了?’和衣而卧的冬至正处在半睡半醒中,嘶吼声将被暴风雪淹没的东海市,搅得又是嘈杂一片。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昙花一现的爆炸声,再次从冬眠中惊醒的尸群,明显比之昨夜更为狂躁,仿佛领地权威受到侵犯的雄狮,不住口地大声嚎叫,宣示着自己才是统御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 碧蓝色的眸子里泪花隐现,想必昨天夜间发生的尸暴着实把女人吓坏了。既然彼此语言不通,冬至也懒得再和女人废话,匆匆下楼查看一圈,还有哪些可能疏忽掉的防御死角。随后又带着一身寒气折回楼上熄灭篝火,抬脚轻轻踩烂烟蒂,冬至无声瞥了女人一眼,自顾自地钻回被窝里盯着天花板发怔。 “东西吃的有还吗?”嘴唇嗡动了足足一分多钟,女人才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语法完全错乱的中文。 “……你饿了?”冬至琢磨了一小会,感觉自己大致应该没有猜错,却没有回头去看女人。反正再过两三天,女人的伤势一旦好转,冬至就会不辞而别,犯不着和她浪费精力。 棕褐色短发随着不住点头的动作胡乱飘动,不知饿了多久的女人终究还是没能战胜饥饿,开始尝试用眼前男人或许可以听懂的语言进行沟通。 “房子里剩的最后一点燃气,只够煮昨天的汤。这会尸群还在外面四处撒野,我们不能点火,能吃的东西不多。”接过男人递来的罐装食物,女人指尖不禁微微一缩,‘真冷!’ 饥饿总能轻易撕碎人类脸上的各式面具,此刻女人没有其他选择,即便在罐子里冰冷的食物刺激下,牙龈一阵阵酸疼发麻,可她的吃相却还是十分难看。听见声音的冬至不禁侧目,心道,‘这女人是饿死鬼投胎吗?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东海市,某高档公寓。 “真是活见鬼,这破天气想要冻死人吗?” 蒋劲硬扛着刺骨的寒风,趴在临街的商业楼平台上,直至一众荷枪实弹的壮汉,押着曾经统治这里的市长离去,他才哆哆嗦嗦的爬进对面楼的阳台里。钻入落满灰尘的床罩里,蒋劲不住地搓手搓脚,直到双手双脚都传来麻痒之感,才长长呼出口气瘫在床垫上。回过神来的蒋劲终于明白,市长当初为什么要选对面楼的三层作为营地,而不找个更高一点的房子,‘可惜,再深思熟虑的计划,在真枪实弹面前也只能是个想法罢了。’手脚一阵阵发胀,自小在北方长大的蒋劲愁上心头,‘也不知道冻伤的情况怎么样,今年这个冬天可真难熬啊!’ 蒋劲打死也不会在深更半夜里,重新回到黑暗中藏着丧尸的营地,就算他亲眼看见逃走的老外,已将所有曾经的同伴变成的丧尸杀光,蒋劲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他现在明明就有更好的选择。楼上爆炸的巨响就算隔着防弹钢化玻璃,还是被蒋劲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估计市长就是在发生爆炸的房间里被抓走的,现下那里肯定要比营地安全,先去熬过今晚再说。’ 公寓楼外的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头部损坏严重的丧尸,蹲在一具体型较为矮小的尸体旁边,李昭用匕首挑开尸首上板结冻硬的长发,“这些幸存者是前不久才刚刚变成丧尸的,这栋公寓里一定还有他们落脚的营地。” “李哥,咱们能别竟挑麻烦招惹吗?这群倒霉鬼想什么时候变成丧尸,都随他们喜欢。咱们还是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吧,你没听见现在外面有多乱吗?”焦阳惶恐不安的不住回头张望,要不是现下有李昭在他身边,这小子早就撒丫子爬到公寓楼顶层躲着了。 “既然他们是刚变异不久的丧尸,那营地里就一定还有许多补给储备,难道你不想找两套厚实的衣服挡挡风雪吗?”李昭懂得要想马儿跑,草料要喂饱的道理,画大饼的招数他自也能信手拈来。响鼓不用重锤,焦阳虽然没有一颗玲珑心,可他也在李昭的话语中,听出了其他更具诱惑力的猜想。贪婪往往可以让人忘却恐惧,这也使得绝大多数人,为了这种刻在基因里的劣根性,付出惨痛代价。 “咱们还等什么?终于能好好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焦阳眼中闪着绿幽幽的光。 一路循着地面上的血污,李昭甚至都不需要俯身查探,仅凭楼道里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对路径。当破损的房门映入眼帘时,早已被食物撩拨得心痒难耐的焦阳,立时就要夺门而入。李昭一把扯住焦阳的后衣领,用眼神警告他别轻举妄动,随后从背包上摘下电锯,右手拇指轻轻扣在开关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血腥味刺鼻的幽暗房间。 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大理石地面上尚未来得及变成丧尸的尸体,额头中心位置都有一个血洞。‘这压根就是来屠城的啊!’李昭眉头紧锁,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袭击这个营地的人非要赶尽杀绝。火苗在脸侧轻轻摇曳,飘动的方向却反指向大门,显然这栋房子还有其他出口,此时正不断有风雪从外面灌进来,‘还有活人逃出去了?’想到这里,李昭忙从一具尸体旁拾起一支自制短矛,这把武器可比随时都会因为没电而变成废铁的电锯,更能让李昭安心。 “李哥,你还要去哪啊?”发觉李昭并没有和自己一起翻找战利品,刚从厨房里将背包装满的焦阳,忙压低嗓音追问。 “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你可以在二楼找个房间好好睡一觉,我想再找找线索,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说话间,李昭手上火把散发出来的微光,已经被通往二层的黑暗楼道吞没。 “真尼玛是个事儿精!就不能让老子消消停停休息一会嘛?干!”焦阳嘴唇轻颤,他当然不希望李昭听到自己的牢骚。随着火把一同消失的,还有心中的安全感,焦阳看着狼藉一片躺满尸体的地面,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快步追了上去,“李哥,等我一会!兄弟可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啊!” 心里默默数着楼层,满头汗水的蒋劲脑中努力回忆着,先前看到火光的窗口的大致高度,‘唉,有钱人的世界真不好理解,一层楼里竟然只有一套房子,这么大面积住的过来吗?’尝试过五六扇房门都不能打开,蒋劲这会多少有些泄气,爆炸发出亮光的时间太过短促,根本来不及数清到底在几层。正当他准备放弃,返回楼下另做打算时,前方楼梯拐角处,打过蜡的实木墙壁上,忽然有颗红色光点在不住闪烁。 “这是什么牌子的手机?竟然还有根天线!”翻来覆去查看着不断闪烁红光的手机,蒋劲总感觉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东西,“是了,这种手机在电影里出现过,是可以利用卫星进行通讯的卫星电话!还真别说,这做工可比民用手机强上百倍,都快能当砖头使了。” 嗡~嗡~嗡~ 卫星电话突然轻轻震动起来,正全神贯注思索怎么蒙对密码的蒋劲,吓得一把将卫星电话丢出去老远,或许是指尖在无意中触到了接听键,闪着蓝光的电子荧屏亮了起来。 “河豚,研究进展的怎么样了?为什么最近没有及时汇报进度?”一个日本女人轻柔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语气里隐隐带着怒意。 由于卫星电话摔进了墙角,虽然没有开启免提,还是因为两侧墙壁产生的拢音效果,让蒋劲模模糊糊听到了听筒里的声音。 “喂?你知道这个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活着。”蒋劲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是谁!?”女人冰冷的声音充满戒备,最令人担忧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你在哪?卫星电话怎么会在你手上?” 二十八 与鬼同行 左手食指轻轻竖在唇边,火光中只能看到李昭侧脸的焦阳,当即就明确了对方意图,悄无声息地和李昭一同将手上火把熄灭。若有若无的只言片语,在漆黑的楼道里显得飘忽不定,就像有只幽灵盘旋在两人头顶不住低声呢喃,听得焦阳背脊一阵阵发寒。 呢喃之音渐渐变得清晰,焦阳惊惧不已的心神开始慢慢恢复如常,然而新的疑问也随之浮上心头,‘这人说话不像是自言自语,可为什么我们听不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脸上表情,焦阳料想李昭此时脸色也一定不怎么好看,心道,‘待会如果情势不对,可别怪老子不讲情面,这么爱管闲事,死了也怨不得旁人。’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焦阳趁着周遭漆黑一片的环境,故意放缓脚步,隐遁在黑暗中的短刀也已抬至半空。 “大姐,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抓走市长的那伙人,他们可是各个装备精良,别说你给我提供武器,就算再给我十几二十个大活人,也根本没可能战胜他们。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市长被他们抓去了哪里,东海现在到处都是丧尸,连个可以长期安稳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我可没嫌自己命长不想活了。” “……” “庇护所?!你没骗我!?” “……” “胡吹大气!你们是什么逆天组织?国家机器都没能抵御住丧尸病毒,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会有什么狗屁的庇护所!赶快告诉我卫星电话密码,我还有正事要做,没工夫和你废话。” ‘声音听上去怎么有些耳熟?’已借着黑暗环境掩护,悄悄站定随时准备逃跑的焦阳,不断在脑海中尘封的记忆里翻找着,‘这个人的声音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靠你大爷的,臭婊子!”蒋劲气急败坏地将卫星电话摔在地上,由于此时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以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到不远处,黑暗的楼道转角位置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待到蒋劲察觉出不对劲时,他已经被一个陌生男人按倒在地,回荡着电锯怪响的耳畔传来寒冷如冰的警告,“别乱动,否则我现在就锯断你的脖子!” “大…大…大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用我表哥的命发誓,绝对不会乱动一下。”头一次听到有人拿自己的表哥起誓,李昭不由愣了一下神,随后就听到焦阳声音颤抖地问道,“老表?” “阳…?阳哥?”即使蒋劲此刻的笑声比哭还难听,其中却也蕴满了真情实感,有谁能料想得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自己的表哥。 “你们俩早就认识?”李昭自然听不懂蒋劲和焦阳的方言,只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开制住蒋劲的左手。 “李哥放心吧,这小子精乖的很,他没胆子和你动手。”火光照在蒋劲涕泪滂沱的脸上,焦阳一脸坏笑地注视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起撒野的表兄弟。 窗外的暴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午夜时分的窗外世界陷入黑暗之中,只有不时被寒风吹散的枪声,和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在东海市上空交织纠缠,也如暴风雪般不愿停歇。 咳、咳…… 坎离口鼻中喷出温热的鲜血,稍一用力,身上就会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眼前只能看到朦胧的物体轮廓,沉重地呼吸虽会令胸肺感到丝丝阵痛,可万幸内脏应该没有受到重创,坎离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凝神倾听房间内的动静。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更不知道在此期间,又有什么东西被巨大的爆炸声响吸引而来,漆黑一片的房间已变得危机四伏,任何轻举妄动都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在死寂一片的楼道里,哪怕细微的响动也会显得格外刺耳,细碎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坎离心知倘若现在再不有所行动,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剧痛从左肩传来,意识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坎离,知道自己左臂一定断了,至于伤势到底如何,现在没时间顾及得上。坎离借助牙齿将衣服左袖的扣子挂在右肩上,以免剧烈运动加剧断臂的伤势,挣扎着跪起身子。忽然又想起沙发下还有一支手枪,赶忙又小心翼翼地钻到沙发下面,将转轮手枪摸出来塞进靴筒,这才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他必须赶在楼道里的脚步声堵住去路之前,逃出房间。假若此前能够早一点逃出去躲避,又何须承受断臂之苦,坎离的性子虽然懒散惯了,可同样的苦头再吃上一次,也决计不会如何开心。 火光已然逼近,房门外空荡荡的楼梯间根本无处藏身,坎离心里暗道,‘真他娘背时!’忙一闪身,藏在右侧房门后面,只希望来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好能趁机悄悄溜走。 “你们两个守在门口接应我,如果你们想丢下我偷偷溜走,也没什么关系。”火光之中,焦阳和蒋劲看着李昭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无声地会心一笑。 森冷的刀刃在火光中闪着颤悠悠的寒芒,事到临头,焦阳反倒显得有些犹豫,至少在他印象里,李昭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老表,你什么时候变成软蛋了?”蒋劲压低声音在焦阳耳边嘀咕道。 “还是别轻举妄动,李昭以前是刑警队的,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焦阳同样压低了嗓音耳语道。 “怕什么!我们两个还搞不过一个?营地里还藏着不少食物和武器,以后的日子不要太安逸。你觉得他会同意让我们抓幸存者当苦力吗?” “……上去这么久,李昭怎么还没回来?”焦阳显然被表兄弟说动了,毕竟自己曾经抛弃过李昭他们一伙人独自逃命。就算李昭表明不会对付自己,可他也没说过要和自己同舟共济。 “商量了这么久,还没拿定主意吗?” 这一声直如晴天霹雳,震得焦阳险些将火把丢了,他和蒋劲忙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漆黑的房门后面,缓缓站起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手上赫然端着一支转轮手枪! “坎…坎…坎爷?”蒋劲犹如活见鬼了一样,嘴里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你认识他?”焦阳万没想到,自己的表弟竟然也认识坎离。 “我就是从他手里借的钱,啊,不好意思!我就是从坎爷手里借的钱。”蒋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颤声纠正道。 “呵呵,你小子不仅命硬,还挺会找地方享福嘛!”焦阳身后黑暗中又传来夹杂着揶揄的冷笑,此刻他和蒋劲才发觉,李昭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藏在了两人身后的黑暗中。 “行了,老东西,没工夫跟你闲磨牙!这两个小兔崽子商量着要干掉你,现在你不会再说我滥杀无辜了吧?”坎离轻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抹血迹,被他端枪的右手背悄悄擦掉。 “李哥,绝对没有这回事!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在第六监狱害死蒙正平的就是坎离,要不是他故意占着后排座位,立冬肯定能把蒙正平拉上车!”看到枪口离开自己身体,焦阳有一瞬间甚至想飞扑过去,可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当时不是早就逃出去了吗?我还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留在附近观察我们。”坎离回答的十分光棍,这是摆明了告诉李昭,焦阳并没有说谎,“哦~我明白了,你在担心小霜有没有和我们一起逃出去,甚至还惦记着想要英雄救美?”坎离嗤笑一声,“凭你?也配?” “为什么?”李昭沉声问道。 “你怕不是圣母投胎转世的真身吧?”坎离本不想解释那么多,可眼下的情形如果不把彼此心结解开,自己别说不能救李昭,恐怕还会让这个不知好赖的蠢货害死,“如果当时车上晕过去的人不是你,而是蒙正平,那死掉的人就一定会是你!我倒是非常希望,胸口被弩箭穿透的人,是你这个蠢货!” 暴风雪从二楼席卷而来,一块被弹片击中的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室内本就寒至极点的空气,此时显得愈发要凝结成冰。 “把卫星电话和身上的武器留下,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沉默许久的李昭,终于再次开口,似乎他已经想通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李哥?我……”焦阳还想继续为自己和表弟辩解。 “你们动作最好快点,我不能保证,坎离会不会同意这个决定!”李昭冷言打断了焦阳的话。 楼道里因枪响引起的回声渐渐趋于平静,坎离右臂搂着李昭肩头,身后楼梯上的血脚印已经变得模糊,“老东西,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坎离打趣道。 “你要是再不把嘴闭上,我就将你丢在外面冻死!”想必此刻李昭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坎离也只能暂避锋芒,嘴角微微斜扬,没有再继续刺激李昭。 躺在被窝里闭目养神的冬至,忽然察觉到被子被人掀开,温热的呼吸袭上脸颊。紧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钻入鼻腔,闻起来倒像是香水和狐臭搅混到一处,这种味道实在让人难以恭维。和衣而卧的冬至嗖的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外国女人想要做什么。 “我为什么接受不你?”黑暗中,女人声音抖得厉害,本就词不达意的她变得更是口齿不清,“吃掉不要胳膊我的,求你了。”床垫虽然柔软,可还是被女人用头撞得咚咚直响。 冬至沉默了足足五分多钟,才缓缓开口道,“我和它们不一样!”暗哑的嗓音里满是疲惫和苦涩。直至此刻,他才隐隐猜到外国女人为什么这么多天来,宁愿忍饥挨饿的答案。 天晓得,一路漂洋过海而来的船上,到底载着一群怎样凶残,并且丧失人性的恶魔。 二十九 闺中密语 阵阵如鬼哭神嚎似的寒风,夹杂着如鹅毛般的雪花,扑打在结满霜花的玻璃上,单调的沙沙声搅得人无法安然入睡。房间角落里有团毛茸茸的黑影,一个女孩环住双臂将黑影牢牢抱在怀里,头痛欲裂的感觉已不似先前那样难以忍受,没有篝火帮助保持体温的身体,贪婪的紧贴着黑影。此刻,她们仿佛融为了一体。 ‘……’ ‘据我猜测,可能和你吃掉的断臂有关。’ ‘断臂?哦~就是头发颜色和我身上毛色一样的女孩,我记得她好像是叫汉娜,没错吧?’ ‘难怪会有熊瞎子的绰号,原来你是个色盲啊。汉娜的头发明明是棕色,你却是一头黑熊,怎么可能一样呢?’ ‘读书少,就不要乱讲话。谁告诉你黑熊的毛就必须是黑色?另外,你又听谁说的,我们视力不好?明明是因为山林里的树木太多,对我们的视野有影响,我的视力可比你好多了!’ ‘嘻嘻,你竟然是一头非常傲娇的小母熊呢。’ ‘哼!无知的人类。’ ‘小煤球儿,你最喜欢吃什么?我对于黑熊的习性所知实在太少,你不会真的喜欢吃丧尸吧?’ ‘……’ ‘好了,好了。以后不叫你小煤球儿了还不行吗?你喜欢什么名字?叫你玄兔怎么样?’ ‘你不是傻子吧?我明明是一头熊,怎么可能是兔子?’ ‘这是我们国家的祖先,许久以前对于月亮的别称,你胸口不是有一团月牙形状的茸毛吗?’ ‘哦,你们人类的祖先真奇怪,为什么要把月亮叫成兔子?难道他们真以为兔子在天上吗?’ ‘这我就不懂了,我是听一位老师曾经讲课的时候,提起过这个名字,可是他却没有解释为什么。’ ‘老师?老师又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你又饿了?现在外面丧尸的数量太多,就算我们两个加起来也只能给它们当点心,还是等天亮了以后再想办法,给你找点食物吧。’ ‘谁说我喜欢吃又臭又烂的腐肉了?明明蜂蜜才是我的心肝宝贝,你实在是太不了解黑熊了。我们只在食物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才会不得已吃些不好吃的垃圾食品。但是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在食物匮乏的冬季来临前,填饱肚子睡大觉。等到来年春暖花开,鲜美的鱼肉就该取代蜂蜜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现在好想吃鱼啊~’ ‘咦?你怎么流口水了?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 ‘切,你也不过才比我大几岁而已。’ ‘玄兔,你怎么会突然掌握了这么多人类的语言?我也没教过你啊。’ ‘或许还是那条断臂的缘故吧?谁知道呢?’小黑熊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窗外的夜空,‘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宠物吗?’ ‘你不是宠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阿紫双臂更加用力地抱紧小黑熊,‘如果是我遇到了危险,你不也一样会来救我吗?’ ‘如果人类都能像你这样,或许外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寂静寒冷的房间里,两个微弱的呼吸声均匀地交替着,不需要花哨的语言交流,阿紫和玄兔之间的信任,却坚如磐石般牢固。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真正触碰到大自然的脉络。 米迦勒藏身在高大的衣柜里,除嘴唇以上的部分露在衣服堆外面,浑身都被款式各异的服饰盖住。眼下除了依靠这堆旧衣服保暖,硬挨过寒冷的夜晚外,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案。没有办法上锁的房门,虽然被桌椅冰箱等物体堵住,却还是不能遮挡楼道里灌进来的暴风雪。漆黑的房间早已跌破零度,水龙头下挂着一只寸许长的冰锥,米迦勒心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根本等不到明天太阳升起,就会被冻成冰雕。‘外面似乎安静了许多?我不会是在冻僵之前,大脑产生了幻觉吧?’睁开眼时,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扑簌簌的霜花从睫毛和眉毛上落下,米迦勒挣扎着钻出衣柜,这才发现此刻窗外早已艳阳高照。 “呼哈!我竟然活了下来!真是个奇迹!”颤抖着的右手在胸前画个十字,沐浴在阳光中的米迦勒,感觉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渐渐融化,“感谢吾主,哈利路亚。”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淹没人的膝盖,这在相对现代化的东海市,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杂乱无序的雪坑随处可见,尚未冻实的积雪被风卷起,雪坑里便会不时露出冻僵的手掌或断腿。冬至深一脚浅一脚的横穿过马路,他想去对面的便利店里碰碰运气,或许在老天的眷顾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可以用来果腹的残羹冷宴。孤寂的狼啸穿透寒风,从城市边缘隐隐传来,听得冬至有些心痒难耐。如果在便利店里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他还可以尝试布置陷阱抓几匹狼来填饱肚子,‘这些野兽轻易不会接近有人类居住的城市,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存在?’ 便利店厚重的玻璃门,只余下巴掌宽的空间没被暴雪淹没,积雪沿着破损的落地窗流入室内,仿佛一座座堆砌好的滑雪场滑道。上天关上了门,它总还是会给你留扇窗,冬至不会蠢得去清理积雪,可他也并没有盲目自大地,直接闯进凶吉未定的陌生房间。罐装食品的最后作用,就是被掏空食物后剩下的铁皮罐子,全让冬至做成了探路的工具。 杂物在铁皮罐子中叮叮当当乱响一气,瞬间撕碎了便利店里安静的空间,侧身藏在落地窗边的冬至,支起耳朵仔细分辨着便利店里是否还有其他声响。待到铁皮罐子不再发出噪音,冬至仍旧等了将近五分多钟,这才挥动手上的工兵铲,将窗口积雪铲平,小心翼翼地翻过窗子跳进便利店。 货架上满是积雪,工兵铲轻轻扫过,除了白皑皑的雪花洒落一地外,却不见货架上还有其他东西。秉承着绝不能白跑一趟的理念,冬至不想就此放弃搜寻,可便利店有可能储存食物的库房,正位于光线难以企及的暗处,这着实让人感到头痛不已。摩挲着身后分量早已变轻许多的背包,凝视着昏暗走廊的冬至,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要么饿死,要么被咬死,横竖也没得选择,拼他娘的!’虽然冬至精于狩猎之道,但在东海市这座钢铁森林里,却没有能够给他施展才华的舞台。 越靠近便利店库房的地面,积雪厚度也随之变浅,直至最后,火光中只剩下不知沉积了多长时间的尘土。干冷的空气里弥荡着一股子霉味儿,越是接近库房,霉味儿也变得愈发刺鼻。换下手里的工兵铲,冬至又从背包侧面摘下一把由废弃钢板自制的开山刀,握柄上原本缠着的白色布条,已被血污浸透变成黑红色。库房的大门紧闭,门板上杂乱的血污和掌印早已干涸,在火光映照下闪着乌突突的光泽,仿佛它们的主人的灵魂仍旧游荡在四周,哭诉着自己遭受过的悲惨经历。冬至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即便他对于这些已然司空见惯,可还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右脚尖踩在门板上暗暗发力,却发觉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顶着,被脚尖推开的门缝里,一阵让人窒息的腐臭味如旋风般冲了出来,举在冬至脸侧的火把被吹得呼呼作响。开山刀贴着地面插入门缝,随后缓缓向上移动,待到刀身距离地面接近成人大腿般高度时,就被未知的物体拦住去路,显然这就是被人用来从里面顶住房门的工具。刀背轻轻朝上撞击发出轻响,听上去像是一截粗实的木棍,冬至抽回开山刀,循着记忆中的高度又用刀尖轻轻去戳木棍,一点点将它从门后推开,同时又尽量避免力量过猛,让木棍直接掉在库房地面上。 库房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冬至将火把斜插在走廊里的货架上,这才双手一同握紧开山刀,抬起左脚猛地踹开库房大门。与此同时,冬至整个人快速向后跃开,留出足够空间让他可以双手挥劈开山刀,又不给库房里突然冲出来的东西近身扑击的机会。 货架、包装箱、以及原本捆扎好的货物搅翻一地,探过开山刀小心翼翼地翻挑着,冬至有种忽然踏入宝山之中的喜悦。正是由于库房大门被人从里面堵住,才能得以将许多密封储藏的罐装食品保住,并没有被其他幸存者过早的消耗干净。 哗啦一声! 身后杂乱的包装箱和货架下面,一颗干瘪的脑袋钻了出来,两排黑乎乎的牙齿用力一咬,冬至的登山靴后跟就被硬生生扯断了。原本如小山般厚厚铺满一地的包装箱和杂物,很快就都瘪了下去,又有六只肢体残缺不全的丧尸,或是直立或是爬行慢慢围拢过来,将冬至困在了昏暗的库房之中。 三十章 有备无患 由于开山刀刃口打磨的不够锋利,劈在丧尸头上造成的伤害,也只比棍棒一类的武器大上些许,碎裂的头骨凹陷出一条深坑,墨绿色的汁液立刻涌了出来。为了避免和丧尸近身肉搏,冬至宁愿用这样的武器防身,一寸长一寸强,只要能快速清出逃跑的路径,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和丧尸浪费体力。识途老马也还是会有迷路的时候,此刻冬至再想换上轻便锋利的工兵铲已然来不及,身后及左右两侧的丧尸,趁冬至和堵在库房门口的丧尸缠斗时,正一步步朝他逼近。温热潮湿的呼吸中充满了腐臭味,干瘪枯槁的手掌在空中不住挥动,冬至只觉背后一沉,紧接着就是一股巨力袭来,被巨力拉扯的背包将冬至拽得险些仰面倒在地上。冬至猛缩左肩从背包肩带中抽出左臂,左手接过开山刀,右臂快速重复了一遍相同的动作,背包呼的一声向后撞去,用力拉扯背包的三只丧尸立时滚作一团。右脚鞋尖朝趴在地上的丧尸太阳穴狠厉一踢,右侧已经张大嘴巴扑到近前的丧尸,被横扫而过的开山刀斜劈在肩头,巨大的反震之力灌向双手,冬至终究还是没能保住这把武器,任由它和丧尸一起跌向漆黑的库房深处。随着开山刀脱手飞出,冬至全身急速下蹲,避过左侧扑来丧尸的同时,双足瞬间发力,冬至在地上一个前滚翻冲出库房,总算再一次从丧尸口下逃得性命。 库房左侧先前有木棍从里面顶死的房门,被心有不甘的丧尸撞得咚咚作响,此刻但凡有一只丧尸可以从里面拉开房门,冬至绝对不会再多逗留片刻。刚才在库房里奋力搏杀时,冬至着重留心观察了一下,库房右侧房门后面的大致情况。先前脚尖踩动门板时,冬至明显察觉到些许异样,门后好像有一大坨软绵绵的东西。大概是因为丧尸还能嗅到冬至身上的味道,包着铁皮的门板还在响个不停,眼下除了货架上的一支火把,冬至手里再也没有其他武器,别说根本打不过库房里的丧尸抢回背包,再过一会门板被撞碎,他能否逃过这一劫都很难说。 ‘来的路上耽搁时间太多,先回去修整一晚,明天再来取回背包吧。’便利店里早被洗劫一空,连把剪刀都看不到,冬至颇为沮丧的轻叹口气,举着火把最后望一眼摇摇欲坠的库房大门,快步离开了这家险些让他丧命于此的便利店。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对于这个道理,冬至始终坚信不疑。凡是可以让他暂时栖身的营地,都适当保存着一些武器和食物,这么做就是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当然营地外的防御设施也一定会及早做好,毕竟眼下满世界乱窜的可不全都是丧尸,还有许多饥肠辘辘并且十分危险的幸存者。 血迹在白皑皑的积雪上极为显眼,暴风雪停歇的空挡时期内,雪地上所有的痕迹都会保留许久,而通过血水和积雪冻结的程度,冬至可以很轻松的推断出,留下血迹的人离开了多久。指尖轻轻捻搓着鲜红的雪粒,不需要凑近鼻子嗅闻,就可以推断出又有幸存者中了自己设置的陷阱。至于是无意闯入,还是有针对性的想要洗劫补给,就需要上楼好好查探一番了。满是尘土气息的楼道里,此刻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冬至悄悄摸出暗藏在靴筒里的爪刀。自打阿紫将爪刀送给冬至以来,这把刀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除了那一次险些被炭火烧毁之外。 寒风不住从敞开的房门灌入屋内,离开时还暖意洋洋的房间,现下已经变得和楼道里一样寒冷。落满灰尘的地面上,可以看到许多带有血污的杂乱鞋印,位于客厅一角的沙发旁,还有一大滩即将冻结的血迹。看来踩中陷阱的人受伤着实不轻,他曾在沙发上歇息并且包扎过伤口,血迹上几乎洒满了针织物的碎屑。 每个房间都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衣服和杂物随处乱丢,上面还有淡淡的血污鞋印。那个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过自己姓名的外国女人,此刻踪迹全无,看样子是被闯进来的幸存者抓走了。仔细检查每个房间并确定没有潜在危险,又悄悄伏在窗边向四周认真观察,直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迹象后,冬至才快步冲进厨房。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过后,厨房用来排烟的空心管道里,一截尼龙绳下面拴着的黑色布袋,被冬至小心翼翼地拽了上来。熟练组装着十字弓的部件,一遍遍调校弓弦,直至最后嘭的一声,弩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冰箱门上,用过期酱油画的十字准心,冬至才又从卫生间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掏出一只沾满灰尘的双肩背包。 冰冷的罐装食品,味道着实让人难以下咽,冬至只能将食物含在嘴里焐热,再快速嚼烂它们吞进肚里。手和嘴巴完全是机械化的动作,大脑尽量游离在食物之外的事情上,否则根本没办法填饱肚子。 ‘一直不见阿紫的踪迹,现在也没时间管那个外国女人,等明天取回丢失在便利店里的背包和武器,赶快离开这个食不果腹的鬼地方。或许阿紫这会根本不在东海,她和我学了不少捕猎的技巧,应该也会选择在野外谋生,如今想在城里吃口饱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喉咙艰难地咕哝一下,将刚刚焐热的食物吞下去,冬至已经懒得再去费力咀嚼,‘人力不可为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师尊,并不是我不想去救她,徒儿实在是有心无力,权当做她早在那天晚上就死了吧……’ 东海市,某高档公寓。 “老东西,你怎么也跑东海来了?”左臂由布条吊在胸前,坎离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和李昭搬运着客厅里的尸体,他俩可能要在这个地方住上一阵,尸体腐烂的味道着实不怎么好闻。 “你又是因为什么来的?”鼻孔喷出的热气和烟雾纠缠到一处,升腾着消散在空气里,李昭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口齿含混的反问道。 “臭老道在埋葬小霜她们的墓地给我留了信,也不知道这个老小子怎么就能猜透我的心思,这感觉可真让人不爽。”坎离甩甩有些酸麻的右臂,看着最后一具被抛出窗外的尸体,感慨道,“老东西,如果哪天我死在你前面,能不能求老哥,也给咱挖个坑?别让我像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然后慢慢变成一堆烂肉。” “没想到你也有担心的事情?你是管放贷还是管催收的?我看你这架势,手底下多半有个暴力催收的小团伙吧?”李昭抓起落地窗旁直垂到地的真丝窗帘,随意地擦擦手,又从怀里摸出烟盒,递到坎离面前,“谁死谁前面还说不准呢,到时候你能不让我曝尸荒野,我就念你的好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坎离双眼被烟雾熏得眯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的盯着如白玉般的冬日,“你说,臭老道这会还在不在东海?也不知道这个老小子是不是还活着。” 李昭蜷起右手食指,用力一弹,尚未熄灭的烟蒂在空中爆出一片小火花,随后就被寒风吹得飘向了远处,“只要立冬还有事情没做完,他是不会轻易让自己送命的,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我们得赶在天黑前,把这个营地彻底搜索一遍,我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丧尸咬死。” 东海市,港口码头附近。 米迦勒嘴里咀嚼着单兵口粮,压缩饼干习以为常的味道丝毫引不起食欲,突击步枪横放在盘膝而坐的双腿上,从步枪导轨卸下的光学瞄准镜紧贴左眼,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废弃游轮上新来的主人。黑巧克力苦涩的味道甚是提神,这个时候要是再能来上一杯热咖啡,米迦勒就真的要感谢仁慈的上帝了。 ‘宗教裁决所的爪牙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直升机机身上血红色的六芒星浮雕,映在冬日寒冷的阳光下,折射出妖艳的红色光晕,米迦勒已经猜到留守队员的下场,‘这群疯狂的右翼信徒,恐怕和我来这里的意图一样,他们现在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线索?’如巨型章鱼般的触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米迦勒陷入了沉思,‘女孩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东海市,海产交易大厅。 ‘玄兔,确定这里有你要找的小鱼干?’内伤尚未痊愈的阿紫,剧烈运动过后,需要喘息好一阵子才能慢慢恢复平静。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鼻子?就算是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心爱的小鱼干!’小黑熊冲阿紫撇撇嘴,它的日常行为中已经掺杂进了越来越多的人类动作。 ‘反正我也闻不到,你说有……’阿紫对于小黑熊拟人化的表情早已适应,无奈地白了玄兔一眼。 ‘情况不大对劲,海产大厅里还藏着一伙夜魔,它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玄兔艰涩的吞下一口口水,一对黑豆小眼中显出恐惧。 三十一 置之死地 城市里的街道几乎全被钢筋混凝土所覆盖,假若没有趁手的辅助工具,是很难在城里找到一处合适墓地的。两栋老旧楼房中间夹着一条枝叶枯槁的绿化带,辛疾站在由白雪和灰土搅混到一起,刚刚堆砌不久的小土丘前面,嘴唇翕动无声低语着什么。 良久,辛疾终于将自己的思绪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轻轻擦干眼角泪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一张被血污浸透,歪歪斜斜留有字迹的信纸,被砖头压在小土丘上,随着寒风扫过信纸沙沙作响,隐隐可以看到上面写着,【我……一切都会……不要难过……好……活着……去报仇……】 两条腿的终究还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坠在玄兔后面的阿紫此时已经气喘吁吁,自打离开海产大厅,她俩就一刻都不曾歇息过。夜魔的嗅觉远要比小黑熊灵敏,这也是两个小不点始终不敢停下休息的主要原因。此刻,玄兔仍然能够嗅到空气里,随风飘来的腥臭味,显然海产大厅里的夜魔并不打算放过她们,这场亡命追逐最后只能是其中一方彻底殒命,否则永远都不可能结束。 ‘我们不能一直这么没头没脑的逃下去,必须要想点办法解决掉身后的尾巴,否则早晚都会被夜魔群追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落在雪地里,不消片刻就会渐渐结成冰晶,阿紫的身体眼看快要撑不住了。 ‘再往前跑三四百米,应该有家医院,我们先去那里躲一会,兴许能在医院里找到脱困的办法。’玄兔乌黑的鼻翼轻轻耸动,医院常年都在散发出来的消毒液味道,游离在空气中,如此低浓度的气味,人类根本没有能力嗅到,而这些对于小黑熊来说却是毫不费力。 ‘医院?你确定方向没错吗?’阿紫精神为之一振,这个发现不仅意味着,她们很可能有机会逃过夜魔的追猎,甚至自己的内伤也可能有药物治疗了。 ‘哼!跟紧我,别掉队!’玄兔重重打个响鼻,喷出的涎水被寒风吹散,化作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细丝,随风向后飘去。 抬手抹掉脸上涎水,阿紫这会根本腾不出时间和玄兔计较,身后街道拐角处,已冲出两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夜魔,亦如小黑熊一样四肢着地,深色遮阳镜后不时闪过一抹暗红,面色狰狞地朝她俩发狂般迫近。 透骨的寒风在街头巷尾横冲直撞,不放过任何一处留有缝隙的建筑,昨夜刚从天穹洒下的新雪,还未来得及和街道上的积雪冻结到一起,在寒风中如一条条银色长蛇伏在雪面上狂舞,又被积雪中横伸竖插的残肢断臂拦腰斩碎,重新化作一蓬晶莹的雪粒四下飞散。 辛疾眉眼间挂满霜花,新找来的一条围巾也已冻得像块冰板,只有在一呼一吸间,才会被热气喷得恢复片刻柔软。齐膝深的积雪路尽头,是高档公寓楼的社区入口,两米多高的铸铁大门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偶尔还会被风吹得发出一两下撞击墙壁的震鸣,听上去极像是准点报时的钟声。社区入口以及前面的街道,位于两栋高层建筑的视野掌控下,躲在一家童装店里的辛疾,在脑海中认真回忆着附近街道的情况。这对于自幼便一直生活在东海的辛疾来说,找到一条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捷径,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童装店的后门连通一条小巷,左右两侧一人多高的矮墙上,画着鲜红硕大的“拆”字。手脚灵便的辛疾可以轻而易举地攀上矮墙,如一只狸猫踩着落满积雪的墙头,小心翼翼地跃入附近老旧小区的院子。高档公寓社区没有设置后门,一条横穿城区而过的淡水河,将整座东海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市。城北是开发相对比较彻底的新城,购物街、百货大楼以及更加高档的住宅楼比比皆是。城南则像个迟暮的老人,被棚户房包围的老旧小区,又被一座座占地面积更大的厂房围住。假若没有丧尸病毒的出现,此刻城南的半空中一定会烟雾弥漫,工厂里的机器加班加点的轰鸣,沿街小铺里坐着来不及回家吃饭的工人,街头巷尾也都被忙碌的身影塞满。反倒是临河的高档公寓楼显得格格不入,像是破旧多年的棉袄落上了一块崭新的补丁。 辛疾每一步都必须格外小心,东海市将近三分之二的居民都住在城南,这对于一个人口迫近千万的中小型沿海城市来说,人口密度绝对远超全国其他任何地方。跳过老旧小区仅有一米多高,形同虚设的栅栏,迎面就是一家小型机械厂。辛疾伏在厂区铁栅栏门后面朝里望去,上百平方米的车间里人影憧憧,黑压压的看不清个数。眼下只要能穿过机械厂,辛疾就可以绕到高档公寓社区的侧面,再越过一条仅有两车道宽的小马路,公寓近三米高的围墙就触手可及了。小型机械厂的左边是一家大型物流公司,右边是一家中型药厂,占地面积都比这里大上两倍不止。嵌在两家大企业中间的小型机械厂的围墙上,每隔五米就会有一个鲜红硕大的“拆”字,也不知会被哪家企业吞并扩建。 物流公司十分宽大的厂区大院里,许多厢货车撞到一起,横七竖八的躺在雪地上,形状各异的雪丘下,堆叠着永远都不可能送到目的地的快递包裹。辛疾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物流公司,因为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刚好位于物流公司厂区的中间部分。围住大院的铁栅栏附近的雪地上,还有森森白骨破雪而出,想必曾经有人试图将身体从缝隙中钻出来,结果自是不言而喻。当然如果观察不够仔细,辛疾大概率也会忽略掉它们的存在。没人清楚,挡住去路的三个工厂里,到底有多少只丧尸被困在其中,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辛疾绝不能莽撞行事。 头顶的供热管道不再如往昔般散发着热气,错综复杂的横亘在半空,从一幢幢被积雪淹埋的厂区中直穿而过,管道尽头则隐入昏黄的暮色,很难判断出它们的终点在哪里。由于营地遭遇突袭,辛疾和同伴们多日来煞费苦心搜集到的补给,也一并被“市长”一行人尽数夺走,辛疾因此陷入了食不果腹的困境。复仇已不再是唯一理由,老城区能够搜集补给的场所,早就被幸存者们搜刮得干干净净,眼下除了“市长”他们手上还有充裕的食物补给储备,辛疾再想找到一口吃的东西,并不比替风大哥报仇容易多少。 ‘时间过得好快,天黑前如果还没有潜入到高档公寓里面,恐怕今晚就得冻死在外面了!’脑海中努力回忆着这片老城区的建筑物分布情况,辛疾轻叹一声。如果想徒步绕过一座连着一座的厂房靠近高档公寓,就必须要穿过小半个老城区,趟着及膝深的积雪,估计得走上三个小时左右,期间还说不准会遇到什么麻烦,‘但愿这些老家伙能经得住我折腾吧。’扑簌簌的积雪被寒风吹散,老城区供热管道的年龄多数已经超过了辛疾,随着他手脚并用的缓慢爬行,不时发出一阵瘆人的金属摩擦声。百多米外的高档公寓楼围墙,随着时间缓慢推移,墙上斑驳的血迹也愈发清晰可辨。 东海市,肿瘤专科医院。 位于地下二层的停尸间,冷冻设备已失去电力供应许久,停放的尸体现下腐坏得十分严重,假若不是戴着医用防护面罩,阿紫是绝对不敢轻易踏足这块禁地的,‘玄兔,你没事吧?’ ‘停尸间里的尸毒,暂时对我没多大危害,但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尸毒虽然未必能要了你的命,却会让你的身体健康出现问题。’黑熊的皮毛显然是当下最好的伪装,玄兔已经彻底融入黑暗之中,‘我们为什么要躲在停尸间?这里现在还有不少丧尸,我能听到它们微弱的呼吸声。’ ‘夜魔的智商和人类不相上下,我们只能兵行险招。对付丧尸,只要不被它们看见,再利用强刺激类气体掩盖住我们身上的气味,大概率是可以有机会逃脱的。可夜魔却绝不会被这招蒙住,它们可比丧尸要难缠得多,希望这会我们身上的味道,已经完全被尸臭给盖住,夜魔不会冒险追进停尸间来吧。’亲眼见过夜魔被丧尸撕碎的阿紫,此刻的举动多少带着一些赌性,而这也是和老陈相处不多的时日中,性格受其影响所致。 “空气里还有那两个小崽子身上的味道,虽然被尸臭盖住了,我还是能闻得出来。” “那你想怎么办?追进去?难道你除了他们两个身上的味道之外,就没闻出来其他的?” “胆小鬼!” “口贩子,别卖嘴!我堵在门口不让他们有机会溜掉,你进去把他们撵出来,怎么样?” “为什么不是你进去,我守在门口?” “你不是已经说了嘛,我是胆小鬼啊。”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把他俩都赶出来了!” 金属撞击钢板的巨大噪音骤然响起,几近密闭的空间将声音牢牢掴住,狂躁的嘶吼在黑暗中连绵不绝,铁制床架剐蹭着水泥地面,听得藏在停尸柜里的阿紫咬紧牙关,浑身汗毛也随之根根直立起来。猛烈地撞击震得停尸柜咚咚作响,阿紫双手捂住耳朵张大嘴巴,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夜魔阴险狡诈的程度,被暴走的丧尸困在停尸柜里。 三十二 以命相搏 即将落山的太阳像只煮熟的咸蛋黄,黄橙橙的却不愿给幸存者带来一丝暖意,如今它又要弃所有人不顾,任由黑暗再次占领这片危机四伏的钢铁森林。小心翼翼地将塞满房间的烟雾从窗口一点点扇出去,米迦勒可不想被人察觉到自己的行迹,在丧尸横行无忌的城市里,篝火刚刚点燃时升腾起的烟雾,绝对是最显眼的存在,很难不被废弃游轮上的敌人发现。厨房里的输水管道被冻得炸开墙壁,残存在管道中的自来水在墙壁上结成厚厚的冰甲,米迦勒挑拣着相对干净一些的地方,用匕首轻轻刮掉表面落满尘土的一层,随后又极为耐心的从冰甲中切削出许多冰块放进小铁锅里,放在窗子被封闭严实的小房间中的篝火上。眼看着冰块慢慢融化再被篝火煮沸,将泡面包装袋里的干蔬菜包轻轻撕开撒进锅里,再把调味包和油包依次放进去,香气霎时间冲入鼻腔,馋的米迦勒不住吞咽口水,‘论起对于美食的研究,地球上就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比得过天朝人,连这么普通的泡面都可以做出各种口味,真不知道他们大脑里都装了些什么,实在是太会吃了!’贪婪地嗅着小铁锅里泡面调料汤的香气,米迦勒仔细翻看面饼,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些发霉的迹象,‘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人要知足而乐,好浓郁的鸡汤味道!’随手将面饼丢进篝火,让它能够最后一次发光发热,米迦勒从战术背心里摸出仅剩的一块压缩饼干,蘸着热气腾腾的泡面调料汤吃得津津有味。 早在入夜前,冬至就已经选好了今晚藏身的营地,从这处营地到港口码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船上篝火像是从银河坠落的星星,在暗夜中闪烁个不停。‘明天最后在游轮附近搜索一遍,如果还是没有阿紫的踪迹,就赶在天黑前离开东海。’将篝火维持着不会熄灭,最低限度的给自己提供热量,冬至蜷缩在床垫上,手里把玩着爪刀,‘也不知道近海有没有结冰,要是有机会搞到一艘小船,可是能省去不少赶路的时间。’由于冬至没能赶在圣殿骑士团的成员,被夜魔消灭前来到东海,以至于当他再次回到港口附近时,才发现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再是圣殿骑士团的人。失去复仇目标的冬至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不确定坎离是否会看到自己的留信,更不知道这个野小子会不会来东海。可随着城里的食物越来越紧缺,冬至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他不仅没能找到阿紫,也没能等来坎离,最后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人。至于说,阿紫会在城外捕猎生存的想法,也不过是冬至用来安慰自己,给一个支撑他可以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而已。 突击步枪导轨上的激光瞄准器被米迦勒拆了下来,他不确定敌人会不会调整镭射光线的颜色,并通过这种方式来区别敌我,而在双方装备实力相对均等的情况下,这种只有在装配了夜视仪时才能看到的镭射光线,反倒容易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身体在白天得到了充分地休息,此刻脸上又被寒风扫过,米迦勒只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十分充沛。虽然不能像第一滴血里面的兰博一样以寡敌众,至少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摸清楚敌人底细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缺少燃料的游轮上没有设置探照灯,即便燃料还算充沛,估计也不会将它们用在发电照明上。直升机可以帮助船上的人高来高去,只要哨兵始终守着唯一可以上船的艞板,就能保证不会给人偷偷溜上游轮甲板的机会。至于船身一侧被冻得滑不溜丢的锚链,丧尸肯定没有能力爬上来,而夜魔如果敢来送死,绝对会被上面用水冻结的利刃好好教训一番。 子弹的破空声划过黑夜,两名围坐在篝火旁的哨兵,中弹时间几乎不分先后,相继软绵绵的瘫倒在甲板上,滚烫的鲜血散发出的热气蒸腾而起。甲板上刚刚换完岗,藏身暗处的米迦勒找准时机,在下岗的哨兵身影钻进船舱后的五分钟左右,将两名还未完全适应室外寒冷天气的哨兵放翻。他现在至少有四分钟的时间可以潜入游轮,刚好能够赶在哨兵利用步话机,定时向值班指挥官回报信息前。依照着脑海中,辛西娅上尉传回来游轮上的情报信息,米迦勒着意避开船头位置,压低脚步声向船尾快速跑去,他必须赶在船上的敌人被惊醒前,溜进下层船舱躲起来。先前自己带来的小队成员,留守在船上的战士到底是死是活,是米迦勒当前需要尽快查实的情况,孤军作战的难度太大了,同时他也需要想办法和方舟上的老家伙们取得联系。 很多时候,计划总是不能按部就班的顺利完成,纵使米迦勒已经竭尽全力加快动作,可游轮甲板靠近船尾的方向,没有被清理的积雪还是滞缓了他的脚步。身后的船舱被子弹撞得叮当作响,火星如雨点般纷纷扬扬,如果不是见机较早,米迦勒一翻身跃进旁边的船舱,估计这会他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丹尼尔!?”还在彻夜审讯龟田信男的苏莱曼队长冲上甲板,无比惊恐地呼唤着袍泽遗孤的名字。 呃…呃…… 暗哑的喉音如沉睡中被惊醒的恶魔在低吟,左胸口几乎被子弹轰烂的丹尼尔,瞪着一双布满黑色血丝的眼睛,用仅剩的右臂挣扎着站起身,整条左臂也随着身体移动的摆力而脱落。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丹尼尔,喉咙里的低吟转为嘶吼,像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丧尸的现实,想要撕碎它面前的一切。 锥心剧痛席卷全身,纵使苏莱曼现在悔恨无比,也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惨剧。痛苦地双眼中满是鲜红的血丝,可他还是履行了作为指挥官的职责,扳开随身配枪的保险,结束了丹尼尔的痛苦。至于躺在篝火旁的另一名哨兵,头盖骨则被掀飞出去五六米远,眼见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只要敌人还在船上,就不愁抓不住他,痛苦转化成怒火,但却没能将苏莱曼的理智烧毁,他仔细观察着中弹倒地的两具尸体,最后从篝火旁的碎肉里翻出一枚橙黄色的弹片,上面被人用刀划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然这就是为什么子弹威力大增的原因。 “5.56口径,欧盟制式标准,敌人很可能用得武器和我们一样。”苏莱曼很清楚在这么大一艘游轮上,失去了敌人踪迹意味着什么,他缓缓站起身低声命令道,“炸毁艞板,炸碎游轮附近的冰层。除非这个阴险卑鄙的异教徒,能够不畏惧刺骨的海水,否则他就别想活着离开这艘船!” 没有暴风雪的夜晚,只剩下寒风还在不知疲倦的呼呼作响,子弹撞击船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放鞭炮一样,将已经睡熟的冬至从梦中惊醒。一翻身跳下床垫,循着声音消散的方向望去,冬至心里顿时疑窦丛生,‘这艘船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人的注意?’ 肿瘤医院,地下停尸间。 ‘我们现在怎么办?外面好像没有动静了。’也幸亏玄兔现在还是小熊,体积不算太大,勉强可以和阿紫挤在同一个停尸柜里。 ‘先等等再说,丧尸的腿脚不太灵便,估计停尸间里还有没能跟上大部队的落单丧尸,我们不能贸然钻出去。’也不知是和小黑熊挤在一起热的,还是因为停尸间发生的事情吓的,阿紫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万一那伙夜魔把丧尸都引走了,再来一个回马枪,我们这会出去不就刚好撞到枪口上了?’ ‘有什么区别吗?待会夜魔跑回来,一个一个的拉开停尸柜,我们不一样还是得和它们撞个正着吗?’玄兔虽然掌握了和人类沟通的能力,可它骨子里还是野性未泯,行事作风反倒显得更加果决,并且这份果决中,还带着浓重的凶悍之意。 随着停尸间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两人的争执也至此结束,夜魔确实如阿紫所言,一等丧尸大部队离开停尸间,就马不停蹄地折返回来。 “你确定他们还在停尸间里,没有离开?” “废话,老子搞了一辈子香料,嗅觉不敢说在全国名列前茅,至少也要比你这个蠢货强上许多!” “切,又来炫耀你的鼻子了,早晚有一天……” “有一天怎么样?就算给你换上了,你那只有核桃仁大小的小脑袋,也没有办法处理如此驳杂的气味信息,白痴!” “哼!”夜魔不再继续和同伴争辩,紧接着就是一个个停尸柜被拉动时,生锈的滚轮在滑道上费力摩擦的声音响起,糟糕的局面也被玄兔言中。 ‘待会,只要我们这个停尸柜一被夜魔拉动,我就把手电筒点亮,你看情况扑倒没有被强光晃瞎眼睛的夜魔。我们必须做到一击制敌,千万要小心,别被它们抓到或者咬到!’紧攥手电筒的掌心沁出汗水,对于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和夜魔交战,阿紫心里着实没有多少底气。 三十三 兵不厌诈 生锈的滑轮摩擦滑道的声音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夜魔拖拽停尸柜的动作也更加粗野,许是因为久久未能寻见猎物,致使它们两个怪物的情绪变得极坏。想是一回事,而真正要面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随着同一条水平线上的停尸柜被大力拉开,重重摔在地面上发出巨响,阿紫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玄兔也如自己一样,被巨响骇得簌簌发抖。 哐啷! 钢制的停尸台在极近处坠地,隔壁停尸柜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正聚精会神准备偷袭夜魔的阿紫,在猝不及防下被震得双眼通红。极度恐惧的尽头,多半会化为歇斯底里的愤怒,几乎是在夜魔爪子搭到停尸柜扶手上时,早已蓄势待发的阿紫双腿猛一用力,在夜魔拖拽停尸柜的力道之上,增加了自己蹬踹柜壁的力量。停尸台如一枚炮弹般激射而出,重重撞在夜魔胸口,紧接着漆黑一片的停尸间里,亮起一条如利剑一般的光柱,直刺向瘫倒在地的夜魔双眼。惨嚎声如同拉响的警报,另外一只夜魔双眼中的鬼火登时熄灭,悄无声息地隐遁进黑暗之中,再也找寻不到它的任何踪迹。 噗的一声,阿紫用力拨出夜魔头顶的登山镐,她不确定尸群会不会被夜魔的惨嚎声再次引回来,而另外一只夜魔又十分狡猾的躲藏在黑暗中,这也让阿紫心头一阵阵狂跳个不休。手电筒的光柱在轻轻颤抖,紧张和恐惧令阿紫很难控制住左手,登山镐上墨绿色的汁液滴滴答答的落在脚边,随后又被如影随形的黑暗吞噬,寒风不断从停尸间的出口灌进来,可阿紫的短发还是被汗水浸透了。 ‘找到它了吗?玄兔,可千万别被它发现你的踪迹,否则我们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还没有!你现在是它的首要攻击目标,一定要多加小心!’早在停尸台撞飞夜魔的瞬间,玄兔就已借着一身黝黑的皮毛,如一条游荡在黑暗中的幽灵般,竭力搜寻另外一只夜魔。诚然,她们两个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可夜魔也绝不是吃素的角色。此刻,玄兔一直引以为傲的嗅觉,在满是尸体腐臭味道的停尸间里,一时半刻竟也很难分辨出夜魔的体味。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停尸间出口,阿紫缓缓伏低上身,尽量将自己的体型缩小,减少敌人能够攻击到的面积,这是老陈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过的对敌经验。几只缺胳膊少腿的丧尸茫然地站在走廊里,想必它们是和尸群走散了,每当手电筒的光柱无意间扫过丧尸面颊,它们都会像和激光逗猫笔玩耍的猫咪一样,追着光柱龇牙咧嘴的嘶吼扑挠。 突然! 黑暗中的光柱闪了两闪,刷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劲风几乎是贴着头皮扫过,也幸亏阿紫的头发够短,才没有被夜魔的爪尖勾住。 一个肉墩墩的重物猛地撞向夜魔后背,手电筒光柱也在同一时间刷的射向夜魔双眼,惨嚎声从停尸间里直飞向走廊。门外还在茫然四顾的丧尸,立时循着惨嚎声蜂拥而上,皮肉被撕扯的声音紧接着就从黑暗的走廊里响起。 奔跑,竭尽全力地奔跑,强忍着胸肺间的剧痛奔跑。跑在前面探路的玄兔不住回头,生怕阿紫会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高档公寓楼,围墙外。 等待拆迁的临街小铺四面漏风,辛疾双手手掌合在一起快速搓动,期间还会用嘴巴向掌心呼上一口热气,左小腿的擦伤仍在隐隐作痛,街对面的物流公司大院总算在夜幕降临时,重新归于平静。假若小型机械厂的围栏不够结实,恐怕辛疾这会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年久失修的老旧供热管道,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辛疾折腾,险些将他留在满是丧尸的厂区雪地里。身上没有食物补给和淡水的辛疾,只觉得金星一直在眼前乱转,在这间无法遮蔽寒风的小铺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除了抓几把雪勉强润润喉咙,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似乎走到了尽头。 ‘难道我今天晚上就会冻饿而死吗?’以辛疾此刻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翻越近三米高的围墙,即便他能成功的潜入高档公寓楼,在面对敌人时,也必然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港口码头,废弃游轮。 钢铁巨兽的腹中没有一丝生气,指尖触到舱壁的瞬间,会让人感觉到通体生寒。米迦勒循着记忆在下船舱里不断摸索,还要小心翼翼地倾听周围的任何响动,他不相信所有的圣殿骑士团战士都被敌人擒获,如果真是这样,那骑士团平时的训练可就真得变成玩笑了。狭窄的走廊仅容一人通行,廉价的下船舱客房,绝没有上船舱的环境舒适,走廊两侧窄小的舱门或是紧闭或是半掩,空气中飘荡着沉寂许久的腐臭味,干涸的血污随处可见,只不知丧尸的踪迹何在。夜视仪里的世界一片灰暗,米迦勒站在靠近船尾的货舱门外,凝神静气的听着货舱里的响动,他在思索加百利留给自己的字条内容。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辛西娅上尉并不知道货舱里藏着什么东西,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这处货舱的存在,‘加百利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难道和我这次的任务有关系?’ 指节轻轻叩动精钢制成的门板,门后登时传来猛烈地撞击,米迦勒无奈地耸耸肩,如果不是自幼和加百利一起长大,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个混蛋是在设计陷害自己了。杂乱的脚步声从头顶船舱急速而过,至少来了十多个敌人,万幸米迦勒很早就看过游轮的设计图纸,闪身钻进货舱右侧的船舱缝隙中,身体一点点向深处移动,关掉战术耳机上的话筒,缓缓俯下身子,将突击步枪擎在胸前,准星锁定货舱门前的漆黑空间,准备见机行事。 苏莱曼队长右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十几名战士立刻各自找好掩体,随时准备应对即将来临的激战。凝眸注视着漆黑一片的下层船舱,苏莱曼不禁有些踌躇,过于狭窄的走廊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显然敌人处在易守难攻的环境里,己方如果一个处置不当,十几个人极有可能会葬身在这条长不过百米的走廊中。 “去上船舱里找块门板,最好是钢制材料的,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掩体,保护大家通过这条狭窄的走廊。”战术耳机里的男人在用语调怪异的英语指挥着,口音听起来很像中东人。敌人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控中,米迦勒又在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冒险在废弃工厂搜寻来了这些装备,实在是英明之举。又有脚步声从头顶掠过,米迦勒料想这是敌人分出人手寻找掩体去了。 苏莱曼队长的右手手掌在空中缓缓转动,十几名战士便在指挥下,转换了通讯器频率,全程没人发出任何声响。一路追踪至此,苏莱曼始终在思索敌人手上武器的来源,唯一能够合理解释的途径,应该是他们急于逃走没来得及打扫战场,后来赶到废弃工厂的敌人,找到了小队里阵亡战士所遗弃的装备。前面说寻找掩体根本就是虚晃一枪,苏莱曼接过队员递过来的榴弹发射器装配到步枪滑轨上,他才不会拿着队员们的性命轻易冒险。无论敌人是否拿到自己小队成员遗落的武器装备,苏莱曼都不介意朝船舱深处丢上几发榴弹。他不打算让大家在这艘船上过多停留,能炸死敌人最好,就算炸不死,只要自己的人守住下船舱通往甲板的出口,游轮舱壁被炸破损后,海水必将很快涌进船舱,也能淹死这个阴险的混蛋。 战术耳机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米迦勒隐隐感到情况似乎不太正常,最主要的问题是,在他听到头顶的脚步声再次折返回来后,敌人竟始终不曾再踏前一步,‘难不成,他们已经察觉到我戴着战术耳机了?’ 连着三次好似手指从瓶口用力拔出来时的声音,在死寂一片的走廊里响起,米迦勒登时醒悟过来,敌人压根就不打算正面硬刚,他们想要利用装备优势碾压自己。此刻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可选,米迦勒翻身趴在冰冷的地面,脑袋用力朝缝隙里钻去,任由身后剧烈爆炸掀起的冲击波袭来。钢制的货舱门被炸得扭曲变形,门后的丧尸也被压得变成一滩烂肉,下船舱的舱壁被炸开几条裂痕,咸腥的海水如涓涓溪流从缝隙中缓缓涌入。换做平时游轮或许不会被炸坏,可在极寒天气下,舱壁被冻得十分脆硬,自然承受不住连着三发榴弹的轰击。 待到浓烟散尽,苏莱曼队长这才指挥队员,推动着半截舱门,一点点朝漆黑的下船舱深处挺进。 游轮上接连爆炸引发的焰光,映得冬至双眼一闪一闪,‘看这意思,船上又有麻烦了。他们炸断艞板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有人趁夜溜进船里去了?’ 三十四 患难与共 ‘好香啊,竟然是烧鸡的味道!哈哈,怎么还有肥宅快乐水?’饥饿与寒冷同时摧残着辛疾,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却还是没有办法摆脱眼下的困境,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双手毫无意识地在面前半空中胡乱挥舞,嘴角也挂上欣喜若狂的笑容,‘好热呀,这个屋子太暖和了!’挣扎着脱掉身上的外套,辛疾还用手背去擦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是一个人在即将冻死之前产生的幻觉。如果此时辛疾身旁能够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哪怕缺少食物充饥,他也不至于冻饿而死,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嘘,小声点,附近好像有人!” “估计是市长的哨兵,我们距离公寓楼已经足够近了,随时都有可能和敌人交火,大家千万要小心!”男人的警告十分奏效,同行而来的众人,尽皆闭上嘴巴只用眼神交流。 低矮的围墙,杂乱的院落,正是隐匿行藏最好的帮手。十几条黑影穿梭其中,脚步声压得极低,每个背包的左右两侧,都挂着可以点燃的玻璃器皿,每一双眸子里都闪着复仇的火焰,众人苦后许久的清算总算来了。 “韩闯,这间房里有个人。” “废什么话?把他干掉!市长手底下就没有好人!”韩闯的语气十分冰冷,不带一丝怜悯。 “等一下,闯哥。”少女举着火把,仔细观察躺在地上,已经将身上衣衫褪去的少年,“这个男孩正在发烧,他好像也没带着武器,应该不是市长的手下。” “别多管闲事,就是一个倒霉的冻死鬼,我们得抓紧时间办正事!”火光下显出韩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被复仇之火充斥得双眼上爬满血丝,他的内心已经彻底被仇恨占据,身上再也没有往日的儒雅与随和气息。 转过脸的少女被吓了一跳,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韩闯看出任何异样,“闯哥,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他吧,省得一会打起来你们还要分心保护我。”有时候学会在强者面前示弱,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自保方式。 韩闯双眼中闪着如毒蛇般的寒芒,审视着,由于胆怯而垂下头的少女。女孩异乎寻常的表现,使得韩闯心中疑窦重生,‘难道她猜到了什么?’少女始终低垂着头,韩闯没有办法看到她的面部表情,更无法从她的眼神中窥破端倪,进攻的时机稍纵即逝,任何一点小的疏漏,都可能导致军心涣散。抬头间,韩闯在墙上的破碎镜子中,看到了一张恐怖而陌生的脸,心中不禁一凛,随即语气恢复了柔和,“小楠,那我就把他拜托给你了。一旦消灭了市长和他的手下,我就马上派人来接你们。”抬手抚摸着满是油污的秀发,对身后的同伴说道,“帮她把人抬到隐蔽的地方,在这里生火,很难不会被敌人发现。” 肿瘤医院,住院部大楼。 长长的走廊里漆黑一片,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医用物品,空气中常年飘荡着的药味,驱散了腐臭和血腥气息。精疲力竭的阿紫躺在一张可以移动的病床上,干呕声不时会打断粗重的喘息。 ‘玄兔,别管我了,你快走!夜魔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我们。’ ‘少废话,你在这休息一会,我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恋恋不舍的凝视着,很快便融入黑暗中的小黑熊背影,阿紫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她想独自走出住院部大楼,引开追在她们身后的夜魔。可惜剧烈运动后的病体,似乎已经不再听从她的指挥,疲倦如潮水般袭来,阿紫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意识陷入模糊的阿紫,感觉自己像在腾云驾雾般飞行,突然额头处传来一阵剧痛,饥渴交加的阿紫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腥甜温热的汁水冲破喉咙,只剩下本能意识的阿紫,贪婪地吮吸着汁水,饥饿感终于渐渐消失,饱胀的胃,向全身输送着热量。可惜好景不长,胃里翻江倒海地绞痛,很快便波及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热,燥热,如同置身于油锅中被烹炸一般,阿紫痛得四肢蜷缩到一起,像只煮熟的大虾,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亦如被血水浸透了一样。 ‘玄兔,你在哪儿?’ 脑海中一片混沌,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只有恐惧和孤独一波一波袭来。 港口码头,附近居民楼。 躺在床垫上的冬至辗转反侧,半睡半醒间,一声巨响,突然从港口方向传来。黑沉沉的夜色中,冬至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能听到海浪声中,似有什么重物正在缓缓下沉。 ‘靠,不是吧?今天晚上玩这么大?这帮家伙连船都不要了?看样子,他们应该和圣殿骑士团不是一路人。’左手习惯性的摸向胸前口袋,却只掏出来一只瘪瘪的烟盒,冬至无奈的砸砸嘴,‘就算世界末日,也没办法阻挡人们享受夜生活的热情,真是吃不饱也能撑着啊!’ 手掌抚着青黑色的胡茬,冬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船沉了,阿紫和坎离一定会在港口附近搜索一番,得给他们留下讯息,没准过几天就能和他们重聚了。’念及至此,冬至立刻整理行装出发。 趟着齐膝深的积雪,透骨的寒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裹着灰色狼皮袄的冬至,像一匹在夜色中独行的孤狼。他本可以在天亮后再去游轮附近留讯息,可又担心先前闯入游轮的人就是坎离,假若这个冒失小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身陷不测,冬至担心自己人性中仅存的一点良知,也会随之泯灭。 废弃的港口卸货区,无数只硕大的集装箱,随意地堆叠到一起,在黑夜中如一座座漆黑的小山。艺高人胆大的冬至,料想在如此寒冷的环境里,应该不会有冬眠的丧尸存在,因此他行进的脚步十分迅速。可即便如此,原本停泊着游轮的港口,也只剩下刷刷的浪涛声,巨大的冰块在海浪中互相撞击,砰砰作响。游轮附近停泊的小型渔船,在海水巨大的吸力下东倒西歪,眼见着是不能再出海了。可即便是渔船还能驾驶,冬至也没有办法登上失去锚链固定,随着海浪东飘西荡的小船甲板。 咳、咳。 虽然被海浪声掩盖住的咳喘细不可闻,可也没能逃过精神高度集中的冬至双耳。丧尸肯定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直升机的轰鸣想必也将船上的人尽数带走,这会码头上还能有谁? 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辛疾浑身上下的皮肤,被少女用积雪搓的微微发红,毕竟是卫校在读学生,如此简单的冻伤护理还是了熟于胸。残破的小铁锅中雪水正在沸腾,肠胃被热水唤醒的辛疾渐渐恢复意识,出于本能地朝着篝火挪动身体。 “大表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接触太热的东西。”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的少女,立时伸出双手摁住,正在努力朝篝火挪动身体的辛疾,“等我用雪把你的身体皮肤搓热以后,你再烤火也来得及。” “小楠?”熟悉的声音让辛疾陷入一阵狂喜,在他看清少女面容时,大脑又被恐惧所占领,“我们都死了?” “放心吧,我们都还活着。”少女将椅子上搭着的湿衣服翻了个面,继续用篝火烘烤着,“你的身体问题不大,只是又冷又饿昏过去了。待会等你的体力恢复一些,湿衣服也都被晒干了,我们就要赶在天亮前离开。” “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三姨和三姨父?”虚弱的辛疾声音有些低沉。 “我不是一个人,而这也是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离开的原因。”少女从背包中取出早已过期的食物,干瘪的面包屑在雪水中翻滚,小锅中的汤水立时散发出淡淡奶香,“和市长比起来,韩闯这个人更加危险可怕,甚至他都不能算是一个人。” “你怎么也认识市长?”辛疾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似乎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复仇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这些问题以后再说,现在赶快把汤喝光,然后穿好衣服。”少女凝视着窗外,破晓时分漆黑的夜空,“我们该离开了。” 肿瘤医院,住院部大楼。 和煦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晒得整间病房都有种暖洋洋的感觉,斜躺在病床上的阿紫,全身的绞痛还没有彻底褪去,大脑却被一股暖意包围。 ‘啊,睡得好舒服!玄兔,你怎么样?’抬手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忽然阿紫身体陷入僵直,她想起来了,昨夜自打玄兔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眼眶早已被泪水盈满的阿紫,如同疯魔了一般,四下搜寻着小黑熊的身影。 ‘吵死啦,你们人类为什么总是喜欢大惊小怪的?我的脑子都快要被你吵炸了!’阿紫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此刻玄兔身体非常虚弱,甚至这种疲倦感,就像从她自己的身体中透出来一样。 幽蓝的海浪在朝阳下,卷起大蓬大蓬的白色泡沫,烟瘾再次袭来,冬至只得又用手掌摩梭起下巴,他实在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有人可以起死回生? ‘今年的邪事真多!’防水性能极佳的卫星电话在掌心翻转着,款式明显有别于冬至背包里的那一部,‘他冒险上船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三十五 脱胎换骨 “你怎么知道半夜会有人来偷袭营地?”不知不觉间,李昭的语气又带上了刑讯的口吻,显然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坎离。 “你为什么要来东海?”发觉李昭一脸审视的盯着自己,坎离无所谓的耸耸肩,这种警察看待犯人的眼神,他早已经习以为常,“那你说,我跑东海来干什么?” “报仇?”李昭若有所思。 “不然呢?你也看到了,这个营地的食物储备非常充足,即便营地里的人仔细擦拭过食品包装袋上的血迹,又有什么意义?”坎离扫了一眼,放在阳光下充电的卫星电话,斜欠身子,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撑着瘫回沙发里,“这么僵化的思维,居然也能做私家侦探?”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昨天晚上?”李昭有点弃而不舍。 “你是饿傻了吗?”坎离嗤笑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不懂?” “狡猾的混蛋!”李昭瞥一眼,坎离吊在胸前受伤的左臂,“你为人这么奸诈狡猾,怎么没躲过牢狱之灾?” “识人不明。”尽管坎离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他的嘴角还是下意识抽动了一下,“我相信,后会一定有期。” 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在高档公寓小区入口一闪而过,“他们好像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李昭脸上挂着并不常见的八卦表情。 “韩闯,人不在!” 紧握酒杯的指节泛起青色,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烟雾从口鼻间缓缓喷出,韩闯沉声道,“抓紧时间整理好物资,这个营地被人捷足先登了,赶在未知敌人回来前离开这里。留下两个人继续监视营地的情况,我们回去休整一夜,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营地里所剩不多的食物补给,并没有如韩闯想象中充足,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得不想办法,把被人抢先掠走的食物找回来,漫长的严冬才刚刚过去一半而已。 东海,港口码头,货仓。 被血污沾满失去光泽的刀刃,在半空不住抖动,持刀人脸上表情几近扭曲,鼻涕、眼泪和汗水已然分不出彼此,不住回望的双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助。可无论女人表现出如何的哀求与乞怜,背后阴狠的催促声,还是不肯放过她。 “快他妈动手!再他妈磨磨蹭蹭的,老子今天宰了你下酒!” 赤果果地威胁让女人的心直坠谷底,她丝毫不怀疑男人会说到做到,尤其是那双闪着如饿狼般凶戾目光的眼睛,和自己曾经在船上看到过的毫无二致。 冰冷的铁皮货架散发着透骨寒意,米迦勒一度怀疑自己的后背,已经和铁皮冻结到一起,手腕与脚踝被掴紧的铁丝勒破皮肤,女人已将屠刀高举过头顶,可她自己却双眼紧闭。 “我想,我有办法可以解决我们之间的麻烦。”脑海中闪过一条灰白色的背影,牙齿因寒冷而相互碰撞着,令米迦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浑不清。 当啷一声,砍刀砸在铁皮货架上,米迦勒左肩瞬间被划出一条伤口,精神早已崩溃的女人,口中的哀嚎声尚未结束,人就已经晕了过去。 “蠢货!”男人抓起地上的砍刀,打算亲自动手,看样子,他并不想和躺在砧板上的食物,多费唇舌。 “我知道庇护所的地址!”米迦勒急声叫道。 “……”男人手上的屠刀已高举过肩,粗壮的脖子上也青筋暴突。 “卫星电话!你看到我身上的卫星电话了吗?”米迦勒用尽全身力气怒吼,“你他妈能不能动动脑子?我们都理智一点可以吗?” “对不起,我的朋友。人在饿肚子的时候,和野兽没多大差别。”男人调整着站姿,似乎想找到一个更精确的角度,“放弃无谓的挣扎吧,这样你会少些痛苦。至于你说的卫星电话,非常抱歉,我没有看到它。” “圣殿骑士团,你总该听说过吧?让我帮助你重拾信仰吧,兄弟!”听说卫星电话不见了,米迦勒终于可以确信,那条灰白色的背影并不是幻觉。 “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吃饱肚子以后的忏悔,才更有意义!”犹豫的神情在壮汉眼中转瞬即逝。 “卑污的灵魂,你的无耻行径已经玷污了主的神圣,撒旦正站在你的身后放声狂笑,而你将永远沦为撒旦的奴隶!”尽管米迦勒也不相信自己说的鬼话,可他却清楚,这对虔诚的信徒意味着什么。 男人壮硕的身躯,如被伐倒的巨树般倾颓,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跪在铁皮货架前痛苦地大声嚎哭。 米迦勒手腕上的血迹尚未干涸,然而他的双手却已被壮汉如至宝般捧在掌心。壮汉迷离的眼神中满是虔诚,嘴里絮絮叨叨的低语着,狰狞可怖的面容,正努力摆出一副庄重神圣的表情。 “主,原谅你了。”重新穿戴整齐的米迦勒,说话时的声音虽已不再颤抖,可心头还是不住咚咚直跳,刚才他都已经在思考自己的临终遗言了。 “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找回那部卫星电话,这不仅关乎着庇护所的确切位置,还有天主给我们指出可以结束灾难的办法。”还有什么东西比宗教洗脑更为彻底有效?米迦勒惨白的脸上,努力表现出慈祥与温和,他才不相信,仅凭忏悔就能抵赎,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可不管米迦勒如何质疑教义,他却又不得不承认,没有比宗教洗脑更行之有效的方法。 肿瘤医院,住院部大楼。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一路追杀我们的夜魔都去哪了?’阿紫轻轻抚摸着,躺在病床上疲惫不堪的小黑熊,鼻翼间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好阿紫,你让我睡一会吧,好累呀。’舔舐阿紫手背的舌尖微微有些发凉,此时玄兔像只耗尽电量的干电池,身躯轻轻颤抖着,生命力也似在渐渐消退。 ‘我一定不会让你死!’阿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玄兔抱到阳光下,随后扯过许多床被子盖在玄兔身上,这才忧心忡忡的锁好房门,离开病房。 ‘她应该是失血过多,得多找些营养品才行。’走廊空气中的腐臭味道,比之昨夜刚来时浓重许多,阿紫一边小心翼翼的沿着走廊向楼上摸索,一边将所有能拿到的手术刀都抓在手上。虽然她投掷飞刀的手法不如冬至纯熟,可这些手术刀却是她眼下唯一可以用来保命的武器。输液架太过笨重,阿紫不想为此浪费过多体力。 蜂蜜香甜的气息若有若无,一度让阿紫怀疑是幻觉,直到她拉开顶层一间病房里的冰箱后,阿紫才察觉出自己的嗅觉,似乎比以往更加敏锐,‘昨天玄兔喂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说,她失血过多的原因,正是因为我?’阿紫陷入沉思,捏着蜂蜜罐子瓶盖的手渐渐发力,坚硬的铁盖随之开始扭曲变形,直至阿紫回过神时,才发觉瓶盖已经不能将玻璃罐子盖住。翻来覆去地查看自己紧握瓶盖的左手,阿紫忍不住低呼一声,“开玩笑的吧?”为了印证自己内心的猜想,阿紫轻轻挥拳,砸向一个用来装水果的铁质托盘。咚的一声脆响,盘底显出寸许深的拳印,铁托盘也被撕开许多条裂痕。 恐惧、担忧、疑惑,随后又被忽然获得力量的喜悦冲淡。阿紫一把抓过床边的输液架,双手同时发力,输液架像一根还未冷却的糖条,朝着阿紫用力的方向,极不情愿的对折到一起。随后又被阿紫猛地向两边一拽,咔的一声,折成两段。等到阿紫离开这间病房时,房里已经找不出一个完好的物件。 乐极,则易生悲。 刚一踏出房门,左侧便有劲风袭来,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喜悦中的阿紫,头皮险些被暗中袭来的爪子掀开。也幸亏阿紫身材矮小,躲在暗处突然偷袭的夜魔,才没有计算好攻击角度,它这一抓本是想袭击猎物的颈动脉。 身体急速向后窜出,与此同时,阿紫一股脑将手里抓着的一把手术刀,尽数朝夜魔掷去,惨叫如同拉响的警报,原本死寂黑暗的走廊里,许许多多杂乱的脚步,开始快速朝阿紫所在的位置冲来。 迎面扑来的夜魔身体尚在半空,折断的输液架便挥了过去,头骨像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爆开,阿紫一个箭步跃过倒在地上的尸体,眼下最好的逃生路径,就是位于住院部大楼外侧的消防楼梯通道。只要站在阳光下,阿紫便不用担心,遭遇到隐匿在黑暗中的夜魔的偷袭。 追在阿紫身后的夜魔当然清楚,猎物想要做什么,不过它们并不担心,消防通道的出口早就被夜魔提前封死,猎物这是在自投罗网。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却着实让夜魔群大吃一惊,身材瘦小的猎物,竟只是一挥手间,便将两个铁皮柜推翻,随后一脚重重踹在锁死的消防门上。寒风卷着积雪,和阳光一起洒进住院部大楼顶层的走廊,心有不甘的夜魔群,纷纷向后退却,怒不可遏的嘶吼连连。 沐浴在阳光下的阿紫,突然站定缓缓转回身,‘一味逃跑,只能让自己永远置身于恐惧之中,为了玄兔的安危,我必须做出改变!’ 折断的输液架,前端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足有矿泉水瓶粗细,被点燃的酒精,升腾起幽蓝色焰火。上身微微前倾的阿紫,脚步坚定而又谨慎,再次踏入医院昏暗的走廊。 三十六 世风日下 一路上,韩闯都在心神不宁的思考,甚至心里不断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留一个隐患在身边?盲目的自信,让你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判断!怎么就会相信她?’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看到自己营地里的物资被人洗劫一空,韩闯想死的心都有了。 之所以带着自己的手下,甘冒凶险,趁夜去偷袭市长的营地,报仇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韩闯营地中所剩不多的食物,根本不足以帮助他们熬过漫长的严冬。东江桥以北的新城开发区,大概率还会有很多食物,但是韩闯很清楚,东江区的“警长”绝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哪怕是兵强粮足的市长,也要退避三舍。韩闯甚至敢断言,市长的营地,很可能是被“警长”洗劫一空的。 “我们怎么办?”瘪瘪的破旧背包,如同每个饥饿的人一样,没有丝毫生气。 “回去接上监视的兄弟,看看能否在张楠她们消失的地方,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明天天明之前,还没有把丢掉的食物找回来,我们就过江!”营地附近没能发现其他足迹,只有自己和手下出入时留下的脚印,这让韩闯更加坚信,洗劫营地的小偷,就是张楠和那个即将冻死的少年。 ‘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否则,张楠脸上不会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一阵紧过一阵的寒风,卷起建筑物上没有冻结的积雪,漫天飞舞的雪雾中,后知后觉地韩闯,未能及时发现身后的人影正在变少,‘当初真不应该,因为这个女孩懂些医护知识,就把她收留下来。如今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凡……’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变得极为单调,惊醒过来的韩闯这才发现,雪花飘飞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只剩下自己孤独的身影,伫立在寒风中。 肿瘤医院,住院部大楼。 每经过一间病房,阿紫都会十分暴力地用脚踹开房门,随后走廊便会被洒进来的阳光照亮。既然已经知道了夜魔的弱点,阿紫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一旦失去黑暗的掩护,夜魔也只能选择和猎物正面硬刚。腰包里的手术刀数量正快速减少,而随着投掷手术刀的动作次数增多,阿紫感觉自己投掷飞刀的手法也在愈发熟练。唯一的问题是,由于阿紫控制不好手上力道,贯穿夜魔脑袋的手术刀,没有一把还能保持完整,就更别想回收再利用了。 眼见大势已去,身旁的同伴一只接着一只倒下,夜魔群终于选择放弃,这个瘦小却又异常难缠的猎物。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阿紫站在住院咨询台旁边,向楼外远远看去。十几只戴着深色墨镜的夜魔,仍在不住回望,即便隔着墨镜,阿紫也能感受到它们眼神中的愤怒和怨毒。 ‘必须赶在天黑前,带着玄兔离开医院,今晚夜魔肯定还会再来!’鼓鼓囊囊的背包,塞满了药物和即将过期的食品,重量足有三五十斤,用床单搓成的粗绳挂在肩头,背后自制的雪爬犁上,小黑熊的体重也早已过了百斤。然而这一切对于阿紫来说已不再是负担,她甚至还可以在齐膝深的积雪上小跑着前进。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让我喝了你的血?’这是阿紫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 ‘……’小黑熊的嘴巴,已经完全塞进了蜂蜜罐子里,其实她心里也一直在担忧,毕竟自己血液中似乎带着剧毒,昨天晚上的冒险之举,很可能会同时要了她俩的命。 ‘看来你是打算和我同生共死了?’站在岸边的阿紫,脸上绽放出笑容,“那就让我们玩个痛快吧!哈哈哈……”笑声中,阿紫已翻身跳上爬犁,呼呼的寒风从耳边掠过,雪爬犁如一阵风般窜向冻结的河心。颠簸中的玄兔,两只胖乎乎的熊爪死死将蜂蜜罐子抱紧,一脸嗔怪的表情,瞪着纵声大笑的阿紫。 折成两截的输液架,前端被阿紫磨得十分尖利,每当冰面上绽放出两蓬晶莹的冰花,雪爬犁都会向前窜出十余米远,速度几乎和骑电动车不相上下。沿河两岸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北面城区如同一座现代化都市,南面的城区则像个城乡结合部,老旧的楼房被厂区包围,河边的围墙上都用红色油漆,写着巨大而醒目的“拆”字。 在云层中翻滚跳跃的冬日,被阿紫远远甩在身后,沿河两岸的建筑物逐渐变得稀疏。宽阔壮丽的入海口映入眼帘,远离海岸的湛蓝海水卷起浪潮,一下又一下拍击着海岸边早已冻实的冰盖。 “我们马上就到了!”阿紫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确定他一定会来吗?’阿紫是玄兔唯一信任的人类,她心里其实也很好奇,那个一直被阿紫挂在嘴边的冬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定!”阿紫的半张脸沉浸在暮光里,神情十分坚定。 高档公寓楼。 “奇怪,这家伙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坎离正给脱臼的左臂上药,疼得他呲牙咧嘴,“难不成是被人卖了?”在坎离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有情有义的人,就像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一样稀有,他丝毫不介意用最坏的标准去评判人心。 “只要不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就随他去吧。”李昭整理着从对面楼里搬过来的物资,将衣服、食物、武器各自分别摆好,“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联系上立冬,解决掉盘踞在游轮上的圣殿骑士团,然后大家一起找处安全的地方,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嗡…嗡…嗡… 享受了一整天日光浴的卫星电话,突然有节奏地震动起来。坎离和李昭对视一眼,随后接起电话。 “喂?你是谁啊?”坎离声音懒洋洋的,同样晒了一天太阳的他,非常惬意的瘫倒进沙发里,随手点开免提。 “怎么又换了个人?昨天那个家伙呢?”话筒里的女人中文不太流利,听起来怪怪的。 “死啦!你认识他呀?”坎离随口答道。 “死了?河豚现在是不是在你们手上?”女人声音变得急促,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震惊。 “什么他妈河豚?我是河蟹,大闸蟹!”坎离一脸坏笑,李昭无奈的摇摇头,打断道,“别听他胡说,你是谁?你在哪?有吃的东西吗?” “少跟我耍滑头,市长的营地里怎么可能没有食物?” “市长是谁?河豚又是什么?”李昭冲坎离使个眼色,开始和电话另一头的女人装起糊涂。至于市长何许人,李昭早已从与蒋劲交流的只言片语中,有所了解。 “昨晚那个男孩已经被你们杀死了?”电话另一端的女人,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语气里带着戒备。 “别冤枉好人,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丧尸已经快把尸体啃干净了。”李昭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坎离则瞪大一双眼睛,怔怔看着李昭,好像活见鬼一样。 嘟…嘟…嘟… 电话突然被挂断,李昭脸上露出苦笑,“这女人还真不好骗!” “歇菜吧你,哄女人还得是坎爷拿手,你差得远着呢。”坎离重新躺回沙发里,他可不想错过今天最后的一缕阳光,“你也好意思说她冤枉好人,你是好人吗?” “还有好人吗?”坐在坎离对面的沙发上,大团大团的烟雾升腾而起,李昭将自己的脸埋在落日余晖和烟雾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东江大桥,北侧桥头。 “我们为什么不离开东海?城北怎么可能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由于韩闯常把警长的名字挂在嘴边,言语中甚是忌惮,受其影响,张楠也对这个陌生人心存惧意。 “除非我们能找到在雪地上,畅行无阻的交通工具,否则以现有的这点食物,早晚都会被饿死或冻死。”死里逃生的辛疾在潜意识作用下,不知不觉间开始模仿起风牧方的言行举止,尤其是他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你还在想着报仇?我们好好活下去不好吗?”亲情像条无形枷锁,将眼前世上唯一的亲人,和张楠牢牢地捆在一起,这也变成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风大哥为了能让我们活下去,才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可以选择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直到某一天被丧尸咬死,或者其他的什么危险夺去性命。”辛疾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可即便我活着,难道下半生要把良心永远锁进箱子里,任由鼠蚁啃噬,不为所动?” “如果警长不肯帮你怎么办?”显然,张楠没有被这番大义凛然的言辞所打动,她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表兄去送死。 “办法总会有的!风大哥说过,只要是个人,他就一定会有弱点,而欲望则会无限度的放大他的弱点。”辛疾神情十分坚定,“只要能除掉市长他们这群恶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这条命,这是我欠风大哥的债。” 默默跟在表哥后面的张楠,看着瘦削的背影,她不理解表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不清楚这半年多表哥经历了什么。 高档公寓楼附近,韩闯站在人去屋空的破旧商铺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夜之间,竟会众叛亲离。 “这臭傻子不会自杀吧?”坎离终于找到可以消磨时间的趣事,饶有兴致的趴在窗子上,看着楼下孤独的身影。 三十七 擦肩而过 刚把卫星电话藏好,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徐静,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在如此高压的严密监控下,每个人的秘密都近乎于无所遁形,能够摆脱“警长”的控制,成为徐静当前最急切的期望。 “没干什么,就是躲起来抽支烟。”伴随着马桶的抽水声,徐静嘴角挂上诱人的笑意,“你也知道警长对于女人身上的气味有要求,被他发现我抽烟可不是件好事,你要记得替我保密哦。” 浪笑声中,浑圆挺翘的臀部夸张的扭动着,徐静烟视媚行的渐渐远去。男人看着房间地面上,残留的些许烟灰,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直到他认为已经将房间所有的角落都搜查过以后,这才嗅着掌心上尚有余温的芳香,快步朝着徐静背影追去,就算自己没有机会吃到这块肥肉,多揩点油水也是好的。 近八米高的挑空大厅里,占地面积足有两平米多的三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将整座大厅炙烤得暖意盈然。幸存者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身着安保制服的人穿梭其间,将煮沸的汤汁盛入铁盒,再给每个幸存者手里,塞上一只煮熟的土豆。本该热闹喧嚣的大厅,此刻却静得让人心寒,除了铁盒被餐具撞击的声响外,只有篝火还在不知疲惫地噼啪作响,幸存者们匆匆吃着手上的食物,互相之间不仅没有语言上的交流,甚至还刻意躲避着彼此的眼神。 穿着安保制服的人,在发放完食物后,全都默不作声地伫立在墙边,黝黑锃亮的枪口,在火光下闪着森然的寒芒。 价值不菲的高档服装,同样也经受不住时间的摧残,一张张曾经养尊处优的富贵面容,由于定时限量的食物供应,此刻也变得脸色蜡黄,只在偶尔看向同伴的眼神里,会闪过一抹诡异的贪婪。 “加餐!”轻飘飘的两个字,从扩音器中传来,正在埋头大吃特吃的人们,先是不约而同地身体剧烈颤抖一下,紧接着一双双热切而又贪婪的眼睛,齐齐看向大厅深处的一扇铁门,醇厚浓郁的肉汤香气不断飘来,挑动着所有人因为饥饿而变得异常敏锐的嗅觉神经。 吃饭稍慢的人,将还未啃完的土豆悄悄塞进怀里,脸上则露出因夜里不用再挨饿,而窃喜不已的笑意。可当铁盒中终于盛满香浓的肉汤时,吃饭再如何慢条斯理的人,也和众人一样狼吞虎咽起来。没人关心,在天寒地冻的严冬里,肉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 一个坐在角落的少女正无声哭泣,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浓郁的肉汤里,肉汤的味道依旧,可少女却再无往日的食欲。坐在少女身旁的一个妇人,双眼贼溜溜的四下偷瞧,压低声音说道,“把汤给我吧,你要是不喝,他们会起疑心的。”见少女仍然没有停止哭泣,守在大厅四周的安保人员,似乎正在望着她们这里,妇人只得将自己手上已经见底的铁盒塞进少女怀里,同时一把夺过少女手上餐具,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察觉到这里有异样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看了看少女手上早已见底的铁盒,又瞥了一眼,埋头大吃特吃的妇人,眉角轻轻向上挑了两下,又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加餐,有必要这么痛苦吗?”妇人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道,“你不想活了,不打紧,可别连累我们!” 少女纤长的手指探入怀中,一块造价不菲的百达翡丽名表,被她死死抓在掌心,脸上也已变得不见一丝血色。生怕波及到自己的妇人,下意识朝旁边挪了挪,和少女保持一定距离,她不想一会儿被流弹击中,可脸上却现出难以掩饰的狂喜。 粗重的喘息渐渐停歇,少女脸上也隐隐现出血色,只是双眼已不再澄明,散发出淡淡的死气。 夜色渐浓,躺在床上的冬至睡意全无,从海边抢来的卫星电话,横放在额头上,哪怕最劣质的香烟,此刻也令冬至心满意足。背包里的卫星电话,是坎离在雾山庇护所留给自己的,可惜冬至不知道密码,坎离当然也不知道。尽管现在自己手上有两部卫星电话,可没有开机密码就只能被动地等待来电。 冬至不知道在等什么,他相信坎离一定还活着,可为什么不和自己取得联系呢? 嗡…嗡…嗡… 卫星电话突如其来的震动,将好不容易才陷入昏睡中的冬至,瞬间惊醒。 “美子?”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狂喜。 “你认识这部卫星电话的主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和雾山庇护所的人是一伙的?”没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冬至多少有些失落。在他看来,只要和这些神秘的组织扯上关系,倒霉的事就一定会如影随形而来。 “你怎么知道雾山上有庇护所?你到底是什么人?美子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女人的嗓音,因绝望而轻轻颤抖。 “别再想雾山庇护所了,那里已经被炸弹夷为平地。你说的美子,就是庇护所里的那个日本女人吧?她早就已经死了,在我们还没找到庇护所之前。”冬至不在乎这个消息会令对方伤心,可他也不希望担上滥杀无辜的罪名。 “我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在东海市城北,新建好不久的市政大厅。如果你们能救我出去,我会给你提供一个新的庇护所地址,里面储存的食物补给,至少可以让你们在五年内,不用再为了生存而发愁。”女人感觉此刻正在和她通话的男人,明显要比先前两个更稳重靠谱,而她现在的举动,完全就是有病乱投医。 “那你至少要把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告诉我吧?”冬至才懒得多管闲事,既然对方有求于己,若不趁机要挟,那自己可就是个冤大头了。 嘟…嘟…嘟…通话突然中断,冬至懒懒的翻了个身,反倒心无旁骛的沉沉睡去。 市政大厅,徐静轻手轻脚的走在漆黑幽冷的走廊里,她深知狡兔三窟的重要性,这次偷偷出来打电话,便又换了一个房间。只可惜,不知疲倦的眼线,深夜里还在敬业的工作,一个长相猥琐穿着邋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挡住了徐静的去路。 “嘿嘿,小娘皮,白天让你跑掉了,这次我可不会轻易放你过去。”男人双眼中闪着绿油油的光,他对徐静性感的娇躯,早已垂涎许久。也正因如此,每当徐静的身影消失不见,男人都会如附骨之蛆,寻找任何一个可能下手的机会。 “你为什么不认为,我这是在故意给你留机会呢?”徐静很清楚自己所拥有的本钱,并且也从不介意,用它来换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重新洗过澡的徐静,躺在一群漂亮的女人中间装睡,可她的大脑中却在翻江倒海,‘一旦我有机会逃出去,绝对要想尽一切办法,毁掉这个污秽肮脏的巢穴!’ 米迦勒俯身察看满是积雪的街道,一路循着脚印,从港口码头追踪到这,足迹竟然就此凭空消失。眼前这难以用常理解释的情况,着实让米迦勒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不会追错脚印了吧?”壮汉的声音由于饥饿而有些发颤,他甚至开始质疑主的意志,如果彻底地抛却了信仰,或许自己此刻早已吃饱喝足,正抱着女人在睡觉。 自打米迦勒加入到她们的小队里开始,女人就一直刻意地和壮汉保持着安全距离,似乎她也不是很相信,忏悔能够起到洗脱罪孽的作用,就更别提让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方向没错,我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想清楚,这家伙是利用什么方法来消除脚印的,或许答案就在这些铁架上。”米迦勒抬头看向半空,本该堆满积雪的铁架,这会却已经露出锈迹斑斑的本体,‘难道是勾锁?这块神秘大陆上的奇人异士可真多呀!’ 漆黑硕大的建筑物,如一只巨兽拦住去路,空气中不断飘来海洋鱼类特有的咸腥味,其中还夹杂着刺鼻的腐臭。 如一扇防盗门大小的蓝色铁皮招牌倾斜着,在空中被寒风吹得不住摇晃,红色的方块字下面坠着白色字母,粗通拼音的米迦勒费力地拼读着,“海产交易大厅?” “嘿嘿,我就说嘛,这个臭傻子就是被同伴抛弃了!”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孤独身影,钻入对面楼里,坎离像是抓住八卦新闻的小媳妇,一脸得意的贱笑。 “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喜欢你了!”李昭厌恶地皱着眉,“你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让人不爽,打你一顿也不解气。估计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立冬那个老混蛋,能和你臭味相投了。” “靠!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坎爷绝没有兴趣搞基!”坎离一脸鄙夷地翻着白眼,故意摆出一副干呕的模样,不过很快,他又被楼下突然发生的意外所吸引,“这他妈又是什么情况?不是已经世界末日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吃饱了撑的,非要在晚上出来消化消化食儿?” 街道尽头的黑暗中,几十束光点在随风摇曳,从它们的运动轨迹来判断,目标正是高档公寓社区里的两栋高层建筑。 “完喽,完喽,对面楼上那个落单的倒霉蛋儿要遭殃喽!”坎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嘴脸,“那个市长的为人还真不咋样,这十里八村的,都被他得罪了个遍吧?” 三十八 自投罗网 在齐膝深的雪地上奔跑,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更何况韩闯的小腿还被夜魔抓了一把,哪怕他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还是不能和身后的夜魔拉开距离。幸好腿伤已不再疼痛,而夜魔的奔跑速度也受积雪影响,韩闯才不至于沦为夜魔的夜宵甜点。 火把早在跌倒时不知去向,韩闯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不辨方向的拼命逃窜。前面去路被数不清的废弃车辆挡住,韩闯正打算寻找其他出路时,才发觉自己已站在了城北的桥头,身后东江大桥桥南的公路上,十几盏暗红色的鬼火闪烁不定。夜魔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韩闯,似乎它们也对城北的“警长”十分忌惮,宁愿放弃到嘴的猎物,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韩闯吃力地翻越障碍,此时他已经无法控制左小腿,伤口处麻痒难当的感觉,则令韩闯心中生出,恨不得立刻锯断小腿的想法。 很少有人能在被夜魔伤到的情况下逃脱,也就没人知道被夜魔咬伤或者抓伤后,究竟会发生什么。韩闯绕着百货大楼转了一圈,由于正门被许多辆废弃的汽车牢牢封死,他只能寻找其他的入口。悬在室外的消防通道楼梯,由钢板和钢架组装而成,做工有些粗制滥造,看样子多半是商场为了应付消防验收,才不得不做的权宜之计。韩闯不希望被人发现自己的腿上有伤,因为这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必须尽快找到一条没有破的裤子。可令韩闯极为不解的是,消防通道的楼梯上竟然没有积雪,似乎经常被人仔细打扫,而这也让韩闯不免多加了几分小心。 灰色铁门的扶手上,挂着一条儿臂粗的铁链,铁链两端又被特大号的挂锁锁死,显然这里已经变成了私人领地。韩闯曾听号子里的老贼说过,像这样的挂锁只能防君子,却没有办法防住小人。对于任何一种可以快速积累财富的方法,都十分感兴趣的韩闯,自然也将老贼的话牢记于心。 锁芯朝着右手用力的方向缓缓转动,咔的一声轻响,浓烈刺鼻的腐臭味,便随着缓慢开启的房门扑面而来。若不是韩闯事先早有准备,用被雪水浸透的毛巾围住口鼻,只这一下,他就很可能会被刺鼻的腐臭味呛晕过去。 ‘难怪正门会被人从外面彻底封死!’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像是顽童握在手中的细长树枝,难以按捺住好奇,探入漆黑的洞穴中搜寻着未知的一切。密密麻麻的丧尸互相拥挤着,彼此间不留一丝空隙,而对于光线又极其敏感的它们,枯槁腐朽的头颅亦会随着头顶掠过的光柱缓缓蠕动。韩闯无从判断,手电筒微弱的光柱难以照亮的黑暗里,到底还有多少冬眠中的丧尸。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换做常人,在看到脚下数量众多的丧尸大军后,必然不会在此多做停留,甚至还有可能会吓得双腿发软,无法继续保持冷静,惊醒冬眠中的丧尸。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角缓缓滑落,韩闯抬起双手轻轻搓动脸颊,他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尽快恢复镇定,‘既然留下一大群冬眠的丧尸作为守卫,楼上就应该还没有被搬空。’眼下放手一搏,或许还有生机,可若此时放弃,韩闯又能依靠什么来熬过漫长的冬季? 通往百货大楼二层的扶梯,由于失去电力供应,早就停止工作,此时扶梯尽头已被数不清的杂物封锁。可在韩闯看来,这点东西根本不足以抵挡成千上万的丧尸冲击,估计用不了十几分钟,被惊醒的丧尸就能冲上二楼。能想到这种办法的人,属实是阴险可怕至极,现在韩闯只想找到需要的食物补给和武器,能越早离开警长的势力范围越好。 二楼大厅被分割成几百个大小不一的摊位,渔网状的卷帘门,不具备任何防盗功能,它们更像是商户们,用来划分彼此界限的界碑。琳琅满目的秋装挂满墙壁,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被人搬空的摊位,似乎已经赶在冬季来临前,开始售卖起冬装。然而现在却只能看到,供幼儿穿着的小号尺码羽绒服,被孤零零地留在货架上。尽管韩闯现在距离楼下的尸群已经很远,可他还是分出一部分精力,探听着楼下的响动。节奏十分整齐的呼吸声,有时会被突然响起的低沉嘶吼打断,每当听到这样的异响,韩闯都会立刻停下脚步,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也曾尝试想要将自己的呼吸节奏,调整到和尸群同步,然而很可惜,楼下尸群的呼吸频率非常缓慢,每次间隔足有一分钟以上,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这也是令韩闯极为不解的地方,他曾经抓住过一只没有下半身,只剩下右臂的丧尸。除了那一双布满黑色血丝的眼睛,令韩闯印象十分深刻以外,如同哮喘病人发病时的急速呼吸状态,也使他至今难忘。 终于,三楼已很难再听到尸群悠长地呼吸,然而空空如也的货架,还是让韩闯心里一凉,‘我不会白来了吧?’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挥之不去,韩闯的心绪也因此变得有些急躁,他没有在售卖高档服饰的专卖店逗留多久,便开始四处搜寻楼面示意图。由于从未来过东海城北的新城开发区,韩闯对于这家百货大楼完全不了解,按照他以往的生活经验来推断,百货大楼里必定会有一家大型超市,只不知道超市到底在哪一层。 ‘地下一层?那二层就应该是停车场了?’这真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喜的是,停车场里应该还会有交通工具,而忧的是,在百货大楼里根本没有第二条,可以通向地下一层的路。想要去地下一层的超市,除了两部因为失去电力供应而罢工的直梯,就只能冒险从正在冬眠的尸群中穿过。每一秒都像焦心的半个世纪,既然警长肯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保护百货大楼里的物资,那么天明以后,没能及时逃离的韩闯,就势必会落入警长手里。或许在世界没有被丧尸病毒毁灭前,小偷小摸只是最初级的犯罪,并不会受到多么严厉的惩处。然而在食物极度匮乏的末日,凡是被人抓住的窃贼,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韩闯对此深信不疑,并且他曾经也下令处决过自己团队里的小偷。 左小腿彻底失去知觉,韩闯已经感受不到小腿的存在,跛着一条腿的他重新用铁链将门锁好。久未补充食物的身体正在快速流失热量,韩闯用力将披在身上的酒红色女式风衣紧了紧,这个近乎鸡肋般的战利品,在寒风中显得可有可无。 韩闯十分吃力地爬上一座隆起的雪丘,想借着月光,站在高一点的地方仔细观察周围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到底该去哪里。暗夜中,若有若无的交谈声被寒风吹散,韩闯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大脑产生了幻觉,这不禁让他想起,被张楠救走的那名即将冻死的少年,‘难道真的是恶有恶报吗?那张楠这个小娘皮,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畅快的笑声突然从脚下传来,‘原来不是幻觉?老天有眼呐!’ 海产交易大厅。 看着雪地上杂乱的足迹,米迦勒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狡猾的混蛋!” “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在风雪中过夜吧?”壮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信仰只能充实他的精神世界,却无法填满他空空如也的肠胃。 “我们进去看看,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找到些被冷冻储存起来的海鲜。”这块神秘大陆,彻底失去电力供应的时间节点,远远超出了教廷的预期。米迦勒的祷告已经变成一种下意识行为,这对患有中度强迫症的人来说,更像一种煎熬,‘吾主护佑,阿门。’雪地上的足迹,间接证明了,并不是只有米迦勒想过要进去碰运气,但愿自己和同伴们不会空手而归吧。 微弱的月光穿过虚掩的铁门门缝洒进大厅,如果没有照明设备的帮助,人类的双眼只能勉强看清楚,身体周围半米左右的距离,一旦稍不留神,就会在宽敞的大厅里和同伴走散。叮的一声轻响,米迦勒手里的火把呼的一声燃了起来,如胶般粘稠的黑暗,不断向火把上散发出的微光袭来,似乎它们并不欢迎这群不速之客。 火光无法企及的黑暗世界里,轻微而又细碎的响动,听起来非常像老鼠群在四处乱窜。急于寻找食物的壮汉和女人,并未将这些细碎的声响放在心上,只有米迦勒隐隐察觉到些许异样,‘空气中的腥臭味,为什么到今天还能如此新鲜?老鼠群逃窜的脚步声,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慌张?’ 举着火把的米迦勒,站在壮汉和女人身后不远处,提供照明的同时也担负着警戒。他们几个人还真是幸运,竟然在海产交易大厅角落里的一家摊位中,找到了一个装满冷冻海鲜的大冰柜。 恍惚之间,米迦勒好像看到远处的黑幕里,有一抹暗红,转瞬即逝。 三十九 兄妹离心 火把发出滋啦滋啦的轻响,随即脖颈间便感到一丝冰凉,‘交易大厅的顶棚漏了?’满脸疑惑的米迦勒抬起头,却不见有丝毫月光洒下,‘雪到底从哪来的?’自打踏入这所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的交易大厅,米迦勒便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寒,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黑暗中不知躲藏在何处的眼睛注视着。 噗的一声,火把上的火焰突然熄灭了一半,碎了一半的雪球,端端正正的砸在正全神贯注观察四周的米迦勒脸上。融化的雪水将火把打湿,火光能够照亮的范围,更是缩小了一大圈。细碎的脚步声不再刻意隐藏,黑暗中又有许多雪球,无声地向还未熄灭的火把飞来。 砰的一声,瓶口挂着火焰的玻璃器皿,突然在黑暗中爆开,瓶里装着的可燃液体四下飞溅,惊叫与怒骂声瞬间将黑幕撕碎。极易被点燃的羽绒服上,火油向地面滴落的同时,也将夜魔们烧得呲哇乱叫。 如果背包里再能多几只玻璃器皿,米迦勒一定不会放过这些阴险卑鄙的夜魔,只可惜刚刚扔出去的就是最后一只,也是唯一的一只。外形极其彪悍的壮汉,神经早已不堪重负而崩断,全然没有了当初想宰杀米迦勒时的凶戾之气,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悲鸣。只在一转头间,壮汉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逃跑的路上也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东西。 短发女人的耐力,着实令米迦勒心中暗赞,虽然短发女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拉大,可她能够保持这么长时间的高速运动,还没有被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甩丢,‘果不其然,能活到今天的人,都不简单。’ 显然夜魔也不愿意浪费体力,追杀两个十分难缠的猎物。短发女人跪在雪地上不停干呕,可胃里没有食物的她,只能任由灼人的胃液从嘴角滑落。 跑在前面,距离女人十多米远的米迦勒,从塑料瓶子里抽出几块浸着油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在快要熄灭的火把上,可视范围立时便扩大了一倍。如果短发女人在海产交易大厅,就被夜魔抓住,米迦勒绝不会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承担任何凶险。可眼下,米迦勒还真的做不到,头也不回的走掉。 米迦勒将短发女人的胳膊搭在肩上,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女人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抖动,痛苦绝望和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两种完全矛盾的情绪,在女人的双眼中反复交替变换着。 海浪依旧在冲刷着码头,虽然阿紫生活的城市,距离东海并不算远,可为生计所迫的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站在海边,倾听着海浪的声音,感受着大海的波澜壮阔。码头上的货运集装箱堆积如山,停泊的大小船只,在海浪中如落叶般飘荡,不时还会互相撞击发出巨响。阿紫仅从冬至的只言片语中,猜测他可能会来这里,至于游轮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就只能从看过的电视节目里,寻找几近模糊的记忆碎片来对照。 ‘他会来吗?’黑熊生性虽然不会惧怕水,可玄兔还是被眼前辽阔无边的大海给震撼到,它只站在码头边上向下望了一眼,便再也不愿靠近码头一步。 ‘一定会的!’阿紫脑海中浮现出卧室墙壁上的画,线条粗犷却惟妙惟肖的小狐狸,似在对她微笑,‘既然找不到游轮,那就去找找图画吧。’ ‘天亮再去找也来得及,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吧。’人立起来的小黑熊,微微仰起头,黑黑的鼻翼在空中轻轻耸动,‘玄兔不见了,估计后半夜又会有暴风雪。’ 阿紫先是一愣,旋即听懂了小黑熊在说什么,会心一笑,‘小鱼干没吃成,还险些成为夜魔的点心,你现在又饿了?’ 熊爪轻轻拍了拍胸前的背包,玄兔贪婪的嗅了嗅,‘这是我的心肝宝贝,谁也别想把它抢走。’但却没有打开蜂蜜罐子,显然它也知道这个东西的来之不易。 ‘馋猫儿!’ ‘你又糊涂啦?我是熊!’ ‘馋熊!’ ‘馋人!’看样子,小黑熊还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语言。 ‘哈哈哈,你是挺缠人的。’ 城北新城开发区,加油站。 “咱们运气真不错,竟然还能找到半桶汽油。”没了投石索的辛疾,只能暂时用一支捡来的自制短矛防身,他又从加油站员工的休息室里,翻出几套工作服,以及一件沾着油污的棉衣,“你把这个穿上,比你身上的衣服暖和。” 张楠非常讨厌汽油的味道,若换在往日,她是决计不会碰这件棉衣一下的。而现在,张楠也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麻利地将衣服套在身上。 休息室的面积不大,连十平米都不到,除了两排装衣服和杂物的柜子,就只剩下一张半旧不新的木桌。沿海城市的灰尘远比内陆要少的多,几只民用步话机,与干涸的血迹粘在一起。两排柜子的中间,一条长椅被固定在地上,周围落满了杂物。 “卧槽!”辛疾忽的一下窜到长椅上,手里的短矛也在同一时间刺了出去,三把餐刀被铁丝箍在一起制成的矛头,将干瘪丧尸的左眼窝刺穿。丧尸本就没有多少重量的尸体,也随着这一刺之力,歪歪扭扭的躺回柜子里。“这里边怎么藏了一只?” 快步跑过来的张楠,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辛疾,“你没被它咬到吧?” “幸好我的反应够快,只可惜了这件衣服。”褐色的鸭毛四下乱飞,辛疾仅有的一件羽绒服,胸口被丧尸的爪子抓出一个大洞,也多亏这件衣服相对厚实,辛疾才没被悄无声息地偷袭伤到。 “如果警长真像你说的那么恐怖,加油站里就不可能剩下这些东西了。”辛疾抓起冻成冰的罐头,没有直接把它们放在火上烤,玻璃器皿最怕忽冷忽热,很容易会炸裂。 “或许他们营地里的食物补给,已经充足到不在意这一点了吧。”用着抽屉里找到的针和线,手脚有些笨拙地缝补羽绒服,可以从她紧锁的眉头上明显看出,张楠还是十分反对表哥的冒险举动。 “小楠,要不先给你找一个安全点的住处,我自己去见警长。”辛疾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玻璃罐,说话时没有抬头,只是全神贯注地盯视着,熊熊燃烧的篝火。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视线因为泪水变得模糊,委屈和不解让胸口有些憋闷,寒风随着开合的房门灌进屋内,篝火被吹得呼呼作响,“如果是风大哥,我相信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百货大楼,地下二层,停车场。 昏黑暗淡的光线,无法越过停车场的入口,只需向前踏出一步,韩闯就会被无边的黑暗彻底淹没。踌躇、犹豫、激动,种种情绪在心中反复交替,最终韩闯还是咬牙走进了黑暗,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被夜魔抓伤的小腿,更像是一只钻入宿主体内的寄生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连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由于停车场的空间十分宽敞,韩闯没办法分辨清楚,时断时续地交谈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阴冷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霉味,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所及之处,韩闯没能看到一辆停泊在车位里的车辆,‘都停在门口了吗?’来时满心的热切希望,似被慢慢抽离,韩闯觉得自己现在像只迷失方向的幽灵,漫无目的的游荡在黑暗之中。唯一能够感到欣慰的是,停车场里没有丧尸,就连随处可见的干涸血迹,也只剩下印记而没有了血腥味。 0218号,醒目的红色数字,在韩闯眼中唯一的意义,就是在告诉他这个停车场究竟有多大,‘总不会有上千个停车位吧?’干电池的电量即将耗尽,微弱的光柱变得摇摇欲坠,韩闯无奈的关掉了手电筒,手掌抚在冰冷透骨的墙壁上,一瘸一拐的在黑暗中蹒跚前行。 在没有合适参照物的黑暗里,人很容易失去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韩闯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甚至连黑暗中的那一抹亮光,都让他觉得是自己在即将死去前,凭空生出的幻觉。时断时续的交谈不再是低声呢喃,听起来已十分真切,韩闯这才相信,自己竟然在误打误撞中,找到了通往地下一层的入口。 “嘘!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别吓我!这里除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你仔细听外面的脚步声,车库里好像有只丧尸!” “开什么玩笑?我们白天不是刚刚巡查过,附近除了东海百货大楼一层的大厅里,哪还有丧尸?” “不对,声音越来越近了!”说话间,男人已扳开枪械的保险,轻颤的双手拉动了枪栓,一两只丧尸还不至于让男人感到恐惧,他在担心会有更可怕的东西出现。 擦、擦…… 鞋底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有规律的轻响着。每一下,都会让两个围坐在篝火旁,怀里抱着步枪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四十章 主观豁免 夜空中飘起零零散散的雪片,集装箱外又开始刮起了大风。阿紫和玄兔相拥在一起,借助彼此的体温来取暖,集装箱的箱门欠开一条缝,徐徐青烟随着寒风飘散。浓郁的肉香萦绕在两个小家伙嘴角,午餐肉罐头的铁质包装盒散落在四周。 单调而又枯燥的海浪声中,偶尔碰撞到一起的渔船会发出巨响,玄兔睡得极不踏实,在阿紫怀里不时便要轻轻颤抖一下。 临近子夜时分,暴风雪如约而来,如果不是阿紫从外面用东西挡住集装箱的箱门,估计两个小家伙今夜就别想睡着了。一直没能睡踏实的玄兔,两只圆圆的耳朵,忽闪忽闪地微微抖动,它似乎听到了什么。 “你是人还是丧尸?”篝火将狭小的楼道照得纤毫毕现,但却无法驱散停车场里的黑幕,男人颤抖的声音有些结巴,在空旷死寂的停车场里东飘西荡,回音却把男人自己吓得寒毛直竖。 “站在那别动!再靠近就开枪了!”坐在男人旁边的同伴举起步枪,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篝火能够照亮的范围有限,而就在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好像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男人的同伴甚至无法确认,那里到底有没有东西存在。 “别开枪,我不是丧尸。”骤然响起的问话声,令韩闯陷入混沌的大脑恢复了些许清醒,“我是洋河制药厂的保安队队长,我叫韩闯。”说话间,火光已将韩闯惨白的脸照亮,双手缓缓举过肩头,掌心朝着火光,瞪大双眼,看着围坐在篝火旁的两个男人,“我没有武器。” “你大爷的!深更半夜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举枪瞄准的男人声音不再颤抖,反倒因为恐惧而显得愈发愤怒。 “韩闯?”男人的声音有些惊疑不定,在确定来人双眼中没有鬼火后,男人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你是老韩?” “你认识我?你是谁?”韩闯警惕地站在原地,在他看来,在如今这个混乱无比的世界上,越是熟悉自己的人,就越危险。 “我是大海呀!厂里卖药的业务员!你没有印象了吗?”说话间,大海已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一圈稀疏的头发扣在脑袋上,越发凸显出地中海的油亮。 “赵大海?我靠,你小子还活着呢!”韩闯无意识地扯动下嘴角,脸上的表情迅速转换,熟络地和老相识打着招呼,一抹难以察觉的挣扎神情,在眼底转瞬即逝。 “海滨,放下枪吧,他是我朋友。”赵大海给身旁的同伴递了一个眼神,右手非常自然地摸向腰后,缓缓站起身,向着韩闯招手道,“快过来暖和暖和,这大冷天儿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嫂子她们……?” “都变成楼上那群家伙了!”坐在篝火旁的韩闯快速搓动着双手,表情则因痛苦回忆而略显扭曲。 “你的腿怎么了?”叫海滨的男人虽然不再用枪瞄准韩闯,可他的双手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步枪。 “逃命的时候摔断了,倒霉的事都让我赶上了。”韩闯左手用力拍了一下小腿,连他自己都已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外人又从哪里能看得出来,韩闯的左小腿是今晚才受的伤。 “你这条裤子,好像是女款的呀?”不得不说,海滨的警惕性极高,这种沟通方式若是放在往日,必会显得非常不礼貌。然而此时,赵大海不仅没出言阻拦,他也和海滨一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韩闯。 先前的种种举动,韩闯就是为了不引起两人的怀疑,可他自己身上的破绽属实有点多,显然很难打消身旁两人的疑虑。熊熊燃烧的篝火将韩闯的右半边脸照亮,火光不及的左脸,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你胆子还真大,竟然看到楼上有那么多丧尸,还敢一个人跑到地下停车场来。”赵大海右手食指按在保险上,轻轻用力,他相信凭借自己这边,两个人两条枪,必定可以轻松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头顶地下一层的超市仓库里,存放了许多还没来得及清空的食物,营地里虽然人数众多,但真正能够自由出入的人却少之又少。仅凭几个只比底层幸存者自由一点的劳工,在没有运输工具的情况下,短期内还没办法搬走所有的食物。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大海总感觉韩闯身上有问题,‘如果这家伙是个打前哨的,那他们的大队人马,或许早就藏在附近了。’ “就一条棉裤而已,哪还分什么男款女款?有的穿,总比挨冻强些吧?”虽然韩闯回答的理由并不充分,但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难以掩饰地尴尬凝滞在空气中,三个围坐在篝火旁的男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赵大海和海滨不时偷偷地交换眼神,没人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月光完全被暴风雪遮蔽,两个身影互相搀扶,不辩方向地茫然走着。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尽快找到一处躲避风雪的地方,估计等不到天明,雪地上就会多出两具冻僵的尸体。 “你看到火光了吗?”短发女人嘴唇冻得发紫,说话时,牙齿也在不停相互撞击。 “你是被冻傻了吗?”米迦勒抬手摸摸女人的额头,掌心中一片火热,米迦勒苍白的脸颊上不断变换着表情,‘是时候说再见了。’ “我看到的绝不是幻觉!仔细听,我们好像又回到海边了。”远处的莹莹之火,似乎重新点燃了女人求生的意志,惨白的脸蛋儿也涌上一抹殷红。 枯燥而又单调的海浪声被暴风吹散,飘进米迦勒的耳朵中变得非常模糊,甚至他都无法确信,自己是不是也开始幻听了。一条淡淡的火线,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中显得极不真实,但这丝毫不影响,短发女人坚定地求生意志。 ‘阿紫,快醒醒,我好像听到了外面,有人在附近走路的脚步声。’两颗黑豆般大小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玄兔已经翻身爬了起来。 ‘糟糕,应该是我们的篝火暴露了目标!’阿紫踩灭还在燃烧着的木板条,尽管已经慎之又慎,可即便是一小颗烟头大小的火光,在大雪纷飞的黑夜中也会格外显眼。 透骨的寒风从门缝袭入集装箱中,一身厚实毛皮的玄兔倒没有什么感觉,阿紫却被冻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原本暖洋洋的集装箱,只被寒风扫过几次后,就再次变得如寒窑般冰冷。 “火光怎么不见了?”双眼始终盯着远处夜空中火线的女人,声音因为绝望而变得有点歇斯底里,从米迦勒怀中挣脱,满心不甘地快速向前方奔去。只一眨眼间,背影就被暴风雪吞噬,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 ‘这可不是我把你丢下不管,而是你把我丢下了!’人类总喜欢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此来掩饰内心深处的黑暗。米迦勒始终坚信,女人是在即将冻死前产生了幻觉,他只隐约听到有海浪声,却哪里见到过什么火光?孤独的身影转身离去,一种难以言表的怅然涌上心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短发女人叫什么名字。很快暴风雪也将米迦勒的足迹淹没,除他之外,这个世界上已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也没人会在意发生过什么。 嗡…嗡…嗡…… 冬至被枕边的卫星电话吵醒,窗外灰白色的天空中飘着大雪,暗红的篝火似乎也快要熄灭,若不是门窗紧闭,冬至可能在夜半时分,就会被窗外的冷风吹醒。 “喂?你又想干什么?不告诉我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冬至心里清楚女人必然有求于己,不等对方提出要求,就提前堵上了她的嘴。 “快想办法来救我!”听筒里的背景声音有些嘈杂,像是有许多人在痛苦地嚎叫,以至于冬至险些没能听清,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密码!没有密码,什么都别想!”冬至不耐烦地回道。 咣当一声,震得冬至耳朵一阵剧痛。根本不需要开免提,也能从听筒里听到,像是房门被用力踹开的声音。快速跑动时的脚步声,打斗声,惨叫声,卫星电话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听筒里不断发出各种怪响。冬至耐着性子听了一会,缓缓叹了口气,随手挂断了电话。 灰白色的云层泛起微红,太阳依旧照常升起,阳光却无法穿透云层,冬至的目光在风雪中游离,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早就习以为常,‘阿紫,你这只小狐狸到底跑哪去了?’ 城北开发区,加油站。 连日来的困乏疲倦,都被一夜好梦扫尽,躺在长椅一侧的辛疾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翻过身时,才发现长椅另一侧已经空无一人。 “小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辛疾轻声唤道。 狭小的休息室里,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辛疾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哪里还有表妹张楠的影子。 四十一 无迹可寻 停车场周围的矮墙下,积雪已有一人多高,费力推开房门的辛疾站在雪地中。停车场外的公路上,积雪已被一夜的暴风重新抹平,除了一排排体积轻小的动物足迹,根本找不出表妹的脚印在哪里。 颓然的转回身,辛疾坐回到仍有余温的篝火旁,翻开灰烬,找出尚未熄灭的炭火,重新架上几根拆散的椅子腿,就着再次燃烧的篝火,心事重重地将昨夜剩下的罐装食物吃完。 一把抓过桌上的羽绒服,颜色与布料格格不入的线条,歪歪扭扭地交织在一起,正如张楠内心复杂的情感一般,全然没有头绪。对于死亡的恐惧,是深深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一道枷锁,真正有勇气面对死亡的人,无论是因为信仰的力量,亦或纯粹就是一个莽夫,毫无疑问,它们都是真正的勇士。 ‘警长他们会在哪儿呢?’尽管辛疾生于此长与此,可家境并不富裕的他,却并没有来过几次富人云集的城北开发区,这里的消费实在太高,远不是他所能够承受的。站在距离停车场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踌躇许久,辛疾最后决定,先去曾被他认为非常奢侈的东海百货大楼看看。父母双双下岗再就业,仅靠一个临近厂区的小小铺面,做点小生意,除去供辛疾上大学的费用外,余下的收入也仅够糊口而已。这也让辛疾比大多数同龄的孩子要自卑许多,而这种自卑的极端表现,就是辛疾远比同龄人更在意自尊和面子。 堆积如山的废弃汽车,将百货大楼正门堵死,相对背风的角落里,可以看到一些深浅不一的杂乱足迹,‘那是血吗?’雪地上一串殷红的雪花,吸引了辛疾的视线,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轻手轻脚的跳跃着向百货大楼正门靠近,此时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超过了膝盖。 ‘味道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有受伤的人刚经过这里。’捏在指尖的雪花融化后,殷红的血迹便落在了辛疾的食指上,抓起脚边干净的积雪将血迹认认真真擦干净,丧尸病毒的传播媒介,很可能就是人类的血液和体液,辛疾不敢马虎大意。 ‘从外面将正门封死,究竟是不希望里面的东西出来,还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去?’猜测永远不可能有结果,行动才是得到答案的最佳方式。良好的睡眠和胃里的食物,令辛疾的体能得到非常好地恢复,他像一只灵巧的猴子,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废弃汽车堆的顶部。温暖的阳光从背后洒落,斑驳的光线落在百货大楼一层的大厅里,参差不齐的黑影层层叠叠,勉强可以看清被关在楼里的东西的真面目,辛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咯嘣!一声脆响。 身体重心失去平衡的辛疾,闪电般伸出右手,抓住了头顶上的卷帘门底部。与此同时,先前被他踩在脚下的废弃汽车堆,如泥石流般四散滑落。靠近大门正在疯狂嘶吼的丧尸,首当其冲,纷纷被沉重的废旧汽车砸倒。废弃汽车砸落时互相碰撞的巨响,以及被辛疾抓住的卷帘门,不堪重负缓缓下落时,发出的刺耳噪音,将处于冬眠中的群尸彻底惊醒。 悬在半空的辛疾,腰腹间猛一用力,原本背对大厅挂在卷帘门上的身体,便翻到了门外。脚下汽车堆的坍塌还未止歇,辛疾只得手脚并用,飞快地向卷帘门上方爬去,而此时大厅里的尸群,也发疯般向辛疾脚下扑来。失去电力控制的卷帘门,在辛疾不断攀爬和蹬踹的作用力下,滑落速度也随之加快。几乎是在尸群冲到百货大楼正门的同时,卷帘门也已被辛疾拽到了极限,在尸群无休无止地冲击下,质地精良造价不菲的卷帘门,也只能发出一阵阵即将崩碎的哀鸣。 辛疾将身体紧紧贴在卷帘门上,努力适应着被尸群冲撞时的波动规律,如果在起跳时没能掌握好合适的力道,就极有可能会被摔得骨断筋折。借着卷帘门上袭来的巨大推力,辛疾双脚猛地一蹬,松开手,跃入半空,横飞出去的身体竭力调整角度。在即将落地时,双臂护住头部,一个前滚翻卸去重力,松软的雪地被犁出一条五六米长的深沟。根本无暇顾及满头满脸的积雪,刚一站起身的辛疾,便头也不回地飞窜出去,若不是身后的丧尸被积雪绊住腿脚,恐怕百货大楼门前,就只会剩下一堆白骨。 直至双耳中再也听不到,令人心悸的嘶吼声,辛疾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双脚,眼前的建筑物十分陌生,慌不择路的他,在生养自己的城市里竟然迷路了。 ‘我们真的要带着她吗?’对于除阿紫外的所有人类,玄兔都抱着极强的戒备心,哪怕眼前这个女人,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再等等看,既然会出现在这附近,兴许她知道些什么。’按照记忆中游轮的样子,阿紫和玄兔在港口找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由于阿紫想要尽快找到冬至留下的记号,她就不得不冒点风险,好在身边还有玄兔帮忙,阿紫倒也不太担心。 ‘这女人长得怎么和汉娜有点像?’玄兔不像阿紫有些脸盲,再加上汉娜对于玄兔的影响实在太大,它根本不可能忘记她的相貌。 ‘你还别说,真有点像!’阿紫用短弓,挑开粘在女人脸上的头发,又仔细看了看,‘好像外国人长得都差不多吧?’ ‘糊涂虫!’趴在篝火旁的玄兔,小黑豆眼翻了翻,可惜眼球里没有眼白,翻白眼的表情没表现出来,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咳、咳…… 躺在篝火旁的女人,在一阵咳嗽声中醒了过来,干裂的嘴唇不住翕动,“沃特……沃特……” ‘她在叫谁的名字?’阿紫一脸疑惑地挠着头。 ‘唉,叫你不好好学习,连外国话也听不懂!’玄兔又翻了翻小黑豆眼,‘她在要水喝。’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反正也没打算和这些外国人有太多的接触,你能听懂不就行了!’阿紫调皮地揉乱了玄兔头顶的毛,将一杯煮沸的雪水递到女人手里,“小心烫!” 话还是说晚了,短发女人被烫得一声惨叫,嘴里立时便冒出几个燎泡,疼得她不停用手,向伸出来的通红的舌头扇风。 ‘你可要愁死我了,她也听不懂你说什么呀。’玄兔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可不住抖动的身体,还是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它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逗得乐不可支。 “快把雪放进嘴里,等雪化了后就吐出来,千万别吞下去!”阿紫将一团雪球,递到短发女人面前,见对方只是疑惑的看着自己,便咬了一口雪球,随后又吐出来。 短发女人感激地向阿紫点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啃咬着雪球,可当她的目光和玄兔刚一接触,身体立刻变得僵立不动,双眼中的惊恐神情,已经不需要用言语表达,阿紫也能看得懂。 “没关系,她是我的好朋友!”见短发女人仍旧满脸惊恐地看着玄兔,阿紫身子一蹲,整个人便扑到了玄兔身上。这才过去几日光景,玄兔的体型就已经长得很大,阿紫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揪着玄兔的后脖颈,将它抱进怀里。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熊?你到底是什么人?”短发女人叽里咕噜的说着,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也不管阿紫能不能听懂。 ‘她好烦呐,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玄兔一双黑豆眼直勾勾的看着短发女人,一猪二熊三老虎的威慑力绝非浪得虚名,短发女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你别吓唬她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别耽误时间。’午后的冬日被一环又一环的晕圈包围着,阿紫从集装箱外抱了一大捧雪回来,略有歉意地轻轻撒在短发女人脸上。 “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短发女人刻意地躲避着,玄兔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费力向集装箱箱壁爬去的四肢在微微颤抖,在并不宽敞的集装箱里拉开这么点距离,根本毫无意义,但还是多少让短发女人心里,稍微安定一些。黑熊仍旧安静的趴在原地,尽管它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可短发女人还是能够感受到,一束充满危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你有看到过码头上停泊的游轮吗?” 短发女人不住摇头,嘴里叽里咕噜说着,阿紫完全听不懂的外国话。 ‘她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何必跟她浪费时间呢?’ ‘你不是能听懂吗?帮我翻译翻译。’ ‘翻译个屁!我和她又没有办法进行意识交流,怎么把你说的话翻译给她?’ 阿紫皱着眉思索片刻,从篝火中抽出一截木炭踩灭,认真回忆了一下,冬至画在墙上的狐狸图案,转身在集装箱箱壁上画了出来。 “你在附近见过这个图案吗?”阿紫用手里的炭条,轻轻敲着箱壁上画着的小狐狸,热切的目光落在短发女人满是疑惑的脸上。 沉默良久,短发女人终于再次开口。 ‘她说,她见过!’ 四十二 夷人自扰 漫长而又煎熬的寒冷冬夜总算过去,饥饿如附骨之蛆般,始终折磨着米迦勒,沉重如山的头颅,压在不堪重负的虚弱身躯上,令他每走一步,都会感到一阵阵眩晕。 没有照明设备,没有武器,更没有食物和淡水,米迦勒像个逃兵一样,茫然地在雪地中蹒跚而行。置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米迦勒不敢贸然闯入任何一幢建筑里,只能找到一处避风的角落,硬挺到天亮。也幸亏腹中在不停打鼓,才不至于昏死在暴风雪中。 歪斜的单元门上,污血和灰尘搅浑成一片,米迦勒吃力的扭动身体,从单元门的缝隙钻了进去。死气沉沉的楼道里,忽然响起的细碎脚步声,显得十分突兀。失去电力供应的电梯轿厢上面,钢索早已崩断,电梯井里一片漆黑。借着昏暗的光线,米迦勒手扶墙壁,一步一步摸索着向楼上走去。 漆黑冰冷的防盗门,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着米迦勒的探访,偶尔从门后传来的嘶吼声,则逼迫着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为了能够活下去继续冒险。 厨房的灶台上,摆着一只银白色的不锈钢锅,玻璃制的锅盖上落满灰尘,近乎绝望的米迦勒,兴冲冲地掀开锅盖,浓烈刺鼻的腐臭味,险些将他呛晕过去。锅里黑乎乎的食物残渣上,撑着小伞的灰白色霉菌,在寒冷的空气中被冻成了冰雕。 米迦勒费力地砸开冻得脆硬的供水管道,却连个小小的冰碴也没出现。由于所在的楼层较高,在失去电力供应的同时,供水系统也失去了压力。用来冷冻食物的下层冰箱门敞开着,米迦勒不需要再费力去搜寻,单是冰箱旁淡淡的腐臭味,就已经预示了他在此不会有所收获。对于生的渴望,驱使着米迦勒颤抖的右手,缓缓拉开了冰箱上层,冷藏柜的门。 寒冷的风,从推开的窗子灌了进来,很快便将厨房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吹散。冷藏柜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子,有玻璃的也有塑料的,米迦勒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上帝保佑!” 抓起一只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玻璃瓶,米迦勒十分确信,瓶里装的一定是酒!一口将泛着冰碴的液体灌进嘴里,紧接着米迦勒又全都吐了出来,可牙根还是被液体刺激的有些酸疼。 “柠檬汁?味道不对啊!”将鼻子凑到瓶口处闻了闻,米迦勒总算猜到了这是什么,‘原来这是一瓶醋啊,为什么会有人把它放进冰箱里?’ 再次抓起一只装有黑色液体的瓶子,显然米迦勒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喝之前先闻了闻。一种淡淡的奇异味道,令米迦勒一时间竟猜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警惕地抿了一小口液体,放在嘴里慢慢咂摸味道,口中充盈着淡淡的类似盐巴一样的咸味。如果不是进入房间时,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没有足迹,米迦勒也不敢这样贸然尝试。毕竟,正常人谁会把有害的东西放进冰箱里? ‘难道也是调味品?这里的人虽然很会吃东西,可他们做食物的方法却又太复杂了,掺进去这么多调味品,还怎么能够吃出食物本来的味道?’可腹诽中的米迦勒又怎会知道?在工业流水线制成的调味品占据餐桌前,天朝人制作出来的美食,是何等地精雕细工。 冰冷的矿泉水含在嘴里,米迦勒没敢第一时间咽下去,仔细品尝着水的味道,直至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将整瓶水喝光。 三罐极为普通的午餐肉罐头,此时在米迦勒眼中,却犹如稀世珍宝,这种经过高温灭菌的罐装食物,保质期通常都在三年左右,根本不需要担心食物会变质腐烂。 卧室里虽然摆着木质的床具,可米迦勒却不敢动手拆坏它们,先前自己细碎的脚步声,已经引得楼里没能获得自由的丧尸们,隐隐躁动,再搞出更大的动静,天晓得又会惹来什么麻烦。 轻轻扒开还在冒着烟的纸片灰烬,拿出铁皮被烧得有些烫手的午餐肉罐头,米迦勒心满意足地用勺子,挖着半温不热的午餐肉大快朵颐。将剩下的两罐午餐肉,和其余搜寻到的物资,通通塞进明显是高中生书包的背包里。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的米迦勒,这才拖起仍有些疲倦的身体,一只手倒握着厨师刀,另一只手抓着大剪刀,小心翼翼的沿着来时的路线离开。 “你胳膊的伤好点没?”这两天李昭一直都没闲着,仔细的检修了一遍,他和坎离搜刮来的武器,唯一的两把枪,都是警用制式装备,可想而知,市长和他的手下都干了什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哪到哪啊?”窝在沙发里的坎离,浑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慵懒。 “少跟我装蒜!”手枪套筒咔哒一声轻响,李昭双手擎起手枪做出瞄准的姿势,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可没兴趣,在这陪着你一起养老。那堆弄来的食物里,有一多半是即将过期和已经过期的,根本不够我们两个人捱过这个冬天,得尽快找到立冬才行。” “李大侦探,你说的都对。”惫懒的声音拉得老长,坎离抓起身旁地上的酒瓶,又猛灌了一口。 无奈的摇摇头,李昭也不再说话,他在骨子里就学不来,老队长那套煽动人心的口才。因此小小的侦探社里,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连个接电话的秘书都没有雇用。如果是换作旁人,恐怕会揪住坎离的耳朵,长篇大论一番诸如活着的意义,酗酒会伤害身体之类的话,可李昭却懒得多管闲事。不过这样也好,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才能相安无事的共处一室。 待到李昭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时,却发现坎离早已将吊着的左臂放了下来,仍是一副痞里痞气的眼神看着自己。 “哟,坎大爷酒醒啦?收拾的这么利索,要干什么去啊?” “坎爷可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这帮兔崽子还欠着我的债呢!”坎离双眼中隐隐喷出怒火,他并没有理会李昭的调侃。 李昭深邃的眸子穿透落地窗,最后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走吧。” 失去了通讯装备,使得米迦勒对于夺回卫星电话的执念更甚,再次返回港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为了防止昏迷后,被其他人抓住时留的后手。虽然对于身边的环境极其陌生,可与生俱来的方向感,还是帮助米迦勒找到了重回港口的路。 冰冷刺骨的海水一遍遍冲刷着码头,米迦勒终于在一处缝隙,找到了先前藏着的东西,一把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以及一颗定位胶囊。由于半衰期的原因,米迦勒不敢轻易捏碎胶囊,如果方舟没能发现他的行迹并及时派人来接应,恐怕自己就真要不声不息的,死在这块大陆上了。 随手将厨师刀丢进海里,米迦勒在集装箱堆中,贼头贼脑地快速穿行,他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抢走卫星电话的灰白色人影,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紫,小心点!我嗅到了空气中有陌生人的味道。’虽然已经远离了码头,可海风仍在不知疲倦的袭来,位于下风口的玄兔,不时回头观察。 ‘你的判断应该没错,我好像也闻到了一些奇怪的气味。’为了避免身边的外国女人起疑,阿紫没有像玄兔一样不时回头,只是非常随意地将箭矢搭在短弓的弓弦上。 外国女人在一间仓库前停下了脚步,嘴里还在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她说,她就是在这个仓库里看到的图案。’玄兔心里的不安情绪,似乎也影响了阿紫。 ‘你在这看着她,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追在我们后面!如果有危险,你就快跑,别管我。’不等玄兔提出反对意见,阿紫已经快步向来路方向奔去。外国女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她现在也很想转身逃跑,只是那只黑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外国女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的足迹,其中一个好像年纪不大。’米迦勒注视着眼前雪地上的脚印,一脸的疑惑不解,‘这是什么东西的足迹?狗也没有这么大的爪子啊?’ 咚的一声,大片雪花从头顶洒落。 米迦勒抄起手中的军用匕首,蹲伏在雪地里四处张望,缓缓挪动着双腿向近处的集装箱靠近。虽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米迦勒可以确信,附近某个角落里或者几个角落里,正有几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还在不停颤抖的箭矢,发出低低的嗡鸣,米迦勒循声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有如此臂力,能够将一只普通的箭矢,射进坚硬的集装箱铁皮里。尽管箭杆已经因为巨力而爆裂,可箭头还是射进去足有半寸来深。 “朋友,我不是有意要追踪你们。有一个穿着灰白色衣服的家伙,从我手里抢走了一样东西,你们在这附近有看到过他吗?”耳边除了依稀可辨的海浪声,就只剩下轻轻拂面而过的寒风,米迦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箭矢也不再从暗处飞来,似乎人已经走了。 四十三 天花乱坠 背靠集装箱缓缓站起身,米迦勒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深嵌进集装箱里的箭头,皱着眉踌躇许久,视线再次投向雪地里的足迹,很快好奇心便又占据上风。 噗! 右腿膝盖先是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袭来,箭矢悄无声息的斜插在雪地上,如果米迦勒这一步踏实,右腿膝盖就必定保不住了。 慑人的杀气比寒风还要冰冷,米迦勒空着的双手举过头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知道先前的一箭还只是警告,而这一箭则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额头沁出的冷汗划过眼角,米迦勒感觉到眼睛里一阵酸涩,可他的双手仍旧高举过头顶,不敢擦拭眼睛。膝盖处的伤口疼痛不止,反倒让米迦勒安心许多,至少以此可以判断出,箭头上没有涂抹毒药。 几乎是在米迦勒酸麻的双臂再也支撑不住时,凌厉的杀气才渐渐消退,如释重负的米迦勒跌坐在雪地里,虽然样子看上去十分狼狈,但他却并不如何惊慌。从刚刚两次短暂的交锋中,米迦勒能够感受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并没有迫切希望杀死自己的想法,而这也是米迦勒极为费解的地方,‘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仅仅是不希望被人发现踪迹吗?又或者因为我是个穷光蛋,所以才懒得痛下杀手?’ “金毛老狗,站在那儿别动!”突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次可真的把米迦勒吓得心里一惊,他完全不怀疑身后突然出现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干掉。‘来人没有选择近身偷袭,手里多半是拿着远程武器,既然没有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估计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吧。’想到这里,米迦勒再次将双手高举过头顶,背对着敌人的左脚,悄无声息的去勾,埋在面前雪地里的匕首。坐以待毙,绝不是米迦勒的风格。 “听我一句劝,别做无谓的抵抗,就算你投掷武器,可以侥幸伤到我们其中一个人,另外一个人也会送你去见上帝。” 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米迦勒抬头向身侧的集装箱上看去,一个中年男人正举着手枪瞄准自己,从对方持枪的姿势来看,绝不是新手。尴尬地冲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米迦勒嗓音干哑地说:“朋友,这又是何必呢?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谈。” 砰! 布满中枢神经的后颈,被一记手刀重重斩下,米迦勒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透骨的寒意从太阳穴上袭来,米迦勒的身体,立时便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开始剧烈抖动,头顶响起铁链互相摩擦时的哗啦声,冰冷的触感也从两只手腕上传来,米迦勒不由得心里一苦,‘玛德法克!我怎么又被人捆起来了?’ “金毛老狗,还记得我吗?”右边大腿外侧先是一凉,随后便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裤腿中流淌。剧痛中的米迦勒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陌生人,眼神先是一阵疑惑,随后便喷出怒火,“ 法克!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好啊,居然跟我来个死不认账?嘴硬是吧?那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你这把匕首硬!”岁数看起来稍微年轻些的男人,说着话又要挺匕首下刀,却被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如果想报仇就给他一个痛快,没必要折磨手无寸铁的人!” “手无寸铁?靠,你没看到他手上有这么大一块铁吗?”年轻男人情绪有些激动,挥舞着手上的军用匕首,看样子像是他这一刀不捅下去,怒气就难以平抑,“王八蛋,你忘了这孙子在船上的时候,是怎么对我的吗?” ‘船?’米迦勒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其他关于船的答案,“你们在废弃游轮上看到过加百利?” 很显然,米迦勒的推断完全正确,两个还在争执中的男人不再说话,目光齐齐落在了米迦勒身上。 “你知道游轮去哪儿了?” “你不是加百利?” 两个男人,同时问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 ‘有戏!’只要能合理利用,敌我之间的信息差,米迦勒相信自己能够逃过这一劫,“游轮被我们的人开走了,上面还带着许多,从丧尸手里救下的人类,估计最多半个月,游轮就会再次返回这里。我们是国际救援组织,不远万里的漂洋过海来到你们国家救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米迦勒在赌,他相信加百利绝不会透露骑士团的真实情况,而被抓上船的年轻男人,也一定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人。 “救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需要对一个人进行严刑拷打的救援!”满脸怒容的年轻男人,咆哮着又想冲向米迦勒。 咔哒,手枪保险被拨开,中年男人用枪指着年轻男人的后脑,声音极其冰冷的说,“别他妈乱动,让这家伙把话说完!”警告的同时,中年男人已经从年轻男人腰后,将警用手枪夺走。 眼前发生的一切,着实让米迦勒心里一阵暗喜,可脸上却没有带出任何情绪,“大家都冷静点,我相信这一定是个误会。加百利是国际救援组织的特战队长,同时也是我的孪生兄弟,你被他抓走并且严刑拷打,应该是做了某些不人道的坏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加百利那么喜欢斤斤计较,在眼下这个混乱的世界,想要活下去,谁都不可能避免,要做一些违背良知的事情,我们能够理解。”如果米迦勒没有参加圣殿骑士团,那他一定会是个非常着名的表演艺术家。和煦的阳光从窗口落到米迦勒背上,配合着他一脸庄重肃穆的神情,俨然透露出几分,神圣不可冒犯的意味。 被缴了械的年轻男人,手脚又被中年男人用绳索捆住,大概是听不惯年轻男人,夹七夹八的咒骂,他的嘴也被一块布堵上。做完这一切,中年男人跳到米迦勒身旁的箱子上,白色烟雾随着问话一起喷了出来,“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也和我们一样吗?国际救援组织调查清楚引发这次灾难的原因了吗?我们还有救吗?” “别急,你的问题有点多,我们一个一个慢慢说。”米迦勒故意扭动了一下双手,吊着他的锁链再次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别着急,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不得不先委屈你一下。”听到中年男人不咸不淡的回答,米迦勒喉结一滞,不由得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中年男人。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吧?随便两句话,我就会相信你?灾难已经发生半年多了,我们国家的行政机构却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国际救援组织冒了出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中年男人懒懒的躺在箱子上,在舒适的阳光下,惬意的缓缓闭上双眼,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 米迦勒气得牙根发痒,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要挟,而且更令他感到气愤的是,对方像是吃定了自己一样,一副胸有成竹的派式。长久以来的优越感,让米迦勒认为自己正在遭受奇耻大辱,而这也令他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和应有的警惕。 “你究竟想怎么样?如果不是和救援小队走散,那你现在就该和我一起等待救援返航了。”米迦勒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动怒,否则自己一定会说错话。可想归想,傲慢又岂是一朝一夕间,就可以轻易被改变的态度。 “外面的东西是叫丧尸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就没有看过好莱坞的灾难大片?”中年男人说话时没有坐起来,仍旧懒懒的躺在箱子上,语气听起来也十分傲慢。 “他们只是一群过度施打疫苗,进而引发后遗症的病人,国际红十字会已经在研发解药,并且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果。虽然还无法让患病的人完全康复,但却能有效地控制发病周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米迦勒何曾遭遇过如此怠慢,尤其在面对亚洲族裔时,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态度。 “国际红十字会?你是说这个东西吗?”中年男人的指尖把玩着十字架袖章,仍旧没有坐起来说话,“你到底是国际救援组织,还是国际红十字会的人呢?” “白痴!”米迦勒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都是一回事,怎么和你就说不明白呢?”耐心正在一点点流失,急躁的米迦勒,开始渐渐有点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意。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现在其他国家怎么样了?总不会只有我们这里发生了这个问题吧?”中年男人终于坐了起来,“我只是感到非常好奇,国际救援组织到底有什么信心,认为自己能搞定丧尸病毒?”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能不能有话直说?”米迦勒的耐心终于被耗尽,声音也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对嘛,大家都是男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圣殿骑士团的人,到底想在这块大陆上找到什么东西?”李昭冷眼看向满脸惊愕的金发男人,嘴角挂着浅浅的冷笑。 四十四 国贼难防 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米迦勒的思路,早已挖空心思想好的谎言,被中年男人瞬间戳破。尴尬、不解、震惊,种种表情,在米迦勒惨白的脸上反复交替。先前因傲慢而被激发出的愤怒,此刻也都消失不见,涔涔冷汗划过眼角,脸颊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努力保持镇定的双眼开始变得有些闪烁不定,装作很随意的避开中年男人的视线,“什么圣殿骑士团?那个古老的神秘组织,早在十三世纪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错,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直到遇见了你们,我才终于相信,圣殿骑士团竟然存在了近千年。”李昭狠狠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遭遇背叛后的痛苦表情,“加百利,我确实不认识。但是,老莱昂,你一定认识吧?他是圣殿骑士团战斗小队的队长,按照军阶计算,他应该也算是你的部下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恢复了镇定的米迦勒,谨慎地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眼角余光不时瞥向被困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发现他还在瞪着一双眼睛,怒视自己,似乎对他们交谈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没必要担心他,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离开前,我会让他永远闭嘴。”听到这句话,年轻男人终于坐不住了,奈何嘴巴已被堵住,只能听见他的鼻子在不断哼哼。 “你为什么关心这些?就算我把你想知道的答案都说出来,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吗?”终于触及对方的真实想法,米迦勒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兜这么大的圈子,这个男人必定意有所图,‘该死!他不会是宗教裁判所的人吧?可是,他的肤色不对啊?’ “放你活命,就别想了。”李昭挥了挥手枪,“你可以选择一个相对体面的死法,或者变成一具没有脑子的丧尸。相信我,如果换成我,绝不会选第二种死法。” 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内心恐惧,米迦勒头顶上的锁链又是一阵轻响。如果此时他的双脚不是只有足尖,可以勉强接触到地面,米迦勒一定会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张令人无比憎恶的小人的狗脸上。哪怕这一脚,会让对方恼羞成怒,立刻一枪崩了自己。 抬头看了一眼,开始向西偏转的太阳,李昭冷笑道,“哼哼,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如果死亡和丧尸,还不足以让你恐惧,那么我相信噬人尸,应该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我只是希望你到时候千万不要后悔。” “想知道什么?问吧。”米迦勒颓然地闭上双眼,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只是一条被人丢在砧板上的死鱼。 “你们国家利用丧尸病毒来搞乱世界,为什么这么做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始终无法想通,丧尸不过是一群即将腐朽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现代化的军事科技。你能告诉我,国家的军队去哪里了吗?” “引发灾难的起因是偶然的,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有意为之。当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切推倒重新来过。地球上的两个超级大国,谁也无法将对方彻底击溃,或者双方真的发生战争,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从内部瓦解敌人。而有心人只需要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搞些小动作就够了。”米迦勒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狂热,“我们脚下这块神秘的大陆,占据着地球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人口数量又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试问,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垂涎呢?人口基数大,相应的渣滓和败类出现的几率也会随之增大,那么你的问题还会是问题吗?” “噬人尸,应该是你们没有想到的意外吧?所以圣殿骑士团的人,才会不遗余力地想要消灭它们?”想起十几年来背靠背的亲密战友,老蘑菇,李昭对于金发男人说的话,反倒释然了,“我还有个问题,如果按照你们拍摄的电影剧情推演,凭借现有的行政机构反应速度,怎么可能会全线败退呢?难道,你们可以控制丧尸病毒发作的时间?” “和聪明人打交道确实轻松。两个国家的经济贸易互相绑定,谁都没有办法完全和对方脱钩。更为关键的是,伪装成口服疫苗的延缓剂,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你所担心的问题。” “延缓剂是什么东西?我们所打的疫苗并不相同,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你真的相信没有通过正规渠道,证明三期人体实验,临床效果有效的疫苗,会有用?”米迦勒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更何况,你怎么能够保证,你们国内没有人施打国外的疫苗呢?这些存在问题的疫苗,刚好能够和延缓剂互相作用。而更为关键的是,就算你们没有一个人打了有问题的疫苗,我们总还是有办法通过贸易往来,将病毒输送到这块大陆上。食品外包装只是小儿科,食物内部、药物、饮品、甚至包括医疗、医美器具,凡是与人息息相关的东西,你们防范的过来吗?想要做好一件事,大概率是困难重重,可想要搞砸一件事,只要没有人性就够了。” “你们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吗?”心中竟没有泛起一丝怒意,李昭也颇感意外。 “我和加百利,没有家人。至于其他人,这或许就是上帝的旨意吧。”米迦勒脸上的忧虑一闪而逝。 “游轮真的开走了吗?你在担心什么?既然游轮开走了,你还有必要担心加百利的死活吗?”李昭捕捉到金发男人异样的情绪波动,开始乘胜追击。 “好吧,又被你抓住了。”米迦勒苦笑,“游轮被你们的人炸沉了,加百利不在船上,应该是被你们裁判所的人抓走了吧?” “裁判所?这又是哪个神秘组织?”中年男人的反应,让米迦勒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中年男人,“你不是宗教裁判所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宗教裁判所的人了?”李昭一脸促狭的微笑。 “狡猾的黄皮猴子!”米迦勒眼中喷着怒火,他可以接受为了信仰而献身,却无法忍受,来自其蔑视族群的智商碾压。 “最后两个问题。”李昭从箱子上跳了下来,“你们圣殿骑士团为什么要追杀庇护所里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建造的庇护所吧?” 米迦勒双眼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手里的手枪,“如果我把这些答案告诉你,能不能换我一条命?”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义无反顾的面对死亡,即便米迦勒这个外国人,不知道天朝有句谚语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他也不愿意放弃,能够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啊,很抱歉。”李昭轻叹一声,“你可以什么都不说,而我也不愿意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所以,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军工复合体。”米迦勒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他认命一样地闭上双眼,任由男人犀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异族人的鄙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我残忍嗜杀,实在是你们这群蛮夷,其心可诛啊。” 砰,砰。 沉闷的枪声回荡在废弃仓库里,两颗橙黄色的弹壳砸在水泥地上,弹跳着发出脆响,和枪声混到一处。 寒风扫过,头顶繁茂的枯枝便会互相摩擦,沙沙作响。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林地间,辛疾不由暗叹,‘这里的植被绿化,可比城南的老旧小区好太多了。’ 一幢幢联排小别墅,错落有致的整齐排列着,靠近住宅附近的树木,全都换成了耐寒的针叶林,深绿色的松针和洁白的积雪相映成趣,恍惚间给人一种,这个世界依旧如往昔般的错觉。 用料十分考究的大理石外墙,在冬日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彩,令辛疾感到一阵阵目眩神迷。这可是他有生以来,首次踏足如此奢华的地方,心下不禁有些小小的兴奋。 咯嘣,听起来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双腿用力向后跃开,敏锐的反射神经,让辛疾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身体便作出了本能反应。虽然他的反应足够迅速,可还是被脚下突然多出来的重量,扯得仰面倒在雪地上。 手中的自制短矛不加思索极速探出,狠狠刺向黏在左脚足尖的雪球,短矛上传回的触感,令辛疾瞬间猜到,自己刺中了什么东西。浓黑粘稠的液体从雪球中缓缓渗出,辛疾再一次闻到,令他极度厌憎的腐臭味。 ‘幸亏这个老太太的假牙,早不知道丢哪去了,否则今天,我就得交代在这。’看着左脚被没牙老太太丧尸咬断的鞋面,辛疾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谁又能够想象得到,白皑皑的积雪下竟会埋着丧尸。坐在原地脱掉鞋子,辛疾仔细检查着被咬的左脚,直至确认没有皮外伤后,才心有余悸地向周围仔细观察。 目光所及之处,雪地十分平整,只偶尔有些微微凸起的小包,形状看上去莫名诡异,肉眼很难从外形辨别,积雪下究竟埋着什么东西。 四十五 难得糊涂 “你在这有没有看到过一封信或者纸条?”仓库墙壁上的小狐狸画像,线条淡的只能依稀可辩,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闲着手痒想要将画像擦掉。阿紫抓着外国女人双肩的手掌,不觉间隐隐发力,疼得短发外国女人不住声地惨叫。 ‘阿紫,你冷静一下,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玄兔叼着黄灰色狼皮袄的衣角,轻轻向后拉扯。这倒不是它善心大发,玄兔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若不能赶在天黑前找到住处,难捱的寒冷冬夜必会让它头痛不已。 满怀着希望坚持到这里,却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这种挫败感令阿紫变得有些灰心丧气。既然这个外国女人肯带自己来到这里,毁画拿信的事情,就大概率应该不是她做的。不需要担心远离地面的积雪干净程度,阿紫默默地吞咽着雪水,颓然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外国女人的眼眶中噙着泪花,像躲避瘟神一样,离阿紫远远的站着,不时挥动下双臂,有些肿胀的肌肉隐隐作痛,疼得外国女人脸色发白。 ‘下一步,我们去哪?’玄兔警惕地盯着四周,心中隐隐的不安,令它有些坐卧难宁。 ‘不知道。’失去希望和方向的阿紫,情绪十分低落。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却扑了个空,换作任何一个人,估计他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到天黑吧?’玄兔收回目光,一双油亮的小黑豆眼扫向外国女人,‘她怎么办?’ 看着渐渐远去,即将消失的一人一熊的背影,短发外国女人的内心似乎正在剧烈斗争。她还记得返回装满午餐肉的集装箱的路,满满一货箱的食物,足够帮助她熬过漫长又寒冷的冬季,可她也十分清楚,自己不仅没有能力保住食物,甚至还可能因为它们而丢掉性命。 ‘那个外国女人好像又跟上来了。’ ‘随她去吧,只要能跟得上我们。’ 长长的足迹,在罕有人迹的集装箱货场里,非常好辨认,李昭和坎离循着脚印,一路向货场中央走去。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追踪足迹主人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只有立冬会使用弓箭,傻子才会去招惹,一个臂力远超正常人的怪物。 远远便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正从一只开着的集装箱里搬运出什么东西,李昭和坎离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的举起手枪,悄悄摸了过去。 十几个包装箱整齐地码放在一起,一艘中型渔船赫然停泊在码头上。身形佝偻的男人满头大汗,虽然不住四下张望的双眼中满是惊惧神色,可脸上还是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 正当男人心里默念着,做人不能太贪心,准备将最后一箱货物搬上渔船时,还是被身后突然响起的沉闷问话声,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你会开船?” “千万别乱动,我的枪法很烂。万一打错地方,我可找不到医生救你!” “别开枪,别开枪!”身形佝偻的男人高举双手,任由怀里的货箱掉在雪地上,“两位大哥手下留情,我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你们的,饶我一命吧!”话音未落,男人已经转过身,咕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哀求的声音里也已带上了哭腔。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啊?你们不……”转念又觉不对,男人忙改口道,“箱子里装着的是午餐肉罐头,你们要是想要,尽管去集装箱里拿。我搬走的这几箱,还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食物,足够你们吃到明年冬天了。” “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冲着身旁的坎离小声嘀咕一句,对于他的枪法,李昭实在不敢恭维,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向跪在雪地里的男人走去。 除了一只握柄被锯短的鱼叉别在腰后,男人身上再没有其他武器。估计是为了搬运货物方便,其他武器都被男人放在了渔船上。从战术背心上摘下一条带血的拘束带,将跪在地上的男人双手从背后扎牢,李昭才一脚将雪地上的箱子踹开,午餐肉罐头顿时便散落一片。光是看着午餐肉罐头多彩的铁皮包装,李昭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打起鼓来。 “嘿,这小老头说话,倒也算老实。”说着话,坎离就想放下手枪走过去。突然,身子一个趔趄,左肩便被一只弩箭洞穿,弩箭去势不减,在穿透坎离的左肩后,仍向前飞出两米多远。 非正规的战斗人员,作战经验严重不足的漏洞显现出来,坎离竟然还想举枪还击,却被飞快朝他冲来的李昭一把拉住,跌跌撞撞的在雪地上像画龙一样,左突右闪的向停泊在码头上的渔船跑去。身后箭矢如雨点般飞来,看敌人的架势,竟连跪在地上的男人也不想放过。 登上渔船,李昭挥刀将男人背后的拘束带斩断,此时已经不用再怀疑,这个家伙跟偷袭自己的敌人并不是一伙的。两人协力将艞板抽回到甲板上,随着渔船发动机隆隆作响,抓住海底泥沙的船锚,也开始缓慢升起。 咚的一声!一只弩箭,钉在了驾驶舱的钢化玻璃上。 不得不说,国产钢化玻璃的质量绝对有保障,弩箭的箭头虽然已经射穿玻璃,可钢化玻璃却并没有因此而爆裂,蛛网般的裂纹只有巴掌大小。不仅保住了正在驾驶渔船的男人的性命,同时也保障了视线没有受到干扰,渔船依旧可以正常航行。 七八条人影冲到码头上,驶离海岸百米多远的渔船,已不在危险范围内,海风中隐隐飘来喊声,似乎是咒骂,又像是求救。 “你的渔船上有医疗箱吗?得赶快给我朋友处理一下伤口,否则,他就要失血过多休克了。”李昭不停用手拍打着,坎离血色尽褪的脸颊,这个时候如果他睡着了,那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过来帮我稳住舵,快点!”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急声道,“这玩意跟开车区别不大,你能稳住舵盘就没问题。” 李昭没再废话,抢步上前接过男人手里舵盘的同时,趁男人转身离去的档口,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手枪保险。自打上一次,焦阳和蒋劲两人想联手害他后,李昭对于人性丑恶的认知,便又上了一个台阶。 将伤口包扎好的坎离,丢在下层船舱有些腥臭的床板上,李昭才有些疲惫地重新爬回驾驶舱,“老哥,之前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了,该怎么称呼你啊?” “没事,兄弟,都能理解。”身形佝偻的男人嘴里叼着烟,“快别叫老哥,估计我还没你岁数大呢。”嘴里吐出一口烟,腾出左手掸了掸烟灰,“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大老周,本名周国权,过了今年春节满三十,电视剧征服看过吧?” “那确实年龄没我大,老周兄弟,你开船准备要去哪啊?”李昭勉强算半个旱鸭子,如果扎猛子也能算游泳的话。除了公园里的小鸭子船外,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海,虽然不至于晕船,可面对着浩瀚无边波涛汹涌的大海,李昭的两条腿还是不受控制地隐隐发抖。 “别那么见外,叫我大老周就行。”长年在海上漂泊的生活,让周国权多少有点话唠,许久没有见过活人的他,此刻黑红色的脸膛上,绽放出兴奋和喜悦的笑容,“咱们先开船去城北,接上我的娘们儿,再开船一路往南方跑。在东海缺吃少穿的过冬太难了,得想辙活下去啊。” “老周兄弟,北方天寒地冻,丧尸都在冬眠,我们面对的危险就会少很多。可要开船到了暖和的南方,你想没想过,咱们该怎么对付成百万上千万的丧尸?”李昭看到越来越近的海岸线,不住抖动的双腿,才终于渐渐恢复正常。 “丧尸是啥玩意儿?你说的是那些挺尸的活鬼吗?”对于一切新奇而陌生的事物,即将而立之年的大老周,人却像个孩童一样充满好奇。 “没错,就是它们。你没听说过丧尸这种东西吗?”从未出过海的李昭,对于海上的生活一无所知,“洋鬼子拍的电影里,经常有这种东西出现。原本我也以为它们是在胡编乱造,却没料到,有一天真的会出现丧尸病毒。” 烟头已经燃到了过滤嘴边缘,大老周又猛吸一口,却没有立刻将烟头扔掉,抬手又从控制台上抓起一支香烟,就着即将燃尽的烟头点燃,紧接着又狠吸了一大口,“哥哥,我一个臭打鱼的,哪像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又有钱又有闲呐?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李昭,木子李,天地昭昭的昭。” “哎,就叫你李哥吧,什么天不招地不招的,我也不认识那个字。也不知道我那个小娘们还活不活着?我在附近的海上漂了小半年,要不是因为燃料不够,咱们还遇不上呢。”大老周不无感慨的说道。 “你老婆没陪着你一起出海啊?”聊到这,李昭叹口气,同时也对大老周不顾老婆死活的行为,感到有些无言以对。 “别逗了,李哥。我这辈子就没打算过要娶老婆,跑个船一年到头不着家,还不知道是给谁娶的媳妇呢。”大老周一脸的坏笑,“这小娘们儿,是我从聊天软件上面摇来的,咱也不知道是哪个有钱的主,养在东海的小三儿。反正就大被一蒙,糊涂着过呗。”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还真打算为一小三儿,英雄救美?”李昭彻底无语了,他算是真的见识到什么叫满嘴跑火车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我的好哥哥。船马上靠岸,一会你留下来照顾你朋友,我自己上岸找找看,天黑前找不到,我们就开船离开东海。” 四十六 己不知彼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趁着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偷偷把船开走?”自打丧尸病毒爆发以来,半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正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李昭的性格,一个陌生人突然对自己毫无保留地绝对信任,很难不让李昭心里疑窦丛生,‘大老周究竟想干什么?’ “哈哈,就算你把船开走了又怎么样?你会看海图吗?”大老周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别人,我或许真的信不过,可警察叔叔的信誉,还是有保证的。” 纵使李昭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可曾经的职业身份,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揭破,这个变故还是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李昭眼角不受控制地扯动两下,除此之外,脸上的表情再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你认识我?” 渔船在一阵剧烈震动后,便悄无声息地停泊到了岸边,大老周探头看了看天色,“天儿不早了,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我回来以后,咱们再细聊。”说完话,便从驾驶舱角落里掏出一把捕鱼枪,头也不回的急奔出舱,只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李昭,怔怔地看着消失的背影出神。 此刻渔船停泊的位置没有码头,怪石嶙峋的崖岸距离海平面,足有五十多米落差,正常的船只根本不会在这里停靠。大老周端着捕鱼枪尝试了三次,都没能将改造过的长箭射中目标,心下不免有些气馁。 “让我试试。”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大老周回头一看,李昭正钻出驾驶舱,朝船头走来。 “嗐,我怎么把你给忘了?论开枪的准头儿,谁能比得上警察叔叔啊?”大老周喜笑颜开,忙将手里的捕鱼枪递给李昭,“看见岸上的石头缝了吗?瞄准中间打,我就可以攀着绳索上岸了。” “能行吗?万一绳子崩断,你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李昭靠近船舷,只向下看了一眼,便被眼前景象震得有些目眩神迷。 “李老哥,你是存心拿我开涮嘛?”见李昭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大老周略一沉思便已了然,“原来是贵人多忘事啊,兄弟都能理解。” 将悬崖和渔船连接起来的绳索,看上去极不牢靠,随着渔船在海浪中东摇西摆,绳索也一会被崩得笔直,一会又忽然坠成一条弧线。黑瘦的大老周,像一只灵巧的猴子挂在绳索上,任凭海浪如何搅动渔船,在绳索上爬行的大老周,全然不受影响,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 “这家伙的身手好生了得!听他语气,似乎对我非常熟悉!这家伙到底是谁啊?”李昭皱眉看着一条早已空荡荡,在半空中飘荡的绳索,陷入了沉思。 “李哥!把船上的绳子解开!”随海风飘来的喊声,在波涛汹涌的海浪声中,听起来极不真实,回过神的李昭依言照做,随后和岸上的大老周挥挥手,对方没再说话,只是将绳索小心翼翼的藏好,身影便再次从李昭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岸边的海风极大,几场暴风雪过后,仍旧无法将枯黄的干草盖住。半人多高的干草枝哗哗作响,大老周猫着腰,脸上不见了看着有些傻乎乎的笑容,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四下踅摸,周围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停下来仔细观察半天,直至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继续猫着腰,朝早已认准的方向快速行进。 远处林地,被繁茂的枯枝遮住的地面上,铺满厚厚的积雪,像是与岸边的草地达成了某种协议,泾渭分明的画出一条雪线,俨然变成了两个世界。 一大群飞鸟突然冲天而起,叽叽喳喳的鸣叫声,立时便吸引了大老周的视线,‘是人?还是丧尸?’略一沉吟,大老周得出自己认为合理的推断,‘八成是活人!李昭不是说,丧尸都在冬眠吗?他没有理由骗我。’惊鸟飞起的地方,刚好在大老周行进的路线上,将鱼叉别回腰间,摘下挂在肩头的捕鱼枪,大老周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远远便看到,林地外的雪地上坐着一个少年,正抱着自己的左脚,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大老周没有立刻打招呼,他从李昭先前的言行举止看出,‘在停电停水,缺食少穿的冬天,活着的人,恐怕要比鲨鱼更冷血无情。’ 杀气尽敛的大老周,一动不动地藏在树林里,甚至连他的呼吸频率,也几乎要和枯枝间,互相摩擦的沙沙声保持一致,身体似乎和树林融为一体,除非有人看到他,否则绝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 两根手指曲起的指节,在四、五米高的大落地窗上叩动,一整块钢化玻璃,像一面巨大的鼓,回音在宽敞的大客厅里,来回激荡,嗡嗡作响。只过了不到半支烟的时间,两只一看就是成年人的丧尸,身后还跟着一只幼小的丧尸,便急不可待的扑到了落地窗上。枯槁的面容,已经看不出丧尸本来的样貌,辛疾只能通过丧尸身上的衣着,进行主观推断,‘年老的丧尸,应该是幼小丧尸的姥爷或者爷爷,另外一只多半是保姆,如果是女主人,身上不会没有名贵首饰。’一声叹息,既像是为变成丧尸的同类,感到惋惜,也像是对自己扑朔迷离的未来,感到无助。辛疾没有冒险去撬锁开门,以一敌三胜算不大,就算侥幸获胜,没有被丧尸抓伤或是咬伤。可在打斗中,如果身体受到其他损伤,在缺医少药的末世,仍旧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好在,隔壁别墅的房门并没有紧闭,辛疾纵身攀上铁栅栏,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隔壁别墅的院子里。积雪从敞开的房门延伸至客厅里,这幢别墅内的室温与室外几乎一致,可没有了无时无刻不在四处游荡的寒风,辛疾反倒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宽敞明亮的客厅南侧,一套造价昂贵的真皮沙发,在长时间无人打理,并且又被太阳暴晒的情况下,龟裂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碎块。茶几上的果盘里,黑乎乎的霉菌,将原本摆在里面的水果牢牢裹在一起,肉眼已经分辨不出它们原来的形状。 辛疾快步走进餐厅,足有两米多高的双开门冰箱里,除了几包已经烂的,看不出是什么蔬菜的残骸,就只剩下半箱罐装肥宅快乐水,然后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用来果腹的食物。辛疾摸了一下抽油烟机上的过滤网,脸上挂起无奈的苦笑,‘有钱人的家里都不开火吗?买这么大的冰箱图什么呢?唉……’ 二楼用来接待客人的卧室里,只有一张落满灰尘的实木大床。另外一间卧室被改造成书房,辛疾随手从书架上抓了几本书,却发现都是一些书脊上写着书名的装饰品,唯一能读的文字,就只剩下书脊上的书名,‘精神世界里的底层民众!’辛疾摇摇头,继续往楼上走去。此刻,他的情绪已不再如先前一样兴奋,这幢别墅在原来的主人眼中,似乎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完全没有寻常人家的烟火气,能够在这里找到食物的概率基本为零,甚至他都不需要担心,房子里会有躲藏的丧尸。 转过三楼楼梯,辛疾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腐臭味,一扇房门的门缝下,漆黑的液体早已干涸,看不出是血迹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辛疾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过去,转身踏进三楼的另外一间卧室。从房间里面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少年的卧室。一只断了弦的吉他和棒球棍一起摆在墙角,旁边还有一个签了名的篮球。一件校服被随手丢在凌乱的床上,床头的墙壁上还有一张大大的海报,黑人球星抱着篮球正在微笑,辛疾并不认识这个球星,只有那两排醒目的白牙,令他印象深刻。 “我靠?!”衣柜门被拉开的瞬间,辛疾不由得一声惊呼,他粗略的数了一下,一人多高的衣柜里足有七排鞋架,满满当当都是名牌球鞋,辛疾甚至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随便抓起一双套在脚上,大小正合适。略一沉吟,辛疾又抓起床上的校服套在身上,穿着也刚好合身,‘现在的初中生,个头也太高了!’由于营养不良的青春期,辛疾身高才一米七多一点,这也是他自卑的一个重要原因。 翻腾了半天,看着镜子里焕然一身新装的自己,辛疾咧着嘴傻笑。这些高档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曾经他遥望不及的东西,如今真的穿在了身上,感觉也就那么回事。抓起床上的棒球棍,辛疾转身上了顶楼。 豪华、阔气、舍得花钱,这是辛疾第一眼看到主人卧房时的感受。三米乘三米的实木大床,像一个小型的拳击擂台,也仅占了卧房面积的一半。浴室的面积比辛疾父母的小铺面还要大,硕大的浴缸,完全可以满足三个成年人,同时泡在里面洗澡。衣柜里的男士高档西装,每一件都能装进去两个辛疾,宽松而又肥大。看样子,这幢别墅的男主人,身材不是一般的肥硕臃肿。辛疾在鞋柜里找到一双,尺码明显不属于男主人的登山靴,尝试着穿到自己脚上,竟也非常舒适合脚。出于好奇心,辛疾又试了试鞋柜里的真皮皮鞋,大小也刚好合适,‘这么肥胖臃肿的身子,却还穿着这么小的鞋,这家伙走路不会摔跤吗?’ 四十七 家境殷实 犹豫半天,辛疾最后还是放弃了,令他心仪许久的名牌球鞋,穿上那双质地结实的登山靴,提着棒球棍再次返回三楼。 轻轻旋动了一下,门缝下有血迹的房门门锁,没能打开。辛疾返身到二楼的书房,从书桌上抓起一张银行卡,又沿着门缝,靠近门锁的位置缓缓插进去,过不一会,门锁就被打开了。 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预想中的丧尸却没有出现,这倒让全神贯注准备着战斗的辛疾,有种猝不及防的失落。这间卧室黑的出奇,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住,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辛疾没有立刻走进卧室,他用棒球棍支开房门,任凭楼下吹上来的冷风,将卧室里的腐臭味慢慢吹散。足足等了十多分钟,味道不仅没有完全散去,反倒全都涌进了楼上的主人卧房,‘真败兴,我还没睡过那么大的床呢。’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外面的阳光立时便将卧室照亮,辛疾也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这恐怕是每个男孩子,都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 几乎市面上所有在销售的游戏机,这间卧室里都能找到它的影子,甚至还有一大部分,辛疾根本叫不上它们的名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房间角落里,一堆吃完的快餐盒,被随手码放在一起,腐烂干瘪的食物残留,或许就是腐臭味的来源。终于因为没有电力供应,才悻悻然地将视线从游戏机上挪开的辛疾,转过身时,又被卧室里形态各异的手办所吸引,最大的一个手办,即使漫画角色弓着背做出攻击姿势,也还要比辛疾高出半个头。 “败家子儿啊!真败家!真败家!”嘴上虽然嚷着败家,辛疾眼中还是闪出羡慕嫉妒的神色,别说身后那堆游戏机,单是面前的这些手办,随便拿出一只个头不大的,价格都比他一个学期的学费,还要高出许多。 哗啦! 辛疾上半身瞬间向下俯低,向后转身的同时,手里的棒球棍,也朝着成年人头部高度左右的位置挥出,却没料到挥了个空。幸好,他始终牢记着风牧方的指导,无论在什么时候,攻击的力量都不能使老,要留下三分力道,预防着敌人变招,好随时都能作出相应的反应。 ‘没人?也没有丧尸?’哪怕已经尽量卸去惯性带来的冲力,辛疾还是感觉手腕和肩膀有些酸痛,顾不上多想其他,忙向记忆中声音传来的位置循去,一只超大号的电脑桌,吸引了辛疾的视线。 警惕地俯下身子,一件红色的篮球队队服,裹着一具腐朽的尸体,干瘪的皮附在骨头上,尸体周围的地面,铺着一层皱巴巴的东西,看痕迹应该是从尸体里流出来的。一只弩箭从下颚直灌头顶,干瘪的骷髅头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分辨不出尸体的样貌。一眼瞥见右臂断开的干皮,一支两升装可乐瓶大小的十字弓,摊在干枯的右手指骨上,食指仍然保持着扣动扳机时的形状。 “多有得罪,对不起了。”双手合十略一低头,辛疾小声嘀咕一句表达歉意,随后便用棒球棍,敲断仍然紧握十字弓的右手指骨,将武器拿在了自己手上。弩箭肯定不止尸体头上的这一支,辛疾开始在房间里仔细翻找,终于从鞋柜的一个角落,摸出一只箭袋,二十四支弩箭整齐排列,插在箭袋中,上面只有一个位置空了出来。 客厅里的真皮沙发本就龟裂的十分严重,此时辛疾再坐上去,立刻便发出裂布一样的撕扯声。 ‘或许这个男孩也不想死,可平时习惯了吃外卖,家里储备的食物就会严重不足,这应该就是他,最后不得不选择自杀的原因吧。’辛疾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着肥宅快乐水,这种原本被定义为不健康饮品的饮料,此刻却在为他补充着体内的糖分和淡水。 哐啷,不远处传来一声玻璃爆裂时的巨响。 辛疾嗖的一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在担心是不是隔壁别墅的丧尸冲了出来。藏在门后等了一会,别墅外面并没有脚步声传来,被关在别墅里的丧尸,吼叫声显得沉闷且不真切,这多少让辛疾放了点心,毕竟没有人会嫌自己命长,没事就想和一群不死不活的怪物去拼命。 悄无声息地走出客厅,隔壁的别墅落地窗后面,两大一小三只丧尸,还在奋力地撞击着玻璃,可惜它们势单力薄,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一道人影,突然从辛疾所在的别墅院外闪过,隔着铁栅栏,辛疾从模糊背影的长发推断,应该是个女人。很快,令人恐惧而又厌恶的嘶吼声,便由远及近的传来,辛疾赶忙将自己藏好,他做不到像风牧方一样,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拿性命开玩笑。 在心惊胆战的煎熬中,辛疾的脸上已挂满冷汗,别墅院外嘈杂的吼声总算开始趋于平静,仅剩几只腿脚不灵便的丧尸,还在没过膝盖深的积雪里挣扎爬行,而随着空气中浓烈的腐臭味正在缓缓消散,掉队的十几只丧尸,反倒在院墙外围拢不散。 手忙脚乱的将别墅门前积雪扫开,辛疾打算把别墅正门反锁,然后从相反的方向逃出去,却没成想,先前追在女人身后的尸群,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又都绕到了这栋别墅的后面,令人心惊胆寒的嘶吼声,再次传入辛疾耳中,彻底打乱了他的逃生计划。 “等等我,别关门!”话音未落,一个身形矫健的女人,正手起刀落,十分麻利地将拦路的丧尸头颅劈开。趁着辛疾有些愣神,还未反应过来的空档,两条修长的美腿,已蹬踹着别墅围墙栅栏的缝隙,飞也似的跳进了别墅附赠的花园里。 女人没有立刻冲进客厅,而是站在门口发疯似的尖叫,尖利的叫声,在尸群低沉的嘶吼中,不仅没有被淹没,反倒更加刺耳高亢。由于视线中失去猎物的踪迹,逐渐开始有些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尸群,很快就又被女人尖利的叫声所吸引,纷纷绕过别墅,互相拥挤推搡着,朝别墅正门的方向冲来。 “还不关门吗?”看着别墅围墙外,互相拥挤的百余只丧尸,辛疾的头皮有些发麻,同时心里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发现我的?’ “差不多了,关门!”女人红润的脸颊上,虽然同样挂满了汗水,可她说话时的语气,却和辛疾截然不同,丝毫不见慌乱。 “你会用十字弓吗?”女人看着辛疾,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问题,这东西也没有多难。”辛疾有些腼腆的躲闪着女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在学校里,他只有踏上运动场时,才能信心十足的,迎接女孩子们投向自己的热切视线。从来没和家庭成员以外的女人独处过的辛疾,坐在沙发上显得局促不安,滚烫的耳垂竟有些发痒。 “小家伙,还挺可爱!”女人娇媚地笑着,“我叫徐静,你可以叫我静姐。我该怎么称呼你呀?小弟弟。” “辛…辛疾。”顿了一下,辛疾又有些慌乱的补充道,“辛苦的辛,疾恶如仇的疾。” “不光名字好听,小模样儿长得也挺俊,你害羞什么呀?你静姐姐又不是吃人的妖精。”徐静脸上挂着媚笑,看到眼前这个小男孩一脸的囧相,心中满是窃喜,‘有这么一个傻小子在我身边,事情就好办多了。’ “静姐,你听说过,在城北的开发区里,有一个叫警长的家伙吗?”辛疾扬起羞红的脸颊,神色凝重的看着徐静。 “警长?你找他干什么?”听到这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名字,徐静脸上的媚笑凝住了,‘辛疾是真不知道警长的真实身份,还是故意和我在这摆迷魂阵呢?’虽然心里惊疑不定,可徐静眼中的惊诧也只是一闪而过,她一点也不着急,甚至不需要巧言辞令的,诱导着辛疾说出实话。 辛疾简略的将过往经历复述一遍,末了,脸上又强装出一副,如同成年男人般豪迈气概的神情,“静姐,你不会也像我表妹一样,认为我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笨蛋吧?” “怎么会呢,我的傻弟弟。”徐静从茶几上抓起一罐可乐,轻轻递到辛疾面前,趁他伸手来接的时候,似无意又似有意的转动手腕,手背刚好触碰到辛疾滚烫的指尖,“你的表妹还是个小女孩,她不懂男人。如果你没有替风大哥报仇的心气儿,我可能还会瞧不起你呢。” “谢谢,静姐。”一大口肥宅快乐水灌进嘴里,既紧张又激动的辛疾,被呛得不住咳嗽。 “慢点,着什么急?”徐静一脸关切地坐到辛疾身旁,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表妹是不是叫张楠?” “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辛疾双眼瞪得溜圆,“静姐,你在哪儿见过她?” “警长的营地里,不过,现在那里已经不是警长的地盘了。”徐静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痛苦的记忆好似一柄锋利的尖刀,正一点一点剜削着她的心脏。 四十八 假手于人 “发生了什么?”仇恨如同一柄双刃剑,在遮蔽住辛疾双眼的同时,也让他对一切与之有关的事情,变得格外敏感,辛疾不再羞怯,一脸关切地瞪着徐静,“警长死了吗?” “算是吧。”坐在沙发上的徐静,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抖了一下,“这就要看你对活着的定义标准是什么了。” “我表妹呢?她还活着吗?”复仇无望的辛疾,神情沮丧的看向窗外,夕阳余晖下的喧嚣仍未停歇,数不清数量的黑影,将别墅正门前的小路围得水泄不通。 “短期内,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些抛弃人性甘愿变成噬人尸的蠢货,全都丧失了生育能力。占据警长营地的噬人尸首领,将所有女人,不分老幼,当成了噬人尸孵化后代的生育工具。而这个卑鄙龌龊的延续族群的方法,就是警长那个混蛋,想出的馊主意。”徐静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严肃神情,“多亏我对市政大厅的内部建筑结构还算熟悉,才有机会趁着一片大乱的时候,悄悄逃了出来,要不然现在我也……唉。” “静姐……”辛疾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以启齿,便住了口。 “你是不是想要我帮忙?和你一起把你的表妹救出来?”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徐静却故意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傻弟弟,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上除了一柄短刀外,连食物和淡水都没有,就更别提趁手的武器了……” 辛疾从腰间解下箭袋,连同手里的十字弓,一起放在茶几上,“只要你肯帮我,这些东西就都送给你。” “傻弟弟,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徐静轻轻握住辛疾的手掌,“我们两个人势单力孤,就算侥幸可以潜入到市政大厅里,也绝对不可能是一群噬人尸的对手,头脑发热,只会让我们两个白白丢了性命。” “那你想怎么办?”阵阵幽香袭来,辛疾不由得面红耳赤,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在市政大厅里藏了一部卫星电话,逃跑的时候过于匆忙,没能来得及带走。只要我们两个偷偷溜进去,在不被噬人尸发现的情况下,找到这部卫星电话,出来以后我们就可以联系上更多的帮手。到时不仅能救回你的表妹,我们还可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市长连同他的手下也一起干掉,这样的计划岂不是更好?”徐静故意凑到辛疾耳边,吐气如兰的轻声魅惑着。 从未和漂亮女人近距离接触过的辛疾,此刻大脑中一片空白,判断能力几乎彻底丧失,只一个劲地不住点头,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在这幢别墅里没有找到吃的东西吗?”徐静轻轻关上冰箱门,神情有些凄苦。 “一楼到四楼,我都翻遍了。除了冰箱里的半箱可乐,没找到其他可以吃的东西。”看到漂亮姐姐脸上的愁容,辛疾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涌,难以言表的挫败感,令他十分懊丧。 “你没到地下室看看?”看到辛疾一脸茫然,徐静眼珠一转立时醒悟,“以我猜想,价格如此昂贵的别墅,多半都会有附送的地下室,或者是地下车库。我们一起在楼里找找入口,万一被我猜对了呢?” “我怎么没想到呢?静姐,你知道的真多。”借着笑声掩饰尴尬,辛疾忙转身在一楼的客厅里,四处搜寻起来。 ‘这幢别墅的主人,有点不正常啊!’仔细分辨着,脚下地板发出的空洞轻响,徐静的双眼在楼道墙壁上慢慢搜寻,‘为什么要把地下室封起来?难道里面藏着秘密?’楼道墙壁上没有开关,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也严丝合缝,显然地下室的入口不在这里。 “静姐,你快过来!”辛疾的叫声显得有些沉闷。 面积不到五平米的保姆房,几乎被一张单人床塞满,床头柜上孤零零地摆着一只洁白如玉的象牙工艺品,在空间狭小的保姆房里显得极不协调。 “你发现了什么?”徐静疑惑地站在辛疾身后,视线落在那件象牙工艺品上。 “嘘,你听!”辛疾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回头小声提示着。 单人床下面异响连连,像是有一只猫,正在不停地抓挠地板,细碎的声音,只有离得近些,才能隐约听到。 “是猫吗?”徐静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是,床底下我看了,没有猫。这个声音应该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辛疾回答得十分干脆。 两人合力去抬单人床,没成想,这张看似简陋的单人床,却异乎寻常地重,在两人合力之下,竟未能搬动分毫。挪开床垫,两人才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原来床腿和地面已然焊死,变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保姆卧房内的物品摆设十分简约,除了一张单人床,就只剩下小小的床头柜,以及上面摆放的象牙工艺品。 “为什么要在保姆房里,摆上这样一件造价昂贵的工艺品?”听到徐静提出这样的疑问,辛疾也将视线投向象牙工艺品,仔细观察了一小会,就伸手抓了过去,不但没能拿起象牙工艺品,自己反倒险些扑倒在床头柜上。 “你试试转动一下方向。”徐静轻声指挥道,心下暗叹,‘蠢男人,真是一群免费而又听话的炮灰。’ 电机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很小,人若不是站在房间里,几乎都很难听到。单人床的床板缓缓向床头里面缩去,床脚位置现出一个一米见方,直通地下的黑洞。 辛疾再次将十字弓递到徐静手里,接过短刀的同时,咔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和徐静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要钻入黑洞。忽觉面前一股劲风扫来,辛疾忙仰头避让,紧接着一只皮肤像注满水后的毛巾一样摆动着的丧尸,便从漆黑的洞口钻了出来,随后又如一条疯狗般,扑向了离它最近的辛疾。 当啷一声,火星四溅! 反震之力,沿着短刀刀身袭向辛疾的虎口,他的手臂立时便被震的一阵酸麻。虽然这一击没能将丧尸砍翻,不过也在短时间内,遏止住丧尸飞扑而来的迅猛势头。 弩箭噗地一声掼入丧尸眼窝,徐静也趁着丧尸倒地的瞬间,一把拉住辛疾后领,纵身从狭小的保姆卧房中窜出,嘴里敦促着辛疾替自己拖延时间的同时,双手也在飞快的给十字弓重新装填弩箭。 两人在保姆卧房外僵持了十多分钟,直到确认地下室里再没有丧尸的响动后,才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钻入地洞。 打火机已经开始有些烫手,辛疾才非常费力地将一只有些潮湿的木椅子点燃,昏黄的光线,仅能将地下室的一角照亮,地下室深处依旧漆黑一片。 咔哒一声,头顶的白炽灯灯管亮了起来,紧接着又快速地闪动几下,灯光只持续了几秒钟,上百平米的地下室,便再次被黑暗所吞噬。 ‘实验室?’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先前快速闪过的画面,徐静脸色凝重地俯下身,跟在辛疾身后,贴着地下室墙壁,慢慢向深处摸去。 一股淡淡的汽油味,飘荡在漆黑的地下室中,随着两人越走越近,汽油味也开始变得有些刺鼻。 辛疾正要掏出打火机,却被身后的徐静一把拦住,“附近有可燃物,尽量别用明火来照亮!如果不小心点燃汽油,你和我都得完蛋!” 站在远离光源十多米远的地下室深处,朦胧的光线,仅能让两人分辨出周围物体的大致轮廓,一个体积大概有两只大号行李箱大小的物体,引起了徐静的注意。 浓烈的汽油味十分刺鼻,被徐静小心翼翼地灌入一台机器里,随着发动机轴承开始快速转动,悬吊在地下室顶棚的白炽灯再次亮起,瞬间便把地下室里的黑暗尽数驱散。 靠近地下室入口的位置,摆放着一台体积超大的冰柜,在它旁边还立着一台三开门的超大号冰箱,灶台旁的橱柜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显然是个传统的中式厨房,被一圈直落到地面的透明玻璃隔断围住。玻璃隔断外面摆着餐桌,一张沙发,将超大号的木床和餐桌隔开,那里应该是用来休息的地方。紧接着又是一个密封十分良好的玻璃隔断,将上面摆满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的桌子围住,并且还有一扇装着电子锁虚掩着的门。 辛疾突然发现徐静眼中,有红光正一闪一闪的亮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靠近地下室的墙角处,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箱子上,红色指示灯也在有节奏的跳动。 “静姐,这里的布置,像是个实验室。我们……” “快去把火灭了!”辛疾还未说完的话,被徐静粗暴地打断,她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漆黑的椅子残骸上,还在冒着缕缕轻烟,辛疾穿过玻璃门站在徐静身后,非常认真地观察着,桌面上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 “我们运气还算不坏,估计这家伙身上的丧尸病毒爆发时,才只是刚把原材料准备好,还没来得及开始工作。”如释重负的徐静轻声说道。 “静姐,你也知道刚才那家伙,藏在地下室里想做什么?”辛疾看向徐静侧脸的目光,有些复杂。 四十九 天赐良机 “没必要大惊小怪,我在上学的时候,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又不是什么很复杂的化学公式,只要看一眼他准备的原材料,基本就能推断个八九不离十。”徐静抓起实验室地上的防毒面具,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这家伙胆子还不小,竟然敢把实验室放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亡命徒!”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天黑以后,我们就更没有可能打得过噬人尸了。”辛疾转身踏出实验室,朝厨房走去。徐静只是无声的看着辛疾的背影,一双勾人夺魄的漆黑眸子,在白炽灯的灯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的闪烁。 直到别墅区院里四处游荡的丧尸,在夕阳余晖中,缓慢的挪动双腿,重新回归巢穴,大老周才悄无声息地钻出树林。从怀里掏出卫星电话,又仔细地校对了一遍坐标方位,大老周才又端起捕鱼枪,在夕阳的余晖中快步前行。 由无数块隐框玻璃幕墙拼接成的市政大厅,从外面看上去,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结晶,哪怕是从来没有到过市政厅的人,也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它。 漆黑的市政大厅,好似一只盘踞在雪地上的巨兽,里面没有一点光亮。眼前景象,让大老周感到困惑的同时,心里又生出些恐惧。他已经绕着市政大厅走了三圈,还尝试着用卫星电话联系了四次,却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高大雄伟的市政大厅,有东南西北各四个入口,每个入口进去,都有一个高约五米的接待大厅,此刻全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有人在这里驻扎的迹象。 ‘难道臭婊子在骗我?’大老周有些气愤地,抓起一把积雪塞进嘴里,随后又将卫星电话掏出来,心里一边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联系你!’一边输入密码解锁,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将大老周的脸照得隐隐有些发绿,而就在他双眼视线,锁定在手机屏幕上时,漆黑一片的市政大厅里,忽然亮起两盏暗红色的鬼火。然而当他重新抬头望向市政大厅时,先前那两盏暗红色的鬼火,也早就不见了踪迹。 渔船在潮汐的涌动下轻轻摇摆,额头滚烫地坎离,觉得眼皮十分沉重,挣扎老半天才勉强看清楚,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张有些破旧的木板床上。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坎离身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靠,你也死了?” “少他妈咒我!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一箭只射穿了你的肩胛骨,几乎是贴着肺叶划过去的。如果那一箭射穿了你的肺叶,我可没有任何办法能帮你治好血气胸!”打火机上跳动的火苗,将李昭的脸照亮,此时他神情十分疲惫,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大侦探,给我也来一支。”坎离的嘴皮有些干裂,随着张嘴说话时,还能感到一丝疼痛。 李昭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随手丢到坎离胸口上,“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自己点上。”紧接着,又把打火机丢了过去。 “咳咳…老东西,你越是盼着我死,坎爷就偏不能让你如意!”说话时,嘴角又是一疼,“你他妈是不是抽我嘴巴了?” “你这张破嘴,实在是欠抽。”黑暗中,不住晃动的烟头光点,突然升高,随后关闭的舱门外,便传来李昭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靠,你小子不是想扔下我这个病号,然后自己逃命吧?”黑暗中的坎离大喊一声,门外李昭不仅没有回答,脚步声还越走越远,‘真是个怪咖!’ 海浪不断冲刷着礁石,躺在床上的坎离,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随着床板一起摇晃,‘我在船上?这老东西,什么时候学会开船了?’ 舱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再次返回来的李昭,手里多了一盏煤油灯,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罐,已经打开的午餐肉罐头,“我们被困在渔船上了,你得尽快养好身体,我没办法在这么湍急的海浪里,多带上一个人游泳。” “靠!你不会开船?那个被我们抓住的渔夫呢?你不会把他杀了吧?”坎离这下多少有些慌了,他可不愿意和眼前这个闷葫芦,被一起困在船上等死,“大哥,我不会游泳啊!” “我也不会!只会扎猛子,也就是所谓的潜泳。”李昭嘴里一边嚼着午餐肉,一边说,“船上还有救生圈,估计只要我们两个会扑通水,问题就不大。” “真杀了?”坎离双眼瞪得溜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昭。 “白痴!”李昭在椅子上转个身,把自己的后脑勺留给坎离。 “那他人呢?不会跳海逃走了吧?” “他说要上岸救个女人,天黑前如果没找到,就会回来开船带我们去南方。” “救人?这家伙脑子没病吧?凭咱俩的身手,能活到今天都是九死一生,也没敢说去救别人,就他那骨瘦如柴的小身板,给丧尸当点心都嫌牙碜!” “哼!我们看走眼了,那家伙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李昭在脑海中不断搜寻着过往的记忆,他可以肯定的是,大老周绝不是警队中的人,而自己过往接触最多的人,除去警队里的同事,就是那些曾经被他执法打击过的罪犯,‘为什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漆黑冰冷的一层接待大厅里,幸存者们的背包,仍旧散落在四周,干涸的血迹随处可见,唯独尸体没了踪迹。辛疾利用从地下室里找来的材料,重新制作了一个投石索,腰间装满投掷物的背囊里,不仅有锋利的玻璃碎片,还有徐静亲手调配好的爆炸物。 两人自打溜进大厅,便不停将地面上的血迹,涂抹在衣服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以此来遮蔽身上陌生的体味。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市政大厅内的空气中,就已经开始飘荡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两人站在通往二楼,陡长的扶梯前,压低声音交流着。 “卫星电话是在二楼吗?” “南厅二楼,地税局局长办公室,卫生间的顶棚。” “三楼到六楼是什么情况?你上去过吗?” “没机会上去,不过我猜想,噬人尸很可能会把人全都关在顶楼,而它们会选择相对暗一些,能避开阳光的四楼和五楼。” “为什么?” “一到三楼都是窗口,负责接待和办理业务。四到六楼就是会议室,以及各部门内部办公室,相较于楼下,环境和房间布局会更加复杂,遮挡阳光也更简单。” “你不是没上去过吗?” 徐静没有回答,只是努努嘴,用眼神示意辛疾回头看,一张两米多高的水牌,上面仔细标注着,每一个房间号的具体用途。 辛疾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尽量让自己的脚,踩到台阶时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跟在身后的徐静,也学着辛疾的动作,连大气也不敢喘,她们像两只幽灵一样,无声而又迅速地飘向市政大厅的二楼。 无论再怎么小心谨慎,踩到积雪时的咯吱声,在万籁寂静的黑夜里,还是非常容易被人发现。躲在街边绿化带里的大老周,凝神静气的分辨着,脚步声传来的方位,额头上早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大老周得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结论,‘我所在的位置,就是包围圈的中心点?’在星月无光的黑夜里,失去光源的积雪也是灰黑一片,仅凭肉眼观察,大老周只能看到,附近有些非常模糊的影子在晃动。 ‘得赶在包围圈成型前,冲出去!’大老周的右前方四点钟方位,是一条十分宽阔的十字路口,街道上除了积雪,连一辆可以遮蔽身形的废弃汽车也没有。胸腹间向上猛提一口气,大老周嘴里发出狼嚎似的叫喊声,趁着附近脚步略一停滞的瞬间,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从街边的绿化带中飞窜而出。双腿不断纵跳着,身后也扬起大片积雪,只用了三四息的功夫,大老周就已经冲到了十字路口的街心位置。正当他准备继续低头快跑时,漆黑一片的街对面的半空中,突然亮起十来对暗红色的光点,这不禁让大老周脑海中闪过,年幼的自己随祖父上山时,曾经遇到过的狼群。 ‘不对!狼的眼睛怎么可能和人的眼睛,高度差不多?’察觉到危险正在快速逼近,大老周用力拧腰变向,硬生生在极易滑倒的雪地上,转了一个九十度的角,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掉头就跑。此时大老周已经无法分辨出,究竟有多少对暗红色的光点吊在身后,他只知道,在黑夜中如流星般,拖出一条条焰尾的暗红色光点,正无声无息的不断向自己迫近,没有发出一声嚎叫。 “静姐,快看楼下!”当先一步爬上二楼的辛疾,抬手指着市政大厅外的街道,低声惊呼。 “上帝保佑!我们得趁着噬人尸没有回来前,尽快拿到卫星电话!如果时间充裕,说不定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把你的表妹也一起救出去。”徐静低声应道。 五十章 单刀直入 从踏上三楼开始,楼道里的空气质量便已经差到极点,刺鼻的腥臭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如有形质般的异常浓稠,让人有种只要伸出手,便能轻易捞上来一片的感觉。 几乎用不了几分钟,辛疾就会感觉呼吸不畅,必须用手将挂在围巾上的粘稠液体刮净,而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徐静,也正在遭受着相同的窘境。两人每一次抬脚,都必须格外小心,铺满液体的地面十分光滑,稍不留神,就会在黑暗中摔倒。 两人费了半天劲,用去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总算转过了五层的楼梯转角,至此空气质量才总算好转过来,腥臭味虽未彻底散去,却已不似先前那般腻人。 市政大厅六楼,是文娱活动中心。这层楼里分布着,室内羽毛球场馆、篮球馆、乒乓球馆、健身室、甚至还有放映厅和桌游室,占地面积足有千多平米,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关押辛疾表妹和其他幸存者的房间,其难度已经不言而喻。 “好弟弟,我们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估计这会噬人尸已经抓到猎物,正在往回赶,我们还是等到搬来救兵后,再想办法救人吧。”顺利取回卫星电话的徐静,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逃离险境。若不是她从来没有潜入过噬人尸老巢,不清楚这里的环境如此诡异,再加上辛疾于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徐静早就悄无声息地偷偷溜走了,绝不会陪着辛疾来趟浑水。 “静姐,你能不顾危险,带我来到市政大厅,我的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前面九十九个头已经磕了,怎么着也得把这最后一炷香烧完!如果你愿意等我,就还去之前我们相遇的别墅地下室里休息,要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和表妹还没有回去和你碰面,你就自己多保重吧!”自打表妹不辞而别,再到获悉她被噬人尸抓获,自责和懊悔就一直折磨着辛疾,他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当得知报仇可能无望时,辛疾就愈发想要弥补纠正曾经犯下的过错。 只是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辛疾的背影便已模糊不清,徐静的脸色忽红忽白,终于在辛疾的背影即将消失前,咬咬牙,一狠心,快步追了上去。 大老周的体力着实不俗,可碍于天色昏暗不辨方向,加之对于地理环境并不熟悉,竟始终不能和飘荡在身后,半空中的暗红色流星拉开距离,‘他娘的,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怎么就中了臭婊子的桃花套呢?’满头大汗的大老周心中不住懊悔,双眼有些茫然又急迫的向四周搜寻,‘我不能一直沿着马路跑,这样早晚会被身后的鬼东西追上!’反正已经迷了路,大老周干脆心一横,突然掉头向右侧的小巷钻去,背影一闪便失去了踪迹。而这个突然的变向,也让街道上许多飘荡在半空中的暗红色焰尾一收,愣怔了片刻。 “市长,家里着火了!”一只吊在队尾的噬人尸大声惊呼。 如黑曜石结晶般通体黝黑的市政大厅,正对着一群噬人尸的南楼二层窗口,一团火焰爆闪过后,玻璃幕墙里面便窜起一条长长的火龙,而随着火势蔓延,火龙的体积也在快速增大,毫不留情的将市政大厅里的所有物事,一口吞下。 “王八蛋!跟老子玩声东击西。”仅仅迟疑了片刻,落单的猎物便已没了踪影,而自己一伙辛辛苦苦,刚拿下的营地,在淫威肆虐的火龙下,也已变得岌岌可危,“别去管那个白痴,他沿着那条路继续跑下去,只会重新绕回到市政大厅,必须先解决掉家里的麻烦!” 体力即将耗尽的大老周,忽觉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可他担心身后的鬼东西仗着熟悉地形,跟自己耍滑头,双腿丝毫不敢松懈,仍旧沿着小巷疾步向外逃窜。 嗡…嗡…嗡… 大老周被怀里突然震动起来的卫星电话,吓了一跳,在确定屏幕显示的来电姓名无误后,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按下接听键。 “靠!臭婊子,你不是说大楼里的幸存者,只是一群老弱妇孺吗?”大老周气急败坏地低声怒骂,“那群眼睛里冒着红光的鬼东西,到底是什么?老子差点就栽在它们手里!” “国权,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今天晚上我们必须开船离开东海,否则谁都别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徐静身后跟着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从她们逃跑时的身形和动作,依稀可以分辨出,女人占了绝大多数,“船停在哪了?我一会会从你逃出来的巷口路过,你可千万要等我一起上船。” “我等你个屁!”卫星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忙音,大老周一肚子的邪火,生生被憋了回去,“臭婊子,今天晚上你算躲不过,这顿笤帚旮瘩炒肉了!” 熊熊烈焰将漆黑的夜空照亮,钢化玻璃制成的玻璃幕墙,墙内是高达几百度的烈焰,墙外却是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钢化玻璃最终也承受不住考验,一片接着一片地连续爆裂,砰砰的爆炸声,在百多米远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诡异的景象令人乍舌,市政大厅的三楼到五楼,在上下两圈炽烈的火环中巍然不动,只有成片的墨绿色烟雾,在火龙肆虐的边缘奋力抵抗,完全看不出丝毫颓势。 砰…砰…砰… 临近拂晓前,昏睡中的李昭,突然被甲板上杂乱的声音吵醒。他手里提着煤油灯却未点燃,打开保险的手枪子弹已经上膛,甚至在钻出船舱前,还将一只救生圈挂在了腰间。能打退敌人当然最好,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李昭也只能不顾情义,独自跳海逃生了。 “李哥!”海风裹挟着熟悉的叫喊声,传入李昭耳中,“老周兄弟?” “对,是我!”崖岸上的喊声透着一丝亲切和激动,“我现在把缆绳射到甲板上,你找个位置把它固定好,一会我们用滑索登船!” ‘我们?这臭小子运气不赖呀!竟然真让他把人找到了?’李昭刚把缆绳固定好,一个黑影便在一阵尖叫声中,非常狼狈地摔在了甲板上,“靠着船舷站好,敢轻举妄动我就开枪了!”刚从甲板上爬起来的黑影,诺诺连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李昭现在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正准备上前搜身,缆绳上就又响起了一阵尖叫声。过不多时,船头上就已经挤挤挨挨地站着七个女人,等到第八个黑影落到甲板上时,李昭稍有松懈的神经便再次紧绷起来,这个人麻利而又专业的落地动作,瞬间就吸引了枪口的注意力,“双手抱头趴在甲板上,你最好别乱动,这么近的距离,我保证可以一枪将你的头打爆!” “你是什么人?赶紧把枪放下,我这个投石索里的弹丸装有磷粉,只要砸到身上,立刻就能让你变成烤乳猪!” “小崽子,坎爷同样有把握,在你挥动投石索的瞬间,一枪把你轰进海里喂鱼!”坎离不知什么时候也钻出了船舱,站在李昭身后,“咳咳,小崽子,要不咱们就比比看,到底是你的手快,还是坎爷扣动扳机的手指快?” “误会,都是误会!”最后一个落到甲板上的大老周,一翻身跳到剑拔弩张的两伙人中间,“都怪我事先没说清楚,船上这两位兄弟也是我的好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大老周,你不是说上岸去救个娘们儿吗?你他妈从哪又多划拉回来七个?难不成她们都是你的娘们儿?”只要坎离的伤没在嘴上,那他的臭嘴,还真就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你们两个家伙,是市长的手下吧?”妩媚动听的声音十分耳熟,李昭还在脑海中苦苦搜寻记忆,一向对女人声音十分敏感的坎离,已经先他一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那个给我们打电话的日本女人?你滴,狡猾滴,大大滴!明明中文说的这么流利,还偏要和我们装假日本鬼子?你滴良心,坏坏滴!” “做事遮遮掩掩,不是居心叵测,就是图谋不轨!”听坎离这么一说,李昭脑海中的记忆,也立刻对上了号,“老周兄弟,如果你冒险上岸要救的人,就是这个日本娘们,那你还是听老哥一句劝,小心被她卖了,你还乐颠儿颠儿地帮着她数钱!” 砰! 半空中,一声惨叫,瞬间便被海浪淹没。 几乎是在枪响的同时,徐静已经一个矮身飞扑,嗖的一声,窜到了站在船头的七个女人身后,她的闪避动作可谓行云流水,矫健如兔,完全是长年受训的身体的条件反射。 大老周一把抓过,辛疾挂在腰间的短刀,奋力劈向悬在船舷外的缆绳,十几刀过后,缆绳才在海浪的拉扯下,心有不甘的放开渔船。 惨叫声响成一片,随后就是落水声,以及骨头撞向怪石嶙峋的崖壁时,发出的令人胆寒的碰撞声。 “你们这群该死的混蛋!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了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充满怨毒和愤怒的咒骂,从崖岸上乱成一片的红色光点中传来,又被汹涌的海浪声击碎,让人听的不是十分真切。 “傻子吧?我们压根也没打算再回来!”坎离不屑地嗤笑一声,高举过头顶的右手中指,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充满挑衅地比划着。 五十一 不相为谋 “你们两个别仗着自己手上有枪,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围聚在船舱一角的七个女人中,一个少女霍地站了起来,眼睛快速眨动两下的同时,声音有些愤慨地继续鼓动身旁其他人,“无论她来自哪个国家,至少刚刚还舍生忘死的,救了我们一群人的命,大家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行凶作恶!”女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眼神中的恐惧,也已渐渐被同仇敌忾所替代。 “李老哥,咱们都冷静冷静,大家好不容易才一起逃出来,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闹内讧吧?”手扶舵盘的大老周眉头紧锁,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刚好处于船舱内僵持不下的三方势力之外,在事态没有彻底明朗化之前,大老周显然谁都不想得罪。 “你除了打电话给我们之外,还用卫星电话联系过谁?”李昭直接无视了少女的聒噪,眼角扫一下正在开船的大老周,虽然察觉到他的行为举止有些异样,却并不急于现在就刨根问底。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审问?”中年男人阴冷的目光,让徐静感知到危险,她很清楚,当一个男人可以无视自己的美色时,意味着什么。一双贪婪的眼睛正从中年男人背后射向自己,这也让徐静感到心安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厌恶爬上心头,“周国权,你答应过我的还算数吗?” “哎哟,好妹妹,国权哥哥到什么时候,也不会骗你呀!”明显察觉到站在自己身旁的辛疾,身子一震,似有意也似无意的挪开了一点距离,徐静忙从暗处探出手,悄无声息地拉上辛疾的右手小指,“那你为什么不帮着我,把他俩一起赶下船?” “哈哈!美人儿都这么贪心吗?”痞里痞气的坎离一脸坏笑,连同嘴里说出的话也一样不着边际,只有徐静悄无声息地挪了半步,将抓着辛疾小指的手藏到身后。 “确实有够贪心!”毕竟和坎离相处的时日不短,李昭对于这个臭小子的脾性,已经多少有所了解,他也是船上除了徐静,唯一能听懂坎离在说什么鬼话的人。 “李老哥,你们这又在打什么哑谜?”虽然现在风浪不大,可开船还是占用了,大老周不少的精力。 “小崽子,你喜欢御姐?”坎离此话一出,辛疾立时脸上羞红一片,好在船舱灯光昏暗,离得远些便很难看清楚对方的脸。 “哪来那么多屁话?”李昭抢过话头,“有没有一个叫立冬的人,接过你的电话?” “没有!就算有,我又凭什么一定要回答你?”暗自庆幸,刚才偷偷拉住了辛疾的手的同时,徐静也在心里暗骂,‘男人真是年纪越大,越难对付!’显然周国权的表现,让她非常失望。 “小老弟,御姐你把握不住,她们眼珠一转就是一个心思,还得是老哥这样见惯风浪的男人,才能拿捏得了。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小朋友。”周国权似乎被坎离不咸不淡的风凉话刺激到了,黑红的脸颊投射在驾驶舱的玻璃上,在烟雾升腾中,若隐若现,“刚才那个小丫头挺适合你,那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心思单纯,就算心眼儿多点儿,你和她也还算旗鼓相当。” “放屁!她是我表……”话未说完,辛疾就觉得右手小指一阵痛感袭来,后面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表什么?你的小婊贝?嘿嘿,你小子也不老实啊!”坎离一脸贱笑,任谁看到,都想给他的脸上来一拳。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把我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全部汇总一下,或许应该能猜到一些端倪。”李昭好整以瑕地转动了一下,持枪的手腕,“自打和我们求救无果后,你又联系上了其他人,其中就包括老周兄弟。听老周兄弟说你被困在了市政大厅,结合我们通话时你的语气状态,我想那时的市政大厅还是人类的营地。可今天晚上,一路追杀你们到海岸边的,竟然是噬人尸!那市政大厅究竟是在你离开前,就被噬人尸占据了,还是恰巧今天晚上,你们才碰上了噬人尸?我更倾向于前者。老周兄弟说他是在你逃出市政大厅后,才和你会合的,同时那个孩子的表妹或表姐,又说是你去救了她们,而在这期间,老周兄弟尝试给你打过四次电话,却都没有联系上你。直到最后你们快要相遇时,反倒是你主动拨打电话联系的老周。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在得知老周兄弟开船来营救你时,你应该不会让卫星电话失联,而且多一个人帮忙,救人的时候也会多一分把握,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你的电话关机了!”李昭黝黑的眸子,在昏黄的煤油灯映照下,显得深邃异常,“我有理由怀疑,在老周兄弟开船来救你的这段时间里,卫星电话曾经不在你身边,很可能是因为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被你遗落在了某个地方。而当你从市政大厅逃出来以后,卫星电话又神奇般的回到了你的手里,这恰好又是在你帮助那个孩子,救出他表姐或表妹之后的事情,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你的动机了。”李昭上身微微前倾,表情像是一个发现猎物踪迹的猎人,“究竟是去救那孩子的表姐或表妹,顺路拿回卫星电话?还是先拿回卫星电话,再找合适的机会,去救那孩子的表姐或表妹?我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种情况,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你跟老周兄弟求救以后的最优解。我猜,今天晚上,市政大厅里还有别的意外发生吧?” “李老哥,那些眼睛里冒着红光的鬼东西,叫噬人尸?”不断升腾起的烟雾,将周国权的脸罩在其中,让人很难看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绕了半天,也不过如此。”辛疾插口道,“本来我和静姐就已经商量好,先想办法拿到卫星电话,再联系上更多的帮手回去救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更多的帮手?你是说他吗?”李昭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国权,冷笑道,“他都没把握能救出你身旁的日本女人,你凭什么相信,自己能说服他去替你卖命?”火机咔哒一声轻响,将李昭有些疲倦的脸照亮,“日本人的鬼话也敢相信,你那点儿书都白念了!” “那我就应该相信你?无论静姐的初衷是什么,至少现在,我和表妹都安然无恙地坐在船上,这些难道还是你的功劳吗?”李昭说话时的态度,让辛疾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别在这标榜自己,丧尸病毒爆发以后,你又救过几个人的命?” 似乎早就料到,男孩会有此一问,李昭无声地冷笑着,“那你可知道,丧尸病毒是因为什么而爆发的吗?所有的通讯方式都失效了,反倒是这个日本女人,手上竟然拿着卫星电话,你有想过,这个卫星电话是从哪来的吗?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我从来都没有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可我也没有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坑害过任何人!你愿意相信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我说了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只是不想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而已。” “那你现在就可以下船,反正凭你们两个人的身手,也不会轻易就被丧尸吃掉,何必跟我们浪费心思?”身份已然被揭破,张楠也就十分自然地站在了辛疾身旁。 言多必失,徐静心中窃喜,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默默无声地泣着泪。与其自己费尽心力和对方抢白争辩,倒不如将烫手山芋扔给身旁的两个小家伙。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让她选择了沉默,那就是周国权的态度。毕竟,这里会开船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小丫头,家里大人没教过你懂礼貌吗?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这艘船的真正主人?”大老周面沉如冰,或许两个小毛孩子没把李昭的话听进耳中,可他却在心里不断咂摸,翻来覆去的思考着李昭的话。于己而言,徐静与他之间,不过是场互通有无的交易,就算这个日本女人说话不尽不实,只要没坑到大老周头上,他倒也全不在意。而李昭似乎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掌握了很多重要的情报,大老周自然不愿意轻易得罪他。 “附近海岛上,难不成也有庇护所?”沉默而凝滞的空气,被坎离突如其来的话搅乱,他看大老周一眼,又朝日本女人努努嘴,其意已不言而明。 “她给你们的承诺,也是庇护所?”大老周似乎对这个答案很难接受。 “并没有。不过,我猜她给你的承诺,应该就是这个。”坎离咧开嘴笑的同时,手肘在李昭后背狠戳一下,表达着不满。 “国权,别听他胡说!”徐静终于绷不住了,沉声喝道,“美子,是被你们杀死的?” “你怎么知道雾山庇护所的美子死了?”李昭捕捉到想要的信息,丝毫不给对面日本女人反应时间,“雾山庇护所里发生的事情,除了几个在场的人外,知道的人不多,而立冬恰巧就是其中之一。”李昭悄无声息地将枪口对准日本女人,“杀死美子的罪魁祸首,是圣殿骑士团,带队的人是辛西娅上尉,她的死与我们无关。” “圣殿骑士团?”张楠低声惊呼。 “喔吼,大侦探又破案咯!” 五十二 故友来电 临近城市边缘,街道两旁已不再是高耸的大楼,低矮的建筑物彼此拥挤着,像是互相争抢阳光的灌木丛一样,错乱而复杂。厚重的积雪将建筑物掩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单调且冰冷的白色。 灰白色的狼毛,随着寒风抖动,无声的背影缓慢前行,留下一串长且深陷的足迹。寒风拂过的积雪洁白而又平整,许多小巧的爪印穿街而过,仿佛美妇人在洁白颈项上,挂着的一串串珠玉项链。 位于街角的一栋两层高的临街商铺,牌匾被冻结的积雪遮住,只有一个不完整的芍字,尚能分辨出来。‘药店?’ 商铺临街的玻璃上,凝结着将近半尺高的霜甲,冬至尝试跳了几下,却受限于室内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从背包里翻出工具,轻车熟路地撬开挂在门把手上的插锁,一抹笑意浮现在冬至脸上,‘插锁和玻璃门都完好无损,这次的收获应该不会太差。’右手搭在门把手上,刚要准备用力推,背包侧面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震动。 “我已经说过了,不告诉我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就别指望我会答应你任何要求。”电话刚一接通,冬至就极不耐烦地随口应付着,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眼睛上,只要电话另一头的回复与密码无关,冬至便会立刻掐断通话。 “立冬,你这会还在东海吗?” “李昭?” “没错,是我。”又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臭老道,我可是让你给坑惨了!你单枪匹马一个人,真就把废弃游轮上的圣殿骑士团给灭了?牛掰呀!” “你从哪把坎离这个臭小子找到的?你俩现在在东海吗?” “说来话长,这小子命挺硬,不过我担心,早晚有一天,他会被他的臭嘴害死。我们昨天夜里已经坐船离开了东海,准备去南方。” “南方的丧尸,可不会像在北方一样冬眠,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这部卫星电话的主人,被你们杀了?” “没有,她也在船上。” “你们去过市政大厅了?里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在那有没有看到过阿紫?” “不太清楚,不是我们把她从市政大厅救出来的。还没有找到她吗?阿紫可能已经不在东海了吧?” “如果阿紫看到我留给她的信,人就可能还在东海。她一个小姑娘,腿脚再麻利,也不可能快得过我。” “如果你永远都找不到她,怎么办?” “那我和圣殿骑士团之间的仇恨,就会更深一层。” “来和我们会合吧,我和坎离会在与东海,隔海相望的蓬丘登岸。尽快找一艘小船,备足食物淡水和燃料,离开东海吧。如果不是非必要的事情,尽量别过江去城北开发区,哪怕非去不可,也要想办法躲着点市政大厅,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伙噬人尸的老巢。” “谢谢!我会多加小心的。我应该还会在东海逗留一个月,如果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前,我还没有找到阿紫,也就没有继续寻找她的意义了。” “除了噬人尸和圣殿骑士团外,你还要小心另外一伙人。听说过宗教裁判所吗?” “没有,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在国内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是做什么的?和圣殿骑士团是一伙的?” “没遇到,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宗教裁判所和圣殿骑士团不是一路人。” “世道一乱,牛鬼蛇神就都现出了原形,我会多加留意的。那个日本女人怎么会同意,让你用他的卫星电话联系我?听她的语气,似乎和雾山庇护所的日本女人美子,关系匪浅,你和坎离得多留意一下她。”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徐静和她的两个小狗腿子,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只要船一接近蓬丘,就会把她们三个,丢在附近的小岛上。” “这个叫徐静的日本女人,知道我手里这部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吗?” “忘了密码这件事吧,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只要输入错误三次,就会立刻清空资料变成一块砖头。你觉得我有能力,逼迫她交出密码吗?” “小心妇人之仁,迟早会要了你的命。”冬至颇感无奈地将掌心里的雪球丢了出去,“保重,兄弟。” “保重!”听筒里响起忙音,冬至轻叹口气,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阿紫,你到底在哪呢?’ 仓库里的景象,亦如几天前离开时一样,连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的足迹,也没有任何变化。接连几日,阿紫都在港口码头的仓库附近兜兜转转,短发外国女人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沉闷的日子,在两天前的一个清晨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曾告诉过阿紫。 ‘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回到这了,如果冬至不知道他留给你的信,被人撕毁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呢?’站在仓库外的玄兔,再一次尝试劝解。 ‘你说得没错,或许我早就应该听从你的意见。’阿紫眼中噙着泪花,神情落寞地跟在玄兔身后,依依不舍地转过街角。 哗啦…哗啦… 药瓶里的药片,随着冬至前行的双腿,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这枯燥而又单调的声音,反倒令冬至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药店里不应该没有维生素片啊?怎么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瓶?身体长时间不补充维生素,很可能会感染败血症,只是这个长时间究竟是多久?脑子里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唉。’在末日没有来临前,哪怕是被苦寒严冬占据的北国,只要交通运输没有出现问题,人们就不需要担心吃不上蔬菜和水果。而这也令败血症所带来的危害,在许多人的记忆里逐渐淡化,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 城外的公路上,虽然也有积雪,但在寒风夜以继日地吹拂下,远达不到城区里没过膝盖的厚度,只在一些能够遮挡寒风的位置,留下许许多多大小各异的雪丘。 抛锚的汽车随处可见,积雪也随着寒风的轻拂,逐渐蔓延进开着门的车厢里,一些车窗上,还隐约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所有事物都在尸变当天定格,似乎直到这一刻,人类文明,才真正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达成和解。 一团雪球,突然从路边的车厢中窜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横穿过公路,眨眼间就钻入了路旁的树林里,踪影皆无。 ‘狐狸?这种胆小的小兽,怎么会出现在城市边缘?’从背包上摘下工兵铲,冬至小心翼翼地靠近车厢,俯身去检查遗留在地面上的足迹,‘每个爪印的受力点都不均匀,看体型不是幼狐,似乎像腿上有伤……’ 车厢里残留着狐狸身上特有的骚臭体味,搅动着冬至有些饥饿的肠胃,同时也牵引出,他对于狐狸肉糟糕的口感,以及味道的记忆,“饿上一顿倒也不打紧,但若失去这身白狐狸皮,属实就有点可惜了。”念及至此,冬至摘下了挂在背包上的十字弓,拉弦上箭的同时,人也上身微倾重心下移,寻着仓皇逃窜的爪印,迅速且无声地追进了树林。 积雪下是还未彻底腐烂化为泥土的落叶,无论冬至再怎么格外小心,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完全控制住双脚落地时的声音。狐狸生性多疑,捕猎难度比之其他野兽大上许多,这种小兽对于安全范围的认知十分诡异,不会像其他野生动物一样,长时间逗留在一个区域内。想要捕杀它们,必须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就算是经验十分老道的猎人,如果没有事先设置好捕兽夹之类的陷阱,也不愿意和这群狡猾的小东西耗费耐心。 ‘怎么会是一条近乎笔直的逃跑方向?’越是循着爪印往树林深处走,冬至就越是觉得逃走的狐狸,不像是一只长年生活在野外的动物,在它身上似乎少了一种,野兽出于本能的狡诈。 左手握住工兵铲,轻轻翻开树根下的积雪,找出几根枯干的粗树枝,随后将没有折叠起来的工兵铲挂回腰间,左手又抓起积雪下的枯树枝,小心翼翼地将一棵松树树干上流下来的松油,均匀地涂在枯树枝前端,呼啦一声轻响,简易火把上的火苗就欢快地跳起舞来。 窸窸窣窣的响动,从距离冬至很远的林地中传来,所有带毛的野兽都惧怕火焰,而这也是它们畏惧人类的主要原因之一。临近城市边缘的树林,既然有狐狸这种狡猾的小兽出现,冬至有理由怀疑,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大型食肉类野兽,在附近徘徊。人类销声匿迹的这半年多时间里,连曾经家养的宠物犬,也在生存的严酷考验下,寻回了流淌在血液中千年未尽的兽性。作为地球昔日的主人,食物链上仅次于人类的顶级捕猎者,又怎么会不夺回曾世代属于它们的领地? 此时,天色尚早,可头顶上挂满积雪的松针却相互拥挤着,将冬日洒下的阳光,隔绝在了树冠上空,林地里虽不如夜间般漆黑,但也昏暗得有些影响到人类的视力。 五十三 熊口逃生 静谧的树林里,不时便会有寒风,从头顶上的树冠扫过,松针上的积雪无声飘落,撒在简易火把上,逗弄得火苗忽明忽暗,随后又是一串噼噼啪啪的轻响。 凡是冬至所过之处,四周的林地里便会一阵窸窸窣窣,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爬上心头,久违的畅快,让冬至有种重归故园的满足。自从犯错逃离师门,其后的十余年间,冬至都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甚至无数次在酒后,他都和不同的人说过,如果将来某一天自己即将寿终正寝,那他一定会用尽仅余的一丝力气,让自己的这一副肉皮囊,和他深爱着的大山融为一体,绝不接受火葬,更不会让一副破棺材困住腐烂的尸身。尘归尘,土归土,这是他认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最佳方式。 只要火把还未熄灭,隐匿在林地暗处的野兽,就会非常识趣地和冬至之间,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除极个别的意外情况,任何野兽都不愿意,和手持火把并且直立行走着的人类接触,它们捕猎是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并非热爱杀戮,这一点和人类截然不同,并非野兽不贪婪,而是它们懂得量力而行。人类的智慧令这群动物试错的成本,降低到可以弥补的程度,可野兽却很难承受,一次失败的捕猎带来的严重后果,任何伤痛都将是一次直面生死的严峻考验。而当末日来临,人类文明几近崩塌的边缘之时,他们的试错成本也已变得不再低廉,竞争不再来自族群内部,自然法则的天秤,也随之回归到了最初的平衡点。 两米多高的水泥围墙,耸立在林地边缘,像一把锋利的砍刀,将繁茂无比的树林拦腰斩断,冬日暖阳洒下金色的余晖,积雪折射着阳光,冬至只得微眯起双眼,好尽快适应环境的变化。树林与围墙间有条十余米宽的空地,随着冬至逐渐临近树林边缘,周围静谧的空气里,也慢慢升腾起一丝危险的气息。 火把在洁白的积雪反衬出的亮光下,已不似先前昏暗环境里,那般耀眼,而这也令火把发出的警告信息迅速下降至最低。才从林地中踏出五六步远,冬至便猛地重心下移上身蜷曲,左手抡着简易火把,向身后半空中刺出,一阵似狗非狗的惨嚎声随即响起。火借风势,一匹毛色灰黑相间的狼,便如一团火球,砸在了冬至先前站立的位置上,锋利的牙齿撕扯着被火焰包裹住的皮肉,奈何毛发沾火即着,很快空地上就只剩下摄人心魄的哀鸣。林地边缘已有十几匹狼,探出了半个身子,似乎都在等着头狼偷袭成功,便要蜂拥而上撕扯猎物。然而浑身浴火的头狼,竟然哀鸣着转身逃回树林,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瞬间便让群狼陷入了疑惑与恐惧之中。冬至闻到了空气中随风飘来的烤肉香气,显然狼群也嗅到了相同的诱惑,纷纷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恐吓了一番空地上的猎物后,便争先恐后地钻回树林里,去撕扯同类留给族群最后的宝贵遗产。 树林与围墙间的空地上,爪印杂沓,如果时间充裕,冬至当然有把握,从中分辨出白狐的爪印。可一声突然响起的熊吼,像阎王随手掷向冬至的催命符,迫使他必须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从腰间摘下工兵铲,松软且厚实的积雪,令助跑所能产生的动能大幅下降,另外被积雪覆盖住的墙头上情况未知,冬至也不敢贸然伸手去抓,便只能利用工兵铲,把自己身体挂在墙上。右手小心翼翼地插入积雪,指尖传来不同于雪花融化时的冰冷触感,‘玻璃碎片?还是铁蒺藜?’ 随着积雪被轻轻扫落,巴掌大的一片墙头上,五六块尖利的碎玻璃,闪着森冷的寒意,映入冬至的眼帘。身后的树林里,突然传来枯枝折断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冬至甚至觉得头顶墙头上的积雪,也在随着巨兽的爪子每一次重重砸地时,簌簌飘落。 先是双手紧握工兵铲,曲背弓身,抬腿用脚上厚实的登山靴,尝试着将墙头上的玻璃碎片踹断,却险些因为重心不稳,连人带工兵铲一起从墙头上栽落下来。巨兽即将接近林地边缘,树影婆娑间,冬至已经能从晃动跳跃的白色身影判断出,是一头体型超级大的成年北极熊,那一对厚实的熊爪,每一次落下,都会将无数根枯枝撞得四散飞溅。 冬至身上除了十字弓和手里的工兵铲外,就只有一柄藏在靴筒里的爪刀,虽然爪刀的刃口锋利无比,可对墙头上的玻璃碎片却起不到任何作用。‘砖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冬至反手从背包侧面摘下卫星电话,没有一丝犹豫地砸向了玻璃碎片。围墙与树林之间的空地,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出去,冬至心里非常清楚,凭自己的两条肉腿,在齐膝深的积雪里,根本跑不过任何一种四条腿的食肉动物,哪怕围墙后面依旧凶险异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如犬牙般交错的玻璃碎片,锋利的尖端,虽然在卫星电话一次又一次地重击下,纷纷碎落,却又留下许多并不致命的尖茬。 熊吼声,震耳欲聋! 半边身子已经骑上墙头的冬至,忽觉背后一沉,他不用猜也知道,背包被北极熊的爪子抓住了。正准备顺势抽出胳膊,褪下背包,却又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嗖的一下,从墙头上栽落进了围墙里,失去重心的身体不受控制,后背重重砸在铺着积雪的地面上。 围墙外的熊吼声变得极为暴躁,两只肥硕的熊掌抓挠着墙壁,北极熊的小半个身子已经探上墙头,猩红的血盆大口,随着一声声吼叫,喷出近半米长的雾气,从它的动作来看,应该是想从墙外爬进来,吃掉躺在雪地上的瘦小猎物。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冬至才将这口气儿喘匀,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围墙外和围墙内的高度,有着近两米的落差,如果不是背包里没有装着坚硬的利物,再加上墙根附近将近一米厚的积雪,单是这一摔,都不需要围墙外面的北极熊老兄费力,冬至就得一命呜呼。 ‘卧槽,糟糕!’冬至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北极熊现在所站的位置,墙头上的玻璃碎片已经被自己砸断,这算是间接帮了北极熊老兄一个忙,这家伙的半个身子,已经攀上了墙头。皮糙肉厚的它,可不会像冬至一样,被残留的尖茬划破熊掌,相反,一旦北极熊见了血,势必会比现在还要暴虐。 幸亏上半身套着灰白色的狼皮袄,才没有像冬至的双手手掌和大腿内侧一样,被玻璃尖茬划出大片的血痕。这条新换不久的牛仔裤,大腿内侧的一根根布条,在冬至双腿有些慌乱的跑动中,像门帘儿一样随风摆动着。 冬至忽然发现身后背包的重量,正在一点点变轻,回头查看之际,便发现与自己料想的糟糕结果,全无差别。背包里的食物补给和药品,散落在自己一路逃窜而来的脚印上,目光随着足迹向后延伸,惨烈诡异的景象,吓得他险些跪在地上。 围墙的高度,显然不足以阻拦,体长接近三米的成年北极熊,只不过这位老兄,原本洁白鲜亮的熊毛上,已被鲜血和肠腹中的食物残渣染污,活像一只从阴曹地府中逃窜而出的恶鬼。大概是因为看到瘦小的猎物,竟敢回头张望,浑身蒸腾着热气的北极熊,突然人立而起,高昂起头颅又是一声高亢的暴叫。半截断肠,也随着这一声暴吼,在腹腔压力的作用下,噗的一声,弹出近半米远,落在了北极熊面前的雪地上。 “卧槽,熊大哥,你真牛掰!”冬至举起血淋淋的右手,在头顶半空中,冲着北极熊比了一个大拇指,随后便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上窜下跳着向远处逃去。 血腥气息,以及瘦小猎物的挑衅动作,无一不在挑拨着北极熊的凶性。暴怒中的它,全然不将身体所受的伤当回事,在它的眼里,只剩下残暴嗜杀的怒火。 左手搭在铁围栏上一撑,借着助跑时的加速度,冬至身子忽地一下悬在了半空,随后跃过铁栅栏,双脚便在重心调整后踩向地面。却不承想,脚下看似平整的地面,竟是被积雪填满的深坑,冬至双脚踩空的同时,人也一头扎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跟在身后死命追来的北极熊,根本没有给冬至留下一点思考的时间,就在他挣扎着从雪坑中爬出去的同时,北极熊也一头扎进了堆满积雪的深坑。 幸好,这家伙的伤势很重,足足在深坑里翻腾了五六分钟,才带着一脸的血污,继续朝着冬至逃跑的方向追去。 兽栏里的墙壁上,挂满了野兽死亡后,尸体高度腐烂,进而膨胀爆炸崩飞的皮肉和内脏碎块。潮湿阴冷的兽栏,虽然设置有通风口,可空气中还是飘荡着一股刺鼻的腐臭。 攀着墙边的梯子,爬上足有八米高的兽栏顶棚,冬至已是累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他探头向下望去,根本没有时间关上的大门外,一个血葫芦也似的成年北极熊,也已摇摇晃晃地追了进来。 北极熊循着气味,向头顶上方望去,刚好和探头下望的冬至,来了个四目相对。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五十四 铭刻汗青 ‘爬梯子?你是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吧?’一路追进兽栏的北极熊,血红的双眼只在四下扫一遍,就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先前冬至爬上房顶的钢梯,身形看上去是有些笨拙,但它向上爬动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北极熊单是直立起身体,就已经接近兽栏高度的四分之一,按照它现在爬行的速度来算,至多再有五分钟,涎水横流的血盆大口,便可以轻易撕碎头顶的小爬虫。 上无退路,下有追兵,冬至这会也慌了手脚,谁又能够想象得到,一头身高两米多,体重接近半吨的北极熊,竟然也会像人一样,手脚并用的攀爬梯子! 钢梯质量着实不差,虽说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不过还是承受住了北极熊庞大的身躯,刺耳的摩擦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还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蹲在梯子上方的冬至,正用工兵铲努力的撬动,钢梯上方用来固定的螺栓,寒冷的天气令铲刃变得冷硬发脆,不时崩飞的碎片,使得冬至的双手,开始隐隐有些发抖。一阵阵潮热的空气,带着腥臭无比的味道,直扑向冬至的面颊。如有形质的凶戾之气,似要击溃猎物的心智,北极熊瞪着一双几近癫狂的血红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冬至。 只剩半截铲头的工兵铲,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积蓄着冬至最后的希望以及全身的力量,义无反顾的劈中了,悬住钢梯的最后一枚螺栓,金铁相撞的震击声,搅得冬至两耳嗡鸣不已。身体奋力后仰,借此来抵消掉左腿上传来的巨大拉力,早已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在北极熊即将坠落前的奋力一抓下,竟然还没有彻底碎裂。巨大的地心引力加上北极熊自身的体重,冬至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便松开了紧握工兵铲的双手,随着北极熊快速坠落的肥硕身躯,一起砸向了兽栏坚硬的地面。 从接近三层楼的高度摔下,就算身下还有一只,将近半吨重的北极熊垫底,冬至还是被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鲜血和内脏的碎块,胡乱的挂在脸上,一截折断的锋利肋骨,擦着冬至的左侧颈动脉划过,只差不过半寸的距离,便会令他当场殒命。 沉闷而又虚弱的低吼,令冬至有些昏昏欲睡的大脑瞬间清醒,顾不上查看因为翻身而隐隐作痛的右肋,冬至挣扎着从北极熊柔软的腹部上爬起身,翻开左腿膝盖上挂着的破烂牛仔裤,从靴筒里抽出爪刀,随后便一瘸一拐的跑出几步,和躺在地上行将就死的北极熊拉开距离。 如此严重的伤势,换做任何一个人类,都不可能再有站起来的机会,可这只距离冬至五米多远的北极熊,却在一阵低沉而又悠长的低吼声中,从冰冷的地面上缓缓翻过身。血红一片的双眼中依旧战意十足,哪怕鼻孔中的污血,也开始随着呼吸不断喷涌,左前腿已经折断的北极熊,还是气势如虹的向前踏出一步。 冬至注视着北极熊血红的双眼,毫不退让,强忍住右肋间传来的剧痛,弓背俯身。左手紧握着最后一把武器,如野兽犬齿般锋利的爪刀,在从兽栏外照进来的冬日阳光下,闪着寒芒。 一人,一熊,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面交锋。 北极熊如小山般的壮硕身躯,迎面扑来。冬至左腿带伤,已经很难控制住身体平衡,只能依靠右腿用力蹬地,身体也如闪电般从北极熊身下穿过。左腿急停扭身,想要借助冲力加上旋转时的力量,挥动左手的爪刀,割断北极熊后腿的脚筋。却怎奈左腿伤势远超出冬至料想之外,由于自身重心不稳,爪刀的刀刃落点差了二十多公分,这一击只是削中了北极熊的后腿,又被其浓密坚韧的皮毛挡住,仅留下一条深不过寸许的小伤口。 冰冷坚硬的兽栏地面上,又是一阵血肉横飞。北极熊柔软的腹部,早已被围墙上藏在积雪中的玻璃碎片划烂,随后又一路追逐至此,伤口已然撕裂到足以致命的程度。从高空坠落的北极熊,刚才的一记扑击,只是垂死前的最后挣扎,而这一下也险些要了冬至的命,将他本就受伤而行动不便的左腿,重重压在身下,估计左腿想不断也没幸存的可能了。 挣扎着从北极熊身下抽出左腿,满脸血污的冬至靠在冰冷的墙上,颤抖的右手从怀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两只手却从裤子口袋的底部伸了出来,原本揣在兜里的打火机早已不知去向。多半是在翻墙的时候口袋被划破了,打火机也随着背包里的东西一起,掉在了逃跑来这里的路上。 ‘唉,还得想办法生起一堆火,不然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冻死在这。’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看一眼同样沾满血污的香烟,冬至颇为不舍的又将它塞回烟盒里。毕竟,眼下这东西可是抽一支少一支,实在浪费不起。 好在兽栏里的干草很多,冬至从钢梯上,掰下一根即将断裂的横杆,隆起一小堆容易燃烧的干草。随后冬至便挥起手里的横杆,用力敲击着地面上的钢梯,火星四下飞溅的同时,刺耳的撞击声,也令躺在远处还未彻底死透的北极熊的躯体,随之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抽动着。 兽栏里用来挑草的草叉,架在驱散寒意的火堆上,新鲜的熊腿肉,被火焰炙烤得滋滋作响,守在一旁饥肠辘辘的冬至,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就算没有任何佐料调味,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食欲。眼下的境况,和冬至十几年来在老林子里的生活经历,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增添了几分,可以随意放肆的自由。 ‘天亮以后,要把这块北极熊的熊皮鞣制好,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得尽快弄一套既保暖又舒适的熊皮袄。’饱食后的冬至,又用原本给幼崽喂水的小铁盆,装满积雪架在火堆上,耐心地等待着雪水融化,直至慢慢沸腾起来,‘这个兽栏里养着的究竟是什么动物?有必要建这么高吗?’幸亏背包里还剩下一瓶云南白药,这才不至于让立冬苦忍,肿胀起来的左腿,不时便要袭来的一阵阵巨痛,‘明天鞣制完熊皮,还得尽快将遗落的弓弦找回来。’熟练地将十字弓上断掉的弓弦卸下,冬至没有浪费东西的习惯,他打算留着弓弦,当做系熊皮袄的腰带。 夜幕深沉,旷野里的寒风在吹着口哨,高亢的狼啸不时划破寂静的夜空,身体蜷缩在狼皮袄下的冬至,在梦呓中呢喃着,“阿紫,快跑!圣殿骑士团的人来了!” “立冬的电话,怎么又关机了?”李昭有些心绪不宁。 “怕什么?臭老道的身手,比我们可要强多了。与其担心他,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三个家伙?”坎离色眯眯的双眼,像扫描仪一样,在日本女人曼妙无比的身体上来回巡弋着。哪怕徐静是个久经欢场的老手,也被坎离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老周兄弟,你怎么想?”李昭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周国权。 “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不过她的卫星电话得留给我。”还在驾驶渔船的大老周,回头看了一眼手脚已被束缚的徐静,“不能让她有机会再去害别人。” “你不是已经有了一部卫星电话吗?”张楠的双眼哭得有些红肿,“你们这种卑鄙的做法,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们就按照大老周说的办吧,就是有点可惜了。”皮笑肉不笑的坎离,瞄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少女,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坐在船舱角落里,朦胧灯光下的日本女人。 “你们这样漠视他人的生命,和侵略军,又有什么分别?”辛疾冷眼看着李昭,脸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你的书还真是白读了!正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私仇,所以才会放你们一条生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烂好人,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帮助那些,对我心怀敌意的人,我相信老周兄弟和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他也一定非常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李昭正了正身子,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我只相信,原子弹下无冤魂!” “这就是你们的历史课本,教给你们的仇恨?”沉默良久的徐静突然开口,“我们国家才是受害国,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遭受过核打击的民族,明明是军国主义犯下的罪行,为什么要让普通民众一起受罚?” “普通民众?”李昭眉角一挑,“那你来解释一下,战争时期的军人从哪里来?武器弹药从哪里来?食物药品又从哪里来?”李昭面无表情的看向少年,“没有选择报复,是因为我们向往和平。但是,谁也没有权利,替那些在战争中枉死的先辈,去原谅仇人!” 五十五 劫后余生 晨曦穿透海上弥漫的浓雾,驱散了船舱里的黑暗,大老周按灭了身旁的煤油灯,渔船的航速也在缓慢下降。几座面积不小的岛礁,从海平面远处的黑暗中跳了出来,外形轮廓倒像是几只浮游在海面上的大海龟。 “过去是过去,静姐是静姐,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们联系到一起?”争论仍未停止,张楠像似铁了心一般,一定要和李昭辩出个结果,“你不能因为别人犯下的罪过,反过来去惩罚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已经说过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你们永远别想把这种荒谬的观点,强行灌输给我!我们没有权利替祖辈原谅仇人,可她们却有能力,替犯下罪孽的祖辈表达最真挚的歉意,然而她们直到今天,都没有真正承认过自己的罪行,就更别提什么真挚的道歉了!施暴者没有悔过之心,你们不去指责,受害者只是希望记住这段惨痛的教训,你们反而要调转枪口,指责我们心胸狭隘?甚至诬蔑我们篡改史实?真他妈是滑天下之大稽!合着在你们眼里,为人和善就活该被人欺负是吗?”李昭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双眼更是爬满了血丝,胸口难以抑制地上下起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过去,狠狠抽对面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顿大嘴巴。 “可是就算她道歉了,又能改变什么?静姐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她有什么能力,承担得起这么重的包袱?”张楠用力挣脱了辛疾拉着她的手,毫不畏惧的回瞪着李昭,脸上表情极像一个手握真理的斗士。可在其他人看来,更像是有恃无恐的刁蛮丫头。 “如果她不是女人,现在躺在那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李昭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和大老周点下头,“老周兄弟,等船靠岸,赶快把这三个碍眼的东西送走。我们在海上休息一天,等体力恢复以后,大家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吧。” “李老哥,你和我的想法一样,虽然我不像你那么有学问。不过,我祖上曾是一名老兵,对于这些挨千刀的小鬼子后代,同样也是恨之入骨,咱们就按你说的办!”船锚缓缓扎进泥沙之中,渔船也在一阵轻微的晃动后,在距离沙滩不远处的近海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和我同根同源,这部卫星电话,我是决计不会给你们留下的!”右手一扬,李昭将自己背包里的卫星电话丢到小船里,抢在一脸疑惑的大老周前面继续说道,“日本女人必然知道卫星电话的密码,希望她的组织来人营救她时,你们也能一起活着离开。” 救生筏被几个蚂蚁大小的人影拖上沙滩,站在船尾的坎离撇撇嘴,显然这个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臭老道说得没错,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心慈手软上!真是可惜了,那么一个标致的大美人,竟然和我擦肩而过,造孽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女人,坎离轻声嘀咕一句,“这笔买卖也算不亏,起码还给我留了两个。” “你小子要是敢胡来,可别怪我不顾情面!”站在一旁的李昭压低声音警告道。 “如果她们是心甘情愿的,那就不归你管了吧?”坎离又把视线折向驾驶舱,“你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真那么放心?” “你的来路,我现在不也没弄清楚吗?”李昭注视着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暖阳,感受着渐渐变得潮湿而又温暖的海风,“世界末日只是帮助人类,摘掉了一直挂在脸上的虚伪面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早在末日降临前,就已经所剩无几。那个黄头发的外国人,说过的一句话很对,任何一个庞然大物的崩塌,几乎都是始自于内部。团队如此,国家如此,人类文明亦如此。只要自私和贪婪存在,凡是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永远无法摆脱这个宿命。” “你还真是病得不轻,在这个世界上争勇斗狠的,又不是只有人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要是活物,为了能够获得繁衍后代的机会,哪一个不是同类互相残杀?如果它们也都像你一样矫情,那在地球上还能剩下个屁呀?”许是因为气候逐渐转暖的缘故,坎离也难得正经了一点。可想而知,他的心态也在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以现有的科技实力,人祸不论,只要不是遭遇到天灾,人类完全不需要活得像野兽一样,彼此间争斗不休。”李昭这会也显得谈性十足,他对坎离的表现,还真有些刮目相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我也忘记从哪看来的了,但是说的非常有道理。人类的骨子里如果不贪婪,恐怕也轮不到我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坎离目送着两个女人,钻进船舱的背影,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左肩上的伤口却痛得他直抽冷气,“少一点不切实际的妄想,多思考一下怎么活下去吧。”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废话,坎离一脸坏笑的追着女人背影,随在她们身后也快步钻进了船舱,他可不想让大老周抢走和女人们搭讪的先机。 渔船在翻涌的海浪上徐徐驶过,远离大陆架的岛礁,仿佛几颗漂浮在海面上的黑豆。远远望去,似乎稍不留神,就会被大海一口吞掉。海岸上,城市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渔船也在桨叶停止转动后,缓缓停歇下来,鼾声随着波涛起伏,船舱里的幸存者们睡得格外香甜。只有大老周偶尔会微眯起双眼,偷瞄一下坐在驾驶台前的背影,眼神显得有些复杂难明。 劫后余生的一夜好眠,驱散了郁结在冬至心头上的阴霾,兽栏里所有木质结构的东西,都被他拆散堆在一旁,令面前的篝火始终保持着燃烧的状态。左小腿骨折,右肋靠近腹腔位置的第二根肋骨也断了,身上的伤虽不致命,却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冬至的行动自由。好在生性乐观的他,除一开始低声咒骂过几句后,等到准备着手给北极熊剥皮时,脸上就再次挂上了充满喜悦与侥幸的笑脸。 冬至当然不是第一个,在与北极熊的搏斗中,侥幸逃生的人,但这却是他在猎人生涯里,捕获到的最大一头猎物。随着一张面积足有五、六平米大的熊皮,缓缓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冬至便愈发确信自己能够侥幸活下来,绝对是和中了彩票头奖的概率,无甚差别。 ‘如果不是因为饥饿,让北极熊失去了理智,它也不会被墙头上,那些埋在积雪里的玻璃碎片划烂腹部。如果这只庞然大物,不会像人类一样攀爬梯子,它就不会从七、八米高的高空直线坠落,进而又摔断了脊椎骨。但凡这头北极熊身上的伤势再轻一些,恐怕现在躺在这摊血污里的,就只能是我自己的断骨与碎肉了。’昨日间发生的一切,如同幻灯片般,在冬至的脑海中一一闪过,额头上的冷汗也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北极熊自然没有办法漂洋过海来到这块大陆,那它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可能?’由于昨日变起仓促,加之冬至完全是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逃进兽栏,夜晚光线又非常差,并没有很好的机会,仔细观察兽栏里的环境。而直到此刻,他才找到昨日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个问题的答案,‘这里很像是用来圈养长颈鹿的兽栏,那我现在就应该在一座动物园里。’ 剥完熊皮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冬至气喘吁吁的坐在篝火旁,拆掉昨夜匆匆捆在左腿上的布条,重新给因为骨折而变得肿胀不堪的左腿,喷着云南白药。他现在只能将断骨,按照断开的缝隙重新对接好,至于左腿以后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冬至便只好听天由命了。值得庆幸的是,右肋的肋骨只是轻微断裂,否则单是断茬戳破胸腹间的隔膜,就足以轻而易举地,让冬至一命呜呼。 从周小乐那里,虚心请教而来的医护常识,着实给冬至提供了很大帮助。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冬至便强迫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他实在是不愿意回想起,那些令人无比痛苦的往事,‘动物园?动物园里有什么?有什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后背,‘狐狸、狼、鬣狗一类的小兽,我还有办法可以应对。可是那些既会攀爬,又善于暗中偷袭的老虎和豹子,才是动物园里最危险的存在!’ 念及至此,刚消散不久的阴霾,又再次爬上心头。冬至此刻手里,除了一柄长不过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爪刀,就只有一把半人来高,用于插草的草叉。别说和食肉动物正面交锋,连最起码的自保能力都尚且不足,怎能不令他感到焦虑? 将熊肉切成薄片,烘培成肉干的工作,以后只能在白天的时候进行。冬至准备先把剥好的熊皮埋进雪里,冻死藏在熊毛里面的寄生虫,至于制作熊皮袄的事情,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匆匆忙忙的填饱肚子,他还要借着野兽都在睡觉的白天,将背包里遗落的东西找回来,并且赶在天黑前,简单加固一下兽栏,好防备夜间野兽闻到肉香,悄无声息地来偷袭营地。 ‘时间紧,任务重,臭老道,你得加把劲儿才行啊!’冬至在心里无声调侃着。 五十六 狐假虎威 弓弦将两块不足一尺长的木板条,牢牢捆缚在左小腿上,冬至推开兽栏结实的铁门,步履蹒跚的走在雪地里,长长的一串杂乱足迹,将光洁平整的雪面踩碎,令单调的白色世界显得不再孤独。 循着昨日自己和北极熊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冬至不时便要俯下身子,拾起遗落在雪地里的物品。 止痛药、消炎药、祛火药、感冒药、止血喷雾、纱布、酒精等各类物品,依次被冬至重新装回背包里。一小摊红豆粒大小的药丸,散落在扎好的备用弓弦旁边,吸引了冬至的视线,‘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不记得在药店里,有把它们装进过背包?’ ‘六味地黄丸?’看到透明塑料小瓶上面的药名,冬至没来由的老脸一红,似乎有些羞于见人的目光朝着四周看了看,便将塑料小瓶里尚未被积雪浸湿的多半瓶药丸,连同弓弦一起,迅速的塞进了背包。随后又有点心虚地踢了几脚积雪,将浮在积雪上的黑黝黝的小药丸埋了起来,再重重踩上几脚,这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沿着足迹向前寻去。 其时,还未到正午时分,悬在东天的冬日阳光还有些许寒凉,净蓝的天空与洁白的雪地相映成辉,动物园里静的只有微风轻拂树梢时,发出的沙沙声。一座石桥,横跨在距离兽栏三十多米远外的小溪上,用中英双语写着长颈鹿馆的导览指示牌,安静地立在石桥旁边。站在人工修造的溪岸上,冬至俯身缓慢下蹲,手里的草叉小心翼翼地穿透积雪,在触碰到冻结在溪水上的冰面时,即将用力刺下去的右手却滞在了半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无数条飘荡在溪水里的黑色丝绦,令他脊背间瞬间升起了一股寒意。 溪水上的冰面,远不如冬至想象中的那么结实,曾经亲眼目睹过的诡异景象,放在此刻看来,应该可以称之为,不幸中的万幸。若非早有心理准备,冬至很可能会因为用力过猛,随着草叉一同栽进溪水中。草叉在冰面破碎的溪水里,极为谨慎的轻轻搅动两下,再次向上轻轻提起时,冬至便感觉到溪水中,隐隐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向下拉动的力量,‘这条小溪里面有东西!’在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后,冬至便控制着手里的草叉,沿着与先前相反的方向搅动,想要将草叉从溪水中拽出来。却不成想,经过这番搅动后,草叉上传来的向下的拉力,比之刚才反倒更大了许多,险些令冬至控制不住身体重心,一头栽进水里。 眼下所剩的防身武器并不算多,这根草叉虽然显得有些鸡肋,冬至可也不愿就此将其丢弃,当下便弓背拧腰,双手紧握叉杆一较力。哗啦一声,草叉上便带着一缕黑黄相间的丝绦,摆脱了溪水下的束缚。 冰面下原本无声流淌的溪水,顷刻间如同被煮沸一般,碎裂的冰屑与积雪翻腾到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形状各异却同样异常惨白的手掌,纷纷从翻涌搅动的溪水中伸了出来,像无数只从幽冥炼狱里探出的鬼爪一样,凭空抓挠撕扯着。那景象任谁看到,都会深深的烙刻在脑子里,终生难忘。 左腿伤重的冬至,没有转身作无谓的逃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怎么挣扎亦是无用。紧握草叉的双手沁出冷汗,冬至如木雕泥塑般站在溪岸旁,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他也绝非束手就擒,全身力量早已集中在双臂,单等溪水中有冒出头来的丧尸,便会挺起钢叉,刺穿它们令人憎恶的头颅,‘干翻一个不亏,放倒两个稳赚,拼他娘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扫过,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冬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脚下的溪水已然不再沸腾,一只只异常惨白的手掌也都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一般。溪流依旧涓涓而去,只在注目凝视间,才可以依稀分辨出,那一缕缕随着水流无声飘荡的丝绦。 紧邻长颈鹿馆的西侧是鹿苑,里面饲养了许多,冬至听过却未见过,亦或听都未曾听过的鹿。此刻,由铁栅栏圈住的,大小不一的院落里,都被厚厚的积雪盖住。积雪上一串串小巧,而又没能陷入雪中的足迹,显然和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各类鹿群无关,这也使得冬至寻找食物补给和鹿皮的计划落空。 一路蹒跚地走回长颈鹿馆里的兽栏,冬至抓起几块烤干的熊肉片,胡乱地塞进嘴里咀嚼着,随后便坐在篝火旁,拆下木条给左腿换药。用酒精擦拭过爪刀的刃尖后,冬至又将它放在篝火上炙烤了一会,随后便用刃尖刺破了,肿胀始终没有消退的左腿皮肤。乌黑的淤血,从皮肤上被刺破的伤口处,缓缓流出,这种程度的伤痛,冬至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用双手轻轻按压伤口两侧的皮肤,帮助淤血更快速度地流干净。他很清楚这么做的风险,但冬至却没有其他选择,先不说背包里的药物是否充足,单是外面危机四伏的末日世界,也不会留给他多少静养和等待骨折恢复的时间。 ‘必须想办法将爬上房顶的梯子修好,并且还能在上去以后,将梯子收起来。这样不仅可以有一个安心睡觉的地方,还能够居高临下的观察四周的情况。’欣赏着自己越来越专业的包扎手法,冬至感觉有点哭笑不得,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肉干,便有些困倦的躺在了干草堆上。右肋处的伤情,并不如冬至想象般那么严重,在喷过云南白药,又舒服的睡了一夜后,伤处已不似先前那样疼痛难忍,这也令他淤结在心头的阴霾少了许多。 大概是子夜时分过后,兽栏外便又开始狂风大作,呼啸的哨音不绝于耳,连冬至藏身的兽栏,都似要被掀翻了一样。 锐物划过铁皮时的刺耳噪音,掩映在狂风之下,让人很难听得真切。蜷缩在干草堆上的冬至醒了过来,不远处的篝火,只剩下暗淡昏红的一片,显然是因为他睡的时间过长,而没有及时添加柴炭,篝火已经到了即将熄灭的边缘。 饱食而眠的冬至,此时身体恢复到了极佳的状态,无比惬意的伸个懒腰,高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紧闭反锁的兽栏铁门外,一阵极细微的锐物摩擦铁皮的声音,被冬至敏锐的双耳捕捉到。他心下先是一惊,随后无声无息的,抓过竖在干草堆一旁的草叉,紧接着便如发现猎物的狸猫,弓背踮脚,一步步向着铁门挪动身形。 当冬至终于悄无声息地站在铁门旁边时,才勉强能够听清,门外雪地上那若有若无的踩踏声,‘外面应该不是大型的食肉动物,这脚步声实在太轻了。’ 虎啸声骤然响起,在高大空旷的兽栏的拢音效果下,显得格外逼真。在张嘴模仿虎叫的同时,冬至没有受伤的右腿,也猛地一下踹在了兽栏的铁门上。而为了模仿得更像,他还用草叉戳着铁皮,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门外不知名的小兽,被突如其来的虎啸,吓得四散奔逃,杂乱惊恐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哀鸣。不多时,兽栏外就只剩下了呼啸的哨音,还有大片雪花落在兽栏上的沙沙声。 睡意全消的冬至,坐在重新欢腾跳跃的篝火旁,开始用爪刀切削熊肉,打发着不知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尽头的漫漫长夜。 “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熊的叫声?” “傻姑娘,岂止是昨天晚上?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不是天天都会听到吗?” “可是昨天的叫声,和往常的并不一样啊!而且你们没有发现吗?那头熊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小傻瓜,附近的鹿都快被它吃光了。换做是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等着饿死吗?” “等等!你们刚刚有听到老虎的叫声吗?” “你总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那几只小老虎,怎么可能是那头北极熊的对手?肯定早就被北极熊赶走了!”皮肤黝黑的长发女人,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瑞肯、约瑟夫,我不管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承担着母亲的责任。我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给小吉娜讲述那些关于森林里的野兽的故事了。游荡在外面的动物,都是在动物园里被人类饲养过的,它们和野外生活的野兽,习惯和兽性完全不一样,你们不要总拿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吓唬你们的女儿。否则,我一定会让大家举手表决,剥夺你们两个的监护权!” “约瑟夫,你听到哈内森夫人说什么了吗?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小吉娜的监护权,你就休想再有机会钻到我的被子里!”一头银白色长发的男人,说话时,长长的睫毛在快速眨动。可无论怎么看,他的行为举止都更像是个女人。 “上帝呀,我用我的性命向你担保,绝对不会让这种糟糕的情况出现!”剃着光头的褐色皮肤男人,偷偷和那个叫吉娜的小女孩,挤挤眼,“瑞肯,我相信以你的善良,一定不会舍得让我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夜!对吗?我的宝贝!” 吉娜顽皮的钻出自己的被窝,像一只瘦弱的小猴子一样,钻进了“爸爸、妈妈”的怀里。房间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似乎对于面前两人的打情骂俏,早就习以为常。 唯独一个侍立一旁的黑发女孩,眉头悄无声息地皱了一下,脸上却没有笑容。 五十七 雌雄莫辩 “阮,去外面拿些可以烧得东西回来。”由于黑发女孩能听懂的英文不多,哈内森连说带比划了半天,女孩才懵懵懂懂的转身离开温暖的房间,在她瘦弱的后背上,还拖着一条牢牢将她细小的脖颈拴住的长绳。 “舍曼,这个孩子学习英语的进度太慢了,你得想想办法,让她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哈内森一边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将自己挤进一条与她身材完全不相称的睡袋,一边表达着心中不满。两排不知多久没有认真刷洗过的牙齿,在黝黑皮肤的反衬下,仍旧显得有点晃眼。 “我会尽力的,哈内森夫人。”抬手轻扶眼镜,又将垂过眼角的银白色短发捋向脑后,舍曼答话时的语气颇显紧张。 “如果不能尽快让她了解到,究竟是在谁的帮助下,她才能够有机会活到今天,这孩子对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心怀感恩。”肥硕的身体在睡袋里扭来扭去,哈内森折腾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的长舒口气,“不懂得感恩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天父的保佑的,我们所有人都要牢牢记住这一点。阿门!”其他尚未完全熟睡的人,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随声附和齐声祷告着,即便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前半夜负责警戒工作的人,基本都是女性,她们也如哈内森一样,带着满身的困倦和疲惫,钻入了仍然留存着前一个人体温的睡袋。没过多久,房间里的鼾声便再次响成一片,哪怕是始终坚称自己有贵族血统的舍曼女士,睡觉时的姿势也同普通人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有别于常人的高贵气质。 “该死的约瑟夫!昨天在大家分配食物的时候,他还声称自己因为是男人,和我们一起承担着团队里最危险的工作,而要求得到更多的食物配给,怎么今天晚上他又变成女人了?”睡眼惺忪的金发小哥,压低声音抱怨着,白皙的脸颊也因不停在胸口上下翻涌的怨气,而变得异常红润,看去竟有一丝不似男人的妩媚之感。 “蠢货,早在加入这个团队之前,我不是就已经告诉过你,和哈内森夫人说你是我的爱人!现在想改口也没机会了,狡猾的约瑟夫和瑞肯,可要比你聪明的多。现在这两个混蛋的性别转换,完全可以依照他俩当时的心情来改变,连我都不免有些羡慕了。”褐色皮肤的中年男人,无声的打个哈欠,藏在浅色镜片后面的双眼狡黠地眨动着,眼神里的怜爱和嘲讽相互纠缠,神情复杂地看着金发小哥。 “法克!把你的臭手拿开,我不喜欢男人!”用力打落搭在肩头上的手掌,金发小哥满脸鄙夷的朝旁边挪开两步,只可惜他的样貌太过清秀,连发怒时的表情动作,也像极了可爱少女。 “乔弗里,以后这些抱怨的话不要随意说出口,我可以保证不会加害于你。但如果被约瑟夫或者瑞肯听到,他们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可就真的爱莫能助了,小笨蛋。”褐色皮肤的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脸上表情却没有变化,只不过听起来像是劝慰的话语中,似乎还隐藏着某种威胁。 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夜,终于在晨光穿透云层时,抵达了终点。灰白色的草木灰烬,覆盖在尚有残温的篝火上,斑驳的暗红色光点,在偶尔扫过的微风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在枯燥而又单调的切削熊肉的工作中,冬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即将熄灭的篝火,散发出来的热量缓慢减弱着,兽栏里的室温,也在晨光驱散黑夜的同时,逐渐接近了冰点。 双手合十,快速搓动,胀热的掌心捂住面颊,再次上下搓动,才使得冬至近乎冻僵的大脑,一点点苏醒过来。铁盆里煮沸的雪水上,飘着几块带有脂肪的薄肉片,冬至吃了一顿,纯天然没有任何添加的熊肉火锅。最后将一盆飘着油花,不仅没有滋味,还略微有些腻口的肉汤,仰头灌进胃里,这才提起草叉,一瘸一拐的去检查,昨天夜里留在兽栏铁门外面的野兽足迹。 ‘猞猁?这种动物一般不会成群的出现,可是它们在雪地里留下的足迹又很像,真是太奇怪了!’起身转到铁门后面,冬至想要通过留在铁门上的爪痕,来作进一步的判断,低头间却发现,一头体型远大于家猫,却又不及豹子的兽尸,直挺挺地躺在门后的雪地上,从其四肢僵硬的程度来看,冻死在这应该有段时间了。 揪住兽尸耳朵上的两撮长毛,冬至脸上现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哈哈,这回帽子算是有着落了!”这头从体型便能一眼看出,不是成年猞猁的小家伙,很大程度上,可能是被冬至昨夜模仿的惟妙惟肖的虎啸,吓破了胆。亦有可能是因为,从它一出生便被人类饲养,根本不具备任何野外生存的技能,在饥饿与惊吓的双重打击下,才非常无辜地冻毙于风雪之中。冬至喜滋滋地提着小猞猁的尸体返回兽栏,这种小兽舒适的皮毛,不仅可以制成帽子,还能利用它们柔韧的皮子,剪裁出许多条结实耐用的皮绳。 擦干血迹,剔净脂肪的熊皮,先是深埋在积雪中一天,随后又铺展开,放在兽栏里相对通风的位置,晾晒了一夜。整张熊皮已经变得十分干硬,折叠起来的高度,也还能超过冬至站立时的腰部许多,由此可见,这头北极熊的块头得有多大。 唯一一个能够用来吃饭的铁盆里,盛满了从北极熊尸体上剃下来的脂肪,浓郁的油脂香气,飘荡在兽栏里。待到油温降至不再烫手的程度,冬至便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均匀涂抹在没有熊毛的皮子内侧,反复搓揉,直到熊皮吸满油脂逐渐软化下来。 这项枯燥的工作,足足耗费了冬至三天时间,而随后连续三天的晴朗天气,则绝对称得上是天公作美。这在很大程度上,给冬至晾晒熊皮,提供了最有效的帮助。 在整张熊皮靠近中心的位置,冬至用爪刀剜出一个圆孔,大小刚好可以将头从中间穿过去,随后按照自己的身形,裁掉多余的熊皮,再用鞣制好的皮绳,沿着袖口穿过腋下,一点一点将熊皮袄缝制到一起。为了结实起见,冬至又在原有的针脚上,用皮绳多缝制了两遍,现在就算是豹爪,也别想轻易地撕开冬至的皮肉。 ‘以后有机会,可以在正面缝一排扣子,这样穿脱就会容易许多,不过保暖性可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抓起旁边一条去掉熊毛的皮子,精心鞣制成的皮带扎在腰间,冬至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傻笑,这件耗时费力制成的熊皮袄,着实令他喜爱的不得了。 就在冬至费心费力,制作熊皮袄的几个日夜里,兽栏附近因为油脂香气的吸引,又有许多体型大小不一的野兽,悄悄造访。冬至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将许多打磨锋利的铁钉,塞进切好的肉块里,随手丢在兽栏周围的雪地上。随后,每天早上都能收获几只,因食道划破而流血过多致死的野兽尸体。 ‘嗯?’正在整理战利品的冬至,忽然察觉出尸体附近的雪地上有些异样,‘这里怎么会有钉子?’拾起斜嵌在雪地里打磨锋利的铁钉,依稀还可以看到铁钉上附着的新鲜血迹,颜色和熊肉里残存下来的淤血截然不同,‘小东西,居然还学会了吃霸王餐?’ ‘黑风是训练有素的警犬,能听懂人的指令不足为奇。而塞班则是一条边境牧羊犬,根本不会像德国牧羊犬那样遵守纪律,可它却能为了阿紫舍生忘死,完全违背天性。难道真的是因为吃了丧尸身上的肉,才会导致边境牧羊犬的性情大变?’冬至还在抓紧时间鞣制皮革,虽然山猫皮子制成的手套舒适度,远及不上柔软的鹿皮,可是有一副手套戴总好过没有,‘到底应该说是边牧的性情大变,还是应该称其为心智初开更合适?’ 新月如钩,雪野似锦。终于不再承受工业污染的夜空,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繁星,徜徉在绚丽浩瀚的银河里。许多颗忽明忽暗的小星星,悄无声息地徘徊在长颈鹿馆周围的雪地上,虽然它们出现的位置各不相同,但最终的目标却又完全一致。 距离地面近两米高的玻璃窗口下方,摆放着一小堆切削齐整的肉块,大小刚好可以让小型食肉动物轻易吞咽。而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动物们为了能让自己吃到更多的肉,自然也将咀嚼食物的过程彻底舍弃。 藏在兽栏里的冬至,对于那些狼吞虎咽的家伙丝毫不感兴趣,他在耐心等待着,等那只吃霸王餐的小东西出现,‘最近手里的皮子和肉干,已经储存了不少,也差不多该给外面这些馋嘴的家伙断粮了,不能让它们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冬至手掌摩挲着下巴,被动戒烟的滋味,想来一定非常糟糕,‘具备捕获猎物能力的成年野兽,多半不会对丧尸身上的腐肉有多大兴趣。倒是年幼的小家伙,会为了能填饱肚子铤而走险。’ 果不其然,在所有肉块被争抢一空后,重新恢复平静的室外,一个体型只比家猫大一点的黑影,才朝着兽栏小心翼翼地爬过来。 五十八 适者天择 窗口下方的肉块早已被哄抢一空,姗姗来迟的黑影,心有不甘地用前爪抓刨着积雪,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令人听得不免有些凄惶,这小家伙一定是饿坏了。 今天夜里,冬至未如往常般,在兽栏四周随意丢下肉块,而是选了这处较为容易,可以观察到外面情况的窗口。他相信那只能从肉块里剔除钉子的小滑头,决计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和群兽一起争抢肉块,冬至需要的只是多一点耐心而已。 积雪被群兽争抢食物时,从嘴角流出的涎水冻凝到一起,肉块落下时的声音极轻,却也还是让默然离去的黑影,吓了一跳。两只反衬着星光的兽眼忽明忽暗,黑影匍匐在距离兽栏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冬至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它身上离开,单以小兽现在的姿态,任谁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动了,足足僵持了将近十几分钟,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起来,柔软的爪垫踩在雪地上抵消掉绝大多数噪音,黑影再次悄无声息地爬回窗口下方。咀嚼食物的细微响动隐隐传来,黑影在吃东西时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极了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黝黑的兽毛在夜色中,随小兽的一举一动若隐若现的闪亮着,冬至一时间竟没能瞧出黑影,究竟是只什么种类的野兽。 ‘看体型非常像一只大狸猫,可是狸猫又没有和它一样的毛色,还真让人有些摸不准啊!’眼见窗外的黑影吃完肉块即将转身离去,冬至又悄悄丢了两块肉出去,这次的肉块里已经被他塞进了钉子。 显然,先前几个比麻将大不了多少的肉块,并没能让黑影填饱肚子,而再次出现的肉块,则着实令它难以抗拒。不过,冬至还是低估了黑影的智力,一双幽幽闪着寒芒的眼睛直直射向窗口,似乎小兽早就已经发现了冬至的存在。低沉而又富有节奏感的喉音骤然响起,听起来像一辆发动机正在低速转动的摩托车,只是碍于小兽年幼,这充满威胁与警告的喉音,多多少少还是略显稚嫩了些。 ‘真是豹子!而且还是只毛色基因突变的金钱豹!’冬至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难得一见通体黝黑的金钱豹,竟会生活在寒冷的北方,‘这家动物园还真是下血本啊!从国外弄回来这只黑豹,一定花了不少钱。’转念又觉不对,‘这个小家伙的体型,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成年豹子,倒像是只有三四个月大的幼崽。’ 黑豹幼崽十分熟练地将钉子吐在脚边,随后才扬起圆溜溜的小脑袋,用一种充满挑衅的眼神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口,一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肉块,一边发出低沉的喉音。冬至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个小东西能够口吐人言,这会嘴里一定没什么好话。 “嘿!你他娘的,吃了老子的肉,还敢冲着老子骂街?”冬至被黑豹幼崽憨态可掬的样子气笑了,随手又从窗口丢出去几块肉的同时,心里暗道,‘杀了有点怪可惜的,得想个法子镇住它!’冬至不确定这只黑豹幼崽的经历是否和塞班一样,更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到底能不能听懂人类的语言,而这一切都需要制定些策略,来作进一步的验证。 黑豹幼崽前身微弓,嘴里呲着已初显锋芒的利齿,它见窗口后面不再有肉块丢出来,登时凶相毕露,一副认定里面的东西必定会因为害怕自己,而继续投掷食物的滑稽相。 “滚你的蛋吧!今天晚上没了!明天晚上给不给你,那要看老子的心情再说!”又是许久没有与人沟通,冬至甚至觉得自己说话时的嗓音,竟也有点陌生,笑容也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逐渐变得僵硬。 也不知黑豹幼崽是否听懂了冬至的话,也或许是发现自己的威胁与恐吓并没有奏效,小家伙转身离开时的背影,看去竟有些怅然若失。 ‘阿紫会不会和你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她也一定很孤独吧?’冬至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夜空,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我们能不能别再抓老鼠吃了?那东西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你就不担心它们身上的细菌和病毒吗?’与人类相处的时日愈久,玄兔的思维方式也愈发变得不再如野兽,它用灵巧的鼻尖挑开烤老鼠,两只前爪又将早已见底的蜂蜜罐子抱在胸前,眼中满是哀怨的轻舔着瓶底。 ‘我都不知道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让你省着点吃蜂蜜,外面数九寒天的哪来的蜂巢,我也没处给你找去啊!’哪怕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烤老鼠,阿紫也还是克服不了内心的障碍,每每撕下一块肉,内心都要挣扎半天,最后才闭上眼睛快速咀嚼两下,几乎是囫囵吞枣的将烤老鼠肉塞进胃里。在离开港口码头最初的一周左右时间,阿紫和玄兔又从装满午餐肉的集装箱里带回了几箱食物。而在几天前,她们最后一次返回港口码头时,集装箱里的午餐肉罐头,也已被藏身在附近的幸存者们搬空了。 ‘我们到底还要在这个食物越来越匮乏的城市里待多久?’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玄兔圆滚滚的身体,已经长得比一条成年的边境牧羊犬还要大,而它现在的心智,却也只如人类孩童十岁左右的年纪,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极具破坏力的熊孩子。 ‘待会检查完陷阱捕获到的猎物,我们再去仓库里看一眼。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阿紫看了看手里这只烤老鼠剩下的脑袋,和一截长长的尾巴,虽然老鼠身上细小的骨头,已被烤得十分酥脆,她还是皱了皱眉头,将它们随手丢进了火堆。 ‘你可真麻烦!那些老鼠夹子能抓到什么猎物?我发誓,只要我们离开该死的东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吃一口老鼠肉!’玄兔叼起旁边的烤老鼠,如有深仇大恨般用力撕咬着,‘我吃!我吃!我吃吃吃!’亮晶晶的油脂从嘴角流出,可见在没有天敌的城市里,老鼠们的生活是多么富足。而吃过熟肉的玄兔,对于吃进嘴里的食物也变得愈发挑剔,这也使得它身体发育的速度,远远超越了生活在野外茹毛饮血的同类。 城市里的街道空寂无声,没有被寒风吹走的积雪,在升华的过程中逐渐凝结,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都像是穿了一套厚实保暖的羽绒服,肉眼已经很难从外观上,分辨出它们本来的用途。老鼠的足迹随处可见,甚至有些体形肥硕的家伙,还能在冷硬的积雪上面,留下许多深陷下去的痕迹。 阿紫也曾尝试过追踪老鼠的足迹,看看这些很快便适应了新生活的小家伙,每天究竟在依靠什么食物过活?然而在几次辛苦地追踪后,阿紫却又不得不选择了放弃这个念头,她可以强忍心理上的不适感,连续吃上几天烤老鼠肉,却实在无能为力,和老鼠们去争抢那些早已腐败不堪的食物残渣。 转过街角,阿紫和玄兔站在一家,早被洗劫一空的超市门前,随着寒风倒灌进室内的积雪上,又增添了许多陌生足迹。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无论阿紫和玄兔多么小心谨慎,总还是会有许多陌生的足迹,出现在她们曾经到过的地方。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越来越多的幸存者,也开始渐渐适应了末世下的生活。似乎每个人都在恪守着一个潜规则,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一个幸存者愿意被陌生人发现。同时他们又在追随着其他人的足迹,等待前一个探宝人的离开,再分批有序的进去搜寻,可能会剩下来的残羹剩饭。剑拔弩张的争斗也会不时上演,只是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几乎已经很少有人在争斗中丧命。那些因为一时冲动而身负重伤的幸存者,归宿也都大同小异,在缺医少药的末世,身负重伤的幸存者都宁愿一死了之。毕竟没人会喜欢,被同伴当成用来充饥的食物的感觉。 ‘来的有点晚,估计捕兽夹上已经空了。’阿紫轻叹口气,神情却没有多少沮丧,或许她也和玄兔一样,厌倦了烤老鼠的味道。 ‘几只死老鼠而已,还是抓紧时间去仓库看一眼,趁着天色尚早,今天就离开东海吧!’估计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吃烤老鼠肉的缘故,玄兔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悠长而又沉闷的低吼声,在空寂无声的街道半空回荡,震慑住许多躲在暗处,无声观察着一人一熊的眼睛。玄兔的嗅觉与听觉本就远超于人类,而类似于这样的低吼警告,也在它体型渐大自信心渐长的情况下,变成了它乐此不疲的娱乐项目。 与之相反,在玄兔圆滚滚的身体日渐壮硕时,正处青壮年身体快速发育时期的阿紫,体态竟全无变化,仍旧如往昔般瘦削单薄。只是这副柔弱娇小的身躯里,却暗藏着谁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巨大力量。 昏黑的超市里,突然传来一阵类似老鼠般的惊叫声,已经放弃搜寻猎物转身离去的阿紫,忽地停下脚步,‘嘿嘿,看来没有白跑一趟啊。’阿紫脸上故意摆出一副嘲弄的笑容看向玄兔,眼底却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无奈。 ‘真是一群倒霉鬼!活该他们被饿死!’肥厚的熊掌重重拍在雪地上,玄兔恶狠狠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五十九 危机四伏 钢管贴着超市地面轻轻向前滑动,一条几近透明的鱼线,暗藏在满是杂乱足迹的积雪中,高度差不多与成年人的脚踝相当。城市中的幸存者们,明面上的争斗虽然日渐稀少,可类似这样卑鄙恶毒的陷阱,却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蔓延,因此而丧命或身负重伤的幸存者,远比正面冲突所造成的比例高出几倍,生存环境也在每况愈下。直立行走的动物善于伤害同类的能力,似乎与生俱来,而仇怨的源头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一瓶水或者是一包早已过了保质期的食物。理想世界中的人性的光辉,终究无法驱散盘踞在每一个人心底深处的黑暗,那些昙花一现的光芒背后,仅仅是善良的灵魂终于得以解脱,同时也在为毫无人性的末世开疆扩土。 杂乱无序的锈钉穿透木板,锈迹斑斑的铁器,很容易在划伤人体皮肤后引发破伤风。阿紫没有贸然掀动木板,以她近期遭遇过的经验来推断,超市里的陷阱绝不会只有这一个。 斜着锯断的钢管前端,被曾经的主人打磨的十分锋利,将近二十多斤重的钢管,却可以在阿紫的手中挥动自如。斜铺在积雪上的木板,靠近超市的一侧,同样拴着一根绷得笔直的透明鱼线,在钢管前端锋利的刃口一扫而过后,嘣的一声断成两截。机括轻弹,十余枚锈钉从昏黑的超市里激射而出,在未能命中目标后,又悄无声息的钻入路旁的积雪中。 蓄势待发的十字弓准星从目标身上移开,躲在超市附近,一幢建筑二楼里的男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我手里能有一把长枪就好了……” “这么近的距离,你怕什么?我还真不信,那小子能躲得开悄无声息的弩箭!” “以他的身手,我相信问题不大。”男人从十字弓的箭槽里取出弩箭,随手插回胸前的箭袋里,“第二个机关里的锈钉,发射的距离不超过三米,结果怎么样?我最初的设想是,趁他手忙脚乱的时候,用弩箭偷袭一击致命。只是没想到,才几日不见,这个小家伙就愈发油滑的像条泥鳅,越来越难对付了。” “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没错。如果他身边没有那头熊,我们或许还可以冒险一搏。你没发觉那头熊有点古怪吗?”男人发现黑熊的视线,此刻正望向他们这边,赶忙一低头重新藏好,“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搞定一头黑熊?” ‘我们就不能不要那几只死老鼠吗?’身为一名自然界里优秀的捕食者,玄兔对于周遭环境中隐藏的危险极为敏感,它的情绪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我才不愿意在你饿肚子的时候,变成你的点心。’阿紫半开玩笑地调侃道,随着玄兔的身体日渐壮硕,她俩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愈发微妙。阿紫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恰如其分的自知之明,绝对占据了重要位置。 一米多长的钢管在半空中,由头顶至地面不住画着圆圈,这样做虽然风险依旧很大,却可以让阿紫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她一脚踏入危险的陷阱。 放置在超市角落里的捕鼠夹,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委顿的趴在上面。从旁边支离破碎的老鼠尸体不难看出,这个小家伙是在捕食老鼠的时候,不幸被殃及鱼池。一只前爪和脖颈被捕兽夹牢牢困住,挂在嘴角的淡淡血迹,也不知是死老鼠的,还是它自己的。如果阿紫没有把捕兽夹用铁链固定好,相信这只体型和家猫大小差不多的小兽,早就带着捕兽夹一起逃的无影无踪了。 “是黄鼠狼吗?可我记得它们体型好像长不了这么大啊?”阿紫凑到捕兽夹旁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探手抓了过去,想要近距离的仔细查看一下。却不料,一直萎靡不振的小兽突然暴起,张嘴便咬在了阿紫伸过去的右手掌沿。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团黑影突然从暗处窜了出来,也和通体雪白的小兽一起,张嘴在阿紫的手掌上咬了一口,随后便瞪起一双小三角眼,呲牙咧嘴的恐吓着阿紫。 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阿紫未来得及查看手上的伤势,就又被突如其来的臭气熏得险些窒息。她一边狂甩受伤的右手,从通体雪白的小兽口中挣脱出来,一边捂住鼻子向后跳出几米远,“我的妈呀,好臭,我要被臭死了!”眼中也被臭气熏得盈满泪水。 闻声赶来的玄兔,躲在远处没有凑前,似乎它也受不了这种刺鼻的臭味,‘阿紫,你没事吧?小心它们嘴里有毒。’ 听到玄兔提醒,阿紫这才注意起自己被咬伤的右手,好在伤口处流出的鲜血依旧殷红,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多少减轻了一些她的心理负担,‘我还以为它们不是黄鼠狼,真是倒霉鬼上门催债,我非扒了它俩的皮不可!’阿紫面目有些狰狞的,看着捕兽夹旁边的两只小兽。 ‘你的判断确实没错,这两个小东西不是黄鼠狼,它们应该是雪貂,而且那只通体雪白的还十分罕见。在你们人类眼里,它的皮毛可是非常值钱的东西。’玄兔眼神复杂的看着,两只作困兽之斗的雪貂。 ‘它们以后都不会再面对裘皮贩子的威胁了。’阿紫将手中的钢管倒转过来,用不锋利的一端将黑色雪貂压在地上,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用力一扳,通体雪白的小貂,便嗖的一声从捕鼠夹上逃脱,十分机敏的窜入了昏黑的超市深处。 “他们怎么空着手离开了?今天没抓到老鼠吗?” “这个神秘小子自制的捕鼠夹真是怪异!”背着十字弓的男人俯身查看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么一副小身板,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怎么可能?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说话间,另一个头戴兜帽的男人走了过来,扭开固定锁链的铁丝,将制作粗糙的简易捕鼠夹拿在手上,“这一次怎么没有把捕鼠夹收走?难不成他又有新的办法来获取食物了?” 细碎声响从超市光线极暗的深处传来,声音听着像蛇在扭动,又像许多只老鼠在互相撕扯,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诡异莫名。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话,都悄无声息地将武器从背包上摘下来,擎着十字弓的男人,跟在手举盾牌的兜帽男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朝传来响动的超市深处摸去。 “黄皮子?” “看着不太像啊,黄皮子的体型长不了这么大。” “这两个小东西能吃吗?不会冲撞到什么鬼神吧?” “鬼神能有外面的丧尸可怕?你愿意当饿死鬼吗?” “把你手里的火把凑近一些,我给它俩头上各补一箭,咱们可别浪费了这一身好皮子。” 火光下,两只比家猫略小些的雪貂,互相依偎在一起,细长而瘦弱的身体轻颤着,仿佛正在抵受着痛苦折磨。黑色雪貂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气息,竭力睁开的一双小三角眼,在火把昏暗的光线照射下,闪着如绿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光晕。 在弩箭挣脱弓弦的一瞬间,通体黝黑的雄性雪貂一跃而起,身体斜着扑向激射而来的弩箭,血雾升腾的同时,也改变了弩箭飞行的轨迹。几乎擦着趴在地上的白色雪貂小小的脑袋而过,穿透黑色雪貂瘦小身躯的弩箭,余势不减,挂满鲜血的箭头,深深嵌入冷硬的水泥墙里,箭杆则在极为猛烈的撞击下,碎了一地。 白色雌性雪貂发出一声哀鸣,紧接着身体犹如一条银白闪电,在火光下一闪即逝,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靠!你怎么把最漂亮的白毛给放走了?” “少废话,你以为雪貂很容易抓到吗?”收起十字弓的男人,抓起围巾堵住口鼻,他已经从小兽逃走时的哀鸣声,猜出了自己刚刚射中的,究竟是什么动物。 “唉,那就更不应该把白色的雪貂放走了,真可惜!”提起墙角早已断气的黑色雪貂,男人强忍着刺鼻的臭味,仔细检查着弩箭射穿的位置,“卧槽,你的箭法可没这么差劲过!是不是诚心给我添堵啊?好好的雪貂皮子,愣是让你在中间射出了一个大洞。” “你瞎了吗?没看见是那只黑色雪貂自己撞上来的?我他妈哪知道,这些小东西竟然还会以身挡箭!”十字弓在背包上随着男人移动的身体轻轻摇摆着,超市门里的陷阱虽然被人识破,没能发挥效用,可布置陷阱的工具却绝不能轻易浪费,男人嘴巴在和同伴互相埋怨的同时,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多日未曾踏足的废弃仓库外,又新添了许多陌生的足迹,本就感到希望十分渺茫的阿紫,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迈着略显倦怠的双腿,缓缓推开锈迹斑斑的仓库大门,身影很快便陷入仓库昏暗的光线里。 不耐烦的玄兔趴在雪地上,伸出舌头无聊的舔着面前的积雪。正发愣间,两只圆圆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声响,‘阿紫,附近有点不太正常,你确定冬至还会回来吗?’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让其他人发现。上次来时留下的暗记被人动过,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冬至来过这里,还需要点时间仔细查找下线索。’ ‘如果冬至真的来过,并且知道你在附近,他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六十章 各怀鬼胎 “瑞肯,今天晚上轮到你值班了,别他妈告诉我,你现在又是个女人!”黑人小哥恶狠狠地瞪视着瑞肯,心里积蓄许久的怨气,已经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大家同样是身上贴满了标签的人,可他能够享受到的优惠待遇,却远远及不上两个随心所欲变换性别的白人,这令黑人小哥觉得自己正在遭受着莫大的侮辱和歧视。 “卡尔,今晚我也是女人,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共度良宵啊?”身高足有两米的约瑟夫,如一堵墙般站在黑人小哥卡尔面前,灰白相间的络腮胡几乎将他整张脸盖住,油亮的头皮泛着光,哪怕是在食物极度匮乏的末世,约瑟夫粗壮的手臂上的肌肉,依旧高低起伏着,任谁看到他的块头,都不愿意轻易给自己招惹麻烦。 卡尔白惨惨的眼球竭力向上翻,他不希望因仰头看人的动作,而令自己在气势上矮于对方。可无论卡尔如何努力,一米七几的身高,还是无法让他展现出足够的凶狠和强势,反倒会给人一种极其滑稽的感觉。 “你们两个家伙,是不是每天都要为这点事争吵个没完?”身形瘦小的黑发女孩,干枯而又纤细的胳膊,被哈内森毫不费力的抓在手里,两只脚几乎足不点地的被她拎着,随着寒风一同钻进了被篝火烤暖的屋里,“罗德尔,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哈内森气呼呼地拍打着衣服,积雪在温暖的房间里迅速融化,很快就让她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她怎么会把脖子上的绳套摘掉?你难道没有按照我说的,认真的盯紧她吗?” 对于哈内森的指责,罗德尔一言不发,只是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坐在不远处的瑞肯一眼。 瑞肯的目光游离,在遇到喜欢争风吃醋的约瑟夫以后的日子里,已有许多人因为他而无辜丧命,以至于瑞肯也非常惧怕他的爱人。尽管心里生出过无数次,想要和约瑟夫分手的念头,瑞肯都没有敢和他说出哪怕半个字。 “今天下午,不应该是你在负责营地的警戒吗?”白雾蒸腾中显出乔弗里的身影,他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积雪和尘土,边摘下与离开营地时一般无二的背包,大声抱怨着,“营地附近的加油站,我们不是早就搜索过了吗?老实交代,你这只狡猾的臭蜥蜴,是不是背着大家在加油站藏了什么东西?罗德尔!” “今天一点收获都没有吗?我们剩下的食物可不多了!”哈内森有意岔开话题,她很清楚乔弗里想要挑起争端,并借此逃避没有找到食物补给的责任。团队成员之间的矛盾日益增多,这也令哈内森每天都过得身心俱疲。 约瑟夫并不是一个,从外表上看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当瑞肯开始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时,他就已经隐隐察觉出一些问题,“吉娜宝贝,今天下午妈妈有没有离开过你?” “小吉娜,昨天玩的太晚,吃过午饭后就睡着了。”正在给小吉娜整理头发的舍曼,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们能不能把三角恋的事情先放一放?今天晚上究竟是谁和我一起守夜?如果让我一个人守一整晚,那你们就必须保证,我明天可以睡上一整天!”卡尔丝毫不在意空气中飘满了火药味,在他看来,哈内森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团队首领。尤其是她在刺头约瑟夫面前的软弱表现,则更进一步加深了,卡尔对于哈内森领导能力的质疑。 “蠢货,如果你再不赶快滚去那个该死的门卫室里,我一定会立刻把你那个只有核桃大的小脑袋,狠狠拧下来!”身形壮硕的约瑟夫,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追到门前,怒视着卡尔仓皇逃跑的背影,“瑞肯,你和我出去一下,快点!” 随着约瑟夫离开,疑惑、怨怪的眼神,便接连从罗德尔脸上扫过。尽管室内的篝火依旧欢欣跳跃,可不少人还是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同伴靠过去。罗德尔深褐色的脸颊隐隐泛白,他用一种近乎绝望而又怨毒的眼神,看着乔弗里的头顶,此刻,这家伙正用一种完全置身于事外的神态,不慌不忙的低头整理着背包。 “如果你没办法解决掉约瑟夫,那你最好尽早想清楚退路。”罗德尔非常后悔没有把瑞肯的警告放在心上,他总觉得大家在私下里,对于约瑟夫的评价过于夸张。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傻乎乎的大个子,除了力气比常人大一些,脑子则蠢笨的像一头肥猪。眼下所有问题都出在乔弗里身上,罗德尔很清楚,如果他要对付约瑟夫,这个该死的混蛋很可能会趁机报复自己。 “乔弗里,今天晚上你必须和卡尔一起负责守夜,不要以为躲起来,我就会忘了你的存在。”哈内森绕过篝火,走到乔弗里面前,瞬间便将篝火投来的热量遮去大半。 ‘原来这个老女人也不笨啊!’罗德尔心里一阵窃喜,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哈内森之所以这么做,必定和自己心里正在盘算的想法一样。团队里不愿意继续忍受约瑟夫蛮横霸道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如果自己能够说服大家,那么眼下的所有矛盾,也很可能会迎刃而解。 “哈内森夫人,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我们团队里最大的毒瘤摘除掉?”罗德尔像变戏法一样,在腰后摸出一把匕首,从布满腐蚀锈迹的刀背不难看出,他也是最近才在附近,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的武器。 “你想怎么办?”看到罗德尔手里突然冒出来的匕首,哈内森肥硕的脸颊,在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这显然完全超出她的预料之外。为了保证团队里的幸存者们可以和平共处,所有人在回到营地后,都要将每个人带出去的武器进行统一保管,这也是这个团队能够将脆弱的和谐,维护到至今的主要原因,而哈内森本人,则正是推行这项决议的主导力量。 “不需要你们动手,等一会约瑟夫回来,我会亲手解决掉这个麻烦!”匕首向虚空轻刺两下,罗德尔像是在让自己能更好的适应武器长度,脸上表情却显得异常平静,“如果有人不小心提醒了那个混蛋,我不介意把他也划入需要清理的名单中。” 温暖的房间里一片寂然,所有人都坐在篝火旁默不作声,从门外走进来的约瑟夫,刚好和怀里抱着小吉娜的舍曼迎面相遇。约瑟夫冲她微微一笑,眼睛里露出赞许的神情,只是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却显得有些残忍。 “混蛋,今天我……”气势汹汹的约瑟夫,嘴里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阵剧痛硬生生截断,左侧背心处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如小塔般一样壮硕的身体向前扑去。与此同时,挂在他背后的罗德尔,紧握着生锈的匕首仍未停手,头发和脸颊也已被血污侵染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突然,一根拇指粗细的钢钎,从罗德尔的心口处钻了出来,紧接着,又有许多柄利刃同时朝他身上劈来,胜利的喜悦之情尚未退散,罗德尔的意识便开始渐渐转为模糊,耳畔萦绕着一个遥远而又飘忽的声音,“你和约瑟夫一样,都是这个团队里亟待铲除的毒瘤。必须承认,约瑟夫确实给我带来了许多快乐的时光,但是他和你一样,都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逐渐浑浊的视线里,只剩下一条肥硕的背影,虽然罗德尔觉得很熟悉,可他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这个背影的主人究竟是谁…… 将养了足足半个多月,冬至的腿伤恢复的非常不错。同时,在兽栏附近的雪地上,已经很难再见到野兽的尸体,只有那只狡猾的小黑豹,还像一个吃惯嘴的小孩子,每天都会按时准点的来长颈鹿馆就餐。很显然,这个小家伙对于这样不需要自己费力捕杀,就可以轻易填饱肚子的自助餐服务,十分受用。 冬至曾经尝试过许多次,在肉块附近的雪地里,偷偷埋设下不会伤及性命的机关陷阱,可让他非常挠头的情况也随之而来。当陷阱第一次险些套住小黑豹,却被狡猾的小东西逃脱后,它就变得愈发油滑奸诈,之后的陷阱就再也没能像第一次那样奏效过。甚至有好几次,小黑豹还会故意将陷阱从积雪下面刨出来,并且还要在拆散的陷阱零件上撒一泡尿,这种充满挑衅和不屑的行为,着实让冬至郁闷了好些天。 “奶奶个熊的,小兔崽子!你要是继续这么不配合,以后就别想从我这再吃到一块肉!”乌云遮住星月,黑沉沉的夜幕,反而变成小黑豹的天堂,黝黑的兽毛就是天然的保护色,这也让瞪大双眼的冬至一度怀疑,小黑豹今晚是不是并没有来吃自助餐。不过,当他举起火把照向窗外的雪地,两颗悠忽闪烁的亮点,几乎快要贴着自己的面颊时,冬至才猛地向后一仰头,堪堪躲过凌空扑来的一对利爪! 幸好,火焰仍旧可以让小黑豹感到恐惧,尤其是在它拥有了远超过同类的智慧后,小黑豹也就更加懂得趋利避害的重要性。但是,长期以来养成的好逸恶劳的恶习,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小黑豹变得像个索求无度的熊孩子,尤其是在肚皮无法得到满足时,攻击性也开始跟着水涨船高。 六十一 恩威并济 蓄谋已久的暗中偷袭没能奏效,小黑豹立刻将身体,悄无声息地隐遁进黑夜之中,尽管失去了母兽的悉心教导,可它还是凭借常人难以理解的领悟能力,掌握了与生俱来的生存技能。 火焰在半空中呼呼作响,七八根还在燃烧的木条,在冬至极为熟练的手法下,从窗口飞出,斜插在布满野兽足迹的雪地上,立时便让狡猾的小黑豹无所遁形,甚至险些被两根突然飞出来的火把砸在身上。兽毛烤焦的糊味随风飘散,被一圈火把困在中间的小黑豹,情绪则因对火焰的恐惧而变得愈发躁动不安。 “小王八羔子,让你再跟老子呲牙!”木条上的火焰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冬至为节省时间以及降低意外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赶忙翻身从窗口跳出兽栏。落地时,手上已多出一根精心打造的捕兽索套,而为了可以成功抓住这只狡猾的小黑豹,他只能忍痛牺牲掉,那杆越用越顺手的草叉。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加之窗口与地面间的距离较高,冬至留给小黑豹的印象,只是一颗比足球大不了多少的脑袋,这也是它对冬至的态度,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主要原因。野兽对于危险的直观判断,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取决于目标的体型大小。当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冬至,裹着一身厚实的熊皮袄,出现在小黑豹面前时,双方在体型上的巨大差异,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将小黑豹短期内形成的错误的自信感彻底击碎。 须毛皆张,腰背紧弓,此刻的小黑豹已然和一只受到惊吓的家猫无异。随着冬至故意拔高挺直的身体,一步步逼近,翻滚在喉咙里的低吼声,也开始变得愈发尖利,让人很容易就能够听出,小黑豹凄厉的叫声里,充满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刺啦一声,木条上的火焰十分欢快的向上蹿起,已经退无可退的小黑豹,在被火焰烫到的瞬间,无比惊恐的回头张望。 ‘小王八羔子,我看你这回往哪儿跑?’冬至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如果小黑豹始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凭它十分灵敏的前爪,以及远超人类百倍不止的反射神经,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捕兽索套拍到一边去。而一旦第一次捕捉失败,那么以小黑豹的狡猾程度,同样的捕捉手法,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 趁着小黑豹再次回过头来的瞬间,冬至挥出手里的捕兽索套,准确无误的套在了小黑豹的脖子上,紧接着又用力一拽,握在右手上的索绳,小黑豹立时便被索套勒得翻起了白眼。 晨光穿透雾气,将雪白大地照亮,兽栏的篝火上方青烟袅袅,悉悉索索的响动传入冬至耳中,他只是不慌不忙的伸个懒腰,才一脸坏笑的走到距离小黑豹不远处的地方,缓缓蹲下。 拴在柱子上的绳索突然绷得笔直,已经跃上半空的小黑豹,身体重重的摔向地面,却又在堪堪落地前,灵活的扭转腰身稳稳地四足落地。尽管偷袭未能成功,可小黑豹黄澄澄的眼睛里,仍旧闪着无比倔强的光芒。 “你他娘的,就是欠揍!”冬至控制着手里的短棒,用一种既不会伤到小黑豹,又可以让它吃点苦头的力度,敲在它圆溜溜的小脑袋上,“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也可能是我在异想天开。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能乖乖听话,咱们两个就能一起相安无事的吃肉,懂了吗?” 小黑豹极具挑衅意味的呲着牙,骨子里的兽性,令它对于自由的向往难以磨灭,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要能够保证自己的肚子不挨饿才行。 炭火炙烤下的肉片滋滋作响,奇异而又完全陌生的香气,毫不留情的勾动着小黑豹肚子里的馋虫,嘴角不争气地垂下两条长长的涎水。 “馋了?”冬至像守财奴一样,十分吝啬地丢过去一块肉片,一直盯着冬至吃肉的小黑豹,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就将地上的肉片吞进肚里。随后又意犹未尽的仰起脸,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冬至吃肉,眼神里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然而令小黑豹十分失望的是,直到坐在篝火旁的讨厌家伙,将所有的烤肉片都一扫而光,也没有再看它一眼。 低沉而又充满威胁的喉音,讨厌的家伙全无反应。和母兽撒娇讨要食物时的喉音,仍旧没能引起讨厌的家伙注意。而每当小黑豹尝试用牙齿咬断绳索时,讨厌的家伙也必然会准时出现。紧接着,不是小脑袋挨上一拳,就是屁股蛋又被踢上一脚,所有的攻击都不致命,但却都能令小黑豹清晰的感觉到痛楚。 夜幕终于降临,讨厌的家伙再次坐到篝火旁,萦绕在鼻尖的烤肉香气,令小黑豹对面前冷硬的生肉,彻底没了食欲。可无论它如何抗议,坐在篝火旁的讨厌家伙,却始终不为所动。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被打乱,没能填饱的肚皮又不愿放弃折腾,一天一夜都没能好好休息的小黑豹,在饥饿与疲倦的煎熬下沉沉睡去。梦里的它,似乎又再次回到了充满自由与危险的旷野。 连续一周,冬至每天都只给小黑豹吃一块烤熟的肉片,而冷硬的生肉却从未断过,可这个小家伙吃下去的生肉却越来越少。看情形,似乎它真的已经具备了一些不同于其他同类的意识。 “小王八羔子,让老子摸摸!”经过几天的斗智斗力,小黑豹对于冬至的敌意也消退了一些,他现在已经可以蹲在小黑豹身边,只是一旦想要尝试伸手去触摸柔软黑亮的兽毛,就会遭来小黑豹的反感和抵抗,当然它也免不了挨上一顿好打,“今天只要你乖乖的让我摸一下,烤肉片就让你吃个够,怎么样?”冬至脸上表情像极了手里拿着棒棒糖,想要诱拐小女孩的怪叔叔,再加上久未打理有些打结的络腮胡,他的样子已经不能用猥琐来形容了。 小黑豹表情委屈而又愤怒的看着,渐渐向它头顶伸来的大手,一时间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狠狠咬上一口。所有抵触情绪,在下巴传来的一阵阵畅快无比的感觉下,很快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小黑豹甚至对于这种十分舒服的抓挠,心里还有点恋恋不舍。 “哈哈!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果然能听懂我在说什么!”撸猫的感觉本就容易让人类上瘾,而这会冬至撸的可是豹子,心里的那份酸爽与满足感,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要你能乖乖听话,以后天天都能有烤肉吃,懂了吗?” 小黑豹完全无视了猥琐男人,对自己身体的上下其手,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低声鸣叫着,现在它的眼中,只有那一块块令它魂牵梦绕的烤肉片,哪怕眼角挂上了既屈辱又满足的泪珠,小黑豹还是义无反顾的大吃特吃,这或许是它有生以来,吃过的最憋屈却也最痛快的一顿烤肉。 洁白的北极熊毛,在漫山遍野都是积雪的世界,属实是最理想的保护色,如果冬至趴在雪地里不动,很容易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小黑豹藏身在距离冬至不远的人造林里,尽管它已经无奈地接受了猥琐男人的收养,可骨子里的傲娇天性却仍旧无法磨灭,如果不是因为跟着猥琐男人有烤肉吃,小黑豹绝对会第一时间逃得无影无踪。 一条长长的绳索,将黑发女孩和金发男人连在一起,而让冬至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绳索的一端分明像栓狗一样,牢牢系在黑发女孩又细又瘦的脖子上,金发男人反倒像个牧场主一样,趾高气扬的站在远处指挥着女孩干活,绳索的另一端则被他踩在脚底下。不时会有人从房间里进进出出,可每个人都没有一点想要帮忙,亦或是同情女孩遭遇的表情。 女孩双手被寒风吹得红肿紫涨,胸前抱着一堆劈好的,还带着淡淡血迹的柴木,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一个失去思考能力的死人,趟着深陷下去的雪中小路,茫然而又麻木的蹒跚而行。 金发男人高声嚷着什么,虽然冬至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过,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冬至大致也能看出些端倪。 柴木散落一地,女孩瘦小的身子趴在雪地上,头却深深藏进积雪中。从一阵阵战栗不已的身体,冬至勉强推测出女孩似乎正在竭力克制,不让自己哭的声音太大,进而招来更多的鞭打。 似乎心里糟糕的情绪发泄够了,金发男人朝女孩后背啐一口,正要转身离开时,温暖的房间里,才慢吞吞的挪动着,走出来一个身形肥硕的黑胖女人。 “卡洛斯,你以后离阮远一点,该死的混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经受得住你摧残?你难道就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哈内森吃力的弯下身子,她的右手如果不扶着旁边墙壁,很可能也会和黑发女孩一样,一头扎进雪地里,半天都没办法站起来。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就很难再有机会合上。完全由陌生人组成的团队,好不容易磨合到今天,才寻出一个脆弱且十分不合理的平衡状态。结果,这种脆弱的生态平衡,却在约瑟夫死后,也一并随着他的死亡而支离破碎。 哈内森的右手,确实一直未曾离开过墙壁,可她沉重的躯体在失去意识控制后,却很快便如烂泥般瘫软下去。 六十二 同质相斥 在废弃仓库落满尘土的地面上,老鼠小巧而杂乱的足迹随处可见,人类世界的巨大改变,并没有对这些狡猾的小东西,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它们依旧每天忙碌着捕食和繁衍后代,尤其是在没有人类大举侵犯的情况下,栖息在城市里的老鼠数量与日俱增,它们仿佛生活在一个没有天敌的天堂。 货架下方的黑暗角落里,受到惊吓的老鼠,成群结队的四处逃窜,每当阿紫双脚踏前一步,附近吱吱的叫声便会乱作一团。 墙壁上用灰炭勾勒出来的小狐狸,轮廓已经模糊不清,本该放着冬至留下信签的货架上,依稀还可以看得出,那张被陌生人带走或销毁的信签,曾经摆放在上面的痕迹。 ‘城里的老鼠这么多,即便冬至在这里留下过什么东西,也很可能会在我发现之前,就已经被老鼠啃坏了。’万分失望的阿紫,只能用这样的解释来自我安慰,可她的双手却不愿就此放弃,仍在认真的翻找着,曾经被她仔细检查过的每一个角落。 ‘你为什么会这么固执?你凭什么断定冬至一定会回来?’玄兔瞪圆了黑豆眼,警惕地观察着废弃仓库的四周。 能和玄兔进行意识层面的交流,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不少的问题,不过随着两个小家伙的相处时日渐多,因此而带来的麻烦,也渐渐凸显了出来。阿紫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女孩,可自打她和玄兔能够进行意识层面交流开始,阿紫便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将许多不愿与人分享的想法藏在心里。没有人是完美的,阿紫自然也不能例外,现在她脑子里无论冒出任何想法,玄兔都能在第一时间获知,这里面也包括了,阿紫对于玄兔的一切情感表达。女孩的情绪总是多变的,这也使得阿紫在与玄兔相处的过程中,难免不会出现一些意见上的分歧。此时的玄兔就像一个预装有许多程序的人工智能,它所欠缺的刚好是可以将所有程序兼容并用的逻辑思维,而阿紫则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够调校程序的技术人员。这样也间接导致,玄兔完整的复制了阿紫的思维方式,两个小家伙虽然在外形上截然不同,可脑子里的小心思却出奇的一致。此刻玄兔的多疑和固执,正是阿紫对于冬至到底来过没有的情绪的另外一种表达。估计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会喜欢,自己脑子里的所有想法,都会随时被其他人获知的感觉。阿紫甚至都不敢在脑子里思考,任何关于玄兔的想法,她只能在玄兔熟睡的时候,思考一些与之有关的事情,而这也让她觉得非常恐怖,因为阿紫完全没有办法确认,玄兔是否也对自己有某些不可告人的顾忌。说谎是人类骨子里的天性,绝对的亲密无间,或许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类的身上。 刚刚恢复平静不久的鼠群,突然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甚至还有几只慌不择路的小老鼠,惊声尖叫着,从阿紫脚背上面跳过去,显然黑暗的角落里还有比阿紫,更令老鼠们感到恐惧的东西存在。 亮晶晶的小眼睛里闪动着,十分畏惧却又想要靠近的神色,洁白如雪的兽毛沾满尘土,白色雪貂嘴里叼着一张叠好的纸条。阿紫神情紧张的看着雪貂,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可爱的小家伙惊动,连带那张满是老鼠啃噬印记的纸条,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家伙别害怕,只要把纸条给我,我就给你吃烤老鼠肉。”阿紫轻手轻脚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小心翼翼的解开袋子,尽管烤老鼠肉早就已经没有温度,可它还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烤肉香气。 白色雪貂耸了耸鼻子,不难看出,它也同样无法抵御食物的诱惑,欢快地纵跳到阿紫脚边,刚把叼在嘴里的纸条吐出来,便开始撕咬起面前的烤老鼠肉。 【小子,不管你是谁,但我希望你能够认真的看完这封信。你要找的那个叫冬至的家伙,现在在我们手里,如果在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前,你还没有带上那头熊过来和我们交换人质,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他了。或者,我们也可以让冬至永远陪着你,只要你也愿意变成丧尸就行。】 ‘不能去,这一定是个陷阱!’完全没有给阿紫留下思考的时间,玄兔就斩钉截铁地表达出自己的看法,‘你……不会真的想用我去交换冬至吧?’ ‘永远都不会!’头痛欲裂的阿紫竭力控制着大脑中,随时都有可能跑偏的思路,这种感觉不亚于一个重度酗酒的人,在高速公路上驾驶着一辆飞驰的汽车。濒临失控的状态,令阿紫感到万分恐惧,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玄兔绝对会像自己一样对待叛徒,甚至它的手段会比阿紫更加凶残。 ‘那我们就当没看见过这封信,可以吗?’ 吃完烤老鼠肉的雪貂,毫不见外地跳上阿紫肩头,却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进废弃仓库的玄兔给吓了一跳。雪貂的视力极差,如果它都能够非常清晰地看见黑熊,可以想见,玄兔和阿紫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轻轻抚摸着怀里如宠物猫般大小的雪貂,顺滑柔软的背毛如锦缎一样,令人爱不释手,似乎感受到了阿紫的恐惧,雪貂也和她一样微微颤抖着,‘我必须去看看,不论发生什么意外,你都不要冒险来救我。’ ‘冬至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随着玄兔的困惑和不舍袭入阿紫脑海,凝结在一人一熊身旁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很快便土崩瓦解。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孤儿。独自生活十几年,只在冬至身上找到了如同家人一样的牵绊,他就像是我的爸爸,或者更准确一点说,冬至远远胜过我的亲生父亲!哪怕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冬至仍然愿意不顾危险地照顾我,保护我,并且不计任何回报地,将他所会、所知全部教授给我。如今他遇到危险,你让我如何能够做到没看见这张纸条?’雪貂细长而又柔软的身体,横着趴在阿紫后背上,温暖的肚皮贴着阿紫后脖颈,毛茸茸的尾巴十分惬意的摆动着,远远看去,阿紫好似戴着一条洁白的裘皮围脖。 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在街角一闪而过,这是阿紫留在玄兔眼中的最后一丝印象,黑熊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它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往何处。 本该集中管理的武器,此刻却被一伙人,或提在手里,或背在身上据为己有。房间里近乎凝滞的空气隐隐透着寒意,任凭篝火卖力的燃烧散发出热量,还是无法驱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为什么要杀死哈内森夫人?”怀里抱着小吉娜的舍曼,苍白的脸颊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她曾经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哈内森,留意营地内幸存者们的情绪变化。 “少废话,你和哈内森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以后都不可能再有了!” “没错!你们这两只狡猾的老狐狸,永远只会藏在约瑟夫这头恶狼身后,奴役和压迫每一个本该拥有自由的人!” “明明自己什么贡献都没有,竟然也敢厚着脸皮,享受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出一等的待遇,你们两个混蛋,才真正是这个团队里的蛀虫和毒瘤!”年轻女人黑褐色的脸颊因激动而涨红,说话时的嗓音,急且尖利。 “带上你身边那个可怜的奴隶,还有怀里的小鬼头滚出营地吧,我们才没有必须照顾你们的责任和义务,快滚!快滚!” “这不公平!我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在外面活下去!你们几个人的想法并不能代表整个团队,我希望大家以投票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问题。”除去抱着孩子的舍曼以及那个黑发女孩,营地里还有九个幸存者,而剩下五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人,则变成舍曼争取留在团队里的最后希望。 “收起那套老掉牙的东西吧,我们现在不是在竞选总统!你口口声声要求的公平,不正是对于我们的不公平吗?”年轻女人的态度异常坚决,根本不等其他人表态,便抢先一步否决了舍曼的想法。 “为了大家以后还能友好的相处下去,我同意给舍曼女士一个机会。”阴险笑意爬上嘴角,卡尔目光扫过,包括瑞肯在内的其余五个幸存者,轻声笑道,“但是!如果有人同意留下她们三个,以后再分配食物,她们就只能吃你们手里分到的那一部分。我这个人的饭量有多大,你们是知道的,总不能让我冒着风险收集食物,还要饿肚子吧?” 投票毫无悬念,五比四。 “瑞肯,你怎么会……?”难以置信的舍曼,双眼死死盯着瑞肯,这个结果令她难以接受。 “快滚吧,贱人!”白皙的脸上现出鄙夷神色,瑞肯说话时的声音低沉而又陌生,“我才不相信,你会不知道约瑟夫在私下里对小吉娜都做了什么?有些病,就算是在丧尸病毒没有爆发之前的世界,医生也无计可施,该死的混蛋!” “我发誓,你们所有人一定会下地狱的!”脸色惨白的舍曼厉声诅咒。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此刻我们不正是在地狱里苟活着吗?”瑞肯苦笑道。 六十三 逃过一劫 成群结队的老鼠,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废弃仓库里涌了出来,尽管前方雪地里站着一头体型壮硕的黑熊,鼠群仍旧义无反顾地从它身旁冲了过去。 ‘怎么这么多死老鼠?我现在看到你们就烦!’一阵莫名其妙的怒意窜上心头,玄兔挥起肥厚的熊掌,朝着身旁的鼠群,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拍落,早已脱去稚嫩的熊吼声连连响起,黑熊状若疯癫的狠狠发泄着怒火。直到身旁雪地上,血肉模糊一片狼藉,鼠群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玄兔才有些颓丧地抖动着身上的兽毛,心里又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情绪。这样的感受,只在它看着母熊尸体,渐渐失去温度时才有过,不过那会的玄兔还无法理解,这是一种失去至亲时才会有的悲伤。 ‘它们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冲出仓库?’玄兔两眼无神的呆望着远方,任由凛冽的寒风从身上吹过,将积雪卷向背影消失的街角。 怀里抱着孩子的老妇人,失魂落魄的从动物园正门走了出去,黑发女孩怯懦的跟在老妇人身后,细瘦的脖颈上还能隐隐看出绳子的勒痕。由于女孩年龄尚小,外加身体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下,她几乎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老妇人的背影还是渐行渐远,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她再一次从雪地上爬起来,眼里就只剩下被积雪覆盖住的街道,和完全陌生的各类建筑。 “正因为我们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丝人性,所以才没有变成船上的恶魔。”舍曼就是因为卡尔的这段话,才硬着头皮抱着小吉娜一起离开温暖的营地,她心里非常清楚,卡尔绝不是在威胁自己。船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舍曼都是亲历者,或者更准确点说,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阮?你在哪里?”由于害怕卡尔等人改变主意,离开营地后的舍曼走得极快,以至于当她的情绪总算镇定下来后,才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黑发女孩早已去向不明,‘走了也好,我犯下的罪也许还能少一些,仁慈的主啊,请您原谅我吧!’ 足足绕着动物园转了一大圈,冬至才算大致摸清,这里建筑物的分布情况。南面靠近林地的围墙尽头,还有一个小的出口,锈迹斑驳的大门不仅被铁链锁死,外面还让人用砖块砌死了,想来是园区为杜绝一切逃票的可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高耸的围墙确实很难翻越,铁门倒也可以尝试,只是在无法确定树林是否安全的情况下,贸然从动物园里翻出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毕竟,前段时间才险些命丧熊口,谁又能保证林子里除了狼群和北极熊外,不会有其他的食肉动物存在。 冬至对于动物园里的饲养员很是钦佩,他完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力支撑着饲养员,让他们可以在灾变突袭而来的情况下,还能尽最大努力将兽栏里的动物放生。也或许饲养员是想放出这些危险的食肉动物,一起帮忙抵御丧尸吧,这又是一个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的猜想。不过有一件事确是很令冬至费解,动物园里的草食动物大多数都没能逃出来,基本都变成了食肉动物的食物,可它们在吃光所有猎物以后,却又为什么仍旧迟迟不愿离开动物园外面的树林,‘稀奇古怪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小黑豹不远不近的跟在冬至身后,生性多疑且惯于独行的小东西,一时半刻还无法完全接受前面的讨厌家伙。哪怕很喜欢可以带给它无尽喜悦的烤肉,小黑豹还是不愿意像家猫一样,对讨厌家伙表示出哪怕一丁点儿的臣服。 和小黑豹相处的时间越久,冬至就越加确信,这个狡猾的小东西完全可以听懂自己说的每句话。哪怕当时没能立刻明白,只要稍加示范与引导,小黑豹便能非常迅速的理解他在说什么。此刻,一人一豹又重新绕回动物园正门附近,周围没有可以给小黑豹藏身的人造林,它只能乖巧的跟在冬至身后,灵敏的圆耳朵不时抖动一下,而每一次抖动,动物园管理处的楼房里,便会有一个人影进进出出,显然没有任何响动能够逃过小黑豹敏锐的听力。对于这样的警戒哨兵,冬至打从心底感到满意,他甚至不需要再费力,靠自己的视力去观察敌情,只要低头看一眼小黑豹,冬至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知,楼房里又有人走出来了。 天色渐暗,西坠的云霞仿佛被点燃一般,红彤彤一片。倦鸟归巢的杂乱鸣叫,此起彼伏,黑压压的乌鸦群从空中飞过,只是今天它们的叫声,听起来却不似往日,焦躁不安的情绪,连冬至都能听得出来。 ‘这群黑老鸪的叫声,怎么听着这么瘆人呢?真晦气!’斜靠矮墙蹲坐在雪地里的冬至眉头紧锁,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脑海中记起在老林子里刚入行时,曾经有位老猎户和他说过的一段话,‘老鸪乱飞惨声叫,孟婆端汤阎王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黑豹已经悄无声息地蜷缩到了冬至腿边,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小家伙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冬至看到小黑豹,终于表现出了对于自己的信任,脸上不由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双臂一伸,尝试将体型比成年家猫大上许多的小黑豹抱起来,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并没有遭遇到小家伙的抗拒。 “小王八羔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冬至满是络腮胡的脸颊上,笑出许多条深浅不一的褶皱,心里烦躁不安的情绪,也随之减缓许多。 终于,小黑豹还是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从头顶推开,大概这就是它的底线了吧,最多只能让冬至抱在怀里,却怎么也不肯和他表现得过分亲昵。 入夜时分,万籁俱寂,鸦雀不鸣,漫天繁星璀璨,满地的积雪反衬着星光,寒夜竟也亮似白昼。通体雪白的小兽,从墙头尺许深的积雪下探出小脑袋,正欲纵身跳进院内,身下却忽然传来几声犬吠,惊得小兽忙将身体藏回积雪中,待到犬吠声歇,才再次绕着围墙朝远处的建筑物小心靠近。 四层楼高的建筑里火光一阵闪动,很快又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看到是什么了吗?” “院子里没有问题,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偷偷爬上了墙,被咖喱给发现了。” “会不会是那个小子带着熊来了?” “不太像,要是黑熊爬上墙头,咖喱早就被吓得夹着尾巴跑回来了,它比你要机灵多了。” “滚犊子,少他妈拿我和那条傻狗比!” “你说咖喱是傻狗?别逗了行吗?如果不是这条边境牧羊犬帮忙,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都闭嘴吧!金元,把你的狗唤回来藏好,这次我们还和以往一样,在正面吸引注意力,让咖喱从背后偷袭敌人。” 咖喱的视线一直随着墙壁游走,显然积雪里面的动静令它感到十分好奇,这种体型比家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兽,在咖喱看来更像是一件有趣的玩具。咖喱不大情愿的摇摇头,它现在只想跃上墙头,将玩具叼下来玩耍一会,可耐不住主人没完没了的召唤,咖喱只好摇着尾巴往回跑。 “咖喱怎么站在那不动了?” “我就说它是条傻狗吧,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真的认为狗也能像人一样思考!” “现在不是和你这个蠢货斗嘴的时候!”青年神情紧张的看着围墙上方,他很清楚咖喱不会无缘无故的盯着一个地方看,更不会没来由地无视自己对它的召唤。 雪貂站在建筑物与围墙间最近的位置上,虽然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可还是纵身一跃,前肢勉强攀到窗沿上,喉咙里发出两声稍显惊恐的低吟,随后便极为灵巧地从窗口爬了进去。 咖喱完全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向旁边跳开了一大步,可它强壮的后腿仍旧无法幸免于难,无声袭来的弩箭透体而过,边牧凄厉而又痛苦的哀嚎声,瞬间便撕裂了夜空中的宁静。 偷袭得手的夜魔并未发起攻击,它们更愿意让冬眠中的尸群,来充当双方交战中最廉价的炮灰角色。 “赶快想办法让你的狗闭嘴,否则今天晚上,我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咖喱只是腿受了伤,我们一定有办法能救活它!” “人命都要保不住了,老子他妈可没有闲心管你那条破狗!”两人合力从青年手里抢过十字弓,中年男人手忙脚乱的转动着绞盘,嘴里夹杂不清的咒骂也没有停下来,只可惜他射箭的准头属实很差,直到射出第四只弩箭,才终于让咖喱安静下来。 泪眼模糊的青年哭得有些魂不守舍,两个同伴焦急地拖拽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将青年带走,两人最终只能无奈选择放弃。围墙外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在夜空中零星响起的枪声,已经远不如上一次尸群暴走时那样密集。东海市市区里的幸存者数量,正在随着时间推移急剧下降,或许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只有丧尸和夜魔,才能够生存的无间炼狱。 雪貂仔细检查了办公楼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没找到可能被关押在这里的冬至,当它重新跃回墙头时,眼前的景象则让远在百米以外的阿紫不禁冷汗直流。 六十四 天灾将至 原本设置用来对付黑熊的陷坑,此刻却将几只心急的夜魔困在其中。围墙上面的积雪四下飘落,身形各异的夜魔翻墙而入,光秃秃的头皮在星光下如一潭死水,灰白的没有一丝光泽。 一截断指被青年紧紧握在掌心里,咖喱曾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是他几近崩溃的薄弱意志的最后一道防线,然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森寒的匕首尖抵住青年下颚,他的内心在痛苦挣扎,在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和变成夜魔之间无法抉择,至于变成丧尸这个选项,青年则连想都没有想过。 “吃下去吧,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痛苦了。”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高个子夜魔,站在青年面前,闪动着幽幽鬼火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其他夜魔从青年身旁快速掠过,脸上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变成和你们一样,我还会饿肚子吗?”青年问了一个,听上去有些幼稚,却又十分残酷而现实的问题。 “如果你能接受,以后都将以它们为食。”高个夜魔指了指青年掌心里的断指,脸颊挂上一抹古怪的慈祥笑容,“那你就永远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味道一定很糟糕吧?”青年微微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有勇气看着夜魔的眼睛,迷离的鬼火让他有些目眩,“所以你们才会喜欢活人的血肉,对吗?” “呃…也不全是这个原因。”高个夜魔迟疑了一下,“变成夜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完全丧失味觉,以后你吃什么东西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就像植物需要土壤和水分一样。” “听起来也不是很糟嘛。”青年略一沉吟,猛的下定决心,一口便将腐烂干枯的断指吞进了肚里,既然味道不怎么样,那就干脆将咀嚼的动作也给省略掉了。 “把它捆起来,等它彻底变成夜魔以后,把眼睛留给我。至于其他的部分,按照功劳积分给同伴们补充战损。”高个夜魔脸上的笑容隐没无踪,神情也变得如其他夜魔一样漠然。 轻轻擦去眼角流出来的墨绿色液体,高个夜魔俯身蹲在一颗还挂着稀疏头发的头颅旁边,不无惋惜地轻声道,“如果不是警长的培育方案奏效,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弃你。” 陡然间,高个夜魔眼中的鬼火大盛,毫无征兆地看向围墙。正惊惧不已的注视着楼下景象的雪貂,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吓得险些当场晕过去,而远在百米外的阿紫和雪貂的精神连接,也差点彻底断开。 “这是哪位同道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啊!”高个夜魔微一拱手,弩箭的破空声随之响起,也幸亏雪貂体型小巧且灵活,这一箭才堪堪擦过它的小脑袋没入黑夜。 白影一闪,围墙上只剩下被搅乱的积雪,雪貂已然不见踪迹。 “追上它,带着活口回来!”高个夜魔脸色阴沉,视线仍然停留在围墙上雪貂消失的位置。 “市长,快看东边的天空!” 高个夜魔的思绪被打断,它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手下,可随后看到的景象,也令它不由得大吃一惊。 午夜时分,星光璀璨的穹顶本该一片墨蓝漆黑,而此刻遥远的天际线却火红一片,这种颜色和太阳升起时截然不同,除了威力巨大的爆炸以外,还有一种高个夜魔最不愿意面对的可能。 ‘富士火山真的喷发了吗?’ 怀里的雪貂还在抖个不停,阿紫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有效的安慰好它,只得不断用手轻轻抚摸着雪貂的背毛,低头飞快的朝她和玄兔分开时,最后一起逗留过的废弃仓库疾跑。 一路上,雪貂都在低声嘶叫,不时还会用尖嘴咬住阿紫的衣领撕扯,似乎令它感到恐惧的东西,并非只是单纯的因为夜魔。万里无云的夜空中似有雷声滚动,直到此刻阿紫才发觉异常,忙停下双脚抬头看向天穹。 当的一声脆响,激射而来的弩箭被钢管磕飞,阿紫顺势后撤一步,手中武器斜向上戳,钢管噗的一声,从一只飞扑而来的夜魔的下颚直贯而入。紧接着左脚一记侧踹,将另外一只夜魔踢飞出去五六米远,肋骨折断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借着一踹之力,阿紫身形蜷缩向右狠撞,刚一冲进夜魔怀里,左手便如老虎钳子一样,狠狠掐住夜魔的脖子,与此同时,手里的钢管直飞而出,将远处还在给十字弓上箭的夜魔的脑袋扎出了一个血洞。 用力拔出左肩上直没入柄的匕首,洞穿了倒在自己身下的夜魔太阳穴,随后阿紫头也不回的便将匕首向后掷出,不偏不倚,正中刚刚被她一脚踹翻的夜魔眉心。 手脚麻利地将四只夜魔,随身带来的武器一并收缴,阿紫顾不上查看左肩上的伤口,弯腰抄起向她飞奔而来的雪貂,再次朝着废弃仓库的方向飞奔而去。 眼看着几个身形臃肿的黑影,就要从动物园正门偷偷溜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冬至,忙将双手圈成筒状放到嘴边,故伎重施地模仿出虎啸声。只不过这一次的效果实在差强人意,失去了建筑物的拢音效果,虎啸声听起来有些病怏怏的,欠缺了许多威猛之气。可即便如此,动物园外面树林里的狼嚎,还是为之一怔。更不必说,那几个心虚的黑影,全都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动物园正门外,真正的虎啸破空而来,这一声的威势,却绝非冬至这个赝品能够与之匹敌,直震得四下里鸟兽惊走。几个跌坐在雪地里的黑影惨叫连连,再也顾不上沉重的背包,哭喊着向篝火通明的动物园管理处的房间里逃去。 ‘卧槽!怎么把真货给引来了?’冬至额头上霎时流下冷汗,瞥了一眼怀里同样惊恐不已的小黑豹,拔腿便向不远处的售票室跑去。他还没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在雪地里,凭借两条腿就能够跑得过四爪如飞的老虎。 ‘滑铲?有这个想法的人,那他一定是个真正的野生动物保护者!’危急关头,冬至大概是脑子短路了,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和沙雕网友的留言大战。 动物园检票的闸机咣当乱响,一头体长两米多的老虎,在星光下现出身形,斗大的脑袋一阵摇晃后,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在动物园里四下回荡。而这一次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冬至怀里的小黑豹,已然被吓得大小便失禁,若不是冬至牢牢将它抱在怀里,这个小家伙一定会瘫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砰的一声,燃着篝火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枪响。 很显然,房间里的人是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开的枪,准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射偏的子弹将售票室二楼的玻璃击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冬至吓得不轻,因为他看到老虎已经寻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向这边望来。 ‘你娘个腿的,会不会开枪?故意阴老子是吧?’无妄之灾,避无可避,冬至只能将小黑豹从售票室的后窗丢了出去。就算把这个小东西留在这,它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给它留条活路。在身上摸索半天,冬至无奈地苦笑着放弃了战斗的想法,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老虎的破坏力无与伦比,哪怕手里的十字弓射中老虎眼睛,他也只能落个被老虎撕碎的下场。 ‘真他娘缺德!一个破售票处,在窗户上装哪门子的防护栏啊?唉…’ 砰,又是一声枪响。 已经转头向售票室爬去的老虎,又被这一声枪响吸引了注意。由于开枪的人是在房间里,枪声远没有在空旷的环境下那么震撼,以至于老虎并未被枪声惊吓到,这种下意识的愚蠢行为,反而救了冬至一命。 正当动物园管理处房间内的众人乱成一片时,旷野中的狼嚎声再度响起,凄厉的叫声令人听得毛骨悚然,仿佛预示着某种无法抵御的灾难正在逼近。 虎啸连连,老虎在叫声中转身离去,看其背影,竟显得十分狼狈。 整个动物园以及周边,如同煮沸的开水一样,喧闹不已。鸟兽惊叫着向远处逃窜,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动物园管理处房间里的幸存者们,先是争吵不休,随后又匆匆收拾行装,趁着动物园附近的大型野兽已经跑远的空档,一行人慌忙上路,很快也和鸟兽们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至盯着东方穹顶下,火红一片的天际线,陷入沉思。他忽然想起丧尸病毒还没有爆发前,自己曾在网上看过的一则新闻,虽然没能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多大轰动,但却让他着实惦记了许久。 【富士山时隔三百多年,近期再度活跃起来,未来或将剧烈喷发!】 此刻,动物园及其周边陷入真正的死寂之中,除了寒风还在侵扰着树林里干枯的枝杈,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沙沙声,就只剩下冬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魂不守舍的望着天际线。 卫星电话的听筒里,一如既往的传来令人感到烦躁的忙音。 “臭老道,又没接电话?”坎离将胡乱塞满的背包搭在肩头,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愁容。 “不等他了,必须赶在海啸和地震,抵达沿海城市之前离开,也可能是我担心的太过了……”火红一片的天际线将海平面照得异常绚丽,李昭收回充满担忧的目光,和坎离对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六十五 色欲蒙心 渔船迎着火红的天际线,在海面上破浪前行,陈旧的卡带录音机里,播放着音质极差的重金属摇滚。由于卡带存放的年头过于久远,在激情四射的摇滚乐中,不时还会插入一段极不和谐的噪音。 周国权已经快要记不清徐静的具体样貌,可在他脑海中,仍旧可以十分精确地勾勒出,徐静曼妙诱人的身体曲线。权力、金钱、女人,几乎涵盖了,所有可以令男人失去理智的可能性。当李昭和坎离在没和周国权商量过的情况下,就决定离开蓬丘的时候,周国权便隐隐感觉,自己在他们两人眼中的地位,似乎和路人甲也没多大差别。无论一个人在末世前拥有多大权势和数不尽的财富,亦或者他曾经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从丧尸病毒击碎固化的阶级牢笼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有哪个小人物会愿意继续屈居人下,周国权自然也不例外。 一同在蓬丘下船的两个女人,本意是想跟着李昭和坎离一起离开,只可惜坎离的臭嘴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而熟悉坎离本性的李昭,又不愿多管闲事,他觉得口花花的行为无伤大雅,反正只要自己还在坎离身边,这小子就不太可能会有更加过分的举动出现,当然前提是在李昭和坎离没闹矛盾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周国权这个附加选项,或许两个女人为了生存,也能勉强忍受坎离口无遮拦的近乎冒犯的言词,奈何世上并没有如果。 “周大哥,坎离说的庇护所,真的存在吗?”新换的男士大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极不舒服,随着渔船在海面颠簸,女人总会下意识的去扶一下镜腿,哪怕眼镜并没有因为颠簸而在鼻梁上偏移。 “傻妹妹,一看徐静就是潜入我国的间谍,你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海岛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海滩上浓烟升腾翻滚,吸引了船上人的视线,大老周抓起驾驶台上的卫星电话,按下接听键。 “国权,船到哪了?”听筒里徐静的声音,依旧妩媚动听,着实撩拨的大老周心痒难耐。 “宝贝儿,别急,我已经能看清你在岸边点燃的篝火了。” “那两个混蛋,有说他们要去哪吗?”不用猜也能想到,这会徐静说话时的表情,必定是在咬牙切齿。 “他俩怎么可能会告诉我?防着我还来不及呢!” “那两个混蛋,怎么会知道你要来接我?” “可能我半夜里偷偷给你打电话,不小心被他们听到了吧。” “哼!早晚有一天,我会让那两个混蛋付出代价!” “操那么多心干嘛?还不如一起安安稳稳的,在庇护所里躲上几年,等到世界上的丧尸都烂成了泥巴,我们就多生出来几个胖娃娃,那才是真正的舒心日子啊!” “我看到你的船了,抓紧时间小心靠岸,富士火山喷发引起的海啸,随时都有可能覆盖这片海域。” “你有地理常识吗?就算有海啸,那也是朝鲜半岛先遭殃,估计海浪都过不了黄海的一半距离,就会风平浪静了。” “你不知道日本岛是在地震带上吗?你知道这次因为富士火山爆发,进而导致的地震会波及多大范围吗?” “靠!你怎么不早说?!”大老周一脸愤恨地掐断通话,心中不免十分懊悔,‘真他娘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又让鸡贼的小日本娘们黑我一道,干!’ “我们往哪个方向走?”几只垂头丧气的丧尸,游荡在不远处的公园出口附近,不时还会驻足停留,呆愣愣的站在街边。眼前的景象让坎离有些郁闷,他们只不过横跨了几百公里的海峡而已,两座城市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温差。这里的丧尸没有进入冬眠状态,同时它们身上皮肉的腐烂程度也更加严重。 “多数情况下,在公园正门附近都会有停车场。”李昭扳开手枪保险插进裤子后兜里,轻轻抽出别在腰间的榔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不要开枪,附近的丧尸群很可能会被枪声惊动,我们完全不了解这里的情况,绝不能轻举妄动。” “这个问题不用说,我心里也清楚。”坎离不耐烦地挪了挪身子,一直蹲在公园长椅后面不敢乱动,他的双腿已有些酸麻,“我们究竟是翻墙跳到街上,还是拼命从正门杀出去?” “都不行!”李昭谨慎地探出头,向不远处的公园出口望去,“你有多久没和丧尸正面交过手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吃饱撑着了,干嘛要去招惹那些还在冬眠状态下的丧尸?” “没错,可远处的丧尸并没有冬眠。我们都不知道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没有冬眠的丧尸会变成什么样子,贸然行动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你在开什么玩笑?难不成,你还真想抓过来一只丧尸,认真研究研究?” “没那么复杂。”李昭紧了紧缠在右手上的布条,挥动一下榔头,效果还不错,“你跑的比我快,一会我藏在公园门卫亭的墙后面,你瞅准机会,用石子砸一只丧尸,把丧尸引到我这边来。”李昭用力挥了一下榔头,又半开玩笑的调侃道,“你小子心里得有点数,别引过来太多的丧尸,咱俩可就谁也别想好过了。” “靠,你是疯了吧?万一没成功怎么办?”很多时候,坎离对于李昭的主意都不太感冒,他总觉得这个私家侦探办事,没有臭老道来得靠谱。 “只要我们谨慎一点,应该没有问题。”李昭又看了一眼公园出口,“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清楚吗?”坎离最看不惯的,就是李昭这幅故弄玄虚的样子,他很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沟通方式。 “长期卧床不起的病人在恢复健康以后,必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李昭终于说出自己的担忧所在,“外面那些变成丧尸的倒霉鬼,会不会也像久病初愈的病人一样,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体。” “跑得更快?反应也更快?”坎离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因恐惧而加速。 “我说不好,但我觉得有可能。” 公园正门的影壁墙上,爬满无人修剪的藤蔓植物,隐约还能看出正面的浮雕是鲤鱼跃龙门。影壁墙背面的人工喷水池里,积满了泥沙和各种塑料垃圾,显然这里已经久无人迹。 坎离小心翼翼地从墙后面探出半个头,在确认没有被丧尸发现后,才回头向不远处的李昭看了一眼。见对方朝自己点点头,坎离忙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嗒的一声轻响,小石子落在水泥砖地上,翻滚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被击中后脑的丧尸,发出干哑而又难听的嘶吼,随后便回过头来,用没有瞳孔并爬满黑色血丝的双眼四下搜寻,鼻梁下面只剩两个黑洞,让人无从判断它是否还具有嗅觉。 极为紧张的坎离再次回头,见不远处的李昭正全神贯注地望着他,只好咬咬牙把心一横,从影壁墙后面探出小半个身子,将自己暴露在那只被石子砸中的丧尸眼中。 霎时间,令人心惊胆寒的吼叫声响成一片。被坎离用石子砸中的丧尸,最先发现了猎物的踪迹,随后喉咙里便响起一阵,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吼声,紧跟着,附近的尸群便闻声而动。 “你他妈就是个乌鸦嘴!”坎离被追得已经快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可他还是在从李昭身旁跑过时,扯着嗓子爆出一句粗口。 没有一只丧尸的衣服是完整的,身上曾经被啃噬过的伤口,依旧保持着原样,随着丧尸快速的跑动,伤口里便会涌出一团又一团的白色蛆虫,像下雪一样洒满路面。事实证明,李昭的担心很有必要。 紧紧追在两人身后的尸群之中,腿脚没有受伤的丧尸遥遥领先,现在它们跑动时的速度,已然与常人无异。尽管姿势上还有些许的别扭与生疏,可李昭和坎离却始终不能和尸群,拉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如果继续这样跑下去,他们两个必定会因为体力消耗殆尽,而命丧群尸之口。 “快往海边跑!”胸腔像被烈火灼烧得李昭,勉强喊出这几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调转方向,拼命朝海边跑去。此刻,他已无暇顾及坎离是否听到自己的大声提醒,绕过一个公共卫生间,才堪堪将追到身后的丧尸甩开的李昭,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跑错了方向。 砰,砰,砰!连续几声枪响从不远处传来,吸引了尸群大队的注意力,李昭立时便觉得压力骤减,他绕着海边的护栏和楼梯且战且退,心里不免担忧起坎离的安危,‘这个臭小子不会为了救我,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吧?’ “大侦探,快点跳进海里面,丧尸不会游泳,下水立马就沉底了!”十几米远的海面上,坎离正随海浪起起伏伏,看样子他水性还真不错,竟能抽空朝岸边的尸群开上几枪,只可惜枪法实在太烂,子弹基本都被浪费了。 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李昭不停挥动榔头,将一只只蹒跚着靠近的丧尸放倒。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挥动武器,从海滩冲下来的丧尸却始终没有减少,仿佛全世界的丧尸都挤在这片美丽而又狭小的海滩上。 六十六 尸潮过境 东海,市郊。 自西向东的高速公路上,绵延几十公里长的丧尸大军,正亦步亦趋的缓慢行进,市区几条连通高速公路的主干道,也被建筑物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丧尸所占据。腿脚灵便的丧尸汇入死气沉沉的洪流之中,极为默契地随着队伍一起前行,没有争斗,没有吵闹,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丝毫没有一丁点混乱。 小黑豹柔软的腹部趴在冬至背上,浓密且厚实的熊毛,本该令它的身体感到温暖,可冬至却还是十分清楚地觉察到,从小黑豹不住颤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寒冷。其实,冬至又何尝不是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惊骇得心底一阵阵发寒。 丧尸大军是在深夜时分抵达的东海城郊,然而直至日上三竿,冬至也没能看到队伍的尾巴,向东而去的高速公路尽头,依旧是一片灰蒙蒙的人影晃动。积雪完全是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被一点点踩平踏实,此刻已经不会再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只剩下拖动双脚时,发出的枯燥而又单调的摩擦声。 遥远的天际似有雷声隐隐滚动,可当冬至抬眼望去时,却无法在碧空似洗的天边,找到哪怕一片云彩。阵阵寒风从头顶树梢间划过,清冷的雪片落在脖颈上,激得冬至猛一哆嗦,这才从茫然失神中恢复意识。 ‘公路上的丧尸,估计得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数量了吧?难不成,它们也能像野生动物一样,提前预知危险的发生?’很显然,在这个世界上,和冬至有着同样猜想的人并非不存在。脸上胡茬参差不齐的中年男人,双眼死死盯着街对面的汽车销售展厅,只等最后一只丧尸爬出大厅,便会从藏身处窜出来,冲过街道,无论如何也要在展厅里找到一辆还能驾驶的汽车。中年男人抓着两只装满汽油的塑料酒桶的左手指节隐隐泛白,眼角余光瞥见许多如他一样躁动不安的影子,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是否合理的推断,藏匿在附近的其他幸存者,必定也和他一样抱有完全相同的目的。 无声的发令枪在脑中炸响,十几条人影,几乎是同一时间窜上了街道,彼此却又刻意的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蓬头垢面的女人手里,拉着一个同样邋遢的小孩,脸色煞白地紧紧追在中年男人身后,即便孩子脸上已经被泪水划出几条淡淡的痕迹,可他仍旧十分坚强的没有哭出半声。 在汽车销售展厅里,只要有引擎在调试下发出一点声响,立刻就会引来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狠厉目光。没有一个幸存者,会主动和陌生人沟通交流,他们在各自忙碌的同时也在彼此戒备。展厅里的空气异常紧张,似乎只需要轻轻滑动一根火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里的空气彻底点燃。 战斗终究无可避免的发生,位于展厅西北方向的角落里,汽车引擎的启动声和打斗声响成一片,争抢汽车所有权的幸存者,全都闷声发狠地互相攻击。可不管他们下手时如何凶残,谁都没有高声叫骂或者呼喊,这显然也成为了另外一种,在末世中生存的独有的默契。 “哥们,你最好把我也一起带上……” 车厢里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惊得中年男人险些瘫软的趴在方向盘上,他刚想抬头,利用后视镜来观察车内情况,阴沉沙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这个孩子是你的女儿吧?如果换做是我,绝对不会再多说一个没用的字!”阴沉沙哑的声音顿了一下,“你现在最好快点把车开走,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 杂乱而又急切的脚步声,正从远处快速靠近,‘混账东西,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用不着你提醒!’中年男人在心里一阵暗骂,低垂的脸颊也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老哥,你现在一定要冷静,千万别意气用事!车如果被他们抢走了,我最多不过再多等上几天,可是你的宝贝女儿……” 推背感猛的袭来,白色运动型多用途汽车嘶吼着,冲出展厅正门。紧接着,车头向右一转,便要疾驰而去。 突然! 中年男人猛踩一脚刹车,汽车却在光滑的路面上,又滑出去五六米远才堪堪停住。 “怎么着?你不是他老婆?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女儿?!”坐到驾驶位上的男人,双眼斜向上瞟,后视镜里正有一大群人,跌跌撞撞的向汽车冲来。 “那孩子是他前妻的女儿……”蓬头垢面的女人,竟然毫无愧意的,拢了拢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 “噢……”男人在后视镜里,意味深长的看了女人一眼,没再多说一句废话,右脚轻点油门,白色运动型多用途汽车很快便一溜烟地消失了。 当中年男人抱起女儿,却没有发现女人跟来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遭遇了背叛。而当其他追赶白色汽车的幸存者,眼看着汽车消失以后,回过头来才发现,先前开车的男人和小孩早已没了踪影。 寒风从楼梯缓台上方,陈旧碎裂的玻璃窗子徐徐而入,随风飘落进来的雪花,将楼道里积满的尘土尽数遮住。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积雪上留下许多小巧的足迹,这些曾经无法涉足的地方,现如今反倒变成小动物们的奇妙冒险乐园。 阳光在寂静的房间里缓慢移动,青灰色的实木地板上,一串脚印将防盗门和卧室连接起来,从深陷进尘土里的脚印下面,隐约还能分辨出实木地板本来的面目,那是一种近乎乳白色的劣质漆面。 突然,白色的圆耳朵忽闪了几下,趴在阿紫肚子上的雪貂睁开眼睛,警惕的注视着防盗门,那里正是传来异常响动的方位。 “团团,你也听到了?”经过一夜休养,左肩的伤口已不再往外渗血,只是在移动胳膊的时候,伤口处还会隐隐作痛。阿紫咧着嘴直起身子,刻意控制着动作时的幅度,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能会吸引危险的声音。 尘灰在阳光下肆意飞扬,雪貂早已乖巧的跳到阿紫肩上,黝黑的鼻尖微微向前探出,嗅闻着空气中所有可疑的气味。抓起立在床头的钢管,阿紫像只发现猎物的狐狸一样,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掌,无声无息地摸到了防盗门旁边。 从猫眼中看到的事物,都有些轻微的扭曲变形,什么东西正从楼上蹭着地面缓慢向下移动,急促的呼吸节奏,令人听得胸口有些发闷。 ‘它怎么会提前结束冬眠?’只剩下上半身的丧尸,在楼梯上艰难的爬行,尽管两条腐朽干枯的手臂正竭力撑着地面,丧尸还是在爬过楼梯缓台后,一路跌跌撞撞的摔到了楼下。面对这种威胁相对较低的丧尸,阿紫虽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可她还是没有贸然行动,‘任何不计后果的鲁莽,都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冬至的叮嘱总会毫无征兆的在脑海中回荡,这也让阿紫多少控制住了,她内心中很容易冲动的情绪。 嘶嘶声在耳畔响起,阿紫扭脸看向雪貂,小家伙正在飞快地窜向客厅阳台。与此同时,阿紫也注意到楼外的小区街道,似乎也比昨夜来时,要嘈杂了许多。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显得异常刺耳。一个怀里抱着小孩的中年男人,正慌慌张张的从小区正门冲进来。不断回头张望的中年男人,似乎对他所在的小区环境极为熟悉,一路上走走停停,身影很快便在一个单元门里消失不见了。 杂乱的追逐紧随其后,几乎是在中年男人消失的同时,五六个身形并不如何壮硕,但眼神却十分凶恶的男人,也出现在了小区的入口处。 “狗东西不可能把所有的燃料都带在身上,小孩和女人能携带的东西有限,他们藏身的地方,一定还有不少剩余的燃料!”为首的壮汉瞪圆了三角眼,而他也只是在其他同伴的衬托下,才显得相对壮硕一些。在缺吃少穿的末世,只要一个人的身体健壮有力,就足以让同伴们不敢轻举妄动。 “杰哥,城里的丧尸都跑了,咱们还有必要跟他费劲吗?倒不如趁着城里现在乱成一团,我们抓紧时间抢一处更好的营地,才是头等大事啊!” “你懂个屁?”三角眼壮汉突然转身,照着站在一旁的小个子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连丧尸这种不死不活的鬼东西,都要集体逃离这座城市,你不觉得这种情况很蹊跷吗?蠢货!” “杰哥是个聪明人,他说的一点都不错!”小区入口对面的街道,一条小巷里突然响起掌声。紧跟着,十几个人影从四面八方冲上街面,将杰哥和他的同伴一起堵在小区里,长弓短弩纷纷瞄准几人。看架势,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言语不合,而大动干戈。 “朋友,大家萍水相逢,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背包里除了一点食物以外,也没什么值得你们在意的东西。”三角眼壮汉绝对是识时务的俊杰,随手把武器丢在地上,然后便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我们背包里的东西全部上交,如果老大不嫌弃,我们几个愿意入伙。”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鬓发斑白,年纪约莫近五旬的老者从小巷里走出来,炯炯有神的双眼隐隐泛着血光,“真抱歉,我们这一大家子,有小孩也有女人,很难轻易相信陌生的幸存者。” 六十七 冰雪封城 纯白的兽毛如一团雪球般无声跳动,始终和前方的人群保持着安全距离,哪怕是经验最老道的猎人,也很难发现雪貂的踪迹。 ‘他们这是要把尸体搬到哪去?’眼前看到的事物,偶尔会和脑海中的画面互相重叠、拉扯、扭曲。这种奇异景象,随着阿紫与雪貂之间的情感连接愈发坚固,出现的频率已经大幅减少。 “楼上的朋友,出来吧,我们没有恶意。” 楼顶飘落的碎雪,无声的落在脸颊深陷的皱纹里,周围只有冷风从两幢相邻的建筑物夹成的空隙间,划过时的呼啸声,楼上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你带着一个孩子,我们团队里也有女人和小孩。修好的校车就停在附近,只要燃料充足,随时都可以出发离开东海。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如果不能赶在海啸和地震袭击沿海城市前离开,所有滞留在东海的人,能够活下去的几率必定十分渺茫,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和你的孩子。”一道黑影,在五楼窗口不易察觉的一闪而过,老者眉梢一挑继续说道,“现在谁也无法确定,富士火山喷发后,是否会引起地壳移动的连锁反应,留给大家的时间没多少了。据我猜测,你不会把其余的燃料放在这栋楼里,我们可以开着校车带你一起去取,怎么样?” “为什么你们都固执的认为,我还有剩余的燃料?”中年男人的脑袋藏在窗帘后面,谨慎地朝着楼下喊完这句话,就又重新藏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先前的那伙人?”几个人影从四楼楼道的通风窗口前闪过,老者故意拉高声调,借此来分散中年人的注意力,“能躲得过丧尸病毒爆发时的灾乱,又能在物资紧缺的末世挨到今天,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没有给自己和孩子留下应对危机的后路吗?” 惨叫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楼梯上似有重物滚落时的撞击响动,尽管老者已经叮嘱过同伴要格外小心,不能轻敌,可意外还是毫无意外地发生了。 “房间里还有两千多枚钢钉,拿来对付你们十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在燃料彻底耗尽前,我有把握将所有钢钉都钉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只要你们愿意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里!”射钉枪的威力属实有限,从楼上飞出的钢钉尽数射偏,仅有一枚砸在了老者的鞋上。 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晴空万里的天际似被烈火焚尽,洁白的积雪也像披上一层红纱,阳台吊悬着半米来长的冰锥,毫无征兆的直落而下,砸在地面上冰屑乱飞。 楼下众人本来还一脸怒意的想要冲上楼去,狠狠教训狡猾的中年男人一番,此刻却各个脸现惊惶的神色看向老者。 “山不转水转,若能大难不死,日后必有重谢,我们走!” 橙黄色的校车停在小区里,车窗都是被人用铁条焊死的,单从外表看就十分坚实牢固。五楼的窗帘一阵晃动,中年男人站在窗边大叫,“老哥哥,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洁白的尾气从校车后面喷出,即将关闭的车门戛然而止,老者在车厢里的争吵声中走了下来,沉默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看着楼上的中年男人。 “燃料确实有,只要你能保证孩子的安全,我愿意把燃料送给你们。” “你呢?总不会认为自己杀了人,不需要承担后果吧?” “他们没死,伤得也不算太重。”中年男人的话一出口,校车里就冲出来几个男人和女人,心急火燎的冲进单元门,口中还在乱七八糟的呼叫着同伴的名字。 “你可以放心地把孩子交给我照顾,我向你保证,会尽最大努力让他活下去。至于你……”老者回头看了一眼校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平息众怒,非常抱歉。” “等你们拿到燃料以后,我会自行离开。”中年男人毫不迟疑地接口应道。 脑海中的血腥场面,搅得阿紫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她终于搞清楚这么一大群人,是怎么坚持活到今天的了。雪貂乖巧的跳上肩头,阿紫在校车远去后,才悄悄溜出房间。那只残缺不全的丧尸还在楼道里挣扎爬行,阿紫轻巧的从它头顶跳过时,格外留意了一下丧尸的反应,‘一点攻击性都不存在了吗?它怎么也不理我?’ 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在楼道里,杂乱的足迹将尘土踏乱,阿紫用钢管轻轻支开房门,身体则藏在房间外的墙后面,以防备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叮叮当当的声音乱作一团,几十枚钢钉如雨点般,从房间里射向楼道,钉在了对面邻居家的房门上。直到射钉枪只剩下噗噗的喷气声,阿紫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屋里张望。 千余枚钢钉随着阿紫快速跑动,在背包里互相碰撞,弹奏着奇异而又悦耳的乐章。几十斤重的东西背在身上,丝毫影响不到阿紫的动作,她近乎全速的奔跑在,校车留下轮胎印记的街道上,只要追着校车行进的方向,就不需要担心迷路。 迎面一阵风雪袭来,浓烈的血腥味呛得阿紫眉头紧锁,她微微喘息着放缓脚步,循着嘈杂的嘶吼声跃上墙头,伏低身子向学校的围墙里望去。 ‘校车呢?他们怎么会变成丧尸?’ 溺水让李昭的视线变得极为模糊,海浪不停地冲刷鼻腔和嘴巴,腥咸的海水刺激着喉咙,使他不受控制的一阵阵干呕,李昭仿佛看到死神脸上堆满笑容,正朝他招手示意。 “海哥,那个家伙竟然没被两三米高的大浪卷回海里!” “小米,翻翻衣裤口袋,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尸群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绕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还以为你说的海啸会有多吓人呢,结果就这?” “小屁孩,别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看着搁浅在沙滩上的小船,侧面被撞破的大洞,男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绝大多数情况下,火山喷发都会引发不同程度的地震。据我猜测,这次海啸的威力之所以不大,极有可能是因为喷发的火山并不在海里,而是在某一座我们看不见的小岛上。”男人凝视着东边海天交接的位置,如同被火点燃的天空,在他的眼眸上映出一片红霞,“在我们这块大陆东面的朝鲜半岛、日本岛、台湾岛上都有活火山,谁也无法确定,这么猛烈的喷发会否引发连锁反应。在你看来威力不过如此的海啸,很有可能只是更大的灾难降临前的前奏而已。” “我靠,这家伙尸变了!”男孩用力扳动紧握住他手腕的手指,想要让自己的胳膊挣脱束缚,上半身奋力向后仰躺,惊慌失措的双脚已在沙滩上蹬出一道深沟。 新鲜空气终于重新灌进胸腔,李昭还未来得及多吸上几口,便被从气管中挤出来的海水,呛得拼命咳嗽。 消防斧雪亮的斧刃,如风般扫过李昭的头皮,削下来一绺带着血迹的头发,男人左腿用力向前方跨出一大步,这才堪堪止住,因为改变力道而失去平衡的身体。 “小米,别害怕,这人还活着,没有尸变。” “海哥,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同伴呢,那个人怎么不见了?”小米苍白的脸颊渐渐浮上血色,颤抖的嗓音里则隐隐带着些许哭腔。 “那个人的水性好像还不错,估计这会已经逃远了吧。”俯身翻开已经不再咳嗽的男人的眼皮,眼球上爬满因窒息而涨红的血丝,“多一个人就可以多一份力量,我们把他带回营地吧。” 海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沙滩,即使是深陷下去的足迹,也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坎离扶着搁浅在沙滩上的小船,不住地大口喘息,双眼急切的四下张望,寻找着可能会被海浪,重新送回到沙滩上的李昭的尸体。 一根米黄色的背包的背带,随着海浪在沙滩上来回摆动,坎离一眼便认出这是李昭的背包。食物在海水的浸泡下,只有两个封装良好的罐头还能食用,手枪子弹因为自身的重量也没剩下几颗,坎离轻轻地叹口气,甩掉罐头和手枪子弹上的海水,将它们一同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米黄色的背包背带,在沙滩上翻腾了两下,便被浪花拖进海里,长长的足迹绕着滨海公园的外围,渐行渐远。 东海市区的街道,在被海水浸泡过以后,没多久便被一层坚实的冰甲盖住,没来得及逃走的小动物,和躯体残缺不全的丧尸,如同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形态各异的散落在东海市区的角落里,时刻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森冷寒意。 锋利的冰刀在冰面上快速划过,留下两条浅淡的刀痕,冬至每发现一处可能有人停留过的痕迹,便会停下来大声呼叫一阵阿紫的名字。废弃仓库的小狐狸画像,虽然被人擦掉,可冬至还是从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一个造型简陋,却又极为熟悉的捕鼠夹,这正是他曾经闲来无事,亲手教会阿紫的小玩意,‘阿紫一定来过这里!’ 能够有幸在海啸袭击东海前离开的幸存者,属实不多。形容枯稿的人们,在如疯子一样乱叫的家伙远去后,才纷纷从营地里走出来。直到此刻大家才真正相信,这座城市里的丧尸消失了,只是幸存者还未来得及庆贺,更加严峻的生存考验,却早已悄无声息地降临。 六十八 直言无隐 坑洼不平的高速公路上,一辆白色汽车正在缓慢行驶,仪表盘上的油箱指示器有节奏地闪烁着,微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终于不再令人感到透骨生寒。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心情畅快的不住深呼吸,仿佛要将郁结在胸中许久的浊气尽数换掉。 不知又向前行驶了多久,直至燃料耗尽,男人只能极不情愿地将汽车停靠在路边,当双脚踩在地面上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 下车后,女人双臂紧抱着自己的背包,径直走到公路的另一边,神色戒备地看着男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收拾汽车里的东西。 “用不着这么紧张,我这个人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男人拧开一只爬满划痕的塑料瓶,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才仰头灌了一大口,“这种车型的油耗非常严重,如果我们三个人都在车里,再加上你们的两个大背包,车里的那点燃料根本支撑不到这里。” 站在路边的女人一言不发,嘴角却挂上一抹不屑的冷笑。 “真他妈是五十步笑百步!就算你摆出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表情,也没有办法掩盖住,你内心深处和我一样的自私和虚伪。”男人扯了扯背包肩带,好整以暇的喷出一大口烟,“你这个后妈是小三上位吧?”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我把那孩子扔下车的,你的良心就一点儿都不会痛吗?”女人眼中闪着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男人。 “你说的没错,就是我把孩子扔下车的!可你不也为了能够活命,狠心把他俩都给抛弃了吗?”男人长相憨厚的脸上,挂着一副极不相称的贱笑,“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可你的所作所为,却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个烂人!” “你要去哪里?”见男人转身离去,没有来抢自己怀里的背包,女人鄙夷的撇了一下嘴角,她并没有选择和男人各走各路,反倒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我叫张静,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良。” “凉凉?你爸妈怎么会给你,取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你上学的时候,都在忙着搞对象了吧?” “干嘛装得那么高冷?可能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们两个人都要相依为命,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朋友?我配吗?” “你在上学的时候,一定很不招女孩子喜欢吧?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你有交过女朋友吗?” “呵呵,我劝你最好省点力气,并非所有男人都是舔狗,只要美女一招手,就会冲着你们摇尾巴。”梁良毫无征兆地忽然停住脚步,猝不及防地张静,一头撞在了梁良的背包上,梁良转回身脸色阴沉的说道,“就算没有你抛弃丈夫和养女的这件事,我也不会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替你做任何事情。我不会赶你走,但如果你危及到了我的生命安全,我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别这么凶,好吗?就算你不是个好人,也没有必要非去做坏人啊?”张静眼圈微红,似乎随时都能流下眼泪。 “眼下这个世道,好人能活到今天吗?” 恶狠狠的瞪一眼,梁良越走越远的背影,张静又无可奈何地回头看向来时的路,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一跺脚追了上去。 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渐渐将弥漫在校车里的血腥气息吹散,小女孩挤在狭小的驾驶座下面,双臂紧紧抱着男人的左腿不放,小小的身躯时而颤抖一下,均匀的呼吸节奏,便会出现一阵波动。 鬓发斑驳的老者,咬牙切齿的盯着校车后视镜,中年男人面色如常的驾驶着校车,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愧疚。 “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老者每一次艰难地呼吸,腹部伤口都会涌出一层血沫,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毒药。”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 “是我低估了你。” “不,是你高估了自己。” “你女儿的病也坚持不了多久吧?” “嗯,心肌炎,随时都会没命。” “那你抢走我们的车也没有意义啊。” “你们这个团队的伙食不错。” “什么?” “你到站了。” “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个痛快?”老者的双手双脚,被中年男人绕到背后绑在一起,趴在地上的他,像一只煮熟的大虾,竭力扬起的脸上满是乞怜。 “我觉得很有必要给你足够长的时间反思,如果变成丧尸还有脑子可以思考,那这一定是对枉死的人最好的交代。” 挡风玻璃里,一辆非常熟悉的白色汽车停靠在路边,中年男人放缓车速,直到从白色汽车旁边经过,看见里面空无一人时,他才将校车停在了旁边。 掀开引擎盖,探手摸了摸早已冷却许久的发动机,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他实在没有办法从杂乱不堪的足迹里,找出那两个背叛自己的家伙的去向。 驾驶汽车的中年男人不时抬眼看向后视镜,蜷缩在后排座位上的女儿,尽管盖着厚厚的衣服,脸色还是白得吓人。他曾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闯进过东海市的几家医院,只可惜还有人比他下手更早,勉强找到的一点药物,也仅能控制着女儿的病情不再加剧,远远达不到彻底治愈的程度。 ‘港城的医院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别人出门走一圈,都能带回来些吃的或是用的东西,你俩可倒好,没事就从外面捡大活人回来。” “健哥,让嘴歇一会儿吧,快过来帮忙抬一下。”小米熟练地拉下卷帘门,周围的光线立时暗了许多,“你不也是我和海哥从外面捡回来的?” “那能一样吗?外面哪有那么多,像你郝哥一样玉树临风的男人?”郝健抬腿轻轻踢了小米屁股一脚,然后才小跑着过去帮忙,“小米粥,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呢?以后不许叫健哥,你那一口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叫我贱格!” “那你以后也不许再叫我小米粥!我叫米宙,宇宙的宙。” “不叫小米粥?那我叫你大米粥?”和小米打趣斗嘴,正是郝建平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陈海,你和小米出去找到船了吗?”梳着马尾辫的女人,放下手里的锉刀,打断了郝健和小米的斗嘴,“我们最好在今天天黑之前出发,再耽搁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别再考虑船的事了,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最近几天走水路的风险很大,搞不好还会有更大规模的海啸出现。”陈海和郝健一起,将男人放在一块由木板搭成的床上,随手抓起一条破旧,但却洗的很干净的毛巾,用力抹一把脸上的汗水,“估计这家伙的同伴,以为他被海浪卷走了,所以才放弃他独自逃走。” “他身上没有被丧尸咬到吧?” “我已经检查过了,他身上都是在海浪中翻滚时,撞出的皮外伤,除了脱水有点严重,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陈海端着坑凹不平的水杯,将水慢慢滴在男人干裂起皮的嘴唇上,“大姨的高血压降下来了吗?县里医院的药都被搬空了,应该是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岛上,我在沙滩上发现他们留下的篝火,只不过看起来更像是在发送信号。” “你没看到他们的船吗?” “没有。等我和小米划船登上岛的时候,沙滩上的篝火都已经快要燃尽了。” “唉,眼下就算是有船,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燃料啊。” “顺着海滨路一直往东走,沿途还有几个加油站,我们得先想办法弄辆车。” 咳、咳…… “海哥,他醒过来了。”小米在确认他们身后没有被人跟踪以后,便接过了负责给男人喂水的工作。 “朋友,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陈海将武器藏在背后,坐到木板床旁边,俯身仔细查看男人的双眼。 “我这是在哪?坎离还活着吗?”神智混沌的李昭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人捆住了,这可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简易的木板床在激烈的挣扎下,几乎要快散架了。 “你最好马上冷静下来,因为我马上要问你的三个问题,将决定你是否还能活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李昭的太阳穴上,刀尖散发着森冷的寒意,李昭顿时便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他的大脑终于不再一片混沌。 “你们的船停在哪里?为什么要来蓬丘?在遇到我们之前,你和你的同伴一共杀了多少人?” 李昭整理一下思绪,简明扼要的讲述着,他和坎离失散前的各种经历。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任何与立冬有关的内容,李昭觉得这个老家伙随时都有可能来找他们,眼下自己前途未卜,实在没有必要让立冬也遭遇埋伏。 “你还没回答第三个问题!千万不要说谎,旁边的那位大姨是心理医生,她很容易就能拆穿你的谎话。”直到拿着匕首的男人提醒,李昭这时才发现,昏暗的房间里并非只有一个女人,那位藏在灯影里的老妇人,也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 “具体数量记不清楚了,但我绝对没有滥杀无辜。”李昭神态自若的看向老妇人,目光丝毫没有闪躲。 “应该不是假话,除非他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老妇人点头肯定道。 六十九 随心所至 收音机里的白噪音,在冬至调整收听波段的时候,忽高忽低的乱响着。手摇式发电机的蓄电量很低,冬至每隔几分钟就需要用力摇动一会,否则收音机很快就会因为电量不足而停工。 正处在发育期的小黑豹,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像个贪睡的小孩子一样,蜷缩在温暖的篝火旁补觉。 冬至在高速公路不远处的山腰上,依照因纽特人的样式,修砌出一座可以遮风挡雪的雪屋。公路上还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丧尸在蹒跚而行,而城里的幸存者们,显然也预感到某种未知的灾祸即将来临,各自背着行囊,和同伴一起悄无声息的逃离东海。 彼此刻意保持一段安全距离的人类之间,正面冲突几乎已经很少发生,只有己方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或者另一伙人被丧尸缠住,己方不会轻易出现减员的情况下,才会趁火打劫。 每天都在忙碌生计的冬至,对于高速公路上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现在的作息时间已经和小黑豹一样黑白颠倒。夜魔的威胁远比丧尸要大得多,这些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怪物,最喜欢趁着夜黑风高偷袭营地。以冬至对于阿紫的了解,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只可能在黄昏或黎明时分行动,她绝不会和其他陌生的幸存者同行。 浓郁刺鼻的腐臭味飘荡在阴冷漆黑的地铁站里,火把微弱的光线,能够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走在铁轨上的五个人,都将自己的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遗漏掉任何可疑的东西。 “松哥,要不咱还是上去吧,这下面也忒他妈吓人了!” “你快拉倒吧,每次遇到丧尸,就属你跑得最快。” “我跑第一,你跑第二,你比我好哪儿去了?” “你俩一会不斗嘴,就浑身难受是吧?” “卧槽,什么玩意儿响呢?” “瞎嚷嚷什么?不就是头顶上落下几滴水珠嘛。” “都闭嘴,前面有情况!” 五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虽然也闹过不少矛盾,可在生存考验的面前,还是很有默契的照顾着彼此,活到了今天。 “文杰,你别吓唬我啊!小松不是说地铁站里的丧尸,已经走光了吗?现在怎么还有情况?”华子人长得不赖,就是胆子太小,要没有其他几个兄弟照顾他,这小子肯定早就变成四处游荡的丧尸了。 “我真应该在下地铁站之前,就把你的嘴巴缝上!”楚松狠咬着后槽牙,声音完全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文杰?” “这一排足迹的力度十分均匀,和丧尸踩出来的脚印,完全不同。”文杰蹲在铁轨旁,用手指着枕木上的脚印,接着说道,“身高超不过一米六,体重也不到五十公斤,应该是个体形瘦小的女孩子。” “真能瞎扯!我一个大老爷们,要是没和你们在一起,都不敢往黑咕隆咚的地铁站里跑,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大胆子?”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冯君接过话头,嘲讽了华子一句,随后又道,“松哥,还继续沿着地铁轨道走吗?我担心这个不是人类的脚印……” “大君说得不错,我也有这个担心。”文杰猛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手里火把不灭,咱们几个就能应付得来。”显然,楚松是这个小团伙里的领头羊,一群人都没再废话,地铁站里再度变得漆黑,只有脚步声越走越远。 不知走了多久,阿紫才发觉前方已是隧道尽头,积雪反衬着阳光十分刺眼,几辆地铁列车停靠在终点站里,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动物园站?’阿紫借着从玻璃穹顶洒下的阳光,看清了站牌上的站名,‘原来这里是坐地铁上班的始发站,难怪自动贩售机还能保持完好,没准能从里面找到一些没有过期,还可以补充糖分的饮料。’想到这些,阿紫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她是在后半夜天快亮了之前出发的,足足在漆黑的地铁隧道里走了将近一上午,这会正是又饿又累,想到甜甜的饮料,阿紫嘴里的口水就多了起来。 轻而易举地撬开柜门,抓起挂在里面的崭新的消防斧,阿紫沉吟片刻,并未将钢管丢掉,这把武器虽然造型看起来极为粗糙简陋,可用起来却十分顺手,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走在毫无暖意的阳光里,阿紫还在回味着人造糖精的甘甜。丧尸病毒引发的末世来临之前,这些包装鲜艳亮丽的饮料,也曾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好甜啊!’ “团团,你去过动物园吗?我听说里面养着许许多多神奇的动物,好像还有你的同类哦,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阿紫挠了挠雪貂的下巴,小家伙的黑眼珠滴溜溜直转,似乎听到阿紫的话也非常激动。 四周只有寒风不知疲倦的四处乱窜,动物园里,竟连一声鸟鸣也听不到。 “养在这里的动物都饿死了吗?真是太可惜了。”从地铁站里走出来的阿紫,看着街对面偌大的匾额,心中满是失望,“现在人活着都费劲,动物园里的小动物,该不会被饲养员都给吃光了吧?” 接连几日没有降雪,留在地面上的足迹也未被遮盖,一切都保留着人们逃离时的样子,这也更坚定了阿紫的看法,‘他们肯定是因为把小动物的肉都吃光了,才离开这里的。’ 结满霜花的房间里异常寒冷,靠近中央的位置,还摆着一摊已经燃尽的炭灰。食品包装袋、肉被啃光的骨头、以及一些没什么用处的杂物,被离开这里的人随手丢在地上,又脏又乱的房间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狐臭味。 “真恶心!在这间屋子里面,曾经住过一群猪吗?”阿紫捏住鼻子逃了出来,她实在无法忍受,淤结在房间里的难闻体味。 对面墙壁上的弹孔,吸引了阿紫的注意力,还多亏老陈的悉心教导,才让阿紫对于枪械有了足够的认识和了解,‘开枪的人枪法太差?还是出了其他问题?’她仔细观察一下四周,忽然发现有一串可疑的脚印,从远处的人造林里一路延伸过来,从落脚时的角度判断,阿紫可以看出,这人应该是偷偷摸摸的想要接近住人的房子,‘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引发了枪战?’ 好奇心驱使着阿紫想要一探究竟,她沿足迹来时的方向,一路兜兜转转,走了好一会,才站在横跨在溪流上的石桥旁。 “长颈鹿馆?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活着的长颈鹿,希望他们别把这么可爱的动物也给吃掉了。”阿紫一路小声嘀咕,从来没有来过动物园的她,总是觉得非常遗憾。 兽栏里的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尽,其间还夹杂着某种油脂的腻人气息,动物皮毛碎片和断骨,在地面上随处可见,似乎这里正是饲养员们宰杀动物时的场地。 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阿紫眉头紧锁,‘这家伙和动物园正门房子里的人,好像不是一伙的,难道他在这里宰杀动物的时候,饲养员们都不理会吗?真该死!’ 雪貂从阿紫肩头嗖的一声跳了下去,飞快地窜到一摊篝火余烬旁边,小爪子只轻轻扒拉两下,嘴里就叼着一块黑乎乎的肉片跑了回来。雪貂仰着小脑袋看向阿紫,那意思好像是,想把这块肉片献给自己的主人吃。 “团团,你吃吧,我不饿。”宠溺地摸了摸雪貂的脑袋,阿紫踱步来到干草堆旁,从篝火里捡起油腻腻的铁盆,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家伙难道还喝油吗?真恶心!”随手将铁盘丢到一旁的干草堆上,却不料竟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几乎是眨眼之间,阿紫已经窜到了五米开外,雪貂也噌的一声重新爬上她的肩头,两对眼珠齐齐盯着不远处的干草堆,手里消防斧也已举过肩头,随时都能将突然冲来的东西劈成两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干草堆里始终没有东西冲出来,除了刚才的响动以外,兽栏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我绝对没有听错!你也听到了吧?团团。”长时间独处容易让人产生焦虑,这种焦虑持续时间越久,人就越容易出现精神恍惚的状态,这是周小乐闲来无事和阿紫聊天时,曾经谈到过的话题。因此阿紫才会总想弄只小动物,在身边陪着自己,这样她才不会因为孤独而过分焦虑。 干草堆被掀开的一刹那,早该遗忘的记忆,突然又极为清晰的,和面前的画面重叠到一起。躲在冰箱里的小女孩,以及冻结在她脸上的泪珠,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前一秒。刻骨铭心的寒意让阿紫不由得一阵阵颤栗,她哆嗦着嘴唇呢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购物中心一楼外的广场上,铺满了宣传单和塑料垃圾,几千只丧尸在四处游荡,干瘪枯槁的头皮下面,隐隐还能看到黑色液体在缓慢流动。铺天盖地的苍蝇嗡嗡作响,白嫩肥胖的蛆虫在丧尸皮肉骨骼之间爬进爬出。成群结队的乌鸦,落在所有可以落脚的建筑物上,白黑相间的鸟粪,将广场地面涂抹得一片模糊。随着丧尸的移动,将新落下来的鸟粪抹平,随后又被阳光蒸发掉水分,和以前的鸟粪干结到一起,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腐臭气息。 “记住,千万不要惊动乌鸦!” 七十章 反面无情 海洋季风将潮湿的空气吹向陆地,进一步加速了建筑物老化的速度,购物中心的玻璃窗多数残破不堪,借着照进建筑物的阳光,可以隐约看到杂乱的货架和翻倒的柜台。停靠在路边的废弃车辆外壳上锈迹斑斑,不时会有几只乌鸦落在车顶歇脚,沙哑的啼鸣让人听得心烦,整座城市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已经没有了一点活力与生气。 “郝健,你负责保护好大姨,千万别让她掉队。我和李昭在前面开路,丽娜必须保证随时向我们汇报小米传递的信号,只要能穿过尸群钻进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我们就一定有机会找到可以开走的汽车。”陈海冲头顶的建筑物挥挥手,一面绿色的小旗子,也同样快速挥动几下,小米笑得脸颊上酒窝深陷,这孩子看起来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点兴奋。 “如果地下停车场里,没有还能驾驶的车怎么办?”李昭脸色有点难看,他并不赞同这种冒险的举动,‘这家伙的行事风格,好像比坎离还不靠谱,真是伤脑筋啊。’ “没时间商量了,在没有把你救回来之前,我们在附近已经搜索了很久。眼下除了地下停车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汽车。”陈海目光坚定的看着十分拥挤的购物中心广场,“现在只能冒险一搏了,无论海啸或地震,还是满处乱窜的丧尸,我们当鸵鸟的下场都没什么差别。” 绿色小旗开始挥动时,藏在废弃汽车后面的五个人,便会双脚如飞的快速奔跑。而当红色小旗摇晃时,五个人就必须赶在被丧尸发现之前,找到新的掩体来藏身。幸亏有上百辆汽车抛锚在广场上,否则,五个人刚一现身就会惊动尸群。 弹弓准确无误的射中,广场另一边的乌鸦,黑色羽毛在空中乱飞,哀鸣声搅得乌鸦群冲天而起,四处游荡的丧尸像是感受到召唤一般,纷纷朝着乌鸦群被惊飞的位置冲去。 “小米真是个机灵鬼!”看着距离十几米远的地下停车场入口,陈海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一直都在担心小米,会因为害怕而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臭小子终于长大了!’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先确认一下,地下停车场里,是不是还有没走出来的丧尸!”李昭一把拉住正要冲出去的陈海,他现在可以确认了,这家伙办事真的很不靠谱。 “如果都像你这么瞻前顾后的,什么事也别想办成!”陈海急躁地甩掉李昭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率先一步冲了出去。 势成骑虎,由不得李昭不陪陈海一起发疯,他回头看一眼米丽娜和郝健,“别带着大姨一起下去停车场,看见旁边那辆商务车了吗?藏在车里,如果我们没能开车来接你们,用信号联系小米,让他把丧尸引走,你们再想其他办法离开。” “一定要活着回来!”和郝健一起扶着老妇人的丽娜,眼圈通红,极为不舍地回头看一眼,已经将陈海和李昭身影吞噬掉的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小声嘀咕道。 陈海倒也不是绝对鲁莽的人,李昭刚一踏入停车场,他便从旁边一把抓住李昭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乌鸦嘴,让你猜中了,我们必须想点办法解决掉停车场里的丧尸!” “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凭我们两个人,就想解决掉一群不知道具体数量的丧尸?”李昭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一下陈海胸口,摆脱了这个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犯二的家伙。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陈海黑红色的脸颊,有一半藏在火把的光线之外,“你怎么没让丽娜她们一起下来?” “让她们下来干什么?搞不好帮不上忙,还要添乱。”李昭看向不远处的汽车,沉吟片刻,“我可以弄出一些噪音,应该能把地下停车场里的丧尸引过来,你必须尽快找到可以驾驶的汽车,然后带着尸群在地下停车场里绕一圈,再回来接我!” “你会修车吗?我对汽车可不怎么在行。” “那你总会开车吧?”李昭还真没有遇到过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是不会开车的。 “我要是会开车,还有必要非得救你回来吗?”陈海回答倒也干脆。 “……,那你负责制造噪音,我去找车!” “老哥,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甩掉尸群接我上车,我不会怨恨你,我只希望,你别把她们几个丢下不管……” “你的臭嘴也没比我强多少!” 被惊动的乌鸦群没有再遇到危险,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而拥挤在一起的丧尸也因为没能找到猎物,也都悻悻然地慢慢散开。估计用不了多久,购物中心的广场上,就会又被四处游荡的丧尸填满。 “傅老大,好像有人比我们先到了一步。” “应该是陈海那伙人,这小子肯定又找到了新的帮手,否则他不会跑到这里冒险。”斑白的长发束在脑后,长相白净的老帅哥揉揉鼻子,“停车场里肯定也有不少丧尸,趁他们在里面找汽车,我们也下去看看,没准还能捡个便宜。” “等会,傅老大,快看那边!”一个脸上长满痘痘的男人,用手指着购物中心街对面的建筑物,一面绿色小旗正在缓慢的挥动。 “看来不用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汽车了……”傅老大非常开心的咧嘴笑着。 慌乱的将干草重新盖好,阿紫缓了好半天,才将自己从痛苦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她蹲坐在重新燃起的篝火旁边,手里握着一柄近乎彻底毁掉的工兵铲,神情有些恍惚。 ‘冬至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可能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从炭火里捡出来的带血的布条,上面的血迹早已乌黑发亮,阿紫只能闻出非常淡的血腥味,‘冬至这会能在哪儿呢?’ 发动机的轰鸣从高速公路上传来,冬至不耐烦的翻个身,对于吵醒他的任何东西,冬至都没有什么好感。正准备继续睡觉,突然,小黑豹猛地从冬至怀里挣脱出来,低沉的喉音听着非常瘆人。 公路上一片大乱,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没被击中要害的幸存者,躺在雪地里连滚带爬的惨叫不止。听声音,战场正在朝冬至藏身的雪屋这边快速接近。 双脚踩着十字弓上好弩箭,冬至抓起背包钻出雪屋,小黑豹则机敏地爬上树梢,它已经在冬至的精心训练下,变得更加狡猾和危险。 乌云蔽日,灰蒙蒙的山脚下,几个人正拼命的朝山上逃跑,而追在他们身后的敌人,却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本该直立行走奔跑的人类,怎么可能像野兽一样,四脚着地? ‘夜魔!这帮倒霉鬼怎么会惹上它们?’冬至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不将后面的几只夜魔干掉,只要被它们发现自己搭造的雪屋,必然会像见了血的野兽一样,穷追不舍,现在转身逃跑已然来不及了。 弩箭破空飞出,跑在最前面的夜魔胸口中箭,巨大的冲击力将它掀飞,后面来不及躲闪的夜魔,被撞得一起摔了出去。突然遇袭,夜魔的反应速度也是极快,同类的身体尚在翻滚之际,它们已经调转方向,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像蛇一样爬行时的弯曲足迹。 ‘这帮鬼东西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冬至看着已经超出射程的夜魔,隐隐感到一阵头疼,‘竟然知道拉开距离,它们跑动时的闪避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脑子的怪物,难不成这帮家伙,还保留着曾经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和知识?’ 一男两女外加一个孩子,只有他们四个人,从夜魔的偷袭中逃过一劫,其他同伴的尸体,很快便被逃走的夜魔拖走。谁也不知道,那几个惨叫连连的倒霉蛋,会被夜魔抓去哪里。 “大哥,能不能帮帮忙,我们愿意把所有食物都给你!”一脸汗水的男人跪在冬至面前,仰起的脸上满是乞求。 还不等冬至开口拒绝,一个拉着孩子的女人便抢先说道,“张俊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算我们现在追上去,被夜魔抓走的人也不可能活下来,它们可是吃人的怪物!你凭什么把我们的食物随便送给别人?” “臭婊子!如果不是我老婆心软,我他妈根本不可能让你们上车!你和你的小杂种,都欠我老婆一条命!我当初真应该一脚油门撞死你们!”张俊力目呲欲裂地大声吼叫着,眼泪和唾液,随吼声一起喷了女人一脸。 “张哥,你先冷静一下,翟姐说得没错。嫂子被夜魔抓走,我们心里也非常不好受,可她能活下来的概率真的不大。”另一个女人的脸色有些尴尬,她看了看冷眼旁观的络腮胡,只能硬着头皮劝慰道。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们赶紧滚!否则,我真的会把你们的食物都留下!”冬至缓缓举起短弓,脸色阴沉地看向几个还在争吵不休的幸存者。 “大哥,我愿意把我自己的食物都给你,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杀了这两个臭婊子。”张俊力确实被气疯了,甚至已经不再在意自己的性命。 “张俊力,你疯了吗?为什么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理智一点?”翟姓女人紧张地将孩子护在身后,贼亮的眼睛在快速转动,“大哥,只要你能答应不杀我们,我和梅梅愿意一起,陪你好好聊聊天。” “翟姐,你也失去理智了吗?” 七十一 一步之遥 ‘中国是由上千个雷同的城市构成。’坎离已经记不清是在哪里看到过的这段话,可他现在却深表赞同。塑料垃圾袋上沾满泥垢,只要有风从铺满泥沙的街道上吹过,就会鼓起一个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气球。临街建筑物的一层,高大的匾额写着店名,几乎不需推门进店,便能一眼看出店铺里所售卖的商品为何。锈迹斑驳的车辆被随意丢弃在路旁,街道上除了随意飘飞的白色垃圾,和无人认领的手机等杂物,完全看不到有任何活着的物体。 ‘人生地不熟,看来还是得先找份城市地图。’退出弹匣,坎离再次确认一遍剩余子弹的数量,他很清楚自己的枪法很烂,遭遇敌人时,只能靠数量取胜。 报刊亭的铁门半敞着,报纸和饮料丢了一地,黑色血污早已干涸,在报纸上印出许多杂乱的足迹。报刊亭的背面,贴满用各种颜色笔迹写下的寻人启事,坎离随手翻了翻,颇感无趣地撇撇嘴,‘要是这样能找到人,那才真是见了鬼!’ 十字路口的路牌上写着,南北方向是关西街,东西方向是鼓楼西路。卫星电话在李昭的背包里,坎离算是和所有曾经相识的人彻底断了联系,他仔细比对着地图,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至于以后该怎么办,一时间,坎离也没能考虑清楚,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嘿,那个蹲在路边看地图的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 在空寂无声的街道上,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惊得坎离险些把手里的地图抓碎。他来不及多想,一闪身便钻进报刊亭,推开手枪保险,瞪着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探头探脑的向外面张望。 “兄弟,别紧张,手枪可比我手里的刀子要管用得多!”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就在头顶不远处,因为无法判断说话的人是敌是友,更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坎离始终没有搭话,他在地图上仔细查找着,可以快速逃走的路径。 “我没有恶意,一看你就是从外地来的,这座城市里几乎没剩下几个好人,凡是能占据一处好地点作为营地的家伙,根本不会想要离开自己的老窝出去冒险。所以,据我猜测,你应该比那些恶棍要好相处得多。” “很可惜,你这次猜错了,你所谓的好人标准,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坎离倒也非常诚实,他觉得藏在头顶的家伙,属实蠢的有点可怜。 “没有关系,你说的我都能理解,在眼下这个狗屁世界里,谁还没做过一件违心的事呢?”神秘男人的笑声显得有些尴尬,“我实在没有办法找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靠我自己,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到海军基地。我们一起搭伴同行,不仅可以帮你找到一处好的落脚点,同样也是在帮助我自己。” “海军基地?你怎么会知道具体位置?你是退役军人?” “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军人,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身材,怎么可能有机会做军人?”肥嘟嘟的脸颊有些微红,胖手尴尬的挠着后脑,脸上露出惭愧的笑容。 “胖子,你怎么会知道海军基地的具体位置?”坎离惬意地瘫在沙发上,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站如松、坐如钟。 “我是一个军迷,非常喜欢收集一切和军队相关的信息。岛城的海军基地距离最近,只要沿着铁轨一路往南走,用不了半个月时间,我们就能走到那里。”憨厚的笑脸将双眼挤成一条缝,“那个,大哥,我叫曾至伟,你可以叫我大伟。” “伟胖儿,你的屋里怎么全都是可乐?没有矿泉水吗?”坎离故意把儿化音拉长,他现在可以完全确定,这个胖胖的小家伙,并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甚至在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份末世未曾降临时的天真幻想。 “那个…那个……” “就叫大哥吧,在眼下这个狗屁世界里,名字并不重要。” “大哥,你杀过丧尸吗?” “杀过一些,但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想办法逃命。” “你的同伴呢?他们是不是也变成了不得不杀掉的丧尸?” “我也杀过人,他们大多数罪有应得,也有一些纯粹是……意外。” “大哥,你竟然会玩花贼刀?我在网上看了好久的攻略,结果每次都会把手划伤,我现在真是非常后悔,买了这个难缠的鬼东西。” “这有什么难的?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你所欠缺的,只是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而已。”坎离帅气的耍出一阵刀花,随手将花贼刀递给伟胖,怂恿道,“困难像弹簧,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别害怕,多练练。” 结果不出所料,伟胖哭丧着脸,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小声咕哝着,“就不该相信你,做人怎么能这么没有底线?” “走快一点,过了前面的平山河,距离蓬丘火车站就没有多远了。趁着尸群这会远离城市,我们还得抓紧时间多收集一些食物,沿着铁轨走,虽然不太容易遇到丧尸,但我们同样也失去了沿途搜寻补给的机会。”坎离在地图上标好路线,抬手轻拍一下伟胖后脑,坏笑着往远处走去。 “松哥,我终于找到你秃顶的真正原因了!”一路上有惊无险,走出地铁站时,已是天光大亮,华子本就眼小,笑起来更是只剩下了两条细缝。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冯君和兆阳,异口同声的坏笑道。文杰则是非常无奈的耸耸肩,他的年龄虽然是这伙人里最小的,可为人行事却是最老成的,“在地铁隧道里,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特的臭味?那味道闻起来特别像黄皮子!” “算准隧道里没有丧尸的人,肯定不止我们几个,文杰先前利用足迹推算出来的女孩,很可能离开地铁站也没多久。”楚松抓起自动售卖机旁边地上的饮料瓶,歪斜的瓶口有液体滴落下来,“我们背包里的食物不太够用……” “没必要吧?一个小姑娘的背包里,能装多少吃的东西?”要说这伙人里,谁最了解楚松的为人,当然非文杰莫属。 “你们怎么想?”楚松瞪着阴冷的三白眼,看向其余三人。 “我没什么意见,大家怎么决定,我就怎么做。”宋镇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兆阳和宋镇华对视一眼,“我和华子的想法一样。” “松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冯君回答得非常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松哥,算了吧,眼下抓紧离开东海才是正事,沿途那么多城市,总不至于饿着我们。”文杰清楚,他再不说话就没机会劝住众人了,“我们谁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出事吧?” “文杰,你到底在怕什么?”楚松眼里满是猜忌,文杰已经不是第一次唱反调了,尽管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退伍兵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可楚松还是非常讨厌这种近乎失控的感觉。 “这个女孩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之所以作出先前的判断,是因为那个脚印并不是背着背包时留下的。不过,当我重新比对背上背包的脚印后,我也不太愿意相信,她的背包竟然有一百多斤重!”文杰看着街对面的动物园,神色变得异常凝重,“出现这么巨大的差异,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要么,她真的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女孩,可以背着一百多斤的背包走上几十公里,却仅仅需要休息两次!要么,这串脚印就不是人类留下的!” 又是那种自己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楚松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他很想不去理睬文杰的意见,可又担心接下来的事情,再次如他所料,‘真该死!这家伙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风一样地疾驰而过,地铁站出口旁边的街道上,卷起一大片白茫茫的雪雾。 “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城市边缘,抓紧时间把附近几个居民楼搜索一遍,趁天黑前找一处安全的营地,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东海。”尽管楚松百般不愿意,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文杰的想法,眼下多生事端毫无意义,毕竟,能活着逃离东海才是关键。 阿紫听见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快速掠过,抬头向外张望时,视线却被动物园入口附近人工栽种的一片竹林挡住。动物园里地面上的积雪,被踩的一塌糊涂,阿紫努力半天也无法从杂乱的足迹中,找出冬至的脚印。这是她距离冬至最近的一次,一旦错过,估计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相遇。 “团团,能追踪这个东西上面的味道吗?”阿紫忽然非常怀念塞班陪在她身边的日子,那条狡猾的边境牧羊犬,一定有办法找到冬至的下落。 一团蹦蹦跳跳的雪球,在雪地上快速行进,黄灰色的狼毛随风飘动,硕大的背包起起伏伏,背包下的瘦小身躯显得极不协调,可她跑动时的速度,却丝毫不比前面的雪貂慢多少。 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从停车场深处快速驶近,远光灯将陈海眼中的停车场,照得亮如白昼,疯狂拍打车厢的丧尸,纷纷舍他而去,嘶吼着追逐在缓慢驶过的汽车后面,陈海不禁觉得李昭的笑容是那么帅气而又亲切,“哈哈!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老哥!” 本该飘扬着绿色小旗的窗口,此刻,却空空如也。 七十二 身外之物 尚未过正午,一直躲避着浓密云层,想要透口气的太阳,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乌云的围追堵截,连日来的好天气,即将被飓风暴雪替代,而这也令阿紫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眼前灰蒙蒙一片,如果不是脚下的高速公路上,还有汽车驶过时,碾出的一条深陷的轮胎印记,茫茫大雪之中,人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远处显出汽车模糊的轮廓,孤零零的横放在公路中间,在能见度不超过三十米的情况下,这辆车必会引发严重的交通事故。 雪貂的脑袋从阿紫领口探出来,视力极差的小家伙,在暴风雪中极易走丢,甚至还有可能在旷野中被冻成冰雕。既然已经确定了大致方向,阿紫自然也不愿意再让小家伙冒险,她好几次险些被飓风掀飞,多亏了背包为其增加体重,才不至于变成一个滚地葫芦。 凛冽的寒风和鹅掌般大小的雪片,肆意掠夺着阿紫身上极为珍贵的热量,幸好怀里的雪貂像只暖宝宝一样温暖,两个小家伙汲取着彼此的体温,协力抵御着无孔不入的寒冷。 抛锚的汽车旁边,勉强还能分辨出怪异的足迹延伸向远方,脚印旁边还有拖拽尸体时留下的痕迹,外围轮廓则被一长串血污染红。 阿紫捡起遗落在公路上的背包,钻进车厢躲避风雪。车窗外的世界已然一片模糊,能见度进一步降低,这会哪怕是面对面站着,也很难看清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鬼东西,如此糟糕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在车厢外面四处乱跑。 信任这个东西很奇妙,只要失去过一次,再想找回来就会变得难如登天。雪屋里暖意融融,可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个人,脸色却异常难看,似乎谁都没有交谈的兴趣,敌视情绪触手可及,使得温暖的雪屋里掺杂了些许寒意。 “妈妈,我饿了。”小孩子的肚皮似乎永远都耐不住饥饿,尽管饭量不大,可进食的次数却比成年人多了不少。 凝结的空气总算有所溶解,张俊力舒展了一下酸麻的双腿,借机从背包里摸出半块包装拆开的巧克力。正在啃面包的小女孩,注意力瞬间便被巧克力完全吸引,可她只是瘪着嘴看着妈妈,怯生生的没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翟姐气哼哼地扭过脸,已经扬至半空的手掌,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孩子有什么错呢?张俊力就是一个贱人!’ “叔叔最近正在努力减肥,蔓蔓想吃巧克力吗?”在丧尸病毒暴发前,张俊力就在戒烟戒酒,并且每天都十分自律地坚持锻炼身体,他和老婆计划要在年底前怀上孩子,如果能够把握好时间,应该可以生下一个可爱的小牛宝宝,然而一切美好的愿望,都随着末世的降临而烟消云散。亡妻之痛再度袭来,张俊力将巧克力放在蔓蔓瘦小的掌心,便扭过脸,嘴里叼着一支烟,弯腰钻出温暖的雪屋,身后还能隐隐听到小女孩怯生生,但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的感谢,“谢谢,张叔叔。” 两束如星火一样的亮光,在树梢上一闪而逝,张俊力知道这是那头浑身黝黑的豹子,刚才正在看着自己,除了一开始看到黑豹有些惊讶外,他现在心里更多的是好奇和疑惑。张俊力是濒危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常任理事,常年活跃在世界各地,参与濒危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他很熟悉黑豹的习性,只是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把这种高傲,而又喜好独行的伟大猎手,像宠物一样养在自己身边。 “情绪稳定了?”男人的声音在风雪中有些飘忽不定。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又没办法真的杀掉她们。”张俊力循着声音走过去,但他并没有靠得太近,黑豹的领地意识极强,如果自己贸然接近,很可能会被藏在树梢的黑豹咬断喉管,“来一支吗?” “谢谢,你好像戒烟有段时间了吧?” “嗯,这都能看得出来?”张俊力盯着不远处的树干后面,男人满是胡茬的脸,在烟火燃亮之际,若隐若现。 “看不出来,我是闻出来的。”烟头闪了闪,男人有些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你们在东海市区里躲了多久?有没有见过,一个左脸上有条很长的伤疤的女孩?确切点说,这丫头非常喜欢把头发剪的很短,看上去倒像个男孩。” “没什么印象,我和我老婆刚从国外回来,就被防疫部门的工作人员,用大巴车送到酒店隔离观察。你也知道国外的疫情有多严重,集中隔离观察入境人员,实在是非常有必要的程序。”张俊力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山腰上的雪势,虽然因为树林遮挡并不算大,可无孔不入的寒风,却完全不受影响,“多亏我老婆是个吃货,她不太喜欢隔离酒店的伙食,所以,我们通过同城速递订了许多吃的东西。没想到这个小馋猫,却十分意外的救了我们的命。”每次想起老婆,张俊力心口都会一阵阵痉挛,窒息的感觉让他四肢发软。 “据我所知,好像所有施打境外疫苗的人,正是这次丧尸病毒爆发的主要原因,你和你老婆,怎么会没有变成丧尸?” “我才不会让自己的下一代,随时都要担心无法预估的后遗症!国内疫苗的制作工艺虽然传统,但安全性却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没有后遗症又能有效防护病毒感染,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张俊力猛吸一口烟,眼圈红了起来,“他妈的,谁又能想象得到,疫情会因为发达国家,想要和病毒共存,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知识分子的矜持,使得张俊力非常克制,平时极少爆粗口,而今天他却好像完全失控了。 “发达国家的医疗技术,不是应该更先进吗?怎么会做出这么脑残的决策?” “都是钱闹的!资本主义,就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罪恶的源头!”似乎谈性正浓,张俊力又点燃一支烟,“你敢相信吗?一个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竟然会为了赚钱,不惜将没有通过临床三期实验的疫苗,强行推广上市,为的就是能在疫情蔓延的紧要关头,多他妈赚些叨乐儿?人命在这些资本主义的走狗眼里,竟然分文不值,想想真是天大的笑话!”张俊力忽然话锋一转,“记不记得本山大叔的春晚小品?有段台词用在今天,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钱财是身外之物,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人死了,钱还没有花完?” “哈哈,老哥记性不错,现在不正是这个结果吗?”张俊力的笑声,怎么听也不像是因为开心,反倒满是苦涩之意,“老哥,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冬至。” “冬天已经过去大半,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快来了,春天一定会来。”冬至扔掉烟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山脚下,“首先,我们得先活下去……” “它们真是阴魂不散啊!”张俊力脸色铁青,掌心里已经沁满汗水。 雪貂突然变得躁动不安,不住颤抖的兽躯,在怀里来回来去地扭个不停。阿紫也听到了车外杂乱的脚步声,消防斧立在后排座椅的缝隙里,一伸手就能抓得到,只是车厢里的空间太过狭小,她必须赶在被夜魔堵在车里之前,冲到外面去,才能发挥出消防斧的威力。此刻,便于戳刺的尖锐钢管,反倒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冰冷的钢管散发出的寒意,沿着掌心一分一毫的袭向全身,阿紫凝神屏气,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窗外,暗红色的鬼火在空中忽闪着,即便此时的雪暴非常凶猛,也不能阻拦这些令人心悸的鬼东西,‘它们怎么又绕回来了?’鬼火终于消失了,藏在车里的阿紫依旧可以看到它们模糊的背影。 突然!两团鬼火又重新飘了回来,阿紫先是一惊,紧接着便猜到夜魔转身回来的原因,‘车门!它一定是注意到了,紧闭的车门!’侧拉的车门,是不会被风吹着关上的,除非有人从里面拉上了它。 暗红色鬼火在绕着车窗飘荡,牙齿互相撞击着,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异响,锐物擦着车厢缓缓移动,刺耳的摩擦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硕大的背包顶在头上,阿紫竭力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藉此来掩藏自己,希望不会被发现。拉动车门的声音突然响起,阿紫立时惊得心头突突直跳,她忘了一件事,因为想在车里过夜,阿紫随手将车门反锁了。而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则结结实实的向夜魔证明了,车厢里确实藏着人! 哗啦一声,车门骤开,阿紫如狐狸般无声窜了出来,可夜魔的反应速度,竟也丝毫不比她慢上多少,钢管只是戳破了夜魔的外衣,却因为距离太远,而错失了偷袭的最佳时机。 眼见,夜魔便要仰头长啸,一团白影,突然如鬼魅般沿着它的后背,直窜而上。先是一爪抓爆了左眼,紧接着又顺势而下,在夜魔的喉咙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可惜,雪貂的嘴巴还是太小,能够造成的伤害实在微不足道。 电光火石之间,消防斧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劈中了夜魔前额,头骨从眉心处裂开,墨绿色的液体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软塌塌的尸体向旁躺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 砰,砰,砰! 山腰上,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枪声。 七十三 咫尺天涯 林地中的血迹一直延伸至山顶,沿途树干上,还留下许多沾着血污的掌印,张俊力捂着受伤的腹部,扶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缓缓坐下,“老哥,实在走不动了,就把我留在这吧。” “说什么蠢话,只要我们坚持到日出,夜魔就会放弃。” “咳咳,可惜我坚持不到日出了。”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剧烈的咳嗽则让更多的血液流出来,“老哥,烟盒在我的上衣口袋里,帮个忙……” 轻微而又急促的脚步声正快速靠近,将火把插在张俊力身边的雪地上,上弦的短弓蓄势待发,瞄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汗水沿着络腮胡无声滴落,冬至藏在火光外的黑暗里,静候着敌人出现。 惊慌的身影十分瘦小,哪怕穿着羽绒服,看去也略显单薄。蔓蔓的小脸蛋由于剧烈运动而涨得粉红,前额上沾着凌乱的头发,双眼则因惊恐瞪得老大,当她发现岩石下方的篝火,以及曾经送给她巧克力的张叔叔时,情绪再也无法继续保持镇定,低声地抽噎顿时变成了嚎啕大哭。 砰! 低声警告尚未冲破喉咙,孩子的头骨,已经带着一缕汗津津的头发,飞至半空。温热的血液和粘稠的脑浆,喷了张俊力满脸,伸出去的双臂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地保持着,想要用拥抱来迎接孩子的姿势。 弓弦连续快速抖动三次,无声的箭矢近乎首尾相接,在枪口焰火消散前,将持枪偷袭的夜魔钉在树上。冬至如鬼魅般弓身前冲,绕过岩石,绕过尸体,赶在夜魔重新瞄准前,掷出餐刀,抢先一步刺入了夜魔的眉心。 因为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实,张俊力始终没有改变姿势,惊恐万分的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似乎还在期待着倒在血泊里的小小孩童,能够重新站起来,拥入他的怀抱之中。 枪声就是阎罗地府的催命符,树梢上的小黑豹连连发出低沉的喉音,冬至也已听到远处杂乱脚步声正快速接近,以张俊力此时的状态,冬至就算想救走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箭矢在火光里轻轻颤抖,张俊力无力瘫倒,从太阳穴溢出的鲜血,将他身后的岩石染红一大片,急匆匆赶来的几只夜魔如饿狼扑食,很快便将尸体撕扯的四分五裂。 雪片在飓风中漫天飞舞,夺走身体热量的同时,也将一切气味和足迹吹散,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浓雾笼罩着,既看不清前进的方向,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冬至和黑豹如同眼盲一样,顶风冒雪的蹒跚而行,全然不知身在何地。 山腰上的枪声时断时续,仔细分辨,应该是单方面开火,交战的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阿紫躲在车厢里踌躇不决,她无法确定是不是冬至在开枪,甚至更希望冬至压根就不在山上。 临近子夜时分,高速公路上的积雪,已经堆积到半个车厢的高度,无论汽车附近曾经发生过什么,此刻,都已被厚重的积雪彻底淹没,再也找不出任何痕迹。 车窗外的天空,始终灰蒙蒙一片,不知道昏睡多久的阿紫睁开眼时,已经无法准确的判断时间,她甚至确定不了,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 车厢里的温度降至冰点以下,车门被冻得很难拉开,如果不是阿紫的力气够大,很可能这辆汽车,就是埋葬她的坟墓。 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行走,加剧了体力的消耗,阿紫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勉强走到山脚下。长长的雪沟下,是整片来不及收割的稻田,松软的泥土被冻得坚如磐石,待到来年春暖雪化之时,这块肥沃的土地,很可能会变成择人而噬的沼泽。 由于山势陡峭,林地里的积雪远不如平原那么厚,山腰上的雪屋坍陷大半,插在雪地里的断骨上有冻结的血水,不用猜也能知道,必定是昨夜上山偷袭的夜魔们,在此享受了一顿大餐。 ‘看起来,并不是这几个倒霉的幸存者开的枪,就算枪法再差,夜魔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阿紫努力回忆着,昨天深夜看到的鬼火数量,似乎除了她亲手干掉的那一只以外,上山的夜魔仅有一只减员,‘它们是从哪里搞来的枪呢?’ 循着林地里的杂乱足迹前行,阿紫看到了,留在树干上的血色掌印。 从火把上的水迹可以看出,它是被强行熄灭的,沾满血污的骸骨堆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被撕碎的衣服包裹着。正欲起身离去的阿紫,忽然听到雪貂发出一阵低低的鸣叫,回过头时,正看见小家伙叼着一根箭矢的尾翎,从骸骨堆下面吃力地向外拖拽。 “冬至的箭?!”阿紫低声惊呼,脸颊瞬时血色尽褪。 在绿色的小旗上,写着几个鲜红色的字,凑到鼻子下面,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息,【把车交出来,否则……】 陈海脸色铁青,他只看了小旗一眼,就知道上面的字是谁留下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可恶的家伙勒索,只是这一次,陈海手上没了可以谈判的筹码,甚至连周旋的空间也失去了。 “小海,把车给他们吧,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丽娜姐弟,骨肉分离。”老妇人抱着怀里轻声抽泣的丽娜,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看着陈海神情坚定地说道。 “没错,海子。咱们还能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靠着两条腿,咱们也能走出蓬丘。”郝健圆瞪得双眼赤红一片,出离的愤怒,让他说话时的嗓音都有些颤抖。 米丽娜渐渐止住哭泣,她揉揉有些红肿的双眼,看了看其他人,最后目光落在李昭脸上,“李大哥,这件事与你无关,傅健利真正想要的人其实是我,只要我肯跟他走,他的手下人就不会为难大家。” “扯淡!那个狗东西的话,你也敢相信?”陈海粗暴的打断了对话,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李昭脸上,“老哥,当初要不是小米发现你躺在海滩上,我肯定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那你就算没被丧尸吃掉,也已经被海水淹死了。别说兄弟我在道德绑架,这回你真得帮忙把小米救回来,虽说施恩不望报,可恩人有难,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的就不能坐视不理。” “傅健利的手下有多少人?武器装备是什么情况?营地周围的环境你们了不了解?我们营地里,有没有大范围的杀伤性武器?”李昭听出每个人的话外之音,长年游走于犯罪的边缘世界,他很了解人性的复杂程度,也更清楚该怎么应对。 以问代答的回答方式,直接跳脱出在场众人的思路之外,米丽娜的脸色变得好看许多,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叫李昭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单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行事作风,就让米丽娜总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 “李老哥,我就知道,你这人能处!”这还是郝健和李昭认识几天下来,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亲密。别看郝健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样子,这小子的自来熟里,总是透着一股礼貌性的疏离。李昭早就看出来了,在他们的小团队里,数这个刺儿头最不好相处,面子活郝健玩得比谁都溜,真正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我只知道傅健利他们,一直在工人文化宫附近活动,没能找出营地的真正位置,他们也不会轻易让外人靠近那里。仔细算算,这帮家伙最少也有三十几个人,应该还有三到五支枪,具体什么型号,我就不清楚了。”陈海用粉笔在地上粗略的画着地图,将他知道的信息一一标注出来,“至于你说的大范围杀伤性武器,是不是在说手榴弹一类的东西?那你可就有点难为人了,我们到现在连一把手枪都没有。” “没有手枪……?”李昭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陈海,却发现这家伙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自顾自地低头琢磨了一会,“那天你们把我从海滩背回来,没有看到我的背包吗?”这个问题,李昭其实老早就想提出来了,可自己毕竟是客,有些话若是问得太过直白,只怕会招惹出更多的麻烦。 “什么背包?你当时就像一条干巴咸鱼一样躺在沙滩上,没见你身上还有背包啊!”陈海也是一脸的疑惑。 “我知道了!赶紧带我去海滩上找找,没准还能再寻回来个帮手也说不定!”李昭霍的站起身,扭脸就往外面跑。 久无人迹的海滩上,细沙在海浪夜以继日的抚摸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和变化,落在搁浅的小船上歇息的海鸟,被突然冲过来的几个人,吓得连声怪叫着飞上高空,却始终盘旋着不愿离去。 “你当时离这艘小船没多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位置。”说着话,陈海竟大咧咧地躺在沙滩上,看意思,是在模仿李昭当时的样子,只是海浪却懒得理会他在做什么,仍然像当天一样,兜头砸在陈海脸上,呛得他不住咳嗽。 李昭俯下身子,沿着沙滩和海水交接的位置,仔仔细细的来回搜寻,他很清楚自己背包的重量,就算是被海水卷走,也应该会留下点什么东西。 半截小指粗细的黑色棍子,从沙子下支出来,不时还会被海浪卷起的沙子重新盖上,李昭揪住棍子用力向上一提,卫星电话竟然没有被海水卷走。 “哎哟,卧槽!”郝健一声惊呼,认出李昭手上的东西,“李老哥,你也是……” 七十四 趁人之危 暴风雪遮天蔽日,周围也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冬至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彻底失去了方向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必须时刻不停地向前走,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因体温过低而冻毙荒野。 冬至每次抬脚前,一米多长的树枝,都会先一步探入前方的积雪中,直至树枝前端传来土地坚实的触感时,才敢吃力地向前挪动双腿。对于不久前,因为慌不择路而陷落深坑,险些葬身熊口的经历,冬至实在是终生难忘,他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一脚踏空,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下山的路异常难走,只要脚下有一次没有踏实,人就会像失去控制的山石一样,随着山坡自由滚落,摔得骨碎筋折。浓重的雾气从围巾下面喷至半空,遭遇到冷空气后,又会阴魂不散地凝结在睫毛、眉梢以及头发胡须上,这些毛发上的冰霜进一步影响了人的视力,使得冬至下山时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谨慎小心。 天色越来越暗,山脚下的乡道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树枝做成的简易担架上,躺着一只体型比家猫大不了多少的奄奄一息的小兽,看着就像进山狩猎的猎人,驮着并不丰厚的猎物,正十分疲惫地晚归而回。 荒村里的房舍,几乎全部被暴雪掩埋,如果不是看到一缕青烟缓缓飘起,冬至绝对无法发现这处荒村的存在。 “站住,别动!”一生娇斥,从院墙后面响起,可在冬至听来,却绝不亚于天籁之音。 咕咚一声,站在院外的人仰头栽倒,全然没有一点声息。 五六层楼高的城墙,巍然屹立在城市正中心,护城河里结满坚冰,城门紧闭,从缝隙间可以看见里面空无一人的街道。 梁良搓热双手,然后捂在耳朵上,借此来缓解被寒风吹得生疼的双耳,他尝试着推了几下城门,发现里面已经被停放的汽车堵死,仅靠人力根本不可能将城门打开。 “省点体力吧,咱们得抓紧时间,先找个住的地方。”张静站在寒风中不停地跺脚,阴沉沉的天空上没有太阳,城里的温度也比前些天低了许多,晚上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经常会冷得睡不着觉,“开车的速度虽然比尸群快了一些,可如果耽搁的时间太久,几千万只丧尸很快就会追上我们!” “一路平安走到城里就好办多了,刚才过来的那条街上,路边有十几家商店,吃的穿的都不用愁,明天一早我们就出来找车找燃料,肯定不会被后面的尸群追上,你倒不如多担心一下眼前的情况。”梁良心有不甘的狠踹一脚城门,巨大的撞击声,将垛口上的积雪都震落下来一大片,“城门关得这么紧,里边肯定还藏着活人,高大的城墙绝对是抵御丧尸的最佳选择,搞不好附近商店里的货物,都被城门里面的人给搬空了!” 汽车只开到距离榆关较近的乡镇,便彻底耗尽了燃料,沿途公路旁的加油站里,除了满地的狼藉,和许多抛锚的无主车辆,梁良他们连一滴汽油也没能找到。两人跑跑停停,中途险些被两伙近百只数量的尸群生撕活剥,等到他们逃进榆关时,已是疲惫不堪,惊惧交加。 加固后的校车确实牢靠,临近港城的高速公路的路面上,越来越多的无主汽车被随意丢弃。开始还能勉强从车流缝隙里挤过去,待到已经可以看见立交桥时,男人便不得不将女儿用绳带捆在胸前,尽可能减轻背包重量,徒步走在公路上。 中年男人在这座以旅游业为主的城市里,还有两处靠近海边的洋房,虽然买到手也有十几年的光景,可他真正住在这里的时间,前后加一起也超不过三个月,在港城购置的房产,只是中年男人手里的闲钱,没有合适的投资渠道,拿来抵御通货膨胀用的。街道两旁的建筑物,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以往男人都是匆匆驾车驶过,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有时间一一仔细的观察。 临街店铺的落地窗很少有能保持完整的,昔日热闹喧嚣的商业街,眼下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死寂幽静的街巷里,只有中年男人自己的脚步声。寒风扫过,吹落的任何一样物件,落在地上发出轻响,中年男人都会感觉到怀里的女儿,跟着响动一起轻轻颤抖。 自打从桥上走过去,男人便隐隐有种如芒在背的异样感觉,几乎每走出五六步就要回头四下张望,直觉告诉他,这附近的平静并不正常。 一股劲风袭向后脑,偷袭的人非常精于此道,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中年男人几乎是自己将后脑送给敌人,完全没有任何逃过一劫的可能。铁铲准确无误地拍在男人后脑上,他甚至连痛苦的惨叫都没能喊出口,人就已经像条死鱼一样,歪倒在地上,嘴角的涎水混合着鲜血一起流出来。只这一下,中年男人便命丧黄泉,连凶手的衣角都未曾见过。 “快点把背包摘下来,这个家伙很快就会变成丧尸,绝对不能让它看到我们!” “加德纳,这人抱在怀里的是个小女孩,不是背包。” “别管她,天快黑了,不要耽误时间!” 旅馆的双人间,梁良和张静各自躺在床上,临街的商店里货架基本都是空的,仅能找到一些早已过期许久的面包,好像冰冷的石块一样难以下咽。失去暖气供应的房间,室内温度不比外面高多少,就算两人和衣而眠,也没有办法抵御住无孔不入的阴寒之气。 “我们会不会被冻死?”牙齿不受控制地相互撞击着,张静也因此有些口齿不清。 “你问我,我问谁?鬼才知道,这几天怎么突然又开始降温了!”梁良也被冻得蜷缩成一团,在他的身上已经盖了五张被子,可还是冻得手脚冰凉,面皮发麻。 “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抱团取暖?”张静终于还是向现实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生存与死亡的考验面前,她已经失去了继续骄傲的资本。 “我不是柳下惠,更不可能像他一样坐怀不乱,如果一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埋怨我。”每天守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人,就算她因为生存环境极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梳妆打扮,可梁良终究是一个有着正常需求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想法?只不过,这家伙的小算盘倒也打得精细,硬是强挺着始终没有主动示好过。此刻,他不仅占据了主动权,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想要做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渣男。 “我快要冷死了!你能不能闭上嘴巴?我现在没心情听你放屁!”张静没有作出肯定的答复,可也没有言辞尖利地一口回绝。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趁火打劫……”梁良还在聒噪。 “闭嘴!”张静赌气地背过身,脸颊也被泪水打湿了。 阴冷的寒气总算被驱散大半,张静长舒了一口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温暖的被子里,始终有一双无法安分的双手,搅得她也心烦意乱。 “这家伙背包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啊!他究竟是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蹲在篝火旁边的金发男孩,手舞足蹈地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罐头、火腿、香肠、矿泉水,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甚至还有几十发黄澄澄的子弹,男孩又仔细翻了翻背包,却没有找到可以用来击发子弹的枪械。 “时间太匆忙,我们绝对不能冒险,如果被守望城市的丧尸发现,大家都会因此丧命!”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将左手轻轻按在胸口,捏着十字架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主啊,宽恕我吧……” “那个女孩……” “闭嘴!欧文斯!”棒球帽男人一声断喝,截住男孩的话,他的脸颊也因此变得更加苍白。 “欧文斯,究竟发生了什么?”女人的褐色短发,剃得有些参差不齐,双眼因惊恐而瞪得滚圆,额头上也堆起几条浅浅的皱纹。 “加德纳不让我说,你还是问他吧……”欧文斯撅起小嘴,又开始低头去整理背包里的战利品。 “你是不是又把活人丢在了街上,加德纳?”褐色短发女人将右手放在嘴边,牙齿用力咬在食指的第三根指节上,左手则将一枚银色的十字架牢牢抓在掌心,缓缓地跪在篝火旁,低声抽泣起来。 “厚礼谢特!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该死的混蛋,我知道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可现在你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接受眼前这个恶魔的怜悯与施舍!”加德纳一把扯下棒球帽,重重摔在地上,篝火温暖的光线照在脸上,狰狞的伤疤将左眼皮从中间切断,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可怕的魔鬼。 室内寂静无声,围坐在篝火旁边的人们,舌头好像都被魔鬼割掉了一样,除了偶尔吸溜汤汁时,会有滋滋的轻响外,没人再开口讲话,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还活着!这是他从山里打来的猎物吗?怎么像一只黑色的大猫?” 七十五 不进则退 “那个日本人还活着吗?”整个下午,太阳都在云层间嬉戏跳跃,直至暮色昏沉,卫星电话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一点电量,也才勉强能待机十分钟左右,李昭挪了挪被篝火烤得发烫的后背,整张脸则埋在火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之中。 “不知道,日本人佐藤四郎的体力刚一恢复,只留下一句耸人听闻的话,他就火急火燎地跑得不知去向了。”脱掉鞋子的郝健,被篝火烘烤下的双脚,正徐徐冒着轻烟,营地里的空气质量也随之大幅度下降。 “健哥,咱能不能先把鞋穿上?你要是再烤一会脚丫子,锅里的食物也得跟着一起串了味。”手里端着罐头的米丽娜,站在远处捏着鼻子,有点进退两难。 “你最好别把鞋子放在篝火旁边,它们现在就是两颗遇到明火就会引爆的毒气炸弹!”说话间,陈海抓起两只大号运动鞋,猛一甩手,便将它们丢到了身后的房间角落里。 “海子就是愿意瞎咋呼,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手脚慌乱的套上袜子,郝健忙起身去找鞋,“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 “日本人说什么了?”没人能看清,正在低头沉思的李昭的面部表情,周遭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说话时的嗓音始终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与变化。 “他让我们离海边越远越好,佐藤四郎应该知道一些,关于富士火山喷发的详细信息。只不过,这家伙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也或许是压根就没打算告诉我实话。”郝健一脸苦相地重新坐在篝火旁,这次他的双脚已经穿上了鞋子,因为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小米的安危?”李昭轻轻吹着碗里的热汤,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手上端着的碗。 “傅健利只是想要那辆汽车而已,他还不至于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毒手。”米丽娜倒是很乐观,她好像很了解傅健利的脾气秉性。 “希望如此吧……”随着热汤流入胃里,陈海惬意地仰起头长舒一口气,“佐藤四郎,其实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富士火山喷发以后,紧随而来的强地震,极有可能引发大陆板块位移,造成附近的活火山一起出现连锁反应。搞不好,真会有更严重的海啸和地震,袭击我们所在的城市。” “那个日本人和你们分开的时间,没有多久吧?”李昭将粘在碗底的豆子,一颗不剩地全部倒进嘴里,胡乱咀嚼几下,又依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傅健利为什么也会跑去购物中心?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佐藤四郎现在很可能就被关在傅健利的营地里。甚至,傅健利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所以才会冒险去购物中心,目的就是找出一辆还能驾驶的汽车,然后带着他的手下们,或者更重要的人,一起逃离蓬丘。” 米丽娜的脸颊,在李昭注视下微微泛起红晕,她腼腆地低下头,手脚有些慌乱地整理着,大家吃完饭以后,放在桌子上的餐具。 “我非常赞同李大哥的推断,傅健利为人生性狡猾多疑,如果不是真的命悬一线,他是绝对不会带着手下,去购物中心拼命的。”听着李昭入情入理地分析,郝健一个劲地点头。 “你是说,傅健利压根没有用汽车交换人质的想法?”陈海如果是个蠢人,也没有资格活到今天,他很快便抓住了李昭想法的脉络,进而得出自己的判断。 “只要把我们几个干掉,傅健利又有小米捏在手上,他就完全不用担心,米丽娜不会乖乖就范。要车也全然不是幌子,他只不过想趁此时机,把我们一网打尽而已。”李昭继续补充着自己的想法。 “大家不能为小米冒险,只要傅健利的奸计无法得逞,小米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收拾完餐具的米丽娜,加入了讨论。 “拖得越久,反而对我们越不利。”李昭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佐藤四郎,知不知道我们营地的准确位置?” 营地外的夜空,突然变得异常嘈杂,嘶吼声此起彼伏,似乎有一大群丧尸,正在朝营地这个方向快速移动着。 “我们肯定被人跟踪了!”郝健抄起立在墙边的自制短矛,快步冲向拉下来的卷帘门,趴在门上的观察孔向外望去。 黑压压的尸群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冲向营地外的街道,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躺在马路中央,尚未干涸的鲜血,在银白色的月光下,闪耀着迷离而又诡异的光泽。 “千万别出声!大家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最多三分钟,我们必须开车离开!外面恐怕聚集了几万只丧尸,随时都有可能发现我们藏身的营地!”郝健蹑手蹑脚地离开观察孔,他说话时的声音,几乎要贴着耳朵才能勉强听清。 噗通,噗通,营地外面接连传来几声异响,听着好像是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被重重地拍在了地面上,或者更准确点形容,就像是有几块分割好的大份新鲜猪肉,正从天而降。 李昭心里暗道一声,要坏事!三步并做二步,悄无声息地凑到卷帘门旁。 黑乎乎的肉块从极远处破空而来,每一块的距离,都像被人精确计算过,在地面上画出一条清晰的路线,路线的尽头正是与街道一栏之隔的藏身地。年久失修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就算普通人也可以轻易将其推倒。这处营地的唯一优势,就是南面紧邻城市主干道,海滨路,北面则背靠大海,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逃离。 “现在开车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跳进大海里游泳,才有机会躲过尸群的围追堵截。”李昭伸手拦住想要冲出去的陈海,飞快地往身上套着救生衣,当先一步冲向了营地后门。 “干!这笔账早晚得和傅健利好好算清楚!”最后看一眼尚有余温的营地,陈海一扬手丢出火把,洒在地面上的汽油瞬间被点燃,烈火借着清冷的海风熊熊燃烧,只三五息间,便将整座营地彻底吞噬。 陈海他们几人,还是低估了傅健利的狡诈程度,最善于观察追兵情况的小米被敌人抓走,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这个小团队的整体实力。自始至终,傅健利就没想过要交换什么人质,警告信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暗哨,早就如嗜血的蚂蝗一样,狠狠咬住了猎物。 冲天而起的大火,暂时拖延住尸群的围攻,李昭这个旱鸭子也因形势所迫,被强行赶上架,海浪一遍遍灌入口鼻,呛得李昭不停地干呕和剧烈地咳嗽。即便陈海的水性极佳,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得不穿上了救生衣。 将近四海里的距离,五个人游了整整一夜。说是游,倒不如说他们是漂在海上,一点点被海浪送到了小岛的岸边。 冬季的海水透骨生寒,等到他们精疲力竭地爬上沙滩时,老妇人已是奄奄一息,出气多而进气少了。 “大姨,再坚持一下,火马上就能点着,只要能暖和过来,你就没事了!”打火机在海水里泡了一夜,此时只能听到里面气体向外喷出的声音,却始终无法点燃手里的干草。陈海湿漉漉的头发上不停滴着海水,脸上干结的盐粒,被夺眶而出的泪水,冲出两条淡淡的白色纹痕。他跪在沙滩上,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打火,咔哒咔哒地轻响,震得人心神恍惚。 “海子,停下吧,大姨不行了!”郝健跌坐在沙滩上,两眼茫然若失地望向海面,几艘小船在海浪里互相碰撞着,发出单调而又沉闷的撞击声,“我们要是能早点弄到一艘船,那该多好啊……” “华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能不能别他妈总是把你的臭脚丫子,塞进我的被窝里?”兆阳顶着一对熊猫眼,一脸憔悴地抱怨道。 “暖和啊!我又没说不让你把脚丫子塞我被窝里,是你自己睡得像死猪一样,怪我吗?”华子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的笑容,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齐腰深的积雪,将出入城区的公路完全封死,车辆已经彻底无法行驶。任何想要离开东海市的幸存者,都只能依靠两条肉腿,如果没有合理地安排出发时间以及行进的路线,极有可能会被寒风吸干身体里的热量,冻成雪地上的冰雕。 五人沿途走走停停,一路上看见许多或站或坐、或躺或卧的冰人。最初看到的冰人身上都没有背包,还不等走出去多远,就又看到几个背着两三个背包的冰人,可惜,它们也没能坚持走到最后。 “要不咱们去把背包都捡回来,还是回东海猫着吧,等到来年春暖雪化以后,再离开东海也来得及啊。”接连不断看到僵立在路边的人形冰雕,华子早被吓得半死,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幻想自己该选个什么样的帅气造型,才不至于冻死得太过难看。 “不行!就算把这条路上的所有背包都带走,我们的食物也根本坚持不到春天!”文杰抬头看着天空,大团大团的乌云又在翻滚集结,估计很快又会有雪暴来袭,“你们没发现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极度反常吗?自打看见没有一丝云彩的天际线像被大火燃烧的那天开始,雪暴的降雪量就在与日俱增。东边的大海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可以改变气候的自然灾害!” 七十六 自欺欺人 “外面那个干瘦的小男孩,你们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临近东海的山上,小家伙好像是个哑巴,不管问什么都只会一直摇头。”男人摘下头上的针织帽,轻轻抽打着左手,冻结的霜雪扑簌簌乱飞,“如果这个小家伙不能留下来,我可狠不下心给他送行。” “别把事情想的太坏,林木森还不至于这么冷血。”少女张开双臂,迎接向她怀里扑来的领队的雪橇犬,温热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舔来舔去,少女红润的脸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随后她又压低嗓音,轻声劝道,“栾哥,像这样的想法,以后尽量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小心有人给你穿小鞋。” “知道了,小丫头片子,我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的。”栾明苦笑着摇摇头,将雪橇上的背包扛在肩头,迎着风雪,朝护林员的木屋走去。 篝火烧得非常旺,木屋的门刚一被推开,热烘烘的空气便迎面扑来。 “你叫什么名字?” 瘦小身影怯生生的站在男人对面,无声低下的头,似乎要埋进胸腔里去,只有站在他肩上的白色雪貂,像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顽童,瞪着一对小三角眼,不住的四下张望。 “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男人有些不耐烦的继续问道。 站在男人对面的瘦小身影,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低垂的脑袋轻轻点了两下。 “原来是个哑巴!老栾可真会给大伙添乱。”坐在篝火旁边的中年男人,神情十分不满的抬头看向窗外,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却在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人影时,瞬间改变了语气,“哈哈哈,老栾你们终于回来了,这趟出去的收获怎么样?你可别告诉兄弟,就只带回来一个小哑巴。” “没找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东海市区里好像刚被海啸袭击过,街面上都是冻得梆硬的厚冰,我们出城的时候,雪橇还差一点翻了车,真是倒霉催的!”栾明装作没有听到中年男人在自己背后的怨怼,摘下背包丢了过去,随后便一脸疲惫的坐到篝火旁,烘烤着冻得发麻的双手。 “这个孩子怎么办?营地里的食物配给严重短缺,就算他吃的不多,其他人也免不了会挨饿。”先前问话的男人,将目光转向栾明,同时也将最棘手的难题一并甩给了他。 “森哥,你是管事的,我只是照你吩咐,尽可能从外面多带些活人回来。至于该怎么处理他,这事还得你拿主意。”栾明用力搓着双手,头也没抬地随口回道。 “老栾,咱们不能曲解领导的想法。虽然森哥说让多带些活人回来,可咱们这也不是收容所嘛,怎么可能什么样的人都照单全收,你还是太年轻了,考虑不周啊。”中年男人并不比栾明大几岁,可却偏要摆出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嘴脸。 “人是我领回来的,我可拉不下来脸再把他送走。”栾明强压着心中怒气,语气十分坚定的回答,倒更像是在和林木森表达抗议。 “做人做事,咱们得有始有终啊!老栾同志。”中年男人不咸不淡的软钉子,扎得栾明一阵阵反胃,恨不得立马跳起身来,一拳将这家伙的门牙捶断。 “昌辉说得没错,你自己的问题,还得你自己解决。”林木森当然不愿自毁形象,同时,也更不希望大家觉得他言而无信。 “让大家从外面接人回来的是你,人接回来了,你又……” “栾哥,你快过去看看吧,大壮好像吃错东西了!”少女推开木门,适时打断了木屋里的对话。 “怎么可能?”栾明呼啦一声跳了起来,那几条雪橇犬不亚于他的掌上明珠,狗粮历来都是由栾明全权保管,很少会让其他人随意接近它们。 “不知道啊,可能是我吃巧克力的时候,碎渣不小心掉在地上,被大壮捡到了吧……” “卧槽,你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栾明再也顾不得其他,风也似的冲了出去。少女明媚的笑脸,随着木门的关闭,也一并消失不见。 “老栾,就是一个不懂人话的狗东西!”谷昌辉低声咒骂一句,随后又换上献媚的笑脸,“森哥,咱们犯不着和这种人生气,实在不行,等到了晚上,我亲自把小家伙送走。” “其他人要都能像你这么省心,我也不至于每天为了口吃的发愁了。”林木森赶忙就坡下驴,营地里养的几条雪橇犬,除了栾明谁也不认,为了点小事就和他翻脸,着实有些划不来。 “别这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啊?”本来只是想趁机卖个好,没料到林木森竟然满口答应,谷昌辉险些被噎得接不上话,最后只能讪笑着应下差事,心里却把栾明的祖宗十八代,反复问候了好几遍。 “去库房里给孩子找点吃的东西。”林木森的目光停留在篝火上,散发出暖意的火苗轻跳着,干柴噼啪作响,木屋里的人们像石化了一样,呆呆的注视着火光,一言不发。 “老谷,这孩子背着弓箭,想必箭法一定不差,要不然也活不到今天。”看到谷昌辉手里,拿着两袋没有拳头大的膨化食品,从身旁走过,栾明似乎还想替自己带回来的少年,争取一下留下来的机会,“眼下营地里人手不足,你再帮忙和森哥说说,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他呢。” “他能干什么?用弓箭射野兔子?城里的丧尸都跑光了,只要大家都勤快一点,还愁找不到食物?”谷昌辉头也没回,很不耐烦的回道,“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像他这样的年纪,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出力只能顶半个人,吃饭却能顶一个半甚至两个人,我们养得起吗?” 栾明没再搭话,算是默认了谷昌辉的看法,只是内心深处还有一点难以消退的歉意,他凝视着背影逐渐模糊的几个人,神情不免有些落寞。 “栾哥,老谷的话虽然听着很糟心,但他想表达的意见,却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少女站在栾明身旁,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雪化,“按照节气推算,我们所在的地区早就该过春天了,可天上的大雪,却一点停下的迹象也没有出现。”少女轻叹一声,“好聚好散,林木森也不算做得太过分。” 躺在木板上的男人,身体持续不断地发着高烧,苍白的脸颊热得烫手,嘴唇也冒出好几个大泡,怎么看都是一副马上就会死掉的样子。 “阿西巴,我们为什么要捡回来个蠢货?”男孩气急败坏的将木棍踹断,随后又扔进面前的火堆里,“他身边的大黑猫实在是太狡猾了,只要看到我想碰他的背包,就会扑过来又抓又咬,我真想把它的皮剥下来!” “有点耐心,那人现在正发着高烧,如果不能及时退烧,用不着我们动手,他自己也会一命呜呼。”女人胖大的脸上,有一对像被刀子划开的眼睛,略显浮肿的眼皮几乎将瞳仁彻底盖住。如果不是有火光投射进眼睑里,反衬出些许微光,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眼睛。 “人一死,很快就会变成丧尸,我们不是更难对付它了?”男孩气鼓鼓地坐在火堆旁边,恶狠狠地注视着躺在木板上的将死之人。 “帕布,他要是变成丧尸,我们还需要再担心大黑猫吗?”抬手揉揉男孩凌乱的头发,女人轻轻把他抱在怀里,“阿紫又是什么人呢?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不是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女人。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就快要死了,我们关心这些有什么意义?”男孩的手脚很不老实,抱着他的女人却满不在乎,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今天不行,我们要保留体力!”在火堆散发出的光线无法企及的黑暗中,一对绿油油的亮光,隔上许久,才会不经意的闪烁一下。女人知道,这是那只大黑猫正在注视着自己,她始终无法相信,家养的宠物猫怎么会长那么大,“在锡,你不觉得那只大黑猫很古怪吗?” “有什么古怪的?不就是长得大了点吗?我要是每天都可以吃饱肚子,也能长得又高又壮!”在锡嫌眼镜太碍事,一把摘了下来,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更进一步,完全没有和女人聊天的兴趣。另外,不戴眼镜的在锡,几乎和盲人没甚差别,摘掉眼镜也可以避免看清楚女人的脸。 “真拿你没办法……” 晨光熹微,尚未燃尽的火堆仍有余温。昏沉沉的大脑,像被木棍搅乱的浆糊,额头上不时会有温热轻轻划过,紧接着就是一阵清凉袭来。神志不清的冬至勉强睁开双眼,正看到小黑豹长满胡须的嘴巴,在头顶上轻轻摇晃,似乎困倦的难以支撑。 “小王八羔子,算你有良心!”干裂的嘴唇在开口说话时,绽开几条渗着血水的裂口,听到艰涩沙哑的嗓音,连冬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南珠姐,那个家伙醒了!”正在给火堆添柴的在锡,突然听到木板上的男人说话,像只受惊的鸭子一样,嘎嘎乱叫。 朴南珠抓起放在身旁的柴刀,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服,将身材瘦小的刘在锡护在身后,脸色煞白的瞪着墙角。 “谢谢你们,救我一命。”挣扎爬起身的冬至,摇晃几下沉重混乱的脑袋,含糊不清的道着谢,小黑豹则早已耐不住疲乏,蜷缩在冬至腿边睡着了。 七十七 防不胜防 维修雪地摩托车的工作,完全是在漆黑的环境下进行的,任何照明设备散发出的微弱光线,都会成为攻击者的信标。城市里的生存环境,随着丧尸群的突然消失,开始更进一步的恶化,哪怕只是一粒米,也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战争开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城市里仍有不少尚未离去的幸存者。工厂不再持续不断的制造食物,以及各类生活必需品,久已无人检修的市政设施,尽皆陷入瘫痪,城市里除了商超货架上的桶装水外,已经很难再找到其他可以饮用的淡水。 轻手轻脚地拧好螺丝,男人满是汗水的右手,牢牢握住油门把手,左手则尽量悄无声息地扭动钥匙。 静谧的车库里,雪地摩托车的发动机,突然点燃,排气筒有节奏的突突轻跳,一团团白烟随之喷出。车库卷帘门一阵乱响,被人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与此同时,雪地摩托车也在一串火星之中,冲上满是积雪的路面。 男人扣着离合器开关的指节,由于紧张和激动而隐隐泛白,他压低嗓音轻声喝道,“兰巧,快点上车!” “急什么?现在她还不能和你走。”发音极为蹩脚的中文,从黑漆漆的车库门旁响起,“我劝你最好也不要着急。” “摩托车勉强还可以再多坐一个人,如果藏匿在附近的幸存者,听到发动机的响动,我们谁也别想安全的离开这里!”男人几乎不假思索,便向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发出同行邀请。他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就会变得越复杂难办。 车库方向,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嗓音,正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的朋友说,你只有两个选择。”车库旁的蹩脚中文顿了一下,“你和你的同伴可以把车留下,或者也可以帮我们把受伤的同伴一起带走。”似乎为了增加威胁的筹码,蹩脚中文又补充道,“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手里都有枪。” 黑影在暗夜中忙碌着,链条将运送货物的蓝色手推车和雪地摩托的车架牢牢拴在一起,伤重的幸存者仰躺在推车上,叫兰巧的女人跪在推车一侧,而先前那个叽里咕噜说话的人,则趴在同伴身上,以此来保证她不会因为颠簸而跌落下去。 “开车吧,朋友。”蹩脚的中文在男人耳畔响起,忽觉腰间一痛,不用坐在身后的人明说,男人也能猜到,自己正被一支短枪顶在身上。 哒…哒…哒… 枪口喷出的火舌,照亮了雪地摩托车附近的路面,许多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登时被晃得金星乱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随之一顿。直到此刻,男人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遇到了麻烦事。 男人担心同伴会因为颠簸,没能抓住手推车而在中途栽落,因此摩托车的行驶速度并不是很快。每次即将经过需要转弯的路口时,他都会大声提醒车上的人,双手千万要抓牢。 玄月西坠,时间已过子夜时分,雪地摩托车总算是驶出了城区,城外的公路上同样铺满积雪,在月光的映照下,反衬出银亮的光晕。 “摩托车我们不要了,只要你们能放了我们就行。”哪怕一路上寒风刺骨,站在路边的男人额头上,还是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除了摩托车以外,他和同伴的背包里,还有连日来辛苦收集到的补给,都是远比雪地摩托车更加重要的东西。 “油箱里的燃料不多了。”借着头顶的月光,男人终于看清说着蹩脚中文的人的样子,黄绿相间的针织帽的帽檐下,一对浮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微黄的脸颊同样浮肿且扁平,微微前倾的下颌上,留着稀疏的胡茬,看上去和泡菜剧里的群众演员一般无二。 “车库里还有燃料,如果你们没有突然出现……” “但你们却没有在修好摩托车之前,把燃料装进背包里。”肿眼泡男人似笑非笑地接口道,“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油箱里现有的燃料,足够支撑你们到达目的地,没错吧?” “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城以后再找燃料?”兰巧自始至终表现得都十分镇定,哪怕在车库外面时,被眼前的男人用枪顶住后脑,她都没有一丝慌乱。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手上有枪,兰巧必定早已暴起反抗,自由搏击省队的女子冠军,身手怎么可能会逊于常人。 “小姑娘,何必撒谎呢?我们……”肿眼泡男人的话,被腰间响起的一阵白噪音打断。 “金课长,你们这几天怎么失联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代理,我们的车胎被路钉扎爆了,权系长受了重伤。” “什么?你踏马是怎么搞得?” “别急,别急。权系长的伤并不致命,只需要找个地方调养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再次回到您的身边了。” “你们几个现在在什么位置?距离商船有多远?” “具体位置还没有办法确定……”步话机听筒里的声音骤然变大,震得肿眼泡男人赶忙将头移开,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又诚惶诚恐的将步话机换到另一只耳朵,继续点头哈腰的听着里面的人大声训话。 “我的判断绝对不会失误,只要确定营地的具体位置,我会第一时间联系您!”肿眼泡男人的肢体语言非常滑稽,他竟然双手捧着步话机,连连鞠躬。 “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不过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让你们帮个忙。”肿眼泡男人像是会变戏法一样,语气和神情,只在眨眼间就变得迥然不同,“想必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的同伴伤得不轻,如果可以带她去你们营地里休息几天,我们会尽量弥补你们的食物损失,也可以提供一些别的帮助。”说话间,肿眼泡男人已经将步话机举在半空,只是这次他并没有继续滑稽地鞠躬,“如果你们想要这个东西,也没问题。” 男人额上的汗水消去大半,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兰巧,从眼神中不难看出,男人也很希望能得到步话机。可以进行远距离即时通讯的工具,绝对是任何一个幸存者,都会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营地的具体位置!”兰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肿眼泡男人的求助。 臃肿的眼缝里眸光一闪,肿眼泡男人的语气又是一变,“权系长伤的很重,她在半昏半迷的状态下,肯定没有办法记住路线。”说话间,他将自己手里的步话机,塞进躺在推车上的女人怀里,“等她伤好了以后用步话机联系我,选个远离营地的地方,你们带上权系长,我带上补给和步话机,大家一手交货一手交人,这样你们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见两个人还在犹豫,肿眼泡男人又微笑着补充道,“摩托车你们尽管开走,我只希望你们可以尽快治疗权系长的伤。”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们会在半路把她丢在雪地里?”男人显然是被说动心了,再也不看一直轻轻摇头,想要让他拒绝的兰巧,语气略显威胁地回敬了一句。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否则我们也没有机会逃出城,站在一起谈条件了,不是吗?”轻蔑的笑容在脸上转瞬即逝,肿眼泡男人换上一副公式化的笑容,从摩托车旁轻轻退开,上身微倾,右臂虚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月上云梢,夜色更浓,男人迟疑片刻,见对方仍旧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只得把心一横,用力拧了一下钥匙,发动机的气缸再次突突直跳。回头看一眼坐在推车上的兰巧,也不和旁边的肿眼泡男人再多废话,一阵风也似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小丫头,就送你到这吧。” 走在前面的阿紫,肩头突然一紧,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向后拖拽,身体不由自主地仰面跌倒。 当的一声脆响,凌空刺向阿紫大腿的匕首,便被她一脚踢飞。“你们不是答应了,要放我走吗?” “早猜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有古怪,想要扮猪吃虎?”谷昌辉冷笑一声,甩甩微微发麻的手腕,“个头长得不大,力气倒是不小,究竟是谁派你来我们营地踩点的?” 谷昌辉嘴上说话,手里也没闲着,几秒钟的时间内,他已连续劈出五六刀,结果却被阿紫或退或挡,攻击尽数落空。 对方骤然发难,挥刀劈砍更是兔起鹘落,招招紧逼。饶是阿紫身负勇力,却因失掉先机而落于下风,只有防守之力,全无反击的机会。正当阿紫满地乱滚,避开头顶砍刀的凌厉狠劈之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却从远处遥遥传来。 越打越是心惊,谷昌辉已然意识到自己太过轻敌,更令他想不通的是,眼前这个弱不经风的小丫头,怎么这么难对付?突然听到完全陌生的轰鸣声,顿时疑心是小丫头的同伙循迹而来,很可能要趁夜偷袭营地! 头顶刀势一缓,阿紫总算逮着机会,抓起一把积雪向上扬去,紧接着双脚连连蹬地,趁男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猛力向后窜去,头也不回的钻进昏黑一片的林地,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孟阳波?”趴在树后的谷昌辉,一眼认出骑着摩托车的男人,赶忙大声呼喊。 “老谷?我他妈差点没被你给吓尿了,大半夜的跑这来干什么?”孟阳波没好气的爆了句粗口。 “别说废话,赶紧带我回营地,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七十八 物尽其用 红色信号指示灯,在漆黑的夜空中,犹如一颗璀璨的繁星,只是殷红的光晕,却让人不可抑制的感受到恐惧。拖着红色焰尾的指示灯,缓慢且匀速的从天空坠落,最后消失在远方漆黑耸立的山峦之间。若非亲眼所见,恐怕看到它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 “我认为最好别去山那边,这么显眼的东西从天而降,一定会有很多陌生的幸存者看到……” “南珠姐,万一天上掉下来的是空投补给箱呢?” “我看你是玩游戏,把脑子也玩坏了!” “这孩子说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冬至捏了一小团雪,轻轻放进嘴里,像吃糖一样咂摸着嘴,烟瘾总是不请自来,尤其是在烟草稀缺的时候,“我们只需要远远的看着,等到骚乱结束,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残羹冷饭,也好过一无所获,不是吗?” “嘿,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是个狠角色,那只大猫是你的宠物吗?” “它是头豹子,不是猫……” “目标信号消失,最后停留的位置,就在这条山坳里。”白皙的食指落在电子地图上,指节按压的屏幕边缘,显出一圈圈五彩斑斓的光晕。 “航拍的无人机呢?”比成年人拇指还粗的雪茄腾起烟雾,男人皱纹深陷的瘦削脸颊上,画着墨绿色的迷彩,“有没有发现什么?” “距离太远,无人机的电量不够支撑到返航,我们只拍到了这些……” 士兵将照片在显示屏上放大,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类似人类的影子的图像,建筑物的轮廓掩映在林地里,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分辨不出模糊的影子,究竟是人类还是丧尸。 “重饵必有大鱼咬钩,再等等看吧……” 暴雪封山,每踏出一步都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体力。朴南珠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将她的头发冻成一团,再继续走下去,就算没有丧尸的袭击,小命也得交代在这深山老林里。 “大叔,还要走多远啊?我的脚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按照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天亮之前应该能到。”冬至抖了抖熊皮袄上面的碎雪,双眼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松树林,如果没有匕首柄上的指南针,他恐怕也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迷失了方向,“你们最好别傻站在原地,身体必须一直保持运动,否则很快就会被冻死。” 双腿深陷在积雪中,冬至竭力前倾的身体,近乎于在林地里爬行。周围静的出奇,除了自己低沉的喘气,冬至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等到他扶住一棵松树稍作休息时,这才发现身旁除了小黑豹,还在树梢上四处张望,那两个奇怪的家伙,早就不见了踪影。 “哈,终于肯放弃了吗?”冬至看着树上的两点幽光,如释重负地无声苦笑,“趁着体力还没彻底耗尽,得抓紧时间搭个雪屋,熬过今天晚上。”手脚早已冻得发麻,冬至强打起精神,拼着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开始在背风的山石后面搭砌雪屋,“空投补给箱?那也是得先有命才能碰的东西。” 山谷林地之间,不时跳出两声枪响,冬至则是整晚都没能睡好。受寒生病的身体发着高烧,昏沉的大脑如陷深渊,噩梦更是一个接着一个,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仍旧被梦魇束缚…… “从昨天晚上开始,几个追踪器的信号,就一直没有离开这片区域,看上去应该是个野外的营地。” “我们的人距离这处可疑区域还有多远?” “拂晓前,可以潜入到营地的百米范围内,我们随时都能发动突袭。” “必须保证,以最小的伤亡完成任务,联络突袭小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行动,绝对不能给营地里的人,有任何可以反应的时间。” 林地间拖出几条长长的雪道,细密的沙沙声在寒风中难以察觉,只有不规则的雾气从雪下升腾而起,预示着某种危险,正缓慢地靠近温暖而沉静的木屋。 雪道里突然伸出一条手臂的黑影,五指变换几个造型后,夜视仪里的世界,便如披上一层荧光闪闪的绿幕,红色的镭射激光在绿色物体间,有规律地来回巡弋。然而最诡异的情形也随之而来,暗夜中,除了几条黑影在悄无声息地快速行进,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移动着的光源。 突袭,在爆音弹砸碎窗子的瞬间,骤然开始。镭射激光每次变换目标,暖意融融的木屋里,便会有一个人无声栽倒。所有尸体中弹的位置都集中在头部,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突袭行动,更准确点来形容,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惨叫打碎木屋里的沉静,一名落在队尾的突袭小队成员,疯狂甩动着胳膊,想要挣脱挂在左小臂上的雪橇犬,突然遇袭的他惊恐不已,彻底慌了手脚,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方舟执行任务,早已将教官反复训诫的注意事项,抛到了九霄云外。呜咽声打断了惨叫,喉管被锋利的犬牙撕裂,殷红的热血不仅从脖颈间涌出,连他的口鼻也已灌满血沫。 领队的头犬被栾明紧紧抱在怀里,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这只阿拉斯加犬,也早就随着其他同伴,一起冲出去撕咬敌人了。 虽然悄无声息地反击了趁夜偷袭的敌人,可七条雪橇犬最后也无一幸免,粗木铺就的地板缝隙里渗满污血,完全分不清哪些是幸存者的,哪些又是雪橇犬的。浓重的血腥气息呛得栾明连连干呕,爱狗如命的他,夜里总喜欢和雪橇犬睡在一起,这才万分侥幸地逃过一劫。 晨阳初升,一辆迷你轿车大小的货箱,斜躺在山谷间的雪地里,散落一地的包装袋上满是血迹,更有几只刚刚变异不久的丧尸,在货箱附近艰难地挪动双腿。伤口流出的污血已然冻结成块,随着丧尸移动双腿而牵动伤口处的肌肉,暗红色的冰屑便会在空中轻轻飘扬。 阿紫并不想淌这趟浑水,如果不是昨夜在打斗中,自己的背包带被男人砍断,她根本不需要为了生计而担忧。阿紫被饥饿和寒冷折磨了整整一夜,货箱附近的惨烈争斗,也像一部午夜场的恐怖电影,蹂躏着阿紫濒临崩溃边缘的神经,可她却还是顽强地挺了过来。哪怕货箱里没有剩下多少东西,阿紫也必须拼命一试。 白色雪貂在雪地上飞速前行,只是这次它并没有隐藏自己,反倒非常高调的绕着丧尸转圈。 钢管斜切的锋利刃口猛力上挺,从还在追着雪貂的丧尸后脑刺了进去,紧接着又从左颚透出,污血登时便喷涌落下,阿紫只来得及匆匆抹把脸,就用力抽出钢管,朝着附近的另外一只丧尸摸去。 先后解决掉六只还能站起来移动的丧尸,阿紫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只在脑海中指挥雪貂四处乱窜,吸引着剩余几只肢体残缺不全的丧尸的注意力,她自己则飞快地接近了斜躺着的货箱。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我说的话?”栾明沮丧地坐在篝火旁,阿拉斯加头犬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将它的大脑袋靠着栾明的腿,默默看着不远处堆放在一起的同伴尸体。鼻涕和眼泪糊住了双眼,栾明已经看不清怀里女孩的脸庞,苍白而冰冷的皮肤散发着寒意,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极了死神无情的冷笑。 黝黑的枪口缓缓上抬,栾明嘴里小声呢喃着,右手却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轻微的颤抖都未曾出现。 一阵寒风突然从门外灌了进来,熊熊燃烧的篝火呼呼作响,栾明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枪口,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房顶灰尘簌簌飘落。 “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替无辜惨死的同伴报仇吗?”熟悉而又陌生的嗓音,随着门外灌进来的寒风一起,飘荡在木屋里,栾明的精神顿时一阵恍惚,“你怎么又回来了?” “昨天晚上偷袭你们营地的混蛋,是圣殿骑士团的人,我和他们之间也有一大笔血账没有算清,我相信我们可以团结起来。”毛刺刺的短发从兜帽下钻了出来,一颗三角形的白色小脑袋,正好奇而又警惕地看着趴在篝火旁的大狗。 “我为什么要去报仇?你不觉得他们现在才是真正的解脱了吗?”栾明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又下意识地用双手捋了捋糟乱的头发。 阿紫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男人的双眼中,只剩下一团死气,当他整理完遗容后,枪口再一次提上半空,“请你替我照顾好大毛,它是个好孩子……” 趴在一旁的阿拉斯加,听到主人唤它的名字,有些茫然地仰起头注视着主人的侧脸,等待下达指令。 “不要……” 砰! 碎裂的头盖骨直飞而出,重重撞在木屋的墙壁上,随后又蹦跳着落回到阿紫脚边,轻轻旋转两圈后,木屋里就只剩下阿拉斯加,痛苦而又绝望的悲嚎。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阿紫甚至没来得及回答男人的话,尸体便如一摊烂泥般颓然躺倒,而这也让木屋里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重,甚至开始令人感到窒息。 “最后离开的家伙身手着实不简单!咱们得多加点小心了,黑子。”砍翻几只倒地不起的丧尸,已经让冬至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幸好几盒抗生素和感冒药,被压在货箱最下面,否则他就要空手而归了。 “为什么不用毒药?” “你认为丧尸和零散的幸存者所构成的威胁,和噬人尸相比,哪个更大?”男人瘦削的脸颊藏在浓烟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别忘了,想要家人可以安全的生活在方舟上,我们就不能失去利用价值。” 七十九 判若两人 杂乱的足迹,将货箱附近洁白平整的雪地踩得稀烂,在争抢中散落一地的杂物上沾满血污,几乎很难再找到还能继续使用的物品,显而易见,昨夜这处山坳里一点也不太平。 冬至猫着腰,仔细分辨着雪地里的足迹,他感到十分意外,这么混乱凶险的地方,怎么会有女人出现?‘似乎这个女人的同伴人数不少,估计她们的营地距此也不会太远。’ 挂在松针上的雪粒,被松林上方扫过的寒风抖落,落在脖子里凉丝丝的,冬至却感觉非常受用,这让他还有些昏沉的大脑立时变得清醒许多。自打进入松林深处,先前的足迹便开始愈发难以辨别,很显然,这些幸存者野外生存的经验,远要比窝在城市里坐以待毙的人要丰富得多。 “队长,汉密尔顿中尉又有新的命令,他让我们即刻返回早上突袭的营地。”通讯兵放下步话机听筒,神色凝重的看向背对着他的队长,“追踪的目标又出现了!” “该死的混蛋!你难道没有告诉他,在昨夜的突袭中,我们已经损失了两名战士吗?”艾伯特队长烦躁的踹了一脚身旁的松树,枝头上的积雪瞬间纷纷扬扬,他随意的扫掉头发上的碎雪,情绪似乎也随之好了一些。 “中尉没有直接下达指令,是他的卫兵……” “官大一级压死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艾伯特撇撇嘴,脸上的冷笑却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 慢悠悠晃荡在冬至身旁的小黑豹,突然停在原地,弓背弯腰地注视着东南角的松林深处。冬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摘下短弓,一矮身藏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锈迹斑斑的箭头瞄着小黑豹注视的方向,只等目标显出身形,便会破空而至。 双脚踩踏积雪时,特有的脚步声,从远处极为模糊地随风飘来,如果不是小黑豹提早预警,冬至很有可能会忽略掉这几个人的存在。竖着耳朵仔细分辨了一会,冬至推断远处应该有五个人,更为关键的是,这伙人的行进方式很有规律和节奏,丝毫不像普通幸存者那样没有组织的散漫做派,‘他们是圣殿骑士团的人?’脑海中近乎本能的跳出这个想法,冬至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和紧张,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灰白相间的迷彩服,十分完美地融进洒满雪花的松林里,如果前面的几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单凭肉眼,冬至根本无法发现敌人的踪迹,多亏了耳聪目明的小黑豹,这才让冬至有机会像个幽灵一样,不远不近的挂在敌人的屁股上。 松林里的几个人,走了最多也就半个钟头,便开始鬼鬼祟祟的伏地而行。坠在他们后面的冬至发现异常,也如沼泽中的食人巨鳄般,悄无声息地潜入雪地里,单筒望远镜碎裂的镜片后面,隐约可以看清堆满积雪的木屋轮廓。 “你确定方向没错?” “崔次长,您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肿眼泡男人脸上挂着奴才一样的媚笑,看着丝毫不像是在回答上司的问题,倒更像是对着自己的干爹一样恭敬。 “嘿嘿,金昌浩,商船上的食物储备马上就会见底!”黑胖男人怪笑着,言语中的威胁意味十足,“你的老婆或许还能吃饱,不过,你儿子的饭量恐怕就要适当控制一下了。” 威胁十分奏效,金昌浩脸上吃力地挤出笑容,双眼中没有出现愤怒或恨意,他并未对黑胖男人的威胁作出回应,反倒是上半身弯曲的弧线变得更加明显,似乎生存的重量已经将他彻底压垮,“空投补给箱掉落的位置,距离他们的营地不是很远,我们要不要过去碰碰运气?” “金昌浩,你最好搞清楚,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你的任务只是带我们找到营地!” 积雪下面的泥土冷硬如铁,阿紫只得无奈放弃,想要将遇害者尸体掩埋的想法。北方的冬季寒冷且干燥,松树的树皮下填满用来抵御寒冷的松脂,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火苗,都极有可能引发一场威力巨大的山火。锁链挂在木屋的房门把手上,锈迹斑驳的大锁咔的一声扣紧,毛刺刺的脑袋再次出现在低矮的窗口旁,依旧守在主人身旁的阿拉斯加犬抬起头,看一眼窗外,似乎像打招呼般低低呜咽了两声,毛茸茸的大脑袋便又再度低垂下去。 ‘大毛……’ 子弹从消声装置中激射而出,木屋外墙碎裂的木屑,几乎是和破空声同时砸在阿紫脸上,直到此刻,远处林地里才隐隐传来步枪撞针击发子弹时的轻响。 登山镐勾住木屋房檐的瞬间,身披兽皮的小个子足尖轻轻踏在窗沿上,整个人便如灵猴般跃上房顶。正准备再次扣动扳机时,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艾伯特如遭雷击般呆了片刻,来不及多做思考,他忙在通讯器里下达攻击指令。子弹如雨般倾泻,木屋墙壁上的木屑四下乱飞,数不清的弹孔切削着墙壁,只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整座木屋就变得千疮百孔,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倒。 “停火!”兰伯特在通讯器里的嗓音显得艰涩干哑,紧皱的眉头下,是难以掩饰住惊恐的双眼,正紧张的四下张望。小队成员的脚边堆满弹壳,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谁也没有想到,此次遭遇的噬人尸竟会如此棘手!十几米高的松林上方,不时会有碎雪飘落,锐物钉入树干的声音不再出现,与此同时,先前那个瘦小的身影也踪迹全无。 “报告队长,附近有不明身份的人形物体出现,请求进一步指示!”通讯器里的队员同样嗓音沙哑,所有人都能听出这个队员内心深处的恐惧。 “保持隐蔽,做好射击准备。”兰伯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两名队员,努力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很多时候真正需要担心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稳定住自己这边的阵脚。 “刚才那一阵是不是枪声?”金昌浩从一棵粗壮的松树后面探出头,慌乱之间,脸颊上还粘着些许黏糊糊的松脂。 “所有人都把武器的子弹上膛,只要发现任何活动的物体,格杀勿论!”崔次长同样长着一双细长且狭窄的眼睛,深褐色的伤疤自左眼角划过颧骨,随着说话时牵动面部肌肉,狰狞而又诡异的不住扭动。 如同西瓜爆裂时的声音,突然在林中响起,碎裂的头骨和脑浆喷了金昌浩一脸,被击中的同伴尸体缓缓瘫倒,而他手里的冲锋枪却毫无征兆的喷出火舌。弹壳抛飞的瞬间,橙黄色的子弹便如无头苍蝇一样,嗡嗡轰鸣着胡飞乱窜。金昌浩双臂紧紧抱住头部,将自己的身体竭力埋进雪里,任由尸体手中的冲锋枪打空弹匣,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四处乱飞的流弹,能万分幸运的打烂崔次长那张令人无比憎恶的黑脸。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很难保证在近距离的交火中,不被子弹击中。侥幸从越战中存活下来的兰伯特,狠命咬住牙齿,将左大腿上的止血带束紧,豆大的汗珠从双鬓滑落,不等它们掉在雪地上,就早已冻结成了冰粒,“所有人向我所在位置集结,我们必须集中火力消灭敌人,争取将伤亡降到最低程度!” 专业的事情,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做,尤其是像战争这样残酷的工作,职业军人终归要比普通人更有优势。混乱并未持续多久,兰伯特他们在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后,最终全歼了十几名撞进火力网的敌人。他们本该打扫战场,但却因为担心松林顶上,消失不见的噬人尸会再度来袭,只能摘下阵亡同伴的狗牌,架着大腿受重伤的兰伯特队长,匆匆逃离这片凶险之地。 松林恢复往日宁静,山风阵阵,一时间却也无法彻底吹散林地里的血腥气息。金昌浩蜷缩在同伴的尸体下面,任由血污在脸上流淌,随后又被寒风冻结成冰。从一开始遭遇敌人,金昌浩就打定主意,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哪怕与他同来的同伴们尽数被杀,也绝不会施以援手,‘谁也没有资格让我替他卖命!’ “还有人活着吗?”崔次长艰难地从尸体下爬出来,腹部上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弹孔,随着大声呼喊,一股一股的往外喷着污血,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夹杂其间,而他依靠的树干周围,空气也变得腥臭无比。 ‘干,这个混蛋怎么还活着?’金昌浩听到熟悉而又憎恶的声音,心头不由一阵狂跳,右手赶忙小心翼翼地摸索同伴尸体,弹匣打空的冲锋枪还在尸体手上,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防身武器。 “谁在那边?”死气凝结在崔次长脸上,抬起没被子弹打断的左臂,竭力抓起地上的一支手枪,牙齿用力咬住套筒,满是血污的左手用力推动枪身,连续尝试四次,最后才听到子弹咔嗒的上膛声。 “崔金国,你还真是烂人天不收啊!”金昌浩的语气一反常态,完全听不出丝毫尊敬之意。 “你找死吗?金昌浩!”显然崔金国颐指气使惯了,竟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然靠近,“如果再敢对我不敬,不仅你儿子小命难保,你的老婆我也会替你好好爱护她!”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儿子?” 八十章 暗箭难防 洞穿的喉管将惨叫硬生生截住,粘稠的血沫被肺叶里的空气挤出伤口,畏惧死亡的战士瞪圆了双眼,无比绝望的注视着同伴。 静谧的山野间松涛阵阵,寒风中夹杂着阴冷的肃杀之气,兰伯特极其狼狈的滚躺在雪地里,慌乱地摸索着战术背心,另外两名队员背靠着背,同样神色仓皇的持枪瞄准,可他们谁也不知道偷袭的敌人身在何处,更无法确定,悄无声息地冷箭何时又会袭来。 影影绰绰的松林里,晶莹的雪粒随风轻舞,似有若无的鬼魅般的黑影,一直在距离兰伯特他们二十几米开外的四周徘徊,任凭三人如何开枪射击,都不能驱散内心中的恐惧,更无法吓退黑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腿被子弹贯穿的兰伯特,现在最需要的是,将止血带松开一会,好让血液重新循环起来。否则,就算他能有命从敌人的冷箭下逃生,这条腿也会因为肌肉组织坏死而被迫截肢。 敌人的耐心远远超出兰伯特的预期,徘徊在松林里的黑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如同未曾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松涛依旧,阳光从近乎密不透风的树冠间勉强挤进来,如黄豆粒大的汗珠,从兰伯特低垂的发梢坠落。挣扎在昏迷边缘的他,脑海仅存的清醒意识,也仿佛正在随着伤口流出的血液一起消散。 普通人无法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神经也很难始终紧绷着。潮湿温热的后背紧靠在一起,汗水早就透衣而出,随后又在极为寒冷的环境下,缓缓凝结。平日里成千上万次的训练,为的就是在遭遇敌人时,可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然而意外却总喜欢在人们自认为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发生。 本该习以为常的战术动作,却被冻结到一起的外衣打乱,尽管两人已经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可一名战士还是因此而踉跄了一下,其中或许还有保持一个姿势过久,导致血液循环不畅而腿麻了的缘故。 冷箭再度无声袭来,准确无误地射中身体踉跄的战士用来支撑重心的右侧大腿,在条件反射下肌肉快速收缩,让他的战术动作更进一步地扭曲变形,连带着也令同伴的身体失去平衡。 状似昏迷的兰伯特,骤然间抬腕点射,他的眼神已经不再茫然,敏锐的捕捉到冷箭袭来的方位,子弹终归要比箭矢更为致命,可周遭的环境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实在是不利到了极点。 枪口喷出焰火的同时,又有两枚冷箭,仿佛毒蛇锋利的牙齿一样,狠狠咬在两名身形踉跄的战士的脖颈上。与此同时,松林近处也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兰伯特心下暗叫,‘糟糕,图斯曼尸变了!’ 身旁两名战士垂死前的呜咽声,吸引了刚刚尸变不久的图斯曼,贯穿喉管的箭矢随丧尸的移动,忽高忽低地跳动着,暗红色的冰屑从伤口处洒落,又被穿林而过的寒风吹得四散飞扬。 此时,兰伯特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强撑起身体,咬牙忍住左腿不断袭来的剧痛,一瘸一拐的拼命逃窜。防身手枪的弹匣即将打空,逐步逼近的丧尸根本没有留给他多少时间,从牺牲的队员身上收集弹药。对于自己的枪法,兰伯特很有信心,但同样的,他也十分确信,刚才在仓促之间,子弹并没有击中敌人要害,‘为什么还不动手杀了我?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哒…哒…哒…… 一串冲锋枪的枪声,毫无征兆的窜入松林,正在啃食同伴尸体的丧尸高昂起头,仿佛是在回应枪声一样,狰狞地吼叫起来,但却由于喉管上还插着一支箭矢,它的吼声显得怪异至极。如同一架破旧的风箱,呼呼向外喷着热气,同时还会带出许多乌黑的血沫,只有距离很近才能勉强听清。 “愚蠢的混蛋,臭娘们给我戴的绿帽子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吧!”满脸血污的金昌浩,发泄似的不停踢踹着尸体,擦过头皮的子弹,留下一条如同烫伤般的伤疤。崔金国的枪口只需要再往下压一厘米,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就不会是他了,可惜,命运就是这么无情。 “儿子?只有金英姬自己清楚,这个孩子真正的亲生父亲是谁!”情绪总算稳定下来的金昌浩,背靠着树干跌坐在雪地里,目光逐一扫过四周的尸体,表情也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臭表子,这里面有几个不是你的姘头?你真是个下贱的女人!” “昌浩欧巴?” 熟悉而又令自己挂念的声音突然出现,金昌浩不由得一阵心悸,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在快要死掉之前,听到了幻觉。 “欧巴,别开枪,我是南珠啊!” “南珠?真的是你吗?南珠?” 劫后重逢,两人无比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全然忘记了,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眼神阴冷的少年。 兰伯特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上好几秒,“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回报我们的善意?” 身披兽皮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毫无感情的踩住兰伯特受伤的左臂,生锈的箭头挂着碎肉,被他硬生生从小臂上的肌肉组织里拽了出来,剧痛使得兰伯特浑身一阵痉挛。 “冷血的魔鬼,上帝一定不会宽恕你的!”兰伯特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我不会说英语。”兽皮下,终于传出男人冰冷的声音,语调怪异的英语,传递出来的却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消息。 韩语、日语、甚至是意大利语,兰伯特不停变换着语言,可对方还是不断轻轻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是天朝人?”兰伯特幡然醒悟,但随之而来的愤怒,却让他情绪几近失控,“该死的混蛋,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提供帮助的人吗?” “帮助?”男人笑得十分开心,理所应当的从兰伯特口袋里摸出烟盒,随手点燃一根烟,惬意的深呼一口气,“如果利用食物补给诱杀幸存者,也能称之为帮助,那我现在的行为,也就没有任何不正当的理由了。” “我们来这里的主要任务,是捕杀危险的噬人尸,你怎么可以污蔑我们乱杀无辜?” “哦,原来如此,我真的错怪你了?”男人好整以暇地耸耸肩,“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吗?我有没有机会加入你们?” “国际红十字会,你不会不知道吧?”但凡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兰伯特肯定不愿意放弃,而这样的回答方式,似乎也经过强化训练,单从表情和语气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红十字协会?颜色怎么对不上?你这个家伙可不怎么老实……” “我……”兰伯特正要继续扯谎,却被腰间步话机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任务是否出现意外?为什么目标还停留在你们附近?”兰伯特心下一惊,脸上却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噬人尸还在附近,那他或许还真的有机会逃过一劫。 “你确定不需要回复一下吗?”男人摇晃着手上的步话机,双眼微眯的看向兰伯特。 “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只是在询问任务的进展情况而已。”手脚被缚的兰伯特,心里不停地诅咒着男人,尤其是那张伪善的脸,着实让人感觉到厌恶。 “哦……”故意拉长的音调里充满了怀疑,而男人接下来的举动,则让兰伯特如坠冰窟,“你们是圣殿骑士团总部里的人吧?我找你们很久了。” 瞠目结舌的兰伯特双眼圆瞪,粗重的喘息暴露出内心的恐慌,松林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步话机里也是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 足足过去一分多钟,步话机听筒才再度传出声音,只不过这次的谈话内容,冬至已经可以听懂了。 “你是第一只主动和我们取得联系的噬人尸,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变异的?”听筒里隐约还能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可冬至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此刻正在和自己对话的人,似乎是个翻译人员。 “这个我也不清楚,睡一觉醒过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冬至撒了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谎,听筒另一头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步话机再度陷入沉默。 “你知道圣殿骑士团?”兰伯特恼羞成怒,不再顾忌任何形象地大声怒吼,这或许也是他无法甘心接受命运的安排的应激表现,“无耻的骗子!” “彼此,彼此。”冬至撇撇嘴,毫不在意地再次按下通话键,“你们的人都死了,要不要再派一队人过来收尸?”言语中挑衅意味十足。 “你把勇气用在了错误的地方,代价将是你无法承受的。”步话机里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愤怒,反倒透露出不易被察觉的恐惧。 “我也可以登门拜访,只要你们足够好客。”冬至忽然发现步话机失灵了,任凭他用力的按动通话键,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愚蠢的骗子,总部已经切断对话线路了。”兰伯特鄙夷的嘲讽着,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念头。 “卖命的代价是什么?我不相信你们这群疯子的信仰,除了家人,我想不到其他能束缚你们的理由。” “休想逼我说出总部的位置,卑鄙的异教徒没有资格踏足方舟!” 八十一 无效沟通 登山镐牢牢勾住树干,寒风抚动着黄灰色的狼毛,阿紫像只大松鼠一样挂在松林半空,脸上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随着时间流转,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愈合。从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游刃有余,阿紫终于又掌握了一项新的保命技能。 木屋附近的松林恢复了平静,松针上的碎雪还在簌簌飘落,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一片,其间还有几具尸体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因为尸变而再度苏醒。 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彼此对望着,金昌浩本以为再次相见,一定会有难以形容的亲切感,可他却从少年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昌浩哥,他就是我们的在锡啊!”朴南珠拉起金昌浩沾满血污的右手,欣喜万分地奔向愣怔在不远处的少年。 “这小子好像并不喜欢我的出现啊!”金昌浩脸色阴沉,心底不停思索着少年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事情变化太大,在锡还需要些时间,你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朴南珠轻轻揽住刘在锡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阖家团聚也确实值得她开心和激动。 “我们先离开这吧,枪声一定会吸引附近的幸存者,没准还会招来难缠的夜魔。”金昌浩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战场,将便于携带的枪械据为己有,又在其他带不走的物品上堆满干柴。火堆很快便将周围的积雪烤化,重见天日的枯枝烂叶散发着霉气,在火堆的炙烤下吱吱作响。 金昌浩只把一柄手枪交给朴南珠,并手把手教授她该如何使用武器,全然不理会站在一旁生闷气的刘在锡。金昌浩从刘在锡的表情里已然猜出些许端倪,碍于眼下情势危急,也顾不上仔细分析,虽然脑子里还只是些许猜测,却也令他放弃了给刘在锡武器的念头。 “别管我,你们走吧,我要去找冬至欧巴!” 挂在树上的阿紫注视着下面的三个人,艰涩难懂的语言听得她一头雾水,可当“冬至”两个字从少年嘴里冒出来时,阿紫不由喜出望外,甚至激动得险些从树干上掉下来。 “你去找他干嘛?昨天晚上那么冷,他可能已经冻死了。”朴南珠伸出双手,宠溺的捧起刘在锡瘦黄的脸颊,温声细语的劝慰道,“好孩子,我们一家三口总算团聚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听爸爸的话哟。” “这个人不是我爸爸,我的爸爸已经死了!”刘在锡倔强的向后退开一步,泪水已经盈满眼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在锡脸上,清晰的掌印浮现出来,可想而知,恼怒不已的金昌浩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远处三人争吵不休,到最后甚至还拿起了枪,阿紫看得一头雾水,听不懂韩语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殿骑士团的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我得先想办法找到冬至才行!’ “方舟?又是你们口口相传的远古神话?”冬至无所谓的耸耸肩,“照字面意思理解,你们的大本营是一艘飘在海上的大船?” “放弃你的白日梦吧,方舟上的守备力量,绝对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应对的!”兰伯特面露讥讽,如果不是自己的小队遭遇不测,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偷袭成功?“如果你能把我安全的送到哨站附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找你麻烦。” “台词错了吧?” “什么台词?”兰伯特一愣。 “你不是应该承诺给我一笔不错的报酬吗?”冬至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杀光了我的队员,还想和我要报酬?”兰伯特被男人的无耻气得脸色涨红,‘法克!如果不是手脚被缚,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哈哈哈,你们这个种族的人,好像从来都不懂得有求于人时,应该持有的谦卑和恭敬。”冬至从靴筒里摸出爪刀,阴冷的双眼中丝毫没有笑意。 军用背包的质量绝对上乘,喜上眉梢的冬至麻利的检查着战利品,无论是科技感十足的卡宾枪,还是刃口极佳的军用匕首,在丧尸病毒爆发前,都称得上是万金难求的稀缺资源。 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冬至重新将熊皮袄裹在身上,连日来的颓丧感被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格外畅快。 未等山火蔓延开来,冬至已经将火熄灭,看着满地烧黑的武器和其他物品,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世道真是越来越难捱了。” 突然,若有若无的人声,从门窗紧闭的木屋里面响起,冬至忙闪身藏到树后,枪口警惕地瞄准房门,‘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日影西斜,松林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渺渺青烟在林间升腾,木屋中则篝火徐徐。阿拉斯加犬蜷缩在角落里,一双黝黑的眼睛映着火光,同时也将两个不速之客笼罩其中。 木屋里,烤肉香气四溢,虽然睡得时间不长,却也令冬至的精神为之一振。小巧的步话机在掌心翻动,先前木屋里的响动,就是这个小东西发出来的,随手将烤肉塞进嘴里,冬至又拿起另外一部步话机,将它们并排放在一起仔细观察。 ‘民用型和军用型,两个步话机上面的按键字母截然不同,这个应该不是圣殿骑士团的联络工具。’冬至下意识地揉着额头,眼前发生的一切,愈发令他感到匪夷所思,‘这又是一伙什么样的人?’ “权系长,你还在营地里吗?”吱吱啦啦的噪音夹杂其间,似乎由于通讯距离太远,信号也变得非常差。 “你们是谁?”冬至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下通话键。 “阿西巴,你们不是答应了要照顾权系长吗?她人现在在哪里?我要和她通话!”粗暴的吼声从听筒里窜了出来,冬至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可还是听出了语气里的傲慢和愤怒。 “你踏马消停一会,说点老子能听懂的话!” “你让权系长过来接电话!”听筒里换了一个声音,不过对方的语气却依旧很差,好在,冬至总算可以勉强听懂他在说什么了。 “谁是权系长?我不认识。” “不要耍花招,你们营地的位置已经暴露,如果不乖乖地把人交出来,后果会很严重的,希望你能认清现实!” “白痴,你正在威胁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 “说谎也救不了你们营地里的人,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好吧,好吧。既然我们没有办法沟通,那就到此为止,希望你说的权系长,能够活到你们找到她的那一天。” “你真的不是收留权系长的营地里的人?”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要睡觉了!” “你从哪找到的步话机?权系长还活着吗?” “他长什么样子?是男人还是女人?要不要我帮你辨认一下尸体?” “尸体?她死了?” “说不好,我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白痴,你的脑子好像真的有点毛病,要不要我帮你预约一个脑科专家门诊?” “阿西吧,你死定了!”步话机听筒被震得嗡嗡作响,随后木屋里就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十多具尸体堆叠在狭小的房间里,简单的检查了一遍尸体的中弹位置,不难看出,这伙幸存者应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圣殿骑士团偷袭了营地。木屋里唯一一具没有被挪动的尸体旁边,趴着一只体型近乎于小牛犊子大小的阿拉斯加犬。无论是冬至撬门而入,还是冬至满屋子乱翻,阿拉斯加犬都没有任何反应,唯独当冬至想要靠近尸体时,它才会呲起锋利的犬牙,忠诚的守护着自杀而亡的主人。 ‘万念俱灰吗?’冬至看着尸体紧握在掌心的手枪,脑海中,忽然闪过范锦看着自己时绝望的双眼,心头不由得又是一痛,‘如果阿紫她……我该怎么办?’ 厚实的积雪下面,铺满了干燥蓬松的黄色松针,只需要微弱的火苗,就可以轻易将它们点燃。金昌浩和朴南珠相拥而卧,借助着彼此的体温来抵御寒风,而这样亲密无间的举动,本该是刘在锡独自享受的,可却因为老男人金昌浩的突然出现,一切都变成了陈年往事。 “喂!臭小子,你为什么总是用那种令人讨厌的眼神看着我?”并不是只有刘在锡的心里感到不满,金昌浩同样也对这小子的怪异表现,大为光火。 “南珠姐,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刘在锡直接无视了金昌浩的问话,转头看向脸色极不自然的朴南珠,期待着南珠姐能够回心转意。虽然朴南珠的样貌实在令人无法恭维,可拥有这样一个女人,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此刻,刘在锡的心里塞满了嫉妒和怨毒。 “在锡,如果当年不把你送到孤儿院,我和昌浩哥都会被家族扫地出门。你要理解当时的艰难处境,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和你团聚的念头。”为了逃避敏感话题,朴南珠硬是挤出几滴眼泪,哽咽的嗓音却听不出有多少伤心之意。 “胡说!这个老男人有什么能比得上我?”刘在锡双眼瞪得血红,看来他在一时半刻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混蛋!”金昌浩终于确认了不愿面对的猜想,正准备开枪射击,手腕处却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八十二 夜不能寐 每当人类对于火的使用方法的进步,都会在很大程度上推进整个文明的发展,枪械的出现,则更进一步的巩固了人类制霸地球的能力。 没经过专业训练的朴南珠,完全是在条件反射下扣动的扳机,而紧随而来的巨大后坐力,则险些将她的手腕震断。朴南珠一声惨叫,向后抛飞的手枪,正撞在锁骨上,砰的又是一声枪响,火舌席卷了朴南珠额前的碎发,走火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额头而过,直冲上天。 透腕而出的钢钉足有十公分长,若不是钢钉尾部还有钉帽,钢钉就会毫无阻碍的穿透金昌浩持枪的手腕,钢钉带出的血污来不及流淌,便已被寒冷的空气冻结成冰花。 眼下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受伤的手腕,金昌浩一脚踢飞篝火里的干柴,火星飞溅之际,人已经飞快地向密林深处逃去。 伤口喷出的鲜血溅射在洁白的貂毛上,受到惊吓的雪貂,四爪刚一碰到积雪,便如失去重压的弹簧般,蹿进茂密的松针里,搅得碎雪不断从阿紫头顶洒落。 狼皮袄被子弹炸出一个大洞,万幸,肩胛骨并未被击穿。碎裂的弹片在肌肉反复蠕动下,缓慢而又诡异的浮上皮肤表面,随后又带着一串血水,无声地落在雪地上。 阿紫脸色如常的蹲在树后,仿佛左肩上的伤口并不存在一样,她对诸如此类的突发意外早就习以为常,伤痛已经无法再令她感到恐惧和慌乱,只是刚才险些被子弹射穿心脏,多少还是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和不安。 只要循着血迹,按照冬至教授的追踪技巧,不难找到先前逃跑的家伙。为了稳妥起见,阿紫并未头脑一热便追上去,也正因如此,她的眼角余光才察觉到附近些许异样。忽明忽暗的暗红光斑飘在半空,从光斑所在的高度判断,阿紫确信那些绝不是狼群的眼睛。 篝火熄灭的瞬间,暗红色的光斑骤然转盛,随后便拖着十数条焰尾,如同鬼魅般咬住先前逃跑的人的方向,一齐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夜魔?’ 两支步话机的波段旋钮,被冬至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转动,吱吱啦啦的白噪音忽高忽低,其间不时还会闪过一些难以判断的奇怪音调,似是人言又似幽魂低语,听得他的头皮也跟着一起一阵阵发麻。 山风呼啸,身披素缟的落叶松,如同文人墨客一般互相稽首,松针沙沙,碎雪也随风飘落。 从热像仪里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幽冷而又单调,仿佛整个世界失去了生命力,只剩下近乎死亡的黑与白。 “队长,九点钟方位,发现一具尸体。” “还有活动迹象?” “一切正常,只是尸体。” “瞄准头部射击,清除潜在风险。” “收到,已击中目标尸体头部,是否进一步检查?” “全员战斗准备,除任务目标外,其余活动物体,一律击毙!” “收到。” 军用匕首挑起尸体被绑缚在身后的左臂,男人找到一枚熟悉的十字袖章,沉吟片刻,锋利的匕首刀刃凌空挥下,袖章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兰德里克,收队吧,艾丽娅她们已经将零号成功收回,任务结束。”通讯器里响起一个男人略显兴奋的嗓音。 “可是,附近还有一只存活着的夜魔……” “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情,圣殿骑士团的那群蠢货会解决它的。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喂,你们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语言?”深沉的男中音突然闯入通讯波段,一名新加入不久的队员被吓得不轻,手指由于过度紧张而无意间扣动了扳机,子弹撞在松树上,激得碎雪落下来一大片。 步话机里,陷入了如死一般的沉寂。 篝火早在听到步话机里的对话时,就被冬至快速熄灭了,在如墨一般的黑夜,哪怕是一颗小小的烟头,也很难掩藏住它的光芒。 小黑豹警惕地伏在地板上,相对于阿拉斯加犬而言,血脉压制并不是勇气能够轻易克服的。蹲伏在窗口下方,冬至离开步话机的双眼盯着木屋外的空地,子弹击中树干的声音,穿透密林,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时间过去许久,冬至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步话机似乎再次失去了作用。 一声凄厉的狼啸,从远山深处悠悠飘来,紧接着群山间便回荡起各种未知野兽的嘶鸣。 狗牌上有几串激光打印留下的编码,却没有详细的姓名信息,歪躺在雪地上的尸体已经冻成冰块。 兰德里克重新调整通讯波段,再次和总部取得联系,“波丽,刚才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在监听我们的通话?” “暂时无法确定通话是否被人监听,不过家里的意思,是让你即刻带队返航!”不等兰德里克插话,波丽便又语速极快的说道,“听我说,兰德里克!你们小队附近出现了夜魔的信号,那里现在非常危险,家里是绝对不会允许你私自行动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刚才介入通话的人,一定也在我们所在位置的附近,他……”兰德里克仍旧不死心。 “听着,混蛋!”平时极为在意淑女形象的波丽,难得一见地爆了粗口,“所有外出执行任务的战士,都是最宝贵的资源,你没有任何权力不顾他们的死活,只为了你那点该死的虚荣心!” “好吧,你才是我的长官大人,希望你能为自己的无礼言语承担后果。”兰德里克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有兴致一语双关的开玩笑。 “必须活着回来!”坐在指挥室的波丽虽然已是红霞遮面,可眼神却炙烈似火。 ‘残忍的混蛋,竟然用这种毫无荣誉的方式,宰杀了一名高贵的战士,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地狱之火也无法洗涤你的罪孽!’冻僵的尸体已经无法伸展开四肢,兰德里克无奈的放弃了整理遗容的念头,闭目默哀了几秒钟后,在通讯器里下达了全队撤离的命令。 一如来时般的悄无声息,森冷的松林里只剩下几座人为堆砌起来的雪堆。晶莹剔透的雪粒在月光下轻轻飘扬,划过重新和松林融为一体的雪堆顶部,如一条条耀眼的珍珠项坠。 血红色的幽光极速前行,拖出许多条细长的红色焰尾,高耸的树冠有节奏的摇晃着,松林上空不断有积雪飘落。狼群的首领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头顶发生的一切,猩红的狼眼里透着一丝担忧,它在犹豫是否应该继续追击。毕竟,松林上空的未知生物似乎要比前面奔跑着的猎物更具威胁。 浪声涛涛,山野已至尽头,皎洁的月光如霜般洒落,冻硬的雪壳如同镜子,反射着漫天月光,驱散了漆黑的夜色。斑驳的血迹若隐若现,绵延出几十米远的距离,在这洁白的世界里显得异常醒目。 正常人类的光溜溜的头皮,在月光下本该闪着油光,然而从松林里冲出来的十几条影子,凡是没有戴帽子的,头皮都似已死许久的尸体般灰败无光,甚至在这么长时间的剧烈运动下,完全没有一丝热气升腾而起。 几乎没做任何停留,暗红色的鬼火再次飘荡起来,循着血迹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 阿紫借助惯性在松树的树干间,不停跳跃,黄灰色的狼毛随风飘动,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超大体型的松鼠,正在松林里欢快地嬉戏。如此危险的行为,并非出自阿紫本心,突然出现的狼群,阻断了她从地面上追踪的念头,也正因为有狼群的存在,反倒省去了阿紫反复搜寻线索的枯燥和无聊。 耸立在山脚边的最高的一棵松树上,登山镐牢牢扣住树干,阿紫十分轻松的吊在半空,注视着紧随夜魔之后,冲出松林的狼群。 突然,阿紫看见狼群中,一头体型最壮硕,毛色油亮的大狼回头望向自己,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同时也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玄兔?’ ‘相对于短弓,十字弓的威力确实更大。不过,目前我手里还有步枪可以作为远距离狙击的武器,暂时还用不着浪费材料去做十字弓。’冬至仔细斟酌着当前形势,作出了更为理智的选择。 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冬至索性提起精神,一边高度戒备着四周的任何响动,一边着手利用木屋里现有的材料,制作新的陷阱和弓矢。高科技步枪确实威力巨大,奈何子弹却极为稀少,一旦打空弹匣里的备弹,步枪也就和木棍没什么差别了。 篝火被冬至控制在可以提供最低限度的热量,且不易被木屋外面发现的程度,他并没有用棉被将玻璃窗盖住,这么做虽然可以隔绝火光散发出去,同样也会影响自己观察外界情况。 小房间里的尸体都被搬到木屋外面,羸弱的篝火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冬至全神贯注的忙着手里的工作,小黑豹则伏在他身后的黑影中,只一对眸子不时反衬出火光。 轻柔且谨慎的脚步声,犹如踩在羊毛毯上,完美的被屋外的风声所掩盖。 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喉音,正在忙碌的冬至停下双手,回头看一眼暗影中的两束幽光,微微颔首,表示他也注意到了异常。听着木屋门被推动的轻响,冬至瞬间醒悟,‘一定是烤肉的香气飘了出去,这才把敌人引了过来。不对!人类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八十三 居心叵测 室内外温差很大,以至于寒风从门外挤进来时,寒冷的空气很快便将木屋里的水分冻结,随风飘起大蓬霜雪,晶莹的霜花在月光下轻舞,同样也遮蔽住冬至的视线。 光学瞄准镜的准星,警惕地游荡在成年人胸口的高度,只要目标一出现,冬至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准备的确实很充分,然而事情并未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木屋门外的霜雪依旧簌簌飘落,假想中的敌人却踪影皆无。充满威胁的喉音从腋下传来,冬至立刻醒觉,危险并非来自人类。 黑黝黝的毛色,亦如身畔的小黑豹鲜亮,柔顺得丝毫不弱于上好的锦缎,黑豆大小的眸子映着火光,犹似两颗璀璨的黑曜石。幼熊的体型,和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阿拉斯加雪橇犬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大上几分。 冬至一时间,竟舍不得开枪射击,像这么漂亮的幼年黑熊,他在有生之年,尚属首次遇到,那身油亮而又保暖的毛皮,如果被子弹打烂,绝对是暴殄天物! 一丝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冬至疑惑的盯着幼熊双眼,黑曜石般闪烁的眸子里,不仅没有多少野性,反倒好似人类般蕴含着复杂情绪。顺着幼熊的视线看去,冬至登时恍然大悟,原来小家伙正是耐不住烤肉的诱惑,才会冒险潜入木屋中来。 “想吃肉吗?”冬至说完话,便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我为什么要和一头熊崽子废话?’ 自打丧尸病毒爆发以来,各种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已将冬至的心智打磨的见怪不怪了,可幼熊接下来的反应,却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圆圆的小耳朵快速抖动两下,幼熊像个受到邀请的小孩子一样,矜持而又兴奋的连续点头,眼神中的喜悦更是难以掩饰。 “你能听懂我说什么?”冬至愣了一下,又尝试着问道。 依旧是点头,只不过幼熊动作多少有些敷衍。 终于,散发着香气的烤肉丢了过来,幼熊再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冬至,像个孩子一样端坐在木屋地板上,丝毫不顾及刚离开篝火,依旧滚烫的烤肉的炙热,嘴里喷吐着哈气,快速啃食起来。 低头看了看依旧傻乎乎的小黑豹,冬至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小家伙是不是故意和自己装傻!无辜而又茫然的小眼睛回望而来,冬至瞬间又坚定了内心想法,‘没错了,这个小王八羔子是真傻!’ 轻轻敲一下小黑豹的脑壳,小家伙毫无威严的伸个懒腰,随后又极为不满的摇摇头,瞥一眼还在大吃特吃的幼熊,呲了呲锋利的牙齿,便再次缩回暗影之中。 “你真的能听懂我说什么?”冬至将枪口瞄向幼熊,试探着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幼熊吃饱了极容易犯困,然而当枪口调转过来时,它的眼神里还是立刻充满了恐惧,两只小爪子也在半空中连续挥动,似乎像在求饶。 “还不错,挺聪明的嘛,竟然还认识枪,你一定和人类在一起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吧?”锋利的爪刀切下一片肉,冬至将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你是从马戏团里逃出来的?” 本想摇头的玄兔,犹豫几秒,最后还是非常无奈地再次点头,‘愚蠢,自大,傲慢的人类,你才是从马戏团里逃出来的小丑,你全家都是马戏团里的小丑!’ 山野间,一切事物都被积雪覆盖,无论小丘还是沟壑,人类都无法用肉眼察觉,而一旦脚底踏空,紧随而来的则必将是惨痛的代价。 慌不择路的金昌浩选择了孤注一掷,即便手腕处的伤口并不致命,身后的夜魔也绝不会放过他,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上性命赌一把。 一路有惊无险的逃下山,又在鬼使神差下,兜兜转转的折回海边,金昌浩心里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吾主护佑,我又一次死里逃生了!’ 只要继续沿着海滩狂奔,用不了两个钟头,金昌浩就能重新回到停靠在岸边的商船上,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利用熟悉的地形,和身后的夜魔周旋,甚至还有机会反杀几只,解解心头之恨。然而,金昌浩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先前还有深过膝头的积雪,帮助减缓夜魔追击的速度,可随着海滩的距离越来越近,积雪的厚度也在相应地降低,直至最后露出冰冷的地面与沙石,而到那时,他就再也没有能力摆脱掉身后的夜魔了。 朴南珠已然筋疲力竭,完全靠着吊在胸口的一口气,拼命追赶在金昌浩和刘在熙身后,幽魂般的暗红色鬼火,也始终如影随形的追赶着她,似乎还有一张充满血腥气息的巨口,正垂下无数涎水,将脚下的地面侵湿的泥泞不堪,使得朴南珠每次抬脚,都要用出吃奶的力气。 四爪兽类的速度,终归还是要快过两条腿的直立生物,尤其是在相对平坦结实的路面上,狼群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猎物。 声如野兽般的惨叫和狼嚎,在海滩上此起彼伏,海浪声终于不再单调,可为它解闷的却是惨烈无比的杀戮。 十几匹野狼将猎物团团围在中央,而猎物却又很有默契的分成两伙,不仅要时刻防备着狼群突袭,同时也要防备着彼此。 夜魔除了眼睛的特征外,其他地方怎么看,都和人类没有多大差别,甚至是一模一样,大难临头,刘在熙竟然还有闲心观察夜魔的长相。很快,一只长相极为出众的小夜魔,吸引了刘在熙的注意力,单从外观上判断,应该是只母夜魔。 似乎察觉到了有目光注视着自己,小夜魔也将目光转向了目瞪口呆的刘在熙,“眼下我们必须相互合作,才有可能不被狼群撕碎,你们觉得怎么样?” “夜魔也会说人类的语言?”金昌浩倒抽一口凉气,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遭遇夜魔的追击,但却是他第一次听到夜魔说话,同时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些怪物,因为从来没有一只夜魔会在光线极好的情况下出现。 “很奇怪吗?我们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小夜魔如鬼魅般的笑容,被双眼中闪动的鬼火遮蔽,没人能看得清它脸上的表情如何,“你叫我们夜魔?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为什么非要追着我们不放?”金昌浩问了一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不过,显然小夜魔听懂了他想表达的另外一层意思,“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离开这座冰封的城市,倒不如一起搭个伴,我知道你们偷偷在海边停了一艘大船。” “你……?”金昌浩脸色铁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夜魔。 “相信我,如果我们真想吃掉你和你的同伴,也绝对不会选在今天,对不对?” “少废话,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有得选吗?受伤的手腕可没有办法控制住武器,再多的子弹也都是废铁,何必浪费资源呢?” “原来我的手腕是你弄伤的?” “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小夜魔如遭雷击般呆了片刻,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找不出问题的源头。 狼群的首领占据了一处低矮的岩石,猩红的双眼闪着异芒,似乎对于猎物之间的交流极为在意,或许它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也或许终究是头野兽,嗜血成性的贪婪驱散了理性,狼啸声瞬间刺穿了沙沙作响的海浪,狼群接收到指令,开始了奋不顾身的近身扑咬。 小夜魔的每个动作,都表现出远超人类极限的敏捷,平素合作十分紧密的狼群,却始终不能靠近它身旁的三米范围内。这也意味着,小夜魔并非真的被狼群所困,反倒更像有意为之。 剧烈运动后又骤然停下,使得平日里锻炼不多的朴南珠,胃里不住地翻江倒海,干呕连连。狼群暴起发难,本就体力消耗殆尽的朴南珠,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便被咬断喉管,瘫倒在地上,眼看着进气多而出气少了。 不愧是继承了金昌浩的基因,刘在熙滑溜的像条泥鳅,他始终在小夜魔附近转悠,依仗着其他夜魔全力保护小夜魔的行为,总可以有惊无险的逃避掉饿狼的扑咬围堵。 惨烈的近身肉搏,来得快,去得也快。早已断气的朴南珠,尚未从地狱中伸出双手,狼群已经将尸体撕咬的七零八落。而一旦有小狼偷偷吞咬血肉,都会被首领狠狠地一口咬在后脖颈上,惨叫声中,还未落入腹中的碎肉也一同掉了出来。 十几只夜魔,死的死,伤的伤,狼群同样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狼群首领再次仰头长啸,群狼开始缓缓向两旁后退,让出一条充满威严与肃杀的通道。 “你还想耍滑头到什么时候?”这句话显然是冲着刘在熙喊的,似乎小夜魔也会为同类的惨死而哀恸。 “你难道想让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去当英雄?”刘在熙一脸无赖相,笑声更是贱兮兮的。 “这笔账……”话未说完,势大力沉的狼群首领已经飞扑而至,在它看来,这只瘦小猎物的表现,远要比其他猎物更加危险,也更像是首领的存在。 虽然嘴里叼着半截手臂,可狼群首领的左眼,也在这一轮交锋中,永远地失去了光芒。殷红的血水流过嘴角,狼王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几口便把断臂咬碎吞进肚里。 断臂的小夜魔脸上非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双眼中似乎还隐隐闪动着,奸计得逞的得意神色。 八十四 空谷足音 狼王虽然瞎了左眼,可在狼群看来,肢体断裂的猎物,反而显得伤势更为严重,因此狼群的斗志也愈发亢奋。 囫囵吞下断臂,狼王仰天一声长啸,再次发起进攻的狼群,攻势变得更加悍勇,甚至有点以命搏命的劲头。 围在小夜魔身旁的同类相继殒命,肚肠更是被拉扯的铺满沙滩,墨绿色的汁液肆意横流,腥臭味呛得刘在熙一阵阵干呕。 即便有枪,人类也很难正面硬刚狼群的围攻,更何况,金昌浩惯用手的手腕负伤,根本无法举枪射击,而他又始终不愿给刘在熙武器,这也使得两人仅凭近战武器根本无力抵抗,仓皇躲避的身体上不断出现新的伤口,情势变得岌岌可危。 注射器的针头刺破舌尖,小夜魔将残存着墨绿色汁液的针管捏在指间,瞅准时机,分别掷向金昌浩和刘在熙脖颈处。 轻若蚊叮的痛感,完全被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冲淡,和狼群苦苦缠斗的金昌浩和刘在熙,任凭针头留在脖颈上,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狼的嗅觉敏锐,不仅可以嗅出猎物身上散发出的恐惧,同样也能轻易捕获到死亡的气息。垂死狼王轻声呜咽着,这软弱的表现,眨眼间便将狼群的悍勇击碎。攻势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恐惧,开始渐渐游走于狼群之中。 “终于活下来了,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小夜魔环视一周,眼角轻轻扯动一下,即便是毫无人性的夜魔,也会为同类的惨死而动容。 “最好滚远一点,你的同类都死光了,你还想继续找死吗?”金昌浩用没有受伤的手握着手枪,声色俱厉地威吓道。 “就知道你们人类都靠不住!”小夜魔故作惊恐的高举双手,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畏惧,“不过,没关系,你们俩摸摸自己的脖子,会有大大的惊喜哦!” 针头尚有余温,可拔下针头的金昌浩,双颊却瞬间褪去血色,“这是什么?”似乎他还无法接受现实,仍旧固执的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的血液,剧毒无比!”小夜魔一脸坏笑,“这是第一次给人类身体注射夜魔的血液,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我真的非常好奇,很期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和你拼了!”砰砰砰,枪口不断喷出焰火,子弹则像无头苍蝇般,在半空中胡乱飞蹿。 刻在基因里的恐惧,袭向狼群,没有一匹狼愿意陪着狼王殉葬。很快,沙滩上就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狼王,孤独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听到枪响的阿紫微一蹙眉,这并不是先前击中自己的那把枪,随后她又看到了四散奔逃的孤狼,狼群再也不复先前的气势,野狼各个惶惶如丧家之犬,惨声哀嚎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孱弱的呜咽声似有若无,巨大的身躯瘫倒在沙滩上,厚实的狼毛在海浪的冲刷下,渐渐和沙石融为一体,远远望去,仿佛一块灰黑色的石块躺在岸边。 细沙在硬鞋底的踩动下,发出轻响,小心而又谨慎的接近着,躯体愈发冰冷的狼王。 “你受伤了吗?”阿紫身体微躬,在她认为足够安全的距离停了下来。 狼王已无法控制身体,可它绝望的双眼依旧闪动凶光,似乎正在酝酿着濒死前的最后一击。然而,当狼王的目光,接触到趴在人类肩头的白色雪貂时,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感,瞬间冲淡了眼神里的杀气。 海风本就略有些咸腥味,此刻,沙滩上又多出许多墨绿色的粘稠液体,这也使得空气中的腥臭味到达了一个顶峰。 “大家伙,我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救你,也可能会就此了结你的性命。”由于手里没有锋利的刀具,阿紫只好控制雪貂,在自己左手食指上轻咬一口,殷红的血液很快便汇聚在掌心,阿紫略一迟疑,抬手便将狼王的头牢牢按住,掌心里的鲜血缓缓滴落,从狼王锋利的齿缝间渗进嘴里,“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你要自己加油啦,大家伙!” 阿紫见过死亡后的夜魔,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人类的尸体并未出现在海滩上,这也意味着,前面逃走的两个人,很可能已经找到了脱困的办法,‘如果他们没有变成夜魔,那就一定会找寻新的落脚点,那个男孩可千万要知道冬至的下落呀!’ 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小书包,冬至已经想不出还需要给阿紫预备什么东西了,他像个挂念女儿的老父亲一样,尽可能的把东西塞进包里,也顾不上阿紫到底需不需要这些物资。 “差点忘了!”冬至摸了一把腰间,“我还有一把手枪,也给阿紫留下吧。” 在听到阿紫的名字时,黑熊幼崽不自然地扭了扭圆滚滚的身体,似乎只是想要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睡觉而已。 藏好书包的冬至,从篝火堆里踢出一截木炭,仔细观察一圈木屋墙壁,便开始一笔一划地慢慢描摹起来,同样粗犷的线条下,渐渐浮现出一只矫捷而又灵动的小狐狸画像。 这次,玄兔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它焦躁的跳了起来,而这样突兀的举动,也令始终对它保持戒备的小黑豹变得异常紧张。 “嘘,嘘……”冬至缓缓蹲下,伸在半空的手摊开掌心,另一只手则毫无征兆的摸向了靴筒,随时准备掏出爪刀还击。 黑熊幼崽先是扑到木屋墙壁上,对着刚刚画好的小狐狸呜呜低吟,见冬至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它又转向藏着小书包的地方爬去,两只前爪努力地在空中比划,可无奈于黑熊无法口吐人言,冬至还是看得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终于,玄兔被憋出了新的花招,它用前爪吃力地刨着地面,不一会就抠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写字母,『z』的图案。阿紫这两个字的笔画太多,而玄兔又根本不会写字,这已经是它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如果还是不行,玄兔也只能无奈放弃了。然而,它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它是第一个可以用字母符号来传递信息的兽类,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做出这样突破的兽类。 “z?紫?”怎么说,冬至也算是久经历练的末日幸存者,再诡异的景象发生在眼前,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失去理智。当黑熊幼崽突然造访之时,冬至就隐隐察觉出,这个小家伙并不简单,他总是能从黑熊幼崽的身上,看到某些极为模糊却又熟悉的影子。因此,当冬至看到黑熊幼崽抠出的字母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信息,就是阿紫的名字! 玄兔听到冬至准确无误地猜中了自己的想法,激动得险些扑到他身上,‘难怪阿紫那个臭丫头总是跟我吹嘘,冬至那个老男人有多聪明,你还真不是一般人呐!’显然,玄兔已经确信,眼前的家伙,正是阿紫日思夜念的冬至。 看到黑熊幼崽一个劲儿的点头,冬至不由得一阵心惊,‘真的被我找到你了吗?臭丫头!’ “你见过阿紫?她还活着?” 得到的回应,依旧是点头。 “你和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黑熊幼崽还是点头。 喜悦并未冲昏大脑,冬至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开始整理已知的线索,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紧接着又继续追问,“你们中途遇到了什么困难,然后走散了?你是一路跟着阿紫身上的气味,追到这里来的?” 问题有点复杂,玄兔心里虽然明白,可它却无法表达,急得只能不停的嘶鸣。 “阿紫确实来过这里?”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冬至还是选择了相信,眼下的世界,哪怕是黑熊突然口吐人言,也算不得多么稀奇古怪。毕竟,像丧尸这种只会出现在影视剧作品中,完全是人类幻想出来的东西,都能活生生的站在面前,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这次黑熊幼崽没有直接点头回答,而是先在木屋里仔细的嗅闻一遍之后,才十分自信的踏出房门,融入风雪之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阿紫一定来过这里,臭丫头,我总算找到你了!” 专为护林员提供休息场所的木屋,随着房门开合,再次恢复宁静,室内温度在缓慢下降,很快就会变成一座被人遗弃的冰封建筑。 悉悉索索的轻响,飘荡在昏黑一片的木屋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咔嗒一声,火石擦出的轻烟一荡,打火机羸弱的光晕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女人缩手缩脚的走出小房间,几乎不假思索的奔向了,藏着书包的地方。 “怎么有人会和一头熊说话?住在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我还是赶快骑上雪地摩托车离开吧!”女人小声嘀咕着。 “终于肯露面了吗?你说得是泡菜国的语言,还是鲜族人的方言?”打火机羸弱的火光,无法将整个木屋照亮,突如其来的人声,仿佛从地狱里,偷偷爬出来的恶鬼低吼,吓得女人险些晕死过去。 手枪瞬间调转枪口,瞄向女人认为声音传来的位置,“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声音抖成一团,更是因恐惧而夹杂了哭腔。 “你不是观察我很久了吗?对我也算有些了解了吧?你最好赶快回答我的问题,两个小家伙的肚子,可是又开始向我抗议了!”话音未落,黑暗的木屋角落里,忽然亮起四颗忽明忽暗的星火。 八十五 穷追猛打 咔嗒,咔嗒,击锤徒劳地撞在枪身上,却不见子弹冲出枪膛,女人扣动扳机的手指,反倒像失去控制般越来越快。 “阿西吧!这该死的破枪!” “怎么又遇到一个泡菜国的蠢货?最近你们国家的人,好像很喜欢在这块大陆上瞎晃悠!”虽然,冬至听不懂女人的后半句说了什么,不过,前面骂人的话,他却是一点也不陌生,“想要子弹吗?都在这了。”橙黄色的子弹从摊开的掌心洒落,堆起一座形状怪异的小塔,“既然你是这个营地的幸存者,那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左脸颊上有条伤疤的短发女孩?” “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女人赌气的跪坐在地上,生硬的中文里透着不可理喻。 “非暴力不合作?”半截刀刃,毫无征兆的刺入女人小腿。因为西餐刀磨得极为锋利,冬至又是突然出手,以至于女人的大脑没能及时处理痛觉神经的反馈信号,愣是过去半分多钟,她才痛苦地哭嚎出声,“每多哭十秒,就会再多一把刀!”幽冷的月光穿透树冠,星星点点的洒落在木屋地面,倒映出森寒的刀芒。 “你还是个男人吗?只会欺负女人的混蛋!” “不是你先开的枪吗?”战术手电射出一道强光,跪坐在窗口附近的女人连忙抬手挡住双眼,嘴里更是一刻不停的快速咒骂着,“你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是一柄西餐刀刺入小腿,位置就在先前的伤口附近。 痛苦总是有办法让人恢复理智,只要这个人还想活着,她就必须学会面对现实,“你说的那个女孩,我确实在营地里见过,但是我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女人的嗓音依旧抽噎着,却不再如先前般蛮横,“我不是这个营地里的人!” “哦?”冬至略感诧异,看来自己有点先入为主了,“你是怎么从夜视仪下逃生的?那伙圣殿骑士团的人,可都是受过训练的军人。” “你也知道圣殿骑士团?”女人惊声轻呼,“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如果圣殿骑士团的人发现营地里还有活人,一定会再来偷袭的!” “你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圣殿骑士团,如果再不老实地回答问题,我的手段也不会比他们仁慈多少。”一柄西餐刀斜插在木屋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由于被强光手电的光柱笼罩住全身,女人无法看清黑暗里的男人的相貌和表情。 “都是金昌浩害的,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找他的老相好,我也不会无辜受伤,他就是一个该死的混蛋!”女人尝试着想拔出餐刀,可伤口处的剧痛却让她冷汗直流。 “说重点!” “我们到了金昌浩的老相好的住处,房子里竟然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可当我们离开的时候,却突然遭遇了一伙幸存者。在打斗中,我受了重伤昏死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营地的小房间里了。”女人指指留有篝火痕迹的房间,“圣殿骑士团偷袭营地时,我趁乱钻进木箱躲了起来,直到你假装离开,我才从箱子里爬出来。我不能确定看到的女孩,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她的头发也很短,看上去更像个男孩,左脸上还有一条很恐怖的伤疤。” ‘应该没错,就是阿紫。’终于打探到阿紫下落,冬至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瞥一眼趴在旁边的黑熊幼崽,发现这个小家伙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神既复杂又怪异。 “你的同伴,就是那个叫金昌浩的家伙,他真的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不管了?” “他……”女人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想暴露商船的具体位置,可她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看来你很喜欢吃西餐嘛!” “别,别,别!我说,我说!”女人惊恐万状的向后挪着双腿,可惜木屋空间不是很大,背脊很快就撞上冰冷的墙壁,根本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金昌浩和营地里的人约好了,过几天就会带着步话机过来,把我换回去。” “步话机?你说的是这个东西?”战术手电的光柱从女人身上移开,冬至将他从木屋里搜到的步话机端在掌心。 “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滋啦滋啦,一阵电流音突然响起,“权系长,你能听到吗?” “说点我能听懂的!”冬至按下通话键,直接忽视掉女人举在半空的手。 听筒里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一个男人毫不客气的怒吼道,“你们怎么一点信用也不讲?不是说好了,用步话机和你们交换人质吗?让我们的人过来和我说话!” “这里现在只有我和一个女人还活着,你要交换的人质是她吗?”冬至走到女人面前,将步话机凑过去,“如果敢说一个我听不懂的音节,子弹就会将你的头盖骨掀开!” “崔代理,快想办法救我,金昌浩那个混蛋到现在也没出现,他一定是又去找朴南珠了!”权系长似乎想将满腔苦楚统统倒尽,哭喊的声音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朴南珠?她的眼睛是不是非常小?” “你怎么也认识她?” “只见过一面,她身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像是叫,刘在东?” “是刘在锡!她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金昌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砰,砰,砰!步话机的通话戛然而止,枪声余音却仍在木屋里回荡。 冬至将小书包里的东西,重新装进自己背包,如果阿紫看到木屋外的血污,很可能不会再进来了,实在没有留下这些东西的必要,‘反正也会有人来救她,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见男人准备离开,权系长忙挣扎站起身,先前的枪声绝不是好预兆,她现在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商船上还有许多食物和药品,如果他能帮我夺回来,或许……’ 雪地摩托车的发动机轰轰作响,冬至怀里抱着小黑豹,车后载着黑熊幼崽,调转过车头正准备出发,权系长却突然冲出木屋,拦在车前,“如果你能帮我把金昌浩干掉,商船上的食物和药品,我可以做主分你一半!” “不需要,我饿不死。” “如果你要找的女孩,也正好在船上呢?” “我对假设没兴趣,你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吧,圣殿骑士团的人没准正……” 当的一声,子弹击中雪地摩托车的油箱,随后又弹飞出去,险些打穿冬至额头。受惊的小黑豹从冬至怀里挣脱出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似乎圣殿骑士团的援兵已经到了。 泡菜国女人的身体很轻,冬至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将她一把拖上了车,耳畔是凛冽的寒风,松林茂密的枝叶也从脸侧扫过,冷风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反复交替,冬至已顾不上许多,只能勉力控制住车把手,尽量不让雪地摩托车撞上松树。 沾染着血污的雪坑空荡荡的,本该躺在里面的尸体,早已不知去向,山野间不时响起一阵阵干哑的嘶吼声,很快又被穿林而过的寒风,吹得东飘西荡,分辨不出吼声所在的具体方位。子弹如雨点般破空而至,幸亏松林茂密,许多子弹都被粗壮的树干拦住,才没能将摩托上的两人一熊扫落。 乱糟糟的足迹一直延伸向山林外,断了一根履带的雪地摩托车,行驶速度明显慢上许多,被子弹击中的油箱炸开一条缝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还不等冬至他们冲出茂密的松林,油箱里的燃料就已所剩无几,发动机只是发出一阵阵干嚎,却再也无法驱动车辆前进。 松林深处,雪花飘落的同时,树冠也在风中不自然地剧烈抖动,冬至随手将摩托车丢在一旁,揪住黑熊幼崽的后脖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林地边缘的位置逃去。权系长骂骂咧咧的想要跟上,却由于小腿处的伤口太过疼痛,没几分钟的功夫,就彻底迷失在漆黑的松林里。 七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将抛锚的雪地摩托车围在中间,纷纷打开挂在头上的夜视镜,十分警惕地搜寻着林地里的足迹。很快,女人凄苦的低声咒骂,便吸引了战术小队的注意力,镭射激光在夜视镜里有规律的游走着,只要发现敌人,装配有消声装置的步枪就会击中目标。 “十点钟方位,疑似目标出现!” “不需要确认身份,格杀勿论!” “收到!” “队长,三点钟方位发现新的足迹,他们好像走散了。” “只有两个人吗?” “是的,车后座上好像还有一条狗。” “先把哭个不停的女人击毙,再去搜寻另外一个可能带着宠物狗的家伙。” “收到!” 模糊不清的抽噎声,戛然而止,圣殿骑士团的战士只是匆匆确认过目标是否被击毙,便又开始循着林地间的足迹,搜寻另外一个逃走的人。 刚刚感受到脚踝处的阻力,劲风便从脑后响起,走在队伍右侧的战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一根大腿粗细的树桩砸中背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扑,腥甜的血水缓缓溢出嘴角,淹没在积雪中的惨叫声,既沉闷又模糊。子弹几乎是在踩中陷阱的战士,身体猛然飞出去的同时,便将树桩飞来的方向彻底覆盖,然而除了漫天飘飞的木屑和碎雪外,却完全没有敌人的一丝踪影。 “从弃车逃跑,到我们追踪至此,没耽搁多长时间,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八十六 久别重逢 皮艇随海浪上下翻腾,完全没有划船经验的阿紫,全凭一身蛮力操控着船桨,黄灰色的狼毛被海水打湿,趴在阿紫肩头的雪貂冻得瑟瑟发抖,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不足半里的海面上,远洋拖轮的锚链扯得笔直,翻涌的浪花不断冲刷着甲板,仿佛随时都会被大海吞噬一般。三个芝麻粒大小的黑影,只在甲板上停留片刻,就被海浪卷进船舱,甲板上又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悬挂在船舷上的绳梯,只垂下半米左右的长度,根本无法从这里顺利登船,皮艇在海浪里绕着拖轮转了一圈,阿紫只能将视线锁定在挂满冰碴的锚链上。阿紫将背包里用来换洗的内衣撕碎,随后又一条接着一条地缠绕在手掌上,绝不让一块皮肤裸露在外,老陈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她,在极寒环境下,如果用皮肤直接接触铁器,很少有人能够侥幸逃脱,被扯掉一层皮的悲惨下场。 被海水浸透的狼毛上,挂满了如雪花般的盐粒,寒冷的海风贪婪地汲取着阿紫的体温,裹住身体的狼皮袄已经冻成冰甲,以至于每次胳膊上抬,都会震落许许多多的盐粒和冰屑。十几米长的锚链不仅冰滑得难以攀爬,链环上的海水更是在海风拉扯下,冻结出无数只锋利的冰刃,只要攀爬的动作稍有不慎,便会跌落进不停翻涌的幽冷海浪中。冻成冰甲的狼皮袄,终究耐不住极寒天气的反复拉扯,不等阿紫攀上甲板,便已碎裂脱落,寒风也随之更加肆无忌惮地扑向阿紫。翻卷着白色泡沫的浪花,像是从深海探出的无名巨兽的獠牙,反复不断地啃噬着阿紫瘦小的身躯。 随着舱门关闭,仍旧不死心的海浪撞在门上,发出一阵令人心神摇荡的巨响。阿紫瘫坐在船舱里,背靠着满是血污的控制台,任凭海浪从破碎的窗口砸落在身上,气喘吁吁地让自己尽快恢复体力。面前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空间,她的动作必须格外谨慎小心才行。 足迹延伸至松林的边缘位置,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圣殿骑士团的六名战士,并没有贸然冲出林地,因为这会让他们立刻失去天然的保护屏障。 “敌人一定是躲在树上,注意观察附近树冠,无论发现什么情况,立刻火力封锁!”汗水沿着深褐色的头发,从战术头盔里缓缓流了下来,无论汉密尔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急速消耗的体能,都在时刻提醒着他,他已经很老了。 “队长,九点钟方位发现异常!” “队长,五点钟方位发现异常!” “队长,二点钟方位发现异常!” 通讯器里接二连三地响起队员们的报警信息,汉密尔顿一时间有些恍惚,脑海中闪过躺在床榻上的父亲,临终时握着他的左手,双眼中透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恐惧和绝望,沙哑的嗓音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永远不要和天朝军人,在漫天大雪的森林里作战,我们这一代人曾为此付出过血淋淋的代价,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在汉密尔顿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男子汉的最佳代言人,可直到老人去世前,他才清醒地认识到,父亲始终都没能摆脱真正的恐惧。 子弹无声地击穿了位于战斗阵型左翼的战士的上臂,巨大的破坏力,几乎将整条手臂齐肩切断,碎骨和鲜血喷溅在松树树干上,留下一滩醒目的痕迹。弹头的穿透力十足,在击碎了坚硬的肱骨后,依旧沿着偏离的弹道飞出去五米多远,正好落在汉密尔顿的军靴上。 “敌人使用的枪械和我们一样,并且装配有消声装置,所有人立刻转换防御阵型!”汗水再次从战术头盔里流了出来。此刻,汉密尔顿已经分不清,这汗水究竟是体力消耗过大的自然反应,还是由于恐惧而冒出的冷汗。 穿林而过的寒风摇晃着树冠,可圣殿骑士团的战士,依旧可以分辨出,哪些树冠的晃动才是敌人造成的。十几米范围内的任何响动,都会引发一阵密集的子弹倾泻,等到汉密尔顿认为危机解除,带队去检查战果时,却总是毫无意外的扑了一个空。更令汉密尔顿难以理解的是,被打成筛子的树干附近,除了野兽留下的足迹外,便再也没有敌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幽灵?!’极其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该死的混蛋,这个国家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变成了特种战士?’汉密尔顿检查了一遍,因为反复射击而有些发烫的枪膛。如果继续和敌人玩捉迷藏,武器迟早会在寒冷的环境下出现故障,而他们背包里的弹匣的备弹量,也在随着一次次扑空目标,飞快地消耗着,‘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可藏在松林里的敌人,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玄兔在松林里算是撒开了欢,反正又不用它和枪火正面硬刚,只要不停地寻找新的树干撞击,冬至就会奖励它一块烤肉,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它感到兴奋的地方,那就是能够在智商上碾压人类,总会让玄兔有种难以形容的快感。 冬至反复计算着圣殿骑士团的突击路线,每次等黑熊幼崽撞击树干的同时,才利用钩索换一个位置躲藏。虽然步枪里的子弹足够击毙所有敌人,冬至却不敢冒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敌人可以失误三次,四次,甚至五次,而他只要有一次失误,那就必须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这个赌注实在太大,冬至绝不敢马虎大意。 位于队伍中心位置的家伙,看上去很像指挥官一类的角色,而唯一一次开枪偷袭,冬至便险些被这个家伙一枪打穿脑袋。他从未见过反应如此迅速的枪手,反击的子弹,几乎是在冬至枪口闪烁微弱焰火的同时,如闪电般袭来。如果不是冬至手脚麻利的不断变换着躲藏位置,而恰在此时,黑熊幼崽又心有灵犀的不断撞击不同的树干,进而打乱了敌人的进攻思路,只这一次,冬至就必然小命难保,‘短弓的有效射程不够,想要造成伤害就必须和敌人拉近距离,可一旦这么做,留给我的活动空间也会急剧缩小,风险太大,收益不高,实在犯不着这么做!’冬至手指摩挲着步枪保险,内心十分挣扎,‘消声装置并不能彻底消除子弹冲出枪口时散发的焰火,按照那个家伙的反应速度,我能侥幸躲过一次,第二次可就未必有这份运气了……’ 战场上最难熬的时刻,就是交火双方陷入胶着状态,谁也无法一举击败敌人,同样,只要出现任何失误,付出的代价都是惨痛无比的。汉密尔顿率领的小队,主要任务是消灭兰伯特小队没能解决的噬人尸,而突然出现的幸存者,本不在任务清单里,一心想要荣立战功的汉密尔顿,终究还是被虚荣心所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荒山野岭中遭遇这么难缠的敌人。正所谓,进退皆两难,成败一念间。 “蠢货,想要活下去,就别打他们的脑袋,你们两个随时都会需要丧尸的烂肉!”小夜魔抬起一脚,踢飞了举枪乱射的金昌浩,随着大脑细胞不断被夜魔血液里的毒素吞噬,他的双眼中爬满殷红的血丝,正在逐渐失去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追得很紧嘛,这个气息怎么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船舱里并不是一片漆黑,深红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灯,挂在半空闪烁不定,周遭的一切也在灯光映照下,笼罩在一片诡异莫名的暗红色光晕里。毫无新意的低哑嘶吼,在船舱的深处不时响起,舱壁不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阿紫耳朵嗡嗡作响,她像个醉汉一样想要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双腿吃力地抵御着,在海浪冲击下不住摇晃的地面。 利爪从安全指示灯无法驱散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抓向猎物后颈,然而却在猎物身体不经意地摇晃中,间不容发的堪堪避开。一束黄灰色狼毛,从破烂不堪的坎肩上无声飘落,像是留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一样,洒在船舱的地面上。 ‘巧合?’一击未能得手,小夜魔不免有些惊疑不定,如果不是船舱里空间局促,子弹会在由钢板铸成的舱壁间反复弹跳,她早就一枪解决了眼前的麻烦,稍稍安定心神,它再次无声无息地接近猎物,寻找再一次出手的机会。 惨叫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本就断掉一只手臂的小夜魔,来不及抓起地上的断爪,一扭头便又钻入黑暗之中。墨绿色汁液沿着登山镐的镐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猎物慢慢俯下身体,凑到断爪附近,沉吟了几秒钟,便挥手一顿劈削砍剁,把断爪砸得稀烂,再也不可能恢复原状。不过几秒钟时间,地面上的烂肉便化作一滩腥臭难闻的浓汁,在船身的晃动下,涂抹成一片糊糊。 ‘阿紫,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小夜魔,面目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它终于知道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眼前的猎物竟是旧相识。 瘫倒在椅子上的刘在锡,胸口处的伤口翻涌着血水,夜魔血液里的毒素,令他在将死前,陷入一阵无法控制的癫狂中。不远处的地面,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手枪套筒退到后方,露出一截漆黑的枪管。被捆绑在床上的丧尸不停地挣扎,绳索深深地嵌进肉里,勒出一条条渗着黑水的伤口,焊接在船舱上的床架,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齿酸倒的摩擦声,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腐败和腥臭的浓烈气息。 “韩闯说的没错,凡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现在你可不就成了我的救星嘛!”小夜魔看着奄奄一息的刘在锡,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尽管丧尸力大如牛,奈何捆绑它的是用来牵引货箱的钢丝拉绳,根本无法扯断,大腿上的一块腐肉被牙齿硬生生撕扯下来,随后小夜魔便将腐肉丢在刘在锡的胸口,“乖乖吃掉它,你就能像我一样得到解脱了。” 由于自身的细胞组织,早已被夜魔血液里的毒素吞噬殆尽,刘在锡的转变过程十分顺利,并且它花费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脸上的神情,似乎不同于其他夜魔,显得极其茫然和不知所措。 “把你的胳膊和手给我。”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响起一阵类似撕扯皮筋的异响。扯掉的断臂横截面上,伸出无数条如丝绦般的触须,互相缠绕着在空中向前探寻,一旦接触到小夜魔的断臂,便如求偶的蛇群般,搅成一团,互相拉扯着,牵引着,直至慢慢合拢,收缩,融为一体…… 重新接好的断手,指骨还未转变成利爪,小夜魔惬意地握成拳头,朝着半空猛力一挥,脸色却随之变得极为阴沉。 扯掉披在肩头的破碎狼皮,阿紫从衣柜找出勉强合身的棉服,重新套好,就着洗漱间的龙头猛灌几口水,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淡水了,‘刚才的夜魔?我为什么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它?’ “我知道,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可以放弃攻击,只要你不再继续纠缠下去,怎么样?”松林里回荡着不同的语言,但却都表达着完全相同的内容。 ‘干,明明是你们死追着我不放,好吗?’冬至差点被圣殿骑士团的讲和喊话给气笑了,‘色目人果然是一群番邦蛮夷,一点文明礼貌也不懂!’ “队长,十点钟方位的树冠一直在摇晃,敌人似乎正在和我们拉开距离。” 八十七 新仇旧怨 船舱如同一座幽暗的巨大迷宫,对于环境完全陌生的阿紫身处其中,只能凭借直觉一点点摸索着前行。雪貂的视力本就不好,这会更是寸步也不敢离开阿紫左右,微微颤抖的小家伙听觉却是极佳,这也使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它的耳朵。 彻底角质化的脚掌,万分谨慎地踩在冰冷的船舱地面上,没有一丝声响,唯有半空中不时闪动的暗红色幽光,无法完全遁入黑暗。领教过敌人身手后的小夜魔,并未急于出手,它始终不愿相信,再次遭遇的阿紫会比往日更加难以对付,它可是献祭了自己的一切,才有机会获得如今的一身本领,如果阿紫还是比它更强,恐怕小夜魔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阿紫,看你这次还怎么自私的逃走!’ 叮! 注射器针头撞在登山镐的镐头上,偏离了原来的轨迹,空中荡起一小片墨绿色的汁液,甚至还有几滴无声地落在阿紫脸上,偷袭的敌人再度隐遁身形,消失在黑暗中。一直以来,阿紫都在竭尽所能的逃避危险,而这一次,她却选择了直面恐惧,冬至早已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了他,阿紫不再畏惧任何凶险。 船舱毫无规律的摇晃着,红色安全指示灯忽明忽暗,急促的喘息声替代了嘶吼,从钢铁铸就的内舱门里隐隐传来。先后拦下十几枚注射器针头,敌人的偷袭始终伴随左右,不断消磨着阿紫的耐心和警惕性,“该死的夜魔,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哼,如果可以巧胜,我为什么要冒危险和你正面交手?你也不过如此嘛,阿紫!’小夜魔鄙夷的腹诽着,可她却将手里的针头,仍旧悄无声息地掷向敌人,‘只要你的皮肤被轻轻擦破一次,你就会变成我的奴隶,蠢货!’ 撬锁是一门极其需要耐心和注意力的手艺,阿紫站在反锁的内舱门外,显得有些踌躇不定。如果现在动手撬锁,很难保证不被死缠着不放的夜魔偷袭,可一旦自己分神,撬锁的成功率就会直线下降。撬锁工具既小巧而又脆弱,换做以往,阿紫还不需要担心操作不当,而导致工具损毁,但是她现在却完全没有这份自信心了,‘必须和那个该死的夜魔做个了断才行!’ ‘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撬锁?你的自信也太过头了吧?’小夜魔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锋利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将背包里的针头一股脑都掏了出来,不管不顾的刺破大腿,任由体内的墨绿色汁液缓缓从针尾溢出,在裤子上侵染出一片黏稠的痕迹。 夜魔一改先前打一枪换一地的战术,五十几枚针头,如同蜂群般铺天盖地袭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身后的阿紫,几乎是在夜魔偷袭的同时,便飞快地收回撬锁工具,眼见密密麻麻的针头无声射向自己,忙一闪身向旁边躲去。很显然,这次夜魔的偷袭是志在必得,三十几枚针头并非同时掷出,不仅先后有序,而且还将阿紫可能闪躲的方位也一并计算在内,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可能闪避的空间。 勉力用登山镐扫落十几枚针头,阿紫还是无法彻底挡住夜魔的偷袭,躲在暗处的雪貂眼见情势危急,奋不顾身地一跃而起,用它弱小的身躯挡下两枚袭向阿紫脖颈的针头,墨绿色汁液瞬间染污了雪白的貂毛,随后便在一阵哀鸣声中,再次滚落进黑暗的角落里。 “团团!”阿紫双眼猩红,相伴时日愈久,她对雪貂的感情也愈发深厚,眼见心爱的小伙伴生死未卜,阿紫的心头怒火也随之升腾而起。夜魔并未停下攻势,似乎内舱门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它拼死保护一样,接连不断投掷出灌满墨绿色汁液的针头。 循着针头不断变换的射击方位,阿紫很快便锁定了夜魔的大致位置,她像只敏捷的猎豹一样,不断在船舱里闪转腾挪,一边躲避着迎面扑来的针雨,一边手脚并用的快速朝夜魔逼近,登山镐不时划过舱壁,留下一串灿烂夺目的火星。 “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阿紫左脚用力蹬踹舱壁,沉闷的响声和怒吼同时回荡在船舱里,没能击中敌人的密密麻麻的针头,如雨点般钉在舱壁上,发出好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尚在半空的阿紫,腰腹再度发力,硬生生将身体调转个方向,登山镐也带起一股劲风,劈向还要继续投掷针头的小夜魔。 金铁交击的巨响塞满船舱,踉踉跄跄向后倒退的小夜魔,看着同样被自己震飞的阿紫,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它实在无法想象,人类怎么也会有如此强悍的爆发力? 安全指示灯的红光闪烁下,站着一个头皮灰白,面容却有几分熟悉的夜魔,不等阿紫仔细辨别夜魔的样貌,它已将掉在一旁的滑雪帽抓了起来,重新扣在头上,“投降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做你的白日大头梦!”阿紫忽然感到颈间一阵刺痛,手指触到一根温热的针状金属,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颤抖着拔下针头,“你是……车库里的那个女孩?”嘴唇颤抖半天,阿紫也没能叫出夜魔的名字。 “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记得我,真是受宠若惊呢!”小夜魔无比惬意的挥动几下棒球棍,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当初没想过还能有机会和你偶遇,也就没必要多费唇舌做自我介绍了,现在嘛,还是没这个必要。” “确实没什么必要,我对没有人性的怪物,毫无兴趣。”阿紫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点燃了一样,可她还在努力地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夜魔看出丝毫变化。 “没有人性?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当初把我们两个人丢在车库里等死的人,正是你啊,阿紫妹妹!”小夜魔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她在等待,等待着阿紫体内的毒素爆发。 “你怎么知道我叫阿紫?谁告诉你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又都被阿紫一一推翻,眼前这只夜魔身上的疑点太多,一时间她根本找不出任何线索。 “告诉你也无所谓,你的朋友刘在锡就在那扇门后面,它已经变成了我的奴仆,而你将会是下一个。” “刘在锡是谁?我不认识他。”忽然,玄兔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从脑海中闪过,阿紫立刻捕捉到一条不似线索的线索,“你是不是在说,那个认识冬至的少年?” “嗯?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复杂了,你是为了找到冬至,才一路追着我们上船的?”小夜魔无聊地啃咬着手指,直至露出皮肉之下的森森白骨,“我就说嘛,你的名字虽然出现在它记忆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有关你的样貌的记录,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小夜魔意外地探听出,阿紫追上船来的真实目的,本就不愿贸然动手的它,自然就有了更好的拖延时间,等待阿紫毒发的机会。 人影渐渐隐没进松林深处,冬至终于暗暗长出一口气,手脚麻利的收回钩索,正打算原路返回,继续寻找阿紫的线索,头顶却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他连忙趴在树下,满眼惊疑的望向夜空。漫天繁星闪烁,皎洁的玄月高悬天际,夜空深邃而又宁静,完全看不到一丝云彩,‘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打雷呢?’远天处,雷声不时滚滚而来,直觉告诉冬至,一定有什么危机正在发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波及到他所在的地区。 衣角传来一阵剧烈的拉扯,冬至低头看去,却发现黑熊幼崽满眼焦急地注视着自己,熊皮袄的下摆正被它牢牢叼在嘴里,“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和阿紫有关的线索?”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黑熊幼崽,急得不住拉扯冬至的衣角,看样子,是想让他跟着自己走。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杂乱的人类足迹,同时,冬至也发现了狼群在附近活动的迹象。如果不是因为黑熊幼崽始终拽着他的衣角,迫使冬至继续跟着它走,他才不愿意在宽敞平坦的沙滩上,和狼群遭遇。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烈,这味道和海水的咸腥味全然不同,‘究竟是狼群想要捕食夜魔,还是夜魔想要捕杀狼群?它们的食物不是人类吗?’悠长而又凄厉的狼啸,穿透不断冲刷沙滩的海浪声,传入冬至耳中,‘这匹狼的叫声,怎么这么诡异?’ 月光下,一条灰影正从海滩边急速袭来,待到冬至的双眼勉强可以看清灰影轮廓时,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爬满全身,他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一心只想着该怎么才能逃掉! ‘玛德,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这种怪物不是只在电影里才会出现吗?’ 八十八 天各一方 银白色的狼毛上沾满血污与泥沙,猩红的狼眼衬着月光,折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芒。可是,仅仅这些还不足以令他放弃抵抗,冬至只在影视剧作品中,看到过可以直立行走和急速奔跑的狼人。而现在,正朝冬至飞扑而来的,便是这样一只根本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狼人。当恐惧超过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那么他连愤怒的勇气也会随之丧失殆尽,冬至像个木头人一样,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任凭凌厉无匹的狼爪,从半空中狠狠抓向他的脑袋。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条黑影,而这黑影的身型大小,还远不及狼人的二分之一。猫科动物天生具备着最灵敏的反射神经,不等斜飞出去的狼人挥爪反击,小黑豹已然纵身一跃,两条后腿重重蹬踹在狼人腹部,随后又从容不迫的躲避掉凌空抓向它的狼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黑豹落地时的姿势有些狼狈,足足在雪地上滚出去三圈,终于算是稳住了身形。 直到此时,行动稍显笨拙的黑熊幼崽才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它仰头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厚实的熊爪夯向地面,溅起一大片混合了砂石的碎雪,紧接着便如一颗炮弹般,从冬至腿边弹射出去,迎向再度飞扑而来的狼人。 海风从熊皮袄胸前碎裂的缝隙灌入体内,激得冬至打个寒颤,理智终于重新冲进大脑。他飞快地摘下肩头的步枪,打开保险用力拽动拉机柄,橙黄色的弹壳不断从枪侧抛飞,子弹仿佛不要钱一样,纷纷射向与黑熊幼崽缠斗到一处的狼人。如此近距离的步枪点射,不仅穿透力惊人,打得狼人身上血肉横飞,与此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使得狼人一步步向冰冷潮湿的海边缓缓退去。 弹匣打空,背包里的备弹也很快见底,银白色的狼毛像被血水浸泡过一样,每次狼人和黑熊幼崽相撞在一起,都会有大片冰结的血粒四下飞溅,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然而,此刻的冬至却像理智再次逃离了大脑,抡起用钢板自制的大砍刀,揉身闯入狼人和黑熊幼崽的战圈,也像两头野兽一样,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一边见缝插针地挥刀劈砍。 “玛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子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把你这个鬼东西砍死不可!” ‘玄兔?是你吗?’ ‘我的主人,求求你了,快点来救我,我就要撑不住了!’ ‘阿紫?真的是你吗?阿紫!你现在在哪?我带着冬至一起来找你了!’ ‘冬至?他还活着?!’ ‘臭丫头,你要是不赶快过来帮忙,冬至可就活不成了,连我也可能要给他陪葬!’ ‘发生了什么?你们现在在哪?’ ‘主人,主人,难道你真的要抛弃我吗?’ ‘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主人了?’ ‘靠,阿紫,你别告诉我,现在和我们厮杀的狼人,就是你正在进行意识交流的家伙!’ ‘停!停!停!你们都快住手!’ 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如果没有外面套着的熊皮袄,冬至恐怕就要变成杨过了。玄兔的状态更惨,由于它始终和狼人正面对抗,后背几乎都快被狼人的爪子抓烂,鲜血沿着熊毛不断流向腹部,滴滴哒哒地像个小瀑布一样。眼见对面的狼人停住攻击,早已杀红眼的冬至,完全不顾及肩头伤口,又把钢板大砍刀抡圆了,猛劈向不远处的狼人。却不想,一股巨大的拉力从后背传来,近乎于强弩之末的冬至,在巨力拉扯之下,双腿一软,顿时整个人便迎面栽倒在了沙滩上。 “你踏马的捣什么乱?”猪队友确实没有,可冬至身边却有个同样会扯后腿的熊队友,刚才那一下摔得可不轻,冬至的两颗门牙都有些松动了,整张脸更是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钻心的疼。 躲在不远处的狼人,突然仰头一阵长啸,紧接着人立而起的它,抬起一只前爪,指向浪花翻涌的海面。极远处的海面上,正有一艘如草莓般大小的小船,在随着海浪轻轻飘荡,距离停泊在海里的拖船越来越近。 冰冷的锚链冻结着些许衣物纤维,温热的哈气从男人口鼻间有节奏的喷出,十几米的高度,对于一个擅长徒手攀岩的专业运动员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挑战。挂在船舷上的绳梯从空中落下,小船上的九个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同时他们还在不断给同伴打气,随后便有序且迅速地攀着绳梯爬上了拖船。 舱门缓缓关闭,火把瞬间驱散周遭的黑暗,男人们手持武器站在前面,小孩和老人站在中间,女人们则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同样手里也拿着武器。十个人大气也不敢喘,缩头缩脑的一点点向着船舱深处摸索,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肃清潜在的威胁,这伙幸存者是决计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的,他们不能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头等大事。 浓烈的腐臭味飘荡在空气中,走在队伍前面的男人们,互相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对方的担忧和恐惧。然而,大家历尽千辛万苦才有机会登上船,眼下这艘船是他们离开东海的唯一机会,就算前面刀山火海,他们也不能有丝毫退缩。年龄较大的男人回过头,冲着身后的老人和孩子点点头,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随后又和身旁的男人点点头,便和他一起压低身形,像入室盗窃的贼一样,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带头向前走去。 墨绿色液体,在地面和墙壁上随处可见,更为诡异的是,地面上还散落着许许多多注射器针头,年龄较大的男人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捏起一枚针头,墨绿色的液体随即便缓缓流了出来,一股令人胆寒心颤的腥臭味,立刻冲进了男人的鼻腔,原本红润的脸颊霎时间变得惨白,他很清楚,这种味道代表着何种危险,男人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贸然上船了,“大家千万要留意脚下,别被散落的针头划破皮肤,哪怕是被这东西擦破点皮,都会要了你的命!” 越往船舱深处走,腥臭味就越发浓烈,甚至到最后,就算用围巾包裹住了口鼻,浓烈的腥臭味还是能够穿透防御,反复刺激着每个人的喉咙,不断地想要干呕。 终于将最后一间舱室搜索完毕,年龄较大的男人却被舱室里的景象搞得一头雾水,除了几具已经支离破碎的丧尸尸体外,他们没能找到一点夜魔曾经在此活动的痕迹。若非先前在外面发现了带有墨绿色液体的针头,他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这艘拖船上一定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室存在。 “大伯,这个房间的床底下,藏着一个男孩!” “什么?”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男人的腿肚子都被吓软了,险些跪在地上。 “我翻开他的眼睛看过了,这个男孩不是夜魔,他的眼睛里没有瞬膜。”小女孩的胆子很大,虽然才七八岁的样子却丝毫没有惧色,除开始被突然发现的男孩吓了一跳,此刻,她竟然正十分好奇地抓起登山镐,凌空模仿出攀岩时的动作。 “姗姗,当心点,别让登山镐把你的皮肤划伤,没准上面还有夜魔的血液,快把它放下!”女人在门外焦急的低声轻呼,显然是在担心孩子被自己吓到,再出现什么无法承受的意外。 “军哥,既然船上没有任何异常,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开船离开吧。”脖子上有块羽毛刺青的青年,向姗姗所在的房间探头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这个男孩的来历不明,我们应该把他丢进海里。” 除了被叫作军哥的男人之外,在场的其他成年人全都选择了沉默,看样子没有人会反对青年的提议。 “不行!这个男孩又不是夜魔,他也不会伤害大家!”姗姗立刻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两只小手竭力去抓两侧的门框,奈何年纪尚幼,臂展还不够长,可她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大伯,你不是说,只要活着的不是坏人,我们就应该尽力帮助他们吗?” “对,姗姗说得没错,聂禹哥哥和你开玩笑呢,是不是啊?”男人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聂禹,双眼不停眨巴,嘴唇也在轻轻开合着。 “啊?啊?没错,哥哥和你闹着玩呢,就是想看看姗姗有没有听大伯的话。”聂禹忙凑到女孩面前,挤眉弄眼的扮起鬼脸。 抓住海底泥沙的船锚,缓缓升上海面,拖轮的舵盘轻轻转动,很快便将船头调转了方向。 冬至站在沙滩上,扯着嗓子狂喊,奈何距离拖轮太远,海风又甚是猛烈,喊声还不等飘过浅滩,便被寒风彻底吹散。 八十九 尸潮如蝗 和煦的微风拂过面颊,空气中洋溢着青草的芳香,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上,龟裂的缝隙随处可见。而在缝隙间,顽强的野草纷纷顶破泥土,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阳光,而互相争抢着舒展开茎叶。其中不乏强壮的野草,已然长至半人多高,仿佛在那一方之地,它便是野草中的王。 街道两旁看不到一块保存完整的橱窗,玻璃碎片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若是细心观察,还能从沾满泥土的玻璃背面,勉强看出些许干涸乌黑的血迹。哪怕雨水再如何努力,依旧无法彻底洗刷干净,曾经在这座城市里发生过的悲剧。 手掌轻轻拨开杂草,清凉的水滴无声落在衣袖上,女人警惕地注视着街道转角处的一扇半掩着的卷帘门。几只头上冒出嫩草的丧尸,正无精打采地在橱窗外游荡,随风轻轻摆动的小草,像是丧尸头上重新长出的头发,藤蔓植物一圈圈缠绕在丧尸的躯干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丧尸们的新衣。 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女人深吸口气,正准备松开扣住弓弦的手指,身旁同伴却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用眼神向她示意。 一只尚未成年的黑豹,匍匐在茂密的草丛里,它的行进速度非常快,但却总是在风起的时候才有所动作,借助风声来掩盖住,移动时碰撞草茎发出的声响。女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限,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一个同样动作谨慎却不失敏捷的男人,身上披着一件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的皮甲,正亦步亦趋的跟在黑豹后面,可看他的动作却又不像是要捕杀黑豹。 哗啦一阵脆响,临街一扇玻璃尚未掉落干净的橱窗里,跳出来一只丧尸,残破的双脚刚一落地,便高昂起头,发出了令人心惊胆寒的尖利叫声。饶是女人反应足够迅速,却还是没能在丧尸叫出声以前,一箭射穿它的脑袋,她和同伴已经尽可能地留意观察周围情况,可藏在城市建筑物里的丧尸数量,显然还是超出了她们最初的预期。 “跑!”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女人便转身向来路奔去,此时她们尚处在城市边缘,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坍塌的建筑物下方的秘密通道,就一定可以摆脱掉即将如蜂群般涌来的尸潮。 耳畔风声呼啸,胸腔里更是如被火烧,女人身材小巧,奔跑速度竟完全可以和田径运动员相媲美。她灵巧的翻越过残垣断壁,同伴的求救和惨叫,如同鬼魅般紧追着她不放,女人不敢回头,更不敢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只能拼了命地向前狂奔不止。 雨水,不仅仅是动植物的生命之源,同样也滋润了介于两者之间的丧尸,尸潮如蝗虫过境一样,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袭来。此刻,饱饮雨水的它们,奔跑速度绝不逊于人类,更有甚者,速度已经远超大多数专业运动员的水准。 黑豹在断壁间灵巧的跳跃着,身披兽皮的男人则像只猴子一样,借助绳索,悠荡在城市街道的上空。勉力爬进残缺了半面墙的四层建筑里,男人因高负荷运动,脸颊涨得通红,他和悠闲地趴在旁边的黑豹对视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街道。 身旁同伴越来越少,女人感觉胸腔里的心脏,都快要将自己的肋骨撞断了。秘密通道距离她们已经不足百米,若是换做平时,顶多十几秒左右,就能跳进去,可最令人绝望的事情,终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密密麻麻的丧尸正从秘密通道上方的建筑周围,互相拥挤着朝她们冲来,如果再不改变逃跑方向,女人和她的同伴们,就会直接撞进迎面而来的尸潮里。 一声似人非狼的狼啸,突然从远处半空中传来,女人下意识地回头,正是先前那个和黑豹一起藏在草丛里的男人!恍惚间,女人好像看到从断壁后面抛下来一条绳子,此刻已容不得她再多做思考,双腿突然收速,一个急停转身,巨大的惯性震得她险些翻身栽倒,不等身体重新调整好平衡,女人便咬紧牙关,再次将奔跑速度提到最高,现在,她的双眼中,只剩下那条在半空中悠悠荡荡的绳子了。 肩膀一侧,避开一对抓向自己的烂手,借助奔跑的惯性,猛地向前一扑,随后在地上连滚两圈,再次一跃而起,继续咬紧牙关夺路而逃,女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赶在尸潮将她们几人合围之前,奔到了垂着绳索的建筑物下面。手脚并用向上爬的同时,女人双眼也因恐惧而噙满泪水,‘妈妈,我又活下来了!您放心吧……’ 运气就像一枚硬币,当它正面朝上的时候,背面自然也会掩埋掉不幸的人。当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从尸潮中再度挣扎着爬起来,女人痛苦地闭上双眼,即便这一幕在眼前的世界里无时无刻不再重复上演,可她还是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现实。 “走吧,以后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流眼泪,不过,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天黑前离开这里。”将最后一截绳索缠在肩上,男人低头看一眼脚下如潮涌一般的尸群,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地低声催促道。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蔡袅,炊烟袅袅的袅,你叫什么名字?”虽然对于男人不咸不淡的反应有些反感,可蔡袅还是很主动的做了自我介绍。 “菜鸟?很谦虚的名字,你是我遇到过的女人里面,跑得最快的一个。”所问非所答,男人自顾自的忙碌着手上的工作,他将绳索穿过一根特制的箭矢前端的圆环固定好,目测一下两栋建筑之间的距离,随后便瞄准一处看起来相对牢固的残缺墙壁,松开了弓弦,“黑皮,这次你得把绳子绑得结实点,老子现在可不想玩荡秋千!”直至浑身毛色黝黑锃亮的黑豹,打着响鼻从暗影中走出来,蔡袅才注意到在身后不远处,竟然还趴着一只这么大的“黑猫”! “这是你的宠物?”蔡袅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半步,以她的身高来判断,这只大猫如果伸展开四肢,绝对要比她的个头高出许多。 “以后最好不要让黑皮听到,你说它是宠物,这个调皮鬼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男人将腰间捆好绳索的黑豹,轻轻推了出去,借着惯性在半空中滑出去四五米远,黑豹见自己又停住了,低低的咆哮一声,随后便伸出前爪,一点点抓着绳索滑到了尽头。 “好了,你先过去,我得把绳子收回来,没有它,咱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男人低声催促道。 “啊?这么高?我过不去啊!”有得必有失,蔡袅的奔跑速度确实非同寻常,可她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恐高。别说现在她们距离地面,足足有三四层楼高,平时哪怕是一层楼两三米的高度,蔡袅也不敢站在边缘向下看。 “少废话,要么滑过去,要么跳下去,两种死法,你自己选一个吧。” “我……我……”我了半天,蔡袅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耐心很好?给你三秒钟时间,如果不赶快顺着绳索滑过去,你就自己想办法逃命吧。” “不是……” “一!” “我,不行……” “二!” “啊!”城市上空回荡起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蔡袅没有等来男人报出“三”,身体已如腾云驾雾般沿着绳索冲了出去,尽管男人这次用的力气,比刚才要大上许多,可蔡袅还是在惯性逐渐消失后,尴尬的吊在了绳索中央,“妈妈呀,救命啊,我要死了!谁来救救我啊!呜呜呜……” “快点爬,绳子快要撑不住了!”男人焦急的呼喊,勉强穿透蔡袅的哭叫声,传进她的耳朵里,突然听到绳子要断了,蔡袅竟然被吓得忘了该怎么哭,双手慌乱的抓住头顶绳索,一边尖叫着,一边飞快地向绳索另一端连接的建筑物爬去。 尸群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大街小巷,互相争抢着追逐在蔡袅凄惨无比的尖叫声后面,随后又在她跳下的建筑物下方,叠起了罗汉,相互踩踏抓挠着彼此,发疯一样地向建筑物上方用力攀爬。 男人向后倒退几米距离,紧接着开始快速助跑,奋力起跳。不等身体因地心引力开始下坠,两只手便开始飞快地抓着绳索向上猛爬。只见,男人的双脚,几乎已经可以踩踏到丧尸的脑袋了,他的身体才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飞向了对面的建筑物。 嘭,嘭,嘭! 三团绚烂夺目的烈焰,在尸群努力叠起的罗汉阵上方,骤然炸裂,被火焰点燃的汽油四下喷溅,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楼下尸群便被烈焰从中心位置,驱散出一个巨大的空隙。 九十章 地铁隧道 城楼高耸,脚下的护城河一片浑浊,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绦飘在水面上,河水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只要有一丝风从城外扫过,便会将这种难闻的味道带进城内。不得不承认,人类的适应能力确实得天独厚,无论身处何种糟糕环境中,都能在短期内调整好生活节奏,融入其间。城外尸头攒动,城内却炊烟袅袅,没心没肺的孩子们嬉闹着,沾满泥污的皮球被她们踢得砰砰作响,每一次破门都会引发一阵欢声笑语,随后紧贴着城门的尸群,也像急于买票进场的观众一样,更加拼命地拍打撞击着厚重的城门。虽然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时会被惊惧打断,可她们依旧没心没肺地互相追逐跳跃着,厚重的城门像一块有形的结界,将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彻底隔绝。 城市边缘的火势越来越大,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梁良将手掌横放在额头上,遮挡住灼热耀眼的阳光,“老刘,好像又有人跑到城里来了。” 步话机响起一阵滋滋啦啦的噪音,“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不用搭理他们!”老刘坐在由青条石垒成的石凳上,轻轻擦掉额角流下的汗水,满眼欣慰的看着面前长势极好的庄稼,“你的职责就是做好警戒,绝对不能放进来一只丧尸!” 砰的一声,皮球砸在由青条石垒成的院墙上,一脸油汗的小男孩小跑了过来,低头小声道着歉,随后双手飞快地抱起皮球,再度和站在不远处的小伙伴们玩闹起来。想来他们也很清楚,低矮院墙里的绿油油的小草意味着什么,因此,才会刻意地躲避开这块神圣的区域。 “踏马的,有种你上来被大太阳晒着!”一口浓痰飞向半空,不偏不倚,正落进一只仰头嘶吼的丧尸嘴里,黏糊糊的痰液顺口入喉,嘶吼声顿时变得干哑黏稠,逗得梁良一阵开怀大笑。笑意似乎随着烟雾一起飘散在了空中,他的视线再次投向远方,那里同样烟雾弥漫,“像这样偏安一隅的日子,真是我想要的吗?” 倒塌的楼房将街巷连接到一起,只要始终让自己位于高处,蹿房越脊的两个人就不需要担心会被尸群困住。攀爬跳跃对于黑豹来说,完全和嬉戏没什么两样,它总能找出最佳的逃跑路线。只不过,黑豹选择的路线对于人类而言,便不再那么轻松自如了。 “你先踩着我的膝盖,然后再踩着我的肩膀,这样就能跳上去了!”男人背靠两米多高的断壁,屈膝站稳,“千万记住,双腿发力的方向一定要朝下,如果你的发力方向不对,我可就要掉下去了,记住了吗?” 断墙宽度只能容纳一人通行,蔡袅看着五六米高的地面,心脏跳得好似打鼓一样,她现在丝毫不担心会连累男人掉下去,因为蔡袅的双腿已经酸软的使不上力,自己反倒很可能会在助跑的过程中,一头栽落。 “笨蛋,眼睛别往下看!” “那我该怎么看路啊?” “走直线不会吗?就像平时走路一样,认准方向,沿着一条直线快跑就行了!” “我做不到啊!”蔡袅双臂紧紧抱住一根歪斜的水泥柱,脸颊早被泪水和泥灰涂花,绝望的眼神里掺杂着恐惧。 “要么你快点从断墙爬过去,要么你就留在这等死,现在只有这两个选择!”坍塌的建筑物下方,尸群又开始叠起了罗汉,两人距离地面仅有五六米的高度,根本没有安全可言。 ‘医院?医院!’虽然蔡袅恐高,可她却并未彻底失去理智,泪眼婆娑间,一截配有红色十字架,歪倒在废墟里的大招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医院附近有个地铁站,只要找到入口,就能找到我们进城时开的汽车!” “还有燃料吗?” “后备厢里有油桶!” 断裂的钢筋从混凝土里钻出来,挂着许多残缺不全的尸块,浑浊的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积满尘土的地面上可以看到几排凌乱的足迹,“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通道?”火把在半空噼噼啪啪地轻响,男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地震发生以前,我们的人经常会来医院里搜集药品。”随着光线越来越暗,丧尸的嘶吼声也渐渐远去,轻车熟路的蔡袅终于恢复了往昔的活力,一边走在前面带路,一边轻声细语的和男人交谈,“其实,早在地震发生前,这座城市就遭遇了导弹袭击,甚至有一颗导弹就在医院附近爆炸,所以这里才会保存下许多医用物资。”用力掀开一块落满灰尘的薄钢板,嵌在墙壁上的铸铁梯子露了出来,紧接着,蔡袅的声音便从地下飘上来,“是娜娜发现了这条秘密通道,只可惜,她已经……”蔡袅的声音渐渐模糊。 再次观察一下四周,待到黑豹灵巧的跳进通道,冬至这才小心翼翼地举着钢板,缓缓将头顶的消毒水味道连同入口一起封住。通道阴冷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霉味,蔡袅则蹲在不远处的安全门旁边,不知道她正忙着什么。 “糟糕!地震以后,我们的人就没有再来过这里,门被锁住了!” “交给我吧,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哇!你竟然还会撬锁?这个技能可太实用了,有机会一定要教教我!” “别吵!” 踢踢踏踏的摩擦声,回荡在幽暗死寂的通道里,距离蔡袅她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这里怎么会有丧尸?”蔡袅惊得小声惊呼。 “有可能是地震震开了一些缝隙,外面的丧尸钻了进来,也可能是你们的人,近期没有及时清理的缘故吧。” “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想再掉头回去。”蔡袅说话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不已。 “如果你不想换个路线,那就只能杀过去了!”随手从背包摘下武器,冬至看一眼蔡袅,这才注意到女孩全身除了一个背包外,竟没有携带武器,“你该不会是从来都没杀过丧尸吧?” “我晕血。”蔡袅的声音已经低若蚊鸣。 “你真应该去买张彩票!”冬至无奈,只好将自制的钢板大砍刀挂在背包上,随后轻轻摸出靴筒里的爪刀,扭头朝趴在一旁的黑豹努努嘴,一人一豹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踏过刚被撬开的安全门,摸索着向黑暗深处潜行而去。爪刀准确无误地从丧尸后颈划过,由于无法精确分辨出会召唤同类的丧尸,冬至只能在瘫倒的丧尸喉管处,再疾如闪电的补上一刀,彻底隔绝一切潜在危险发生的可能。 “前方发现疑似火把光源,全员戒备状态!”热成像瞄准镜里,成片的深红色物体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几乎将整座地铁隧道塞了个水泄不通。每当弩箭脱弦而出,便会有一具深红色物体瘫软倒地,全副武装的战士阵型严密,上箭、射击、回收箭矢,一气呵成,完全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向前缓慢推进。 黏稠的黑色液体抓着鞋底,进而导致战士们在移动双脚时,稍不留意,身体就会失去平衡。即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防毒面具,直冲顶门的浓烈的腐臭味,还是穿透了面具过滤装置,呛得人头眼昏花。 在地面上火把的余光中,蔡袅和男人一起悄无声息地跳下了月台,她们将身体紧贴着月台下方的墙壁,尽可能把自己掩藏在黑暗中。匍匐在地面上的黑豹慢慢向前爬行,除非遇到绕不开的丧尸挡住去路,否则它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完全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细碎且有规律的脚步声,从头顶的月台上渐行渐近,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头顶的脚步声,和丧尸移动时发出的响动截然不同。蔡袅和回过头来的男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蹲伏在了原地,她们的鞋底可不像黑豹一样,拥有可以消除声响的肉垫。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哪怕是幅度稍微大一些的喘息声,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醒目的红色镭射激光,在漆黑的隧道里交织成网,狙击弩的弓弦嗡嗡轻响,不时会有丧尸仰面跌下月台。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蔡袅双目圆瞪,‘他为什么要将死去的丧尸尸体,盖在自己身上?’见蔡袅愣着不动,冬至只能小心翼翼地拽过一具尸体,用力塞进了她的怀里,同时将头凑到她耳朵旁边,几乎是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提醒道,“不想死,就赶快照做!” 镭射激光从头顶投射下来,破空声尚未消散,头骨碎裂声便响了起来。凡是从月台跌落的尸体的头部,都会被子弹打碎打烂,甚至连躺在隧道里不知多久的尸体,也没能逃过被补枪的厄运。 ‘火把留在原地,附近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人躲到哪里去了?’红发男人盯着火光中拉长的影子,视线缓缓移向月台下方的轨道。 九十一 主观臆断 脱轨的地铁车厢歪躺在隧道里,靠近车站月台的位置凹进去一大块,碎裂的车窗玻璃后面有模糊的黑影在晃动。由于隧道里的光线太暗,而碎裂的车窗玻璃上,还黏着一层黑褐色的污秽印迹,从外面很难看清车厢里的情况。蔡袅脸色煞白地跟着男人,一点点从车厢缝隙中往前方摸索,在她们身后,镭射激光交织成网,黑暗的隧道里激起一片火光,子弹欢快地在车厢间跳跃着,玻璃碎片四下飞溅,落在两个狼狈逃窜的人身上。 哗啦一声,头顶一块车窗玻璃突然被子弹打碎,猝不及防的蔡袅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开,奈何空间过于狭窄,一颗干瘪且毫无生气的头颅,险些一口亲到她脸上,一对深陷进去的眼窝里空空荡荡,眼角还在不停往外渗着黑色汁液。低沉暗哑的嘶吼声,骤然响起,好似沉睡在幽冥中的恶鬼刚刚苏醒一样,竭力将身体靠向墙壁的蔡袅,已经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傻了,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头顶接连不断地响起碎裂声,越来越多的干瘪头颅探出窗外,枯槁的双手挥在半空,试图抓住任何一个从它们面前经过的活物。衣服后领被男人狠命抓住,蔡袅像只布袋一样在地面上被拖拽着,车厢里不停地钻出浑身散发着腐臭气息的丧尸,它们张牙舞爪的追在两人身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愿就此放弃即将到嘴的美味。 “停止攻击!”红发男人扯掉手榴弹的拉环,瞅准隧道和车厢间的一个缝隙,甩手掷过去,猛烈地爆炸声过后,半空中飘起浓烟和尘土,“继续向目的地前进,必须赶在天黑前抵达指定位置!” 暮色渐浓,橘红色的夕阳躲在云层后面,只露出来小半张脸,和煦的晚风轻轻拂过面颊,仰坐在躺椅里的梁良神色寂寥,“难捱的一天总算结束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马上就要开饭了,今天晚上轮到辉南值夜班,他吃完饭就去换你下来。精神点,别总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垂头丧气的!”步话机里,老陈的声音让梁良多少有些不满,‘这个老家伙一天到晚,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总是盯着我干什么?’ 晚饭一成不变,依旧是满锅黏糊糊的土豆,梁良抓着勺子在锅里翻弄两下,眉头皱到一起,他勉强能看到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绿叶子,“靠,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每次都给我留下一大堆土豆,怎么一片白菜叶也看不见?” “现在能有的吃就不错了,竟然还有人挑食?”正在旁边收拾餐具的女人小声嘀咕着,随后又用沾满油污的手掌,轻轻拍在一个年龄不过十岁的孩子后背上,“你吃完了吗?吃完就赶快回去把刘伯伯给你们的习题做完!” “姚姐,你少在一边阴阳怪气地叨叨,谁不知道你儿子,永远都是第一个跑进餐厅吃饭的孩子?”梁良斜坐在椅子上,挑衅地翘起二郎腿,用筷子不满的敲着碗沿,“厨房都是你家的地盘,谁见过你家里人缺过嘴啊?”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整个营地里,你也就只敢跟我们孤儿寡母炸刺,怎么没见你招惹过别人?”姚姐恶狠狠地反唇相讥,似乎为了彰显气势,原本梳理好的头发也被她自己抓乱了,形象变得蓬头垢面的同时,也让人不禁从心底泛起一股恶寒。 “呵呵,你他娘的不就仗着老刘给你撑腰,才敢拿我这个外地人开刀吗?娘希匹,要不是你们有权有势的孤儿寡母故意针对老子,老子会天天吃你们剩下的饭菜?”积怨已久的梁良霍得一跃而起,怒视着总是和自己胡搅蛮缠的中年妇女,恨不得一拳狠狠砸在她的脸上。可最后,理智还是让他忍住了动手的冲动,自己势单力孤,断然不是面前这个泼妇的对手。 “不得了啦!要打死人啦!”惊变骤起,只见姓姚的中年妇女翻倒在地,一边撕扯着衣服,一边还不停的揪着本就散乱的头发,嘴里叫骂连声,悲切无助的哭喊,更是将早已吃完饭回去休息的幸存者们,全都再次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姚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呢?” “赶快找件衣服给她披上,这么袒胸露背的成什么体统?” “西瓜仔,赶紧带着你妹妹一起回房间里做习题去,这里没有你们小孩子的事!” 低矮的平房里,霎时间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指责梁良,仿佛所有人都化身成了福尔摩斯,仅凭眼前看到的景象,便轻而易举的掌握了,引发双方冲突的来龙去脉,甚至根本没人愿意细听梁良的无力辩白。 “好了,好了!都把嘴闭上,让她们两个自己说!”鬓发斑白的老刘嘴里叼着烟,面沉似水地环视着房内众人,他相貌极为普通,甚至如果这张脸出现在末世之前,都无法令人产生深刻印象,然而,此刻这张脸却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老刘大哥,梁良就是个该死的败类,他竟然敢当着我儿子的面,占我便宜!”房内的议论和指责声刚一落下,姚大姐便泣不成声的哭喊起来。 “淦,老子就算是瞎了眼,也不可能对你这样的老女人有任何想法!”梁良额上青筋暴突,任他千算万算,愣是没有料到眼前的中年妇女,竟然会栽赃给他这么一条罪名。哪怕梁良再多长十张嘴,也不可能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脱干净了,事情的本因早就被姚大姐掩盖的彻彻底底,任谁也不会相信,两人之间的矛盾,竟然只是几片绿菜叶子! 果不其然,围观众人的表情,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看戏神色,事到如此,再也没人真的会关心真相如何。 “梁良,你骗别人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在我面前,你还是别装纯情少年了吧!”人群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冷笑。 “张静,你个臭表子,当初老子真是瞎了眼,就应该把你留在高速公路上等死!”共患难易,同享乐难,张静突如其来的背刺,着实打了梁良一个措手不及。自打张静和长相帅气的周定光厮混到一起,虽然没在明面上和梁良彻底闹翻,可也再没给过梁良任何好脸色。 “哼!那你怎么不说说,当初为什么没有抛下我不管?还不是想着要霸占我的身子?”既然已经撕破脸,张静索性来个落井下石,势必要将梁良置于绝地不可。 “梁良,我还真没看出来啊!平时,你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原来还是个有前科的现行犯!”周定光不无醋意的适时补刀,虽然张静始终没有透露过,她和梁良来到营地之前发生的事情,周定光还是隐约猜出些许端倪。既然女伴已经下场发起攻势,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稳定,他自然也不能不在旁边敲敲边鼓。 怎奈,众口铄金,任凭梁良如何替自己申辩,依旧无法改变其他人对他的看法。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梁良脸色铁青,嘴角都已渗出丝丝血水,倘若继续和不明真相的吃瓜人群抗辩,难保他不会有血光之灾。狠狠捶了自己胸口几拳,这才勉强将心中怒气压制住,梁良颓丧的低下头,用几乎只能自己听清的声音,磕磕巴巴的道歉道,“姚姐,对不起!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一时糊涂才惹下这么多麻烦,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老刘眯眼看向姚大姐,烟雾升腾间,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模糊,“哪个小子年轻的时候,不是血气方刚的?既然梁良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也没吃什么大亏,这事依我看,到此就算了吧。”旋即他又转头看向梁良,意味深长的吐了口烟,“看来你是在城头上被太阳晒迷糊了,以后放哨的工作交给周定光吧。从明天开始,你和曹旭一起负责外出收集补给,等到路线都熟悉以后,和电站交换电池的任务,就交给你一个人了。” 梁良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老刘嘴角挂着一抹含义颇深的笑意,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谁敢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早就预谋许久的安排?只是在短时间内,梁良还没有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曹旭和老刘之间,究竟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这就算了?刘哥,这家伙可是个定时炸弹,万一以后……”张静当然懂得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她可不愿意在自己身边埋颗闷雷。 啪的一声脆响,张静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巴掌,周定光刚要说话,便被老刘古井无波的眼神震慑住。老刘那张平庸无奇的脸凑到张静面前,嘴里喷出一口浓烟,“不算了,你还想怎么着?” 九十二 幼尸夜啼 “杰西卡她们几个人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唉,躲在城里的那帮家伙心真黑,一块充满的大电池,才能换一小包面粉。这样的交易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没电还不至于活不下去,可如果我们的营地里没有食物,就会饿死人。” “大家聊点开心的事情吧,别说这些让人丧气的话。” “依我看,不如大家一起搬到他们营地里,以后再专门派人回来取充好电的电池,怎么样?” “别异想天开了,平白无故增添这么多张嘴,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 “不同意?那事情就更简单了,你说是吗?万斯。” “先等等看再说,如果杰西卡她们明天晚上还不回来,我们就只能动用强硬手段了。”将一块色泽暗沉的面包塞进嘴里,没有混杂牛奶和鸡蛋的面包,吃起来口感极差,“我们储备的面粉已经见底,人都快要饿死了,哪还管得了他们同不同意。” 清冷的月光,从坍塌断裂的墙壁缝隙间,洒落在静谧阴暗的门诊大厅里。红色的镭射激光有规律的四处游弋,训练有素的圣殿骑士团战士阵型紧凑,不疾不徐的向前摸索行进着。四周不时会有淅淅索索的响动传来,其间还夹杂着老鼠互相争斗时的尖声鸣叫,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整间医院仿佛一座尘封许久的坟墓,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突然,一阵幼儿啼哭的声音,好似虚空中伸出的一双小手,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安静的空气。 红发男人心头一紧,他可不相信,距离丧尸病毒爆发,已经过去这么久时间,医院里还会有活着的小孩子出现。 “全员戒备,发现任何可疑目标,直接击毙!” 终于,门诊大厅全部搜索完毕,红发男人带领的小队成员们,却没能找到一条安全的通道,可以离开医院。密密麻麻的丧尸,堆叠在门诊大厅外的广场上,侧翻的急救车如同点缀在蛋糕上的草莓果子,根本阻拦不住尸群的脚步。正面突围绝对是自寻死路,且不说是否能够做到一发子弹,必定可以消灭一只丧尸,单是每个战士身上的弹药储备量,就是一个难以回避的巨大困难。就算打光弹匣,并且投掷完所有的爆炸物,对于外面数以十万计的尸群来说,恐怕都不会有多大损伤。 红发男人绞尽脑汁,希望找到一个可以突围的方法,怎奈,头顶上幼儿的哭闹声却始终没有停歇,搅得他不免一阵心烦意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楼上?高空滑索?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落点,就能轻而易举的甩掉尸群!’红发男人将想法传达给队员,大家都认为这个方案可行性极高,他们每人身上都背着可以拼接的绳索,正是应对眼下突发情况时的战术装备之一。 二楼墙壁虽有坍塌,可楼梯还算勉强保存下来,行进并不如何艰难,可到三楼以后,小队的行进速度就开始慢了许多。倒塌的墙壁,沉重的仪器,挤占在本该十分宽敞的楼道里。清障工作极度消耗体力,而始终盘旋在头顶的幼儿哭闹声,则在一点点消磨着每个人的耐心,让早已饥渴难耐的小队成员,情绪变得异常烦躁。 四楼,已经是他们能够到达的最高楼层,月光从五楼的地板缝隙挤进来,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可以勉强看到,一小块布满繁星的夜空。哭闹声变得更加刺耳,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难看,目光同时落在了红发男人身上,等待着队长下达进一步的行动指令。 终究,红发男人还是无法对一个孩子,下达攻击指令,反握的军用匕首藏在身后,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凑去,嘴里也在温柔的低语着什么。灰白色的皮肤沾满尘土,黑色结痂的斑块,像牛皮癣一样覆盖在皮肤上,瘦小的身影站在月光下,浑身颤抖不已,两只小手抱住面颊,指缝间却看不出有丝毫泪水的痕迹。 不等红发男人的指尖,触碰到枯瘦的小胳膊,藏在两只小手后面的脸,却毫无征兆的露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一张怎样的脸,队员们只是惊诧莫名的看着,身为小队长的红发男人向后仰面跌倒,极度的恐惧甚至令他失去了战斗意识。 恰在此时,尖锐而又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夜空,由于双方距离较近,尽管小队成员们都佩戴着可以降噪的战术耳机,还是没能抵御住音波贯耳而入,头痛得几欲炸裂,甚至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双手举枪射击。房门接连被巨力撞破,没有彻底碎裂的门板直飞出去,一只只面目狰狞的丧尸从病房钻出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这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圣殿骑士团战士,撕咬得血肉模糊。 或许是因为被长久的困在地铁隧道里,从车厢中钻出来的丧尸,行动速度和反应能力,都远远不如外面经受过风吹雨打的同类,并且连尸群惯用的叠罗汉神技,都未能熟练掌握运用。也正因如此,趴在车厢上的蔡袅和男人,才能逃过这次灭顶之灾。 “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不吃不喝地一直陪着它们吧?”要么在恐惧中精神崩溃,要么因恐惧而战胜心魔,蔡袅算是幸运的后者,她现在已经不再恐高,因为有比高度更加直接而又致命的威胁,随时都会夺走她的小命。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隧道里塞满了丧尸。别说能不能逃出去,现在车厢下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剩下。不愿意等死,你现在就可以跳下去了。”男人终于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语气中也带上了情绪。 “切,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呢。”听起来,似乎蔡袅的反应比男人更加豁达,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喂,老男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想和一个陌生人死在一起。” “冬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冬至又开始用匕首敲击头顶的隧道,铁石相击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嘶吼连连的隧道里。然而,这一切举动却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像是溺水之人,双手在窒息前徒劳的抓挠一样,毫无意义。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像你这样,又丑又老的男人一起死去。”泪水无声地从蔡袅眼角滑落,她已经彻底认命了,紧闭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长长的睫毛就像在暴风雨中的小草一样无助。 “没错,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小命会栽在你这样一个蠢货手里!与其在一边自怨自艾,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怎么才能从隧道里逃出去!”冬至竭力回想着,他曾经使用过的可以躲避尸群追击的办法,猛然间,阿紫讲过的一个故事从他脑海中划过,‘臭丫头说她从车库里逃生的时候,是利用了八四消毒液来掩盖身上的气味,眼下身边没有消毒液,那除了这个办法以外,还有没有类似的手段?’隧道里的空气质量随着丧尸越聚越多开始直线下降,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待得久了,人就会很容易忽视掉空气中的难闻气味,‘生活在老林子里的野兽,都是通过彼此身上的体味来辨别同伴的,这个方法对于丧尸来说,是不是一样行得通呢?’心念所至,茅塞顿开,冬至赶忙小心翼翼地从车厢顶上探出头,幸好随身携带的绳索,没有在逃跑的过程中丢失,只要想办法套住一只丧尸,再把它的血液和内脏涂抹在身上,没准真能从尸群的鼻子底下蒙混过关。 脖颈被绳索套住的丧尸,全身挣扎起来的力气非同小可,就好似一头大黄牛在奋力挣脱缰绳,几乎快要将冬至的双臂扯断。心里想的办法虽好,可等到真正实施起来,难度却着实超出了冬至的预期。由于他和丧尸相互拉扯的力量过于凶狠,挣断的头颅竟然飞上车厢顶,险些一口咬住冬至的肩膀。随后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滚落进车厢下面的铁轨里,不见了踪影,而失去头颅的躯体,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栽倒。 “喂!你们两个家伙不要命了吗?怎么会跑进地铁隧道里?”这一声突兀的叫喊,犹如天籁之音般悦耳动听,冬至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精神高度紧张,进而产生出来的幻觉。 发觉车厢上的人没有回话,姜戈再次提高音量,大声呼喊道,“如果你们两个蠢货还活着,那就赶快抬起你们的屁股,从车厢上面爬过来!最多再等三分钟,时间一过,你们就留在这里陪着丧尸一起见上帝吧!”晃晃手电,姜戈又补充道,“希望你们两个蠢货变成丧尸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上帝!” 九十三 好梦难成 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能够喝上一大口冰冰凉凉的水,绝对可以让人彻底放松下来。冬至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他总觉得这杯水的味道,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朋友,你这里的供水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哈哈,竟然被你发现了?”姜戈的笑容有些尴尬,“供水系统早就坏了,这是我用自制的过滤装置,呃……”他挠挠乱糟糟的深棕色长发,“你们要是喝不习惯,倒也可以尝试着过滤一下自己的尿液。不过,据我推测,水的味道上不会有太大差别,口感嘛,应该没什么不同。”厚实的镜片后面,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呕! 由于胃里并没有多少食物残渣,蔡袅只能脸色铁青的干呕不止,酸涩的胃液从嘴角滑落,皮肤都被灼烧的有些微微发烫。冬至勉强还能保持镇定,这点小风浪还不足以让他失态,‘娘希匹,难怪牙缝里有点磨砂的质感,这哥们该不会有肾结石吧?’ “哟吼,我终于成功的整蛊到别人了,耶!”姜戈兴奋地跳起老高,干瘦的身子像根麻杆,此刻,他却像被风吹倒了一样,双手抱着肚子笑得有点骇人,“哈哈哈,脸色别这么难看嘛,朋友,我发誓,这就是该死的玩笑。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活着的人交流过了,原谅我吧,但是这真的很好笑,哈哈哈……” “你就是个变态!”蔡袅的整张脸都绿了,端在手上的杯子里,没有喝完的冰水还在散发出丝丝凉意,可她这会却再也提不起喝水的兴致了。似乎看到某种熟悉的画面,冬至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瘦高中年老外。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搁浅的航空母舰的船舱里,老陈捉弄阿紫时的场景,一切看起来既虚幻又真实。 “好了,好了,我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们怎么会跑到地铁隧道里去的?”再次端着水壶转回来的姜戈,苍白的脸颊憋得通红,显然这一刻他是真的很开心,“哦,对了,我叫姜戈,直接音译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尖利刺耳的叫声划破夜空,姜戈似乎对于这种奇异的叫声,早就习以为常,脸色只是黯淡了些许,便又继续忙碌起手里的工作。各种样式的玻璃器皿,杂乱却又暗含某种规律,陈列在超大号的写字台上。堪比墨水的浓稠液体,在酒精灯的炙烤下,咕嘟嘟泛起气泡,一种奇异的怪味飘荡在空气中,让人很难再对面前的食物产生任何兴趣。 冬至无奈地叹口气,他其实已经饿得快要虚脱了,随手放下用着十分别扭的刀叉,“姜戈,能不能等我们吃完饭,再鼓捣你的瓶瓶罐罐?满屋子像煮屎一样的味道,实在是太倒人胃口了。” “别着急,就快好了,这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忍一忍,我的朋友,一切都是值得的,相信我,一切都是值得的。”埋在玻璃器皿堆里的姜戈,头也不抬的絮叨着毫无意义的词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呕! 终于,蔡袅无法突破心理承受的极限,抱起一旁的垃圾桶,大口大口吐着酸水,连同刚刚吃进去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已经够恶心了,你怎么还要提……呕!” “该死!该死!真该死!”烟雾弥漫中,红着双眼的姜戈焦急地跑出实验室,一把抓起昏睡中的冬至,反复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样本!样本的基因序列不对!你必须想办法帮我搞到更原始的病毒毒株,这关系着我们每个人的生死存亡,你听懂了吗?冬至,我需要样本!” “好好好,明天一早我就再去地铁隧道里帮你抓丧尸,现在放过我好吗?今晚让我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我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冬至像哄孩子一样连声答应着,眼皮都没睁开半分,刚要挣脱抓在肩膀上的双手,脸上却被突如其来的抽了一个嘴巴,“淦,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死啊?” “没错,我就是想死,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姜戈状若癫狂地挥动着小口径民用左轮手枪,漆黑的枪口透出森森寒意,“看到了吗?一旦解毒剂研制成功,我就会吞下踏马的一颗子弹,我可没有开玩笑,我一定会踏马的吞下一颗子弹!只要能够纠正错误,我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作为交易筹码!是的,上帝就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表子,只要能把麦凯恩重新还给我,我情愿一枪崩了我自己,我绝对是认真的!” 冬至站在姜戈背后,双手用力扳住对方瘦弱的手臂,丝毫不用怀疑,如果冬至的力量再大一些,恐怕就会折断姜戈的两条胳膊,“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尸血蒸汽熏坏了?真以为救了老子的命,老子就不会宰了你?”打斗几乎眨眼间便分出了胜负,甚至没发出什么响动,睡在办公室里的蔡袅毫无反应,细微的鼾声依旧。 明亮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大团大团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充分燃烧的烟头闪着光晕,照亮了冬至的大半张脸。姜戈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小口径民用左轮手枪虽然还在他手里,弹巢却不见了踪影,“所以,我现在只能厚着脸皮向你求助了,刚刚你也看到我的懦弱表现,我连你都不可能战胜,又怎么会是外面的丧尸的对手?” “你儿子今年几岁?” “刚六岁半,他还没学会中文,我真该早点接他来中国。如果在马里兰州的白肺病刚一出现的时候,我就回弗雷德里克把他接走,麦凯恩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姜戈眼角溢出苦涩而又满是悔恨的泪水,声音也因情绪激动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给我也点一支烟吧,戒了快五年,或许这将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需要依赖烟草来麻痹自己了。” “先前那阵瘆人的尖叫,就是麦凯恩的声音?”压抑的情绪连同烟雾一起,塞满被月光照亮的房间,冬至凝视着捏在指尖的橙黄色子弹,“它经常会在夜晚降临以后,这样毫无缘故的大喊大叫吗?” “不,不是的!今天晚上一定有幸存者闯进了医院,只有在感受到威胁时,他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而且这样的叫声还会吸引,附近几公里范围内的尸群,奋不顾身的蜂拥而来,保护他。”姜戈深吸口气,浓重的烟雾随着话语一同飘飞,“正是因为这样,我现在才迫切的需要你的帮助,必须赶在他被其他幸存者杀死之前,帮我把麦凯恩带回来。只要我能找出最原始的没有变异过的病毒毒株,就可以有针对性地研究解毒剂,这不仅可以救回麦凯恩,甚至还能彻底终结这场浩劫。” “就算你能研制出解毒剂,现在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提供专业的设备,并且量产出足够剂量的疫苗?”冬至在房间里焦躁的来回踱步,一时之间很难平复下激动的情绪,“姜戈,你必须认清一个现实,仅仅依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应对所有难题!现在我们就算想安稳的活着,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和代价,你明白吗?姜戈!” “谁说只有你们两个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完全忽略掉女人存在的重要性?”不知何时,蔡袅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外,斜倚门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满怀希望的注视着两个男人。 今夜,在这座城市里,无法安心入睡的人,并非只有姜戈他们几个。梁良同样瞪着泛着血丝的双眼,目不转睛的注视夜空中的明月,他是自己主动提出替辉南值夜班的。漫漫长夜,能够安稳的睡在房间里,辉南自然满心欢喜,可也刚好错过了厨房里,那场令人咋舌的好戏,因此他并不知道梁良为什么会突发善心。 和煦的夜风轻抚发梢,静谧的深夜,只有不厌其烦的尸群,仍旧无休无止的嘶吼吵闹个不停。摆放在城头的多功能钓鱼椅上,轻烟缭绕,梁良脚边已经铺满了,在重力挤压下扭曲变形的烟蒂。云层不知何时悄然遮住了半边月亮,漆黑的夜空也如梁良的心情一样,阴晴不定,“老东西,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鬼祟的黑影在低矮建筑间无声穿行,先是在直通城门的街道上伫立了良久,才又悄然转向,快速朝着一栋临近城墙的二层楼房奔去。 楼房外围虽谈不上戒备森严,可密实的窗帘布,还是将一切彻底掩盖住,无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从外面根本无法看清楼房里的真实景象。黑影蹑手蹑脚的翻过铁栅栏,从背包里抽出一根钢锯条开始切割挂锁,铁屑飘落,火星四溅。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鬼!” 九十四 科学猜想 黑暗笼罩着脚下的一切,浓黑的云层遮蔽住夜空,若隐若现的月光,将城市里的一切都照得光怪陆离。烟雾缭绕的室内偶有咳喘、叹息之声,冬至静静凝视窗外,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处。玻璃器皿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姜戈依旧在埋头忙碌着什么,从他忙而不乱的动作来看,仿佛是在和时间赛跑。 “这个东西或许有效,但是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因为从来没人替我做过相关实验。”姜戈小心翼翼地抓着手里的帆布包,他有些犹豫地将帆布包递给冬至,“缺少足够的数据支持,目前只能说包里的东西可能有用,也可能毫无用处,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更慎重些,虽然丧尸在夜里的视力会急剧下降,可我们人类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难度还是太大了。” 猛吸一口烟雾,冬至终于下定了决心,接过姜戈手上的帆布包,暗哑的嗓音像是指甲抓过砂纸一样,“如果你的研究方向没有出现错漏,夜晚就应该比白天更安全,绿色植物会在夜间释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稀释掉我呼出的二氧化碳浓度,只要能在丧尸发现我之前就确定它们的位置,成功的概率就会无限增大。”说话间,冬至瞥向趴在黑暗角落里的黑豹,“猫科动物最善于在夜间捕猎,只要有黑皮的帮助,我肯定不会一头撞进尸群里。” “如果丧尸并不是完全依赖于,利用二氧化碳发现猎物呢?”蔡袅轻声接过话头,恐高只是她的弱点之一,漆黑的夜晚同样也会令她感到恐惧不安,“我们营地里也有人和姜戈一样在研究丧尸,她曾经提出过一个设想,丧尸很可能是在追踪物体散发出来的电离辐射。”蔡袅将目光移到姜戈身上,“很可惜,我们营地里缺少相应的检测设备,她的设想还仅仅只是个猜想而已。” 姜戈重新返回实验小屋,等他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样式古怪的仪器,“原来如此,我们几个人身上竟然都有高强度的电离辐射!”仪器面板上的数值不断跳动,高峰时已经临近红色区域,“不对,不对,一切都说不通!如果碳基生物体内携带有大量的电离辐射,轻则身患重病,重则直接丧命,而我们现在怎么可能还活着呢?究竟是什么原因……” 眼看姜戈又要陷入痴迷状态,冬至赶忙抢过他手里的仪器,强行打断了姜戈的思考,“我不懂什么是电离辐射,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所谓电离辐射的浓度,在晚上是不是会更大?” “电离辐射的计量单位不是浓度,它……” “尽量说重点,现在又不是在写论文,进行学术探讨,只需要给我提供关键信息就够了。” “简而言之,世间万物皆有辐射,而能够对生物造成直接伤害的就是电离辐射。比如核爆后受到污染的区域,电离辐射的强度足以摧毁一切生命体。” “然后?你还是没有解释清楚,丧尸究竟是被二氧化碳吸引,还是被电离辐射吸引?” “我手里没有任何相关数据,现在无法提供准确信息。一切还只是假设,所有问题的答案,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了。”姜戈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道,“所以,我还是建议你白天出去,而不是在黑夜里冒险。” “生物体内的电离辐射,也会像二氧化碳一样,在白天的时候强度会减弱?”冬至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不可能,电离辐射的半衰期……” “停,停!怎么又开始了?等把麦凯恩带回来,你再继续你的研究工作吧。”说话间,冬至已经抓起地上的背包,并抬腿轻轻踢了黑豹一脚,“既然电离辐射不受环境限制,那么白天晚上出去也就没什么差别了,反倒是夜里二氧化碳的浓度会升高,我才更有机会浑水摸鱼。” 冬至尽可能控制住索降的速度,他可不想因为弄出的噪音过大,而被藏在黑暗中的尸群包了饺子。然而,当冬至真正站在街道上时,他才发觉距离头顶建筑物十余米范围内,格外安静,竟然没有一只丧尸出没。直到冬至和黑豹拐过街角,前方黑影攒动,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禁制,始终都不愿向着身后的建筑物靠近,‘这个洋鬼子身上处处透着古怪,看来还得对他多加些提防才行。’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梁良,看来当初我好心收留你,反倒是一个罪过啊!”老刘从人群中走出来,火光下的脸色阴晴不定,“既然你不懂得感恩,那我也不需要再继续容忍了。把他绑起来,和那个偷偷潜入营地的小贼关在一起,谁也不许和他多说一句废话,等我考虑好该怎么处理他们,再解决掉这两个麻烦。” “刘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想的?”张静凑到老刘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他们都知道营地的具体位置,以及如何进入营地的方法,留着只能是祸害!”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老刘一脸玩味的笑看着张静,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他还是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歹毒心肠震了一下。 “一不做,二不休!”张静右手成掌,在空中轻轻一挥,火光下,她脸上泛着又青又黑的幽光。 就算是个白痴,也必定可以感受到,在这个手势里所蕴含的森寒杀意,梁良胸口一滞,霎时间变得面无血色。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张静竟然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恨意,这和当初曲意逢迎自己时的媚态,有着十分强烈的反差。梁良深呼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已恢复如常,他瞟一眼再次换上人畜无害的表情的张静,提高嗓音说道,“老刘头,你真打算带着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和你一起乘坐热气球逃走?背叛就像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今天张静能对我落井下石,老刘头你如何保证,将来的某一天,张静不会在你的背后捅上一刀?更何况,你早都准备好要携美潜逃了,现在杀掉我对你又有什么益处?” 一石激起千层浪,纵使城墙外的尸群吼声震天,也远远不及从梁良嘴里说出的话,给在场众人带来的冲击更大。 “什么热气球?” “好哇,张静,你竟然连老刘头都能下得去嘴?他那一把年纪都能当你爹了!”周定光嘴角抽动,额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隐隐泛着绿芒。很显然,周定光根本没有抓住问题的重点,醋意十足的目光和老刘的眼神撞到一起,便又本能的不住躲闪。 “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小子嘴里从来就没一句实话!”眼见众人都用怀疑和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老刘忙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抬手就想一记重拳挥下,打掉梁良下巴,却不想斜刺里冲来一人,猛地将他撞开,待到老刘稳住身形,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姚大姐。 “好你个老不死的贼骨头,竟然,敢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偷人?”姚大姐扬手扯乱自己的头发,状若雌虎一般,嗷嗷怪叫着冲向了愣在一旁的老刘头,场面至此陷入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们脸上笑容古怪,可真正伸手拉架的却少之又少,梁良揉揉酸麻的肩膀,双臂被人反剪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冲着张静冷笑一声,猛一回身,抬脚踹在房门上,即将被锯断的挂锁应声落地,手电光立时便将房屋内的一切照亮。 钢制的吊篮周围挂着七八个大号帆布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东西,五颜六色的球囊平铺在地面上,加热装置下面,还整齐码放着十来只钢制气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随时都能飞上高空,自由飘向远方的热气球! “这回你们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梁良一脸得色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全然没料到背后会有人暗算,腰间先是一凉,紧接着剧痛便席卷全身,他像只煮熟的大虾一样躺倒在门旁,眼前的事物很快变得模糊一片,耳畔只听到一声枪响,人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静谧的深夜,枪声不亚于天上骤然炸响的惊雷,城墙附近百多米范围内的尸群,向着枪响的位置蜂拥而去。城墙外街头巷尾的黑暗中,尖利的叫声此起彼伏,似乎丧尸正用某种奇异的方式进行交流,很快,城里尸群全都陷入癫狂之中。 刚爬上半塌的围墙,冬至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形,趴在墙上的黑豹便一头将他撞了下去。他仰起头正准备训斥黑豹,却发现这个小家伙猛地扑进自己怀里,浑身已然抖得好似筛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能把黑皮吓成这样?该不会……’ 答案很快揭晓,医院里坍塌的建筑物上,玻璃碎裂的声响连成一片,数不清的黑影正从天而降。 九十五 乘风归去 绞盘飞快地转动,球囊被一点点吊至半空,鲜红的血掌印,印在手摇绞盘的把手上。从主燃烧器喷出的火舌,足有两三米高,球囊的体积也随之逐渐胀大。改造过的二层小楼顶棚,被不断膨胀起来的球囊顶破,细碎的沙石簌簌飘落,差不多再有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老刘就能和张静一起驾驶着热气球飞上高空。 “我本意是想不辞而别的,无论是我送别人出远门,还是别人送我,我心里都会有种淡淡的伤感。”双手平端着手枪的老刘,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怅然若失的目光在楼外众人身上游离,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球囊的体积差不多了,张静,赶快把缆绳砍断!”吊篮下方的缆绳绷得笔直,如果不是梁良突然捅破窗纸,老刘决计不会驾驶这个尚未完工的热气球,在深更半夜里勉强升空,计划总是赶不上无奈的变化。 “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由于用来牵引的缆绳处在吊篮下方,张静必须从距离地面将近两米的热气球上跳下去,双臂才能使出力气劈砍缆绳。可她若是再想爬上热气球,就只能借助垂在吊篮一侧的绳梯,如此高难度的操作,别说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就算身强体壮的男人,也很难保证不会出现一点差错。 “缆绳不用完全砍断,热气球升空时会产生巨大的拉力,完全可以挣断缆绳,放心吧,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老刘心里虽然如烈火烹油,可脸上表情却毫无波澜,甚至还能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很有魅力的微笑。 砰,砰!一发子弹打空,而另一发子弹,则击中了姚大姐的左肩,血雾升腾之际,她的身体已经像根瘫软的面条般躺在地上,本来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众人,也在两声枪响后,怯懦的退到了门外。 绷直的缆绳怎么可能被轻易砍断?张静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刀猛砍,却在巨力反震之下,双手虎口处的皮肤炸裂,并不如何锋利地砍刀也脱手而飞。又一阵杂乱的枪声,在相对狭窄的楼房里来回鼓荡,张静则被震得大脑一片空白,木质地板上显出几个因灼烧而变得焦黑的弹坑。 嘭,嘭,嘭……缆绳再也承受不住热气球升空时的巨大拉力,所有被子弹打烂的缺口处,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相继崩断,热气球很快便如挣脱牢笼束缚的雄鹰,振翅高飞。软躺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张静本就十分白皙的脸颊,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血液似的,变得比纸还白,她嘴唇嗡动着呢喃道,“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医院几近坍塌的围墙附近,仿佛下饺子一样,不断发出丧尸坠地的砰砰声,其间还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时的脆响。躲在远处楼房里的冬至,额头冷汗涔涔,要不是方才黑豹一头将他从墙上撞下来,恐怕这会,冬至已经被暴走的尸群撕扯成一地碎肉了,“你又救了我一命,回去必须给你弄点烤肉犒赏一下!” 漆黑一片的门诊大厅,亦如冬至他们离去时,几乎没出现多大变化。火光下,一串并不如何杂乱的足迹,正循着楼梯延伸上楼,仅从进退有据的脚印分析,冬至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就是那队在地铁隧道里,险些要了他和蔡袅小命的圣殿骑士团的战士留下的。 铁锈一样的血腥气息窜入鼻腔,随着冬至攀爬的楼梯越高,血腥味也变得越发浓烈,甚至令他心头升起一种错觉,仿佛空气中都飘荡着黏稠的血丝。尚未转过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拐角缓台,一具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便被冬至举在手上的火把照亮。仅从尸体的外衣着装,已经无法分辨出死者的具体身份,碎烂布条被血水浸透,彻底掏空的腹腔好似一个黑洞,洞壁上则悬挂着零星肉渣。如此可怖的死状,连在老林子里久经历练的冬至,也不由得从心底一阵阵发寒。 由碳纤维精制而成的现代卡宾枪,折断成两截,唯有枪口下方的步枪刺刀,依旧在火光下闪动着寒芒。装配有光学瞄具的狙击弩,陷在一滩稀烂的肉泥中,沾满血污的背带则卡在肋骨之间,想要把狙击弩摘下来,双手就不可避免地会沾上血污。冬至沉吟片刻,先是将钢口极佳的刺刀从枪口上拆下来,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在尸体后脑补了一刀,这才轻手轻脚的斩断背带,轻轻甩掉附着在狙击弩上的肉泥,心满意足地把玩起这件科技感十足的战利品。 内置绞盘轻轻旋转,弓弦在牵引下无声拉满,冬至装好弩箭,重新校对了光学瞄具的焦距,待到战利品都收拾妥当以后,他才再次沿着光线昏暗的楼梯潜行而上。沿途又先后遭遇了,几具死状同样惨不忍睹的尸体,虽然没能找到一支还能使用的现代卡宾枪,狙击弩的箭矢倒是收集了不少,而他挂在腰间的军用匕首和刺刀,数量多得都可以当成飞刀来用了。 月光从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板缝隙,硬生生挤进来,由于夜空中的厚重云层始终都在移动,因此四楼的光线也随之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地面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每次抬起双脚,鞋底都会传来一阵黏稠的拉扯感,此刻的冬至,已经将身体尽量缩成一团,整个人像只大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下面。黑豹更是如同融化在黑暗之中,除了偶尔被月光照进豹眼时,闪过一抹幽光,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枯瘦干瘪的灰色皮肤,依旧被如牛皮癣一样的黑色斑块覆盖着,矮小的身影只是孤零零的蹲坐在月光下,没有一根毛发的头皮幽幽发亮,似乎还能隐隐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里,正在欢腾跳跃的黑色汁液。藏在光学瞄准镜后面的眼角微微跳动,冬至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小家伙还有机会,重新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该死的洋鬼子,他根本是在异想天开啊!’两条纤瘦的小胳膊,像袋鼠一样垂在胸前,后背皮肤下面微微隆起的脊椎骨清晰可辨,与其说它是个孩子,倒不如说更像一只从地狱逃窜到人世间,嗷嗷待哺的小恶魔。 轻轻翁动的鼻翼,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气息,蹲坐在地上的幼尸缓缓直起身子,毫无光泽的眼窝本能地四下张望,早已因缺水而干瘪的眼珠艰难地扯动眼睑,完全无法转动一分一毫。 黝黑的皮毛反衬着月光,在浑身肌肉的牵扯下,不断反射出油亮的微光,黑豹寂静无声地匍匐前行,一点点朝幼尸蹲坐的位置靠近。许是大脑中仍有残存的记忆尚未消散,幼尸张大的嘴巴并未发出尖啸,反倒嗬嗬有声的像在召唤自己心爱的宠物一样,扎煞着两只小手,想要将如同幽灵般的黑豹拥入怀中。 ‘对,就是这样,再近点,再近点!狙击弩的势能太强,如果把它掀翻到楼下去,事情可就变得麻烦了!’冬至头皮有些发麻,透过光学瞄准镜,幼尸身上的各种惨状都清晰可见,这实在是他有生以来最难以承受的画面。 就在冬至食指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头顶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夜空中又暴起一声巨响,熊熊燃烧的火团赫然飘在半空,随后才听到回荡在天地间的滚滚雷声。 嗷的一声尖啸,瞬间穿透冬至的耳膜,眼角也随之渐渐渗出血水。直到此刻,他再想扣动扳机已经变成奢望,虽然脑海中的意识依旧无比清醒,可冬至却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由幼尸像发狂一样的恶狼般,不断地仰起头,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啸。 万幸,黑豹距离幼尸已不足半米远,冬至看着它近乎慢动作一样的飞扑过去,总算赶在他们被尖啸声震死前,一口咬断了幼尸的喉管,响彻楼道的尖啸声戛然而止,冬至也终于在头昏脑胀下,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将几只小玻璃瓶从米黄色的帆布包里倒出来,包的大小刚好可以把幼尸装进去。冬至沉吟片刻,将一只弩箭用力插进幼尸的眼窝,喉管处的伤口和丧尸咬得很像,‘一会回去只要胡诌几句,应该可以应付得了,那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书呆子。’人家当爹的,是希望冬至把孩子活着带回去,可冬至却只带回去一具尸体,怎么着也得想点办法掩盖一下失误。无论是主观上的行为,还是客观造成的悲剧,这件事冬至终归没能替姜戈办好,他的心里难免不会有些愧疚之意。 “没想到吧,张静!我这人虽然烂命一条,却偏偏没那么容易死!”脸色惨白如纸的梁良,恶狠狠地瞪着同样面无血色的张静。 九十六 暗室欺心 浓厚云层中伸出无数条惨白的触须,抓向大地的同时,也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雷声响彻云霄,走珠一样的水雾贯通天地,所有暴露在室外的物体上,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水花。从第一声炸雷震慑万物开始,只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整座城市便淹没在疾风暴雨之中。冬至靠在半面坍塌的墙壁边缘,上身微微向前轻探,视线里的一切都像浸泡在水中一样,耳朵里除了雨点拍击建筑物发出的脆响外,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黑豹悠闲的整理着毛发,闪烁幽光的眸子忽明忽暗,仿佛对于这样的坏天气早已司空见惯,丝毫看不出它的眼神里有焦虑的情绪。 黑色汁液缓缓从帆布包中渗出来,随后又在漫天雨声的遮盖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帆布包的体积也随之渐渐缩小,只因变化过程实在太过细微,冬至甚至都没能察觉出一丝异样。 “黑皮,这算是老天爷也在帮我们了吧?暴雨一起,游荡在城市街道上的尸群就会被罚站,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时机赶回去。”冬至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仿佛这一下,也将满眼的愁云惨雾一同擦得一干二净,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回程相对顺利,拥挤在街巷里的尸群,像是因为犯错而罚站的学生,笔直而又木讷地呆立在暴雨中,哪怕冬至不得不和它们擦肩而过,也全无任何反应。似乎这一刻,整个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与祥和,纷争与杀戮都被冰冷的雨水洗劫一空,幸存下来的人类和丧尸之间,再也不需要彼此仇视,两个族群终于互相达成了和解。 嘀嗒、嘀嗒,帆布包里的黑色液体,轻轻掉落在雨地里,却又因过于黏稠,而顽固的凝结在一起,不愿随波逐流。 白色雾气,从每一只丧尸口中喷吐而出,雾气蒸腾间,几只丧尸的惨白眼球无声转动起来,捕捉着从它们身旁快步走过的人影。残破的皮肤下面,露出灰白色的软骨组织,鼻梁下方只剩两个黑漆漆的鼻孔,雨水可以轻易从鼻孔流入气管,连带着空气中的气味一起,全都无法逃过丧尸敏锐的嗅觉。 身后,嘶吼声骤然响起,还在低头快步前行的冬至,被这一声怪叫,吓得险些失足栽倒。匆忙一瞥间,冬至感觉自己仿佛坠落冰窖,一双双爬满黑色血丝的惨白眼球,正如发现猎物的狼群般,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唰啦一声,用力蹬地的鞋底下方溅起一串水花,凄冷的雨水迎面砸来,仅需一两秒钟时间,视线就变得模糊一片。冬至已来不及思考,究竟是什么东西惊动了尸群,只能没命的向前狂奔,同时寻找可以用来藏身的相对高一些的建筑物,‘额滴亲娘啊,今天怕不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 低矮平房的顶棚,在暴雨中被砸得劈啪作响,低瓦数的电灯泡勉强将房间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皮肤都散发出,仿佛营养不良的幽光。跪坐在人群中间的张静,湿漉漉的长发直垂到胸口,发根下面的头皮白的渗人,她仿佛认命了一般,始终不肯开口说出一个字,哪怕身上已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却依旧无法撬动牢牢粘在一起的双唇。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臭表子,你对我也太绝情了吧?”周定光的脸色黑中泛绿,胸口不住地高低起伏,可挥出的拳头却像没吃饱饭一样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不能这么便宜了她,老刘的热气球上一定装了不少食物,那些可都是我们所有人,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必须让这个女人给大家一个交代!” “对,绝对不能便宜了她!” “从今往后,她就是所有人的奴隶,什么脏活累活都得让她负责!” “没错,就算这么安排,也还是太便宜她了,臭表子,呸!” 在场的妇女们表现得最是义愤填膺,甚至恨不得将张静撕碎了,才能平息她们心中的怒火,而男人们的表现,则颇为耐人寻味,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动着怪异的悸动,仿佛担心会被人看破心事一般,躲避着彼此的目光。 七嘴八舌的叫骂声,搅得梁良脑仁一阵阵发胀,他斜靠着椅背,腰间伤口还在一蹦一蹦的抽痛,血水已经再次从绷带里面渗出来,梁良看一眼沾满黏稠血水的手掌,无奈地在裤腿上轻轻擦拭干净,轻咳了两声,嗓音干哑的低声说道,“算了吧,张静不过就是被鬼迷了心窍而已,老刘最后不是也把她丢下不管了吗?她也是这场闹剧的受害者之一,真说起来,张静现在的心情不会比我们好多少。”梁良很清楚,一旦他也选择加入指责张静的人群之中,这个女人以后的生活,恐怕就只能用地狱来形容了。而周定光的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或多或少的也勾起梁良和张静独处时的甜蜜回忆,哪怕一切只是逢场作戏,梁良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美丽的女人,最后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那可不成!现在又不是你梁良当家作主,大家伙必须投票表决才行!”突然高声叫嚷的男人头顶有些斑秃,厚实的黑框眼镜后面,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不断在张静被撕破的衣服下,露出的白皙皮肤上偷瞄。但凡有点生活阅历的人,都能从男人鬼祟的眼神中看出,再也无法完全掩饰的贪婪和淫邪。 “没错,张老哥说得很有道理,梁良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发号施令?” “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多情种子!梁良,你想清楚了,现在保下她,以后你可就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别为一时的爽快,再把小命搭进去,听哥哥一句劝,这事轮不到你多嘴多舌!” 低矮平房里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先前还默不作声,静等坐收渔利的男人们,终于在梁良开口替张静求情后,也变得像妇女们一样义愤填膺,甚至还有几个丑陋的家伙,看向梁良的眼神中,已经蕴含了模糊不清的淡淡杀意。并非所有幸存者都能阖家团圆,就算大家迫于生存压力,能够有幸重新组建家庭,可失去了在文明世界中的物质资本的男人,在完全不需要金钱的末世,也连带着失去了择偶的权利。末世,生存大于一切,食物确实重要,但能够获取食物和生存物资的体魄,就变成了如野兽求生时,所必须具备的绝对要素。谁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这样的规则早在末世发生前,就已经通行于全世界,而末世则毫不留情的撕掉了一切人类文明的伪装,将这一规则赤果果地丢在每个幸存者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过后,梁良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等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住气息,脸上已经隐隐泛起淡青色的死气,“行了,都别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表子相了,你们不就是馋人家的身子嘛?都想黑不提白不提的把张静往死路上逼,然后再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和借口,欺负一个弱女子,这就是你们嘴里所谓的正义感?在座有老婆的人都好好想想,身边留着这么一群虎视眈眈的家伙,你们真敢放心把老婆留在营地里?除非你们心里也和他们打着一样的鬼主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情势急转直下,梁良再次毫无顾忌的捅破窗纸,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以现有的医疗水平,能够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与其窝窝囊囊的化作一滩烂泥,梁良倒不介意在临死前看场好戏,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他也只是在火上再浇了把油而已。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能在末世重新拥有配偶的男人,多半身强体壮心思也转得活泛,能活到今天的幸存者,又有哪个会是傻瓜?很快,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便以蹲坐在地上的张静为界,泾渭分明的划分出两个彼此戒备且敌视的阵营。梁良咧着渗出血水的嘴角痴痴傻笑着,‘嘿嘿,马上就又有热闹看了,就当你们是为我这个将死之人,献上的最后一出好戏吧。’ 闪转腾挪,冬至灵巧的躲避追在身后的尸群,在漆黑一片的雨夜中,他不敢有片刻停留,因为冬至发现不仅身后尸群的数量在逐渐壮大,甚至连即将抵达的逃跑路线上,也有数不清的丧尸变得蠢蠢欲动,似乎正被某种神秘的东西吸引着,纷纷转头向他看来。 一阵低沉的吼叫声从头顶突然响起,冬至不假思索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如丧家之犬般直奔吼声传来的方向逃窜,雷光炸闪,一栋坍塌三分之二的残楼上,亮起两盏幽光。 “那个男人会回来吗?或许他已经死在医院了吧?” “如果杰西卡没有夸大其词,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九十七 菜鸟不菜 雨越下越大,隆隆闷响从街道远处传来,许多久无人迹的建筑物,在暴风雨的冲击下轰然倒塌,不等尘烟弥漫,就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压下去,这也意味着,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也随之消散在了暴风雨中。 姜戈藏身的高层建筑物附近,偶尔会有诡秘的黑影闪过,‘奇怪,难不成姜戈的秘密武器失效了?我离开的时候还没看到有丧尸出没,怎么这会尸群又都汇聚到了楼下?’雨水顺着垂在额前的发梢滴落,冬至弓身藏在墙后,眸子里闪着惊疑不定的暗芒,幸亏,黑豹及时叼住他的衣角,冬至才不至于一头撞进尸群之中。无声观察良久,冬至终于察觉出事情并非如他想象的一样,楼下影影绰绰的黑影,动作全然不似丧尸般僵硬呆板,而且从黑影的行为举止推断,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个目标的出现,或者更准确点说,黑影组成了一个可以瞬间伏杀敌人的包围圈。 ‘楼下这群神秘的家伙,不会是在等我吧?’ 倘若是要较量谁更有耐心,长年行走在深山老林的冬至,确实有这份自信可以熬赢一般的幸存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足足过去两个多钟头,雨势早已渐渐收敛,连游走在云层中的月亮也似耐不住寂寞,努力寻找着缝隙探出头来,想要欣赏被雨水洗刷一新的美丽夜景。围在楼下蓄势待发的黑影,渐渐放松了警惕,咳喘声中,还夹杂着无法听懂的低语交谈。 “杰西卡她们这会肯定已经回到了营地,我们也早点赶回去吧,今天晚上冷得要命,我的双手都快冻僵了!” “再等等,那个家伙很可能躲在什么地方避雨呢,说不定,一会他就会出现。” “还等?说得倒是轻巧,营地里总共才有几件雨衣,除了你以外,我们兄弟几个现在可是浑身都湿透了!” “就是,就是,好赖也让大家抽支烟暖和暖和身子。整晚像个稻草人一样泡在雨地里,再好的体格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你们谁想抽烟都不需要向我申请,反正任务出现纰漏,这个黑锅别指望我背。”藏在雨帽后面的男人,脸色因为整晚都泡在雨里而白惨惨的很不好看,蓝幽幽的眸子扫视一圈同伴,幽幽续道,“如果被万斯知道,敌人是被抽烟时的烟头火光给惊走的,到时候无论你们几个受到什么惩罚,我是绝对不会替你们说情的。” “哦,我的上帝啊,快点让太阳升起来吧,我是真的受不了,这该死的鬼天气了!” “希尔盖,我们为什么不用火把楼上的实验室给烧掉?这样一来,就算那个家伙赶回来也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你以为万斯真的在意,那个疯子病毒学家的死活?蠢货,他只是想要病毒学家还没完成的科研数据,楼上的实验室我们搬不走,里面的资料和样本,比那个疯子病毒学家重要得多,绝不能轻易落在其他幸存者手里。”希尔盖甩甩掌心里的雨水,“别忘了,我们和圣殿骑士团还有一份契约,如果今天晚上的任务失败了,营地里的所有人都得去见上帝。” “那我们现在就联络圣殿骑士团,让他们派人来接管实验室,不就完成任务了吗?” “我真想不明白,像你这样愚蠢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一旦圣殿骑士团的混蛋拿到想要的东西,你觉得那群疯子不会想办法灭口?永远都不要忘记,躲在游乐场里的幸存者的遭遇,那就是最好的警示。” 四五米高的钢制围栏上,双股刀片刺绳像条巨蟒一样蜿蜒爬行,将占地面积两千多平米的光伏发电站围在中央,钢制围栏的四个直角位置,修葺着四座用临时材料搭建起来的了望塔,明晃晃的探照灯的光柱在雨幕中摇曳,负责警戒的人员胸前都挂着半自动步枪,双眼警惕地巡视着电场外围的漆黑世界。 雨水砸在光伏发电板上,发出杂乱无序的噼啪声,房间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亮银色的手铐,将姜戈的双手反绑在身后,他萎靡不振的坐在椅子上,头垂得很低,被雨打湿的衣服,紧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胸口,衣角还在滴滴答答的落下水滴。 “晚上好,先生。”站在对面的男人嘴里叼着烟,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像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猴子的姜戈。半晌,男人并未得到回应,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眼角还是不易察觉的轻跳两下,“其实我们早就想把你请来了,只是苦于一直没能找到实验室的准确位置,不过一切还算来得及,今晚我们总算见面了。” 坐在椅子上的姜戈,始终默不作声,只在男人说到实验室时,才略感惊异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便又垂下头去。 “关于你正在研究的解毒剂的实验进度,虽然杰西卡已经和我在步话机里说了不少,可她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很多问题并不能讲解得十分清楚。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冒昧的请你连夜赶来,请原谅我的同伴,他们并不像我一样相信科学,表现得有些过分粗鲁,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对不起,姜戈博士。” “谁是杰西卡?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有,什么是解毒剂?”姜戈努力保持着镇定,可他的面部肌肉还是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我的名字确实叫姜戈,但我并不是什么博士,我只是一所普通的民办大学里的生物课老师,如果让我讲课还能勉强应付差事,让我去搞科研?先生,那你可就找错人了,哈哈哈……” “哦?难道我们找错人了?”男人哑然失笑,戴着上好的小鹿皮手套的左手,在烟雾中轻挥两下,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应声走过来,“你不会不认识她吧?她就是杰西卡。” “蔡袅,你还活着?!”姜戈失声惊呼,眼神中的错愕一闪而逝,嗓音里满是惊恐和遭遇背叛的愤怒,“原来你就是杰西卡?”紧接着,他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冬至也被你们抓回来了?” 疾风骤雨过后,清冷的夜风终于再次恢复和煦轻柔,淡淡的青草芳香,抓挠着鼻腔里的每一寸皮肤,漫漫长夜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煎熬着所有孤立在黑暗中的鬼祟身影。 草草包扎过的伤口渗出血水,或许偷袭的一刀刺穿了内脏,梁良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就像一枚被烈火烘烤着的羽毛一样,软绵绵的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方,随时都会葬身火海之中。如此严重的刀伤,本该经过消毒后好好的将伤口缝合起来,可城里懂得医疗护理的老刘头,早已驾驶热气球飞向了远方。眼下,梁良只能像只斗败的野兽一样,无助地舔舐伤口,祈祷命运之神不会弃他于不顾。 “我都已经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张静神色黯然地靠坐在墙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等待死神降临的梁良,这显然是张静自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背叛别人而感到内疚。 “打什么紧?你不过只是想要更好地活着而已,我当初不是也做过丧尽天良的事吗?咱们都一样,谁也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怎么可能做得到问心无愧呢?”血沫从嘴角无声涌出,轻轻炸裂的同时,也将梁良头下的枕巾,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花,“或许,当初我能停下车,等那对父女一会,今天也就至于被你从背后捅上一刀了吧?” “在你身后下黑手的人,真的不是我!当时我已经被吓得慌了手脚,哪还能想得起来要对你下毒手?更何况,我这辈子虽然骗过不少人,可动手伤人的事却从没做过一件,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会有勇气拿刀捅人呢?”张静努力辩白着,梁良已是将死之人,却能在临死前反救她一命,张静实在找不出继续骗梁良的理由了。 “就算是你,又能怎么样?我终于解脱了,还得多谢……”梁良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忽然,他的脑海中似有电光闪过,“不好!你现在必须赶快藏起来,背后偷袭我的那个家伙,一定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偷袭的!” “不行,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张静闻言一跃而起,双手颤抖着在房内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若狸猫的踩水之声,若非雨后的地面上存有积水,恐怕,直到偷袭的人猛然窜进屋内,张静都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拉开,昏黄暗淡的灯影下,映着一张被口罩严严实实盖住的脸,一对漆黑如墨的眸子中,闪着冷幽幽的森然杀意。 “曹旭,摘掉脸上可笑的口罩吧,我知道是你!” 九十八 心机重重 雨后清晨,街道上飘起如烟般弥漫的浓雾,残塌不全的高层建筑,犹如耸立在云层之中,一眼望不到顶。一夜的煎熬,终于在早起捉虫的鸟鸣声中,宣告结束。本已疲惫至极的眼皮,总想凑到一起打上一架,却又被它们各自的主人强行拉开,继续勉强维持着短暂的和平。 鞋底踩踏积水时的杂乱足音,正焦急忙碌的徘徊在楼下,玻璃器皿在搬运过程中,总难免磕磕碰碰,偶有清脆悦耳的碎裂声响起,便会有人跟着一起压低声音惨叫。几辆电单车的尾座上,焊接着可以运载少量物品的货箱,当它们无声驶过低浅水洼时,货箱里便会震起玻璃器皿相互碰撞的轻响,几个呼吸间,电单车就被远方浓厚的雾气吞噬,再也看不到任何踪迹。 当最后一辆电单车从视线中消失许久,冬至才用力搓搓有些发木的双颊,瞪着爬满血丝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朝楼下靠近。不远处,已然能听到再次游荡回来的尸群,发出的嘈杂的噪音,估计用不了多久,附近的大街小巷里就会再次塞满形态各异的丧尸。 从楼上垂落的缆绳被人砍成几截,随意的丢在楼下,一夜未眠的人,体能都会大幅度下降,冬至现在急需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上一觉。用力捻灭烟蒂,昏昏沉沉的大脑多少清醒一些,当冬至还想再点燃一支烟的时候,才发现手里只剩下一个被捏得扭曲变形的烟盒。挣扎着站起身,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感袭来,冬至不得不扶墙保持住身体平衡,而就在精神恍惚间,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积满尘土的楼梯上,印着一个水渍尚未完全蒸发的鞋印的浅浅轮廓。 一股凉意顺着尾椎骨直窜头顶,好似宿醉未醒的冬至,精神瞬间变得高度紧张,他小心翼翼地蹲下,仔细检查一遍自己的双脚附近,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便又慢慢伏低身子,像潜藏在沼泽中的鳄鱼一样,谨慎地顺着楼梯一点点向上爬去,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敢放过沿途的任何异常线索。 近乎完全透明的鱼线,悬在距离地面不足二十公分的高度上,随后又蜿蜒曲折的藏进墙壁断裂的缝隙中,一颗手榴弹的拉环挂在鱼线末端。敌人巧妙地利用墙缝卡住手榴弹,并且精准地调校好鱼线的松紧度,只要有人经过时不小心触碰到鱼线,就算他能逃脱碎裂弹片的偷袭,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到楼下去。 冬至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不住暗道侥幸。布置陷阱的家伙确实是工于心计,他故意不在一层到五层的楼梯里做任何手脚,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同时,他又利用六楼的地形优势,就算无法将触碰陷阱的人一击致命,也能令人跌落楼下身负重伤,那他最后的结果,恐怕比直接死掉还要难受百倍。 从七层开始,通往楼上的楼梯坍塌殆尽,而姜戈的实验室就在十一层,冬至只得另辟蹊径,尝试从电梯轿厢上面悬吊着的钢缆爬上去。电梯轿厢斜掉在半空,左上方有个缝隙可以爬进去,可当冬至准备钻进去的时候,却又发现一截让人心惊胆寒的鱼线,暗藏在光线昏暗的电梯井里,刚好拦住可以爬上电梯轿厢的缝隙。 匕首轻轻挑断鱼线,咔嗒一声轻响,手榴弹拉环从缝隙中掉了出来,却由于鱼线末端和它拴在一起,就那么悠悠荡荡的在冬至眼前来回晃。‘淦,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险?’冬至心中忍不住暗骂,即便他已经用最快的反应,纵身向后跃开,可巨大的冲击波还是瞬间追上了他,撞得冬至胸口一阵阵发闷,‘你是变态吗?怎么又换套路了?’ 在六层的楼梯里被冬至发现的陷阱,是利用鱼线牵引拉环制成的绊雷,只有手榴弹拉环在受到外力拉扯的情况下,才会触发机关并引爆。可电梯轿厢里面的陷阱,却又反其道而为之,如果有人试图通过外力切断鱼线,手榴弹的拉环就会因为失去牵引的力量而崩开,同样也会瞬间被引爆。 电梯轿厢下落时,发出一阵让人牙齿酸倒的金属摩擦声,落地时的巨大冲击力,令本就坍塌过半的大楼,随之剧烈震动起来,楼板缝隙间飘落下大片灰尘,连带着空气也变得十分浑浊。趴在地上的冬至剧烈地咳嗽半天,嘴里充斥着一股铁锈味,他努力挣扎着靠坐在墙边,双颊涨得通红,眼底的血丝也比先前更加密集可怖。 “姜戈博士,我们已经把实验室全都搬过来了,以后就在这里继续你的科学研究吧。我可以向你保证,这里将会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男人将一杯咖啡,放在姜戈面前的桌子上,随后便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据我猜测,你应该听说过圣殿骑士团这个神秘的组织,也或许,你其实一直都在躲着他们,我说的对吗?” “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非常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姜戈一改往日疯疯癫癫的表现,脸上神情异常严肃。 “哈哈,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也不喜欢藏头露尾的家伙。”男人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伸出右手,“姜戈先生,请你忘掉先前的不愉快吧,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万斯,希望大家以后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姜戈冷冷的注视着万斯,并没有和他握手,“万斯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而已,真正的姜戈博士,早在丧尸病毒爆发初期就已经去世了,我想,我并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使用姜戈这个名字?”万斯霍地一跃而起,椅子也被一脚踢飞,藏在背后戴着鹿皮手套的左手,五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也可以说我叫万斯,不是吗?”姜戈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呷了一口,又满脸微笑的说道,“在外面四处游荡的丧尸,有哪一只过去是没有名字的?可你会在意它们的名字吗?” “姜戈先生,我的耐心很有限,希望你能认清现实,就算我现在放你走,离开我们的营地,你认为你能活多久?” “纠正一下,我不是姜戈博士,能活多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自由的选择活着或者死去。” “我们并不是敌对阵营,如果你执意不肯合作,那我也只能把你交给圣殿骑士团的人了。” “无论我是不是姜戈,或者跟不跟你合作,对我来说有什么差别吗?你只是把我当成一枚,可以和圣殿骑士团谈条件的筹码,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把我交给他们,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要你能成功的研制出解毒剂,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担保你的安全。” “先不说解毒剂是否真的能够研制成功,但我知道,圣殿骑士团是一定不会用解毒剂来拯救世界的,因为外面的无尽炼狱,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姜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至于你,能够笼络如此多的人安稳的生活在这个发电站,私下里,一定和圣殿骑士团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吧?是替他们寻找躲藏在各处的幸存者营地,还是给他们源源不断的提供奴隶?也或许,这两件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们都在做?”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商谈的可能了,是吗?” “仁慈的上帝,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和魔鬼谈任何交易的,你说得没错。” 随着双脚移动,胸肋间便会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冬至艰难地爬上桌子,抓住头顶折断的钢筋,挣扎着钻过楼板间的缝隙,将身体挪到头顶的地板上。无论是寻找可以通往楼上的房间,还是费力的向上攀爬,都在急速消耗着冬至所剩不多的体力,等到终于躺在床上时,浑身已经像散了架一样,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云随风走,夕阳西坠,当黑夜再度笼罩世间万物时,躺在床上的冬至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口干舌燥的他,再也顾不得水壶里的水,是不是姜戈蒸馏过滤过的尿液,只是仰头不停地往嘴里灌。房里一片凌乱,柜子和抽屉全都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被随手丢在地上,写满字迹的纸张上全是脚印。尸群还在楼下扯着嗓子乱叫,冬至从叫声的强弱推断,似乎尸群距离实验室所在的废弃高层建筑物并不算远,突然,沉闷的爆炸声从楼下传来,地板也被冲击波撞得一阵晃动,‘诡雷是被丧尸引爆的?’ 冲到床边抄起背包,冬至一矮身便溜出实验室所在的房间,强忍剧痛又朝楼上爬了两层,悄无声息地躲进一个漆黑的房间。 九十九 营地洗牌 踩着同伴血肉模糊的尸体,几只夜魔相继跃上墙壁,锋利地爪尖可以帮助它们,轻而易举的进行徒手攀爬,因此,夜魔们上楼的速度远要比冬至快上数倍。低频声波发射器因断电而停止工作,本该由上至下笼罩住半栋楼的低频次声波随之消失,这也意味着藏在十一层的实验室,失去了最有效的防御装置。无需承受次声波攻击的夜魔,犹如灵巧的四条腿的跳蛛,行进速度丝毫不受地形影响,只用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便重新汇聚在十一楼的楼道里。 “你能确定实验室就在这里吗?” “不会错,姜戈博士以前只带我来过一次这间实验室,如果不是先前的次声波忽然消失了,我还真说不好。” “次声波又是什么鬼东西?” “说来也不复杂,就是低于二十赫兹以下的声波,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人类听不到,但却存在的声音。如果长时间呆在低频噪音里,人类的身体会受到很严重的损伤,而我们和丧尸的听觉比人类更敏锐,所以次声波会对我们造成直接伤害,这也是先前我不同意大家冒险来这里的根本原因。” “次声波消失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姜戈博士出了意外?” “你不了解姜戈博士,他是个非常倔强的老头子,虽然看上去瘦骨嶙峋的毫无威胁,凡是有这样想法的人,最后多半都会吃亏,刚才那枚诡雷很可能是姜戈搞的鬼。”显然说话的夜魔意识到自己话语间的漏洞,赶忙补充道,“一切都只是猜测,也或许那枚诡雷是别人留下的,这谁又说得准呢?” 房门被轻轻推开,在接触到地面门吸的时候,始终紧绷着的鱼线应声而断,绑缚餐刀的长矛直射向门口,贯入一只躲避不及的夜魔胸口,在冲击力的作用下仰面摔出去两三米远。拉开柜门,压在弹簧支架上的餐刀弹射而出,从一只夜魔的左眼直插入脑。拉开抽屉翻找东西,又有一只夜魔的右手掌被齐根斩断,凶器则是一个藏在杂物里,被人精心改造过的捕鼠夹。伤亡数字不断增加,整间实验室,不知被谁布置成一个巨大的机关密室,即便剩余的几只夜魔已经尽可能的小心提防,还是免不了被无处不在的陷阱,搞得体无完肤。 “这里的实验资料,被人抢先一步搬走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自己能看见!”领头的夜魔胸口剧烈起伏,它走到躺在门外不住呻吟的手下身边,对准喉管发泄似的狠命撕咬,直至躺在地上的夜魔彻底断气,领头夜魔才仰头发出一阵长啸,墨绿色血液从它嘴角滑落,“该死的混蛋,为什么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楼道隐隐回荡着先前的叫声,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随躺在地上的夜魔一起化作一滩烂酱。 藏在黑暗房间里的冬至,侧耳倾听着楼下的一切响动,每当由他亲手布置的陷阱被触发,冬至都要默默地在心里计算一下剩余敌人的数量。抓挠地面的脚步声消失许久,冬至才小心翼翼地从地板缝隙中溜下来,黑豹悄无声息地走在前面,一旦发现敌人的踪迹,便会及时向跟在后面的冬至预警。 “总算能安稳的睡上一觉了,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城头上,火把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脚下漆黑的街巷里挤满了丧尸,乱糟糟的嘶吼声搅得曹旭有些心烦意乱。他看一眼站在身旁的斑秃中年男人,冲他轻轻点头,两人一起低声喊着节拍,裹住尸体的麻包便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 “那几个不听话的家伙,都迷晕了吗?”曹旭凝视着城头下方的黑暗,头也不回的沉声问道。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现在都关在老刘头藏热气球的小楼里,要不要我放一把火,送几个短命鬼一起上路?”斑秃男人被火把照亮的半张脸上,闪着兴奋至极的油光,眼睛里的贪欲更是犹如实质般,喷吐出淫邪的火焰。 “现在把他们都弄死了,以后你要自己出去收集食物和补给吗?”曹旭慢慢回过头,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中年男人。 “老大,您别拿我开玩笑了,像我这样虚胖的身子骨,跑到城墙外面去,还不得被丧尸撕碎了!”中年男人略显浮肿的脸上,挤出一副极尽谄媚的笑容,“最年轻的几个姑娘,都被我单独关在老刘以前住的大屋子里。老大,您什么时候忙完了,尽管回去逍遥快活,剩下的工作都可以交给我来办。” “收缴的武器必须妥善安置,决不能任由不是我们的人碰到。” “老大英明,这件事我已经吩咐手下办好了,您只管放心,外人绝对无法找到武器在哪。” “逃跑的张静找到了吗?” “您不用担心,这座城的面积不算太大,明天准能把她翻出来。” “真不用担心?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没准她这会都逃出城了!”额角伤口在面部肌肉的牵扯下,传来一阵剧痛,曹旭紧握的拳头猛然挥出,重重砸在中年男人的太阳穴上,险些将他从城头打落,“以后再敢耍贫嘴,老子就把你当成风筝,从城头放下去!” 地震没能彻底摧毁坚固的古城墙,几处坍塌的位置被重新加固过,三条已知可以出城的秘道,都有叛乱的幸存者牢牢把守。张静在古城复杂的建筑群里,东躲西藏了一天一夜,白天她必须像只老鼠一样,小心谨慎的躲避着搜捕,只有夜幕降临,她才能借助夜色的掩护,寻找或许还没有被人发现的城墙缺口。 食物和淡水的短缺,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张静的活动范围,古城里的建筑物被搜刮的一干二净,如果想要填饱肚子,张静就不得不冒险,偷偷潜入储存食物的厨房。可一旦这么做,叛乱的幸存者们,就必定会发现厨房有食物丢失,进而推断出张静还没有逃出古城,那么,更大规模的搜捕便会令她无处安身。举步维艰的张静,不知道因为饥饿而哭过多少次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向曹旭投降,但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令她无法相信曹旭会放过自己,‘梁良啊,梁良,你这是在报复我吗?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痛苦?’ 脚步沙沙轻响,正缓缓靠近张静躲藏的房屋,窗外夜色深沉,星月无光,躲在柜子后面的张静紧张地浑身发抖,两只手紧紧攥住匕首,指节也因用力过猛而隐隐泛白。窗玻璃上映出一个比成人矮了不少的黑影,东张西望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动作极为灵巧地钻了进来,随后又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悉悉索索的声响刚一停歇,漆黑的小屋里又响起一阵滋滋啦啦的白噪音,紧接着,一个男人压低嗓音说道,“万斯,营地的具体位置就在城市正中心,这是一座古代城堡,四周的城墙十分坚固,比我们营地好上百倍不止。” “城堡里有多少人?武器装备情况怎么样?真正可以参加战斗的有多少?弹药和粮食的储备情况摸清楚了吗?” “初略估算,男人女人和孩子加在一起,大概五十几个。我一直都被他们单独关押着,没能摸清楚这伙人的武器装备情况,不过据我观察,最少能有二十个人可以参加战斗。”男人用力咽口唾沫,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这里的幸存者好像起了内讧,昨天晚上他们闹得很凶,我还听到有枪声。然后,今天早上我看到十几个身体结实的男人,被绳索捆绑着关在了一起,这两天应该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你先藏好,我马上部署一下行动计划,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你小子就可以搂着女人舒舒服服睡大觉了!” “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们今天好像在寻找一个,想要逃出营地的女人,不过……”一声惨呼,步话机里的通讯戛然而止。 “吕?究竟发生了什么?赶快回复!”步话机里只剩下滋滋啦啦的白噪音,对面男人仿佛消失了一样,万斯暴躁地怒吼着,挥至半空的手臂却被人轻轻拉住,一个女人柔声劝慰道,“营地里还能使用的步话机没几个了,你不能总是把心里的不满情绪,发泄在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件上。” “玛丽,赶快召集人手,今天晚上就去把古城堡里的幸存者营地抢过来。” “你不能总是这么冲动,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准备的不够充分,后果可是难以估量的。” “吕,已经收集到我们需要的多数情报,昨晚古城堡的营地刚发生过内讧,原本的权力架构已被推翻,必须赶在权力重新洗牌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万斯一脸郑重地将步话机放下,“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壹百章 榆关古城1 时近拂晓,薄如轻纱般的雾气,笼罩在古城墙里的低矮建筑物四周,城头上负责警戒的幸存者睡意渐浓,和衣歪躺在椅子里,内心十分焦躁的等待着旭日初升。 “谁来救救我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瞬间将坠入梦乡的幸存者们惊醒,昏黄的灯光被相继点亮,睡眼惺忪的人们走出房屋。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营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被一排排沾满血污碎肉的牙齿,撕咬下大片血肉。受伤的幸存者立时睡意全无,可身边却无法找到一件趁手的防身武器,只能惊恐无助的四处逃窜,这也在无形中助长了,丧尸病毒传播的范围和速度。 失去武器的张静,手里只剩与黑影撕扯中,无意间抢来的步话机,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朝着城墙边缘狂奔,并不知道自己竟然一刀将黑影的后背刺穿,更不知道,她第一次主动伤人,竟会造成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古城街巷间变得十分喧闹,由于早已远离案发现场,张静只以为是自己的行藏败露,引得城里叛乱的幸存者大肆搜捕,两条长腿更是不敢稍有停歇,拼命跑到一处重新修堵好的城墙缺口处,手脚并用的快速向城墙上爬去。 古城墙里的低矮房屋,大多数都是由仿古的木质材料建成,被无意惊醒的火龙窜起两丈多高,疯狂吞噬着古城中的一切,滚烫的热浪被风卷起老高,站在城头上负责警戒的幸存者,则被热浪烤得口干舌燥,浑身抖作一团。 “究竟出了什么意外?古城堡里怎么会突然发生火灾?”站在高速公路服务区的超市房顶的万斯,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城里烟火冲天的位置,手里望远镜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这么大的火,城里的食物和其他物资肯定会烧得一干二净,大家还需要进城吗?”斜挎着半自动步枪的玛丽,走到万斯身后轻声问道。 “其他东西没了,我们还可以再从城里慢慢搜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必须赶在圣殿骑士团对我们下手之前,将所有人转移到一处更安全的地方。”火光中,万斯的眼神十分坚定,他抓起腰间的步话机,沉声说道,“所有斥候听令,将你们抱着的次声波发射器的功率调到最大,务必给后续的大部队撕开一条安全通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扣动扳机!”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长久无人打理,在昏暗混沌的夜色中,自然而然的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因为丧尸具备趋光性的特质,鸦雀无声的人群只能摸着黑,在坍塌过半的烂屋碎瓦间疾步穿行。不少人由于无法看清楚路面,而被未知的障碍物绊倒,可无论摔倒后的伤势有多么严重,都没人敢痛苦地呻吟半声,因为就在距离急速行进的人群十几米远的外围,正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在晃动聒噪。 晨光乍现,随风飘动的云彩,被染上一圈金色光晕,至多再有三五分钟,温暖的朝阳便会跳出云层,驱散大地上的夜色。尽管在营地里已经尽可能做好准备,可数量众多的幸存者要同时转移,势必很难像小股队伍一样快速迅捷,尤其这里面还有老人和孩子,大部队转移所耗费掉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万斯最初的预期。夜色虽然会让人类失去视觉上的优势,但同样也能更好地隐藏行踪,一旦太阳升上高空,尚未游过护城河的幸存者们,就会暴露在数以百万计的尸潮之中。 “大家的行动速度都再快点,不要再管身上的背包了,抓紧时间往城里跑!”半明不暗的光线中,被次声波发射器拒在十几米开外的尸群,已经发现了数量众多,正在快速奔跑的猎物,而距离最近的丧尸也已不再畏惧次声波,哪怕双眼中渗出黑色的血水,仍旧义无反顾的挣扎着向人群围拢而来。不知道是谁抽冷子喊了这么一句,虽然他是想提醒其他同伴加快脚步,却也像丢进亚马逊雨林河流中的带有鲜血的肉块,瞬间刺激了仿佛食人鱼群的丧尸,在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发疯似的冲向还未来得及游过护城河的幸存者。 再也没人理会,万斯在行动前发出的警告,密集如雨的枪声瞬间响成一片,奈何,绝大多数幸存者并未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甚至有人接连打空两个弹匣,都没能成功放倒一只丧尸。惨叫声很快便取代了枪声,几百人的队伍,被尸群分割成几十个独立作战的小队,哭喊叫骂不绝于耳,可持续时间却短暂的令人心寒。成功游过护城河的万斯,双眼瞪得仿佛要炸开,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同伴,接二连三地被丧尸扑倒,随后又在一阵阵嘈杂的嘶吼声中,缓慢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汇入令人心惊胆寒的尸潮之中。 正在烹煮早餐的冬至,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高兴。昨天电梯轿厢上的诡雷,虽然把冬至炸得狼狈不堪,可经过他仔细检查过后,胸肋间的剧痛,只不过是骨头被冲击波震得有些错位,远比冬至昨晚预想的伤势要轻上许多。姜戈实验室里的文档资料和器具,虽然被骑电单车的那伙人洗劫一空,毕竟百密总有一疏,冬至还是把暗藏在实验台下面,装咖啡的罐子给找了出来。苦涩的咖啡令冬至精神为之一振,接连几天的疲惫感也减缓许多,‘老洋鬼子确实很狡猾,竟然把他最喜欢喝的咖啡藏得这么隐蔽!’ 脚步轻缓的在房间里溜达,冬至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丝毫不见外的翻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想查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姜戈会被神秘人掳走,而将他掳走的神秘人,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赶尽杀绝,一切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这间充满秘密的实验室里。 ‘usvs2019?’厚厚一摞纸质文档,被冬至从床板下面的暗格翻了出来。可文档上面记录的内容,却全是冬至无法读懂的英文,只有标题里面的一串代名词,和记忆里的小日子过得挺好的男人,手提包里的文件一模一样,‘难不成,姜戈这个老东西,也和那个什么人类改进计划有关?’冬至仔细回忆着前天夜里看到的神秘人,‘从小队成员之间配合的专业度来分析,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圣殿骑士团的人,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 城市的中心区域,骤然响起一阵杂乱的枪声,还在凝眉沉思的冬至瞬间惊醒,赶忙冲到可以居高临下,观察街道上情况的阳台,眯起双眼注视着远方还在飘荡起浓烟的位置,‘真是好大的身家,竟敢如此不顾成本地浪费子弹?不对!枪声怎么像是圣殿骑士团的战士才会配备的制式枪械?他们为什么会用没有装配消声装置的武器,肆无忌惮的乱开枪?’鹤立鸡群的古城墙,在裸露出钢筋的城市建筑物间,尤为显眼,站在十一层楼高的冬至,很快便发现被尸群围在城墙下面,身高只有蚂蚁大小的一小伙幸存者,‘想法不错,坚固的城墙确实可以抵御丧尸,可你们也得有办法进去才行啊。’ 似乎是为配合冬至的腹诽,紧闭的城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正没处躲藏的幸存者们,立时就像找到巢穴入口的小蚂蚁一样,慌手慌脚的溜进城里,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尸群,围在城墙外面不住地仰天长啸。 ‘既然可以装配圣殿骑士团的制式枪械,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些有用的情报。’ 只剩钢筋骨架的跨海高速公路,将远离海岸线三百多米的孤岛,和榆关市的城区连接在一起。岛上的五星级豪华酒店,虽然没被海啸冲垮,可也没能逃过地震的摧残,钢筋从混凝土浇筑的残垣断壁间探出獠牙,上面挂满了因阳光暴晒而干瘪的水草。海浪反复冲刷着,搁浅在沙滩上的远洋拖轮,一个瘦削的人影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在斜插进沙土的锚链上快速爬行,肩头上体积巨大的背包,和瘦削人影的身体不成比例,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压垮一般。 这座远离榆关市城区的小岛,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堂。由于丧尸病毒暴发的时间,刚好是在所有人都很忙碌的工作日,因此小岛上除了商铺和超市,以及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外,仅有数量极少的观光客短暂逗留,毫无意外,岛上的人没能幸免于难,最后也都变成了四处游荡的丧尸。 “阿紫,你的伤才刚好没多久,不能这么拼命,你一定得多注意休息才行。”老妇人满眼心疼的看着瘦小的女孩,伸出一双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女孩头顶,毛刺刺的短发。 壹〇一 榆关古城2 趁着城市中心位置尚未停歇的骚乱,还在吸引着游荡在街道上的尸群的注意力,一夜好眠的冬至悄悄溜出姜戈的实验室。纤细的电单车轮胎,在雨后路面的淤泥中,划出一条如蛇类爬行时的浅浅印记,冬至只需按图索骥,便可以轻易追踪骑着电动车,卷走实验室资料和器具的一伙神秘人,查清楚他们究竟跑去了何处。 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在沿街两侧坍塌碎乱的建筑物上,随心所欲的交织攀爬,它们似乎是想将人类曾经的文明重新编织起来。榆关市区的街道经过一天暴晒,前天夜里的暴风雨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仅有那一汪汪即将干涸的小水洼,在阳光下闪着如绿宝石般的光泽,使人很难注意不到它们的存在。难得有机会,在没有挤满丧尸的街道上漫步,冬至也因此心情大好,一边像个孩子似的和黑豹嬉闹追逐,一边循着电单车的轮胎印记,渐渐朝着城区外面走去。 湛蓝的天穹看不到一朵云彩,磨盘大的烈日高悬在头顶,潮湿闷热的风扑在脸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清凉。滚烫的高速公路路面上,升腾起的热浪扭曲了空气,远处景物仿佛飘荡在沙海中的海市蜃楼,如梦似幻般地极不真实。电单车的轮胎印记至此消失,冬至将手掌搭在额头上遮住阳光,凝神朝着高速公路蜿蜒崎岖的两侧反复张望,无论沿着哪个方向走,都将是一段无法看到尽头的漫长旅途。 枝叶繁茂的榕树,耸立在临近高速公路的山脚下,黑沉沉的乌鸦成群落在枝头,嘶哑的聒噪声比振翅求偶的知了,还让人难以忍受。一双双只有红豆粒大小的眼睛,闪动着令人不安的暗红异芒,乌鸦似乎是发现了猎物,整个族群开始变得愈发躁动,许是因为猎物身旁,还趴着一只同样毛色漆黑却又极为陌生的怪兽,篆刻在基因深处的恐惧,才迫使乌鸦群未敢轻举妄动。 扭曲变形的高速公路出口指示牌,斜靠在路边的护栏上。冬至没敢凑到近前观察,因为指示牌所在的位置,刚好就在落满乌鸦的榕树附近。冬至并不知道乌鸦群,为什么会因为看到自己而变得异常兴奋,但是他很清楚,任何生存在野外的生物都有领地意识,冬至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贸然靠近,而招致乌鸦群的集体围攻。努力辨别清楚指示牌上喷涂的字迹,冬至又开始比对指示牌原本挂在立柱上的确切位置,尽管指示牌上标示的非常清楚,在前方三公里左右有处休息区,可如果没能分清楚指示牌的正反面,那冬至就得顶着炎炎烈日,白白浪费掉小半天的体力和时间。 驻留在树冠间的乌鸦群,聒噪声越来越大,这也令站在高速公路另外一侧的冬至,感到有种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冬至尽量让脚步保持轻快,却又不表现出逃跑的惶急,转身快速逃走的行为,在绝大多数野兽的眼中意味着示弱,而这,很可能会令那些原本不敢发起攻击的野兽,胆量徒增,进而给自己招来更大的灾祸。 黑豹不是没有遇到过乌鸦,甚至还和冬至一起吃过烤熟后的乌鸦肉,可此刻盘旋在头顶上空,犹似黑云遮日的乌鸦群,却令黑豹再也没有了,盘踞在食物链顶端的自信心。黑豹烦躁的低吼声中隐隐透出畏惧,与它同行的冬至又如何没有听出来?‘这群该死的扁毛畜牲,难道是得了失心疯吗?竟然敢打两个活物的主意?’快步行进的冬至思忖间,从背包里翻出两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瓶抓在手上,解除保险的消声手枪在裤腿上轻轻一蹭,击锤立刻被其拉开,冬至将一多半的注意力,放在头顶盘旋的乌鸦群上,单等它们飞扑下来的瞬间,好好的给这群扁毛畜牲上一课。 炙热的午后阳光,不仅会蒸发掉世间万物的水分,同时也将野兽们,本就不多的耐心烘烤的所剩无几。不知是哪只乌鸦突然大叫一声,瞬间制止住乌鸦群的聒噪,紧接着,密密麻麻的乌鸦便如黑雨般,从天而降。羽翅间刮起令人汗毛直立的寒风,嘈杂却并不纷乱地向着高速公路上,唯一的两个活物飞扑而去。 冬至一矮身,快速贴地向前翻滚,炙热的路面将他的手臂烫了一下,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玻璃瓶。只一轮飞扑围攻,冬至后颈和肩膀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便被不知道多少只乌鸦的尖喙和利爪撕破,伤口处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剧痛。不等鸦群在头顶盘旋,调整好阵型再次发起冲锋,冬至猛一扬手,便将手里的玻璃瓶掷向半空,刚好和迎面飞扑而来的鸦群撞到一处。消声手枪接连打出七颗子弹,鸦群中瞬间爆开两团烈焰,干燥的羽毛沾火就着,空中立时便如下起火雨,凄惨的嘶哑哀鸣不绝于耳,只这一下,就消灭掉将近半数的红眼乌鸦。 侥幸逃过火舌卷舐的乌鸦,互相挤撞着向高处疾飞,都想努力和地面上的两只怪物拉开距离,原本刺耳的聒噪也不复先前的声势,全然没了目中无人的狂傲和骄慢。只有红豆粒大小的眼睛里,凶光大盛,闪动着对猎物的无尽仇怨的同时,也蕴含了无可回避的恐惧。 “娘希匹的,看来你们这群扁毛畜牲,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极为熟悉野兽习性的冬至,全没料到,红眼乌鸦在遭受重创后,不愿就此逃离险地,仗着己方数量众多,竟还敢在他们头顶盘旋往复,看情形,似乎又在酝酿着下一轮的空袭,“给老子招家伙吧!”瓶口燃着火苗的玻璃瓶,在箭矢的挟持下冲向鸦群,由于没有飞至面前的乌鸦遮挡视线,这回冬至只是扣动了两下扳机,鸦群中,便以一只被箭矢射中的乌鸦为中心,爆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红眼乌鸦第一次遇袭时,在仓促间,并未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搞的鬼。这些黑黝黝的扁毛畜牲智商极高,一旦被它们看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后,便再也不敢对着公路上的两个活物乱动歪心思,留下一地焦糊的同类尸体,满是怅然寂寥的朝着耸立在高速公路附近的大榕树,远远飞去。 高速公路服务区里的建筑物,从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顶棚,山野间回荡着如浪涛般的蝉鸣,废弃的车辆外壳上罩着泥沙。嫩绿的新芽在车厢缝隙间随风摇摆,路面上铺满碎裂的车壳,陈旧破败的工业制品随处可见。在经历过漫长的日晒雨淋的洗涤后,渐渐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仿佛它们本就属于这片土地。 餐厅里的冰箱门斜躺在灰尘下面,冷藏柜中的食物早已腐烂干瘪,肉眼很难分辨出它们的种类。灶台上的各式厨具散落一地,摆放菜刀的架子空着,显然是有人把菜刀拿走,当成了防身的武器。血污随着时间推移,渗透进墙壁和地砖的缝隙里,直至和泥沙混合到一起,再也不分彼此。散落在便利店周围的崭新鞋印,引起冬至的警觉,他原以为在高速公路服务区里,顶多藏着几只干瘪枯槁的丧尸而已,却不料想,竟会在这里发现幸存者活动过的痕迹。 ‘从脚印下面的泥土潮湿程度推断,这伙人应该是昨晚在这个服务区有过短暂停留,他们的目的地会是哪里呢?’ 从光伏发电站出发时,万斯带领的幸存者团队足有几百人,可这一切却都在今天早晨烟消云散,曾经的同伴变成了面目可憎的丧尸,而造成这样可悲的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万斯他自己,一念错,则万事皆休。丢盔卸甲的幸存者们瘫坐在地上,任由尚未彻底熄灭的烟火炙烤着,谁也没有体力再做任何工作,绝望地阴霾笼罩在营地上空,每个人的脸色都白的吓人,眼神里也隐隐闪动着不满和怨恨。 “我知道大家都在埋怨我,但是这件事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简单来说,如果昨晚大家没有冒险从尸群中间闯进古城堡里,那么今天晚上死掉的同伴数量,一定会比昨天晚上的还要多,或许准确点说,应该是全军覆灭。” “高速公路服务区就在前面,发电站的万斯在服务区里安置有岗哨,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出现在服务区的活动目标,一律格杀勿论,绝对不允许他们把情报传输回营地!”军绿色的悍马越野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团战士,脸上抹着深色油彩,神情显得格外兴奋。 超市房顶,冬至蹲坐的位置,正是昨晚万斯站立过的地方,他手举镜片碎裂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突然,一道绿色残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冬至赶忙将视线追了上去。 壹〇二 榆关古城3 最初,冬至还以为自己看到的,应该是一辆经过改装的军用悍马车,可随着双方间的距离快速拉近,单筒望远镜已经很难再将巨大的车身,完全捕捉在视线之内。车厢两侧,各悬吊着一只大号备用轮胎,粗壮的轮毂飞速旋转,势不可挡的冲过服务区外面,由废弃车辆组成的非人为路障。位于车厢顶部的重型机枪,藏在厚实的防弹钢板后面,闪着橙黄色光泽的子弹整齐填塞在弹链里,随车身移动不住地上下起伏。全副武装的机枪手戴着深色墨镜,借此减弱周围物体反射出来的刺眼光线,他顾盼自若地转动着重型机枪枪口,毋庸置疑,凡是出现在视线内的移动物体,必定难以逃脱被子弹撕碎的厄运。 重机枪先是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服务区里的每一栋建筑物,都被打成蜂窝,枪线高度则被机枪手,巧妙地控制在成年人腹部左右的高度。即便中弹的人并未当场死亡,在缺医少药的末世,身中如此严重的枪伤,他的下场和绝症也没什么差别。火力覆盖刚一结束,越野战车上的圣殿骑士团战士,便结成巷战阵型冲进服务区,开始无差别射击的全面肃清。突袭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在留下一地狼藉后,圣殿骑士团的人才驾驶越野车,快速驶离服务区。 趴在超市房顶的冬至,衣服已被冷汗浸透,直到再也听不见发动机的轰鸣声,他才抬起头,努力搜寻圣殿骑士团消失的踪迹。扭曲变形的弹头深嵌在墙壁上,服务区里再也找不出一样完整的东西,仅从这伙和强盗没什么分别的家伙的行为来推断,圣殿骑士团的战士,就是要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幸存者,赶尽杀绝。 ‘圣殿骑士团此行的真实目的,究竟是想要得到姜戈的实验数据,还是为了摧毁那伙幸存者的营地?’冬至蹲在一小块熟悉的轮胎印记旁边,努力思考着整件事情的关联信息,‘难道说,姜戈也是圣殿骑士团的成员之一?’ “姜戈博士,事到如今,你该相信我不是圣殿骑士团的走狗了吧?”左肩缠着的绷带渗出血水,万斯有些垂头丧气的钻进残破的低矮建筑,空气中飘荡着塑料制品被烧焦后的刺鼻味道。 消瘦的双颊肌肉抽动两下,姜戈难以置信的看向万斯,“只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你就让那么多人白白去送死?” “就算我把你交给圣殿骑士团,这帮没有人性的混蛋,也不会放过营地里的其他人,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万斯甩甩发麻的手腕,深更半夜的临时转移,根本无法将营地里的物资全部带走,因此,每个幸存者的背包都变得极为珍贵。 “你现在必须想办法,和一个叫冬至的男人取得联系,如果冬至没有死在医院里,那他的手上就一定会有,我急切需要的病毒毒株!” “冬至就是那个把黑豹当成宠物来养的男人,对吗?” “杰西卡真是一个狡猾的女人!”姜戈不安地快速眨动眼睛,“你们不会已经把冬至杀死了吧?他的背包在哪?” “只有两种可能,或许冬至已经死在了医院里,所以才没有在你的实验室附近现身。”万斯疲惫的靠向椅子,仰视着湛蓝的天空,“也或许,冬至根本就没有去过医院,这个胆小鬼,已经趁机悄悄地溜走了。” 重达十几吨的庞然大物,留下的线索不需要费力寻找,冬至循着深陷泥土中的轮胎印记,快速绕过倒塌在山脚下,枝叶繁茂的榕树树冠。盘踞在此的红眼乌鸦早已不知去向,树干新鲜的断口处,沾着许多带血的黑色羽毛。黑豹仿佛一只幽灵般穿梭在林野之间,如果冬至不是早就知道它在上面,单凭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发现黑豹的存在。 足有三四辆悍马大小的越野战车,停靠在铁栅栏附近,司机叼着一支足有成人拇指粗细的雪茄烟,斜挎冲锋枪靠在车轮上,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正在和车顶上的机枪手有说有笑地聊天。 弩箭早已上弦,草丛里的冬至,十分谨慎地在机枪手的视野盲区里,慢慢匍匐前进。虽然狙击弩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四百多米,但是对于射击条件要求太过苛刻,任何外界因素都必须计算在内,为了确保这次偷袭能更有把握,冬至必须缩短他和目标之间的距离。 一头通体黝黑的豹子豁然跃出草丛,追逐着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像阵风般的从越野战车附近飞蹿而过。车顶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机枪手见猎心喜,忙双手抓住重机枪的握柄就要扣动扳机,正在抽烟的司机轻声止住同伴的动作,斜挎在胸前的冲锋枪瞬间喷出火舌,一路小跑着追在豹子后面,子弹仿佛不要钱一样飞在半空。奈何,黑豹就像脑后还长着眼睛,修长健硕的后腿用力蹬了两下,便令射向它的子弹尽数落空。 “罗宾斯,你踏马的必须跑得再快点,否则,漂亮的豹皮夹克就要和你擦肩而过了,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一截闪着寒芒的弩箭箭头,从机枪手的后颈直贯而入,随后又从撕裂的喉结里面钻出来,肆意喷溅的鲜血立时便将越野战车的车顶染红。 迅捷如电的黑豹放弃了追击猎物,任由前面那只惊慌的兔子朝远处逃窜,而它则腰身一扭,躲过身后再次射向自己的子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茂密的山林。尽管罗宾斯是受过专业射击训练的司机,可也无法在快速奔跑的过程中,保持住冲锋枪的稳定性,无比懊恼的咒骂几句后,罗宾斯才悻悻然的重新换好弹匣,回头大声招呼同伴,“亚历山大,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就因为你在那边像个疯子似的鬼叫,我才没办法集中精力瞄准目标!”山风穿林而过,淡淡的血腥气息窜入鼻腔,战车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本该在车上负责警戒的机枪手亚历山大,踪影全无,罗宾斯后背不由得窜起一股寒意。 “罗宾斯,你这个蠢货,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乱开枪?”通讯器里的嗓音有些尖利,语气更是无礼至极。 “队,队长,亚历山大不见了,这里好像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人!”罗宾斯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此刻他的样子,反倒和那只逃走的兔子很像。自打丧尸病毒暴发以来,罗宾斯就一直是和圣殿骑士团里的战友们共同外出,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荒野之中。哪怕此刻烈日当空,耀眼的阳光炙烤着周围的一切,罗宾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飘入他的耳中,都像是站在背后的死神在轻声叹息。 “亚历山大又不见了?你们两个蠢货,是不是还在为了谁更有胆子而打赌?我押两块巧克力,赌亚历山大获胜!” “胆小鬼罗宾斯,今天晚上你要是再敢尿湿睡袋,我就把你塞进睡袋里面,一起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艾比队长,我和你赌三块巧克力,胆小鬼罗宾斯,今天晚上一定不会睡在睡袋里面,哈哈哈……”通讯器里响起一片笑声。 “够了,把你们的臭嘴都闭上吧!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所有人到发电站的办公室里集合。”艾比抓起桌上的水杯,里面还有没喝完的冷咖啡,“万斯,狡猾的狐狸,逃跑的速度还真是不慢。” “斯派洛上校,光伏发电站里的幸存者营地,已经被我们小队彻底肃清,后勤部队可以随时进驻。”手掌在只有寸许长的短发上摩挲着,斜靠在办公椅里的艾比,翻看着桌面上的一本字迹潦草的笔记。 “命令你的小队成员,尽快加固防御工事,后勤部队会在明天太阳落山前抵达发电站,任务完成得很出色。”通讯器里沉默了几秒,斯派洛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找到姜戈博士了吗?解毒剂的研发试验,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姜戈博士被万斯带走了,不过他们逃走的时候应该很匆忙,办公室里还有一本笔记,你一定会对笔记里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如果这两天再下暴雨,我们就很难找到姜戈博士的下落了。”斯派洛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让欧文暂时接替队长职务,你必须尽快找到被万斯藏起来的姜戈博士,一定不能让他落到宗教裁判所的混蛋们手里。” 被烈火焚烧过的尸体,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古城堡里的低矮建筑物,几乎都被这场大火烧成了废墟。站在一群肤色各异的幸存者中间,张静不禁感到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冒冒失失的给这伙幸存者开门,可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决定。 “你能听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吗?” 壹〇三 榆关古城4 或许,是因为身处在完全陌生的群体中间,触发了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大学里轻松通过英语四六级考试的张静,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任凭身旁的人们手舞足蹈地聒噪个没完。 “万斯,这个姑娘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大概只有杰西卡才能和她进行交流。”老妇人不仅肤色白皙的瘆人,连头发也像镀了一层银霜,岁月在她双颊间刻下清晰的烙印,但在眉梢眼角不时闪动的温柔,还是令人很容易想象得出来,这位年迈的老妇人曾拥有过的娇美容貌。 “先别管她了,只不过又是一个填不饱的肚皮而已。”从老妇人身旁擦肩而过的万斯,有些烦躁的挥挥手,打断了老妇人后面想说的话,“大家抓紧时间,把能住人的房屋收拾出来,天马上就要黑了,晚上我们得冒险出城,把丢弃在外面的背包都抢回来,营地里的食物储备支撑不过三天,我们必须尽快让营地恢复正常。” “我们或许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张静说她知道城堡里还有其他出口,能够轻易避开围在城墙四周的尸群。”说话间,杰西卡已经拉着张静,一起从人群中间挤了过来,“古城堡和附近的一个加油站,共用一套下水系统,我们可以利用下水道悄悄溜出去。” 艾比嫌战斗服的袖子碍事,故意将它们从肩头位置撕扯下来,结实壮硕的肱二头肌高高隆起,单从背影看去,任谁也看不出来,艾比竟然是个年轻的女人。狙击弩挂在背包上,装配着消声装置和光学瞄具的模块化步枪端在胸前,艾比拉开发电站的铁闸门,一脸狐疑地站在越野战车旁边,淡淡的血腥气息令她皱起眉头,步枪保险被无声拉开。从车顶血迹喷溅的方向,不难推断出敌人大致的藏身位置,艾比藏在越野车的车轮后面,双眼警惕地盯着远处一片茂密的草丛,“亚历山大遇袭身亡,罗宾斯不知去向,我们被人盯上了,全员进入战斗状态,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发电站!”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艾比隐约听到一个细微的金属撞击声,身体完全出于本能地向后仰倒,沉闷的爆炸令她双耳陷入失聪状态,尖锐的耳鸣搅得艾比大脑一片空白,金属弹片在车厢里四处弹射,甚至有几枚还在艾比的头盔上,划出几条恐怖的凹痕。 “卑鄙的混蛋,你就这点本事吗?”繁茂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受到惊吓的知了,在爆炸声消失后没多久,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求偶仪式。除了趴在树上的知了,艾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预想中藏在暗处的敌人,并没有趁她倒地时,开枪偷袭。艾比挣扎着爬起身,驾驶室里的方向盘被炸得稀碎,这辆造价不菲的派拉蒙掠夺者,开始提前享受起了退休后的生活。 冬至的耳朵自动过滤掉,那句压根听不懂的暴躁的喊叫声,此刻,他正趴在光伏发电站的铁栅栏下面,不足二十米远的位置就是发电站的后门。忙碌的人影在窗子后面上蹿下跳,看他们的举动,多半是在寻找合适的射击角度和掩体,很快,圣殿骑士团的战士就会用火力网,将整个光伏发电站彻底封锁。 没有越野战车作为代步工具,艾比几乎是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才步履蹒跚的重新出现在市区边缘附近。凉爽的夜风令她精神振作不少,估计再走一公里左右,就能到达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月光将树影拉得老长,树冠深处不时会有暗红色的幽光闪动,不知有什么小兽正藏在枝杈之间,打开夜视仪,艾比左眼中的世界立时变得一片翠绿。 动作灵敏的野猫在建筑间追逐嬉闹,成群结队的老鼠,也会在夜间外出觅食,若是它们稍不留心,就会被飞扑而来的野猫,当成点心吃掉。几百人的大部队在夜间转移,势必会留下许多可供追踪的线索,艾比只需要不时蹲下仔细辨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循着足迹,找出万斯他们的逃跑路线。一只只面目狰狞的丧尸,要比在白天时显得更加活跃,无论听到野猫的叫声,还是有老鼠从脚边跑过去,都会引得它们不停追逐,在残破倒塌的建筑物间来回穿行。 无声飞出的玻璃瓶在一处空地爆裂,清脆的响声在小巷里来回鼓荡,藏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的丧尸,纷纷朝着响声围拢过去,锋利地玻璃碎片被它们踩得咯咯作响。深陷进去的眼窝茫然地四处张望,裸露在皮肤外面的鼻梁骨下方,空气像被引风机扯动着,发出频率极快的吸气声。艾比的嘴巴和鼻子都被面罩遮住,呼出去的空气被迫改变方向,除非丧尸和她贴身站在一起,否则,它们很难通过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的变化,发现艾比的存在。 双脚用力蹬踹墙壁,沙石簌簌下落,艾比手臂和腰腹同时发力,轻而易举地从将近三米高的围墙上翻了过去。她的双脚刚落地,一只浑身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黑影,便从围墙西侧的黑暗角落里飞扑而来,干瘪的头皮在月光下,映出如死灰般的暗泽,从肘部折断的右臂向下低垂着,皮肉严重腐烂的左手径直抓向艾比的肩膀,失去嘴唇保护的牙龈裸露在外,齿缝间还有残存的水分尽失的碎肉渣。 艾比身体极速向后倒退的同时,左手飞快地抽出斜插在胸前的军用匕首,在丧尸即将扑进怀里之前,奋力将匕首刺进丧尸干瘪深陷的右眼窝。头骨崩裂的闷响,令人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艾比抬腿将腐烂的尸体一脚踢开,匕首也在这一踢之力下,带出一条黑灰相间的血线。 “欧文,在发电站附近,有没有发现敌人活动的迹象?”蹲在距离地面五米高的窗子后面,艾比仔细观察着脚下的街道,万斯他们转移时留下的足迹,到了这栋楼下,就莫名其妙的被更多杂乱的脚印所覆盖,这也让艾比彻底丢失掉继续追踪的线索。 “队长,发电站里目前一切正常。你现在在哪里?找到姜戈博士的下落了吗?”欧文坐在先前艾比坐过的椅子里,正翘着二郎腿,翻看那本字迹潦草的笔记,“我在办公室的笔记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或许,这对你寻找姜戈博士会有些帮助。” “说来听听,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翻看那本笔记,你一定要妥善保管好它。明天晚上,后勤部队入驻发电站后,斯派洛上校会亲自找你要这本笔记。” “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尽管放心。”欧文的手指蘸了两下舌尖,吞云吐雾的同时,手指也在飞快地翻着笔记,“这个城市里还有一座古城堡,据笔记上记录的信息来看,古城堡里还有一伙人数众多的幸存者。万斯一直都在和古城堡里的幸存者营地做交易,他们会用充满的蓄电池,和古城堡里的幸存者交换食物。” “古城堡?是在城市中心位置,被一圈坚固的城墙围住的地方吗?”几个月以前的大地震,几乎将榆关市区里的现代建筑物撕得粉碎,唯独,那一圈坚固而又古老的城墙,像是坚守着最后的人类文明的卫士般,傲然屹立在市区中央,很难有人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艾比凝视着黑沉沉的古城墙,似乎猜到了万斯他们新的营地藏在哪里。 “笔记上没有关于古城堡的细节描述,我无法给你肯定的答案。不过,我听你的语气,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没错,我相信,万斯他们一定就藏在古老的城墙里面。”暗夜之中的火把,虽然可以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但却像从天穹坠落到地面上的繁星一样,很容易被几公里外的人类肉眼发现。艾比从背包里取出军用水壶,抓紧时间给身体补充水分,一旦重新跳回挤满丧尸的街道,就不可能再有机会让她调整状态了。 高高的城头上,火把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微弱的仿佛萤火虫一样,围聚在城墙下面密密麻麻的尸群,在火光的吸引下变得异常躁动。甚至,连远在几百米外的丧尸,也在火把微弱的光线牵引下,挤挤挨挨的朝城墙涌来。低沉地嘶吼声越来越密集,站在城墙上的万斯,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尸群,那种可以吞噬世间万物的窒息感,令他心底升起难以名状的挫败和无助,‘我们究竟该如何战胜,这座城市里的数百万只丧尸?’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趁着城门附近的丧尸,被火把吸引走的机会,赶紧把外面的背包夺回来。”站在人群面前的万斯,早已换上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只有他心里清楚,刚才站在城墙上的那种感觉有多绝望。 壹〇四 榆关古城5 草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摆,惯于在夜间活动的黑豹趴在树枝上,方圆百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在它的监视之内。冬至慢慢咀嚼着坚硬的肉干,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广袤无垠的深山老林里,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单筒望远镜里的人影,显得十分地疲倦,随着夜色越来越沉,竟然开始打起了瞌睡,沉重的脑袋不时前后摇晃,想必他和瞌睡虫的谈判遇到了困难。 铁围栏附近的泥土被雨水泡得十分松软,冬至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在围栏下面挖出来一个,可以容纳成年人轻松爬进去的地洞。冬至形如鬼魅地快速穿梭在,发电站机房和围栏间的空地上,速度比他还要快许多的黑豹,则趴在机房一扇侧门旁边,如果这时有人从机房里面出来小解,那他的喉管,就会被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豹一口咬断。 侧门的门锁形同虚设,冬至没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将其撬开,不过开门时却遇到点麻烦。许久没有被人使用过的合页锈迹斑斑,手上的力量稍微大些,就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冬至只好一厘米一厘米地将铁门向外轻拉。当门缝刚好可以容纳他的脑袋和胸口进入时,冬至便像个泥鳅一样无声挤了进去,随后又回身轻轻把门关好,以免夜里起风将门撞响,惊醒机房里的敌人。 整齐码放在机房房顶的光伏发电板,在阳光下暴晒了整整一天,全部由工业铁皮制成的机房内部,温度高得让人胸口有些发闷,空调外机滴滴答答地流着水滴,多少缓解了办公室里的闷热。一个身穿绿色迷彩战斗服的人,仰躺在办公椅里,脸上还盖着一本纸张泛黄的笔记,借此来遮挡吊在办公室顶棚的白炽灯,散发出的耀眼的光线。一架年代久远的老式电风扇,吱吱嘎嘎的摇晃着落满灰尘的扇叶,吹出来的那一点凉风完全聊胜于无。 冬至蜷缩着身子,从办公室陈旧的窗口里,射出的光线下面潜行而过。机房正门附近的楼梯和蓄电装置后面,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圣殿骑士团战士,他们选择的位置视野相对开阔,不仅可以将彼此身后的视野盲区完全覆盖,同时还能牢牢封锁住想要从正门突袭的敌人。无论选择偷袭正门附近的任何一个目标,都会瞬间被其他三个敌人发现,冬至只能暂时先将他们忽略掉,至于办公室里的家伙,这么近的距离撬锁开门,除非躺在椅子上的敌人是个聋子,否则根本不会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或许,因为后门也像冬至偷偷溜进来的侧门一样,平时使用的频率并不算高,因此这里的照明设备,也相对灯火通明,摆满设备的机房少了许多。凉爽的夜风从虚掩的窗口飘进来,一个满头金发的男人,正昏昏欲睡的斜倚在窗框上,燃着的烟头上顶着长长的烟灰,也像男人一样,看上去摇摇欲坠。狭长的走廊两侧,铁皮更衣柜的柜门,在风中发出轻柔的吱嘎声,这也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住冬至微弱的足音。锋利的爪刀如同切入豆腐一样,无声无息地斩断金发男人的喉管,紧接着,冬至又将尸体脑后的颈椎切断,金发男人,至此陷入了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乡。 顺着铁皮墙壁上的脚手架,冬至轻巧且无声地爬上机房顶棚,密密麻麻的输电线路,如蛛网般交织在一起。月光,从用来观察光伏发电板的气窗,洒落在机房里的蓄电装置上,仿佛给它们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婚纱。冬至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蹑手蹑脚的摸到机房正门上空,只需略略低头就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四个圣殿骑士团战士的头盔上面装配的夜视仪。 砰,房顶的照明设备瞬间熄灭,原本灯火通明的机房立时变得光线昏暗。人类的眼睛,突然从光线极好的环境下转入黑暗,通常要短暂的适应几秒钟后,才能勉强看清楚周遭的一切,而这短暂的几秒钟,刚好就是冬至偷袭的最佳时机。 紧闭的右眼陡然张开,左眼中的世界翠绿一片,手脚慌乱的圣殿骑士团战士,就像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滑稽演员。甚至,还有一名战士慌乱间扣动了扳机,虽然没将站在对面的同伴的脑袋打爆,可如此近距离下的步枪子弹,还是轻而易举的在防弹头盔上,炸出一个大洞,温热的鲜血从破洞处渗出来,恐怕,这个圣殿骑士团的战士,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既然,已经有人替自己解决掉一个敌人,冬至也就没再客气,子弹从装配着消声装置的枪口连续射出。站在脚下的三名圣殿骑士团战士,分别被击中后颈、左肩和髋骨,后颈和左肩中弹的人,当场殒命,破碎弹片从着弹点的另外一侧向外喷溅,同时还扯出数不清的碎骨和肉渣。 髋骨中弹的倒霉蛋趴在地上,挥动两只手臂飞快向前爬行的同时,嘴里也在叽里咕噜的大声叫嚷着什么。之所以没将所有敌人全部当场击毙,冬至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办公室的墙壁虽说不算厚实,可毕竟也是好几层结实的铁皮,一旦被里面的人发现遭遇偷袭,凭借办公室的地形,至少,也能和他周旋上小半天。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冬至选择围点打援,只要办公室里的家伙冲出来救助战友,他就可以毫不费力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脚下的喊声越来越弱,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战友抛弃,被子弹打碎髋骨的倒霉蛋终于停止了呼救。月光下,倒霉蛋紧张地四处张望,掉落的头盔和他相距不过五米,他正打算爬过去捡起头盔,死寂一片的机房里,忽然先后响起两声悠长而又恐怖的低吼。倒霉蛋吓得赶忙一缩头,后背紧紧贴着旁边的蓄电装置,手里的步枪微微颤抖着,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 此刻,冬至居高临下,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刚刚转变而来的丧尸盯上,他耐心地注视着办公室的窗口,就等敌人暴露出一点躯体,便用弩箭将他射穿。然而,藏在办公室里的敌人的耐心,竟然出乎冬至意料的好,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处在被动挨打的环境下,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恐和慌乱。 左肩中弹的丧尸的上半身,因为肋骨断裂,变得有些扭曲变形,蹒跚的双腿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它像一只刚被母鹿分娩出来的小鹿一样,尝试着尽快掌握新的躯体,极不协调的四肢动作显得十分笨拙。戴在脸上的面罩,将低沉的嘶吼声憋得有些沉闷,终于发现猎物的丧尸,一纵身飞扑上去,随后,又被一连串子弹从猎物身上掀开。惊声惨叫的倒霉蛋,将步枪枪口对准丧尸的脑袋,奈何,防弹头盔质量十分过硬,哪怕头盔上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不远处的丧尸依旧没有倒下,只是迫于步枪子弹的冲击力,一时半刻无法再次靠近猎物。 躲在办公室墙壁后面的欧文,只能任由外面的战友独自面对凶险。他心里十分清楚,趁夜偷袭的敌人,必定藏在某个可以将办公室用火力覆盖的位置,假若,他现在敢从窗口向外探头观察,等待他的,必将是一枚无情的子弹。 最后一颗子弹冲出枪膛,带着倒霉蛋的无尽怨念,竟然将再次冲来的丧尸的头盖骨掀飞,这个曾经和他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场恐怖的噩梦。 “欧文,我现在要往你的位置爬过去,别开枪,我还不会变成丧尸!”倒霉蛋轻声喊道。 “呆在那,别乱动,蠢货!偷袭我们的敌人一定还藏在暗处,一旦被他们发现了我的位置,你和我都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欧文按下通讯器的通话键,焦急地低声说道。如果,欧文这会能抬头从窗口向外看看,就该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因为那个倒霉蛋头盔上的通讯器,早就被丧尸给踩烂了。 沿着顶棚的工作架,冬至一点点挪到刚好可以瞄准办公室门口的斜对面,只要里面的敌人敢打开一点门缝,步枪下挂的榴弹发射器,就会将办公室里的一切炸得粉碎。 急促的敲门声,惊得躲在墙角的欧文浑身汗毛直竖,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门外的战友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你逃出去的唯一机会,我会站起来挡住子弹!欧文,你必须活着离开发电站,并且把发生的一切告诉艾比队长。” “绝对不行,你这是在送死!听我说,迪洛,只要能拖到后勤部队进驻发电站,偷袭的敌人就死定了!” “我的伤就算治好,以后也只能依靠轮椅度日,方舟上面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壹〇五 榆关古城6 一小队手持武器的幸存者,从城墙拐角处的暗影中悄悄溜出来,零星散布在城外街道上的丧尸,在还未发现幸存者存在前,就被箭矢或者类似的投掷武器,从远处打烂头骨,瘫软的尸体相继发出沉闷的倒地声,而幸存者们则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掉落在护城河沿岸的背包重新背在身上。 密密麻麻的丧尸堆积在古城墙下面,甚至连护城河都被它们的叠罗汉神功填满,跟着大部队越过护城河的丧尸,攀爬着由同类躯体倾斜堆砌起来的坡道,嘶吼咆哮着冲向近在眼前的城墙顶部。重物从高空坠落的闷响,仿佛一下下敲在胸口的鼓槌,震得站在城墙上的幸存者们脸上血色尽褪,粗长的竹竿不断朝着尸塔顶端的丧尸戳刺,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够抵御丧尸的手段。尽管城头上堆放着两小桶汽油,可他们必须等到万斯发出小队撤离的信号时,才能点燃这两小桶仅存的燃料。 艾比脚步如飞地穿梭在残垣断壁之间,凡是没有阻拦在行进路线上的丧尸,她都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凭身后嘶吼声接二连三地响成一片。高悬在夜空中的月亮,仿佛在模仿着艾比的动作,也像她一样在云层间跳跃穿梭,而本该在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则藏在浓厚的云朵后面,迎面扑来的夜风变得有些湿冷,似乎,今晚又将迎来一个无法安眠的暴雨之夜。 手腕一抖,匕首无声射向前方的一只丧尸后脑,不等瘫软的尸体倒地,随后赶来的艾比便又一把抽出匕首,刀刃上的黑色血液在快速奔跑中,洒下一条淡淡的血线。城墙外围的建筑物相对都很低矮,而随着距离古城堡越来越近,低矮的建筑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活动范围和视野都极为宽广的街心花园广场,以及随处可见的长满杂草的水泥花坛。 弩箭从草丛中无声飞出,在丧尸倒地的短暂时间里,艾比已经手脚麻利地重新装填好弩箭,她瞥眼看向如小山一样堆积在城墙下面的尸塔,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万斯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们不怕丧尸爬进城里吗?’ 突然! 一条拖着长长的绿色焰尾的信号弹,直冲向漆黑的夜空,绿莹莹的光亮之下,一伙背着大包小裹的幸存者,正井然有序地从街心广场上快速撤离,身影很快就被城墙拐角处,洒落下的巨大阴影覆盖。几乎是在艾比起身,想要追踪那伙消失的幸存者的同时,犹如萤火虫般的火把,忽然从城头掉了下来。只一眨眼间,十几米高的火山拔地而起,数不清的火球纷纷从空中坠落,焚烧尸体的焦臭味随风飞扬,冲天而起的火光,将堆积如山的尸塔附近的广场,照得亮如白昼。霍然冲出草丛的艾比,立时便如暴露在旷野之中的小鹿,吸引了在广场周围游荡的尸群的注意力。 耳畔风声呼啸,身后嘶吼震天,远处烈焰冉冉,艾比拼尽全身力量,将一只只迎面扑来的丧尸甩在身后。十几米宽的护城河拦住去路,艾比根本没有思考和选择的余地,一纵身便跳进浑浊昏黑的水里,冰冷的触感令她心头一紧。几乎是在长久浸泡在水底的丧尸惊醒前,两脚用力一蹬软烂的河床,重新浮上水面的艾比,又开始在护城河里向对岸游去,她就像一只不幸掉进食人鱼巢穴的水鸟,拼命扑闪双翅,和即将被撕碎的厄运,奋力抗争着。 拐过城角,后面的火光终于暗淡下来,艾比背靠着冰冷的城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耳畔依旧可以听到,尸群在对岸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嘶吼,她只是暂时脱离危险而已。背包在躲避护城河水底的丧尸时,被它们牢牢抓在手里,艾比不得不用匕首割断肩带,才侥幸没有被尸群拖入水底。她现在除了始终斜插在胸前的匕首外,还有一只插在大腿外侧枪套里的九毫米消声手枪,其余的武器连带着通讯装置一起,全都在拼命挣扎中沉到护城河底。 艾比仔细端详着头顶,重新被杂物填补上的城墙缺口,也多亏了她平时,还有徒手攀岩这项业余爱好,严丝合缝的墙壁艾比确实无可奈何,可眼前的缺口,却刚好能够助她摆脱险境。 显然,敌人并未使用迪洛预期的攻击手段,一枚小型榴弹从他头顶划过,准确无误地钻过门缝。砰的一声,猛烈地强光,瞬间将狭窄的办公室照亮。欧文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像被火车头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便像一片飘飞的树叶,和站在办公室门外的迪洛一起,滚落到机房的空地上。 整理完战场,已是子夜时分,沉闷的雷声在头顶的夜空中,仿佛石碾子碾过石台一样,轰轰隆隆的连成一片。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留下一颗颗硬币大小的水印,它们好像是在提醒还不睡觉的人们,赶快滚回温暖的被窝里去,暴雨马上就要占据整个世界了。 熊熊燃烧的火光,映得艾比侧脸忽明忽暗,她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夜空,浑身就像被拆散的机器一样,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任由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心中只剩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虔诚。 “感谢上帝,你总算没有真的抛弃我们!这次从丧尸手里抢回来的食物,至少还能再帮营地多支撑三天。”万斯的右手在胸前额头轻轻划过,一脸虔诚地看向夜空,“大家这两天要抓紧时间修整营地,等一切重新走上正轨以后,我们还要想办法把光伏发电站,从圣殿骑士团的混蛋们手里夺回来!” “刘阿婆,外面又下雨了,晚上的温度一定会很低,我给你又多拿了一床被子来。” “乖孩子,多亏了你一直在照顾我,要不然,我这个糟老婆子,可能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和我还客气什么呢?我不也是多亏了你的照料,才能活着离开那艘船吗?”阿紫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在确定被角都被压实以后,才轻轻将房门关好,而她的表情也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再次变得十分凝重。 窗外,大雨倾盆,桌上,烛火羸弱。阿紫凝视着在电闪雷鸣下,不住翻涌的海浪,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幸存者们无比期待的晨光并未出现,整整下了一夜的暴雨,依旧没有任何想要停歇的迹象。雨点打在雨衣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阿紫独自一人来到积满泥沙的街道,朝着一处海浪相对平缓些的浅滩走去,那里有昨天刚刚布置好的捕鱼陷阱,制作方法还是刘阿婆提供给她的创意。 大型超市的购物车筐外罩着一层渔网,中间有个小鱼和螃蟹可以自由钻进去的破口,漏斗形状的支架几乎将破口支撑到车筐的末端,钻进去的小鱼或是螃蟹很难再从破口钻出去。沉在筐底的腐肉被啃得面目全非,拳头大小的螃蟹和颜色各异的海鱼趴在筐里,似乎放弃了逃出去的想法,只有当它们身旁的海水忽然消退,才又开始了剧烈挣扎。 鲜美的海鲜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也是刘阿婆最令阿紫感到佩服的地方,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佐料和食材,一样可以在刘阿婆手里变成美味十足的佳肴。阿紫吸溜着热气腾腾的汤水,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房间里也似乎变得暖和许多。刘阿婆今天的表现有点奇怪,摆在面前的碗里堆满的食物,好像没有办法引起她的食欲,老妇人始终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阿紫,脸上的皱纹也比往日深了许多。 “阿婆,你怎么不吃饭?一会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身体康复后的阿紫,饭量丝毫不输于比她体格健壮许多的成年男人,只是片刻光景,就已经连续喝光了两碗海鲜汤。等她再去盛汤的时候,这才突然发现刘阿婆碗里的食物,竟然一点也没见少。 “好孩子,阿婆不饿,这几天为了照顾我,你累坏了吧?” “你怎么又说这些见外的话?等你的身体好些了,我再想办法弄条船,我带你去南方更温暖一点的城市生活。” “好不了了,我的糖尿病最近闹得很凶,恐怕,以后都没办法再给你做饭吃了。”刘阿婆泪眼婆娑的看着阿紫,泪水填满深陷的皱纹,“好孩子,我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只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随便和陌生的人一起生活,如果被他们发现你的秘密,他们一定会伤害你的。” 闻听此言,阿紫刚舀起的海鲜汤洒了一地,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神里充满惊疑和不安,“阿婆,你说的是什么秘密?”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船上的其他人,并不是在海啸中坠海死的。我想,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夜里做些什么吧?” 壹〇六 榆关古城7 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如同幻灯片在脑海中不断切换着画面,越想努力看清它们,幻灯片切换的速度就会越快,阿紫只能看到数不清的残肢、碎肉,铺天盖地地涌来,眼前所有事物都像浸泡在血水中一样,殷红的令人胆寒心悸。痛苦而又虚弱的呻吟,好似从遥远天际飘来,听上去既虚幻又真实。 不知过去多久,窗外大雨停歇,温暖的阳光不时被云层遮住,静谧的房间充斥着血腥气息。阿紫颓然地睁开双眼,一张布满深深皱纹的熟悉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惨白的眼球上毫无血色,瞳孔则因极度痛苦而扩张到极限。 “阿婆,你醒醒啊?阿婆,你怎么了?”一条挂着殷红血珠的细细血线,将阿紫的鼻尖和满是皱纹的脸颊,紧密的连接在一起,老妇人的脖颈间血肉模糊,就像是被某种凶狠残暴的怪物,用力撕咬过一样。阿紫手脚慌乱的将怀中尸体用力推了出去,直到此时,那些一直萦绕在脑海中,如同幻灯片的记忆碎片,仿佛在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下,逐渐开始组合排列,慢慢拼凑出它们原本的样貌。 忙碌了一夜的黑豹,此刻,正趴在繁茂的树荫下闭目打盹。突然,头顶一对圆滚滚的小耳朵抖了两下,橙黄色的眸子里也开始闪动起戒备神色。由战斗服临时搭建成的简易帐篷,忽然倒塌,躺在里面抓紧时间休息的冬至,神志立时便恢复了清醒,他知道这是黑豹在提醒自己,附近出现了可疑目标。 大约过去十分钟左右,山脚下高低起伏的公路上,飘起来几团色泽淡黑的烟雾。紧接着,冬至便看到两辆体积巨大的越野战车,沿公路缓缓朝着光伏发电站所在的方向驶去,而在两辆越野战车四周,还有十几辆型号各异的大排量摩托车。荷枪实弹的圣殿骑士团战士,全都戴着质地精良的防弹头盔,斜挎肩头的弹链,在阳光照耀下熠熠闪光。 “果然,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家伙有猫腻!” 饥肠辘辘的艾比藏在废弃建筑里,双眼死死盯着骨瘦如柴的深棕色头发的男人,人群里唯独只有他一个,没有像其他幸存者一样,忙碌着修整营地的工作,而像这样极为反常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艾比的注意力,‘他会不会就是姜戈博士?’ 一锅同样浓稠的土豆汤上面,飘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绿色菜叶。汤汁入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甜腻,张静皱眉强迫自己把汤喝下去,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末世,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再去挑剔食物的味道。 “西方人的饮食习惯,和我们东方人有很大差别,我也是适应了好长时间,才能勉强接受。”大概在杰西卡看来,像张静这样娇弱的女人,根本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并没有再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我们国家,这样的汤汁必须要用大酱熬制,才能让食物变得更美味。只可惜,这些西方人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烹饪,就算给他们再多的上好的食材,最后也都被彻底糟蹋了。” “你说的是大酱汤吗?以前和同事经常去吃泡菜国的料理,我最喜欢用生菜叶子,包裹着烤好的五花肉一起吃。能够想出这样料理食物的人,真是个天才!”不得不承认,如果张静真的想要刻意的去讨好某个人,基本上,没有谁可以抵挡得住她的巧舌如簧。 这句言不由衷的恭维,恰恰瘙中杰西卡的痒处,她像是遇到难得一见的知己,眼神里洋溢着不加掩饰的骄傲,欢天喜地的和张静讨论起来,究竟什么样的料理,才能算是泡菜国的举世之作。两个同样肤色的年轻女人,十分亲密地靠在一起小声聊天,不时还会同时哈哈大笑,随后又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羞怯地低下头,继续聊着只属于她们的话题。 “万斯,杰西卡和那个新来的女人,关系好像很亲密啊?” “巴格利,除非你想把她给压死,否则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新来的那个女人实在太瘦了,经受不住你的摧残!” “去你玛德,马文!杰西卡也没比她胖到哪里去,她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的实力!” 互相嘲讽转为对骂,再不加控制,很快就变成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是不是我给你们两个蠢货,安排的工作太少了?如果,你们有谁觉得自己吃得太撑,那就放下手里的食物,让我替你好好开开胃!” “可是,万斯,那个新来的女人早晚……”欲壑难平的人,总会被欲望牵着鼻子走,不等巴格利把想说的话说完,重拳已经带着一阵劲风,狠狠砸在太阳穴上。只这一下,人高马大的巴格利就仰头栽倒,还未吞下去的食物,混合着白沫一起涌出嘴角。 “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如果有谁再敢无视我的警告,下场会比这个蠢货还要惨一百倍!” 正在和杰西卡窃窃私语的张静,被万斯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张狰狞扭曲的脸,此刻正看向自己,张静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其实,张静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偷听,几个扎堆在一起,像是团队领导的男人们的对话。 杰西卡欲言又止,脸上的笑容僵在半空,她沉默几秒钟后,试探着问道,“你真的听不懂英语吗?”见张静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呆萌的表情注视着自己,杰西卡脸上的笑容又再次浮现,她轻笑着说道,“他们几个都在夸你漂亮,那个大块头说要追求你,但是万斯没有同意,他说营地还没重新建立起来,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不喜欢那个大块头,长得一点也不帅,人还那么蠢,万斯倒是个不错的男人!”张静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容,两颗如同月牙倒扣过来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有些羞怯地冲着万斯挥挥手,“他是不是还单身呢?” 嘴里正在咀嚼食物的杰西卡,她显然没有料到张静会这样评价万斯,脸上表情变得十分怪异,但却又在努力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连续喝了几大口菜汤,才勉强将噎住的食物硬吞下去,“呃,呃,这个家伙脾气有点古怪,不过人还是挺不错的,希望以后你能努力地学会英语,亲口对他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吧。” 万斯的突然暴走,只是人员嘈杂的营地里的一个小插曲,填饱肚子的幸存者们,又在营地里开始了忙碌的工作。雨水经过简单过滤后,又通过煮沸消毒,总算勉强够大家日常饮用。至于洗澡,那就只能期待下一场大雨来临前,大家能够将营地里的蓄水设备建好再说了。 万斯端着有些浑浊的水杯,又是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姜戈对面,脸色阴沉的仿佛都能滴下水,“姜戈博士,目前营地里没有办法给你提供专业的实验设备,解毒剂的研制工作,是否还能进行下去?” “就算你能给我准备一间设施齐全的实验室,没有病毒毒株作为样本,研制工作一样也只能停留在纸上谈兵。”姜戈不满的冷哼一声,语气也很不友善,“如果不是你们这群蠢货,突然将我绑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没准,我现在已经开始拿着冬至带回来的病毒样本,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了。” 啪的一声脆响,姜戈的嘴角渗出血丝,但是,这个倔强的老家伙却丝毫没有畏惧,仍旧眼神冰冷地看着万斯,“只有懦夫,才会将拳头,挥向比他更弱的人。暴力只会让懦夫屈服,却永远无法击溃真正的勇者。” “哼哼,勇敢和愚蠢只有一线之隔。”尽管万斯心里很是焦急,可他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神色,“姜戈博士,我的耐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多,如果你坚持不给我的营地提供解毒剂,那我就只好把你交给圣殿骑士团了。” 将嘴里的血水吐在脚边,姜戈冷笑道,“什么时候你能学会尊重科学,或许,我们才能进行有效的沟通。” 远离光伏发电站的林地间,知了不厌其烦的鸣叫着,为了不影响采光,发电站和铁围栏间的空地上,没有栽种任何可以长高的植物,被雨水浸泡的松软泥土,很快就在阳光的暴晒下干裂起皮。午后空气变得潮湿又闷热,枯燥沉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本该负责警戒的机枪手,也都躲进了越野战车支起的阴影下面。 剃着光头的斯派洛上校,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拿在手里的通讯器,只是在不停的重复着白噪音。无论是负责寻找姜戈博士的艾比队长,还是临时接替队长职务的欧文,都像是被炙热的阳光蒸发了一样。 壹〇七 榆关古城8 废弃的烤漆桶里,堆满从坍塌的建筑物中收集而来的焦黑木料,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出淡淡的油漆味,温暖火光映照在围坐四周的幸存者脸上,每一个填饱肚子的喜悦笑容下,还是潜藏着深深的忧虑。 “营地里的弹药储备量,不足以支撑我们和圣殿骑士团开战。万斯,你得给大家提供一个更有价值的计划。” “没错,就像你之前说过的,营地失去电力供应不会出大问题,可一旦营地里出现食物短缺的状况,后果将不堪设想!万斯,我不认为营地在这个时候,和圣殿骑士团的人发生冲突,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失去电力供应,次声波发射器也会变成废铁!这座古城堡并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游荡在外面的尸群,极有可能被营地里的声音吸引,一旦它们利用几处残破坍塌的缺口,趁夜爬进城,谁能保证自己不是那个倒霉鬼?” “就算我们想要和圣殿骑士团开战,至少,也要先保证营地里的食物、药品、弹药储备充足。另外,我们还得召集足够多的人手,并且每个人都能熟练的使用枪械射击,而不是一群只会端盘子、敲键盘的乖宝宝。”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圣殿骑士团开战?难道他们的营地里,就不需要普通人提供廉价的劳动力吗?我端盘子的经验非常丰富,相信圣殿骑士团的家伙们,应该不会讨厌我的存在。” 人多嘴杂,事情发展的方向,很容易就会偏离最初预想的轨道。万斯听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争论,眉头紧紧的皱到一起,藏在脑海深处的想法渐渐浮起,手掌轻轻摩挲着腰腹间的暗包,耳边喋喋不休的争论声,也随之渐渐远去。 夜色朦胧的星空边缘,燃起一团极耀眼的火光,正在争论不止的幸存者们,不知不觉间都闭上了嘴巴,呆愣愣的注视着火红的天际线,心里都在猜测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 “糟糕!那个方向,好像就是光伏发电站所在的位置!” 时间回到太阳落山前,斯派洛站在发电站的正门外,严厉训斥几个不负责任的机枪手。忙着将装备补给搬进发电站的士兵,在经过他们身边时,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窃笑。然而,这样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多久,随着机房总闸的重新合拢,整齐排列在机房里面的蓄电装置,突然相继因短路而发生爆炸,仅仅不过十几秒时间,整座光伏发电站便被电光火蛇席卷一空。 此刻,冬至趴在远离光伏发电站的草丛深处,可以明显感受到夜风中的炙热,随风飘来的空气里,还充斥着工业制品燃烧时,散发出来的焦臭气味。被火焰吞噬的圣殿骑士团战士,奋力挣扎着想要逃离火海,可他们并没有跑出去多远,身体就在无尽地痛苦中扭曲变形,最后,全都化作一具具焦黑并散发着热气的干尸。 一个光头男人,躺在发电站正门附近的地上扭动着身体,鼻子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在他身上,还趴着三只血肉模糊的丧尸,正不停挥动双臂,从光头男人的腹部扯出血淋淋的内脏。 弩弦轻振,锋利地箭头贯入第一只丧尸的后脑,在被另外两只丧尸发现前,冬至再次射出一支弩箭,钉在了第二只丧尸的太阳穴上。第三只丧尸终于锁定猎物位置,在第二只丧尸中箭之前,它已脚步如飞的冲向正在上箭的冬至。匕首脱手而飞,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中旋转两圈,准确无误地插进第三只丧尸的右眼。全速奔跑中的丧尸,和用力射向目标的匕首,狠狠撞到一起,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匕首,险些穿透丧尸后脑,直飞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奄奄一息的斯派洛努力睁开双眼,他看到一个身穿兽皮的男人,正缓步走向自己。仅是这一眼,斯派洛便立刻推断出,发电站的大爆炸,绝非因为操作不当,而引发的事故造成的。 “你别白费劲了,我听不懂你们国家的语言,你还是早点安息吧。”光学瞄具的十字准星,锁定在光头男人的眉心位置,冬至轻轻叹口气,无声地扣动了扳机。 光头男人举在半空的右手颓然滑落,用力攥在掌心的一个笔记本掉在地上。一阵夜风吹过,轻轻翻开的纸张间,赫然露出一份类似地图的素描手稿,大大的红叉划在地图中心位置,四周粗重的笔划,就像坚固的城墙一样,将红叉团团围住。 出现在天际线附近的火红云霞,在营地里引发起一小阵骚乱,幸存者们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猜测光伏发电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万斯,刚刚从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走出来,立刻就被一大群幸存者围在中间,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全然不顾万斯是否能够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藏在废弃建筑后面的艾比,看着男人渐渐消失的背影,有些愣神,‘手里拿着圣殿骑士团的步话机,他一定是想和我们的人取得联系,可是通讯为什么会失败呢?该不会……’一个令艾比毛骨悚然的猜测,反复冲击着她的大脑。 刘阿婆的意外死亡,像是压在阿紫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锅里的海鲜汤早已冷透,屋子里的血腥气息,也随着时间推移变得稀薄,而她却似被时间禁锢住一样,依旧呆愣愣的靠着墙角,坐在有些潮湿冰冷的地上。干涸的血迹逐渐缩小体积,嘴角两旁的皮肤有些发紧,眼睛无意识的眨动时,耳畔还能听到血痂微弱的撕裂声,阿紫胸口闷得像被巨石压着,连呼吸动作都需要全身一起发力,她才不至于陷入窒息。 月华如水,冰冰凉凉的洒在阿紫脸上,细长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暗红色光晕,一丝疯狂的嗜血欲望,悄无声息地钻入大脑,搅得阿紫心绪不宁。窗外依稀可以听到嘶吼声,只是由于丧尸数量相对稀少,传递出来的压迫感也相对较弱。手指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缩,阿紫眼中闪烁的暗红色光晕,也在她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变得炽烈。难以抑制地暴怒,冲碎大脑中的理智情绪,豁然跃起的阿紫,嘴里发出一阵悠长的低沉嘶吼。而她自己,则被彻底失去控制的身体吓得双眼圆瞪,仅存的一丝理智,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利用废弃建筑物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不仅没有任何防盗能力,更是连幸存者之间,最起码的隐私都无法保障。烤漆桶里,发出木料燃烧时的噼啪轻响,两个抱着半自动步枪的幸存者,背靠背坐在地上,他们将一起承担为营地守夜的责任。不过,从两人的表现来看,似乎因为和瞌睡虫打架,正处在即将失职的边缘。此起彼伏的细微鼾声,仿佛年幼时经常听到的催眠曲一样,则更进一步的摧毁着,两人本就不是十分牢固的责任心。 蹑手蹑脚的艾比,像只偷偷潜入人类住所窃取食物的大老鼠,四肢全部着地的同时,两只眼睛更是十分谨慎的左顾右盼,生怕有被尿意憋醒的幸存者突然睁开双眼,发现她的存在。虽然,艾比从未和万斯有过正面接触,但是那部熟悉的步话机,还是让她瞬间锁定了目标身份。丢失通讯装置的艾比,首先要做的就是和她的小队成员取得联系。 熟睡中的女人身上,散发着怪异的体味,塞满了相对宽敞的简陋木屋,月光从木板缝隙间悄悄钻入,这也使得艾比勉强看清躺在床板上的人影,‘万斯怎么不在?’这一发现可谓石破天惊,而更令艾比惊恐的意外随之而来,木屋附近,正有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渐渐接近。艾比来不及思索,赶忙一矮身,将自己塞进狭窄的木床下,奈何床板距离地面实在太近,鼻尖甚至能嗅到奇异的土腥味。 木屋里很快便响起沉闷的喘息,连带厚实的木板,也被躺在上面的人压得嘎吱嘎吱乱响。艾比努力保持着清醒,尽量忽略不断传入耳中的怪异叫声,她脸色阴沉的注视着半掩的房门。月光偶尔闪现,门外,似乎还有几双颜色各异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艾比此刻藏身的木板床。 幸好,只过去不到十分钟,木屋里便再次响起女人轻微的鼾声。随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提着裤子,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贼头贼脑的向外张望几秒钟后,背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腰间挂着步话机的艾比,拎着一支打开保险的半自动步枪,也在男人背影彻底消失后,脚步轻快地溜出房间。几乎是在艾比背影消失的同时,万斯才迈着心满意足的脚步,重新回到本应只属于他的木屋。 壹〇八 榆关古城9 赶在发电站的大火,将其他幸存者吸引来之前,冬至早手脚麻利的将战利品收缴一空,并从十几辆摩托车中,挑出一个性能最好的重机车,又利用绳索将它拖拽进越野战车宽敞的车厢。此刻,冬至正十分惬意地躺在座椅里休息,厚重的战车外壳不仅可以遮风挡雨,甚至车厢内部,还装配了可以调节温度的空调设备。 “上校,我已成功潜入万斯的营地,他们藏身的位置,就在市中心的古城堡里面。欧文交给你的笔记本里有张手绘地图,上面标注了营地的大致方位。”矮身蹲在城墙上的艾比,将步话机举过头顶用力摇晃,她现在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步话机的通讯信号受到了某种干扰,“斯派洛上校,你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应该把姜戈博士藏在什么地方?” 一连串听上去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从悬挂在挡风玻璃前面的步话机里响起,正在和周公下围棋的冬至,猛地一把抓起立在腿边的模块化步枪,瞪圆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四处张望。 “姜戈?”女人说的其他内容冬至完全听不懂,唯独姜戈的名字发音方式和中文极其相似,这立马引起冬至的警觉。 “你是谁?通讯器怎么会在你手里?上校他们在哪?”步话机里的人沉默好半天,才又急又快的问出一连串问题。只不过,女人的中文发音很不标准,听起来,她就像是在唱着跑调的山歌一样。 “圣殿骑士团?”对面的人再次选择沉默,冬至不打算给对方太多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追问道,“姜戈博士,是被你们的人抓走了吧?” “原来你是宗教裁判所的爪牙!情报系统真不简单,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的新驻地,斯派洛上校,他还活着吗?” “你最好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答案将决定斯派洛上校,是否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冬至故意压低嗓音,让自己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具有神秘感,“姜戈博士现在到底在哪?” “圣火必将扫除一切异端!”步话机里,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庄重,甚至连话语的发音方式,也和先前的英文截然不同。 “你说什么?”下意识地问题刚一脱口,冬至便立时醒觉,对方很可能是在和他对暗语,‘我淦,骗不过去了!’ “你不是宗教裁判所的兄弟!斯派洛上校的灵魂,会在天父的花园里畅游,而你,邪恶的异教徒,圣火一定会洒落在你的头上!” “淦,我怎么早没发现,你们这帮西方人竟然这么迷信?圣火?老子刚踏马用你们的圣火,烤熟了那个什么斯派洛上校,你别跟我这臭美,下一个,就轮到你这个圣殿骑士团的走狗了!”冒充宗教裁判所的爪牙,想要套取情报失败,冬至还被对方用诅咒威胁,这让他的情绪多少有些失控,“喂!别跟我装死,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姜戈博士到底在哪?喂?!” ‘剩下的任务,就只能靠自己完成了,今晚我必须把姜戈博士带走!’随手关闭步话机,艾比熟练地从城头爬下来,营地里鼾声依旧,其中也包括了那两个负责守夜的幸存者在内。凭照记忆中的营地布局,艾比很快就找到了,软禁着姜戈博士的简易木屋。 忽觉眼前黑影一闪,刚撬开门锁溜出房间的姜戈,就被黑影牢牢掴住双臂。捂住姜戈口鼻的手掌间,隐隐透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后背传来的触感更是令他大感疑惑,耳畔响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嗓音,“你是不是姜戈博士?”姜戈略一犹豫,勒在喉管处的手臂就开始暗暗发力,显然,如果黑影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 发觉被自己牢牢掴住喉管的男人,正拼命地不住点头,艾比绷紧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一些,“我叫艾比,是专门来救你逃出去的。听着,我会慢慢地松开手,你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会第一时间送你去见上帝!” “孩子,你究竟是和谁学会的,如此野蛮的救人方法?”不断用手揉搓着发麻的喉管,幸亏艾比是个女人,否则,姜戈肚子里的火气可能会更大。 “古城堡的围墙上有几处缺口,我有办法可以把堵在里面的杂物炸飞,只要在城墙上躲几天,等到下面的尸群慢慢散开,我就可以带着你逃离这座城市了。”月光下,蹲在窗口后面朝着营地方向张望的艾比,双眼中闪动着青幽幽的寒芒。 听到艾比说出这样一个毫无人性可言的计划,姜戈浑身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外形看起来酷似男人的家伙,怎么会如此的蔑视生命?“我们完全可以趁夜逃出去,为什么还要彻底毁掉整座营地?他们只是一群无辜的幸存者,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上帝,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圣火必将扫除一切异端!” 出于科研工作的需要,姜戈博士认真学习过许多国家的语言,听到这段极为拗口的箴言,他瞪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比,颤声说道,“你是宗教裁判所派来的?” 孤岛上,黑影在街巷间疯狂地飞奔着,凡是有丧尸的踪影暴露在月光下,都会被飞扑而来的黑影撕得粉碎,黑影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的呢喃,“血,我要新鲜的血!” “前面的白鹭岛距离城区很远,只有一条跨海高速公路相连,如果地震把高速公路彻底摧毁,那岛上就更安全了。” “别高兴的太早,白鹭岛上还有五星级酒店和其他商业建筑,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正在掌舵的男人扭扭脖子,颈椎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也不对,准确点说,应该是不可能一只丧尸也没有。” “国权,别总是和几个孩子过不去,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就算要吃醋,你也不挑挑哪个桶里是满的。”徐静一脸嗔怪的从下船舱钻出来,心里则忍不住暗自咒骂,‘猪一样的蠢货,如果不是我们谁都不会开船,早把你丢进海里喂乌龟了!’ “小宝贝儿,你终于睡醒了?开了一晚上的船,可把我给累坏了,待会靠岸以后,你可得给我好好的松泛松泛!”周国权贼兮兮的眼睛,一直在徐静的腰腿间打着转,脸上更是露出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 漂游在海面上的渔船,随着白鹭岛的逐渐靠近,航速也开始缓慢的下降。窝在船舱里的几个年轻男人,争先恐后地跳上甲板,拼命呼吸着清冷的海风。就在几个月前,霓虹岛上的富士火山,开始了万年不遇的超级大喷发,遮天蔽日的火山灰,将整座岛都埋在下面,霓虹岛上的动植物也因此全部灭绝。如果几个年轻男人,不是刚刚分配到霓虹地质调查所的实习生,恐怕,他们几个人的肺泡里也会被火山灰给填满。叽哩哇啦的叫嚷着,几个年轻人像欢度新年一样,在甲板上兴奋地又唱又跳,脸上洋溢着逃脱劫难的喜悦笑容。 ‘鬼儿子们,最好别让老子逮到机会!’周国权的眼睛里,闪动着说不上是因为嫉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的恨意,他侧头看向微微泛白的海天相接的位置,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很显然,抱有异样心思的人并非只有周国权一个,几个年轻人也在背对着他的时候,互相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淹没在海面下的白鹭岛面积很广,这也导致吃水量太大的渔船,根本无法直接停靠在岸边,只能借助挂在船舷上的小皮艇登陆。几个早有预谋的年轻人,故意摆出一副急于登上小岛的表情,不等周国权把船锚放下来,他们便抢先一步跳进小艇,奋力挥动起船桨,朝距离最近的沙滩冲了过去。 “国权,快点把小艇放下去啊,我们还得抓紧时间找个地方休息呢。”徐静悄无声息地站在周国权身后,晨光洒落在微微有些黑红色的皮肤上,令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既温暖又神秘。 “着什么急?等他们几个人到了岸边再说,万一,沙滩周围藏着丧尸怎么办?”周国权眼珠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开船远离白鹭岛,船舱里的食物和淡水,刚好还够我们两个人用,你不觉得……”话未说完,周国权腰间忽然一凉,锋利地匕首已经刺破了单薄的衣服。 “少废话!赶快把小艇放下去,否则我一刀捅死你!”徐静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周国权,可她眼神里的杀意也丝毫不加掩饰。 白鹭岛上,惊变骤起,进退如飞的黑影,穿梭于薄薄晨雾之中,飞扑撕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壹〇九 授人以柄 白鹭岛上的薄雾,在晨光的照射下渐渐消散,绿豆大小的苍蝇,在半空中嗡嗡作响,绕着瘫软的尸体不住盘旋。殷红的血线凝结在脚下再缓缓延伸出去,随着翻涌的海浪一齐融入大海之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大脑中快速排列重组,一幅幅恐怖骇人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恐怕,真正的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趁徐静的注意力被沙滩上的惨剧吸引,周国权一侧身躲开顶在腰间的匕首,紧接着,快步绕到徐静身后,抬起右脚奋力踢出。落水前的一瞬间,徐静难以置信的眼神,着实给周国权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臭表子,自己一个人在这慢慢玩吧,老子可没心情跟你过家家!”没有完全抛锚的渔船在海面上快速调转船头,船锚也随着船身一起摇晃,一阵风也似的驶向大海深处。 齐腰深的海浪,一会推着徐静向前走几步,一会又拉扯着她向后退几步,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矛盾。不远处的沙滩上,任凭头顶火辣的阳光越来越耀眼,瘦小的身影还是蹲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对如此诡异的景象,徐静实在不敢贸然行动,她手里的小匕首显然不足以应对,蹲在沙滩上进退如飞的诡异小孩。 盐粒在海水被蒸发后,紧紧地附着在皮肤上,阳光肆无忌惮地汲取着身体里的水分,口干舌燥的徐静终于忍受不住煎熬,仗着胆子向岸边缓步走去。几乎在徐静抬腿的同时,蹲在沙滩上的小鬼也扬起了像毛刷一样的脑袋,细长的双眼中闪着阴冷的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徐静。更诡异的是,小鬼看人时眼球纹丝不动,而是肩膀带动脖子连同脑袋,随着徐静的身影一起转动。 在心里不停咒骂着周国权,徐静的额角也渐渐渗出冷汗,她忽然发现小鬼阴冷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在匕首上,似乎对于这个能够对身体造成直接伤害的武器,显得极为戒备。犹豫片刻,徐静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匕首脱手而飞,噗通一声掉进海里。果不其然,小鬼骇人的目光也随匕首一起,飞向了远处。危险只是暂时解除,谁也不知道那个小鬼什么时候又会发疯,徐静不敢继续逗留在沙滩上,侧着身子快步朝白鹭岛深处逃去。 幸好,卫星电话始终没有离身,徐静循着电子地图,绕过残塌不全的商业建筑,很快便来到信号标注的庇护所附近。倒塌近三分之一的五星级大酒店,在白鹭岛上依旧显得格外显眼,徐静从坐标系数分析出来,庇护所应该就在这座五星级酒店的地下。正当徐静准备进入酒店,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粗重的喘息,惊骇莫名的她赶忙闪身避让,回望之际,赫然又和那个小鬼阴冷的眼神相遇。 榆关市中心,浓烟滚滚,蹲在高速服务区里的超市顶棚上,冬至比对着笔记本里的手绘地图,不禁陷入沉思,‘为什么,圣殿骑士团和宗教裁判所的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要得到姜戈博士,解毒剂还只是处在试验阶段而已,真能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你还活着?”挂在腰间,重新充满电量的卫星电话,突然打断了冬至的思考。 “你不也还活着吗?徐静酱。”听筒里熟悉的声音,多少让冬至感到有些惊讶,一脸坏笑的他再次开口,“解锁密码!你不告诉我密码,那就什么都别谈。” “白痴,这次不是我有求于你,而是你必须求助于我!”女人轻声冷笑,说话语气明显有恃无恐,“你还记得李昭和坎离吗?” “你也给他们打过电话?是不是被两个混球给耍了?他们俩惹下的麻烦事,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还是找那两个混球算账去吧。”想到徐静一定在李昭和坎离的手上吃了瘪,冬至不禁开怀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哼,如果你还想见到活着的阿紫,我劝你最好对我尊重一些!”卫星电话的听筒里,冬至的笑声戛然而止,这次又轮到对面的徐静,发出阴恻恻的冷笑。 “阿紫被你关在了什么地方?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但凡,阿紫少了一根头发,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还真是爱女心切呢,多么难得一见的父女情深啊!”卫星电话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极为痛苦的惨叫,其间还夹杂着高压电流的滋啦声,听得冬至心脏猛地一缩,险些因暴怒而破口大骂,“听清楚了吗?阿紫现在病得很严重,庇护所里的医疗设备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痛苦,如果想让她重获自由,你就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懂了吗?白痴!”听筒里,再次传来痛苦的惨叫。 冬至双眼因愤怒瞪得滚圆,脸颊上的肌肉也在突突乱颤,可他还是竭力压制住怒意,语气异常沉静,“说吧,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完全配合,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绝对不能再虐待阿紫!” “听话的狗狗才能得到奖励,希望你能牢牢地记住这句话!”徐静缓步走到牢笼附近,隔着儿臂粗的钢柱站定,将卫星电话举在半空,轻声说道,“阿紫,冬至正在电话的另一头等着,你和他说两句话吧。” “冬至,不要管我,不许你替这个邪恶的女人做任何事!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粗实的钢索在相互撞击着,震耳欲聋的金属交击声,几乎快要盖住了阿紫的痛苦嚎叫。 “阿紫,我一定会来救你的,一定!”冬至浑身像被重物用力挤压着,胸腔里的空气,仿佛也被压缩的所剩无几,难以摆脱的窒息感令他脸色白的渗人,“好孩子,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绝对!”不知何时,卫星电话另一头的徐静,已经按下挂机按键,听筒里,只剩下苍白而又折磨人的提示音。 姜戈瑟缩在墙头,脚下尸群正如潮水般涌入古城堡,藏在城里的幸存者们早已没了惨叫的机会。尽管他们都在拼尽全力和涌入城里的丧尸搏斗,奈何,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形势完全一边倒地向着数量众多的尸群倾斜。视线落在离他不远的艾比身上,姜戈认为眼前这个悍勇阴狠的女人,根本就是魔鬼撒旦在人世间的具象化存在,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仰,才能够让人堕落至此。 正愣怔间,姜戈眼角余光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蔡袅?不对,应该是杰西卡!另一个在她旁边的女孩又是谁?’完全是下意识地举动,姜戈突然从城墙上站起身,挥动着双臂,朝正在废弃建筑间躲避身后丧尸的两个女孩大声呼叫,“杰西卡,快点往我这边跑,我脚下的城墙可以爬上来!” 咚,一记重拳!毫无征兆地砸在姜戈脸上,险些将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从城头直接掀飞下去。殷红的血水从嘴角渗出,姜戈竟然丝毫也不介意,只是眼神平静的看向怒目而视的艾比,脸上则挂着一副你奈我何的冷笑。 “蠢货,我们早晚会被你害死!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书呆子的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真的不想活了吗?”说话间,艾比已经将半自动步枪的保险拉开,左脸紧贴枪托,机械瞄具的准星开始捕捉被姜戈叫声吸引来的丧尸,一颗颗橙黄色的子弹,从喷出气浪的枪口射向目标。很快,城墙脚下就铺满了一片脑袋被打爆的尸体。杰西卡和张静奋力向着城墙上方攀爬,紧追不舍的丧尸挤在她们脚下,朝半空中的两人张牙舞爪地嘶吼咆哮,由于这伙丧尸的数量,还不足以将罗汉塔叠高,因此,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越逃越远。 “姜戈博士,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杰西卡羞愧的低着头,凑到姜戈附近藏好,小声嘀咕着向他道谢。 “希望这一次过后,你再也不会对我撒谎才好。”姜戈揉着肿胀的左脸,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看向趴在另一侧的女孩轻声问道,“姑娘,你应该不是万斯他们营地里的人吧?以前住在城里的老刘和其他人呢?他们的营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意外?” 张静详细的讲述了事发经过,只是刻意抹掉栽赃梁良,以及险些和老刘一起乘坐热气球逃脱的细节,末了,张静补充道,“老刘乘坐的热气球被闪电击中了,坠落地点,好像就在海滩附近的假日酒店。如果我们能从城里逃出去,或许应该考虑,先把装在热气球上面的食物和补给找回来。” “别踏马做白日梦了,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古城堡,姜戈博士,这下你满意了吗?”艾比端着空仓挂机的步枪,怒不可遏的回头看向姜戈。 壹一〇 病毒学家 从城墙缺口涌进来的尸群,很快就将营地里的幸存者们撕成碎片,未能分到一杯羹的丧尸,则仰头咆哮着在城墙下垒起尸山,数不清的丧尸像从山崖跌落的碎石一样掉下去,随后又再次挣扎着爬向尸山顶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响彻云霄,双眼已经无法看到脚下的大地,只有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尸潮在翻涌。 姜戈紧闭着双眼跪在城头,右手在胸口不停地画着十字,嘴里则嘀嘀咕咕的低声祷告,任凭城墙下面的丧尸吼声震天,全然不予理会。杰西卡双手抱头趴在姜戈身边,一个劲地用脑袋撞击城墙,绝望地哭喊令她的嗓子很快变得沙哑,她也像姜戈一样,宁愿把体力用在祈求上天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张静则一反常态地像是个疯子,拼命挥动手里的铁锨,将一只只即将爬上城墙的丧尸砸落,就连站在另一侧的艾比,也被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突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给惊到了。可即便如此,仅凭她们两个人的微弱力量,也完全无法阻挡住高高隆起的尸山。 正当张静和艾比,也开始绝望地想要放弃抵抗时,城墙外却忽然炮火连天,猛烈地爆炸掀起一片片火海,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正手持火箭筒和喷火器,朝着城外的尸群发起进攻。经过改装的矿车加速冲向尸群,残肢碎肉四下飞溅的同时,蹲在车斗里的士兵,也纷纷举枪射击,很快就从拥挤不堪的尸潮中,撕开一条巨大的裂缝。 “谁是艾比?姜戈博士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扩音喇叭里,一个嗓音嘶哑的男人奋力吼道。 听到城墙下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艾比赶忙扯开嗓子大喊回应,但是周围丧尸的吼叫声实在太大,以至于她的喊叫瞬间就被淹没。艾比急中生智,立马抽出枪套里的手枪,拆掉枪口前端的声音抑制器,对着天空连续开了四枪,枪声节奏被她控制为长、短、长长。 “苏莱曼队长,枪声是摩斯电码!翻译过来的字母是y,城墙上的人应该在回应我们的信息。”挤在车厢里的通讯兵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们赶快从城墙跳进护城河里,矿车马上就会冲到你们落水的位置,抓紧时间,车上的弹药储备并不充裕。”苏莱曼借助扩音喇叭,朝着城墙上的几个人大声喊道。 姜戈是被人揪住衣领和裤子奋力扔下去的,而张静则是一咬牙一闭眼主动跳下去的。等把姜戈扔下去的艾比回过头时,却发现不远处的杰西卡,正脸色惨白地坐在原地,浑身已经瘫软的使不出半分力气,“如果想活命,就赶快跳进下面的护城河里,矿车上的士兵可不会给我们犹豫的时间!”艾比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提醒,便一转身飞下了城头。 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城里由尸群堆叠起的尸山已经高至城头,城外的尸山则被几发火箭弹拦腰炸断,护城河里飘着一层厚厚的残肢碎肉,姜戈像是破布袋一样被艾比扛在肩头,张静则一瘸一拐的追在后面,强烈的求生意志,迫使她们头也不回的冲向快速驶来的矿车,身后的护城河里不断有浑身长满苔藓的丧尸爬上来,眨眼间便汇入追击猎物的尸潮之中。孤立城头的杰西卡,似乎终于战胜心魔,可她却错过了最佳的逃亡时机。身在半空的杰西卡,还不等人掉进护城河里,就被随她一起跳下来的尸群扯住四肢,鲜血如雨般在护城河上空,随风喷洒。 矿车亦如来时一样在尸潮中横冲直撞,弹匣打空的士兵们全都换上近战武器,只要有丧尸爬上车厢,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被砸得稀烂。突然,正在急速行驶的矿车车身猛地一晃,长久在日光下暴晒的轮胎,因老化严重而爆裂开来,蹲在车斗里的士兵被甩向半空,矿车在马路上划出一条蛇形轨迹后,终于不堪重负地侧翻过去,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不断向前滑动的车身,又将一大片丧尸辗轧成烂泥。 跳出车厢的苏莱曼,一把扯过昏迷不醒的姜戈博士扛在肩上,也幸亏老人的身材瘦削没多少重量,否则苏莱曼就只能放弃任务目标了。钻出车厢的艾比迟疑两秒,最后,还是一狠心丢下挤在车厢里痛苦呻吟的张静,追在苏莱曼身后朝着城市外围逃去。 “冬至,你听到城市中心的爆炸声了吗?”徐静惬意的靠坐在椅子里,双眼注视着控制台上方的液晶显示器,拨通卫星电话。 “你想怎么样?不会是想让我去调查市中心发生了什么吧?”接听电话的冬至语气极差,任谁也不会喜欢被人抓住把柄威胁。 “我接到了最新指示,这座城市里藏着一位病毒学家,名字叫姜戈,我需要你找到姜戈,并且把他安全的带到海港附近,到时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我可以去做这件事,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放了阿紫!”听到姜戈这个名字,冬至脸上闪过一抹惊异神色,虽然早已有些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没有料到,霓虹鬼子徐静竟然也知道姜戈的存在,‘老洋鬼子究竟什么来路?怎么这么多人都想要抓住他?’ “你手里有可以和我谈判的筹码吗?做条听话的乖狗狗,多做一些让我高兴的事情,我或许有可能会让你和阿紫见面。” 冬至用力将卫星电话摔出去,本就破损有些严重的卫星电话,险些被直接摔报废。重机车的发动机轰轰作响,冬至这次没有带上黑豹同行,它需要留下来负责看守越野战车,以及车厢里的重要物资,这座可移动的城堡,对于冬至来说至关重要。 潮湿的地下车库里伸手不见五指,夹在胸前口袋上的led照明手电,散发出微弱的光线,虽然可以将苏莱曼的胸前照亮,却无法驱散十几米外的黑暗。姜戈反复揉搓着发麻的嘴唇,他甚至感觉两颗门牙都有些松动了,天晓得,这两个野蛮的家伙,在按自己的人中穴时,到底使了多大力气。艾比紧张地瞪着双眼观察四周,临时制成的火把能够提供的光源实在太弱,她只能勉强看清不到五米左右的范围内的物体。一阵潮湿的阴风吹过,姜戈和艾比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浓重的体味呛得两人鼻子非常难受,可真要比较起来,艾比才是最惨的一个,她闻到的可是姜戈和苏莱曼混合起来的体味,刺激程度绝对比一个人的体味更加猛烈。 入口坍塌的车库就像一个半封闭的墓穴,微弱的光线下,可以依稀分辨出仿佛在冬眠的丧尸的身影。它们的眼窝深深凹陷,似乎由于长期处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中,视力也在短时间内完全退化,与之相反地,嗅觉和听力则变得更为敏锐。苏莱曼仔细比对手腕上的电子地图,三人正位于一条地铁隧道上方的建筑里,只要他们能找出隧道入口,就能有机会沿着隧道逃出这座挤满丧尸的城市。 张静藏在侧翻的矿车驾驶室最深处,负责驾驶矿车的司机吊在半空,撞烂的头骨将脑浆喷溅在碎裂的挡风玻璃上。一大群嗅到血腥气息的丧尸围在车厢外面,互相争抢着从司机身上撕下的碎肉,张静几乎眼睁睁看着一具尚算完整的尸体,被一点点撕扯成无数碎片。她躲在驾驶室的角落里,用沾满沙土的工作服遮住全身,为了避免引起尸群的注意力,张静连呼吸的动作都不敢幅度过大。 重机车的发动机仿佛在炸街一样,轰鸣呼啸着穿城游走,目的地正是位于市中心的古城。冬至一路不敢有片刻停留,若非先前市中心的爆炸声,将绝大多数的丧尸吸引过去,他根本没有机会从密密麻麻的尸群中间,找出一条可以任由重机车通行的路径。古城墙里的烟火依旧直冲云霄,围聚在四周广场上的尸群,基本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奔跑,重机车只是在城门附近绕一圈的时间而已,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炸的尸潮,便又齐刷刷的朝着冬至所在的位置围拢过来。霰弹枪连续打出三发子弹,放倒两只从正面及左侧扑来的丧尸,冬至狠狠扭动油门把手,粗壮的车胎卷起一阵浓烟,重机车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嗖的一声,窜向丧尸数量较少的缺口位置,几只躲闪不及的丧尸被撞得人仰马翻,重机车则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街角。 围拢在矿车周围的丧尸的注意力,显然又被远处的发动机轰鸣所吸引,纷纷放弃车厢里的残羹剩饭,嘶吼咆哮着朝远处追赶而去。张静透过盖在身上的衣服缝隙向外观察,直到确认周围已经没有几只能够追上她的丧尸,方才一瘸一拐的跳出车厢,逃离这座活死人墓。 壹一一 所托非人 “城里到处都是丧尸,没有办法找到姜戈的下落,就算你给我提供武器和弹药,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重机车停靠在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上,冬至再次接听了卫星电话。 “我可以提供一个大致的搜索范围,姜戈在城里有处实验室,距离市工人医院只隔两个街区。你可以先到城市外围的山坡上,借助高于城区的地势寻找一下医院的位置,相信这样你就能找到姜戈博士了。”徐静非常享受可以奴役其他人的乐趣,这种让人极为憎恶的卑劣行径,或许和她祖上曾是战争罪犯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很好奇,姜戈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这么大费周章?你说姜戈博士是个病毒学家,这场灭世瘟疫该不会就是他造成的吧?”冬至将即将燃尽的烟蒂,狠狠按在滚烫的岩石上,“所以,这个病毒学家也一定有办法再研制出解药,我没猜错吧?”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把活着的姜戈带到海滩上,我就答应你释放阿紫!” “最好别欺骗我,我可不是李昭那样伟光正的老好人,记住这点!” 敏锐的嗅觉帮助丧尸可以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下,寻找出一切能够捕杀的猎物。并不算完全封闭的地下车库里,不时会有微风穿堂而过,这也让体味很重的三个人变得无所遁形。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紧紧追在身后,姜戈则被两个身形壮硕的战士架住双臂,两只脚几乎完全脱离地面,任凭她们带着自己在漆黑的地下停车场东奔西窜。前面墙壁缝隙间挤进来一缕微弱的光线,在这近乎完全黑暗的车库里,显得极不真实,却又触手可及。 强烈地求生意志,迫使苏莱曼毫不犹豫的举枪射击,破空飞出的子弹连续撞击在缝隙边缘,阳光终于不再吝啬,仿佛顽皮的孩子,在三个人面前露出笑容。碎裂的墙壁被撞得沙石乱飞,身后紧追不舍的尸群,并没有给苏莱曼和艾比感慨命运的时间,犹如一窝被冲塌巢穴的蚂蚁,密密麻麻地跟在几人身后涌上城市街道。 “快往医院的方向跑,我的实验室就在医院附近,只要能躲进楼上的实验室,我们就暂时安全了!”被两人架在半空的姜戈眼前金星乱闪,恍惚间突然看到了极为熟悉的建筑物外墙,那里可是他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自然要比其他建筑物更容易吸引姜戈的视线。 一开始,从地下停车场冲出来的尸群,还在姜戈他们几人身后紧追不舍,可一转过街角,火热的阳光不再被建筑物遮挡,追在几人身后的尸群便渐渐停了下来。一只速度最快的丧尸刚刚稳住双腿,却不料又被后面涌过来的同类挤出阴影,顿时,刺耳的惨叫声从几人身后响起,听得姜戈他们浑身汗毛倒竖。游荡在城市里的尸群仿佛受到召唤一样,全都疯狂嘶吼着冲向惨叫声的所在。 原本还能爬上六楼的楼梯,被手雷炸得坍塌大半,姜戈看着一片狼藉的楼道,轻声说道,“希望遭遇诡雷埋伏的人不是冬至,不然我的病毒样本,可就永远都别想有机会能拿到了。” 暮色沉沉,夕阳余晖被满天浓云彻底遮挡,夜风吹在脸上感受不到一丝凉爽,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闷热的仿佛让人随时会窒息。冬至将重机车悄悄停在临近市区边缘的江心岛上,从这里出发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公里,就可以到达市工人医院的外墙,而姜戈的实验室,就藏在工人医院附近的电脑城上面。 沿街两侧的铺面橱窗尽数碎裂,杂乱的商品被随意丢弃在街上,原本毛色白皙的大号公仔,现在已经黑得像块大煤球。步履蹒跚的丧尸不时会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喉咙里像是发泄一样的连连嘶吼,随后又会挣扎着爬起身,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冬至好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躲在建筑物的阴影中快步行进,一旦有丧尸停在原地不动,冬至就会立刻停下动作,尽可能的不发出一点声响。只要没有制造出太大的噪音,冬至就可以在不被丧尸发现的情况下,在黑夜中摸索潜行。凡是挡在行进路线上的丧尸,都被冬至悄无声息地用弩箭射穿了后脑,一路行来总算是有惊无险。熟悉的建筑物轮廓出现在前方,如果沿着先前的线路向上攀爬,用不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冬至就能成功潜入姜戈的实验室。之所以,在明知姜戈已经被人抓走的情况下,还要冒险折返回来,则是因为徐静又向冬至提出了新的要求,“如果不能找到姜戈博士本人,你就必须想办法,找到被他藏起来的实验数据。据我们的情报人员调查得知,姜戈的实验室里有个隐秘的保险箱,其中的资料甚至要比他本人更重要。” “连我都要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了,幸好,这座楼上还有早先藏起来的蓄电装置,以及一套备用的低频次声波发射器。现在,我们只要安装好发射器并且接通电源,这栋楼附近几十米的范围内,就不会再有丧尸出现了。”姜戈手脚麻利地忙碌着,能够重新回到熟悉的环境令他心情大好,尤其刚刚又得知宗教裁判所的家伙们,是想协助自己研制解毒剂。能够得到两个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士兵帮忙,姜戈对于之后的研究工作再次充满了信心。 “姜戈博士,这些都是你一个人造出来的?你不是病毒学家吗?怎么还会搞这些令人头疼的机器?”苏莱曼对于摆在桌面上的瓶瓶罐罐,感到新奇而又恐惧,他早在私底下向艾比传达了裁判所的秘密指令,一旦解毒剂研制成功,拿到解毒剂成品和配制清单后,他们就要立刻处决姜戈。 “这些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艾比从姜戈费力搬下来的箱子中,翻出几个上面画着骷髅头警示图标的钢制小瓶。 “赶快放下,别把它们凑到鼻子前面乱闻,瓶里装得都是高浓度液氨,一旦掉在地上造成泄漏,我们几个都得中毒。”姜戈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艾比,并未停下手里的工作,他已经在瓶瓶罐罐的交击声中,完全进入了只属于他自己的奇妙世界。 “零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艾比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她和斯派洛上校是两枚宗教裁判所,安插在圣殿骑士团里的暗子,若非近乎于偏执的信念支撑着她,恐怕,很早以前就会因为自我怀疑而叛变了。许久没有和裁判所的兄弟共处,艾比甚至不知道还能找些什么话题,来消弭掉彼此间的戒备。 “以前的零号并不是怪物,她只是一个感染了最原始病毒的女孩。从零号的种种表现来看,我总觉得丧尸病毒不太像是人为研制出来的,反倒更像是神罚降世。”苏莱曼眉头紧锁,他隐隐有些担忧,这次出来执行的绝密任务,很可能会是一场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冒险。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不是已经得到准确的情报,最原始的丧尸病毒,就是里面那个有些疯疯癫癫的病毒学家分离出来,并且重新改写的基因序列吗?”艾比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莱曼,将嗓音压低到只有嘴唇贴着耳朵,才能勉强听清的程度。 “这一切,在我看来都解释不通,基地里的病毒学家的专业水准绝不亚于姜戈,他们反复试验过上千次,并且使用的还是从零号身体里,提取出来的原始病毒毒株,可研究结果却一无所获,别说解毒剂,就算是延缓剂都完全找不到正确的试验方向。”脸色阴郁的苏莱曼转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十分贴合此刻心情,他竟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月光。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冒险进城,把这个疯子病毒学家救回去?如果不是人为制造的丧尸病毒,姜戈又能给我们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一想到斯派洛上校无辜惨死,艾比心口就会一阵阵发紧,斯派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圣火必将扫除一切异端!”苏莱曼脸色变得庄重而又神圣,目光也极为严厉,“先知从未质疑过天父的旨意,你的信仰不该如此脆弱不堪,迷途的羔羊终究要循着天父的足迹,回到应许之地。” “圣火必将扫除一切异端!”像被重锤敲击心脏,脸上血色尽褪,艾比不敢直视苏莱曼的眼睛,只是乖顺的垂头轻声祷告。 黑暗中,有水珠从牢房顶棚滴落,阿紫勉强仰起头,依照脸上冰凉的位置扭动脖子,让无声落下的水滴浸润喉咙。尽管已经着意防备,可阿紫还是没能斗过狡猾的女人,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被粗重的铁索捆成了粽子。 壹一二 好言难劝 剧烈的疼痛感,由脚踝处逐渐蔓延至全身,刚刚从尸群的围困中逃脱的张静,左脚在慌乱间不知踩到了什么,失去重心的身体猛一趔趄,险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正当她紧张的四处张望,想要将自己藏起来时,头顶上空,却传来一阵急速诡异的嗡鸣声。 ‘这里怎么会有一架无人机?’ 四枚轻巧的螺旋桨飞速转动,通体黝黑的无人机,像燕子一样穿梭在街道上空。张静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双眼死死盯着悬停在半空中的无人机,就在无人机悬停位置的下方,一个立在公交车站里的广告灯箱侧面,印着一枚鲜艳醒目的红色十字架。 无人机轻巧的绕着广告灯箱转了一圈,在确认紧急医疗急救箱没有被人打开后,便又调转方向准备返航。 突然,一个形态动作完全不同于丧尸的人影,出现在了摄像头里。已经开始加速返航的无人机,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与此同时,先前突然从摄像头里冒出来的人影,也已用沾满血污的双手,将急救箱里的药品和急救器械,贪婪而又急切的塞进了背包里。 ‘该死!你们这群狡猾的黄皮猴子,怎么无处不在?’亚麻色的长马尾,因愤怒而轻轻抖动,无人机的主人的脸色,也因眼前的景象而变得异常难看。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女人才将胸腔里的怒火平息下去。 “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药品,我就会在营地里,给你留一张舒适的床,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正在极力躲避头顶的无人机的张静,从一块歪斜的门板后面探出头,很显然,她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 “你最好快点做决定,距离你藏身的位置不到三百米的街边,尸群已经被你刚才撬动急救箱时的响声所吸引,正在朝这里移动。”无人机里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旋即又有些急迫的催促道,“相信我,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没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藏在门板后面的张静,已经可以隐约听到尸群在移动时,发出的嘈杂纷乱的噪音。失去选择权的她,只得跟在盘旋于头顶的无人机后面,硬着头皮,朝着夕阳余晖所在的方向飞速逃窜。 老鼠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想象范围,此刻,它们正徘徊在悬吊着阿紫的绞刑架附近,贪婪的舔食着地面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猩红的双眼,在近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下,闪动着迷离而又诡异的光晕。 “怎么会这样?你究竟做了什么?”川岛玲奈也就是徐静,正神色惊恐地注视着显微镜下的培养皿,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嘴角不住的抽动着,低声呢喃。 燥热的渴望从胸腔涌向喉咙,阿紫的意识又开始有些恍惚,可她却依旧可以清楚的听到女人在低声说些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看来,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嘛。”气流划过干燥的喉管,刺激着阿紫,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起来。 阿紫干哑的嗓音,令川岛玲奈回过神来,她神情怪异的靠坐在椅背上,疯狂和犹豫的神色,在眼底反复纠缠,“我有些好奇,你能否告诉我,丧尸肉的味道如何?” “很抱歉,令你感到失望了,我并没有吃过丧尸肉,不过,我劝你也不要去尝试。” “混蛋!你当我是白痴吗?”川岛玲奈霍的从椅子里站起身,剧烈的肢体动作,也将身后的椅子震飞出去,“你体内的病毒浓度,和一只完全异变的丧尸,体内所含的病毒浓度不相上下!如果不是一种我完全没见过的噬菌体,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住病毒的扩散,那你就会变得和外面那群家伙一模一样!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毫无缘由的,对丧尸病毒产生免疫抗体。除非……” “你是想说夜魔吗?它们就是吃了丧尸肉以后才变成了怪物,可是,你看我像夜魔吗?” 注射器的针头,在灯光映照下闪着寒芒,川岛玲奈的面颊,因为疯狂和犹豫而变得狰狞扭曲,双眼中,折射出如针头上的寒芒一般的暗光。 “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一旦我的血液注射进你的体内,后果很可能是,你承受不住这么高浓度的病毒,当场毙命。” “你错了,我相信这不是一道判断对错的题,而是一道选择题。”显然,阿紫的劝告,反倒是坚定了川岛铃奈的意志,“我一定会变得比你更强!因为我已经将丧尸病毒,从你的血液中分离了出去。” “或许吧……” 注射器从掌心无声地滑落,徘徊在绞刑架附近的老鼠们,似乎察觉出空气中隐隐飘荡着的危险气息,眨眼便逃得无影无踪,庇护所里的实验室,瞬间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久久不曾眨动一下。 咚咚咚,实验室里传来一阵拳头捶击桌面的声音,苏莱曼和艾比相互对视一眼,同时跳起身冲进了实验室。 “不行!不行!数据不对,完全不对!”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光景,姜戈博士就像一个打了败仗的逃兵一样,蓬头垢面地靠墙坐在地上,实验台上面的玻璃器皿,横七竖八的倒放着,笔记本上的字迹被反复涂改过许多次,以至于现在已经很难看清上面记录了什么。 “博士,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先到此为止吧,明天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苏莱曼伸出双手去搀扶姜戈,嘴里说着毫无营养的劝慰的话。 “时间马上就要来不及了!你们必须赶快去学校,找到冬至的背包,我们必须得到那份原始病毒的样本。” “艾比,你留在这里保护博士,天明之前我就会赶回来。”苏莱曼眼角抽动了一下,“如果天明之前我没有回来,你知道该做什么!” “只要我不离开实验室,丧尸就威胁不到我的安全,你们两个最好一起去,这样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垂头丧气的姜戈博士,沉声说道。 “别再争执了,我现在就动身出发!”苏莱曼用眼神制止了还想说话的艾比,随后便抓起武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实验室。 黑影动作迅捷而敏锐,可还是没能逃过,躲在实验室附近的冬至的双眼。极微弱的光亮,从厚实的窗帘后面一闪而逝,冬至立时便察觉出,楼上实验室里的异样。在反复确认过,实验室附近的建筑物里没有暗哨后,冬至这才攀墙爬窗的向着楼上的实验室,悄悄摸去。 “如果解毒剂研制成功,或者是,苏莱曼没有能够赶在天明前回来,你就会毫不犹豫的除掉我,是吧?” 正自全神戒备的艾比,突然听到姜戈的问话,下意识的将左手摸向腰间,漆黑的枪柄触手可及。在姜戈博士的注视下,艾比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她已经不需要再回答博士的问题,刚刚的条件反射,便是最准确的答案。 “如果我的死,可以让这个世界恢复原有的样貌,我会毫不犹豫的闭上双眼,迎接死神的拥抱。”姜戈仿佛十分痛苦的闭上双眼,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然而,我们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如果我死了,人类就真的彻底失去了希望。” 艾比从姜戈身上察觉出,一丝恐怖的危险气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剧烈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涌向全身。 “你在水里下了毒?”嘴角溢出的血水并不殷红,反倒显得有些晦暗,艾比壮硕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手指和腰间的枪柄,始终保持着如天堑一般遥远的距离。 姜戈没有再去看,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艾比的尸体,他要赶在尸变发生之前,带上所有的实验数据,立刻离开这里。 正是由于姜戈此次返回实验室的时间太过仓促,没能及时启动实验室外围的报警装置。所以,冬至才有机会窥探到姜戈博士,完全不为人知的另外一副面孔。 熊熊燃烧的火光,在失去现代化照明设备的城市里,变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匍匐在学校围墙外侧的绿化带里的苏莱曼,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夜空下的耀眼火光,他很清楚,着火的建筑物意味着什么。只是,苏莱曼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艾比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彻底焚毁。 “今天晚上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带你回营地。”说话间,女人已经将随身携带的充电装置连接上了无人机,幽暗的房间里,指示灯的红光,开始有规律的闪动着。 “你也是光伏发电站里的人?”张静很难理解,为什么万斯要带着他的团队,放弃光伏发电站,反而来抢夺自己所在的营地,“你不会不知道,万斯他们一伙人已经全部丧命了吧?” “他们早就该死!” 壹一三 苍狗无情 翌日,厚重的云层间,勉强挤出一抹残阳的余晖。至此,昏黄的天空上,便再也找寻不见太阳的丝毫踪迹。街道两旁的绿色植物,在摆脱掉人为的干预后,再度回归至自然法则下的野蛮生长,不仅更加的郁郁葱葱,甚至还有许多植物,冲破了人类曾经自以为坚固异常的钢筋水泥建筑物的牢笼。潮湿的微风在街道上,徐徐吹过,不时会有颜色各异的塑料包装袋,随着风向飘摇飞扬。静谧的城市里,除了划过耳畔的风声,便只剩下张静和操控着无人机的女人的细碎脚步声。 “你有没有察觉出,今天的城区街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坐在店铺门外的台阶上,轻轻将一只撕掉塑料包装的水瓶塞回背包,紧抿着嘴唇的张静,轻声说道。 “周围变得实在太安静了,处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让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裸露出皮筋的黑色头绳,在亚麻色的长发上绕了两圈,女人一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神色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没错,我和你有着同样的感觉。”张静轻轻揉了揉昨夜刚包扎过的脚踝,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长途跋涉并不轻松,“梅斯特,在你的无人机里,已经多久没有发现丧尸的踪迹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似乎是在阳光消失以后,这一路上,我们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尸群的叫声,甚至连趴在地上的肢体残缺的丧尸,也没有发现。”梅斯特控制着无人机,以两人所在位置为圆心,画出一个直径三百多米的圆环。然而,无人机所到之处,同样是一片死寂,就连往日间穿梭在茂密枝头的大大小小的鸟群,也都不见了踪影。 啪嗒,一滴水珠落在了,正在仰头看向天空的张静的脸上,随后,一种轻微的灼烧感,便将她从思绪中拖拽回来,“下雨了?” “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雨水有问题!”梅斯特抬手抹掉粘在小臂上的雨滴,快步朝着身后破败的店铺里跑去。等到无人机重新出现在两人视线里时,无人机的飞行轨迹已经严重的扭曲变形,缕缕青烟从机身四处飘出,直到最后彻底失去了控制,掉落在街对面的围墙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机怎么会坠毁?”左脸上的灼烧感始终没有消退,直到张静开口说话,她才察觉出,自己的半张脸已经肿胀起来,连带着说话时的语调,也都随之改变了许多。 “这是强酸雨,你没有遇到过吗?”接连不断将口水吐到小臂皮肤上,随后,梅斯特又用店铺货架上的旧毛巾反复擦拭,被雨水沾染到的位置。尽管梅斯特处置的已经非常及时,可她那条毛发茂盛的小臂上,还是肿起来红艳艳的一大块。 “有生之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强度如此恐怖的酸雨。不过,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有听老师在课堂上讲过,全世界三大酸雨区,就在西欧、北美和东南亚。”张静只能聊胜于无的模仿着梅斯特的处理方法,她希望这样能够减缓左脸颊上,不断翻涌而来的灼烧感。 “本来还打算在营地里,请你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呢。看样子,等到这场酸雨过后,蔬菜园里的食物,都会被腐蚀成一堆残渣了。” “吃什么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还是先检查一下这间店铺吧,你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这还是张静第一次,从梅斯特的脸上看到沮丧低落的神情。 轰轰隆隆的沉闷响动,穿透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或远或近,难以辨清方向的位置传来。 轻柔的微风,卷起路面上细密的沙砾,公路两侧的绿化带里,不时会有受到惊吓的小兽,搅起一阵慌乱的沙沙声。烈日烘烤着大地上的一切,绿色植物都像失去了水分,蔫头耷脑的毫无生气。遥远的视线边缘,公路上的景物在热浪中显得有些扭曲变形,李昭将自己的上半身,藏在用树枝和衣服搭成的简易遮阳伞下面,无比艰难地挪动着双脚,他现在也像失去水分的绿色植物一样,垂头丧气得毫无生气。 ‘地震、海啸没能拿走我的小命,看来,这次我就要被渴死了!’嘴唇上干裂起来的死皮,很快就被高温夺走了水分,舌头轻轻舔过,甚至有些轻微的刮伤般的疼痛感。李昭有种站在地狱边缘的错觉,似乎迎面吹来的热风,正是滚烫岩浆卷起的热浪。 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犹如天籁,在空中游移不定的随风飘来,李昭即将熄灭的求生之火,也在一瞬间,再度升腾燃烧,他强睁开沾满眼屎的双眼,奋力辨别着风铃声传来的方位。 不远处,一个全由简易木板拼搭起来的木屋,孤独而又倔强的站立在防护栏外侧,早已干瘪的瓜果外皮,颜色已经越发接近于泥土,估计再过不久,就会彻底的尘归尘,土归土。李昭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岸上抛下来的救命绳索,再也顾不上许多,发了疯似的朝着木屋跑去。 木屋里的烂水果,正在因为失去水分而愈发干瘪,李昭依旧狼吞虎咽地将它们塞进嘴里,哪怕吃完这些烂水果,他可能会因此而腹泻上许久。身体很快就被填充进来的糖分和水分,重新注入力量,李昭这才有心思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丧尸病毒,已经爆发了将近一年左右的时间,这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尚未完全腐烂的水果存在?’人只有在填饱肚子以后,才能学会理智的思考问题,李昭这才发现,木屋里的一切都显得极为不合乎常理。铺着破烂被褥的木板床上,虽然有一层薄薄的尘土,但却并不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从木屋内的摆设来看,这里似乎是一个专门在公路旁边,用来兜售水果的小摊位。 雷声仿佛石碾在水泥路上滚动一样,持续了足有一分多钟。前一秒,烈日还在孜孜不倦的炙烤着,光线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只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犹如黄豆大小的雨滴,就将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酷热扫荡一空。鼻腔里充斥着腥热的土灰气息,此刻的李昭,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感谢天降甘霖,还是要咒骂这个阴晴不定的季节。刚刚扬起的尘土,又被雨水重重砸落回路面,暴晒许久的干土便被暴雨搅成了浆糊,雨水在不远处的砖砌小屋附近,汇聚成无数条黑黄色的溪流,随之又开始穿梭于繁茂的果园树下。 密集的雨水理顺了李昭蓬乱的长发,紧接着又顺着睫毛扯成一条条小瀑布,他的视线也因此受到极大影响,几乎每隔三五秒钟,就需要用手将眼前的水流抹掉,否则根本无法看清脚下的路面。虚掩的房门在疾风骤雨中剧烈摇摆,透过门缝,李昭能够看到昏沉沉的房间内,停放着的电瓶车的车斗,似乎上面还装着许多颜色鲜艳的纸箱。即便暴雨如注,可当李昭走近房门时,还是能从空气中嗅到浓重的腐臭气息,这不禁使他提高警惕,反手摘下了挂在背包上锈迹斑驳的柴刀。 左脚刚一踏入房间,便有一大群如蜜蜂大小的绿头苍蝇,成群结队的扑面而来,甚至有几只险些钻进李昭的鼻孔,他赶忙抓起湿漉漉的围巾,将自己的口鼻遮住,与此同时,抓着柴刀的右手也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轻轻挑起隔开房间的麻布门帘,眼前赫然出现一具跪在地上,腐坏严重趋近干瘪的尸体。一条黑乎乎的长绳从顶棚房梁垂下,尸体的头颅从绳套中穿过,颈部的皮肤已经和长绳融为一体,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尸身上蠕动爬行,它们似乎因为受到了惊吓,在李昭出现的一瞬间,便开始如同雪花一样簌簌飘落。 一声悠长的喘息,仿佛沉睡了几个世纪的凶兽,无法忍受打搅,从那具跪在地上的干瘪头颅中缓缓响起。李昭不等眼前的丧尸有所动作,柴刀便猛劈过去,砍在头皮早已脱落的白森森的后脑骨上,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震得柴刀险些脱手而飞。无比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丧尸,毫发无伤的缓缓站起来,李昭额头渗出的冷汗和雨水混到了一处,脑海中如同播放幻灯片一样,不断闪回着,白森森的头骨上留下的那条,颜色暗淡的细微刀痕。 粗长的闪电划破天际,同时也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干瘪的眼球垂在黑洞洞的眼窝下方,随着丧尸每一次奋力挣扎,脖颈间的腐肉就会被韧性十足的绳索剥落下来,很快就只剩下白森森的颈椎骨,和束缚住它的绳索互相缠斗。无论丧尸如何张口呼喊,都再也无法发出一丝声响,而在竭力张开的嘴巴里,黄褐色的利齿则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壹一四 无影无踪 明暗交错的天穹下,挂满黄绿果子的树枝随风摇曳,被暴雨反复冲刷过的叶片,隐隐折射着划过天际的闪电强光。水线在雨衣的兜帽上连成一串,低垂着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脚下的路面,一个稍显稚嫩的嗓音,从他身后的疾风骤雨中响起。 “真搞不明白,镇长在想什么,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还让我们来找那个老棺材瓤子嚼舌头。” “周绪良,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伴随着身体被拳头击中的闷响,默默跟在男人身后的另一个声音,满含怨怒的低吼道,似乎他想把心中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先前说话的少年身上。 “初建,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说话就说话,别再动手动脚的!”周绪良声色俱厉地吼着,右手缓缓摸向了自己腰间,半截暴露在雨衣下摆外的刀刃上,闪着黑黝黝的暗光。周绪良用眼角观察着,走在队伍前面的男人背影,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犹豫和胆怯。 一道明闪乍起,不远处的砖砌小屋外面现出一个人影,单从对方矫健的动作来看,绝不是那个看守果园的老人。“都把嘴闭上!谁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他栽在果园里。”男人突然顿住脚步,矮身藏到一棵果树后面,头也不回地低声呵斥道。 果树下松软的土壤,被雨水浸泡得泥泞不堪,对于周围环境极度陌生的李昭,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分辨不清方向,为了尽快远离砖砌小屋里的诡异丧尸,他只能拼了命地冒雨狂奔,摔倒后又赶忙爬起身,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失魂落魄。 砰的一声闷响,刚从泥水中爬起身的男人,便又软塌塌的栽倒下去,丝丝血水也从男人身下四散溢开。 “把他捆结实了,今天就算不能把老于带走,只要抓回去这么个壮劳力,我们也不至于被罚得太重。”男人凝视着淹没在风雨中的砖砌小屋,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果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把这家伙吓个半死?’ 榆关市,工人医院外。 沉思片刻,苏莱曼放弃了溜进医院搜索原始病毒样本的计划,他现在更担心艾比是不是当了叛徒,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实验室怎么会突起大火。来时,由于不熟悉道路和周围环境,苏莱曼耗时颇久,可返程,则变得轻车熟路,仅用不足来时一半的时间,他就已经回到了实验室楼下。 滋滋啦啦的异响,令苏莱曼听得有些烦躁不安,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外面竟然会突然下起酸雨,这也让苏莱曼裸露着的手臂,被灼烧得疼痛不已。被尘土搓洗过的皮肤微微红肿起来,苏莱曼凝神静听着周围的响动。他不认为丧尸会喜欢酸雨,很显然,街道之所以变得空旷,正说明,丧尸也在第一时间钻进了建筑物里。 全息瞄准镜的中心位置,闪烁着绿色的十字准星,一旦周围出现任何异常响动,十字准星都会第一时间锁定方位。随着建筑物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苏莱曼打开了步枪的下挂式电筒,他在小心翼翼地朝着楼上摸索前行,与此同时,耳畔萦绕着的类似人类的轻声呢喃,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扑通,扑通,房门外,接连传来如同重物摔在地上的闷响,床底,闪动着两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声音消失了?在这栋废弃的楼房里,真的还会有幸存者存在?’苏莱曼无声清点着战术背心上的弹匣,仅仅从一楼爬到五楼的高度而已,拥挤在一起的尸群,就险些令他弹尽粮绝,‘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看来,丧尸也怕外面飘着的腐蚀性极强的酸雨。’ 门锁在外力的作用下,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躲在床下的两双眼睛的眼皮,也跟着门锁一起闪动。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细微的脚步声便渐渐从门前挪开,听声音,像是朝着更深的楼道里远去。 被烈火蒸发的酸雨,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呛得冬至双眼火辣辣地难受。还未完全烧毁的稿件,漂浮在有些粘稠的雨水上,纸张渗出蓝黑色的墨水,一具焦黑的尸体蜷曲在墙角。冬至下意识地将脸上围巾紧了紧,匆匆瞥一眼尸体,就开始在几近焚毁的实验室里,寻找姜戈的踪迹。 ‘淦,真能有这么倒霉?姜戈这个老东西,被自己失败的实验活活烧死了?’蹲伏在焦黑尸体旁边,冬至眉头拧在一起,显然,他还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散落在楼道里的玻璃碎片,似是被什么彻底踩烂了,清脆的响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冬至赶忙快速溜进实验室的卫生间,手脚并用地攀着暖气管道,钻过断裂的顶棚,爬进楼上的卫生间。 实验室里的惨状,丝毫没有影响苏莱曼的判断,他先是极为谨慎地朝尸体头部,补上致命的一枪,直到黑黏的液体从尸体下缓缓溢出,这才拾起地上烧剩半截的拖布杆,将尸体轻轻翻转过来。 “艾比?”由于倒在墙角的尸体处于蜷曲状态,脸上皮肤虽然也有灼烧过的痕迹,但是大致还能依稀辨别出脸颊上的疤痕。其实,对于姜戈这个人,苏莱曼的心里还是持有一定怀疑的态度。毕竟,能在这样一个完全失去秩序的世界活下来,很难有人没做过某些违背人性的劣行。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相信,艾比会死在姜戈的手上。至少,依照苏莱曼对于艾比的了解,姜戈和她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艾比的死因,疑点实在太多了。 “圣使,圣水计划恐怕要宣告失败了,我们失去钉子的同时,病毒学家也不见了踪影。”苏莱曼语气沉重地对着步话机说道。 “没关系,仁慈的真神,已经替我们找到了更好的圣水。”慈祥的老人面带微笑,洁白的眉毛垂过眼角,他的双眼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海平面边缘的一座小岛。 低空飞行的直升机掠过海面,向下冲击的气浪搅动海水,扯出一条毫无规则的乱流。全副武装的战士单手持枪,接连不断地从直升机上的绳索垂降而落。刚一落地,训练有素的战士便结成作战方阵,手持平板电脑的人站在队伍中央,不断根据屏幕上的绿色光点所在的实时位置,修订作战小队的行进路线。 刚转过街角,不远处便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冬至忙一闪身藏到路边的断墙后面,双眼疑惑地四下张望。恰在此刻,正快速远离实验室的苏莱曼,略一停顿,扭头向爆炸声响起的方向瞥一眼,便再次掉头朝城市边缘的方向快步飞奔。 只是如此短暂的一个瞬间,冬至就险些将目标跟丢,他再不敢迟疑,忙也加快脚步,朝已经模糊不清的背影急追上去。 成群结队的老鼠叽叽喳喳叫嚷着,穿梭在昏暗的庇护所的每个角落,似乎正十分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左肋已停止流出鲜血,却也不再如先前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血肉。伤口处不断传来酸麻胀痛的感觉,阿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伤口,庇护所里的老鼠数量显然还是不够,如果不是她一直分出精力,控制鼠群不断爬上川岛铃奈的脸颊,并发疯一样地攻击它的眼睛,此刻,这个浑身长满脓包的怪物,就会冲过来将她撕成碎片。 由于没有见过锁住自己的枷锁的钥匙,阿紫只能勉强分神控制几只老鼠,在昏暗的庇护所四处乱窜,希望误打误撞地找到那把该死的钥匙。 突然,轻缓而又有序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即便阿紫凝神静听,也很难分辨出究竟是来了许多人,还是数不清数量的丧尸。 耀眼的强光在半空中骤然炸开,早已适应昏暗环境的双眼,瞬间陷入晕眩。 “集中火力,将怪物的触手全部击落。”通讯器里,响起男人短促的作战指令。 紧接着,十几条火舌喷吐而出,橙黄色的弹壳和紫红色的血液便开始四下抛飞,其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被打烂的老鼠尸体。八条触手在地面上反复扭曲,即便离开怪物的躯体,依旧没有失去生命力的迹象,甚至偶尔还会猛地弹跳起来,妄图缠绕住什么。 “报告队长,发现疑似x病毒免疫体,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麻醉剂已经注射完毕。” “全队注意,转换撤离阵形。” 孤悬海外的小岛上空,骤然间,升腾起一团墨绿色的蘑菇云。冬至站在跨海高速公路大桥的断裂处,呆呆地看着消失在天际的直升机出神。 忽然,攥在掌心的卫星电话颤动起来,冬至心神恍惚地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响起一阵老鼠的尖利叫声。 壹一五 笼鸟槛猿 瓦数极低的钨丝灯泡,散发着堪比烛火一样的微光,腐坏的霉味填满了逼仄的昏暗房间,锈迹斑驳的铁窗围栏上挂着水滴,有气无力地折射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沾着雨水的鞋底,每次落下,都会在积满尘土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串轮廓清晰的脚印,狭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感应灯亮起的一瞬间,才能看清一顶类似军帽一样的帽檐,在灯光下,朝着走廊深处的黑暗缓慢移动。 警用短棍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沿途的铁门,门后,或是响起沉闷的哀求,亦或是从长久的沉寂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喘息。 帽檐下的男人有些意兴阑珊,似乎已经厌倦了,这样毫无新意地巡逻。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走廊最深处的某个角落,脸上也旋即挂上一抹充满期待的浅笑。 ‘希望这个新来的倒霉蛋,今天能给我找点乐子。’ 在震耳欲聋的敲击声中,男人尚未睁开双眼,鼻腔很快就被腐坏的霉味填满,呛得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紧接着,后脑便在震荡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嘿,新来的,你总算醒过来了。”帽檐下的男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眼神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如果你明天还醒不过来,镇长可就要把你丢进笼子里,喂狗了,哈哈哈……” 仅仅是睁开双眼,便似要耗尽全身的气力,男人茫然地转动眼球,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头顶不断响起有些沉闷的聒噪,多半因为房间的封闭效果很强,一时之间,男人也无从分辨,发出噪音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足足过去了半个多钟头,男人才将自己的思考能力,从混乱茫然中挣脱出来。 狭长的房间里,靠墙一侧是一条将近十米长的大通铺,靠近大通铺最里面的位置,立着一堵不足半米高的水泥墙,隐隐有股子尿骚味从墙后面徐徐飘来。 五六条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被子,随意散落在积满尘土的大通铺上,几只老鼠穿梭在破旧被子的缝隙间,不时还会驻足停下,扬起尖尖的嘴巴嗅闻着什么。 哐啷一声,尘土从头顶上飘落下来,男人勉力半仰起头,隐隐看到一只枯瘦的脏手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脏兮兮的不锈钢小盒,孤零零地摆放在嵌入门板的置物台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水汽。 男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除了头痛欲裂以外,身上再也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他努力回想着昏迷前发生过的事情,可他却发现自己大脑里竟然是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人在饿极的情况下,嗅觉似乎会变得格外敏锐,男人顾不得脑后的伤势,强撑着站起身,摸索到铁门旁边,一把抓起小不锈钢盆,大口大口地将里面黏黏糊糊,说不清道不明的粥状物灌进嘴里,只是量实在太少,才不过三五口而已,男人手里的钢盆就见了底。 “喂,能不能再给我多盛一些?这点东西怎么能吃得饱啊!” 男人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自己的声音吓到,手上的小盒一个没拿稳,当啷一声,摔在门外的地面上。随后,更令男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幽静昏暗的走廊里,忽然变得十分嘈杂,不断有人高声尖叫,凄惨的哀嚎声,听得男人浑身汗毛全都站了起来。 “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我再也不敢逃跑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偷,真的不是我偷的……” “啊~啊~啊~” 无法判断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只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狭长的走廊再一次陷落在死寂的泥潭中,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干哑的轻咳。 “他们是不会让你吃饱的,除非,你心甘情愿地成为镇长的奴隶,或许,你还有可能走出这座牢房。”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隔壁响起。 “他们是谁?镇长又是谁?”男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拼命将自己的半张脸,挤进狭窄的铁窗,他必须弄清楚在自己昏死过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说点话吧,肚子里的糊糊,消化得很快……” “我们到底在哪?你先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把人都关在牢房里?……”任凭男人如何大喊大叫,隔壁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就仿佛刚刚和他说话的人根本就没存在过,更像是男人脑子坏掉以后产生的幻觉。 夜空中,群星闪烁,皎洁的月光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灯光下人影闪动,岗楼上面的哨塔里的对讲机,不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附近有什么情况吗?” “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微红的萤火忽明忽暗,徐徐烟雾随风飘散,抱着警用狙击枪的男人,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又用力猛吸了几口手卷的旱烟,“老久,这是我最后一个夜班,打从明儿起,我终于不用再独守空房了。也不知道,镇长能给我安排个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想想,我就浑身麻痒痒的,坐都坐不住。” “省省吧你,就牢房里,那群饿得皮包骨的可怜人,你也真狠得下心。”放下对讲机的老久,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嘴里恶声恶气地呵斥道,“你他娘的就不会再用点力气?敢在久爷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皮又痒了,是吧?”说话间,老久一对粗糙的手掌,朝着身后探出,旋即,脸上便浮起颇感满足的淫笑。 “少跟爷们儿装大尾巴狼,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对讲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先前声音响起时一样,毫无征兆。 ‘不好!有情况!’大脑的反应速度,显然不如肌肉记忆更快,老久粗糙的手掌,已经重重砸在警报器的按钮上。 尖厉刺耳的警报,瞬间绞碎大多数人的噩梦,随后又直冲天际,盘旋在监狱上空,迟迟不肯离去。 杂沓的脚步,从一个个忽然亮起灯光的房间冲出来,甚至有些人还没来得及穿戴齐整,便慌慌张张地抱着武器,冲上了围墙内侧的木制高台。几十支火把先后燃起,又被人奋力掷向高墙外的黑暗之中,很快,墙外的夜色便被粗暴地驱赶出去十几米远,斑驳的血污和倒伏一地的死尸,在高墙外涂鸦出一幅令人作呕的画作。哪怕已经无数次的站在木制高台上,还是有很多人,难以抑制住生理上的不适,一阵阵的干呕起来。 “还是他们的人?”一对碧绿色的眸子映在火光下,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中年男人面沉如水,令人很难从眼神和表情,猜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没错,还是他们。”沾满鲜血的弩箭上缠着一圈布条,说话的人随手展开布条,上面写着两个鲜红的字:放人! “镇长,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吧?” “敌暗我明,贸然行动,我们的人占不到一点便宜。”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就算不被这帮野蛮人杀掉,我们也很难再挡住大规模的尸潮了。” 不等警报器的嘶鸣停止,笼罩在监狱四周的黑沉夜色中,游离于监狱周围的丧尸,已经开始接二连三地回应起来。丧尸的嘶吼声如同瘟疫般,在黑夜的掩护下迅速蔓延,仅仅三五分钟过后,高耸的监狱围墙外,就已经变得鬼影憧憧。 临近火光所能照射到的边际,一个下水道井盖正在缓慢且无声地回落,就在即将重新盖好的刹那,从井盖缝隙间冒出一句,近乎蚊鸣一般的冷嘲,“一群蠢货,就是学不会安静。” “这次偷袭怎么提前了两天?难道是……” “是什么?哎,你这个可恶的家伙,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突然听到隔壁的人又在低声自语,男人忙又冲到铁门旁边,拼尽全力想要和隔壁的人搭上话。 一旦失去工业制造能力,不仅弹药的供给难以保障,连最起码的食物和干净水源,都变成考验人类生存能力的大问题。将近一个月的暗斗与偷袭,几乎耗尽了监狱里的全部弹药,以往还能凭借火力优势,将围墙外的尸群消灭掉,并且还有余力在白天派出人手清理尸体。可现在,监狱里面的大多数枪支,都变成没有子弹的废铁,伤员也在与日俱增,甚至出现过两次差点被自己人变成的丧尸,把监狱里的幸存者团灭的凶险情况。 曾几何时,钢筋水泥土铸就的高耸围墙,就是幸存者们赖以生存的坚固屏障。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监狱就像一个拥有诡异魔力的城堡,重新宣判了藏身其中的幸存者的无限刑期。 ‘保持这个频率,武器库里的弹药,应该还能坚持不到一周,也是时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翌日清晨,围墙外的嘶吼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壹一六 围城内外 难捱的夜晚总算熬过去了,高耸的监狱围墙里,无论男女老幼,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知悉内情的人,脸上则难免显出些许绝望。 慌乱中,极容易突发意外,这也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在面对灾难忽然来袭时,减员最多的原因之一。丧尸虽然没能冲破围墙,但是依旧有些可怜的幸存者,身体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然而这些伤痛,却远不及心理上所要承受的压力,更令他们感到痛苦。 敌人在夜间的偷袭,一直都没有间断,虽然镇长也安排了人手,在监狱外围巡逻,可敌人却总能偷袭成功,很显然,敌人远要比围墙里的幸存者们,更加了解这座监狱。 弹药库存在被急剧消耗的同时,医疗药品也同样不可避免地所剩无几,以至于许多伤势相对较轻的幸存者,完全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伤口逐渐溃烂,甚至开始招来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嗡嘤嘤地围绕着伤者头顶盘旋,带给人一种死神即将来临前的压抑。 “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这个该死的笼子,趁着大家还没有受伤之前,行动也会更安全一些。” “说得容易,围墙外面的尸群怎么办?” “哦,别忘了,外面的危险可不仅仅是尸群,还有那群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 “老鼠?你真是个天才,我可爱的米卢斯!”说话间,红发女人冲过去,抱着还在愣神的米卢斯猛亲了一口,随后便兴冲冲地说道:“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总是抓不到那群可恶的家伙了。” 闻听此言,绰号镇长的碧眼男人豁然站起身,眸子里精光闪闪,显然他也猜到了红发女人的真实意图,“既然是一群可恶的老鼠,那就得用对付老鼠的办法,好好教训一下它们。” 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夜,临近天明时,男人才勉强睡了一小会,此刻,他正双眼红肿地注视着被格栅封住的铁窗,黄灿灿的夕阳余晖,斜斜的铺在地上。隔壁依旧静谧无声,不免让男人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幻听了。 吱嘎嘎轻响,铁门上的监视窗又被人拉开了,同样的不锈钢小盒,同样的黏糊糊的粥状物,味道也同样没有任何改变。 哗啦一声,正准备抽回去的脏手的手腕,被里面的人用力抓紧,脏手的主人慌得惊声尖叫,听起来像是一个年纪很老的女人。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男人的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眼神阴冷地盯着监视窗外面。 惊恐万分的老人奋力挣扎,奈何力量上相差太过悬殊,喉咙只能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哀嚎。 “年轻人,你不懂得尊老爱幼吗?跟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太,较什么劲?留着点体力吧,兴许今天晚上还能救你一命。” “最近几天,外面的动静,都是你的人搞出来的吧?”男人只是失去了记忆,可不代表他是个笨蛋。男人缜密的心思,还是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一些隐秘的线索。 “小伙子,说话可别不经过大脑,平白污蔑别人就更不应该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搞非法拘禁?” “非法?还拘禁?”隔壁苍老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语气,“我还是收回前面的话吧,你纯粹就是个猪脑子。” “奇了怪了,难道这里真是看守所?我没有违法犯罪,为什么要抓我进来?” “臭小子,你是没事拿我涮着玩呢?” “嘘~别吵!”早已松开手的男人,赶忙俯身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左耳刚好捕捉到,一阵墙体被重物碰撞的闷响。 手电筒投射出的光柱,无法穿透下水道里的黑雾,刺鼻的恶臭,就像一贴狗皮膏药,牢牢地粘在每个人的鼻腔上,其间,隐隐还有一股子呛人的血腥气息。 越往里走,血腥气息就越浓烈,很显然,散发出血腥味的生物,刚刚死掉没多久。 哗啦哗啦的水声,震荡着每个人的心弦,他们无从得知,前方弥漫着的黑雾里究竟潜藏了什么样的未知,只能硬起头皮向前慢慢摸索。 “动作都再快点,天亮之前,我们必须逃出这座监狱,绝对不能让那些蠢货,发现我们已经走了。” 三个头发长短不一的女人,神色紧张地注视着窗外,楼外低矮的小树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刷拉刷拉的轻响。尽管她们几个十分确信,牢房门早就锁上了,可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慌乱。 八个发色各异的男人,搬动着或是成箱,或是成袋的各类补给品,忙而不乱地将它们塞进押送犯人的囚车里。囚车的车窗,本就已经被横竖交错的钢条封锁住,这群人又在这个基础上,焊接了几十块大小不一,厚度也不相同的钢板。显而易见,这伙人早就准备好,关于逃离监狱的大部分工具,所以,才能如此从容不迫地执行逃亡计划。 幼童偶尔的轻咳,连同成年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地交织成一片,其间,还有尽量控制音量的低声呢喃。 “他们今天晚上会不会再来偷袭?” “应该不会了吧,昨天才折腾完,不累吗?” “说不好,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几天偷袭的间歇时间越来越短?” “那又能怎么样?这座监狱的围墙足有五米多高,外面又被成群结伙的丧尸包围,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我们?这么快就把你自己,和狱警办公楼里面的洋鬼子混为一谈了?你是不是还幻想着,哪天他们会大发善心,把你也收编进去?” “你还别抬杠,保不齐真有那么一天。中控室的老久,哨塔里面负责值夜的杨立平,他俩一开始的处境,和咱们几个有啥区别?” “快拉倒吧,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狗东西,为了能混得舒服点,都干了什么昧良心的丑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没文化,真可怕。那叫人不为己,‘为’要读二声,不是四声!” “我管你什么二声四声的,我只知道,要想自己过得舒服,做人就不能太善良了。”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能过得舒服的前提条件是,出卖我们几个兄弟,兆阳,你会怎么选择?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松哥,你放心吧,谁敢跟我提这样的条件,我就把他头给拧下来!”兆阳说话的时候,眼神无比坚定。 连日来的趁夜偷袭,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男人从乌鸦的爪子里取下布条,上面字迹模糊地写着[开干],两个结构相对简单的汉字。随手将新鲜的肉条送到乌鸦嘴边,男人神色凝重地站起身,目光巡视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群。 “我不能说时机成熟了,因为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没人敢保证不会出现意外。”男人仰头看向半空中的月钩,凌乱的头发被夜风卷起又落下,“弹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药品也已经消耗殆尽,仅存的那点食物,也不够大家吃上三天。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可我们没有了退路,要么拼死一搏,要么坐吃山空,现在必须做出你们的选择了。” 群情激奋自然是谈不上的,毕竟已经缺食少药许久,这伙人现在已经快到强弩之末的程度了,还能爬起来战斗,完全是靠心中最后的一丝求生欲望支撑着。 火光忽然在监狱围墙外亮了起来,猛烈的爆炸声,也在火光亮起来的瞬间,接二连三地响成一片。 成群结队的丧尸在火光的映衬下,摇摇摆摆地四处游荡,偶尔会有几只没有胳膊的丧尸,仰起头发疯一样的嘶吼,紧接着,尸群便像得到了某种指令,开始有规律地朝着某一处火光无法照亮的街巷,奔涌而去。 战斗几乎从未停歇,然而尸群里的丧尸数量,却没有很明显的减少迹象,甚至还有几只明显刚刚变异,躯体却严重受损的丧尸,从黑暗的街巷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嗖的一声,弩箭不偏不倚地钉在,一只没有胳膊的丧尸后脑勺上,丧尸扭曲着无声倒地,附近的一大群丧尸,就像是失去首领指挥的蚂蚁一样,再也不受控制地四下乱窜,直至彻底消失在黑夜之中。 监狱正门,被十来群数量上百的丧尸,围得水泄不通,十几只没有双臂的丧尸,像是古代的将军一样站在尸群中央,每一次低声闷吼,或高声嘶叫,都会直接改变周围尸群的动向。 羽毛乌黑油亮的夜鸦,呼扇着翅膀,在黑夜的掩护下,从尸群头顶不足十米的高度极速掠过,漆黑的瞳仁在火光下,闪动着狡黠的异芒。 “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老人翻个身,双眼却炯炯有神地注视着窗外的夜空。 壹一七 奉献精神 道路崎岖蜿蜒,如果不是脚下的野草,不如两侧生长的繁茂,张静都要开始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路。山风穿林而过,残留的雨水便会从枝叶上滑落,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山上的雨水并不像城里一样,腐蚀性极强,依旧清凉地滋润着万物。 沿着山路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张静和梅斯特才又一次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繁茂的树林,被一堵高约三米的围墙截断,围墙上方,则被一圈犬牙交错的铁丝网覆盖,白底红字的警示牌上,写着醒目的四个大字,[有电危险] 梅斯特爬树的动作就像猴子一样,大概三五分钟左右,便用左肩扛着一捆绳梯,重新站在围墙下方。 脑袋刚一探出围墙,张静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渴了,就把蒸馏净化过的海水煮沸,饿了,就从海滩上拾取一些贝类或是搁浅的海鱼,困了,就找一间相对干净些的房间,和衣而卧。早已失去时间概念的冬至,就这样在小岛上,浑浑噩噩地熬过不知道多少时日,似乎他的灵魂也随着阿紫被人一并抓走了。 所幸,灾变前的海岛上就没有多少人类,前一次的大爆炸,几乎又将海岛上的尸群洗刷干净,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个蓬头垢面的老男人,像只找不到转生之路的幽灵,在面积不大的海岛上四处游荡。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自打翻过围墙,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以后,梅斯特脸上就一直挂着若隐若无的笑意,“我确实是个歪果仁,但这并不妨碍我的探索能力啊。” 对于这个摸不着边际的回答,张静不置可否,显然在她看来,梅斯特根本没有坦诚相告的意愿。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张静还是被对方不加掩饰地敷衍搞得很不开心。不管怎么讲,两个人也算共同经历过磨难的伙伴,哪怕还算不上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至少,梅斯特也不该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一样防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段话,张静记不得是从哪里看到的,但是,此刻却从心底里钦佩古代先人的无双智慧。 半米不到的水泥围墙四周,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野蛮生长着,成群结队的蜜蜂穿梭其间,耳畔尽是忙碌的嗡嗡声。 整洁的玻璃幕墙被周围的光线一分为二,上半部分在阳光下闪着湛蓝的光晕,下半部分则反衬着周围繁茂的林叶,像块色泽暗沉的翠色翡石。 右手掌心轻轻从人脸识别门禁前面划过,嘀的一声,门禁系统的识别窗口启动,梅斯特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延迟,紧闭的建筑物大门,便悄无声息地向两边缓慢回缩。 刚踏入宽敞的大堂,一股类似于医院里常有的消毒水味道,就把张静牢牢地裹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张静后背没来由地窜起一阵寒意,她赶忙瞪大双眼,神情十分惊慌地四处张望。 “别担心,他们都是我的病人。”梅斯特神情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张静,左手在空中随意地挥动了一圈,一张张趴在玻璃上的脸孔,也很机械性地随她左手转动起来,“我之所以要冒着风险去城里找药品,就是因为还有这么一群家伙,时刻需要我的照顾。” 张静终于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害怕了,其实换了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没有办法做到坦然自如。每扇房门后面,都有几张面色或是苍白,或是蜡黄的脸孔,瞪圆双眼,互相争抢着大小有限的窗口,努力地朝着外面张望。幸亏,他们没有像丧尸一样嘶吼个不停,否则,张静真会头也不回地转身逃走。 “这些人得了什么病?怎么看起来都那么奇怪?”张静心底已经萌生了一丝退意。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们都是精神方面出现了一些问题,而我,就是这家精神病院的特邀心理治疗师。”梅斯特就像变魔术一样,几乎是在张静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换上一身整洁的白色无尘服,整个人的精神气质也随之一变。 “他们怎么没有变成丧尸?”张静暗暗提高警惕,她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也没有傻到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程度,‘我可不是傻白甜,鬼才信你的胡扯。’ “每天除了规定的放风时间,他们都被关在病房里,食物和饮用水是经过专人负责处理过的,如果这样还无法逃避被病毒感染,那我只能说,上帝一定是在打盹了。”梅斯特十分惬意地坐在办公椅里,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资料。 “其他的医护人员都在哪里?你别告诉我,这么大一家精神病院,你一个医生就可以应付得来。” “你是在质疑我的真实身份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只造价不菲的金丝眼镜,梅斯特抬头看向张静,树脂镜片后面的目光中,藏着某种说不清楚的森寒。 几乎是在两人目光接触到一起的一瞬间,张静不假思索地扭头就跑,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跑,可双腿就是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拼了命想要逃离。 后腰一阵剧痛过后,张静的大脑意识依旧清醒,可身体却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撕碎,她眼睁睁看着双腿失去知觉,紧接着是双臂,直到最后,连眼皮都不再受自己掌控。 “你很聪明,但却不是我遇到过的最聪明的人,至少,你还不够谨慎。”梅斯特面色冷如寒冰,先前的笑意,早就荡然无存,她甚至都不愿意俯身查看躺在地上的张静,表情倨傲地像是可以掌控万物的神只。 不知过了多久,张静的后背再次感受到了寒冷,而这次的寒意则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刺骨。她想要坐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束缚在手术台上,原本穿在身上的衣物不知所踪,森冷的寒意也随着指尖的触碰,仿佛潮水一样反复涌向心头。 “放弃无畏地挣扎吧,好好的睡一觉,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可能这个世界就会重新恢复活力了。”由于前额被医用束腹带箍紧,张静根本没有办法抬起头,她只能听到空旷的房间里,有一个如同魔鬼般的呢喃声音,在四处飘荡。 疲惫感席卷全身,不时还有想要大口呕吐的冲动,张静像只待宰的羔羊,孤独而又无助地躺在病床上,大脑完全不用怀疑,此刻,自己的双手双脚,一定又被梅斯特这个可怕的魔鬼束缚住了。 刷啦一声,厚重的窗帘被人用力拉开,燥热而又耀眼的阳光,瞬间填满了房间。梅斯特手里端着餐盘,满脸笑容地站在张静的病床旁边,“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只要顺利挺过一周的不良反应期,你将成为人类文明的救世主,张静,难道你不激动吗?” 呸!张静徒劳地,看着夹杂着血丝的口水,有气无力地划过一条弧线,最后,落在自己的胸前衣襟上,她竭力想要挣脱头顶的束缚,以至于,脖子上的青筋由于用力过猛,一根根粗壮地显露出来。 “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呢?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身体的营养摄入,保持健康积极的精神状态,所有的问题都会在一周以后尘埃落定。”梅斯特的嗓音轻快,显然此刻她的心情非常不错,“你真的应该感到自豪,起码在你之前,我的实验对象,还没有一个人能平安地走下手术台,就更别提还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好姐妹,乖乖把食物吃光,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我会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你的左右。”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拿你自己做实验?”张静颓然地放弃了挣扎,她很清楚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身上的枷锁。 “我原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反倒变成了蠢货?”梅斯特有些没好气地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再次换回那副倨傲的面孔,她轻轻站起身,踱步来到窗前,“如果你在医学领域的能力远超于我,那我为什么不能给你当实验品呢?这就像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如果放在一个小孩子手里,就会变成极其危险的杀人凶器,可要是放在拥有执法权的成年人手上,就是能够制服罪犯的最佳武器……” 张静不耐烦的侧转过脸,在她听来,梅斯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毫无意义的。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身上的麻药尚未完全失效,张静隐隐约约看到餐盘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阳光照得闪了一下。 张静已经听不到梅斯特在说什么,她的目光彻底被餐盘里的东西吸引住,那是一截金黄色的长发,跟梅斯特的发色完全不同,就那么安静地躺在盘子边沿,随着梅斯特的走动,忽明忽暗。 壹一八 又入虎口 午后,热风穿过铁窗,将烈日炙烤下的野草气息带进牢房。许是暴雨将至,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闷热,仿佛只需轻咳一声,便会把弥漫在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到一起。 丧尸在找不到食物的情况下,偶尔,也会抓几只老鼠打打牙祭,可老鼠却偏偏又是极为狡猾的小兽,在族群付出极小代价的情况下,很快便学会了如何躲避丧尸的捕杀。 钢筋混凝土筑成的牢笼,坚实可靠,这里已经没有了老鼠的天敌,更不需要担心找不到食物,这座本该囚禁犯人的监狱,在经历几次实际控制人的转换后,最终,却变成了老鼠们的世外桃源。 沉闷炸开的雷声,好似一块磨盘,被人从桥面上拖行而过,连绵不绝,响彻云霄。 昏死许久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四周依旧是污渍斑驳的白墙,阳光仍旧无法照进狭长的房间深处。几乎是在男人睁开双眼的同时,又一阵闷雷碾过,烦躁的雨水倾泻如注,连日来,在烈日下暴晒的地面,瞬间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如此激烈的反抗,则迎来了更加凶猛的打压,暴雨很快便将眼前的一切淹没。 如果不是男人在昏死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经常因为梦魇而满地打滚,鼠群早就把他啃得只剩骨头。此刻,一双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珠,正紧张地注视着缓缓坐起身来的男人。 悠长的喘息过后,男人发觉脚尖似乎有些凉意,慢慢缩回右腿,他才看到自己的鞋,已经被什么东西啃出一个破洞,露在外面的踇趾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抓痕。 “看样子,老子要是再不醒过来,就要变成你们的大餐了!”多半是因为抬头的幅度较大,力量也稍微过猛,本来还是一脸苦笑的男人,瞬间被后脑传来的剧痛,震得双眼一花,险些再度晕厥过去。 自打被人从暗处偷袭至今,男人一直都没能搞清楚,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像是场难以分辨真假的噩梦。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将要去往何方,仿佛自己就像一袋垃圾,被人随手丢弃在这个空间逼仄的牢房里,再也没人在意他的存在。 四周安静得让人心悸,除了窗外意犹未尽的暴雨,仍旧下个不停,男人只能听到藏在黑暗中的鼠群,不时发出一阵吱吱的低声鸣叫,似乎它们正在确认眼前的大块头,是否会威胁到鼠群的安全,彼此间在不断地交流着什么。 监视窗口下面的平台上,斜放着一个不锈钢小盒,里面的粥状物体早已干涸许久,室内光线本就昏暗,男人很难通过肉眼,判断出盒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饥饿,总是能在一瞬间让人丧失理智,男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哪怕干涸的粥状物体上面,镶嵌着几颗豆粒大小的老鼠屎,他也毫不在意地一并塞进了空落落的胃里。这点东西,只能勉强帮助男人恢复些许体力,他现在不仅需要寻找更多的食物,更加紧迫的是,男人还需要尽快找到干净的淡水才行。 墙,墙,墙,四面墙,男人绝望地跌坐在大通铺上,积聚许久的尘土被轻轻扬起,他甚至把大通铺尽头的简陋卫生间,也仔仔细细地查看过了,但是,除了难闻的尿骚味以外,男人没能找到哪怕一滴水,来滋润一下干裂的双唇。 紧随着绝望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男人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即将因为没有食物和淡水,孤独且无助的,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恐怖的牢笼里,他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就这么死了吗?’ ‘难道,我到死,都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屈辱,不甘,委屈种种情绪,反复在男人的脑海中交替往复,最终,一切情绪都揉杂到一起,全部化作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能够燃烧一切的愤怒。 积聚起全身的力量,男人像头发疯的公牛,双眼血红地盯着牢房深处。昏暗的光线下,铁门像是裁决他悲惨命运的死神,冰冷而又无情地回望着男人。似乎,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情绪,鼠群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男人耳朵里,只剩下令他烦躁不已,却又期盼许久的雨声。 咕咚,一声巨响,铁门在巨力的冲撞下,丝毫没有阻碍地向外飞去,生锈的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响,似乎是在嘲笑着男人的鲁莽举动。 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由于用力过猛,男人险些一头撞在对面牢房的铁门上,若是如此,恐怕,他真的要被身后的铁门嘲笑至死了。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左手扶着受伤的右肩,男人一脸困惑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监仓走廊,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响动,怎么会没有被惊动的狱警出现?男人没来由的心头一紧,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手上最好不要拿着任何具有威胁性的东西,否则,难保狱警不会一枪毙了自己。 一路跌跌撞撞地挪动双脚,男人站在通往楼下的楼梯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人会把楼梯炸断?难道还有人敢来劫狱吗?” 重新返回牢房,手口并用地撕碎了几床被褥,将它们连接成一条粗绳,男人小心翼翼地利用绳索,从四楼一路滑降到二楼。双脚刚一落地,男人就险些滑倒,幸亏,绳索还未离开掌心,否则,男人就会被裸露在外的钢筋,狠狠地扎个透心凉。 直到此刻,男人才嗅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息,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血腥气息中,隐隐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腐臭味,虽然不如血腥气息那样浓烈,却令人很难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男人彻底放弃了先前的想法,没有受伤的左臂用力一拽,半米长的一截钢筋,就被他从碎裂的水泥墙里抽了出来。 刚一转过楼梯拐角,男人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险些跌坐在楼梯上。 铺满走廊里的残肢碎肉,混合着早已干涸的血液,将一楼装点得犹如九幽地狱。 艰难地躲避着脚下的残肢碎肉,努力保持身体重心的平衡,男人蹑手蹑脚地摸索到值班管教的办公室门外。空荡荡的门框虽然还在,可厚实的防盗门却不见了踪影,办公室里的狼藉景象,丝毫没有比外面逊色多少,就像有人故意要用干涸的血污充当涂料,将值班管教的办公室,重新粉刷装修了一遍。 饮水机还在,只是上面没有了,本该装有矿泉水的水桶,男人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嗓子仿佛已经干裂开来,喉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很显然,这栋楼里没有男人需要的食物和淡水,他只能再去其他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七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真不慢,张静已经能够正常地独立进食,并且呕吐感也在两天前,彻底消失。 “我早就说过的,你一定可以!好姐妹,我要替现在所有还活着的人类,感谢你的无私奉献。”梅斯特因为过于激动和紧张,昨天一夜她都没有合眼,整晚都在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拿着测温枪,观测熟睡中的张静的体温变化。 如果说张静只是因为无法抗争,而选择无声地屈服,那么梅斯特,就是这座精神病院里,唯一一个真正感到无比开心的人了。由于整晚处在精神高度亢奋的状态下,梅斯特脸色看起来异常的憔悴,但却无法掩饰住内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或许,在她无声思考的瞬间,脑海里已经开始上演,自己即将因为拯救全人类,而获得诺贝尔终生成就奖的美丽场景了。 “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独揽殊荣,何必,要把这么至高无上的荣誉,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时间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人,此时此刻的张静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语气冰冷平淡,好像她在说的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 “难道,你对于现在的结果,并不是很满意?”不知道是梅斯特生性本就如此,还是由于工作的缘故,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也出现了某种问题,“你这么一说,反倒提醒我了,你只是一个实验样品,而我也仅仅需要一些血清而已。导师不止一次地告诫过我,不能对实验对象存有怜悯,看来,我的专业素养,确实还有提升的空间。” “那些被你关起来的病人,他们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 “在你的嘴里有过一句实话吗?” “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必要骗你。” “那你对于这个东西,又想怎么狡辩?”用舌尖费力地将一根深棕色长发顶出嘴角,张静拼命转动着脖颈,她想要看清梅斯特的脸。 壹一九 待客之道 气垫登陆艇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两条银白色的长蛇,没用上十分钟的时间,十个端着突击步枪的战士,便动作敏捷地跳下了气垫登陆艇。咸腥的海风从岛上吹过,临近沙滩的几棵大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街道上空寂无人,半掩着车门的汽车抛锚在街边,车顶积满了泥沙。颜色各异的塑料包装袋,随着海风在街道上翩翩起舞,行李箱、超市购物车、仅剩一只的女士高跟鞋、瘪掉的足球、屏幕碎裂的手机等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丢得到处都是,整座海岛像个巨大的垃圾站一样。 军用手持平板的屏幕上,十个绿色的光点,随着位置的变换闪烁不停,准确显示出战术小队的实时坐标,他们距离目标越近,屏幕上橙色光晕的颜色就越深。先前那场猛烈无匹的爆炸,几乎将白鹭岛上的五星级酒店夷为平地,如果没有军用手持平板的系统定位,很难再用肉眼找到酒店的具体位置所在。 连日来,冬至颓废的已经分不清白昼与黑夜,又因为岛上不存在丧尸的威胁,他连最起码的警觉戒备也一并丧失殆尽。有针对性的定向爆破,在刻意掩盖下,音爆和冲击波小了很多,以至于,冬至在刚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汽车的轮胎爆了。好在,他并没有彻底变成行尸走肉,混沌的脑子在几分钟后,便再度恢复了警觉。 爆炸掀起的尘土被海风吹散,战术小队留下一个人负责外部警戒,其余九个人循着深入地下的楼梯,在碎石瓦砾间缓步向着黑暗行进。 匆匆打点行装,找出多日没有触碰过的弓矢,冬至正准备下楼,意外地发现自己蜗居多日的房子客厅里,一株风信子在歪倒的花瓶中,竟然顽强地开出了一大片紫色的花朵,‘我必须重新振作起来!’ 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冬至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在长久的颓废中,衰退得有多严重,他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出现在,传来爆炸声响的街道附近,而是慎之又慎地选择在远离目标地点的外围,找到一处相对较高的楼房,手脚并用的爬上屋顶,借助单筒望远镜来侦察爆炸点的具体情况。 又是那枚几乎刻在脑子里的十字臂章,同样的装束、同样的武器,甚至连敌人的肤色都没有太大变化,冬至抓着短弓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握的更紧了。 ‘没有听到直升机的噪音,他们一定是开着船来的,船会停在哪呢?’单筒望远镜在临近城区的海滩仔细搜寻,很快,冬至就发现了,距离他大概一公里不到的沙滩上,静静地停放着两艘气垫船。 ‘一旦任务顺利完成,准备驾驶气垫船离开小岛,敌人的警戒心理就会大幅度下降,要是没有准备点小礼物,我可就太不会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了。’冬至抓紧时间在废弃的药店和超市里,翻找一切能够用来制作简易爆炸物的材料,而白糖则是他最先想到的重要材料。 亦如来时一样,由十个人组成的战术小队,井然有序地穿过街道,按照军用手持平板上面标记出来的最短路线,快速朝着海滩上的气垫船靠近。 刚一离开城区踏上沙滩,十个人还未走出五米远,领队的小队长就发出了停止前进的命令。酒红色短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小队长俯身查看沙滩上的足迹,很快就发现有人为了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而专门踩着他们先前留下的脚印,踮起脚尖行走的细微痕迹。毕竟,前脚掌和足跟的发力方式不同,另外两者间的宽度也截然相反,哪怕这个人再如何小心谨慎,也很难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微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不远处的气垫船,小队长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他无法确认,忽然冒出来的幸存者的真实意图。 ‘兴许是我自己担心过度了?没有武器的幸存者,顶多是偷偷溜到船上,偷点食物之类的东西,附近应该不会有危险。’想到这里,他打起手语,示意小队成员拆掉枪口的消声装置,随后又命令他们故意朝周围放几枪,看样子,是想来一招敲山震虎了。 躲在民居里的冬至,单筒望远镜始终未从这十个人身上挪开过,他的表情没有因为敌人的忽然警觉而产生变化,只是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枪声过后,海岛上依旧只有海风和细浪,非但没有幸存者因为枪声而仓皇地四处逃窜,甚至连一只丧尸也未曾出现。 太阳东升西落,日月轮转交替,张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于时间的流逝有着深刻而又明晰的认知,几乎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她都能毫无遗漏地察觉和感知。自从上次被梅斯特抽走最后一针筒的血液,张静就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足足过去七十六小时十三分一十八秒,张静再也没看到梅斯特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此刻,饥饿不是最难熬的部分,极度缺水的张静,感觉她的身体近乎一点点趋于透明,不用肉眼观察,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血液的流速正在放缓,濒死的窒息感,反倒令张静的大脑变得异常活跃,甚至有种脱出五感之外的超然清明。 嘈乱的叫嚷和杂沓的脚步声,在楼下响成一片,除了梅斯特之外,这座荒弃在深山里的精神病院里,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不要这么孤独地死去。’ 先前曾经无数次的尝试过,箍紧手脚的医用束缚带极为牢固,拼命挣扎也被肌肤传来的剧痛喝退,然而现在,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挣脱束缚,来不及思索怎么会如此轻易地逃脱成功,张静急需给自己的身体补充水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原本束缚着双手双脚的位置,残留下来的大片腐烂血肉。 敏锐的嗅觉,捕捉着飘荡在空气中的水分子,扶着墙的张静脚步踉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认为有水的方向,身后则留下一串长长的血污足迹,以及墙上的一片乌黑掌印。 高约一米的大玻璃鱼缸,由于没有及时换水,原本颜色鲜艳的小丑鱼,全都肚皮朝上地浮了起来,腥臭刺鼻的气味,吸引来密密麻麻的苍蝇,本该清澈见底的鱼缸水则变得浑浊一片。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而张静却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头扎进水里,飘在水面上的死鱼,在一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围着张静的脑袋转了好几圈之后,似乎因为没有找到食物,再度恢复了挺尸的状态,继续如张静的长发一样,漂浮在鱼缸浑浊的水面上。 直到肚皮被撑得像气球一样鼓胀,张静才意犹未尽地靠着鱼缸坐下,身后的鱼缸就像一座藏有宝藏的洞窟,她要像恶龙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宝库,不允许任何人轻易靠近。 一绺长发,悄无声息地在张静眼前轻轻掉落,她满脸疑惑地从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将长发抓起来,正准备送到面前仔细观察时,张静的瞳孔瞬间扩大到极限,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几乎只剩下骨架的手掌,举在面前反复确认着,‘这真的是我的双手吗?’ 满是痛苦和绝望的惨叫声,回荡在精神病院一楼空旷的大厅里,所有陈列在医院里的物件,在惨叫声中被摔打的乒乓作响。 直到这一切发生之前,张静一直以为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最多不过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而已,所以,她始终信奉的都是及时行乐的行事准则。 然而现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本来白皙嫩滑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腐烂,直至最后没有任何征兆的,从骨头上剥离脱落,而自己却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直到此刻,张静才意识到生命即将消逝前的神识清醒,正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之一。 扑通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摔出来的一具人形生物,出现在张静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如果不是怪物身上那件被血污浸染的无尘服,张静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肿胀到近乎五百斤的丑八怪,就是那个害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梅斯特医生。 不知从哪找来的兽用注射器,被怪物抓在手里,它像是陷入某种深深的执念之中无法摆脱,反复不断地将兽用注射器,扎在自己身上,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 室外,午后的阳光依旧燥热难耐,皮肉脱落大半的张静,悄无声息地跪在医院正门外的水泥围墙旁边,面前的花圃里,刚刚挖开的泥土散发着湿热的土腥气,一颗皮肉腐烂殆尽的头颅,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跪在面前的骷髅。 生锈的铁钉四散飞溅,气垫登陆艇上,枪声响成一片。 壹二〇 拼接巨尸 巴掌大的镜片举在面前,男人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角度,利用背后的大玻璃镜子查看后脑的伤势。打绺的长发里裹着黑黏的血污,如果想要看清伤势,就必须把头发全部剃光。不幸中的万幸,这里曾经是一座关押过犯人的监狱,剃头工具应该不难找到。 猛灌了一大口清凉的自来水,男人摩挲着青黑色的头皮,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怪异触感,安静地坐在窗边努力回忆着,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下个不停,道路两旁落满被疾风骤雨折断的枝叶,一只乌鸦从空中无声掠过,在它脚下,三个年纪约莫十岁出头的孩子,穿着颜色相同的雨衣,走在通往登州第一监狱的公路上。 雨水将路面上的血污一点点冲刷干净,留下了一块块的残肢和碎肉,泛着瘆人的惨白颜色。落在屋脊下面的乌鸦,黑黝黝的眼珠直打转,不时侧头打量坐在对面建筑物里的男人。 ‘监狱里闹成这个鬼样子,怎么还没有执法人员出现?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报个警呢?’记忆仿佛被一棒子轰出了脑袋,哪怕男人已经有些头痛欲裂的感觉,却依旧没能找回一丝一毫的片段,‘如果执法人员审问我,该怎么解释,监狱里的犯人和狱警都去哪了呢?’潜意识里,始终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男人,让他赶快报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可男人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报警电话拨通了,但却一直没有工作人员接听,铃音枯燥单调地重复着,直到最后因为没有接通,通话连接自动中断。‘难不成,真的闹鬼了?报警电话也能没有人接?’出乎预料的意外,令男人难以置信,他不甘心地抓起座机电话的电话线,循着电话线一路来到弱电设备间。 设备间的铁门虚掩着,微弱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紧靠铁门躺着,通过身上衣服猜测,好像是负责设备养护的维修师傅。为什么说是好像,因为当男人走到尸体旁边以后,才发现尚算完整的右手里,竟然抓着一柄血迹斑斑的消防斧,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来检修设备的工具。 想要开门,就必须先把尸体挪开,男人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用擦干净握柄的消防斧,将尸体一块块地从门前钩开。 原本双眼紧闭的尸体头颅,在尸身被挪动时,不经意地摇晃一下,突然朝着男人的左小臂张嘴咬去,这一下偷袭来得毫无征兆,一口就将男人的衣袖牢牢咬住,似乎因为和男人正在角力,嗓子里也发出一阵阵类似恶犬般的低吼。 万幸,男人因为外面下着雨而多穿了一件外套,再加上尸体的大半部分被破坏得很严重,扑咬动作扭曲变形的厉害,才能让男人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尸体头颅的致命一击。 “屮!”男人用力抽拽胳膊,躲避着尸体头颅的撕咬,另一只手猛挥消防斧朝尸体劈砍,直到脖颈被砍断,尸体头颅依旧紧咬着男人的衣袖,挂在半空。 “闹鬼了吗?这他娘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很显然,男人已经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吓到失去理智,他仍旧不依不饶地狠命踢踹着近乎腐烂的残尸,表情也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极度狰狞。 在饥饿和疲惫的双重打击下,刚刚经历过高强度运动的男人,大脑出现了缺氧反应,毫无征兆地跌倒在残肢烂肉里,紧接着两眼一翻,再度晕厥过去。 乌鸦扑闪着翅膀穿过幽暗的走廊,落在男人背上,机灵异常的双眼四下张望,忽然,它像听到了什么在靠近这里,忙又一展翅隐遁进昏暗的角落里。 “船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害怕。” “有啥好怕的,玲玲?昨天晚上的枪声那么大,监狱里的人就算没死光,估计也会被吓到逃出去。咱们这叫趁虚而入,我说得没错吧,船哥?” “实在不行,你就在外面等我们,我和利军俩人进监狱里看看,要是没有危险,我打个手哨,你再进来也行。”回头看着脸蛋因寒冷而红扑扑的女孩,周船像个小大人一样,伸手摸摸女孩的头顶。 “我们快走吧,船哥,这会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咱们要是回去晚了,老头子又该没完没了地絮叨了。”黑瘦的于利军,活像一只顽皮的猴子,“我早和你说过,就不该带她一起来,真耽误事。” “玲玲,去马路对面的破房子里躲躲雨,如果发现监狱附近有陌生人靠近,就把这个点燃,朝着监狱院子里放。”从背包里摸出包裹严实的塑料袋,周船抽出一只穿天猴,沉吟一下,又多抽出两只,将它们递给快要哭出声的玲玲,轻声安慰道,“记住,千万不能睡着了,你现在可是责任重大的小哨兵。” 雨水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随着开裂的缝隙缓缓流动,逐渐汇聚成无数条如人类静脉血管一样的溪流,无声无息地灌入道路两侧的下水管道。 冯君趴在下水道的爬梯上,眼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昨晚在一片混乱中,他眼疾手快地钻进下水道,这才侥幸逃过一劫。然而,这会安静下来,冯君十分坚定地相信,漆黑的下水道深处,肯定还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阵阵腥臭异常的热风,几乎令他失去了嗅觉。 哗啦哗啦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依旧在经过下水道时,被冯君捕捉到了。惊恐地瞪着双眼,手掌轻轻托起井盖,冯君像只老鼠一样偷窥着外面的世界。 两个孩子彼此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同时矮身,更加刻意放轻脚步,一起朝着大门洞开的监狱主楼摸过去。 叮呤咣啷地乱响一阵,蓝色铁皮盒子在地上蹦跳翻滚着,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个男孩的视线外,他们没有着急进入建筑内部,这招引蛇出洞的技巧,已经无数次帮助两个小家伙提前预知危险,并且让他俩成功的虎口逃生。 按理说,十岁上下,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几乎没有几个孩子能做到理智地保持安静,因此,不得不承认,环境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足足过去了半个钟头,期间,两个小家伙差不多间隔十分钟左右,便再朝昏黑的监狱里,丢进去一个铁皮盒子,直到彻底确认了安全以后,他们俩才兴高采烈地嬉闹着跑进监狱主楼。 冯君眼瞅着两个小不点,从他头顶像做贼一样地悄悄溜过去,等到他们两个的身影被监狱主楼吞掉以后,再也没有任何迟疑,冯君麻利地钻出下水道,朝着原本关押他们的牢房跑去,如果他运气不差,应该可以找到先前几个人偷偷藏起来的武器和背包。 路边的破房子四处漏风,女孩躲在窗口后面,神情有些慌乱地东张西望,终归还是年纪尚小,只记住留意监狱外面的情况,反倒因此忽略了监狱里的动向。眼角余光中,一道黑影闪过,却由于雨雾和光线的影响,躲在破房子里的女孩,没能发现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影。 没有一个房间,能够逃过两个小鬼头的认真翻找,这种近乎清扫一样的搜索,也确实令两个小家伙收获颇丰,背上的双肩包已经塞得鼓鼓囊囊,他们不管食物过期与否,一概打包带走。 浓重的腐臭味道刺激着鼻腔,男人几次快要醒转过来,都被呛得因缺氧而再度昏死,腐烂的血污烂肉里,悄无声息地伸出无数条丝丝缕缕的小触手,隔着衣服不断延展攀爬,特别是在男人鼻孔附近,这种诡异的情况尤为严重。 “这里好像还躺着一个活人?”周船凝眉注视着手电筒照射的位置,而当光线落下的瞬间,那些丝丝缕缕的小触手也仿佛受到惊吓,刷的一声消失无踪。 “船哥,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吧,这次出来的收获够多了,得赶快回去了。”于利军双眼紧张地四下乱看,手电筒也随着他的视线,不断照向发出神秘响动的方位。 “没错,我们现在就回去。” 咣当一声,铁门在撞击下斜飞出去,对面墙壁上窜起一串耀眼的火花,一只体型硕大的丧尸,奋力扭动着满身的烂肉,从手电筒光源没有照亮的黑暗中冲了出来。只感觉胸肋间一阵剧痛,身体便像一袋垃圾般被丢了出去,万幸,男人是后背先撞到了墙上,没有遭受到二次重击,可他还是从昏死状态变成了濒死状态。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或者准确点说不是一张脸,而是几只丧尸的脑袋被挤压到一起,扭曲变形的分辨不出五官。随意拼凑到一起的躯体,僵硬而别扭得无法统一协调,就连那条高高扬起的手臂,都是两截大腿拼接起来的。 壹二一 重返榆关 肉山一样的巨型丧尸,如出膛炮弹般轰向两个孩子,最可怕的并不是丧尸的巨大身形,而是它那完全不符合物理常识的速度。走廊两侧打开的房门,在巨型丧尸的冲撞下,或是扭曲变形深陷墙内,或是脱离门框在走廊里乱飞。 两个小家伙的反应绝对算得上机敏过人,他们没选择沿着走廊直线逃跑,而是依仗着人小体轻,一会钻到桌椅下面,一会又窜入没有关门的房间,紧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巨型丧尸,一时之间,反倒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巨大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中间还夹杂着类似女人嗓音尖锐的哭叫,男人嘴角挂着腥甜的血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在走廊里横冲直撞的怪物。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恶鬼?难不成我已经到了地府?’ 直升机搅碎尚未落地的雨滴,在轰鸣声中逐渐降低飞行高度,背着长枪短炮的士兵,索降至建筑物上方,按照早已训练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阵型,快速集结,随后,便各自寻找有利的位置隐蔽起来。 嗖的一声,尖锐的鸣叫穿过雨雾,穿天猴飞到监狱正门附近的半空中,随后,又是嘭的一声,爆开一团绚烂的烟花。 不等楼顶士兵做出反应,建筑物正门旁边的墙壁,像被炮弹击中一样,碎石瓦砾四下乱飞,一只士兵们从未见过的巨型丧尸,便如降世魔神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指挥官掌心的军用手持平板屏幕开始爆闪红芒,设备本身也变得越来越烫手,以至于,最后他不得不将军用平板丢在地上,紧接着,火花四下飞溅,被丢弃的军用手持平板就在强度极高的辐射中,化为一地灰烬。 “开火!开火!” 橙黄色的弹壳如雨点一样洒落,体型壮硕的丧尸身上暴起一片肉花,可不管楼顶的战士们,如何拼尽全力的扣动扳机,也只能暂时放缓巨型丧尸攀爬的速度。烂乎乎的腐肉粘在墙壁上,在违背一切物理常识的景象下,巨型丧尸像只壁虎一样,沉稳有力地朝着楼顶爬去。 四个背着长刀短弓的男人趴在树下,彼此对望的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紧张。 “大虎,我们真的要为了几个毛孩子,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吗?” “没错,搞不好,他们早就逃出监狱,这会儿已经在回营地的路上了。” “你们没有听到穿天猴的爆炸声吗?那是我亲手做的,绝对不会听错。”枪口不断绽放出的火光,映在大虎幽黑的眸子里,似乎也在消散他眼中的惊恐,“最开始,巨型丧尸还没出现,是我制作的穿天猴的爆炸声,把它从牢房里引了出来。显然,三个小鬼并不是都在监狱里面,很可能是在外面放哨的玲玲,点燃的穿天猴。” “就算你说得没错,就凭我们的简陋武器,能自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当几个男人争执不休的时候,监狱里的战斗也临近了尾声,尽管巨型丧尸的爬行速度堪比蜗牛,可它终究还是爬上了楼顶。 哭泣不止的女人头颅,颓然垂在胸前,子弹轰碎了头颅的后脑骨。须发皆无的男人头颅,仅剩下左半边脸,随着巨型丧尸的快速移动,猩红的舌头像条死蛇一样,在半空中悠来荡去。 冒着黑烟的电子操作台,散发出塑料烧焦的臭味,小队指挥官趴在操作台前,一截断骨穿透他的后背,温热的鲜血正冒着热气。 惨叫声在落地的瞬间,戛然而止,巨型丧尸迎着步枪子弹,在楼顶横冲直撞,或是扬臂一挥,或是顺势一撞,便会有一个人像只还未学会飞翔的雏鸟,拼命呼扇着双臂,从楼顶飞落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武装直升机重重砸在楼下,燃料箱在剧烈地撞击中被点燃,爆炸冲击波凶狠地撞碎周围的门窗,熊熊烈火腾然越空而起,整座监狱都像被点燃了一样。 骨头碎裂的脆响,即便隔着很远,依旧如同魔鬼的狞笑,传进每个活着的人的耳朵里,惨叫在头骨碎裂的瞬间,被硬生生憋回胸腔,巨型丧尸疯狂地撕扯着猎物的尸体,没被子弹打爆的头颅,互相争抢着送到眼前的血肉。 新兵,终归还是心理素质差了许多,仅剩的三个倒霉蛋,已经被眼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怕景象,摄去心神,他们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大快朵颐过后,巨型丧尸茫然地站在原地,此刻,风雨依旧,周围早已没了枪声和喊杀声。巨大的身躯像条被雨淋湿了的野狗一样,用力甩动了几下,巨型丧尸便自顾自的爬下大楼,几只没有眼睛的头颅胡乱转动,最后又是甩动了几下身上的腐肉,巨大的身躯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三个死里逃生的新兵蛋子,只在冷雨中踌躇片刻,便相互搀扶着逃离了是非之地,相信,这次无法预估的遭遇,必将令他们终生难忘。 两个小毛头从滚滚浓烟中钻了出来,他们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惨笑,周船更是不断甩动着裤腿,湿漉漉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真丢人,可千万不能让他俩知道。’ 哭得像只花脸猫的玲玲,在看到周船和于利军以后,早就吓得腿软的她,一屁股坐在泥水横流的地上,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闭上嘴,不许哭!”还不等三个孩子凑到一起清点战利品,不远处的大虎就压低嗓音地呵斥道,紧接着,他又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自己的喊声再招来更多的丧尸。 “大虎叔?”周船高高举着满满登登的背包,脸上挂着略有得色的笑容,可迎接他的却是,屁股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再敢出来惹祸,老子一定扒了你们的皮!”见周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大虎没好气地伸手掐住他的后颈,“现在,你给我把嘴闭上,等回到营地,老子让你说个够!” 狡猾的乌鸦从暗处无声飞落,如黑珍珠一样的眸子闪着微光,侧头看着瘫倒在墙边的男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注视着男人。 因为双方语言不通,所以,冬至没有选择留下一个活口,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一边检查衣服口袋,一边回收尚能二次利用的箭矢,冬至用最快的速度从尸体上收集战利品。 弹药、食物、淡水、药品,都被冬至认真地清点出来,他又从掉落一地的武器中,精挑细选出两支步枪,同时,又把其他步枪内部可以替换的零件拆卸下来,同样装进结实耐用的军用背包。 值得庆幸的是,一艘气垫船没有在爆炸中漏气,只需要简单地维修一下启动装置,就可以载着冬至重新回到阔别许久的大陆,一想到不用费力游回去,他的心里就感到一阵阵惬意。 城市街道,从未如此寂静,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声鼎沸,更没有四处游荡的尸群,只有一个拖着沉重背包,抱着步枪缓步行进的老男人,孤独地穿梭在残垣断壁之间。 临近黄昏,冬至已经来到主城区的边缘位置,只要顺利熬过今夜,明天他就可以重新找回那辆越野战车,以及挂念不已的黑豹。 窗外,乌云遮月,狂风呼啸,室内,篝火燃燃,暖意融融。尺码合身的军装,被火光炙烤得十分暖和,只有左衣袖的臂章,被锋利的军刀切了下来,此刻,正在一点点地化为灰烬。和衣而卧的冬至,瞪眼望着房屋顶棚,似乎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沉默地放空着大脑。 咔嗒一声轻响,在静谧的深夜显得尤为刺耳,一阵刻意压制的喘息,很像是险些冲破喉咙的惨叫声的前奏。 只要不是身处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冬至就一直处于浅度睡眠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逃过他的戒备,更何况,每次需要在陌生的环境里过夜,冬至都会格外细心地做好预警装置和陷阱,这样的谨慎小心,已经不下千百次的救了他的小命。 任由篝火继续燃烧,一旦这个时候把火灭掉,就等同于在向偷袭自己的敌人发出警告。冬至尽可能的不发出任何声响,迅速且无声地蹲起身子,平放身边的步枪,保险一直没有关上,始终处在可以随时开火的状态。 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距离冬至藏身的房间越来越近,有个疑惑也随之萦绕在冬至心头,‘这帮家伙是怎么避开陷阱的呢?’ 门锁轻轻转动,可想而知,外面敌人的谨慎程度并不比冬至差,这也让冬至更加确信,敌人绝不是临时起意,很可能,在进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沉闷的雷声乍然响起,几乎在雷声响起的瞬间,门锁被撬开了。 轰隆一声爆响,作为绊雷,悬挂在楼梯转角的手榴弹,被丢进房间,碎裂的弹片,欢快弹跳着,将室内物品尽数毁坏。 壹二二 拒之门外 “队长,信号消失的位置,就在前面这片街区,距离我们不足百米。” “注意警戒,一旦……” 毫无征兆地,不远处闪过一团火光,紧接着,轰隆一声闷响,穿透沉寂的夜幕,传入每个小队成员的耳中。 已经不需要在军用手持平板上,比对坐标参数,只要是眼睛和耳朵没有出现问题,就不可能发现不了,距离如此之近的爆炸。 “紧急情况,队长,你快来看!”说话的士兵,嗓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连带着手脚也开始变得僵硬。 “闭嘴,蠢货!你忘了夜里执行任务的准则是什么了吗?保持安静,安静!”哪怕彼得金的指挥官职务,只是上周刚刚接任,但他还是勉力保持着镇定,毕竟,相对其他小队成员而言,彼得金已经算是老兵了。 密密麻麻的红点,在军用手持平板上闪动着,它们都在朝一个方位快速汇聚,而中心点,正是刚刚发生爆炸的建筑物。 诡异的红光塞满了狭窄的楼道,飘忽不定地闪烁,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原本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也变得嘈杂起来。 冬至蜷缩在即将散架的大衣柜后面,捏着震爆弹的掌心沁满汗水,想要让这东西发挥最大效用,冬至就必须等成群的夜魔挤进房间,再把震爆弹引燃。 “换弹,掩护。” “左侧围墙发现目标,已击毙。” “山猫跃进,花栗鼠掩护。” “花栗鼠收到,我在侦查左翼建筑物。” “猫鼬,跃进,跃进。” “骆驼原地待命,我和猫鼬前插,注意射击角度。” “前方四点钟,发现目标,射击,射击!” “换弹,掩护!” “震爆弹,注意隐蔽!” “射击,射击,正前方出现大量目标!” 即便装配了消声装置,依旧无法彻底消除枪口喷出的火舌,连续射击令枪管的温度不断升高,雨水落在滚烫的枪管上,很快就蒸腾起一片水汽,十五名战士分成三组,他们所过之处,地面都会留下一片橙黄色的弹壳。 几乎是在楼下交火的瞬间,冬至也将手里的震爆弹掷了出去,紧接着,听到屋内响起惨叫声后,又像一只溜滑的泥鳅鱼一样,贴着墙壁快速朝楼道里逃窜,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位置,冬至将拴着锁链的军刀,反复投掷、抽回,刀刃上很快就裹满了黏稠的血污。 通往楼顶天台的挡板被锁住了,冬至已经没有耐心慢慢撬锁,攥紧军刀的握柄,将厚实的刀背插进门鼻和挡板间的缝隙,嘭的一声,锈蚀的铁锁砸在脚下的一只夜魔头上,令它追击的脚步一顿。借此良机,冬至翻身爬上天台,整个人像个大字一样,横躺在挡板上,任凭暴雨如注,几乎令他窒息,冬至也不敢挪动分毫。 此刻,建筑物里的战斗仍在继续,先前那只追赶冬至的夜魔,也因混战而倒在血泊中,除此之外,已经没有谁还会留意建筑物的天台上,藏着一个狡猾的幸存者。 一路上跌跌撞撞,男人强撑精神,跟在消失的一伙人后面,聪明的乌鸦则时而飞至半空,时而落在男人肩头,似乎它又找到一个新的可以依靠的主人。 原本平静的河面,在暴风雨的搅动下变得异常浑浊,临河而建的房屋楼舍里,不时有人影从窗口前闪过,从人影模糊的装束来看,很显然,这座营地里的幸存者数量很多。 沿河一侧的建筑物,防守设施相对简单,只是安置了几架带有机械摇臂的弩床,河岸上则是一排铁丝编制的铁网,如果凑近看,不难发现,这些铁网都连着电源,一旦有尸群从河道里游过来,必定会被电的里焦外嫩。 相对于沿河一侧,营地临街的部分,防御措施则显得更加牢固,废弃的车辆堆叠在一起,将建筑物之间的缝隙封死,防汛用的沙袋,各式各样的家具电器整齐码放,防御工事的缝隙里又被沙土填满,如果仅凭丧尸的爪子和牙齿,估计最少需要两三个月,才有可能将防御工事破坏掉。 蹲在公园凉亭里面,一边避雨,一边观察营地的男人,忽然右耳微痛,他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正和一双闪着红芒的妖异眸子对上! ‘糟糕!’来不及多想,男人飞身跃出凉亭,两条腿像被松开了发条一样,大声喊叫着,朝河边的营地飞奔而去。 “救命,救命,外面有狼!” 探照灯的光柱,在男人刚一窜上街道的瞬间,就刷的一下落在他身上,“快点离开这里,我们的营地不欢迎陌生人!” 见男人不顾警告,依旧朝营地狂奔,临近街道的一栋楼房的天台上,营地的守卫者拉动了枪栓,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男人面前三米左右的路面,爆起一片火花。 正当男人进退两难,满脸错愕地站在原地时,临近公园一侧的建筑物天台上,忽然亮起一片火把,紧接着,负责警戒的守卫者,向营地里发出警报。 “营地附近发现夜魔,重复,营地附近发现夜魔!” 子弹破空而飞,朝着公园里闪动的红芒射去,很可惜,红芒只是一闪,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射击。 “集结,集结!” 灯光大亮的两轮电动车冲出防御工事,后座上的幸存者,双手各举着一支电筒,不断变换手势,以此来给后面的同伴指示方位。 十几个幸存者端着武器,速度飞快地奔跑着,杂乱的脚步声中,不时还会响起几声犬吠。 男人脑子有些发懵,他怎么也想不通,只是一匹狼而已,营地里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嘛? “你最好赶快离开,最后再给你三十秒,如果不听劝阻,继续逗留,子弹可就不会再射偏了。” 雨过天晴,弦月西坠,气温在黎明前降到了最低,淋了半夜的大雨,男人浑身湿漉漉地躲在营地附近的建筑物里,他很想找个人问清楚,在自己失忆的这段时间里,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那只体型硕大的死人尸体,反复不断地出现在男人的脑海中,他实在理解不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注视着天边如火般燃烧的云层,冬至静静地躺在天台上,耳边早已没了激烈的枪声和惨叫,可他依旧静静地躺在挡板上,像具失去生命的尸体一样。 和煦的晨光落在脸上,晶莹的雨滴从鬓角滑落,冬至轻轻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这东西可以提供充足的热量,让体温尽快恢复如常。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下传来,随后,又是一阵拖拽尸体的摩擦声,以及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尸体时的咀嚼和吞咽声。 冬至轻轻侧转过脸,将耳朵贴在挡板上,捕捉着建筑物里的细微响动。 嘭的一声,好似西瓜被砸碎一样的脆响,旋即,又是重物砸在楼板上的闷响,紧接着,冬至便听到一阵嗓音暗哑,但却不明其意的对话。 “方舟,方舟,请回答,咳咳,我是48小队的队长,彼得金。”卫星电话染满了彼得金咳出的鲜血,他靠坐在楼梯转角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收到,彼得金队长,请直接汇报战况。” “先遣队,全军覆没,我们循着定位器的信号,一路从海岛追踪到城区,但是非常不幸,我们遭遇了一股数量众多的夜魔群,十五名队员全部阵亡,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夜魔群也应该差不多清除干净了。” “应该?你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吗?” “非常抱歉,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办法执行清扫战场的任务,请增派援兵,至少,请把我救回去。” “好的,彼得金队长,救援队伍很快就会赶到,请注意保持通讯连接。” “浑蛋,一群没有人性的浑蛋!为什么不能关心一下我的队员?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嘛?”眼泪混合着鼻涕和血水,流过蓬乱的金色胡须,彼得金痛苦地蜷起身子,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右手狠狠地抓着裤腿,浑身不住地颤抖。 “眼下这个糟烂的世界,可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泪水。”冰冷的枪口抵在彼得金的额角,如幽灵般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和同情。 这次,冬至可算长了记性,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会被圣殿骑士团追踪,一定和缴获的战利品有关。正当冬至仔细整理着军用背包时,远处天际,又传来熟悉的螺旋桨的轰鸣声,‘兵源倒是充沛得很嘛!’ 冬至开始加快收拾战利品的速度,不知为何,他竟还兴致勃勃地哼唱起一首老歌,“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临下楼前,冬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那个左肩骨折的圣殿骑士团战士,他依旧双眼充满仇恨地注视着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冬至总觉得这个家伙身上有些捉摸不透的怪异。 壹二三 片甲不留 终于,冬至从钢铁丛林里逃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只要圣殿骑士团的援兵,敢去那栋楼里救人,精心埋设好的陷阱,就必定又能替逝去的同伴们复仇。 即便军用双筒望远镜的功能更加先进,冬至仍旧非常执拗地将它拆成了单筒,双眼视线如果同时被束缚起来,从本能上来说,冬至就会觉得很不安全。 遥远的天边,直升机摇曳而来,可从飞行高度和速度来看,似乎并没有降落的迹象,正当冬至大感不解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从心底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炮管毫无征兆地喷出半米多长的火舌,小型飞弹拖着长长的焰尾,划破街巷间的寂静,十几米高的建筑物,顷刻间便被火海吞噬,纵使已经距离很远,冬至似乎还能听到,隐隐有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十几个浑身浴火的火人,从建筑物的窗口一跃而下,不等坠落到地面上,痛苦的惨叫便被硬生生憋了回去,旋即建筑物四周,就只剩下一滩滩尚未燃尽的火堆,尸体在火焰的炙烤下,不断地扭曲挣扎着,却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算你狠,白白浪费老子许多宝贵的弹药!’无奈地收回单筒望远镜,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和他再无关系,因为冬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津门通往燕京的高速公路上,坍塌的立交桥断裂处,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钢筋如凶兽的利齿般,相互交错着。一架黄褐色的军用直升机,斜挂在立交桥的断口上,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阵大风吹过,坠落到桥下的河水里。 随着时间推移,麻醉剂的药效开始减弱,女孩缓缓睁开双眼,当她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时,登时便被吓得不敢乱动一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悬吊在半空之中的直升机,会不会因为重心偏移而直坠下去。 负责押运的士兵,以及直升机的驾驶员,无一幸免,要么胸口被裸露的钢筋洞穿,要么脖颈被锐物斩断,全都七扭八歪地躺在机舱里。 很显然,留给阿紫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赶在所有尸体变成丧尸之前,逃离这架随时都会坠落的直升机。 缓慢而又谨慎地从座椅滑落下来,阿紫用牙齿咬住一名士兵腰间的军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匕首鞘里抽出来,只要尸体稍有异动,阿紫都会紧张地屏住呼吸,瞪圆双眼注视着尸体,直到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又继续先前的动作。 良久,阿紫的双手和双脚,总算重新恢复了自由,胡乱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开始打量起这架挂在半空的直升机,她必须尽快找出一条安全的逃生之路。 尾翼靠近舱门的位置,被一截断裂的桥面钩住,悬吊在半空的直升机,只有这一处和立交桥相接触,一旦机舱受力,原本微妙的平衡,就会在重心的偏移下,彻底被破坏。 ‘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绳索钩住桥面,然后再借助绳索爬上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我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再次引发坠机事故。’念及至此,阿紫也不再耽搁,曾经用来捆绑她的绳索,此刻,竟又变成阿紫的救命稻草,果真是世事难料得很呐。 绳子末端的匕首,嗖的一声,从机舱里飞射向半空,即将力竭之际,随在匕首后面的绳索,又被突出的钢筋绊住,突突绕了四圈,绳索就把钢筋紧紧勒住。 滋啦,滋啦的白噪音,突然从驾驶台上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焦急的女人声音,从对讲机的话筒里传来。奈何,对方说的并非本国语言,阿紫一个字也没能听懂。她顾不上在想其他,一旦机舱里的尸体变成丧尸苏醒过来,直升机必定会在它们的搅动下,失去平衡。令人心悸的低沉嘶吼已然从身后响起,阿紫慌乱的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的动作,活似一只受到惊吓的瘦小猴子。 果然,不出阿紫所料,她的双脚才刚刚离开机舱,悬吊在半空中的直升机就在一阵骇人的吼叫声中,直直砸向立交桥下方的河岸。等到阿紫好不容易才爬上桥面时,桥下的吼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探头向下张望,只能看到一滩因为撞击而扭曲变形的铁疙瘩。 被抓时,这伙人曾给阿紫注射过一剂,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药物,令阿紫一直都处在昏睡的状态下,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直升机的坠落。即便此刻,她已经重新获得自由,残留在体内的药物仍旧持续发挥着药效,一番剧烈的运动过后,血液流速不受控制地增快了许多,阿紫又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大脑也像失去思考能力一样,只能凭借本能,拖着沉重的双腿逃离这处令阿紫感到不安的地方。 饥饿,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饥肠辘辘的男人,痛苦地熬过夜晚,可外面升腾而起,同时又带来温暖的太阳,却无法驱散腹中反复不停的鸣叫。 一直陪伴在身旁的乌鸦,不见了踪迹,谁也不敢保证,甚至连男人自己也无法确定,他会不会因为难以忍受的饥饿,把乌鸦连毛带血地吞进肚里充饥。 无法想象,平平无奇的白面大饼,竟然透着一丝从未闻到过的奇异香气,男人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哪怕已经被噎得直翻白眼,依旧无法控制住,身体急需进食的冲动。 “伙计,从哪搞来的这些东西?”男人的双颊,因为腹中有了食物,而渐渐恢复些许血色,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会和一只乌鸦说起话来。 显然,乌鸦并不会人类的语言,但是这家伙却聪明得令人咋舌,直到男人将大饼完全吃光,眼神也不再如先前一样疯狂,它才试探着从屋脊落到窗沿,侧头认真而又谨慎地观察男人许久,才朝不远处的营地方向,轻声叫了两下。 “你从营地里偷出来的?”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营地,男人又轻声问道。 乌鸦非常自然地点点头,随即,它又朝公园的方向望去,并再次轻叫。 “公园里的狼,被营地里的幸存者干掉了?尸体并没有被幸存者带走?” 乌鸦摇摇头,因为它没有办法口吐人言,男人并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真正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算了,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我自己去探个究竟。” 空无一人的社区,随地可见的玻璃碎片,寂静无声的街道,在风中肆意飞舞的塑料袋,抛锚在路边的废弃车辆,甚至还有裹满泥沙,仅剩一只的鞋子,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破败和荒芜,男人感觉自己像是无意间闯入异世界的羔羊,周身不断涌起阵阵令他心悸的寒意。 每一栋楼,凡是能开门进去的房子,男人都在厨房里好一阵翻找,可令他难以置信的怪异情况,却是一件能够用来防身的餐刀或是厨具都没能找到。直到男人重新站在公园围栏外时,手上也只有一根半米不到的破桌腿,这还是他从垃圾桶的最深处,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防身武器。 无人打理的草坪足有半人高,拥挤在供给游人行走的甬道两侧,顽强的野草从青灰色的地砖缝隙间硬挤出来,看它们生长的势头,待到来年的今天,野草就会将压在头顶的青砖掀翻。草丛里绽放着黄、蓝、白等等颜色的野花,在被一夜暴雨蹂躏过后,反倒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乌鸦轻快地越过男人头顶,只要附近没有危险,它就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什么事物都感到新鲜好奇。 直径约有半米粗细的树干上,弹孔清晰可辨,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只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一枚七点六二毫米口径的步枪弹。 追寻着轮胎印记,还有被踩踏折断的草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即便昨夜被暴雨反复清洗过,这股难闻的味道仍旧没有丝毫减弱。 残破的衣裤堆在草窝里,附近的野草似乎被什么有毒物质感染了,呈现出一种近乎枯萎的灰黄颜色,男人绕着残破的衣裤四周搜寻一会,从一棵大树裸露在外的粗壮根茎下面,翻出一部造型简约,但从材料来看就知道,一定非常结实耐用的卫星电话。 腥臭味像是粘在男人身上一样,不论他如何用草叶擦拭卫星电话,都无法摆脱这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味道。 ‘没有解锁密码?可是这东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想起先前报警电话里的忙音,一时之间,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该用卫星电话打给谁。 正当男人一筹莫展之际,卫星电话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克里斯蒂娜,天已经大亮了,为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小心点,追踪器会捕捉到你的位置。” 壹二四 河边营地1 “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有个蠢货,居然跑到营地边上说外面有狼!” “我真是搞不懂,像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活到现在?” “鬼才知道,这个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操那么多心干嘛?单靠他自己一个人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这不已经活了一年多吗?” “你们怎么知道,他一定是自己一个人?”系着围裙,手拎菜刀的矮胖男人,从案板旁走过来,“外面一定会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幸存者营地。没准儿,这家伙就是其他营地,派来窥探我们实力的间谍,主任又有的忙咯。” “说起来还真有些让人头疼,营地附近已经半年多没有出现过夜魔的踪迹了,这件事可比那个落单的幸存者更要严重,也不知道主任他们会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麻烦。”戴眼镜的中年妇女俯身趴在盆里洗着青菜,肩臂晃动间,由于衣衫尺码偏大,不时会有一片白花花的闪过。 矮胖男人心虚地眯眼,斜瞟着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心下不由感到一阵燥热。 “唐师傅,锅里的菜就快糊啦!”另一个年纪更长一些的妇人,促侠地看着唐师傅。 “咳、咳……多亏宋大姐帮忙,要不今天晚上咱们就没得吃了。”年近五十的唐师傅,老脸一红,忙用咳嗽掩饰尴尬。 “老唐师傅,给娃子们多做点肉吧,不能让他们亏着肚皮上战场。”一个脸色清癯,但却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前。 正用铁铲翻炒食物的唐师傅,听到主任的话,愣了片刻,转身从身后的冰柜里翻出一大块猪腿肉,发狠一样将它们切成厚片,扔进锅里。 “这一次是小艾?还是小刘?”中年妇女摘下眼镜,擦擦眼角,本就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更白了。 “有什么区别?”主任转身离去,门外只留下一声叹息。 随着身体渐渐康复,男人外出搜寻物资的范围也在逐步扩大,可惜,他的收获却少得可怜。如果没有乌鸦,不时从营地里偷出来的食物接济,男人连外出搜寻物资的体能也无力保障。 接连五个晚上,男人都想趁着夜色靠近营地,可他却无奈地发现,这个营地里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警觉,甚至有两次,险些被放哨的守卫开枪击中。 刚捡到卫星电话的头两天,夜里还会有人给他打电话,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从语气里,男人却能听出电话另一头,从焦急到愤怒的转变。 这一日,在饥饿疲劳和口渴的三重打击下,男人无奈地跌坐在路旁,他已经连着两天水米不粘牙了,体能的快速消耗,令他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砰,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 ‘有人开枪?’男人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瞬间判断出,刚刚的那一声就是枪响,他赶忙站起身,朝着枪声响起的位置跑了过去。 五辆警用防爆车,或是侧翻或是爆胎,堆放在警局院里,十余个钢结构的拒马,横七竖八地堵在警局门前,沾满黑色血污的布条,挂在拒马上迎风招展。 “你好,我是来报案的,请问里面有人吗?” 微风扫过空寂的街道,同时将喊声一并带走,许久,也没听到有人回应。 ‘搞你妹呀,外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一个人出来管管?’ 正当男人想要翻过围墙,跳进警局,解开困惑之时,一阵玻璃破碎和金属断裂的诡异声响,从警局院里传了出来。 欣喜若狂的男人,赶忙跑回正门,准备和预期中的正常人交流时,映入眼帘的一幕,则让他毫不犹豫地撒腿就逃。 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丧尸大军,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向刚刚转过街角的男人背影。 “救命啊,有鬼啊!” 杀猪般的惨嚎,伴随着身后震耳欲聋的嘶吼,男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耳朵里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能凭借着本能拼命奔跑,体内仅存的最后一点保命养分,也在急剧消耗。 “该死,早就该把这个惹事鬼干掉!主任偏要妇人之仁!”前几天夜里,朝着男人开枪的守卫者,气急败坏地低声咒骂着,手上却不敢有半分犹豫,装填子弹,拉动枪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临近河岸的铁网被掀开一角,自行车后座上,一个大号的铁笼子里,几十只老鼠吱吱乱叫,骑车的男孩脸上挂着和哭没什么区别的笑容,一遍遍和自己关系亲密的朋友告着别,丝毫没有英勇赴死时的激昂壮烈。 末了,眼看尸群距离营地越来越近,还是主任沉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小艾,营地里的男女老少的小命,可都交给你了,抓紧时间执行任务,你运气那么好,一定可以活着回来。” 很多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营地里默认的职能分工,在不涉及个人生命安全的时候,基本上都能尽职尽责,可一旦轮到自己面临近在咫尺的死亡时,依然能够坚守岗位的人,就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敬仰的英雄。 显然,小艾的觉悟距离英雄,还有着很遥远的差距,刚从河边骑车转过营地,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尸群吓得湿了裤腿,强撑着精神骑了十来米远,小艾就丢下自行车,一路哀嚎着,逃得无影无踪。 一开始,男人还十分诧异,怎么营地里就派出来这么个软脚虾,来应对身后的鬼怪?直到,听见有人用喇叭大喊,让他骑车带尸群兜圈,男人才恍然大悟地跳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狂踩脚踏板。 先前还吱吱乱叫的老鼠,早被人划破了肚皮,奄奄一息,只剩下瘦小的躯体里容量很少的血液,一滴滴渗出来,腥臭的血水,在自行车后面画出一条长蛇。 嘶吼声,从震耳欲聋到微不可闻,后来又渐渐变得聒噪不已,男人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即将耗尽,再不赶紧想办法脱身,小命就得交代在车上。 脚下不敢停顿,双眼也在四处搜寻,眼见前方一处地铁站入口,越来越近,男人不由得心生一计。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男人冲进地铁站入口,一甩手,自行车嗖的一声,直飞向足有三十多米深的地铁站内,男人一闪身,掀开自动扶梯的检修口,将自己藏了进去。 若非,头顶的挡板足够结实,只是这几百双大脚踩过,男人就得变成一滩肉泥。 不知道过去多久,男人耳畔再也听不到嘶吼声,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头顶挡板,探头朝着漆黑的地铁站里望了一眼,顾不上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景象,赶忙一瘸一拐地朝着营地的方向撤离。 “早说过,这办法未必可行,他们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说撂挑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个时候,还抱怨这些有什么用,以前多少次的成功,总不能因为一两次的失败,就全都被否定了吧?” “一两次的失败?你知不知道,在现在这样的末日世界,失败一次,就意味着,没有下一次的可能了!” “那你说怎么办?你这么有想法,有魄力,要不然,下次你来当引开尸群的诱饵?” “屮,凭什么让老子当诱饵,你怎么不去?” “我又没有对主任的职能分工抱有怨言,轮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说三道四!” “你俩能不能把嘴闭上?让我安静一会!”主任揉着如霜染过的鬓角,眉头也挤成了小山。 “成功了!成功了!”外面的幸存者们欢呼雀跃,再一次从尸群的威胁中解脱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欢喜笑容,眼角更是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水。 ‘一群累赘,高兴个屁啊!下次就未必有这么走运了!’身穿保安队长制服的青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按捺不住地暗骂着。 “那人回来了吗?”看到门外走来的幸存者,不等对方开口,主任抢先一步问道。 “嘿,真不是盖的,这可是第一个从尸群围攻里,活着逃出来的硬汉。”小伙子脸上泛着红光,眼神里也满是敬畏。 “好样的!真是个好样的!营地里总算来了个能啃硬骨头的人,快点带我去见他。”主任的眉头,如释重负般地松弛下来,一边催促门外的小伙子,自己也一边小跑跟了上去。 “赵姐,还不快去看看‘新人’?”保安队长目光怪异地看着对面的中年妇女。 “看什么看?老娘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浪女人!” “那可说不准哦,就连唐师傅那样的老帮菜,您都能下得去嘴,新人新气象,您能放过他?” “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撕了你的烂嘴!” “得了吧,您可手下留情,我还得留几条像样的裤子穿出门,可别都给我撕烂了。” 屋外的欢呼,和房内的春色,仿佛被撕裂开的两个世界。 壹二五 河边营地2 两个小鬼头,躲在人群里窃窃私语,正是周船和于利军。 “我敢打赌,他就是那个在监狱里昏倒的家伙。”周船信誓旦旦地说。 “你怎么敢确定?你都快被吓傻了,根本不可能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于利军翻翻白眼,“当时监狱里黑咕隆咚的,要不是我一直拽着你逃命,你肯定会被那个胖丧尸给吃掉。” “胡说八道,你才被吓傻了,我就是看清楚他的脸了。” “我才没有胡说,你不光被吓傻了,你还尿裤子了呢。” “你竟然污蔑我?你死定了!” 两个小鬼头,互相推搡追逐着,冲出了大家平时用来吃饭的餐厅,险些迎面撞进主任的怀里,在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看来,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幸存者,能给他们带来的新鲜感,远不及两个小鬼头,平日里能够找到的乐趣更多。 “看着点路,别摔着。”主任揉揉于利军的脑袋,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却在看到两个泥猴子的脸后,又忍不住笑出来,很显然,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好。 “周大大,船哥说,他认识里边那个新来的人。”于利军像条泥鳅一样,从主任手里滑开,才跑出去两步,又停下脚,回头冲小伙伴扮鬼脸。 “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着实让周主任吃了一惊,因为就在前不久,两个小鬼头带着女孩玲玲,一起偷偷溜去监狱的事,还会不时被人提及,尤其是那个体型硕大的丧尸,更是令主任感到担忧和头疼的缘由,“周小船,你过来,军军,说的是真的吗?” “爹,其实我也不太敢肯定,这个人和那天在监狱里的人,穿的衣服不一样,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正因为周主任平时很少对儿子发火,所以他现在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才让周船不敢像往日一样,嘻嘻哈哈地和爸爸说话。 “监狱那个人,穿的是犯人的囚衣?” “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笨蛋,关在监狱里的人,肯定都穿的是犯人衣服啊?” “你才是笨蛋,监狱里又不都是犯人,还有看着犯人的狱警呢,他们也要穿犯人的衣服吗?” “你大虎叔见过这个人没有?”事态的走向,令周主任始料未及,他的表情,也比平日里看上去严肃了许多。 “应该没有吧,大虎叔他们没有进监狱里边,我们是在监狱外面遇到他的。” “没事了,你们去玩吧,记住,不许乱跑,要是再敢偷偷的溜出营地,我就打烂你们两个臭小子的屁股。”周主任抬脚轻轻踢了儿子的屁股一下,脸上表情,又如往日般的愁云一片,嘴角始终若隐若现的挂着一丝苦笑。 远处传来两个孩子的嬉闹声。 “万一,是我记错了呢?这个人穿的衣服,就是和监狱里那个人的不一样啊。”经过父亲认真的询问,周船反倒没了先前的笃定和自信。 “笨蛋,他就不会逃出监狱以后,换身衣服穿?”抬杠斗嘴,似乎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相处的乐趣之一,这会,于利军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看法,反正在他看来,只要顺着周船的想法去思考,自己在智商上就会矮他一头,所以于利军总是喜欢和自己的小伙伴唱反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换衣服了吗?’ 冯君这几天过得非常潇洒,几个兄弟在投奔监狱之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先前收集到的物资藏了起来,现在坐拥五个人的战利品,一时片刻间,还真是吃喝不愁。 没了昔日兄弟们的陪伴,吃饱喝足的冯君,总要找些事情来消磨时间,很可惜,街道上空无一人,令这个荷尔蒙严重过剩的青年,失去了往日最大的消遣项目之一,就是坐在街边看美女。 街边的药店、超市、小商铺,几乎被他翻了个遍,也正因如此,冯君终于找到了他曾经的爱好之一,彩票站。 成箱的崭新的刮刮卡,堆在面前的桌子上,冯君拿着硬币,兴致勃勃地将刮刮卡的中奖区,一张张地刮开,五元或是十元的奖金,已经令他感到索然无味,冯君一直在期待着大奖出现。 满头大汗的忙碌,换来的,却是一无所获的空虚。崭新未开封的一箱刮刮卡,按照末日以前的市值计算,足有十万元以上,可到手的奖金,却还不到总价的五分之一,这可怜兮兮的中奖率,把冯君气得额头青筋暴突,“真他娘的该死!我以前是鬼迷心窍了吗?这几年得花了多少冤枉钱,在这些鬼东西上?赌狗,确实不值得人同情!” 双手抓起桌上刮开的刮刮卡,用力扬向半空,抬脚狠狠踩在上面,又觉得不解气,冯君摸向了兜里的打火机,他真想一把火,烧了这个令他心碎的破地方。 突然,冯君听到头顶的房间里,似乎有细碎脚步声响起。 彩票站租用的铺面,是一栋临街的民宅的一层,上面五层是可以正常居住的房屋,这也意味着,房间里面不仅会出现幸存者,还有很大概率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能流窜到街上的丧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冯军放弃了点火的想法,因为不管是丧尸还是幸存者,轻易暴露自己藏身的位置,都是极不明智的举动。 街道上没了车水马龙的噪音,在平时,很难被人察觉到的细微响动,此刻,也变得落针可闻。 仔细倾听着楼上声音的变化,冯君终于可以断定,在楼上房间里闹腾的是幸存者,因为,他们不仅在翻箱倒柜地搜寻物资,并且还在轻声细语地,互相交流着什么内容。 “大虎哥,你觉得新来的那个家伙,人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大虎哥,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也很正常。”稚气未脱的青年人,瘫倒在沙发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随手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升腾间,他继续说道,“在俺们大登州的第一监狱里面,关的那可都是十恶不赦的重刑犯,杀人犯在一监都没有资格当号长,你就想想在这个监狱里面,关押的犯人有多可怕吧。”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不由地泛上青年人的脸颊,或许在这个幼稚的年轻人心里,并不能十分准确地理解这些重刑犯罄竹难书的罪行中,所蕴含的受害人的痛苦。这就像社会上绝大多数人,总是喜欢拿施暴者的“丰功伟绩”来当作谈资,令人感到痛心和愤怒,而这类人就像野兽一样,毫无同理心可言。 “可我怎么感觉他更像狱警啊?这家伙的枪法简直神乎其技,一般人没个十几年的专业训练,绝对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听到青年人对于登州第一监狱的夸大其词的描述时,大虎的眉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旋即又故作轻松地,从青年人手中接过点燃的香烟,“就算是片警小李,也完全不是这个新来的家伙的对手。” “那又怎样?”青年人眉毛一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在咱们大登州的监狱里,还关押过国外派来的专业间谍呢,他们的枪法肯定比新来的家伙更厉害,毕竟,那可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间谍,就像……就像,电影里的零零七,詹姆斯邦德!” “扯淡,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谣言?”后颈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紧绷,哑然失笑间,大虎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一旦青年人说出某些威胁到自己的秘闻,他就不得不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了。 “我大舅家的表哥,就是第一监狱的指导员。在丧尸病毒没有爆发前的端午节,他回家给我姥爷,也就是他的爷爷拜寿时,酒后吐真言,悄悄透露出来的机密。” “哦?照你这么说,那我估计真有可能没说假话。”大虎看似随意地在房间里走动着,“你表哥见过这个间谍吗?间谍长什么样子?” “具体样貌嘛,很不出众,就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不过,他说过,这个间谍有个特征很明显。” “什么特征?” “嘿嘿嘿,他的皮肤就像你一样,特别特别的黑,我表哥说他是个东南亚人。” 至此,楼上声音时高时低的对话,彻底结束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冯君,颇感有些扫兴,‘靠,你俩倒是讲完啊,没头没尾的,真闹心。’ 说来也怪,直到窗外,响起楼栋单元门开合的声音,冯君才注意到,有人从楼上的房间离开了,而他却只看到了一个,身形略显瘦小的背影。 好奇心,总是会驱使着人类,不由自主地走向危险,冯君刚一转过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转角,迎面就闻到了一股,浓重而又刺鼻的血腥气味。 ‘不对!他变成丧尸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经过彩票站的大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楼上,一道陌生的人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壹二六 河边营地3 飞也似的折返回楼上,凭借自己多年游走于刀尖上的直觉,大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房间在他离开以后,绝对有人来过,空气中依然残留着陌生人的气息。 无论如何,必须找到这个陌生人,大虎绝对不能允许,因为这个陌生人的存在,而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同一条在深海中嗅到血腥气息的鲨鱼,始终不肯,放过即将到口的猎物。 “我只是想重新活一回,为什么就这么难?都已经是末世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想要在城市复杂的环境下,追寻到一个人的足迹,难度可想而知,吴金虎颓丧地坐在路边,举目四望,空寂无人的街道,再次如同他初次踏上这片大陆时一样,变得十分陌生。 ‘卧槽,好险,好险!差点被这个杀人魔抓个现行。’有了这两次的生死考验,冯君钻下水道的本领,算是小有所成了。为了不被杀人魔发现,他硬是挨到天色彻底黑尽,才敢鬼鬼祟祟地溜出来,返回临时落脚点的路上,冯君更是一步三回头,生怕背后有双阴森可怖的眼睛,时刻盯着自己。 “什么?我家俊凯出事了?”宋大姐双手死死抓着大虎的衣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已经分不清彼此。 “对不起,宋大姐,是我没有保护好俊凯,对不起!”同样泪流满面的大虎,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悲伤究竟从何而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主任轻拍宋大姐的后背,尽力安抚她的情绪,然后催促着问道,“大虎,快点把事发经过说清楚,别让大家跟着你一起提心吊胆的。”显然,周主任更关心的问题是,一旦大虎和俊凯遭遇了尸群或者是夜魔群,他就必须赶紧思考出有效的应对措施。至少,在他心里,大虎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同伴,当初如果不是大虎舍命到监狱跑一趟,自己儿子的下场,估计不会比俊凯好到哪去。 大虎精湛的演技,绝对可以碾压当下一切小鲜肉,涕泪交加的他,哽咽着嗓子,讲述着一个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故事,不仅细节丰富,言词更是丝毫没有迟钝,就像是…… ‘没错!就像是一个,早已用心熟练反复背诵过的故事。’站在人群中的男人,目光如炬,尽管记忆丢失了,可曾经刻苦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并没有因此而荒废,强烈的直觉在不断告诉男人,眼前这个叫大虎的家伙,一定是在撒谎,而且是经过极为专业的训练后,才能具备的职业技能! ‘职业?技能?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男人在一瞬间,脑子有些分神。 而恰在此时,低垂着头的大虎,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向男人,他是整个营地里,唯一一个值得大虎多加留意的变数。 ‘竟然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我担忧过度了吗?’大虎见男人的眼神有些恍惚,丝毫没有曾经面对过的压迫感,心里不由得有些困惑,人民军队的恐怖实力,可是给大虎留下了令他终生难忘的回忆。 “夜魔的巢穴?距离营地有多远?”周主任听到这个消息,着实被吓得不轻,“难怪营地附近会突然出现夜魔的踪迹,原来城里还有一处它们的巢穴,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夜魔巢穴给吸引了,至于俊凯究竟是死是活,对于营地里的幸存者们来说,已经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终究,别人或是别人的亲属死亡,距离自己还很遥远,所有人还是更关心,与自己性命攸关的问题。 “清明,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办?”既然男人失忆了,总不能一口一个哎地称呼他,于是周主任便依照着差不多的节气,给男人取了一个临时名字,直到他找回记忆前,大家都会称呼男人为清明。 “夜魔究竟是什么,我还不是很清楚,或许以前接触过,可我现在还需要更详尽的了解一下它们。” 主任留下一众围着宋大姐和大虎的幸存者,独自拉着清明回到街道办公室,一边喝着隔夜的酽茶,一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夜魔的情报细细道来。 “照你这么说,你们对于夜魔这种怪物也不是十分了解?” “怎么了解?单就是外面大街上闲逛的丧尸,我们都是在付出了许多人的性命以后,才多少掌握了一些它们的习性。”周主任吐掉嘴里的茶叶末,脸色苦得如同酽茶一般,“外面这群老幼病弱,能活到今天,我真不敢说是自己的功劳,很多情况下,运气,也是在末世存活的一个必备条件。” “这个观点我也很赞同,要不是误打误撞,遇到一处地铁站入口,我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了。”清明眼前似乎又闪过了成群结队的丧尸大军,没来由的,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对了,你为什么会被关进登州第一监狱?”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被关在哪里?” “我儿子说见过你,就在上周的那个大雨天,他们几个小调皮鬼去过监狱探险。” “小家伙们的胆子可真不小,那怎么能叫做探险?明明就是在玩命。”清明非常自然地笑了起来,“我不是说过嘛,后脑被人重击了一下以后,等我再醒过来,人就被关在监狱牢房里了,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藏在监狱里的是一伙什么样的人?” “我始终没能看到他们,除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婆,就只有一个,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中的老大爷,关在我旁边的牢房,我和他也只是隔墙聊过几句,等到后来,我逃出监狱,他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你去监狱的武器库看过没有?” “灾变已经发生这么长时间了,武器库里面还能剩下什么?”清明并不知道,在他昏死过去的那段时间,监狱里曾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热兵器大战。 “你从监狱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吗?”侥幸逃过一劫的儿子周船,可不止一次,大加渲染的,和自己描述那场战斗,虽然周主任无从得知,乘坐武装直升机降落在监狱的战斗人员,究竟是什么人,但他却很清楚的记得,只有三个士兵没有被巨型丧尸吃掉,如果能把那伙士兵遗漏在战场上的武器找回来,营地里的自保能力就会拔高一大截。 “看到什么?”清明努力回忆着监狱里的一切,忽然眼前一亮,“你是想说那架坠毁的直升机吗?新一代的武装直升机,螺旋桨的桨叶都是复合材料,想用它们来锻造刀具,是没有可能的了。” “果然有直升机!”小儿子确实有夸大其词的毛病,在得到第三方的肯定答复后,周主任下定了决心。 “什么?你要我们冒险再去一次登州第一监狱?”好不容易才把宋大姐安抚好的大虎,难以置信的看着,满头白发的周主任。 “没错,这一件事,关乎到我们营地的生死存亡,哪怕只找回一两把,可以正常使用的枪械武器,我们就能更有把握,应对你们发现的夜魔巢穴的威胁。”周主任的言语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何为作茧自缚?精通汉文化的吴金虎,嘴里泛起一阵苦味,心里甚至生出想要逃离营地的想法,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存,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也好过被人当作利刃,挥来砍去,舒心惬意得多,‘我刚舍命把你儿子救回来,你竟然还要让我去冒险?’ “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和大虎一起去吧。”清明总觉得大虎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直觉告诉他,或许,自己能从大虎身上找回丢失的记忆。 “唐师傅,今天晚上单独给他俩加个肉菜。”周主任非常认可车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随后他又慷慨地说道,“我那还有半瓶珍藏的老茅,酒足饭饱,才有力气拼命嘛!” 安次市,欢迎您。 十几米长的横幅贴着高架桥展开,城际高速公路上,堆满了因拥挤造成车祸,而遗留下来的废弃车辆。 星月无光的黑夜,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既无风声,也无蝉鸣,蜷缩在车厢后排座椅下面的阿紫,甚至可以无比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独自一人流落到城市的边缘地带,哪怕经历过许多次生死考验的阿紫,也免不了因为心虚和恐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后半夜,起风了,被建筑物挤压出来的风哨,悠长得令人心悸。沉闷而又杂乱的脚步声,被风裹挟着传入阿紫耳中,期间隐隐还有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始终无法安稳睡下的阿紫,悄声爬到高架桥的边沿,月光将桥下的一切照亮,绵延近一公里长的尸群,正在缓慢行进着。 壹二七 河边营地4 “你不是刚从监狱里逃出来吗?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去冒险?” “其实我也感到很好奇,你明明非常抗拒这次行动,为什么最后还是接受了呢?”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不会没听过这句话吧?” “逻辑很正确,但理由不够充分。” “你是在怀疑,我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动机吗?” “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一个喜欢任人摆布的角色。” “我究竟该把这句话当做恭维,还是把它当成你的猜疑?” “别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清明从背包上摘下水壶,递到大虎面前,“夜魔的巢穴是个什么样子?” “和我们生活的地方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它们更喜欢把门窗封闭起来。”从树上跳下来的大虎摆摆手,没有接过清明手里的水壶,“你是从出生以来,所有的记忆,都丢失了吗?” “这个问题,真把我难住了,鬼晓得,偷袭的家伙,那一棍子,把我脑子里哪些记忆给打飞了。” “你还能想起是在哪里被偷袭的吗?” “我只能模糊地想起,当时,周围好像有很多果树。” “是不是还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 “你知道我说的地方在哪里?” “那就是个老顽固,主任一直希望他能来营地里帮忙,负责栽种水果和蔬菜,可惜老顽固不识字,听不到也看不懂,所以,始终不肯离开自己看守的果园,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我反倒觉得,他比我们要幸运得多。” “你见到那个老顽固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没有印象,如果你没有提起这个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好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出发了,再耽误一会,天黑之前就赶不回营地了。” 二十几公里的路程,两个人紧赶慢赶,还是走了足足五个多小时。 “我们离开的这几天,还有其他人来过这座监狱。”大虎蹲在监狱门外的公路边,嗅闻着指尖泥土里残留的气息。 “只能希望他们没有发现,遗漏在楼顶的武器吧。”在清明的记忆里,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监狱的人,临行前的画面,就像照片一样刻在脑子里,他只需要分析物品被移动过的痕迹,是人为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里是否来过其他人,“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荒野求生爱好者,自由职业。” “驴友?” “荒野求生,不是旅游。” 听到大虎这样驴唇不对马嘴地纠正,清明没有继续深究,‘看你还能藏多久……’ 直升机里的零部件被随手丢在地上,原本趴在操作台上的人,此刻也不见了踪迹,雨水将地面冲刷得一干二净,这里已经失去了继续搜寻的必要。 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随即,便一前一后地钻进旁边的建筑物。 隔离监区的铁栅栏门并没有上锁,或者更准确点说,是有人抢先一步,将锁都给撬开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积满尘土的楼梯上,可以看到近期留下的鞋印,从足迹行进的方向判断,就是冲着遗漏了武器的楼顶而去。 大虎回头看向清明,两人眼神里,都是无可奈何的失望。 走在前面的大虎,突然扬起左手,示意清明停止前进,随后他又俯下身子,像只发现了老鼠的野猫,圆瞪起双眼,趴在楼梯上搜寻着猎物。 “发现了什么?” “爆炸陷阱。”说话间,大虎已经循着绊线,找到了悬吊在楼梯下方的手榴弹。 “三个逃走的士兵,又回来过?” “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楼顶上已经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还上去吗?” “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不甘心。” 山风轻柔而又舒爽,偌大的楼顶平台,既看不到任何遗漏下来的武器,也没有一只由士兵变异而成的丧尸,只剩下几台陈旧的大型空调外机。 哪怕事先早已预想了最坏的情况,可当事实真的摆在面前,还是令两人返回营地时的脚步,变得十分沉重。 光学瞄准镜的准星,从目标身上移开,文杰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丧尸有着类似飞蛾一样的趋光习性,漆黑的深夜,一点点火光,都会招来一大群丧尸的注意。 必须赶在天黑前,解决掉今天的晚饭,文杰在树桩横截面上,刻出十字型浅痕,然后就开始沿着浅痕,快速砍削树桩,直到十字型凹痕的深度,接近三十厘米左右时,他才在树桩中心位置,撒上木屑,点燃篝火。 单兵行军锅里填满溪水,架在熊熊燃烧的树桩上,水开了以后,文杰又取出两包压缩饼干,丢进锅里,耐心地等待着,压缩饼干被煮成一锅糊糊。 吃完味道寡淡的晚饭,文杰便开始整理起今天晚上的露营地。 先在两棵大树之间,搭起一条随时可以逃生的滑索,他要确保自己在遭遇危险时,不至于无路可逃,然后又在相对较高的树干上,将自己的睡袋悬吊起来,这就是他今晚睡觉的地方了。 距离悬吊睡袋的大树,大概十五米远的位置,文杰用鱼线拉起一圈警戒线,每隔两米,有一个用罐头和铁器制成的报警装置。夜里,只要有未知的东西靠近营地,文杰都能通过报警装置,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忙完手里的工作,文杰熄灭了树桩里残存的篝火,黑夜也在他钻进睡袋的同时,悄无声息地降临。 尽管,营地还有五公里不到的距离,可由于两人不敢随意使用照明设备,反倒让黑夜变得格外凶险。 没有办法,两人只能就近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建筑物顶楼,勉强凑合一晚。 高温杀毒后的罐装食物,很难继续保持良好的口感和味道,胡乱填饱肚子以后,两人各选一个房间,和衣而卧,但却都没有什么睡意。 时近子夜,正昏昏沉沉的清明,感到怀里的卫星电话,轻轻震动了一下,要不是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他还真没有可能察觉到卫星电话的震动。 随手滑开屏幕,本还有些困倦的清明,扑通一下跳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十几个正在快速闪动的红点,他感觉像是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正在朝着自己逼近。 指尖刚一搭上大虎的肩头,手腕就被死死抓住,与此同时,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抵在了清明的喉结上。 左手食指放在嘴边,清明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又把卫星电话递到大虎面前,示意他自己查看屏幕。 十几个红点已经将两人所在的建筑物,团团围住,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至少都会遭遇三个红点的夹击。 “夜魔?”大虎只是嘴唇动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清明无声无息地点点头,然后凑到大虎耳边,低声问道,“你知道夜魔有什么弱点吗?” 大虎摊开双手,一脸无计可施的表情。 忽然,清明想到什么,他将卫星电话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挥手唤醒在阳台里打盹的乌鸦,压低嗓音对它说,“把这个东西丢得越远越好。” 大虎猜到了清明的意图,赶忙踮着脚跑过来,压低嗓音打断道,“没了这个东西,我们怎么查找夜魔的位置?” “它们也在利用卫星电话,定位我们。” 乌鸦轻巧地遁入夜空,即便是围在楼下的夜魔,也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塔克,信号正在朝你们那边移动,注意拦截目标,我们马上过来增援。” “放心,绝对不会让它们逃掉。” “信号已经从你们那边突围,你们几个蠢货在干什么?” “怎么可能,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克鲁斯,我们会不会上当了?” “绝对不可能,除非,它们能从天上飞走!” “天上?”克鲁斯抬头望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猛地惊醒过来,“糟糕,我们被戏弄了,上楼,上楼!” 房间里残留着人类的体味,只是,除了空气中的气味之外,猎物却早已没了踪影。 空寂无声的街道上,十几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同鬼魅一样四处乱窜,不时,还有物品被破坏或者砸向墙壁的爆响。 语焉不详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从夜魔群的表现来看,它们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你是从公园里找到的卫星电话?” “你和俊凯遇到的,就是楼下这一伙夜魔的巢穴?” “你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身上有这么个危险的东西?” “那你又为什么不告诉营地里的其他幸存者,你并不是本国人?” “别想逃避问题,你留着卫星电话,到底有什么意图?” “宫廷玉液酒?” “谁问你酒的问题了?” “大锤加小锤,总共多少钱?” “我看你明天怎么和主任狡辩!” “嘿嘿,我倒是对你的真实身份更感兴趣一些。” 壹二八 河边营地5 身体尽力向后弹开的同时,清明侧身避过刺向胸口的匕首,右手掌刀,闪电般横斩向大虎的喉结,左手则形如鹰爪,抓向大虎握着匕首的手腕。 一击扑空,大虎顺势沉肩坠肘,躲过抓向手腕的擒拿,匕首在掌心里一翻,回收向内的刀刃闪着寒芒,由下至上,斜着撩向清明的咽喉。 变招之快,着实超出清明想象,他知道大虎不是一般角色,却也没有料到,这家伙的身手竟会如此敏捷。没奈何,清明只得再度后撤,尽可能拉开和大虎的距离,一股劲风从面前划过,再慢一点点,清明就会身首异处。 顺着后撤的势头,摘下挂在腰后的丁字棍,右臂斜向上推,刚好架住劈面砍来的匕首利刃,火花四溅之际,清明重心下移,右腿支撑身体平衡,左脚足跟朝大虎右腿的膝盖位置,用力侧踹过去,只要这一脚命中目标,大虎必定会因为无法继续控制住身体重心,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 大虎劈砍匕首的姿势,并非反手握刀,他采取的依旧是正手下劈,右腿不仅是身体重心的支撑点,同时,左腿还处于可以随时还击的不受限制状态。 两人左脚对轰在一起,在彼此的猛力踹击下,纷纷向后倒退了三五米远。 “你真的失忆了?” “别紧张,纯粹是本能反应。” “我不信!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还指望你能帮我想起点什么呢。” “丧尸病毒爆发以前,我确实是东南亚的雇佣兵,但我也是远征军的后代,你真的没有必要对我赶尽杀绝!” “都说了,别紧张,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在你的帮助下,找回我丢失的记忆。” “怎么帮?这就是你的办法?” “在外部压力的强烈刺激下,大脑就会在本能的作用下做出应激反应,搞不好,这样的应激反应,还真会让我想起些什么。” “你他娘的就是一个疯子!” “如果永远都找不回记忆,我可能和疯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就不担心,会被我杀死?” “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你……”大虎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叫俊凯的孩子,就是因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才被干掉的吧?” 大虎气鼓鼓的靠墙坐下,满眼都是无奈和不甘心,短暂的交锋过后,他很清楚自己没能力彻底制服眼前这个浑蛋,好不容易才能站在阳光下生活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舍。 “想当逃兵?” “与其在人们的憎恨中被放逐,我倒是希望可以更潇洒地离开。” “做人没必要那么悲观。”清明无所谓地挨着大虎坐下,“单从周主任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其实你和我一样,对于这个营地来说,都是陌生人而已。” “你不会告发我?”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清明随手点燃了一支烟,“出卖就像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愿意相信一个出卖同伴的人吗?” 大虎接过清明手里的香烟,重重的吸了一口,眼神里的杀意,也随着烟雾飘散得无影无踪。 “营地里,是有令你牵挂的人吗?” “我真的很享受在营地里的生活,它可以让我忘记过去的风风雨雨,我早就厌倦了像下水道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日子。”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似乎很感激丧尸病毒,因为它给了你,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没错!”大虎又狠吸了一口烟,烟雾升腾间,他的双眼熠熠生光,“你知道拼着丢掉自己的性命,完成一次雇佣任务,所获得的酬劳,非但买不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夫人,肩上挎着的名牌包,甚至都不足以支付我妹妹三个月的化疗费用,你来告诉我,这样的世界,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你有点走入极端了呀。” “极端?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极端!”大虎像个愤世嫉俗的愤青一样,控制不住情绪,“阿公家只是因为不想丢掉祖辈留下的旧屋,就被毫无人性的开发商,雇人一把火点燃了整片贫民窟,可是与贫民窟只有一街之隔的富人区,不但没有一家遭遇火灾,甚至连这些富人院子里的树,都毫发无损地活着!怎么?在你看来,这些树都比贫民窟里的人更配活着?” “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要胡乱猜测。” “证据?哈哈哈,你说证据?生活在泥土里的贫苦底层,就算拿到证据又能怎样?谁会站在他们的身后,替他们伸张正义?” “兄弟,先冷静一下,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些黑心开发商。” “所以,我要感谢丧尸病毒,我要感谢那个研发丧尸病毒的疯子。” “妹妹呢?她不是一样逃不过病毒?” “她早在病毒爆发前,就离开了这个破烂的世界,我真替她感到高兴。” “东南亚,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不,没有最恐怖,只有更邪恶。”大虎站在月光下,凝视着窗外的夜空,“全世界最大的器官交易市场,就在东南亚,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吴金虎。”大虎愣了一下,沉声回道。 “你就是国际通缉犯,花斑虎?” 月光下,匕首的利刃再度出鞘,森冷的寒意,洒满房间。 整整一个白天,阿紫都没能离开高速公路的立交桥,桥下的尸群没有攻击目标,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夜里看到的,仅仅是尸群的一小部分而已,后续跟上来的大部队,已经没有办法用数量多少来衡量,阿紫只知道,眼睛里除了破衣烂衫,形容枯槁的丧尸,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 夜幕降临之时,丧尸大军的队尾,才堪堪从立交桥下穿过,湿腻的夜风,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翻过高速公路的护栏,阿紫佝偻着身子,尽可能让自己藏在灌木丛里,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边轻手轻脚的朝城区靠近。她需要赶在大雨落下之前,找到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临时住所。 漆黑的夜色,像口大锅一样,扣在了静谧无声的城市上空,阿紫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楼宇和街巷之间,雨水顺着建筑物的边缘流向地面,淤塞的排水渠突突向外涌出污水,刺鼻的臭味飘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这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阿紫身上的体味,被丧尸嗅到的风险。 撬开的房门重新反锁,阿紫无比庆幸地发现,房子里的物品并未被幸存者搜刮,除了积满尘土以外,她实在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 用毛巾擦干头发和身子,又从里到外,换上一套干爽舒适的衣服,阿紫惬意的躺在双人床上,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电闪雷鸣的夜空,思绪更是飞到了九霄云外,‘最近的雨水好像越来越多了。‘ 暴雨冲刷着城市里的建筑物,闪电在厚实的云层里,穿梭跳跃,高速公路上的丧尸大军,安静地伫立在原地,它们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如果面部肌肉还能展现表情,我们将会看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虔诚。 每一只丧尸都像在接受洗礼,白色的蛆虫纷纷从伤口处掉落,干瘪枯槁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柔软,伤口虽然没有愈合,可它们原本几近腐朽的躯体,却在雨水的滋润下,重新焕发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囊肿一样的结缔组织,从丧尸身上的伤口处一点点鼓胀起来,丝丝缕缕的小触角,仿佛鲜活的生命体,小心翼翼地互相触碰,牵引着组成新的结缔组织,所有站在雨中的丧尸,原本干瘪枯槁的体型,在这种诡异莫名的变化中,重新生长并壮大,同时也因各自的身体情况,开始朝不同的方向突变。 光伏发电站附近的树林,被大火烧焦了一半,焦黑的树干上爬满了嫩绿的新芽,尸体消失的位置,残留着些许失去水分的肌肉组织,就像一根根经过暴晒的牛肉干一样。 冬至来到藏匿越野战车的山坳,用来遮盖车身的树条,枝叶因为水分的流失而变得干枯,这次进城寻找阿紫的行程,耗时远远超出了冬至最初的预估,山坳里只剩下了满地的枯枝烂叶,越野战车早已不翼而飞。 咕……咕…… 冬至模仿着鸟叫,试图换回被自己驯服的黑豹,也许是因为进城耗费的时间太多,直到冬至吃完午饭,休整完毕,他也没再见到那个熟悉的黑影出现。 躺在山坡上的冬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花,烟瘾犯了,身边却没有烟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压力。 胸口的小纸条上压着石块,两串奇怪的字符,被粗糙的食指反复摩挲着,‘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圣殿骑士团的老巢?那个方舟这会又在哪里?’ 壹二九 河边营地6 就在两人,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之际,正在街道上肆意发泄情绪的十几双妖异的红色眼睛,顷刻间便熄灭了大半。 自从丧尸病毒爆发以来,颠覆进化论的突变物种,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凡是变成了夜魔的人类,都以为自己找到了,重新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捷径,它们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掌握了重新统治这个世界的绝对实力。 然而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想沦为这群渣滓的玩物,拥有着绝对数量优势的丧尸大军,在经过新一轮的基因异变后,重新站在了食物链的顶峰。 体型臃肿到足有两个成年人躯体大小的丧尸,背后高高隆起的肿块,不断渗出青绿色的粘稠液体,蜷缩在地上的双腿,就像蟾蜍的后腿一样,肌肉极度发达。 突遭袭击的夜魔们,终于在短暂震惊过后,稳住阵脚,双眼中的瞬膜快速眨动着,彼此间没有多余的言语交流,极为默契地分散站开,将趴在地上的丧尸围在中间,随后便毫无征兆地,一声不响地,扑了上去。 趴在地上的丧尸,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只见蜷缩的双腿用力向后一蹬,庞大的身躯便如炮弹一般,飞向半空。 同样身处半空,从正面发起攻击的两个夜魔,发现猎物竟然可以后发而先至,脸上顿时现出一片慌乱,很可惜,猎物并没给它们过多的思考时间,两只锋利而又粗壮的前爪,便将夜魔相对孱弱的躯体,撕成碎片。 奋力前冲的余势未消,丧尸利用一个有些笨拙的前滚翻,抵消掉前冲的惯性,粗壮的后腿再度用力一蹬,便在几只堪堪落地的夜魔,无比震惊的眼神中,扬起利爪,扑了过去。 整个战斗过程,尚未超过半分钟,哪怕二人竭力瞪圆双眼,躲在窗口后面的清明和大虎,依旧没能看清楚月光下发生的一切。 时近黎明,窗外的暴雨渐渐转弱,夜空却黑得越发不见一丝光亮,城区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单从声音就可以推断出,正在缓慢移动的东西,体型极其庞大。 ‘难道是动物园里的大象跑出来了?’睡梦中的阿紫被噪音吵醒,在她看来,陆地上,只有大象这种动物,才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响动。 “如果遇上昨晚那种怪物,你觉得营地里的防御工事,还能发挥多大作用?”整晚没能睡好的清明,双眼爬满细密的红色血丝。 “发挥作用?”双眼同样血红一片的花斑虎,扯着嘴角苦笑一下,“能有人活着逃出营地,那就谢天谢地了!” 清澈的河流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穿过中学学校的操场,两人就能安全地返回营地。 几条身高不足一米的人影,围着一个瘪掉的足球,静静站在操场中央,远远看去,就像几个正在踢球嬉戏的孩子。 清明正要张嘴大喊,让孩子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却被身侧的花斑虎,扬手堵住了嘴巴,“别冲动!你仔细看看它们脖子的后面!” 挨近后脑位置,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肿块叠在一起,青绿色的粘稠液体,从相邻肿块的缝隙间缓缓溢出,曾经爬满黑色血丝的惨白眼球,只一夜时间便尽数黑透,漆黑的眼球毫无光泽,或者更准确点说,哪怕是一丁点光线都被彻底吸收,完全无法折射。 一只兔子突然窜出草丛,在它即将撞上清明的右脚的瞬间,腰肢用力一扭,擦着清明的鞋面斜飞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头顶响起一阵风声,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如闪电般扑向逃跑的兔子。 腰肢又是用力一扭,兔子灵巧地躲过头顶利爪,一阵风也似的,穿过体育场围栏,直冲向围着足球的‘孩子们’。 尖啸声回荡在操场上空,速度不亚于野狗的‘孩子们’,四肢着地地满场飞奔,灵巧的兔子则依旧拼了命地逃避追击,先前盘旋在空中的鹞子,见事态严重,早已飞入云际。 清明抓着丁字棍的掌心,满是冷汗,蹲在他身侧的花斑虎,脸色也极是难看,紧握匕首的左手在微微颤抖着。 仅仅是片刻光景,灵巧的兔子就被撕成了若干碎片,温热的血水挂在‘孩子们’唇边,这一点点食物,对它们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新鲜血肉刺激着‘孩子们’的兽性,无论任何一个角落传来声响,都会引着它们过去一探究竟。十几分钟过后,体育场的场地上,就只剩下斑斑点点的血迹,和那个瘪掉的足球,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恐慌。 时间,回到两周前,地堡实验室里。 “可恶,该死,一切数据都白费了!” 姜戈博士无比颓丧地坐回椅子里,面前实验台上的培养皿中,盛放着一小滩青绿色的液体。令人感到诡异的是,明明看上去只是一滩液体,却仿佛拥有着生命力一般,在没有任何外界干预的情况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液体里,正在缓慢的蠕动着。 随手放下注射器,姜戈博士解开卫星电话的屏幕锁,查找一会卫星地图,选中一处闪着绿光的坐标,发起了通话请求。 “博士,最近怎么样?你还安全吗?” “我没有问题,阻断药剂研制成功了,但是……” “真的吗?那我可要恭喜你了!” “闭嘴,别打断我!” “抱歉,我只是太兴奋了。” “别高兴得太早,刚刚研制成功的阻断药剂,只能针对原始的丧尸病毒,但是对新出现的突变体,阻断药剂没有任何效用。” “什么叫没有效用?难道新的突变体,携带的不是丧尸病毒吗?” “我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关于新突变体的生物资料,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那阻断药剂,还有必要生产吗?” “当然有必要!尽管阻断药剂没有办法让感染病毒的人体细胞恢复正常,但是却可以防止被病毒感染的人类,变成丧尸。” “可是你……” “我会把所有实验数据归纳整理好,你派个小队过来取走吧。至于新突变体,我还需要收集更多的生物数据,这次,你最好能派个实力强劲的帮手来。” “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准备的吗?我会一起给你带过去。” “来点酒吧,最好是烈酒。” “烈酒?你是想试试,烈酒能不能杀死新突变体携带的病毒?” “蠢货,是我想要喝酒!” “可是……” “我只是不想带着遗憾死掉,就这么点愿望而已,你怎么还要跟我啰嗦个没完?” 时间拉回现在,安次市,城区。 翻身跃过围栏,接着又是一个前滚翻,头顶石屑飞溅之际,阿紫忙又手脚并用的爬起身,突然转向,绕过身侧的建筑物,随后又开始了拼尽全力的奔跑。 身后的巨型怪物,无惧任何物体阻拦,像一辆犀牛坦克一样,在地形复杂的城区街道上,横冲直撞。 ‘再这么继续跑下去,就算不被怪物吃掉,我也会力竭而亡,必须想点办法才行。’ 大脑飞速思考的同时,阿紫双眼,也在寻找着对自己有利的地形。 ‘门诊部?医院!’ 身体猛地前扑,借助着前冲的惯性,阿紫瘦小的身体,刚好从一辆斜翻的救护车,下面的空隙钻过去,还不等她抬起头继续逃跑,头顶的救护车就被一股巨力,扬起足有十几米高,随后救护车又重重地砸在门诊楼上,车身嵌进墙面半米多深。 阿紫像一只躲避野猫捕食的老鼠,灵巧地绕着废弃车辆兜圈,哪怕这些废车,只能暂时延缓怪物的追击速度,却也正好给阿紫争取到,极为珍贵的逃生时间。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似乎有着可以令人心安的神奇功效,阿紫的身体刚一钻进医院门诊楼,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就从门外撞了进来,阿紫只觉得后背一麻,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抛飞出去,口齿间也尝到了一丝腥甜。 来不及查看伤势,阿紫就势一滚,卸掉一部分冲力,稳住身体重心后,立刻朝医院门诊楼的楼上跑去,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医院里复杂的环境,将自己藏起来。 登州,河边营地。 “你们终于回来了。”周主任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可当他看到两人的表情后,迟疑地站在了原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趟不顺利吗?” “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清明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恐慌,冲着朝他们围拢过来的幸存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凑到主任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在即将踏入主任办公室前,清明回头看了一眼被人群围住的花斑虎,刚好迎上对方同样望过来的视线,清明微微摇了一下头,便转身跟着主任进了办公室。 “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主任不可思议地看向清明,“我没听清楚。” 壹三〇 朝花夕拾 身高将近三米的怪物,却拥有着与之极不相称的敏捷身手,阿紫才刚爬上门诊部的二楼平台,楼下的怪物,就像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猩猩一样,连蹦带跳地窜上二楼,留下一地,从墙面碎落的光滑瓷砖残片。 脸盆一样的大手,带着一股劲风,闪电般抓向猎物的脑袋,瘦小身躯,在怪物面前看起来就像一只吉娃娃犬,只需轻轻一握,就会被抓得血肉横飞。 向右一个侧滚翻,阿紫钻进二楼咨询台后面,双手抓起咨询台里的椅子,上半身后仰,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弯弓,奋力将椅子投掷出去,用料扎实的滑轮转椅,分毫不差地砸在怪物的左眼上。 一击抓空,怪物借势转变攻击方向,紧追在侧翻逃走的猎物身后,怎料,小小蝼蚁竟然还敢反抗,怪物一个没留神间,漆黑的左眼球就被转椅砸爆了,青绿色的汁液流了一脸,抓向猎物的大手也因此一顿。 机不可失,阿紫扑上咨询台,一翻身就跳到了就诊等候区,这里可是有一大片不锈钢的座椅,她凭借自身蛮力,抡起椅子,一只接一只的投掷出去,攻击的目标正是怪物面门,阿紫想趁乱将怪物的另外一只眼睛也给砸瞎,只要她能和怪物拉开一段距离,阿紫就有把握甩掉这个家伙。 雨点一样的不锈钢椅子,嗖嗖乱飞,怪物再次展现出,与它身形不相匹配的智力,脸盆大的手掌不再盲目进攻,右手举在面前挡住漏网飞来的椅子,左手则在半空挥动,尽可能将飞向自己的椅子拍落。 椅子数量再多,总还是有个上限,阿紫蛮力再大,也不可能化身永动机,眼见自己招数不能奏效,阿紫已不再如先前一样不留余力地发狠,椅子只是象征性地飞向怪物,有些甚至不等怪物的手掌触碰,就因力竭而自行落地。 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环境,阿紫突然奋力掷出最后一把椅子,力量足足比前一个翻了一倍,速度更是成几何倍数增加,就在怪物手忙脚乱之际,阿紫蜷身跃出窗口,身体开始坠落的瞬间,手里的登山镐闪电掷出,刚一挂住三楼的窗沿,便开始手脚并用地朝三楼爬去。 智力虽然不差,可因身体自重而产生的惯性,却并不那么容易控制,怪物像头发狂的公牛一样冲向玻璃幕墙,小半面墙都被它撞得稀碎,可怪物却因为没能收住力量,直接从门诊部二楼飞了出去,还没瞎掉的一只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蚂蚁似的猎物,钻进三楼的窗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登州,河边营地。 “开什么玩笑,你是想告诉我,外面的丧尸又进化了?”周主任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暗不定的目光里,显然正在猜测清明的真实意图。 “这个营地,早晚都会被变异丧尸的大军踏平,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断。” “我一直很好奇,这么厉害的角色,怎么会没有团队或者营地肯接纳你。”周主任皮笑肉不笑地抿抿嘴,“看样子,你的真实目的,就是我们营地里的劳动力?”周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给我推荐,更好的避难所了?” “好,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你总该相信大虎吧?他说的话,总不可能是帮着我的吧?”清明心里非常郁闷,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当呢? “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会找大虎问个明白,不过,我这人做事不喜欢藏着掖着,我现在就让大虎进来讲清楚,也省得你胡猜乱说。” 花斑虎有些迟疑地走进办公室,心里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一些端倪,特别是在看到周主任的表情后,他就已经预估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大虎你说实话,自打你来到这个营地的三个月里,我和其他人对你怎么样?” “就因为你们都是好人,所以,我才不希望大家无辜丧命。”花斑虎的神情,如同清明刚进到办公室时,一样焦急。 “那你能给我一个,杀死俊凯的正当理由吗?” 花斑虎脸色骤变,左手也在条件反射下摸向腰后的军用匕首。 “如果我担心你杀死我,我也就没有必要和你摊牌了。”周主任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你们两个人的身手再好,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走出营地,而我如果受到了任何伤害,那个伤害我的人,也必将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你想怎么样?”清明很光棍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大脑在飞快地整理着所有线索。 “你们找到了俊凯的尸体?”完全是在清明说话的同一时间,大虎也将近来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问了出来。 “我该先回答谁呢?”周主任呷了一口酽茶,“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我还是请另外一个证人进来吧。” 细眉小眼的小李站在二人身侧,表情愤怒地看一眼花斑虎,没有说话,反倒是看向清明的时候,嘴角微微一笑,“李昭队长,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和一个国际通缉犯搅和到一起?” “李昭?还队长?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清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真的失忆?还是装的?”片警小李的表情依旧带着笑意,只是如果观察得足够仔细,或者直觉很准的人,必然会察觉出他的笑容里藏着些轻蔑。 “有话直说,我没时间陪你们玩猜谜游戏。”清明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是他还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家伙会是这样一副欠揍的表情。 “当年桐城的八三大案,你是负责侦破案件的刑警队长,我有幸参与过案件侦破过程,当年的谆谆教诲,我到现在还受用不尽呢。”小李下意识地耸耸鼻子,“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您怎么会在教育完我们以后,自己却犯了纪律性错误,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像是触发了关键词的系统程序,清明只觉得大脑一阵阵发晕,脑子里支离破碎的记忆,犹如幻灯片一样,不断在眼前闪过,血腥残忍的命案现场,凶险异常的追捕过程,穷凶极恶的丑陋嘴脸,甚至还有惨死在怀里的前妻,一切记忆都在重新梳理、上色、排序后,摆放在原本存放它们的大脑皮层上。 额角冷汗如雨,眼前金星乱闪,耳朵里也像安了一台鼓风机,呼呼作响,李昭终于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眩晕中,一头栽倒。 再次醒来,已是天交子夜,黑沉沉的夜空中,只有几颗星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汗水湿透的衣服,早已经被自己的体温烘干,可李昭还是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寒冷,举目四望,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栋四边不靠的建筑物顶层平台上,湍急的河水,正在缓缓流入目光无法企及的黑暗之中。 天刚蒙蒙亮,冬至就已吃完早饭,他收拾好背包里的一切必要的物资,抬脚踩灭篝火,再一次踏上孤身一人的旅途。 休整过一夜的冬至,精神格外清爽,晨风轻抚着他的脸颊,空气中还弥漫着草叶的清香。 午饭是在高速公路的路基下的桥洞里,草草了事,整整一个上午,高速公路上除了抛锚的废弃车辆外,冬至再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引起注意的东西。没有鸟,没有虫,更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无论是朝着前进的方向看,还是朝着来时的路回望,长长的高速公路上,只有一个活着的,并且可以移动的生物,那就是冬至自己。 港城欢迎您,巨大的宣传标语,印在两米多高的广告牌上,环顾四周,冬至已经可以看清,高速公路下方,整座钢筋水泥丛林的大致轮廓。 夕阳余晖下,错落有致的高层建筑,就像一棵棵参天大树,盘枝错节地扎根在,临近大海一侧的平原上,原本可以相互依靠的大山与大海,硬生生,被人类这个第三者拆散了姻缘。 灰白色的港城市主城区,沐浴在黄昏里,钢铁森林的冰冷感,也被冲淡了不少。 夜间赶路的风险太过巨大,冬至自然不愿意冒险赶路,更何况,他还不能确定追赶的方向是否正确。 临近主城区外围的城乡结合部,密密麻麻的低矮建筑,像复制粘贴一样,在全国范围内没有太大差别。临街商铺上方是同样醒目的大号牌匾,尤其临近高速公路出入口的地方,修理汽车的商铺,数量要格外多一些。 哪怕丧尸病毒已经爆发一年多,被机油浸透的修理铺,还是会散发出淡淡的油气味,各式各样的修理工具散落一地,冬至看着停泊在修理坑上方的大排量越野车,脸上洋溢起兴奋神色,‘只要想办法修好这家伙,老子就再也不用坐着十一路公交车赶路了。’ 就在距离修车铺不远的楼房里,血红色的眼睛,同样兴奋地注视着男人的背影。 「各位老板,请动动发财的小手,点个收藏,投个推荐,多谢,多谢。」 壹三一 分赃不均 “广播里的傻缺又在嚷嚷什么呢?伟胖儿,你快给我翻译翻译,这傻缺都嚷嚷好几天了,真烦!” “坎哥,你这不难为人吗?” “这么点小问题,还能难住你这个顶尖儿的电脑黑客?” “谁说爱吃猪肉就必须得会杀猪啊?” “臭小子,你屁股蛋子又痒了吧?” “饶命,饶命!侃哥,我的外语只停留在会看的程度,既说不出来,更听不懂。” 坎离象征性的抬抬腿,并没有真的踢出去,而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的伟胖儿,也仅仅是一脸贱笑地挤挤眼睛,这个动作令他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曹操,你能听懂吗?”坎离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一丝期待,他就是在没话找话的消磨时间。 “地球的环境之所以会越来越恶劣,就是因为我们人类……”抬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曹操木讷的脸上显得有一丝得意。 “你等会儿,等会儿!”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坎离一脸狐疑地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曹操,“小子,你藏得挺深啊!” “怎么能冤枉好人呢?你从来没有问过这方面的问题,又不是我不想告诉你。” “打住,打住!下回你说话的速度给我快一点!”坎离真想给这家伙的舌头装上一个马达,这样他就不用每次都忍受着0.5倍速的语速,而急得抓耳挠腮,“我之前不是问过你是做什么的吗?” “坎哥,这你不能怪我呀,我话还没有回答完,你的下一个问题就又来啦,” “得,得,得!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吧?”看着面前曹操老神在在的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坎离只觉得自己胸口憋闷地想要吐血,“来来来,今天给你足够的时间,把履历给我说清楚。” “在丧尸病毒还没爆发之前,我是雁山外国语学院的在读研究生,我精通八国语言。”曹操捋捋圆领t恤的领口,连表情都比平时看上去更加庄重。 “完啦?”好容易才耐住性子倾听的坎离,一脸错愕地注视着曹操,“后边没有了?” “呃,没了。” “我靠,大哥!下回说话之前,能不能别那么大的动作前摇?”坎离无可奈何地坐回椅子里,紧咬的后槽牙,令他后面说出的话都变了声调,“坎爷今儿个把时间都给你,卫星广播里那个臭圈子到底在说什么?你给我们好好的翻译翻译。” “地球的环境之所以会越来越恶劣,就是因为我们人类只知道一味地索取,从来没有用心的保护过生态环境,所以,上帝才要惩罚人类,将地狱里的饿鬼释放到人世,恢复自然法则下的原有秩序,重新夺回被人类篡夺的食物链顶端的宝座!未经神赐,不可食用鱼翅,不可使用象牙制品,不可穿戴动物皮毛制成的衣物,更不可以任意砍伐树木制成餐具……以上种种行为,如未获得上帝恩赐,就是在亵渎神明,必遭天谴。” “这洋屁放得真没味儿!” “坎哥,你不觉得广播里说得很有道理吗?” “有道理个屁!”坎离随手将抠出来的鼻屎弹出窗外,一脸戏谑地看向曹操,“研究生?你吃过鱼翅吗?” “唔,没有,我都没见过……” 坎离嗤笑一声,打断了曹操的话,“伟胖儿,你用过象牙做成的东西吗?” “象牙是国内明令禁止交易的违禁物品,我可没有渠道搞到这种东西,嘿嘿,不过大象我倒是在动物园里见过。” “还是的嘛!这些玩意儿,跟我们这群社会底层有什么关系?一群为富不仁的王八蛋消耗掉了地球80%以上的资源,却反过来要求社会底层来承担后果,而社会底层所消耗掉的资源,仅仅足够维持个温饱而已,这群王八蛋为了多吃多占,却还要从我们嘴里抢食?我问你们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天理吗?澳大利亚一场山火烧掉的树木可以做多少双筷子?澳大利亚烧完,加拿大又烧,加拿大烧完之后,美国也跟着烧山火,你们来回答我,到底是谁在浪费地球资源?到底tmd是谁在剥夺人类有限的生存空间?”无名怒火烧红了坎离的双颊,“美国那个大屁股网红家的水龙头24小时都没有关过,我就想问一下,有他妈哪个环保人士去它家,跟这个大屁股网红较过真儿?怎么着?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坎哥,消消气,不就是一个广播吗?咱犯不上。”曾至伟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劝解着。 “少跟我这打马虎眼!”坎离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伟胖儿,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个破卫星广播电台黑掉!”坎离又转头看向曹操,“把我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翻译成八国语言,让那帮为富不仁的龟儿子们都好好听听。” 暮光洒在深蓝色的海面上,坎离静静地站在船头,金色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看上去有种难以描述的孤独和落寞,“真希望这群为富不仁的王八蛋,还能有命,好好看看眼下这个糟烂的世界!” 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冬至都要花费足够多的时间,认真检查每一处角落,他可不想自己睡到半夜,被突然冒出来的丧尸当成夜宵给吃掉。 好在修车铺规模不大,上下两层加在一起还没有超过200平米,楼上除了店主一家人休息的房间外,还有一个用来给店员做宿舍的房间,剩下的就是卫生间、厨房以及堆放一些,相对小点的零配件的仓库。只要把一层临街的卷帘门锁好,冬至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检查完整个修车铺,唯一能够让冬至感兴趣的,却是一扇紧锁着的房门,看样子应该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门锁轻轻转动,冬至没有立刻打开房门,显然他是吃够了教训,手电筒的光源被聚拢成一条光柱,透过门缝,在漆黑的地下室里搅来搅去,如果单纯只是丧尸,冬至倒也不必这么紧张,反倒是无处不在的夜魔,更让他担忧不已。 足足过去十多分钟,地下室里始终没有任何响动,冬至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仔细观察这间面积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 一张单人折叠床贴墙摆放着,上面的被褥因为潮湿,浮起一层灰色的绒毛,不用凑近查看,单从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败气息,就可以判断出被褥已经长毛了。 黑色的电脑桌贴在墙角,上方还有一扇用来通风透气的小窗,窗框的下方边缘刚好和外面的地面平行,很难想象,如果雨下得大一点,小小的地下室会不会被水淹没。 单人折叠床的另外一侧,墙面上挂着几个修车用的大号扳手和各式工具,显然,藏身于此的幸存者,就是在用它们来抵御丧尸的威胁。 “我说怎么找了半天,没能找着趁手的工具,原来都藏在这里了。”冬至好奇地四处查看,随手掀开被子,“卧槽!”条件反射下,冬至抓起墙上的大号扳手,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光源无法照亮折叠床,冬至只能看到床上躺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僵持了小半分钟,冬至见尸体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一边分神留意着床上的尸体,一边小心翼翼地捡起手电筒。 灰色的霉菌互相簇拥着,整具尸体就像一个巨大的培养皿,上面长满各式各样的菌子,尖锐的铁钎穿过下颚骨,最后从天灵盖的位置冒出来。 “这个死法,绝对不可能是自杀,可这个人为什么又会安心赴死呢?”冬至困惑地注视着尸体,他实在想不出来,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在脑子被铁钎洞穿以后,死人还可以给自己盖好被子,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 清冷的月光照在河面上,毫无头绪的李昭静静地注视着河水,努力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脑海中的记忆如梦似幻,他甚至怀疑自己被人偷袭晕倒后,就被直接丢在了这栋楼上,至于偷袭他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昭费尽心思也没能找出答案。 ‘只要还能找到那个河边的营地,就可以证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营地里的人,如果还没有抓紧时间转移,恐怕……’ 想到这里,李昭马上来了精神,抓起放在一旁的丁字棍,正准备爬到楼下,突然,一阵风从头顶掠过,翅膀扇动的微响过后,漆黑的乌鸦落在了李昭面前,正侧转脑袋看着自己。 “你能听懂人话?”李昭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显然,乌鸦也很诧异,它可以确定眼前的家伙就是自己的新主人,可为什么看起来却又不太一样。 “靠,我的脑子该不会真的被人给打坏了吧?我为什么要和一只乌鸦说话?” 躺在二楼的大床上,冬至随手翻看着一本日记,这是他从地下室的电脑桌里翻出来的。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 壹三二 皆为刍狗 “你好,陌生人,如果你能看到我写的日记,那就说明,我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拥有它们。” “我曾经也像祥子一样,以为只要努力拉车,生活就一定会变得美好,可现实就如老舍先生写在书里的故事一样,无论如何挣扎,我还是活得好像一条狗。” ‘这孩子好悲观啊,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活得容易呢?’冬至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取出一只泛黄的烟卷,借着室内微弱的月光,继续饶有兴致地读了下去。 “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道理,能够允许一个买了商品却拿不到商品的人,背负上巨额的债务,反倒是整个商品生产链条上,没有一个人因为无法交付商品而违约。原料供应商说他没有责任,制造商说他也没有责任,经销商同样说他没有责任,就连没有见到商品,依然违规发放贷款的银行,也说他没有责任,结果呢?我有责任,我就不应该买这个该死的东西!” “我拼死拼活,努力工作,甚至掏空父母的积蓄,就为了能够在这个城市有一个安身之处,可我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一地鸡毛,人财两空!” “我们相恋八年,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这八年来,我对她是全心全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二心,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和我最亲近的人,甚至我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我的父母。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深情与陪伴却是最廉价的东西,可我对于这个道理的领悟却太晚太晚,以至于很长时间以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铜臭味,竟然被我当成了她的体香,可悲吗?不,我只觉得我很可笑!” “为了能够娶她回家,我背负上巨额的债务,当她发现在我身上,再也无法攫取到财富之后,她失踪了,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陌生人,你能想象得到吗?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悄然离去,带给我的并非绝望,反而让我感受到了,卸下责任这个包袱后的轻松和愉悦。我开始及时行乐,今日有酒今日醉,哪管他日无处眠。”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我们普通人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累?后来,我悟了,只要我们还像祥子一样,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身边的人背负着责任,对资本倾力宣传的商品抱有欲望,这些东西就会变成一道道枷锁,将我们的灵魂束缚,也将我们的肉体关进牢笼。” “我们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直到我决定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我都没有能从生活中找到答案。陌生人,希望你的灵魂能够获得自由,希望你可以找到活下去的信念。” ‘到底该说我是幸运还是不幸?像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光棍,实在难以领悟你所说的种种不幸。’显然是被日记所带来的情绪感染,冬至有些失去了睡意,他翻身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洒满月光的街道,“师父总说以天下苍生为重,可道德经又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是不是苍生?我又是不是刍狗?” 抬头注视着皎洁的明月,冬至喃喃自语道,“世人皆苦,自度且难,何以度人?” 月黑风高,李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尽管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可他还是无意间走回到河边营地。 人为修筑的防御工事内,既没有模糊记忆中的灯火,亦寻不到一个人影,如同一路寻来,街道两旁林立的废弃建筑一样,死气沉沉。 灶膛里只剩下燃尽的柴火灰烬,还未完全烧干的食物,在锅底结了厚厚一层焦糊的锅巴,正自饥肠辘辘的李昭,不由暗赞,‘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抓起一旁用来炒菜的铁勺,挑着上面一层还没煮糊的粘稠食物,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末了,他还不忘了给落在窗边的乌鸦,递过去一些食物,李昭总感觉这家伙透着些神秘,现在多交流交流感情,没准以后,它真能帮助自己。 “陌生人,如果你捡到了这个日记本,并且耐着性子看到了这里,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些忠告。” 拇指和食指轻轻掐着烟蒂,冬至眼前一片烟雾缭绕,香烟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其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难以获取的糖,任何一支香烟,他都会抽到只剩下过滤嘴时,才恋恋不舍地捻灭。 “如果你还打算继续朝着大陆深处行进,千万记得,要绕开核爆后的辐射区域,这些地方从外表是很难分辨出来的,我藏在床底下的背包里,有一部核辐射检测仪,你最好时刻把它戴在身上,以免遭到核辐射的侵害。” “和我结伴而行的幸存者,大多都是从帝都或者周边逃出来的,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国家投放的核武器,整座帝都都被核爆彻底夷平,你没有必要去废墟里浪费时间,前进的路线尽量绕开大型城市,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贸然到城里去搜寻物资,核辐射似乎正在影响着……” 日记至此,戛然而止,字迹潦草的纸张上还沾着淡淡的血污,这篇临终之前的日记,被日记本的主人,刻意写在了日记本的首页。 一阵骤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了冬至继续翻看日记的想法,他猛地翻身跳下床,抄起放在床边的背包,本想立即离开的冬至犹豫了一下,又快步来到地下室,依照日记本里的记述,钻进躺着尸体的床下,翻找了好一会,才将一个米黄色的帆布双肩包,放在了电脑桌上。 快速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物品,除了一个装着白色晶体的小玻璃瓶,看起来有点用之外,其他东西,都被冬至随手又塞回了背包。 ‘甜的?’ 在没有秩序和律法的世界,轻易尝试未知的东西,绝对属于自己找死的行为,如果不是先前阅读过日记本里的内容,就算借一万个胆子给冬至,他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 昏黄的月亮在云层间穿梭,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浓雾包裹住一样,若隐若现地难以分辨。 按照过往经验,冬至不会冒着危险在夜间行动,如果不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从夜空中飞速划过,他才懒得理会幸存者们,在黑夜里开枪火拼的作死行为。无论圣殿骑士团,还是宗教裁判所的人,只有寻到他们的踪迹,冬至才有可能救回被掳走的阿紫。 猩红色的双眸,凝视着惨白色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跟在猎物身后,溢出嘴角的涎水,被风扯成了一条丝线。 零星的枪声不时传来,冬至距离发生枪战的位置越来越近,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在叫喊着什么,只碍于双方语言不通,他并不清楚对话的具体内容。 “十一点钟方位,四楼窗口目标,已击毙。” “换弹,换弹,掩护,掩护。” “左翼前插,左翼前插,注意射击角度,注意射击角度!” 突袭此地的战斗人员,明显是经过长期磨合后的成熟团队,即便是在快速行进的过程中,依旧可以准确地调整队形,不仅没有一个人因为紧张而失误,进而打乱小队进攻的节奏,甚至每个人的射击精度也没有丝毫降低。 “队长,五点钟方位,有可疑目标出现,重复,五点钟方位,有可疑目标正在接近!”军用手持平板的屏幕上,一枚由远及近的红色光点,正在快速闪动着。 “金星,木星,寻找有利掩体,负责后方警戒,海王星,火星,注意行进速度,不要和队伍脱节,其余人以我为中心,重新集结,重新集结。” 新的战斗指令,在极短时间内有效执行,倒地不久的幸存者,从黑暗中又缓缓爬了起来,即便这一队的战斗人员枪法了得,也无法保证每一颗子弹都能精准无比地命中目标头部,因此,这伙人很快就陷入了,被幸存者和丧尸的夹击之中。 冬至鬼鬼祟祟地趴在不远处的建筑物里,从四层的窗口探出半个脑袋,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紧紧注视着双方的激烈交锋。 眼中的瞬膜快速闭合,猩红色的双眸也随之暗淡下来,枪声对它来说,同样预示着危险在逼近,身形矮小的夜魔变得游移不定,相较于它的体型,这家伙更喜欢趁猎物睡熟以后,悄无声息地偷袭猎物,而不会选择正面硬刚。 战斗仍在继续,只是双方角色,已经变成了丧尸和人类,枪声在寂静无声的深夜,可以轻而易举的传出去几百米远,这也意味着,以交火的位置为中心,正有源源不断的丧尸被枪声吸引过来。 隆隆巨响,伴随物体被撞飞的撞击声,距离交火的位置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