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选择嫁小叔子》 第1章姐姐，你看着好像快不行了 九月，秋雨透着丝丝寒意。 庭院里，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诵佛声，钻进苏倾耳朵，她脑子开始犯迷糊，眼皮子直打架。 她身上凉飕飕的，膝盖疼得像被针戳，估摸着是跪太久了。 外面传来熟悉又有点远的吵闹声。 “她都快嫁人了，还这么跪着，把身子跪坏了咋整？！” “少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就问她现在踏出将军府半步没？没踏出，罚她咋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们到底想咋样？”一个女人带着哭腔，“非要把阿倾逼死才肯停手？！” 这是谁在吵呢？ 苏倾脑袋晕乎乎的，抬起头，面前是观音菩萨，一脸慈悲，可香火一绕，菩萨脸都有点看不清了。 这玉雕菩萨像，可让苏倾心里犯嘀咕，记得祖母去世的时候，这菩萨像就跟着陪葬了呀，到现在都快十年了。 要说这菩萨像让她吃了一惊，等她神志慢慢清醒，听到外面那声音，更是惊得不行。 那声音，咋听咋像四年前就过世的亲娘的！ 这是在哪儿呢？ 苏倾心里满是惊讶，慢慢想起昏迷前的事儿。 那是冬天，她裹在厚被子里，周围劣质炭炉烧得黑烟直冒。 有人把帘子一掀，带着个不到八岁的小娃进来了。这人穿着水蓝色蜀锦做的长裙，外面罩着羽鹤大氅，圆润的珍珠耳坠在耳朵边晃来晃去。她都快三十了，可还跟少女似的，天真又明媚，跟躺在病床上的苏倾，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和这女子差不多同时出生，可人家模样还跟以前一样，苏倾自己却像个老太婆。手糙得很，全是伤，脸上都是愁出来的细纹，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哪还有当年将军府大小姐的飒爽劲儿。 那女子走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跟在将军府时一样：“姐姐。” 苏倾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眼神迟钝地看向女子身边的孩子，就这么静静地瞧着。 那孩子见了苏倾，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有点怕她。 苏倾呼吸都慢了半拍，那女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推了推孩子，跟孩子说：“颜青，叫夫人。” 孩子乖乖走上前，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夫人。” 苏倾一听，眼睛猛地一瞪。 大夫人？啥大夫人，她才是这孩子亲妈，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亲妈啊！ “苏瑾……”苏倾气得声音都抖了，本来想破口大骂，可一看妹子那淡定的样子，突然明白骂也没用。 现在的她，早就没了底气，想让孩子叫自己一声妈，还得看眼前这妹妹愿不愿意。 她眼巴巴地看着苏瑾，苏瑾心里明白她啥意思，却只是笑笑，假装不知道，还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温柔地说：“耀庭一会儿就来，姐姐别担心。” 苏倾心里清楚，苏瑾是不会让她听到顾颜青叫她妈了，伸手一把抓住苏瑾，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苏瑾也不慌，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 她一挥手，让人把顾颜青带走了，然后低头看着苏倾的眼睛。 “姐姐，你看着好像快不行了呢？” 苏倾想反驳，可又说不出话，苏瑾说的确实是事实。 她身体早就垮了，之前多次跟顾耀庭说，想回上京看看她爹，她爹可是这辈子对她最好的男人。 但顾耀庭每次都拒绝，眼瞅着她快不行了，顾耀庭才回到乾阳，说要带她回上京。 可她已经没机会了，只能死在这外地。 苏瑾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冷漠。 “恨吗？” 苏瑾淡淡地问，苏倾用眼神回了她：咋能不恨！ 她以前多风光，现在却落到这步田地，咋可能不恨？ “可你凭啥恨我呢？”苏瑾语气还挺温和，“姐姐，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这话让苏倾愣了一下，苏瑾伸手，像以前小时候那样，轻轻放在苏倾手上。 “姐姐，你选的每一条路，阿瑾都听你的，不是吗？” “是姐姐你要私奔嫁给顾耀庭，我还帮了你。” “是姐姐你要为顾耀庭挣军功去上战场，把身子搞垮了，这跟别人也没关系呀。” “是姐姐你自己一心要嫁给顾耀庭，又没人逼你，对吧？” 苏倾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当年顾耀庭和苏瑾定的娃娃亲，可她偏偏喜欢上了顾耀庭。那时候顾家倒了霉，顾耀庭受牵连被贬到边境，苏瑾跑来找她哭诉，说怕去边境吃苦，她一看妹妹对顾耀庭没意思，就说自己要嫁给顾耀庭，让苏瑾替她嫁给镇国侯府的世子陆珺。 当时大家都觉得她疯了，放着好好的亲事不要，非要跟个谁都躲着的落魄公子。她爹心疼她，肯定不同意，顾耀庭一开始对她也没意思，没答应这事儿。 没人支持她这份感情，可她自己想尽办法跟着顾耀庭去了乾阳，顾耀庭被她这份情义打动了，又感激她在自己落难时不离不弃，这才娶了她。 顾耀庭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她陪着顾耀庭在边境熬了六年，日子苦得很，还给他生了孩子。后来顾耀庭一路高升，回到了上京，一直做到内阁首辅。 要是一直这样，也算是段让人羡慕的佳话。 可问题就出在，顾耀庭心里一直惦记着苏瑾，苏瑾嫁过去的镇国侯府，刚嫁过去就全家战死在沙场，就剩下个十四岁的陆霄撑着这么大一个家。苏瑾不想给陆炀守寡，就从陆家拿了休书，恢复了单身。 顾耀庭后来又碰到了苏瑾，两人旧情复燃，又好上了，苏倾哪能忍得了这个？ 苏瑾一进家门，她就又吵又闹，嫉妒得都没了分寸，慢慢地把顾耀庭对她的情谊都磨没了，最后顾耀庭找了个侍奉母亲的借口，把她送回了乾阳。 她在乾阳一待就是六年，一直到死，前前后后陪了顾耀庭十二年。 苏瑾问得没错啊。 她为啥要恨呢？ 顾耀庭一开始就不想要她，是她自己硬要凑上去； 顾耀庭喜欢苏瑾，她又仗着自己以前的牺牲，非要把他们俩分开。 他们或许都有错，但说到底，错就错在她苏倾太死心眼，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 第2章重生了？ 外面风雪越下越大，传来男人又急又稳的脚步声。这人向来喜怒都不表现在脸上，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啥。 没过一会儿，男人把帘子一掀就进来了。 他穿着紫色绣蟒的官服，头戴金冠，看起来瘦了不少，原本俊雅的眉眼多了几分凌厉。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风雪跟着灌进来，苏倾只觉得一口血闷在胸口。 这一瞬间，苏倾突然发现，十二年的感情，不管曾经多深厚，好像都已经没了。 她看着这个男人，才明白自己早就不爱他了，这么多年，只是不甘心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苏倾突然特别后悔这十二年。 十二年前，她就不该迈出那一步，不该追着这个薄情的男人跑到这老远的地方，更不该以为自己能用真心捂热他这块冷石头。 她慢慢笑了，就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还是那个在将军府里，手持长枪，英姿飒爽的嫡长女。 “顾耀庭，”苏倾喘着气，轻声说，“要是能重来，我再也不想跟你有啥关系！” 顾耀庭一听，眼睛猛地一缩，苏倾刚说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苏瑾吓得尖叫出声，顾耀庭赶紧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他双手微微发抖，声音沙哑：“阿倾……” 要是能重来…… 苏倾脑子里一直想着这句话，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猛地站起身来。 旁边正在念经的苏老太君被她吓了一跳，就见她跌跌撞撞地扶着门冲了出去，到了大门前，盯着正在吵架的苏大将军夫妇。 苏夫人谢韵正被苏瑾扶着，跟苏建昌争得不可开交，苏建昌都快气炸了，强忍着怒火说：“镇国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容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顾耀庭那种文弱书生，怎么能跟陆世子比？别说陆世子，就陆家那才十四岁的陆七郎，都比顾耀庭强！别说是怕折了镇国侯府的面子，就算没这层关系，我也绝不让我女儿嫁给他！” “我不管你想怎么处置阿倾，我就知道她现在被你打了，还在里面跪着！” 谢韵眼睛都红了，“这是我女儿，我别的都不管，就想她平平安安的，今天要是跪着出了事，你能还我一个女儿吗？！” “她从小就练武，你别小瞧她。”苏建昌皱着眉头，“她皮实着呢。” “苏建昌！” 谢韵提高了嗓门，“你别忘了她只是个女孩子！” “所以我没拿军棍打她呀。” 苏建昌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谢韵气得抬手，脸涨得通红，正想一巴掌扇过去，就听到苏倾又急又高兴的喊声：“爹，娘！” 这声音跟平时可不一样，好像藏着好多东西，就像一个走了很远很远路的旅人，历经了无数的沧桑。 两人愣了一下，扭头一看，就见苏倾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苏建昌的怀里。 “爹……” 温暖一下子把苏倾包围，她差点就哭了出来。 爹和娘都还活着，大家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没开始，她的人生，还能重新来过。 苏倾猛地撒娇，可把苏建昌吓了一跳。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孩子是不是跪傻了？ 苏倾从小跟他练武，和一般娇滴滴的姑娘可不一样，啥时候这么哭哭啼啼、扭扭捏捏过？ 她喜欢顾耀庭，那真是把啥好东西都往他那送。顾家因为给谋反的秦王说话倒了霉，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她可好，快出嫁了还忙着给顾耀庭送钱送信，甚至还想跟他私奔去边境。 这胆子，简直大破天了。 还好她身边的丫鬟机灵，把这事儿告诉了苏建昌，在她准备开溜前一刻给拦住了，要不然可就酿成大祸。 苏建昌想到这儿，脸一板，冷冷说道：“想明白了没？没想明白就接着跪着。” “想明白了！” 苏倾心里清楚苏建昌问的啥事儿。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在应该是她十五岁的时候。 十五岁那年九月，皇上赐婚，让她嫁给镇国侯府世子陆珺。婚事儿都定下来了，三媒六聘的，眼瞅着就要成亲。可巧这时候，谋反半年的秦王终于被抓住关进大牢。顾耀庭他爹以前受过秦王妃的恩，就给秦王家眷说了几句好话，这下可把皇上惹毛了。顾耀庭他爹被砍了头，刚入朝为官的顾耀庭也受牵连，被贬到边境，从翰林学士一下子变成九品小县令。 苏倾知道这事儿后，心里急得不行。刚好苏瑾跑来找她哭诉，说不想跟着顾耀庭去边境吃苦。姐妹俩一合计，打算让苏倾先跟顾耀庭私奔。等苏倾跑了，苏家没办法，只能把苏瑾嫁给镇国侯府。 苏瑾也是嫡女，虽说不是嫡长女，但跟舞刀弄棒的苏倾不同，她一直跟着谢韵学诗作赋，加上长得漂亮，那可是上京不少公子心心念念的正妻人选。把苏瑾嫁过去，以陆家跟苏家的关系，陆家估计也不会说啥。 两人算盘打得叮当响，先让小厮给顾耀庭报信，让他走那天在城门外等着。眼看到时间了，结果苏倾爬墙的时候，被苏建昌抓了个现行。 上回被抓，她跪了一晚上，后来是苏瑾劝动谢韵，把她带回房，还偷偷放跑了她，她这才有机会快马加鞭追上已经出发的顾耀庭。 但这次，苏倾可不想再跑了，她果断对苏建昌说：“我不跑了，我乖乖等着嫁给陆世子！” 苏建昌狐疑地瞅了苏倾一眼，心说这丫头咋突然转性了，该不会是想骗他吧？ 可自家闺女向来直来直去，对自家人从不撒谎。苏建昌看着苏倾明亮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又有点心疼，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先去歇着吧。后天你就成亲了，别再动那些歪心思。反正顾耀庭也已经走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嗯。”苏倾点点头。这时苏瑾过来扶她，苏倾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最后还是忍住没动。 苏建昌见苏倾低头，以为她心里难过，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说：“陆世子可比顾耀庭强多了，你见了就知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别抗拒，爹还能害你不成？” “我知道。” 苏倾这次点头，那是真心实意。 陆世子陆珺，还有整个陆家，那可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哪是顾耀庭那种玩弄权术的人能比的？ 她也想跟陆珺培养培养感情，可估计没这机会了。 苏倾想到陆家以后的命运，忍不住有点惋惜。 第3章当不了世子妃，她也绝不去边境 见苏倾没精打采的，苏建昌摆摆手，让谢韵和苏瑾扶她回去。 一路上谢韵都在劝她，大概意思就是让她别再惦记顾耀庭，当父母的，都盼着女儿能过得好。苏倾没吭声，就静静听着。 这位母亲虽说后来做了些糊涂事，有点偏袒苏瑾，但对她也是真心的。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免会有厚有薄。 苏倾没说话，任由苏瑾扶着她到了卧房。下人伺候她梳洗后，她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她得养精蓄锐，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路咋走。 以前她一门心思觉得，只要跟着顾耀庭，就是她的路。现在突然有了新选择，她还有点不知所措。 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到苏瑾的声音。 苏瑾端着药走进来，支开下人，来到苏倾跟前。她把药碗放下，坐到床边，温和地说：“姐姐。” 苏倾慢慢睁开眼，看到苏瑾一脸担忧：“姐姐，你咋样啦？” 看这表情不像是装的，苏倾心里一动，寻思着，也许十五岁的苏瑾，对她这个姐姐还是有点感情的。 见苏倾没答话，苏瑾凑近她，小声说：“姐姐，顾大哥让人带话来，说他等着你呢。” 听到这话，苏倾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瑾。 顾耀庭等她？ 不可能。 上辈子的顾耀庭，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儿，收到信后，还提前半天快马加鞭离开上京，怎么可能等她？ 这是咋回事儿呢？ 她盯着苏瑾，琢磨一会儿就明白了。 顾耀庭肯定不会说这话，苏瑾是想让她走，好把镇国侯府世子妃的位置腾出来给她，所以故意这么说，给苏倾希望，好让她赶紧离开。 上辈子苏瑾没这么说，是因为上辈子苏倾根本不需要苏瑾给希望，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这辈子她都跟苏建昌明说了，要嫁到陆府。 苏倾真想笑，她这个妹妹，果然啥时候都把自己的利益放第一位。 但她忍住了，板起脸，皱着眉头说：“这种话，你以后别跟我说了。” “姐姐？”苏瑾有点惊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苏倾平淡地说：“我想明白了，我和镇国侯府的亲事是皇上赐的，我要是逃婚，就算陆家看在苏家面子上不说，皇上也不会放过这欺君之罪，陆家心里肯定也会记恨。” 后来苏家的衰败，跟这事儿可脱不了关系。 陆家虽说没过多久就满门青年战死沙场，但留下了个“杀神”陆霄。 那小子十四岁就纵横沙场，十六岁就灭了漠北，给父兄报了仇。 后来的朝廷，几乎就是文有顾耀庭、武有陆霄的天下。陆霄这人有仇必报，恩怨分明。当年对他好的人，他加倍报答；对他不好的人，他也绝不放过。 苏家让苏瑾李代桃僵嫁给陆珺，苏瑾后来又落井下石离开陆家，走的时候还跟陆老太君闹得不愉快，把老人家气得大病一场，这些事儿陆霄都记着呢，等他飞黄腾达后，全都报复在苏建昌身上。 要不是顾耀庭还稍微照顾一下苏家，苏建昌哪能安安稳稳告老还乡？ 苏倾一想到陆霄的手段，就有点胆寒。她用左手压住右手，看着苏瑾，满眼忧虑地说：“妹妹，咱们不能光想着自己的幸福，就不管家族死活。” 苏瑾被苏倾说得一愣，憋了半天才强笑着说：“姐姐说得对。阿瑾就是心疼姐姐，觉得用姐姐的幸福换家族，太委屈姐姐了。要是能替姐姐去受苦，阿瑾求之不得。” 去陆家受苦？ 谁不知道现在的陆家正得皇上宠爱，那可是如日中天。陆家从开国起就世代忠烈，是三公四侯的高门大户，家教严正，家里子弟个个都像芝兰玉树一样优秀。陆世子就算不是最拔尖的，也肯定不会让苏瑾吃亏。 说起来，苏家这门亲事还是高攀了。 苏瑾为了劝她，啥瞎话都编得出来。 想到陆家后来的牺牲，再听苏瑾这话，苏倾心里有点不舒服，脸色严肃地说：“陆家满门忠烈，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能嫁给陆世子是我的福气。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现在我已经醒悟，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要是再让我听到，别怪我翻脸！” 苏瑾被苏倾说得无话可说，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苏倾，她都想提醒她，昨晚还一起谋划私奔呢。 但她心里清楚，这位姐姐武力值高，心思单纯，认定的事儿就不会回头。要是再争执下去，动起手来她肯定吃亏。 于是苏瑾勉强笑了笑说：“姐姐能想通就好。看姐姐也累了，药放这儿了，阿瑾先退下了。” 苏倾点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苏瑾恭恭敬敬退出来，一到庭院，脸色就冷下来。 她紧紧捏着拳头。 现在苏倾不肯私奔，难道她真要嫁给顾耀庭？ 不行，她绝对不能嫁给顾耀庭。 当不了世子妃，她也绝不去边境跟着顾耀庭吃苦。从边境回上京，从九品县令往上爬，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葬送在北境的寒风里。 苏瑾心里暗自琢磨着。 这时候，顾耀庭在城门口的马车里，静静地看着最新的邸报。 他染上风寒，一边看一边轻声咳嗽。 父亲去世，自己受牵连被贬，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一下子跌落谷底。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慌了手脚，没想到这少年却格外从容。 他好像在静静等着什么人，不紧不慢的。 旁边的官兵有点不耐烦了：“顾公子，该走了。” 顾耀庭抬头看了眼城门，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赶紧跑过去，又给官兵塞了一两银子，赔着笑脸说：“大人，再稍微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最迟等到日落，”官兵皱着眉头，“不能再拖了。” 听到这话，顾耀庭皱起眉头。 日落…… 他回想上辈子苏倾追上来的时间，应该能等到她吧。 想到苏倾这个名字，他心里一阵痛苦，闭上了眼睛。 外人都以为他面对家族变故毫不畏惧，其实不是。 他年少时面对这些，也是惶恐不安，自暴自弃。是那个姑娘骑马而来，在夜雨中用剑挑起他的车帘，大声说：“你别怕，我来送你。”这句话给了他所有勇气。 第4章她算是对这个妹妹彻底死心了 年少时他不懂自己懵懂的心意，只觉得讨厌她身上的汗臭味，不喜欢她大大咧咧不知收敛，厌恶她跟兵营里的军士有说有笑。 她追，他躲。他一直以为自己心里喜欢的，该是苏瑾那样纯洁的姑娘。 直到她死在他面前。 一想到那一幕，顾耀庭感觉心脏像被人紧紧捏住。他闭上眼睛，缓缓呼吸，想平息这份痛苦。 苏倾的死，是他爱情的开始。 她死后他才知道，没有她驾马踏雨相送的日子，有多难熬。才明白当年自己的厌恶，其实是嫉妒，是对未知感情的惶恐，是少年人面对羞涩的抵触。 她死的时间越久，他对她的感情就越执着，越深。 直到他死在陆霄的剑下，那一刻，他才觉得解脱。 一觉醒来，他回到了十七岁，他欣喜若狂。 真好。 他睁开眼睛，眉眼弯弯。 他又能见到那个活生生的苏倾了。 这一次…… 他一定会好好陪在她身边。 顾耀庭眼巴巴等到日落，也没瞅见苏倾的影子。 跟记忆里不一样，这可把他急坏了。这时候，官兵早没了耐心，上来就强行拉马车，嘴里还嘟囔着：“赶紧走了！” 顾耀庭望着人来人往的城门，深吸一口气，只能出发了。 没事儿，苏倾肯定会来的。 他心里给自己打气，他回来，这事儿肯定得变。但他清楚十七岁的苏倾对他那感情有多深。 上辈子她来了，这辈子，肯定也会来。 顾耀庭满怀着希望，踏上了他的当官路。可这时候，苏倾正睡得香呢。 等她一觉醒来，就收到苏瑾派人送来的消息，说顾耀庭已经离开京城了。 苏倾倒没多在意顾耀庭走没走，她更纳闷的是，她这个妹妹，咋消息这么灵通呢？ 她现在对外面的事儿啥都不知道，苏瑾却连顾耀庭啥时候走的都一清二楚。这些消息估计是苏瑾从顾耀庭那得来的，也就是说，这么多年，顾耀庭和苏瑾一直都有联系。 之前苏瑾还说自己对顾耀庭没意思，还撺掇她跟顾耀庭私奔，结果自己却一直跟顾耀庭勾勾搭搭的。 苏倾抬手把纸条扔进火炉，跟来送信的侍女说：“去告诉二小姐，这种事儿别再来跟我说，啥规矩她心里得有数。” 说完，苏倾抬头，冷冷地看着侍女：“将军府要脸面，让她自己掂量着点儿！” 侍女不知道纸条写的啥，被苏倾说得一愣一愣的，慌里慌张就走了。苏倾看着炭炉里一闪一闪的火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这一张纸条，她算是对这个妹妹彻底死心了。 苏瑾这两面三刀的性子，可不是后来才有的，那是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当年她喜欢顾耀庭，可顾耀庭是苏瑾未婚夫，这么多年，她一个字都没吐露过，平时相处都躲得远远的。圣上赐婚，她二话没说就答应，她觉得自己做得够好了，就连当年她追着顾耀庭到云冲，顾耀庭自己都还稀里糊涂的。 要不是苏瑾跑来哭诉，求她帮忙，她咋会巴巴地去等顾耀庭呢？ 一边说不喜欢顾耀庭，鼓励姐姐追求真爱，一边又跟顾耀庭扯不清…… 苏倾无奈极了，她实在想不明白，都是将军府嫡小姐，咋性格差这么多呢？ 苏倾想了一会儿，也懒得再琢磨了。刚回来嘛，她就找来笔墨，开始回忆上辈子那些大事儿。既然重生了，那可不能白来一趟。 从眼前看，最大的事儿就是陆家满门战死沙场。 当年七月二十七日，也就是苏瑾嫁给陆珺那天，边境加急战报送到上京，陆珺跟着他爹出征去了。 陆家一共七个孩子，连最小的陆七郎陆霄都上了战场。大家都觉得战神陆家肯定还能像以前一样凯旋而归，结果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二十万精兵在陆家带领下，全折在景帝谷了。 陆霄扶着灵柩回了京，还得去大理寺受审，因为这场仗打败，是镇国候陆忠不听皇令，非要追击漠北逃兵导致的。这下可好，各大世家纷纷跟陆家划清界限。除了二公子陆束的夫人蒋氏自刎殉情，其他各房夫人侍妾都主动要求离开。陆霄只能代替父兄给她们写和离书，一下子，陆家就散了，这么大的侯府，就剩下陆霄和陆老太君，还带着五个没长大的孩子。 那时候苏倾跟着顾耀庭在云冲呢。云冲是北境二线，专门运粮草的重要地方，苏倾帮着顾耀庭往战场运了好多次粮草。 不过苏倾接触战事的时候，陆家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到底咋死的，为啥死，苏倾还真不太清楚。 她就知道，后来国舅姚勇临危受命，去守白城，结果最后弃城跑了。各地战乱纷纷，朝廷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人可用的时候，陆霄从牢里主动请命，还立下生死状，上了前线。 要么打胜仗，要么就死。 后来陆霄打了胜仗回来，那天，他提着姚勇的脑袋进了御书房，出来之后，皇帝给陆家所有战死的男儿都追加了爵位。 苏倾可不想让陆家人死。 她紧紧捏着笔，眼里透着寒光。 陆家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该死。 她仔仔细细地写下跟陆家有关的事儿，想尽量还原当年的情况。 一直写到快天亮，谢韵带着人端着盘子进来了。 将军府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贴上了红纸。谢韵看到正在写东西的苏倾，着急地说：“你这是干啥呢？马上就成亲了，还不好好休息，明天看你咋办！” “母亲，没事儿的。” 苏倾把那些纸都扔进了炭炉，梳理了一晚上，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清楚得很。 苏倾从容地转过身，看到丫鬟准备的东西，笑着问：“这是喜服？” “是啊，赶紧换上吧。”谢韵虽然有点不满，但看着女儿高高兴兴的样子，气也消了不少。她招呼人进来，伺候苏倾梳洗。 又是沐浴，又是更衣，擦上桂花头油，穿上大红色金线绣凤的华袍。 然后苏倾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子前，侍女上来给她化妆。 第5章妾身做事，只看想不想做 苏瑾端着梳子进来，走到谢韵旁边，对谢韵说：“母亲，该梳发了。” 谢韵看着镜子里的苏倾，声音有点沙哑，对苏瑾说：“你瞧瞧她，平时都不打扮，今天头一回打扮得这么好看，这是要去见夫君了。” 说着，谢韵拿起梳子，轻轻插进苏倾的头发，声音放低：“以后去了陆家，可别像在家里这么任性了。嫁出去的女儿，总归要吃亏些。在陆家，能忍就忍，别老起争执。” 要是以前，苏倾听这话肯定得跟谢韵争几句。可现在听着谢韵带着哭腔，她那点想争执的心一下子就没了，叹了口气，只说：“女儿知道了。” 谢韵点点头，抬手给苏倾梳发。 “一梳梳白头……” “二梳白发齐眉……” 谢韵一边梳发，一边掉眼泪。到最后，她好像累了，被苏瑾搀扶着走到一边。 侍女上前给苏倾盘发，然后戴上凤冠。 正弄着，天慢慢亮了，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高兴地说：“夫人，大小姐，陆家人来了！” 谢韵一听，立马站起来，好像要出去，可刚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住了：“不行不行，他们还得一会儿呢。” 于是又回来，和屋里的女眷一起等着陆家人。 按照习俗，陆家人来迎亲，苏家这边会出些难题刁难一下，到了时辰，才让苏倾出去。外面热闹得很，苏倾她们在屋里等着，心里都痒痒的。 苏瑾到底还是个孩子，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声说：“母亲，要不我出去看看？”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点心动，都看着谢韵。谢韵忍不住笑了：“你们这些沉不住气的，不就是迎亲嘛，有啥好看的？” 好看。 苏倾心里琢磨着。 上辈子她的婚礼可简单了，跟顾耀庭在云冲，就在院子里请了两桌顾耀庭的手下，掀了盖头就完事了。顾耀庭还说以后给她补办个盛大的婚礼，可她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 等了一辈子的东西，那感觉肯定不一样。苏倾压着心里的好奇，对谢韵说：“母亲，咱们出去看看吧。” “你这孩子……” 谢韵笑着推了她一下。正说着，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接着就看到两个少年在房顶上打起来了。 苏瑾惊讶地叫起来：“是二哥！” 苏家有四个孩子，世子苏慕北，二公子苏临西，还有苏倾和苏瑾姐妹俩。苏家是武将出身，苏慕北因为身份还有点顾忌，苏临西可不管，直接就跟陆家人动手了。 女眷们都跑到窗户边，争着伸头去看房顶上的人。苏倾和谢韵、苏瑾一起走到门口，抬头往上看。 苏慕北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看着挺帅气。对面那少年看着也就十四出头，穿着黑色劲装，头发用黑白相间的发带高高束起，穿得干净利落，身上那股傲气，一点都不比苏慕北差。 苏慕北长得就挺好看了，可对面这少年更俊朗。眼睛像星星月亮一样亮，眉毛像山峦，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帅气。不过这少年神色严肃，只留下一股如刀般锐利的气势，直逼人心。 这种肃杀严谨的气质，在上京世家公子里可不多见，就像北境寒雪下盛开的冰花，又美又高冷。 苏倾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这少年身上，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上辈子，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离这人这么近。 那时候他已经是名震天下的镇北王，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手握兵权，权势大得很。 她被顾耀庭送出上京那天，风雪交加，他骑马回京，穿着黑衣白氅，脸色冷冰冰的。 那时候他比现在看起来更硬朗，也不像现在这样，眼里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和朝气。 他目光冷得像寒冰深潭，骑马拦住她的马车。 “顾夫人？” 他语调平平，虽然是问句，却没有一点疑问的意思，好像早就知道车帘里是谁。 苏倾让人卷起车帘，坐在马车里，恭恭敬敬行礼，平静地回答：“陆大人。” “顾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乾阳。”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顾夫人，”陆霄轻轻一笑，“后悔吗？” 苏倾愣了一下，陆霄看向远处：“顾夫人可知道，当年陆府上门提亲前，家里人去问过，苏家有两个女儿，兄长心仪哪位。兄长说，他喜欢大小姐，因为大小姐习武，等我成年后，他要是打不过我，还能带着妻子一起上阵。” “成亲前一晚，兄长一晚上没睡，跟我交代，苏家的人都好武，迎亲的时候要是动手，我得让着点。” 说着，他转头看向她：“顾夫人跟你妹妹不一样，你妹妹趋炎附势，不是啥好人。顾夫人却愿意放弃御赐的婚事，跟着顾大人去北境，还征战沙场。可惜顾夫人没眼光，我兄长把夫人当宝贝，夫人却不稀罕。” “夫人走到今天这步，”他目光平静，“可曾后悔？” 那时候苏倾轻轻一笑，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坦然：“妾身做事，只看想不想做，不考虑后不后悔。” 那青年没说话，静静看了她好久，才淡然地说：“可惜。” 她没回话，只是恭恭敬敬地坐着，看着那青年骑马离开。 现在她抬头看着陆霄和苏临西打架，陆霄功夫明显比苏临西高不少，却跟苏临西纠缠了好久，还不着痕迹地让着他。 苏倾忍不住嘴角上扬，从旁边花盆里捡了颗石子，朝着苏临西就扔了过去。 石子砸在苏临西身上，一下子把他砸翻了。 苏临西大喊起来：“陆七郎你使阴招！” 陆霄在屋顶上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朝着苏倾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见一个女子穿着喜服，头戴凤冠，斜靠在门边，手里拿着块石头，上上下下抛着，笑得那叫一个肆意。 陆霄一下子就明白咋回事了，灿烂地笑开。 他朝着苏倾拱拱手，然后纵身跳了下去。苏临西正跟陆家其他兄弟闹呢，苏慕北在中间调和，陆霄迅速绕到陆珺后面，小声说：“哥，嫂子可漂亮了！” 陆珺穿着喜袍，双手背在身后，假装淡定，不动声色地往陆霄身边靠了靠，小声问：“你见着了？” “苏临西就是被嫂子打下来的。” 陆霄说完，还挺发愁：“哥，我觉得以后我可能真打不过你们夫妻俩了。” 陆珺笑着弯了弯眉：“那是当然，你哥的眼光能错吗？” 正说着，时辰到了，苏建昌也不耽搁，一抬手，苏慕北赶紧招呼苏临西和陆家其他人站到两边。 内院里，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给苏倾盖上盖头，扶着她往外走。 陆珺站在正前方，陆霄和二公子陆束站在陆珺身后，其他人分几排站在这三人后面，苏家人站在台阶上，礼官站在右边首位，大声唱和：“开门迎亲——！” 第6章不管发生啥，一定要尽快回来 大门缓缓打开，苏倾穿着喜袍，由苏瑾搀扶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眼前一片红，啥都看不见，只听到喜乐鞭炮声在耳边炸响。接着，一节红色绸布递到她面前，她听到一个温雅又紧张得掩饰不住的声音：“苏……苏……苏姑娘……” 苏倾轻声笑了，握住红绸，温和地说：“陆世子，别紧张。” 她又说：“我跟着您。” 陆珺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握着红绸，那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 他没选错人。 镇国侯府的世子妃，就该是这样，能用一句话，就让他安心的人。 苏倾瞧着面前人情绪挺稳，虽说还没瞅见未来丈夫长啥样，就看他递过来的手，估摸长相也差不到哪去。 陆珺小心翼翼地拉着她，把她送进花轿，那架势，就好像她是个瓷娃娃，得小心呵护着。 苏倾可从来没享受过这待遇，过去三十多年，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个女汉子，压根不需要人怜惜宠爱。 顾耀庭对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更多时候，就像上司对下属，冷冰冰的。 苏倾坐在花轿里，忍不住偷偷掀起帘子，想瞅瞅前面骑马的陆珺。 可陆珺在前面骑马呢，倒是一眼瞧见守在旁边的陆霄。陆霄察觉到苏倾的动作，朝她挑了挑眉，眼里全是笑意，那表情，就好像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苏倾感觉自己心思被看穿了，还是被个小屁孩看穿，心里一下子就尴尬了，赶紧放下盖头和轿帘，老老实实坐好。 坐回轿子里，苏倾就开始琢磨事儿。 上辈子边境急报送到上京就是今天，可具体啥时候，她还真不太清楚。 现在边境形势危急，陆家是出征的最佳人选，她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理由拦住陆家。陆珺说不定能以新婚为由留下，其他人就没啥借口了。 看来只能从避免他们战败的原因下手。 听说当年陆忠追击残兵，结果中了圈套。这次要是陆家老老实实守城，应该就不会出事。 苏倾正琢磨着，就听外面吹吹打打好一会儿，轿子终于停了。 没一会儿，就听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在一阵哄笑声中，那红绸又递了过来。 这次陆珺没结巴，笑着说：“苏姑娘，我带你进去。” 苏倾握住红绸，看着脚下，被陆珺拉着往前走。 她走得稳稳当当，陆珺也提醒得仔仔细细，周围陆家子弟小声嘀咕的声音，虽小，但她也能听见。 好多都是半大的孩子，朝气蓬勃地说着：“听说嫂子特好看。” “小七说的，漂亮得很。” “能比那个第一美人苏瑾还漂亮？” “小七眼光多高啊，肯定比苏瑾漂亮！” …… 苏倾听着陆家人这率真的话，忍不住笑了。陆珺也听到了，有点尴尬，他知道苏倾习武，听力好，肯定也听到了。于是扶着苏倾过火盆的时候，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别生气，回头我收拾他们。” 苏倾听了，实在憋不住，笑着说：“没事，我挺喜欢他们这样的。” 陆珺听着苏倾的声音，虽然还没见到人，但心里想着，这样的姑娘，肯定好看。 他心里有点期待，带着苏倾来到大堂。 两人按照礼官的唱和声，拜了天地。 这一路顺顺利利，苏倾心里高兴，对在陆家的生活，又多了几分期待。 她心里很平静，一种放松欢喜的感觉，在她最后直起身的时候，慢慢蔓延开来。 她没嫁给顾耀庭，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站在陆珺面前，特别想掀开盖头看看这个男人。感觉陆珺应该比她高半个头，直觉告诉她，陆珺可能是个稍微文弱点的男人。 苏倾站着没动，旁边有人上来扶她回房。陆束凑过来，起哄道：“大哥，别喝酒了，赶紧去掀盖头吧！” “对对，”其他公子也跟着喊：“大哥快去掀盖头！我们不要你喝酒！” “去去去！”陆珺脸都红了，对他们说：“按规矩来，一边去！” 说完，他又担心苏倾不高兴，扭头小声说：“苏姑娘，你先去等会儿……” “世子一会儿就来吗？” 苏倾小声问，声音又软又脆，陆珺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小声回答：“嗯，不会太久。” “那世子答应我，”苏倾声音里透着认真：“不管发生啥，一定要尽快回来。” 说完，苏倾觉得这话有点突兀，又小声说：“妾身等着世子回来挑盖头。” 陆珺一开始有点疑惑，马上就明白了，苏倾大概是不喜欢盖着盖头。他小声说：“你要是不喜欢这盖头，没人的时候，就取下来等我。陆家没那么多规矩。” 说完，陆珺又怕苏倾以为他要在外面多耽搁，又加了句：“我肯定尽快回来。” 苏倾点点头，由其他人扶着回房，陆珺转身去招呼宾客。 苏倾回房后，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 她确实不喜欢这盖头，但她喜欢陆家，陆珺对她又这么上心，她就想着用自己最好的一面回报陆珺。 坐在床上有点无聊，她就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 她可不是个爱记仇的人，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没发生，她也不想再为那些事儿烦恼。顾耀庭已经离开上京，她也嫁到了陆家，和顾耀庭、苏瑾的过去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前看。 就今天看来，陆家的人果然像传说中那么好相处，她以后在陆家，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等会儿陆珺回来，她就以新婚为由，看看能不能让陆珺留下。要是不行，她就试试跟着陆珺一起去前线。就算去不了，她提醒他们别追残兵，应该就不会出事儿。 只要陆家这场仗打赢了，她和陆珺以后就能好好过日子。她知道未来十二年朝廷的变化，肯定能保陆家平安。 陆家好好的，陆霄大概也不会变成日后那个杀神。今天看这少年，还像个欢欢喜喜的小鸟，以后应该也会像他哥哥一样，长成个温雅的将军吧？ 苏倾正想着，想得有点入神。 第7章别追了，追上去也没用 等了半天，旁边丫鬟见她一动不动，就上前问：“少夫人，要不要吃点糕点？” “不用了……”苏倾轻声回答。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战马嘶鸣声和匆忙的脚步声。苏倾心里一紧，猛地掀开盖头，就往外面走。 丫鬟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阻拦，着急地说：“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 苏倾不敢表现得太奇怪，毕竟未卜先知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她估计得被当成妖怪烧死。 她压下焦急，皱着眉说：“我听到外面有战马声，怕是出事儿了，我得去看看。” “少夫人别担心，”丫鬟笑着说：“世子会处理好的，您在这儿等着就行。” “我不放心。” 苏倾一把推开丫鬟，就往外走，脸色一冷：“我必须去看看。” 丫鬟被推到一边，苏倾打开门就匆匆往外跑。 她不太清楚陆家的布局，只能朝着喧闹声的方向跑。 这时候，外面脚步声越来越急，人也越来越多。丫鬟追在苏倾后面，满脸焦急，想拉住她：“少夫人！您还没掀盖头呢，您……”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陆霄就从转角处出现了。 他穿着铠甲，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苏倾停住脚步，握紧拳头。陆霄看着面前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对上她那似乎早就知道一切的眼神，果断单膝跪地，给苏倾行了个军礼，双手奉上玉佩，平静地说：“前线急报，少将军奉命出征，让末将把这玉佩交给少夫人，还说会凯旋而归，让夫人别担心。” 苏倾看着陆霄捧着的玉佩，这玉佩被摸得滑溜溜的，一看就是贴身带着的。 她伸手握住玉佩，抬头看向外面：“陆珺在哪儿？” “少将军已经出发了。” 陆霄声音低了些，他也知道，新婚当天出征，对女方打击多大。他正想着怎么安慰，就看见苏倾突然冲了出去。 她跑得飞快，喜服在风中呼呼翻飞。陆霄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追着苏倾冲了出去，着急地喊：“嫂子！” 苏倾没说话，一路狂奔到大门前，伸手抓了个将士，把他从马上拽下来，抢过马就冲了出去。 陆家人都看傻了，直到陆霄也学着苏倾的样子，抢了匹马追出去，他们才回过神。 “那是世子妃？” “是少夫人？！” 大家都惊得不行，可苏倾却格外冷静。 九月的寒风带着寒意，她的马跑得太快，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陆霄紧紧跟在她后面，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嫂子骑术居然这么厉害。 他吃力地喊：“嫂子！别追了，追上去也没用啊！我哥会回来的，你别担心！” 苏倾没搭理他，她知道出城的路，从上京带兵去北境，肯定走北门。她一路绕路，从山上看到了疾驰的队伍，然后夹着马就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陆霄吓得魂都快没了，心说这嫂子要是在这儿出了事，他咋跟父兄交代。 他咬咬牙，跟着苏倾冲下去，就看见苏倾直接冲到官道上，一人一骑把队伍给逼停了。 陆家人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红衣女子，都愣住了，接着就看到追来的陆霄。陆忠上前，有点不敢相信：“小七，这是……” “公公。”苏倾朝着陆忠行了个军礼，恭恭敬敬地说：“儿媳失礼了。” 听到这话，陆家军众人脸色各异。 看着她的喜服，又看看陆霄，大家心里都有了猜测，没想到来的真的是苏倾。 而陆珺在陆忠身后，整个人都懵了。 接着就见苏倾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秋雨淅淅沥沥，苏倾手握缰绳，大红色的广袖喜服沾了雨水和尘土。 她微微仰头，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我夫君陆珺在哪里？！” 陆家军都纷纷低下头，不敢抬头看。 只有陆珺硬着头皮，骑马出列，艰难地说：“我……我在。” 陆珺一出来，大家都觉得挺尴尬。新婚妻子追出来，换谁都觉得没面子。 苏倾看着陆珺，眼前这青年清秀又温雅，跟她想的一样，看着更像个书生，不像个舞刀弄剑的武将。 他长相不算出众，比不上以后陆霄那能惊艳整个大宣的俊美，但苏倾就是打心眼里喜欢。 她静静地瞧着他，手捏着缰绳问：“夫君，你还记得答应过我啥不？” 陆珺没吭声，苏倾骑着马到他跟前，抬手把盖头放下来，身子微微往前倾。 “世子答应过我，会回来给我掀盖头呢。” 周围人听到这话都愣了，陆珺手指轻轻一颤，看着眼前像团火一样热烈的女子，心里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本来就是媒妁之言，他也就想着尽点责任，可就在这一刻，心里莫名泛起了涟漪。 他慢慢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掀开了苏倾的盖头。 苏倾垂着眼帘，等光线重新照进眼里，她抬眼看向他。 她的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然后灿烂地笑开了。 “夫君，”她轻声说道：“以后妾身这一辈子，可就指望夫君你啦。” 陆珺没说话，心跳却快了几分。 苏倾坐直身子，平静地说：“妾身想跟着夫君一起出征。” “不行。” 陆忠第一个反对：“我陆家从来没有让女子上战场的道理！” 陆家的媳妇不少都是将门出身，但还真没听说谁跟着夫君上过战场。 苏倾还想争取：“公公，我从小习武，以前也跟着父亲出征过……” “那是苏家的事儿。”陆忠皱了皱眉，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些：“阿倾，我知道你想护着珺儿，可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内宅。你要是真为珺儿好，就回去帮你婆婆打理家里的事儿，安安静静等珺儿回来。” 陆忠这人，大男子主义可重了，苏倾早就听说过。她看了看周围将士的表情，连陆珺都不赞同她去。 她本来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试试罢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陆珺：“好吧，我等夫君回来。” 第8章就剩你一个回来了 “你放心……”陆珺心里挺感动，说话声音都有点沙哑了。他知道战场凶险，以前倒没觉得啥，今天却莫名有点不安。他低着头说：“我肯定能平安回来。” “好，”苏倾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记着，我在家等你，你一定得好好保护自己。这次打仗，咱以守为主，别追那些走投无路的敌人。” 陆珺愣了下，不太明白。苏倾盯着他，又说了一遍：“答应我，这次不管咋样，陆家军都不能去追击残兵。” “父亲不会干这种莽撞事儿的。” 陆珺回过神，笑着说：“你别瞎担心。” “你发誓，”苏倾抓住他袖子，催着他小声说：“要是你父亲这次追击残兵，你一定要拦住他。” 陆珺有点无奈，只当苏倾是太担心了，抬手道：“行，我发誓，肯定不让父亲追击残兵。” 听到这话，苏倾放心了，松开陆珺的袖子，笑着说：“好，我等你回来。” 说完，苏倾果断让开路，跟陆忠说：“侯爷，打扰了。” 陆忠神色温和，看到儿子娶了个对他一心一意的媳妇，心里很满意。 他点点头，对陆霄说：“小七，你送你嫂子回去。” 说完，不等陆霄答应，就下令队伍重新出发。 苏倾看着陆珺渐渐走远，他身上的喜服都还没换，在队伍里特别显眼。陆霄陪着她目送陆家军离开，等看不见了，才说：“嫂子，回去吧。” 这次他说话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敬重。 苏倾回头看他，见少年目光清澈又柔和。她平静地说：“你去追吧，不用送我。” “嫂子……” “你来回一趟，再去追他们，浪费时间又耗体力，别在这事儿上白费力气。” 陆霄有点犹豫，苏倾看向陆珺离开的方向。 她能做的都做了，陆珺答应她不追击残兵，应该不会有啥事儿了…… 可她还是有点担心，虽然才见了这一面，可她对陆珺满意得很，就算不当夫妻，做朋友她也乐意。 她扭头看着陆霄，陆霄当年能活下来，肯定有他的本事。她看着他，认真地说：“陆霄，答应我一件事。” “嫂子您说。” 陆霄看着苏倾满是期望的眼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连啥事都没问。苏倾带着几分请求的语气说：“你好好护着你哥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家。” 要是真出了意外，至少……别只留下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独自面对未来那些艰难险阻。 听到这话，陆霄愣了下，然后笑了。 “嫂子放心，”他一脸自豪：“您别看大哥看着像书生，其实厉害着呢。” 苏倾还想说啥，陆霄赶忙道：“不过我肯定会护好大哥，战场上绝不让他少一根头发，不然我拿脑袋来见！” 陆霄拍着胸脯保证，看得出他对哥哥很有信心。 苏倾有点想笑，可还是忧心忡忡的。 她想了想，最后说：“你去吧。但记住，”她脸色一冷：“陆家这次打仗，一定要以守城为主，千万别追那些残兵败将！” 陆霄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骑马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苏倾：“嫂子，为啥你一直强调这一点啊？” 陆霄很敏锐，陆珺觉得苏倾是担心过头，可陆霄直觉没那么简单。 苏倾不擅长说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你们追击残兵，结果在景帝谷打了败仗，陆家的人……就剩你一个回来了。” 听到这话，陆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出征前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他有点想发火，可看到女子的神色，又忍住了。 她脸上全是哀伤，就好像这事儿真发生过一样。于是他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硬邦邦地说：“梦都是反的，您别瞎想。” 说完，他转身就去追父兄了。 他偶尔回头，看到平原一直延伸到天边，女子身后的高城高高耸立，天地间透着秋日特有的枯黄。女子穿着红衣骑着马，独自站在这带着旧色的枯黄原野上。 她好像在送别，又好像在等待。 她清瘦的脸轮廓分明，细长的眼睛里透着从容平静。 他这辈子见过不少女子，可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美得让人惊心动魄，一下就刻在了他心底。 苏倾目送着陆家军最后一个人离开，然后骑马回了陆府。 回到陆府，管家见她回来，着急地说：“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不好意思。”苏倾点点头，翻身下马，对管家说：“麻烦您跟夫人说一声，我这就过去。” 管家本来对苏倾有点不满，从没见过这么出格的新娘子，但苏倾道歉态度诚恳，他心里舒服多了，恭敬地说：“少夫人放心，您先去洗漱吧。” 说完，管家就安排人带苏倾回卧室。苏倾简单熟悉了下，换上一身水蓝色长裙，就跟着下人去了陆夫人房里。 陆夫人叫柳仕英，是陆忠的妻子，陆珺和陆霄的生母。 陆家有七个孩子，两个嫡出，就是世子陆珺和老七陆霄。剩下五个，老二陆束、老五陆雅是二房梁氏生的；老三陆秦、老四陆风、老六陆荣，都是三房王氏生的。 柳仕英出身诗书之家，身体不太好，不太管家里的事儿。陆忠的母亲，老夫人秦氏不管小事，只管大事。所以家里的事儿，就落到了二房梁氏手里。 嫁入陆家前，谢韵把陆家的情况跟苏倾详细说了，提到柳仕英，就说：“这位夫人性子软，耳根子也软，从来没发过脾气，你不用太在意。倒是管事的梁氏，得好好讨好。” 新媳妇讨好婆婆，这是在后院生存的门道，谢韵一辈子都琢磨这个，这么教苏倾，倒也没错。 可苏倾从小大多跟着苏建昌，不太喜欢谢韵这一套。 柳仕英可是她婆婆，是陆家正儿八经的大夫人，她对梁氏有多敬重，对柳仕英只会更敬重。 再说了，谁说柳仕英性子软呢？ 当年陆霄下狱后，士兵查封陆府，羞辱陆家女眷，陆家的女眷要么走要么逃，那梁氏早就卷着钱财没影了，就连最贞烈的陆束妻子蒋氏，也只是选择自尽。只有这位大夫人，提着剑就杀了人，结果被士兵误杀在兵刃下，这才惊动了皇上。 虽说拿命相搏有点蠢，但她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柔弱女子，能提剑杀人，谁还能说她软弱呢？ 苏倾心里对柳仕英又赞许又敬仰，她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站在柳仕英房门口，等下人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下人带着苏倾进了房，苏倾没抬头，进门后，规规矩矩地给榻上的人行了礼，恭敬地说：“儿媳拜见婆婆。” 上面传来一个有点虚弱的女声：“看着倒是个守规矩的，怎么就干出这种糊涂事儿呢？” 第9章这世上总有人，值得真心对待 苏倾没说话，柳仕英让人扶着坐直了身子。 她一动，就轻轻咳嗽起来，旁边的侍女很熟练地递上帕子，柳仕英轻咳了一会儿，看向苏倾，无奈地说：“咱们陆家是将门，经常有战事。我知道你新婚就碰上打仗，心里委屈，但这就是我陆家女人的命。我陆家儿郎保家卫国，我们女人不能上战场报效国家，就好好守在内室，等丈夫回来，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阻拦丈夫去前线打仗，你明白吗？” 苏倾听出来了，柳仕英大概以为她是去拦着陆珺，不让他上战场。 于是苏倾赶忙说：“婆婆说得对，儿媳也是这么想的。儿媳会点武艺，就想着能跟着世子去前线，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听到这话，柳仕英脸色好看了些，她叹了口气：“是我误会你了，难为你有这份心。不过打仗毕竟是男人的事儿，咱们女人啊，守好内宅，生儿育女才是本分。” 说着，她招了招手，旁边一个跟柳仕英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走上前，把一个盒子捧到苏倾面前。 “这是见面礼，”柳仕英声音温柔了许多，看苏倾的眼神里也多了柔情：“你进了我陆家门，好好伺候承言，我不会亏待你的。” 承言是陆珺的字，陆珺今年二十四岁了，因为和苏家有婚约，一直在等苏倾成年。苏倾听了，诚心诚意地说：“婆婆放心。” 柳仕英上下打量着苏倾，苏倾垂着眼帘，任由她看了好久。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上面说：“你去好好歇息吧。” 苏倾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站在陆家庭院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里的玉佩，想起陆珺。 这人，应该是个好人吧。 她悠悠地想着—— 这辈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吧。 苏倾独自在新房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有条有理地指挥下人打扫屋子，完了又把陆珺这一房的人都喊过来，互相认识认识。 陆家规矩严，对子弟管教多，其中一条就是成亲前不能近女色。所以陆珺房里，除了几个新派来伺候苏倾的丫鬟，其他全是小厮。 陆家每个公子都配三个侍从，一个武艺不错，负责对外打交道；一个管内务杂事；还有一个贴身伺候。贴身小厮跟着陆珺去了北境战场，剩下管家陆夏和侍卫陆秋还在府里。 这两人规规矩矩陪着苏倾，花了一早上时间，让苏倾对陆珺这一房的人和事都熟悉得差不多了。苏倾心里对陆家也有了底。她看了陆珺的账目，寻思了一下，跟陆秋说：“现在能不能联系上北境的人啊？我想第一时间知道战场上的消息。” “少夫人放心，”陆秋立马回答，“陆家专门养了信鸽，能第一时间收到前线消息。” 有专门的信鸽传讯，陆家不愧是世代将门。 苏倾点点头，又问：“那我能不能给世子写封信呀？” “当然可以。” 陆秋笑着说：“少夫人想写啥呢？” 苏倾也没多想，拿过纸笔，随便写了些生活琐事，还问了问战事情况。 感情嘛，都是要培养的。虽说苏倾对陆珺目前也就只是欣赏，但她还是打算努力培养这段感情。 毕竟能嫁进陆家，已经是福气了。既然占着妻子这个身份，就得努力和陆珺好好相处。 苏倾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够坚强。 当年学武的时候，被打了，哪怕骨头断了，她也能靠着手里的剑，慢慢站起来。 虽说经历了跟着顾耀庭那绝望的十二年，但她没因此就对所有人绝望。 她始终相信，这世上总有人，值得真心对待。 信写完送走后，到了下午，苏倾就挨个去拜访陆家各公子房里的人。 陆家七个孩子，除了嫡出的陆珺和陆霄没娶妻，其他五个都成家有孩子了。因为是庶出，他们的妻子大多也是高门庶出的女儿。 对于陆家各房的女眷，苏倾没啥印象，就记得二房蒋氏自刎殉情，其他好多都自己请求离开，把孩子扔在陆家，全靠陆霄养大。 苏倾拜访的时候，特意去看了那些孩子。这些孩子年纪差得不多，最大的是二公子陆束的娃，才六岁，最小的是六公子的，刚两岁出头，路都走不稳。 这些孩子平时在院子里一起玩耍，感情还挺好。苏倾了解了下孩子的习性，还有各房少夫人的脾气，对整个陆家的情况心里就有数了。 陆家这些少夫人，要么不管事儿，像蒋氏一门心思扑在丈夫身上，要么就只关心衣服首饰和叶子牌。陆家大业大，倒也没人受委屈，所以内宅还算和睦。 现在陆家内宅管事的，是二夫人梁氏，就是以后卷了陆家大半财产跑没影的那位。 被个妾室搬空家底，这事儿让陆家被上京的贵族笑话了好多年。更麻烦的是，陆霄因为没钱打点，官路走得特别艰难。 苏倾一边操心战场，一边还得顾着家里的事儿，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第二天，就到了回门的日子。苏倾没办法，早早起来，先去给柳仕英请安，跟柳仕英说了回门的事儿，得到允许后，就让人准备马车出门。 没走多远，一个侍女拦住苏倾，犹豫着说：“少夫人好像还没跟二夫人说一声吧？” 苏倾看了这侍女一眼。这是陆家派来伺候她的丫鬟，现在陆家内宅由梁氏掌管，这侍女估计就是梁氏的人，说这话就是在提醒敲打她。 苏倾轻轻一笑：“你叫啥来着？” 昨天见的人太多，一下子还真忘了。侍女往后退一步，恭敬地说：“奴婢春儿。” “哦，春儿。” 苏清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你去跟二夫人说一声吧。” 春儿见苏倾软了，脸上露出笑容，行了个礼就走了。等她走后，苏倾扭头跟旁边的侍从说：“走吧。” 侍从愣了一下，迟疑道：“春儿姐她……” “哪有主子等丫鬟的道理？她一个贴身丫鬟，主子要出门了还到处乱跑，到底谁是主子？！” 苏倾脸色一冷：“走！” 侍从一听就明白，春儿这下要倒霉了。 他哪敢沾这事儿啊？春儿是一等丫鬟，他就是个赶车的马夫，内宅这些事儿他可不想掺和，赶紧装作啥都不知道，赶着车就走了。 第10章得意啥，还不是守活寡 等春儿跟梁氏通报完，得到许可，高高兴兴跑出来，发现苏倾早没影了。她瞪大眼，问守门的侍卫：“少夫人呢？” “少夫人早走了，你咋还在这儿？” 侍卫皱着眉头。春儿一听，脸色瞬间变白，知道自己怕是得罪苏倾了。 苏倾悠哉坐在马车上，心里想着，这次嫁得急，带过来的陪嫁丫鬟都是谢韵安排的。她用惯的丫鬟长月、晚月长得漂亮，谢韵怕她们对陆珺有想法，就换了两个长相普通的。这俩丫鬟苏倾不熟，跟没带差不多。所以这次回门，她不光想看看家里情况，还打算把长月和晚月带回去。 将军府和陆家隔着半个城，苏倾坐了半个时辰的车，才到苏家。这时候还是上午，按照苏家的习惯，刚吃完早饭。 家里人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早，苏建昌、苏慕北和苏临西都还没回来，只有女眷在。苏倾倒不着急，归宁有一天时间，总能见到父兄的。 她由丫鬟领着进了屋，谢韵已经带着苏瑾，还有两位嫂子在等她了。 大嫂谢纯是谢家嫡女，谢韵看着长大的，跟苏慕北算是表亲，是个娴静温婉的女子。见苏倾来了，她没太多表示，坐在谢韵旁边第一个位置，跟着谢韵站起来，对着苏瑾笑笑，挑不出啥毛病。 二嫂姚桃是姚家庶出的女儿，但很受姚家老夫人喜欢。姚家原本是商户出身，靠战功立家，以前不太被世家看得起。但现在皇上拿姚家压制世家，还让姚家女儿当了皇后，姚家的地位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姚桃刚嫁进来的时候活泼伶俐，姚家得势后，就有了些傲气，在苏家行事也越来越张狂。 她跟在谢纯后面站在谢韵身后，苏倾进来后，上前行礼，谢韵赶紧扶着苏倾，红着眼说：“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陆家不让你走啊？是不是陆家人不好相处？” “婆婆这说的啥话呀？”姚桃轻笑着，“大姑刚嫁过去夫君就上战场了，一个人在陆家，肯定有好多事儿要自己忙，咋能说是陆家不好相处呢？大姑说不定还不知道陆家人咋样呢。” 新婚夜丈夫就上战场，这事儿搁哪个女人心里都不好受，姚桃却故意提出来。 苏倾知道姚桃这是在嘲讽她，她跟姚桃向来不合。姚桃是庶女，看不惯苏倾嫡女的做派，苏倾也瞧不上姚桃。姚桃外向，苏倾耿直，两人之前就结下梁子了，说话一点都不掩饰。 不过苏倾毕竟多活了十二年，比年轻的时候会伪装。但面对姚桃这种人，她懒得装。可扎人的话刚到嘴边，她突然又想到，以前就是因为自己性子太直，不懂得掩饰，谢韵总觉得她不会被欺负，所以事事偏袒苏瑾。 于是苏倾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二嫂别说这些了。” 苏倾向来风风火火，突然这样，谢韵心疼坏了，觉得女儿肯定难受极了。 姚桃被吓得愣住了，心里不由得反思，苏倾这表情，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谢韵气得眼眶发红，朝姚桃吼道：“回你屋去！哪有你这么跟姑子说话的？！” 被谢韵这么一吼，姚桃愣了下，刚刚那点反思一下子就没了，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怎么了？不就是攀上陆家高枝了嘛，得意啥，还不是守活寡……” “姚桃！” 谢韵怒吼，“你给我滚回去！” “母亲别生气了，”苏瑾叹了口气，看向姚桃，“二嫂也别跟母亲置气，是姐姐太敏感了，让母亲着急，你别往心里去，先回去休息吧。” 苏瑾这话，把错都推到了苏倾身上，表面上还一副大方得体的样子。姚桃和苏瑾向来关系好，听苏瑾这么说，心里舒服多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屋里就剩下苏瑾和苏倾。苏倾表面上没表现出来，要是换以前的性子，她早拍桌子质问苏瑾，自己怎么就“敏感”了？ 但不用想也知道，苏瑾肯定会说，她只是为了安抚姚桃，让苏倾别这么小心眼。 反正高帽子都让苏倾戴，亏都让苏倾吃。 苏瑾敢这么做，就是笃定谢韵会偏向她，而且苏倾虽然看着泼辣，但重亲情。 以前的苏倾是这样，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没说话，默默抿了口茶，气氛安静下来。因为她没闹，谢韵也回过神了，埋怨苏瑾说：“刚刚明明是老二媳妇先指责阿倾的，你咋反而怪你姐姐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姐姐回门，总不能一直这么闹下去。” 苏瑾扶着谢韵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温度刚刚好，谢韵心里舒服多了。 她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大女儿：“她走了也好，咱们母女好好聊聊。你跟妈说实话，在陆家受苦了没？” “没有。”苏倾笑了笑，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那欢喜是装不出来的，提到陆珺，她说：“阿珺挺好的，我很喜欢他。” 谢韵放心了，点头说：“你嫁得好就行，你嫁出去了，我也该操心阿瑾的婚事了。” 说着，谢韵看向苏倾：“阿瑾的婚事……” 她话没说完，苏倾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谢韵不想让苏瑾嫁给顾耀庭，苏瑾自己也不愿意，毕竟顾家现在落魄了。但苏倾可不会让苏瑾如愿。 于是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是该和顾家商量婚期了。” 苏瑾一听苏倾这话，脸色“唰”地就变难看了。 她之前可是跟苏倾哭诉过自己不想嫁顾耀庭的心思，可现在苏倾居然还说要和顾家商议婚事，这不就是不管她死活嘛。 谢韵听到苏倾这话，还以为她没懂自己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瞧瞧顾家现在啥样儿，咋能让阿瑾过去吃苦呢？娘的意思是，你如今嫁进陆家了，看看陆家有没有合适的人，给阿瑾介绍介绍。” 如今陆家就剩陆霄没成亲了，陆霄都十四了，男子一般十五到十七岁就订婚成亲，苏瑾才十五，等陆霄一两年倒也等得起。 可陆霄那么好，苏倾哪能让自己亲妹妹去祸害人家呀？于是她面露难色，说：“这事儿，父亲怕是不会答应吧？” 苏建昌这人最重承诺，既然答应了顾家，不管顾家咋样，他都不会反悔。 谢韵听苏倾提起苏建昌，一下子就恼怒起来：“那个老顽固，你们姐妹别管他，有娘顶着，别怕出事儿！阿倾啊，阿瑾的婚事……” 正说着呢，门外就传来苏建昌的笑声。苏建昌带着苏慕北、苏临西两兄弟走进来，苏倾她们赶紧站起来行礼。苏建昌看到苏倾，可高兴了，拍着苏倾肩膀说：“哟，精神头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