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之国》 第一章 从地狱中逃脱 这里是地狱。 空气灼热,沙尘飞扬,血和粪尿的腥臭气涌入鼻腔,三十个白色皮肤,褐色皮肤与黑色皮肤的男孩们被带到位于犹大山地右侧的一座平顶丘陵,他们将在这里被阉割,若是可以幸运地活下来,将会被卖到拜占庭、埃及或是叙利亚的宫廷里。 他是第三十一个。 他痛苦地喘息着,吐出的气息比身下的沙土还要滚热。两个健壮的黑奴把他带到奴隶商人面前,商人眼中掠过一丝犹豫,货物正在生病,身体虚弱,他们采用的阉割手段又极其粗劣——如同猪和马匹那样被剥夺作为雄性的权力之后,哀叫着的半成品被直接塞进早先挖好的坑洞里,只露出上身,高温和沙土是仅有的用来止血的手段。 阉割后的奴隶要在这里待上一整晚,在金星升起之前商人会来验看,十个之中通常可以有三个可以活下来。 但他肯定不会是那三个中的一个。 片刻犹豫后,奴隶商人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的思绪依然被高热紊乱着,他只能竭力记得这个疑点,商人明显是不情愿的。 一个奴隶出于怜悯给他喝了一点有许多渣滓,却香甜异常的酒,酒精与糖分如同引燃木炭的火星,思维与行动的能力重新回到他的身上——现在他还在仅有天顶的帐篷下,但距离他脚下的阴影不过三尺的地方就是刺目的白光,在适应了强光后,可以看见黄褐色的沙丘,沙丘间的一条蜿蜒小道,然后就是被蒸腾的热量扭曲的天空与大湖。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快死了,那些人没在他身上浪费镣铐和绳索,毕竟那些更强壮的孩子也只会哭嚎乞求,但若说他可以凭借这点逃走…… 他碰了碰自己的手臂,确定这不是自己原先的身体,这具身体属于一个不过七八岁的男孩,手无寸铁,浑身赤露,而奴隶商人除了唯他是从的几个奴隶之外,还有四五个守卫在帐篷外徘徊,他们的视线几乎不落在孩子身上,看来只是为了防备外来的侵袭,但如果有人想要逃跑,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被带到帐篷外面,商人审视着他,手握着一柄弯刃的阉割刀,哪怕擦得雪亮,依然带着拂之不去的血腥气。 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人数不少,商人和守卫立刻警惕起来,虽然犹大山地就在圣城亚拉萨路不过数十里的地方,却依然免不了盗匪横行,他们什么都要,钱、奴隶或是可以拿出赎身费用的人。 仿佛就在瞬息之间,两匹步伐轻捷的小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小马的骑手是两名身着立领长袍的扈从,长袍上有一道道垂直的绗缝线,胸前横过一条皮革的武装带,腰带上挂着一柄单手剑,他们一见到丘陵上的人,就立即举起挂在马鞍上的号角吹了几声,一连串嘹亮的、短促的,清脆的尖锐声响冲上半空。 号角声还在空中回荡,几个身着链甲的骑士就追了上来,他们的坐骑都是高大的武装马匹,奴隶商人和他的守卫,一看到来人的白色无袖罩袍的前胸绣着红色的耶路撒冷十字架,就连忙跪了下来,深深地将头埋进双手里。 奴隶商人从指缝间往外看,更多的扈从和骑士打着旗帜出现了,一些人牵着一匹驮马,驮马的脊背上驮满了猎物,一些人则高高地举着套着皮帽的猎隼,犬只盘绕在他们的马蹄间,不断地发出吠声,还有一些人则携带着多副弩箭、投枪和长矛,一看就知道是负责为主人提供武器的侍从。 在他们的中间与后方是衣着更为华丽的大臣与领主们,他们的链甲外覆盖着色彩纷呈的丝绒与绸缎,马匹也披着绚烂的马衣,挂在马鞍上的盾牌描绘着精美的纹章;在他们的簇拥下,一个头戴冠冕的中年男人因为嗅到了意料之外的血腥气而蹙眉——他是亚拉萨路的国王阿马里克一世。 “丘陵上的是什么人?”阿马里克一世问道。 他身边的朋友、附庸与天主见证下的兄弟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只抬起头扫了一眼,就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一个以撒的阉割匠人。” 阿马里克一世听到他身后的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呸了一声,他原先就不那么轻快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拍马脖,他身下的坐骑立即聪明地加快了脚步。 马匹如此,随侍国王的人更是敏锐,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举起手,用力向前挥动,骑士们发出了雷霆般的呼声来应和,马蹄声犹如鼓点,由慢至快,尘土翻滚,人头攒动,只要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能将弥漫着血腥气味的丘陵抛在身后。 但就在国王的佩尔什马飞奔起来之前,距离他不到一百尺的地方突然爆发了一场小小的暴乱——猎犬狂叫,鹰隼拍打翅膀,马匹在骑士的控制下不断地弹跳着,扭动着,它们巨大的蹄子在沙土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陷,碎石四处飞溅。 阿马里克一世是个骑士国王,他的视线何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是什么引发了骚动。 一个奴隶从以撒人的帐篷里逃了出来,他乘着商人和守卫都匍匐在地上的时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勇气,飞跃过低矮的脊背与头颅,从丘陵上翻滚下来,犹如被巨锤猛烈击打的一颗钉子,嘭地一声就楔进了他们的队伍里。 到了这里,并不是说他的性命就能得到保全了,所有的战马都接受过践踏任何滚落马蹄下的东西(尤其是陌生人)的训练,就算是最强壮的骑士,全身甲胄,一旦在战场上落了马。有时候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敌人的马蹄践踏成被铁片裹着的血泥。 狗群更是将他视作如同小兽一般的猎物,每只都在凶猛地咆哮,一个没有任何防护的孩子,完全是依仗着纤瘦的身躯与迅速的反应在马蹄、铁靴,还有狗儿的爪子牙齿间为自己搏得一条生路。 更何况已经有扈从举起了弩弓,拔出刀剑。 如果不是一个修士突然纵马跳到他与其他人之间,他肯定就死了。这个修士人们都认得,他是希拉克略,是国王的友人,也是国王的宗教大臣,圣十字堡的驻守神甫。 “停下!”修士叫道:“国王要看一看他。” 人们让开道路,国王驱马走了过来,这匹雄壮的佩尔什马有不下六尺的肩高,同样高大的阿马里克一世居高临下,神情冷淡地俯视着那个逃出来的奴隶。 奴隶满身尘土,但依然可以看得出皮肤白皙,黑色的短发凌乱不堪,他的一只手在身侧无力地垂着,可能是扭了筋或是折断了,他艰难地喘息着,想要站起来,有人在呼喊“跪下!”,他就跪下,但顽强地只放下了一条膝盖,这个姿势比双膝触地更吃力,尤其是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已是强弩之末的时候。 在国王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也慢慢地抬起了头,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啊,阿马里克一世想,一对没有任何杂质的祖母绿。他会怎样做?他要如何求我拯救他?如果他确实是一个基督徒,来求基督徒的国王? 奴隶也在思索,他除了这具陌生的躯体一无所有,无人为他作证或是辩白,阿马里克一世也不会给他太多的耐心与时间。 他举起手臂,在众人警惕的视线中吮了一口伤口渗出的血,一小点液体滋润了他的喉咙,好让他流畅地说话。 “我要向耶和华歌唱……“然后他抬起头,注视着陌生的人群,慢慢地,慢慢地说道,”因他大大战胜,将马和骑马的投在海中……” 这是阿马里克一世以及周围的人群绝对不会忽略的一种语言——通俗拉丁文,虽然有点嘶哑,缓慢,又读错了一些词,但这确实是基督徒们熟悉的语言,也是基督徒们熟悉的诗歌,如同刻印在他们的灵魂里的音节与词语。 众人不由得高声唱和,几乎淹没了小奴隶的声音:“……耶和华是我的力量,我的诗歌,也成了我的拯救……这是我的神,我要赞美他,是我父亲的神,我要尊崇他……” 国王更是垂下眼睛,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前:“……耶和华是战士,他的名是耶和华……耶和华啊,你的右手施展能力,显出荣耀,耶和华啊,你的右手摔碎仇敌。” 他低诵道,“耶和华用大能的手将他的子民们领出他们做奴隶的地方,并说,因为他们是我的仆人,是我从埃及地领出来的,不可卖为奴仆——所以,孩子,你是一个基督徒。你来求我救你,如同以撒人向耶和华求救。” “是的。” “那么我应当救你。”国王说,“带上他吧,希拉克略,这也许是我这次狩猎所能获得的最大的收获。” 那个叫做希拉克略的修士俯身从命,他从马上跳下来,用自己的斗篷裹住赤露的男孩,一碰到他的皮肤,他就吓了一跳,“他在发热!” “是疫病吗?”阿马里克一世问道。 “我先带他去圣若翰洗者教堂。”希拉克略说。 一个扈从在的黎波里伯爵这里拿了一个装了几十个银币的钱囊——一个以撒奴隶商人甚至没有资格与骑士面对面地谈话。他随手将钱囊抛在商人身前,旋即拨马回转,追上队伍,所以没看到那个商人过于难看的脸色,那种程度远超过失去了一件有价值的货物。 —————————— 希拉克略一见到那孩子,就猜到他有很大可能得救。这与他所具有的惊人的勇气与果决有关,也和他的肤色与信仰有关,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小鲍德温也正是这个年纪。 若是以往,这点相似还不足以让阿马里克一世生出怜悯之心,但就在几天前,小鲍德温被确认染上了麻风病。 麻风病,一种烈性的传染病,凡是得了这种病的人,会让人毛发脱落,浑身红疹、斑块、淋巴结肿大,肢体麻木、萎缩与畸形,令得他们的面目与躯体如同魔鬼般的可怕, 在拜占庭、法兰克与不列颠,麻风病人都会被隔绝在正常的社会之外(这条甚至被写进了法律),他们不被允许居住在城市里,不被允许进入教堂(也不能做圣事),更不能出现在任何人群密集(如集市)的地方,他们不能被继承或是继承,也不能提起申诉或是为别人辩护。 教会则对他们抱持着两种看法:一种是这些人被视作不洁,认为他们定然犯了不为人所知的错误才会被上帝降罪与惩罚;另外一种呢,则认为这是一种考验,虽然也是上帝赐予的,但至少在名义上……更能让麻风病人得到安抚。 小鲍德温得了麻风病,无论是被认作犯了罪,还是被考验,都意味着亚拉萨路的现有局面会发生如同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最幸运的地方在于,阿马里克一世以及之前的亚拉萨路国王都还没来得及就麻风病人制定律法,他可以将鲍德温留在亚拉萨路与他的圣十字堡里,并继续为自己的独生子争取政治与法律层面的种种权力。 种种质疑、谴责与压力如同浪潮一般的汹涌而来,阿马里克一世已经多日不见欢颜,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狩猎,他的朋友和大臣都一致赞成他出去走走——虽然数以百计的猎物也未能让国王的心情变得愉快一些,直到这场小小的意外发生。 或许对阿马里克一世来说,他从魔鬼般的以撒奴隶商人这里赎买了一个基督徒的性命,就像是在悬系着独生子命运的天平上加了一枚珍贵的筹码,或许就是这枚筹码,可以使得可怜的小鲍德温不至于太过快速地坠入炼狱。 因此希拉克略并不因为怀抱着的孩子曾经是个奴隶而轻视这件工作,他策马飞奔,不过半小时就抵达了圣若翰洗者教堂开设的避难所,避难所是医院的雏形,最初的时候是为了那些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受伤生病的骑士们与朝圣者而设立,现在则为整个亚拉萨路乃至周边的基督徒国家与领地负责。 一听说有发热的病人,修道院院长若望立即带着几个修士赶了过来,他们要确认这个病人是否携带着疫病,经过一番检查后,确认他只是因为饥饿、虚弱与惊恐才会导致昏厥和血液燥热,他们才安下心来。 “哎,”听了希拉克略的话,若望惊讶地道:“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农奴或是工匠的儿子啊。” “嗯,”希拉克略说:“他可能有个良好的出身,并接受过正统的教育。” 他们这样说,并非无的放矢,除了这孩子能够念诵完整正确的经文之外,在用清水和淡酒擦拭过身体后,他的身上居然找不到一处陈旧的疤痕,所有的伤口都是新鲜的——被他用来换取失去的自由。 这种情况在普通的穷苦孩子身上很少见。 他们和牲畜一起睡在稻草堆上,臭虫与跳蚤在他们身上狂欢,他们会挨父母或是师傅的棍棒,会被监工与守卫抽鞭子,他们会被火把烫、沸水浇、被狗儿咬、被马儿踢。 从婴儿到青年,只有干豌豆、橡子和麦粥提供营养的结果就是他们普遍瘦弱、矮小、脊背佝偻;辛苦的劳作会让他们和家人一样迅速地骨节粗大,指尖粗糙,指甲变厚;他们时常衣不蔽体,赤脚或是随便裹着几块残破的布片,以至于脚底有着一层厚厚的,肮脏的茧子;他们的牙齿更是因为需要长期咀嚼粗糙坚硬的食物而疏松,发脆,有时候恒牙才长出就开始掉落。 但这些情况都没在这个陌生的病人身上发现,一个修士开玩笑地说,“他的脚底比我的手掌还要柔嫩呢。” “越是如此,”希拉克略说:“就证明他越是不幸。”如果不是他们恰好路过,这孩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成为拜占庭皇帝或是法蒂玛哈利法后宫中的一个宦官。 修士们听了,也不免露出了羞惭与怜悯的神色,那个开玩笑的修士更是在胸前划了好几个十字以表忏悔。 “好好照顾他,”希拉克略说:“国王也许还要来看他的。” 第二章 塞萨尔这个名字 阿马里克一世是在十来天后才想起这个孩子的。 作为圣墓的守卫者,在撒拉逊人的虎视眈眈下捍卫每一个基督徒所有权力的,强悍而又虔诚的统治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 他要维护圣地的安全;要平衡在圣地附近的居民与朝圣者甚至异教徒的势力;要缓和在亚拉萨路驻守的两大骑士团——圣殿骑士团与善堂骑士团之间愈发紧绷的关系。 要和贪婪的威尼斯人、以撒人和色目商人见面、谈话与威胁,好让这些吝啬的魔鬼们打开钱囊。 这些钱财要用来和赞几的马哈茂德打仗,和法蒂玛的萨拉丁打仗,和小亚细亚的开雷斯二世打仗,软化拜占庭的皇帝曼努埃尔的强硬态度——他的妻子在六年前不幸故去,作为国王,他想与拜占庭以联姻的方式达成更稳固的同盟。 还有他的儿子鲍德温。 自从鲍德温被确认为麻风病人,每逢礼拜日的弥撒或是其他圣事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就情绪不佳,不为别的,虽然在法律上鲍德温依然是他的继承人,但在教会这里,麻风病人是不能参与任何圣事的,这意味着在国王与其家人——也只有一个女儿希比勒,大臣与领主们一同在圣十字堡的小教堂里望弥撒的时候,鲍德温只能留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阿马里克一世一直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他想到一些修士们会为无法行动的伤病之人代领圣餐,也就是将掰碎的无酵饼和盛在杯子里的葡萄酒带到他们面前,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也可以给鲍德温身边的仆人一个圣职,让他们来做这件事情,他将这个想法说给了希拉克略听,希拉克略却面露迟疑之色。 “怎么?”阿马里克一世和气地问道:“有问题吗?一个圣职的钱我应该还能给得起。” “不是这么一回事,”希拉克略谨慎地说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阿马里克一世听完了他的话,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但不过一两个小时,他又回到了小教堂。 “我看到了,希拉克略。”阿马里克一世平静地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为那些大胆的仆人挑好了墓地——在他们恶劣且轻慢地对待国王之子的时候,他们就该猜到自己会有这么一个下场。 “只要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希拉克略说,语气中没有太多责备的意思,不是因为畏惧与忌惮,他与阿马里克一世的友情还没脆弱到这个程度——阿马里克一世终究先是个国王,再是个父亲,他不可能如一个妇人那样与自己的孩子形影不离,何况针对鲍德温的最大恶意已经被国王拦截在了圣十字堡之外。 阿马里克一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最让我担心的,”他盯着希拉克略,“自从……那之后,鲍德温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他的房间,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和他们接触,除了偶尔去探望他的希比勒——即便遇到了这样的羞辱,他都不愿意和我说……你觉得鲍德温是否过于温和了?” “他有一颗仁慈的心,”希拉克略说:“我坚决地认为他继承了您的坚韧与顽强。” “希望如此,比起麻风病,软弱和怯懦才是我最为恐惧的。”阿马里克一世沉默了一会:“……那个孩子呢?” 奇妙的是,虽然阿马里克一世这样说,希拉克略却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所指的人是谁:“我昨天才去过避难所,”神甫说:“他已经完全好了,恢复了健康,每天都在忙碌地做事。” “你要去看看他吗?” ———————— “塞萨尔!”一个修士高声叫道。 “我在这里!”黑发的男孩也跟着喊道,他的身前,身后都横着绳索,绳索上挂着一张张雪白的亚麻床单,这是他从辰时经(早上九点)忙碌到现在——午时经(正午)的可观成果,湿漉漉的布料在九月的风里轻微地摆动着,散发出水汽的香气,他一边走向修士,一边感叹幸好修道院里有足够的橄榄油和草木灰来做肥皂。 “到吃饭的时候了,”修士说,“我们去做祷告,然后吃饭,今天有鸭子。” 依照教会法,大多数基督徒要在一年的时间里守一百多天的斋,在守斋的时候,你不能吃任何动物的肉,包括鸡蛋和奶制品,在一些较长的斋期里,譬如四十天的四旬期,如果要严格执行的话,信徒和修士们不免都要被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 于是——很多东西都被拓展到了“非肉”的区域,像是贝壳、水鸟,海狸……因为它们在水里游,所以应该被算成鱼……所以在亚拉萨路,鸭子是“长了羽毛的鱼”。 “玛尔达兄弟按照你所说的,用酸葡萄酒、蓝莓和胡萝卜来和鸭子一起煮,煮得酥烂……我们在诵经的时候有不少人因为鸭子的香味走了神……被罚了,挨了打,但他们一点都不生气……” 修士一边走,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玛尔达兄弟给你留了鸭脖子,不过你真的要吃那个?你可以吃块肉,毕竟你痊愈没多久。” “我已经好了,”男孩耐心地说——他之前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最麻烦也不过是脱臼的手臂,昏厥和发热全都是因为饥饿与紧张。 这具躯体原先被养育得很好,只要脱离危险,好好休息,饱饱地吃上几顿,他就又是一个“小参孙”(圣经中的大力士)了。 只是他不能直白地告诉这些好心的修士:“你们每天都这样辛劳,又时常需要接触病人,才需要多多地吃点有油脂,有滋味的东西。” 疲劳和营养匮乏会引发很多问题,也会降低人体免疫力,更容易被染上传染性疾病,他只能尽可能地劝说修士们保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摄取足够的食物和干净的水。 说起来也许您不信,但在这个被无数人称之为黑暗世纪的年代,由修士们建立起来,为十字军与朝圣者服务的“避难所”却有着远超于许多官邸的规模、范围与功能。 这座避难所属于圣若翰洗者教堂及修道院,有四十五个房间,癫痫病人与孕妇都有单独的住处,有很大的厨房和储藏室,水塔、磨坊、洗漱间和罗马式的公共厕所,一个宽阔的庭院用来晾晒衣物与床单。 在这里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都可以接受修士们的照顾与治疗——依照此时的说法,就是在救赎躯体的同时救赎灵魂,是一种可贵的修行。 就塞萨尔看到的,大部分修士都是满怀着一腔热忱来做这份工作的,即便他们的医疗手段更多地倾向于安抚与慰藉,但确实有很多只是因为营养不良或是心理问题而进入这里的病人得以痊愈。 对那些病人来说,这些修士就是犹如天使和圣人般的存在。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叫道:“那是塞萨尔吧,塞萨尔,到这儿来,有尊贵的大人要见你!”一个只穿着束腰衣和木鞋的孩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他是院长的侍童,修士一见就连忙推了推塞萨尔:“快去吧,别让大人们等。” —————— “塞萨尔?”阿马里克一世看向希拉克略,“是他告诉你们的?” “不是,”希拉克略说:“他醒来后完全没有过去的记忆。”他又看向院长若望,若望点点头:“可能是发热造成的,过热的血液会对大脑造成伤害,这是最虔诚的祈祷也无法治愈的疾病——现在正是八月,所以我们就给了他这个名字。”他忐忑了一会:“如果您觉得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塞萨尔是个法兰克名字,它在拉丁文中的含义要更加广为人知——恺撒,罗马的皇帝,第一个恺撒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八月,“现在这个称号已不具备任何政治上的意义。” 阿马里克一世温和地说:“一个铁匠可以被叫做亚历山大,一个农夫也可以成为亨利,一个侍从选择塞萨尔做名字也不奇怪。”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或者说,你们觉得那个孩子可能有辱这个名字吗?” “绝对不会!”若望斩钉截铁地说,这样的用词与语气让希拉克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若望可不是那种除了苦修之外对世俗一无所知的修士,他出身杰拉德家族,杰拉德家族的巴恩斯是善堂骑士团的创立者,虽然现在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已是奥格.德.巴勒本,杰拉德家族的势力依然在亚拉萨路有着不容忽略的一席之地。 “我给您们看看他的功课。”若望说,急急忙忙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羊皮纸,“他能计数,算数,能说和书写拉丁语,以撒语与希腊语,还能创作简单的诗歌。”他侧着头想了想:“还有弹琴,绘画和骑马。” “完全是一个男爵……不,伯爵之子应当接受的教育了,”希拉克略说:“你不是说他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么?” “或许这些教育已经被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骨血里,”阿马里克一世的手指抚过羊皮纸上凹凸的笔迹——这时候的墨水多半相当厚重,“也有可能,他有不能言之于口的苦衷。” 固然会有法兰克或是亚平宁半岛的孩子被撒拉逊的海盗劫掠到亚拉萨路,又或是朝圣者在中途受害,但像是这么一个明显接受过精细与完整的教养、抚育,并且健康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以撒奴隶商人这里,实在不太可能。要知道将一个孩子教导到这个程度,耗费的黄金白银也差不多可以与他等重了,更不用说其中的心血和精力。 阿马里克一世看多了世间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为了继承权,儿子可以囚禁母亲,叔叔可以谋杀侄儿,一个被父亲过于宠爱的幼子即便无法拿走祖先的遗产,也有可能在父亲的支持下分割兄长的利益——兄长如果不愿弑亲,就有可能直接将弟弟带出去抛弃或是卖掉。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两下,然后门后的人恭敬地等待了一会,大概有三分钟的样子,才又是两下。 在国王的示意下,故意拖延了一会的若望这才叫道:“是塞萨尔吗,进来吧。” 塞萨尔首先看到的是站在房间中央的若望院长,一个看上去就很安乐愉快的胖子,之后才是坐在书桌旁的男人——阿马里克一世,亚拉萨路的国王,圣墓的保护人,他不高,但魁梧异常,身躯宽度有他身后随侍着的一个修士的三倍。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位修士略过于瘦削的缘故。 在男孩向三位贵人们行礼问好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也在仔细打量这个被他从以撒人的阉割刀下救出来的孩子。 现在若说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奴隶,一百个人里能有一百零二个人不同意,因为准有顽固的人要摇上三次头。 脱臼的手臂早就接好了,之前在马蹄、狗群和鞭子下留下的伤口只留下了浅淡的红色印记,反而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不是苍白、青白与灰白,而是健康的,润泽的,仿佛烧滚的乳脂那样的白色;他的手指和脚趾都纤细又柔嫩,没有厚重的茧子,也没有丑陋的疤痕;他的头发漆黑如同乌木,翠色的眼睛明亮干净,有着宽阔光洁的额头,四肢修长,身材挺拔。 最难得是,他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常有的跳脱鲁莽,也没有奴隶身上常见的畏缩阴晦,他的目光要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来的清正沉稳。 “你刚才在做什么呢?塞萨尔?”若望问,他毫不掩饰对这个孩子的喜爱:“我看你从庭院那里来。” “我帮着洗床单去了。”塞萨尔说。 “哎呀,”若望瞥了希拉克略和国王一眼:“那可是非常繁重和吃力的活儿。” “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在醒来后,他就发觉自己的这具躯体看似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哪怕是如洗濯床单这种极其辛苦的活儿(因为需要不断地漂洗,绞干和晾晒),他做起来也要比其他人更轻松,做完了也不觉得疲累,反而有种运动后的惬意感。 “你还做了什么?”若望追问道,希拉克略知道这个问题是给他们问的——若望有点过于殷勤,如果他是出于那个目的才提起这个话题,驻守神甫猜他可能会失望。 塞萨尔有点诧异,他的表情说明他不认为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在国王面前说的事情:“侍弄菜圃、照顾病人、在厨房和面,刮羊皮(做纸),调制墨水……一些小事。” “一些小事……”阿马里克一世沉吟着说道:“或许有人和你说过,你并非出身平平,更有可能是个爵爷的儿子……你完全不必去做这种卑微的工作——是有人在强迫你吗?” 第三章 国王给出的三个选择 阿马里克一世的问题让房间里的人——除了被询问者之外,都紧张了起来。 国王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这时候,人们对于劳动的概念正处在一个奇妙的转折时期,因为在最初的时候,教会对劳动的诠释是——对人类的一种惩罚,亚当和夏娃本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伊甸园里,却由于悖逆上帝的意旨而被驱逐出去,就此,男性要承受劳作之苦,女性要承受生育之苦。 但这样的思想,在修道院改革之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劳动开始得到鼓励,修士们依靠种植、酿酒、纺织与抄写来满足自己以及修道院的需要并视其为一种修行,使徒保罗的“若有人不肯工作,就不可吃饭。”这句箴言越来越多地被人们提起。 但对于贵族与骑士们来说,劳动依然是不可取的,很多年轻的修士——他们原本是贵族的次子或是三子,养尊处优,在进入修道院后所抱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如农奴般的耕作,如妇女般的纺纱,如工匠般的打铁”。 就像修士们猜度塞萨尔身份的时候,第一验看的就是他的手和脚,对于某些人来说,劳动依然是屈辱、痛苦并毫无结果的。 塞萨尔不得不慎重地对待这个问题,修道院院长若望毫无疑问的是改革派,那么亚拉萨路的国王陛下是哪一种呢?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没有任何人强迫我,陛下。”塞萨尔沉稳地说道:“在我还动弹不得的时候,许多人都来照顾我,我好了,当然也会希望能够回报他们。”他略顿了顿:“而且,最先劳碌地做了六日工,造了天地万物的不正是天主么?只不过他的工宏伟,我们的工渺小。但渺小并不是懒惰与冷漠的理由。” “你不怕有人就此看轻你,把你看做一个奴仆么?”阿马里克一世轻轻地问道。 “一个人的将来,如何能被他人的看法界定?”塞萨尔同样轻声回答,又短促地微笑了一下:“当您和您的骑士们从那座山丘经过的时候,您看到了什么?三十一个以撒奴隶商人的货物,对吧。” “当时我可没数的那么清楚,”阿马里克一世并不介意他的大胆:“但你说的很对,注定的命运也未必不能扭转。”他做了个手势:“希拉克略,若望,我要和这个孩子单独说话。” 等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我给你三个选择。”阿马里克一世说。 “第一个选择,去做圣若翰洗者修道院院长若望的侍童,他很喜欢你,你将来会成为一个修士,接受圣职,然后……或许有可能,你在我的宫廷里谋得一个职位,或是回到法兰克或是亚平宁;第二个选择,离开修道院,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成为一个工匠、农民或是猎人,靠着自己的手艺和天主的恩赐吃饭。” “第三个呢?” “第三个……孩子,”阿马里克一世说:“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有一个儿子,仅有这么一个,他与你年龄相仿,但就在我遇到你不久前,他被确证患上了麻风病。”他举起眼睛,紧紧地盯着塞萨尔:“你知道什么是麻风病吧。” “我知道。”塞萨尔说:“那是一种传染病。” “会带来很多可怕的后果,虽然不会死。”阿马里克一世说:“因为这个缘故,我不得不驱散鲍德温身边的侍从,他们的父亲或是监护人不是我的附庸,就是我的骑士,要么就是环绕在我身边的大臣和修士,无论是站在国王的立场,还是站在友人的立场,我都不能让他们的继承人承受这样巨大的风险。” 他将视线转向窗外:“虽然他们之中也不全是胆小鬼——但我不能。 问题是,鲍德温需要朋友,需要和他一起读书、鹰猎和练武的同伴,塞萨尔,我们都知道你出身不凡,可惜的是你失去了原先的姓氏,也无法找回——所以,你愿意去到鲍德温身边,做他的侍从吗?” 国王的视线转了回来。 阿马里克一世有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就如雨前的阴翳一般令人生畏:“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染病,我只能保证,如果你答应去到我儿子身边,无论你是否健康,是否完整,你的待遇将等同于一个公爵之子,无人可以质疑你的来历,羞辱你的父母,等鲍德温成为骑士,你就是他的扈从,他成为国王,你就是他的骑士。” 塞萨尔的眼睛微微地睁大了,固然,与一个麻风病人朝夕相处,危险性很大,但阿马里克一世给出的回报也同样丰厚,丰厚到令人无法置信——尤其是对一个不久前还是奴隶,没有姓氏的人来说…… “我?” “在你之前,还有一些人,”阿马里克一世说:“可惜的是他们都令我失望了。”他抬起一只手,放在塞萨尔的肩膀上:“你将是唯一的,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吧。” 麻风病是什么?也许别人不太清楚,可塞萨尔太清楚了。 它确实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避之唯恐不及的恶性传染病,但它之所以会引起人们的恐慌并不是因为强致死性与强传染性,相反的,它会造成皮损,畸形与残疾,但并不会轻易夺取病人性命,病人可以在得到治疗和照顾的状况下存活很久,它也不容易被传染给其他人——不是说没有传染性,而是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对它有自然免疫力。 那么什么人易感麻风病呢?营养不良导致的免疫低下者,所以这种传染病在穷苦人中非常常见。 可要说亚拉萨路国王的儿子会因为食物匮乏而缺乏足够的抵抗力,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他甚至不是一个扈从,几乎没有离开过圣十字堡与父亲的羽翼,他是怎么染上麻风病的? 所以说,如果他选择到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鲍德温身边去,他要面对的,除了麻风病之外可能还有数之不尽的阴谋与陷阱。 但他只能做出一个决定。 “我愿意去服侍您的儿子。”他说。 —————————— “雷蒙准会暴跳如雷。”希拉克略说:“想想他的父亲雷蒙四世吧。” 雷蒙四世是个奇妙的人物,他骁勇善战,虔诚执着,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与布永的戈弗雷,亚平宁的博希蒙德一同抵达神圣的亚拉萨路城下,说起来也是战功赫赫。 但古怪的是,最先由十字军建立的国家是埃德萨伯国,而后是安条克公国,最后是亚拉萨路,在这个过程中雷蒙始终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取得一块可以立足的领地,最后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打下了撒拉逊人在地中海沿岸的最后一块领地——的黎波里,才终于跻身于十字军王国的行列之中。 希拉克略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的黎波里伯爵是个坚定的血统论支持者,在夺回亚拉萨路之后,谁来做亚拉萨路的国王引起了一番争执,最后要在雷蒙与布永的戈弗雷之间决出,雷蒙却坚持将王位让给了戈弗雷,只因为戈弗雷与法兰克国王路易二世的血缘关系比他更接近嫡枝。 而阿马里克一世身边的雷蒙显然完全地继承了其父的勇武与顽固,他之前就对国王摒弃了贵胄之子,从那些流亡骑士与底层官员的孩子们中重新挑拣王子的侍从这点很不满了,只是在其他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无法明确地大声反对罢了。现在阿马里克一世居然想让一个曾经的奴隶来做鲍德温的侍从……雷蒙一定会气得发疯。 “是啊,”阿马里克一世笑了笑:“他总是说——国王之子应当由公爵或是伯爵之子侍奉。”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现在是九月上旬,在法兰克的雅尔丁或许会很冷,但在地中海沿岸的各个城市与王国,海水与海风会带来温暖的气流,他的冷来自于心里。 他想起小鲍德温被宣判——被宣布染上了麻风病,这种被视作“上帝的惩戒”的病症时,周围人露出的种种神色与嘴脸。除了雷蒙和他的儿子大卫,人人都在畏惧、厌恶、盘算与幸灾乐祸。 那些曾经与鲍德温亲密无间的孩子们,更是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不是突然扭伤了脚就是手臂脱臼,要么就突然发起热来,反正是没法履行侍从的职责了。 作为一个国王,他理应宽容,他也宽容了。但作为一个父亲,他仍然无法避免地升起怨怒与不甘。鲍德温是他的独生子,只有九岁,生命已经如同倒置的沙漏,之后的每一天,小鲍德温都在向坟墓走近一步。 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够不幸的了,却还是有人在落井下石——他们向国王请求,如同法兰克一般,他应当颁布与遵守有关于麻风病人的法律,剥夺鲍德温的继承权,移居到城外的修道院。 没错,如果鲍德温还是亚拉萨路的继承人,那么他们的行为就是对现在与将来的国王的背叛,可只要鲍德温不是了,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在法律上,他们就还是清白无辜的好人。 “他们错了,侍从的荣耀与地位来自于主人,而不是恰恰相反,”阿马里克一世冷漠地说道:“没有他们的侍奉,鲍德温依然是我唯一的儿子,亚拉萨路将来的主人,圣墓的守护人;而只要是鲍德温的侍从,他就是伯爵之子,又或是公爵之子。” 希拉克略听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如果放在平时,他必然会继续劝说,但就在昨天,罗马正式拒绝了阿马里克一世的请求,教会的理由都是凡人无法干涉天主的旨意,希拉克略猜想这是否与阿马里克一世对教会的态度有关——亚拉萨路是建立在神权之上的国家,但阿马里克一世显然不是那种愿意对教权俯首帖耳的狂教徒。 教会对圣城亚拉萨路觊觎已久,早在第一个亚拉萨路国王戈弗雷死去的时候,就有教士询问他是否愿意将亚拉萨路奉献给教会,如果不是戈弗雷的贴身侍从也在一旁,并且愿意作证,现在的亚拉萨路已经是教会的囊中之物了。 亚拉萨路国王的独生子得了麻风病,对教会而言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这些身着红袍的水蛭怎么肯轻易松口? 但阿马里克一世不会低头,将亚拉萨路双手奉给那群无能的蛆虫。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鲍德温怀着无比深刻的歉意,这份歉意在对上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时就转化成了熊熊怒火,现在他不过是用一个奴隶抽他们的脸,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 ———————— 此时的国王之子,将来的亚拉萨路的国王,圣墓的守护人鲍德温却丝毫不知,他很快就要与此生最为重要的挚友见面了。 他正在整理自己的一些物品,与阿马里克一世所担忧着的不同,这个早慧的孩子之所以尽可能地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不是因为遭受了突兀的巨大打击而变得沮丧,懦弱,一个劲儿的自怨自艾……他要比别人想象得更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反复询问了修士后,确定自己的病情除非天主垂怜只怕很难有痊愈的机会后,鲍德温就开始考虑今后的生活。 鲍德温的文法老师正是驻守神甫希拉克略,希拉克略本来就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史学家与神学家,这意味着他在教导鲍德温的时候,经常引用一些历史中的典故,对麻风病这种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千多年的疾病,他当然早有耳闻,也熟悉与之相关的各种法律——如果确实如教会所说,这是一项罪行,又或是严苛的考验……他愿意赎罪,也愿意接受试炼。 他也会猜想,父亲会怎么做?他肯定是要失去继承权的,一个麻风病人如何成为国王?他的父亲也许会重新迎娶一位妻子,譬如拜占庭的公主,与她生下新的继承人,也有可能为姐姐希比勒挑选一位合适的夫婿,将圣城与王冠交给后者或是他们的孩子。 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他会在修道院里为新王祈祷。 将一柄他最喜欢的大马士革短刀拿出来,改将姐姐希比勒之前送给他的一本犊皮纸的圣经放进衣箱,鲍德温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种奇异的钝感就像是带着厚厚的牛皮手套去触摸一节树枝,让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之前正是在玩“忍耐游戏”——一种在骑士后代中常见的,孩子们相互抓挠,看谁会忍不住痛大喊大叫的游戏——的时候,他一直在赢,才会被剑术课老师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麻风病人的初期就是肢体麻木,没有感觉。 “多么勇敢啊,殿下,”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剑术课老师所说的话:“但您没感觉到痛吗?” 鲍德温摇了摇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殿下!”一个粗鲁且含混的声音在门外喊道,“洗澡了!” 这是希拉克略安排的药草浴,每天一次,用来延缓病情的发展,不过比起疗效,更多的像是安慰,鲍德温接受了他的好意,他走出门,寝室外的小厅已经空无一人——那些新的仆人怕得要命,除非得到命令,绝不会在他面前出现。 鲍德温浸入水里,有点冷,他对这些人的怠忽职守叹了口气,圣约翰草的芳香也时有时无——肯定是在倒完水后随手撒了一把,而不是如希拉克略要求的那样在沸水里撒上不下一磅的干草药。 第四章 圣十字堡 阿马里克一世从来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他既然决定了要让塞萨尔做自己儿子的侍从,就不会拖延,哪怕天色已经变作深赭色,也不妨碍他立即带着塞萨尔与众人一同返回城堡,修士们拿来了浸透了橄榄油的棕榈枝火把,骑士们相互检查着马蹄与装备。 最不舍得塞萨尔的人当然就是若望了,他不是那种容易沉溺在欲望,尤其是天主所不允许的欲望里的人,他喜欢塞萨尔,理由和阿马里克一世差不多,他不是没有弟子,不过他们都没有塞萨尔漂亮聪明。 教士也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何况在教会里,出身如何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耶稣基督不过是个木匠之子,他的使徒也不过是渔夫、士兵和税吏,圣人之中也有伎女与奴隶。 他抽抽搭搭的……是的,有时候这位修道院院长就是这样的多愁善感,给塞萨尔准备了一个皮囊,皮囊里放了两条松软的白面包、三十个银币,一把割肉用的小匕首,还有一身亚麻布的衣服,一件羊毛斗篷,还牵出自己的骡子,借给塞萨尔坐,这算是相当了不起的馈赠了。 “不,”阿马里克一世说:“我带着他。” 塞萨尔不确定阿马里克一世是不是那个意思——他被希拉克略带到国王的马前,那是一匹漂亮高大的马,杏核般的眼睛倒映着紫色的云霞,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自己?他伸出手,马儿歪过头来嗅了嗅,“看来它很喜欢你。”国王说,然后一把把他提上了马背,让他坐在自己身前,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殊荣,希拉克略在身后微微摇头。 圣城之王的眷顾有多重?黄金山,水银湖,如飓风一般将你送入云霄,但跌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阿马里克一世的行为确实让塞萨尔吓了一跳,不过他并没有如希拉克略以为的那样心事重重——最糟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重新成为一个奴隶,何况就阿马里克一世之前与他的谈话,这个国王并不是那种吝啬卑劣的小人,他固然是要让塞萨尔去服侍一个麻风病人,但也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也许诺了异常丰厚的报偿。 “我们正走在雅法大道上。”在扈从们举起火把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竟然还有兴致为塞萨尔解说,“雅法是地中海沿岸的一个港口,在亚拉萨路的左侧,朝圣者们登船后穿过地中海,在雅法下船,他们沿着这条道路直到圣城的雅法门,而后进入亚拉萨路。”他示意塞萨尔看路边,那里慢慢地聚集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朝圣者们,或许还有商人,他们看到我们了,只要得到允许,他们会尾随着我们的队伍,在黑夜中行走,以便提前抵达目的地。” 塞萨尔没有蠢到去问这些人如何会为了争取一点时间在暗淡甚至微弱到几等于无的光线下磕磕绊绊地行走。 虽然说是大道,但这条道路上依然布满了荆棘、碎石与雨水、马蹄、车轮造成的凹陷,只是在圣若翰洗者教堂待了这十几天,他已经知道了这时候的人们可以穷苦到什么份上,这些朝圣者能早一点到圣城,就意味着他们携带或是购买的食物能少消耗一点,也能减少被劫掠的几率,这一点或许是能救命的。 在雅法大道的两侧,可以看到起伏不断的丘陵,它们在天光与火把的照耀下犹如起伏不定的深黑色波涛,塞萨尔想起了那座丘陵……虽然知道它并不在这里,但他还是觉得鼻腔中充满了浓郁的血腥气,这股气息他大概有好几年没法忘记了,就像是那个奴隶商人的脸。 他们抵达雅法门的时候深黑的穹顶已经不再有一丝多余的颜色,让塞萨尔意外的是,雅法门居然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完全浸没在黑暗与寂静之中,城门外燃着明亮的篝火,火焰倒映在波光潋滟的护城河里,士兵们跑来跑去,在一个没有戴头盔,只披着链甲和罩衣的骑士的指挥下慢慢地放下狭窄的吊桥。 “陛下,您应该在修道院待一晚……”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匆忙向阿马里克一世走过来,在看到阿马里克一世身前的塞萨尔时怔了怔,整个亚拉萨路,能有幸占据这个位置的人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子鲍德温,这孩子是谁?是哪个领主的孩子吗? “是我为鲍德温找到的新朋友。”阿马里克一世说,而后就策马向前走去。雷蒙看向国王身后的希拉克略,希拉克略摸了摸额角:“雷蒙,”他说,“太晚了,明天再和你说吧。” “但陛下……” 阿马里克一世将朋友与嘈杂的声音抛在了身后,只在雅法门墙前稍作停驻——雅法门的城门通道不是直的,而是一个大写的l型,右手侧和正面都是墙,每一块砖石都大约有半个孩童那么大,正中的一块铭刻着拉丁文的箴言,“智慧,仁义,公平,正直。” 向左转,是一片鳞次栉比的低矮房屋,阿马里克一世与他的骑士走过去的时候那里寂静无声,塞萨尔猜想这里应当是穷苦人居住的地方——靠城墙的地方总是很危险,在敌人攻城的时候这里会最先受到投石机的波及,守卫也会拆掉附近的房屋来作为防御用的滚石。 他的视线引起了阿马里克一世的注意,但他误会了:“那是大卫塔。”他说,塞萨尔这才注意到如同一个巨人般矗立在雅法门边的高塔,它几乎彻底隐没在了黑夜里,只在最高处点着一支火把,很容易被误认为接近地平线的一颗暗淡星辰。 接着他们又穿过了一道城墙,城墙后的建筑要比之前的房屋高大多了,尤其是顶端立着十字架的那种,那是教堂,在经过了两座或是三座这样的黑影后,在一座尤其巍峨的大教堂前,阿马里克一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圣墓教堂,耶稣基督的埋骨之所,神圣之地的最神圣处。”他说,塞萨尔微微低头,也跟着画了一个十字。 圣墓教堂投下的阴影要比雅法门或是大卫塔还要浓重,在圣墓教堂后又依稀可以看到火光闪动,塞萨尔感觉到身后的宽阔胸膛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我们到了,孩子,”国王说:“那是圣十字堡,你要在这里度过很长的一段时光。” 之后无论是谁,国王都只用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疲倦的一挥手屏退,即便是迅速追上来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与匆忙赶来的安条克大公。 即便这里属于一个国王的城堡,在构架布局上依然与其他城堡没有什么区别。双重城墙,十二座防御塔,被城墙环绕着的空旷广场,广场周围的厨房、水房、马厩与锻铁作坊、皮革作坊等一系列必不可缺的配置,两三处水井,卫兵们的营房与最中心的三座塔楼。 从空中俯瞰,三座塔楼犹如一只狮子的头颅,中间的王塔犹如狮子巨口,两侧的副塔犹如獠牙或是双耳。 王塔是一座圆柱形的建筑,以下而上,分别是地牢、补给储藏室和厨房、王室大厅、客人的寝室,主人的寝室——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礼拜堂与军械室,其他地方礼拜堂会被安排在主人寝室与军械库之间,这里礼拜堂则位于军械库之上,因为里面藏着“真十字架”——就是耶稣基督被钉死在上面的十字架。 凡人的武器不可凌驾于救世主的宝具之上。 右侧的副塔楼原本属于国王和他的家人,左侧的副塔楼则属于他的骑士和属臣们,鲍德温被确证患上麻风病后,他就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来移居到了左塔楼,左塔楼的属臣转移到右塔楼,骑士们还在抱怨他们不得不几个人分享一个房间,左塔楼却陷入了一片空寂,这里只有一个主人,就是王子鲍德温。 还有一大群仆从。 他们从塔楼里蜂拥而出,即便国王表现得非常冷淡,他们也没有,不,与其说是没有,倒不如说是他们根本就没察觉到国王的厌烦,更有可能,哪怕他们察觉了,想要阿谀奉承看看能不能就此飞黄腾达的狂热心情也足以抵消一切不安。 阿马里克一世停下脚步,他身后的侍从们立即沉默地上前,挥舞棍棒,将那一张张令人恶心的油腻面孔赶开,雷蒙为国王打开了门,满怀质疑的目光在塞萨尔身上扫过,但他不是那种不知所谓的蠢货,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 国王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留在门外。然后他回身喊道:“有人来为我举着蜡烛吗?”他询问的时候视线始终落在那群从塔楼跑出来的仆从身上,他们却不出声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被推搡着离开了黑暗,他露出了一个更像是哭的笑容,向阿马里克一世鞠了一躬,一个骑士将蜡烛放到他手里,那点光亮就顿时急促地抖动起来。 一声嗤笑从人群中迸了出来,旋即消失,举着蜡烛的仆人神色难堪地走了一步,突然一个踉跄,只见火光一闪,蜡烛就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周围的人不免叫喊了一声,喊声尚未消失,就又变成了喝彩——原来一直站在国王身边,沉默不语的男孩在蜡烛掉落的同时,就倾身上前,一抄就握住了掉落的蜡烛,烛火闪了闪,居然没有熄灭。这份反应力和胆量都是值得称赞的。 “好吧,”阿马里克一世说:“那么就这样,跟我来,孩子,我带你去见鲍德温。” 雷蒙终于动了,“陛下,请勿行此危险之举。” “我只是去见见我的儿子。”阿马里克一世说:“或者您觉得我从天主这里获得的眷顾还不足以使我通过祂对我的考验?” 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握住了雷蒙的臂膀,当雷蒙看向他的时候,他微不可察地摇头。这么一耽搁,国王陛下与他带来的那个孩子就已经不受任何阻碍地踏上了通往塔楼的木梯。 塔楼的第一道防御就是高出地面约一人高的入口,这个入口没有石阶,只有可以收取的木梯,国王轻轻地推着塞萨尔的脊背,让他走在前面,男孩的脚轻轻地落在结实的木板上,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而他身后的阿马里克一世作为一个身着链甲的高大骑士,让整座木梯都在震动。 塞萨尔举高蜡烛,不得不承认,他对这里是有一份好奇心的,在他的想象中,塔楼应当如他造访过的灯塔一样狭窄,空洞,事实却并非如此,旋转的楼梯只占据了塔楼里一个很小的空间,而且并不在塔楼中央,而是紧靠一侧,占据了塔楼绝大部分空间的是一个同时具备了多种用途的大厅,隐约可见圆桌、椅子和木箱,壁炉中隐约的光亮让挂毯中的金银丝熠熠生辉。 圆桌上还摆放着一些食物和酒瓶,但不等塞萨尔仔细辨别,阿马里克一世已经在催促了,他和所有的父亲那样,一心一意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尽早看到自己的礼物,完全忘记了这个时候鲍德温很有可能已经入睡了。 鲍德温还在擦拭头发——这本来是仆人的活儿,但自从第一个被强推上来的仆人一边做事,一边低声诅咒不断之后…… 他可能以为身为基督徒的鲍德温听不懂贝都因语,却不知道作为圣城之王的继承人,他的希腊语、拉丁语与撒拉逊语的学习进度都是齐头并进的,撒拉逊语脱胎于贝都因语,他听不懂全部也至少能够理解其中十之八九的意思。 他想过是否要让这个不逊的仆从得到惩罚,最后还是被他自己否决了,一来他随时可能要到修道院里去,成为一个修士,从现在开始习惯谦逊的生活也不坏;二来…… 鲍德温笑了笑,他终究是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 “鲍德温。”鲍德温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这几个月来一直如此,但很快,门被打开,一个宽大的黑影被蜡烛的光勾勒出轮廓。 有那么一瞬间,鲍德温几乎想要站起来,跳进阿马里克一世的怀抱里,无论多么聪明,多么坚强,他终究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但他忍住了,他站起来,“陛下。”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丝颤抖:“就在那儿吧,就在那儿吧,别再靠近啦。” 他贪婪而又痛苦地嗅闻着,倾听着和注视着,这一切都将会是他清苦且漫长的修行生涯中仅有的慰藉。 “我就在这儿。”阿马里克一世也知道不能太过逼迫,“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不用他说,塞萨尔就走上前去,举起蜡烛靠近就在鲍德温身侧的烛台,一支支地点燃上面的蜡烛,原先暗沉沉的房间立即明亮了起来,原先注意力全在父亲身上的鲍德温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生的无比秀美,即便没有黄金与丝绸装饰,在烛光下依然能够熠熠生辉,令人不敢逼视。 第五章 鲍德温与圣十字堡 “他是塞萨尔,”阿马里克一世说:“他会是你的侍从。” 塞萨尔,没有姓氏,鲍德温猜想这孩子可能出身不高,更甚者是个奴隶——他猜对了,因为只有身份不明的奴隶连代表出生地的前缀都没有——即便是没有姓氏的平民,他们也会被称作阿曼的约瑟或是加利利的巴克。 “可是父亲,”他依然望着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他皮肤白皙,双眉浓密,没有一点红疹与斑块——他不是一个麻风病人:“我已经有很多侍从了,还有仆人。” “你没有,”阿马里克一世温和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鲍德温将视线转向父亲,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看清国王脸上的每一点细微之处,一股热流似乎就要从他的眼眶中迸发,“您知道吗?” “我知道,”阿马里克一世说:“我一直知道,我也在等待着,儿子,你为什么不狠狠地惩罚他们呢?” “我以为我很快会成为一个修士,修士是不需要仆人的。”鲍德温说:“而对这些人来说,被赶出去,重新成为一个卑微的农民或是杂役就足够让他们痛苦了。” “你对仁慈的理解远超过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阿马里克一世说。 “所以请把这孩子带走吧。”鲍德温说:“天主赐给了他这样的容颜,不是让他来服侍一个麻风病人的。” “他服侍的先是我的儿子,圣城将来的主人,王子鲍德温,然后才是一个麻风病人。”阿马里克一世说:“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一介平民如何胆敢悖逆国王?”鲍德温悲伤地说:“您有军队、教士与金子。但这三样东西并不能消弭人们对残疾乃至死亡的恐惧。” “还有一样,”在没有获得允许的情况下,塞萨尔说道:“一份厚重的恩德,远比军队、教士和金子更有价值。您的父亲救了我,不仅仅是性命,还有我的名誉,我很愿意尽一份微薄的力来回报他。” 在鲍德温看着他的时候,塞萨尔也在看着鲍德温,虽然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鲍德温还是认认真真地戴着犹如一张面具的硬面纱和手套,但透过硬纱,还是能看出鲍德温应当是个容貌秀雅的男孩。 “你见过麻风病人吗,”鲍德温对男孩说道:“你不知道它有多么可怕,你不知道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幸运之神对塞萨尔的垂怜可能远超乎他的想象,他不但遇到了如阿马里克一世这样的上位者——他甚至愿意给一个曾经的奴隶选择的机会,他的儿子鲍德温似乎也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不幸推诿、迁怒到他人身上,可怜又可恨的家伙——这种人塞萨尔见过很多,你甚至不能过分地责备他们,因为他们确实遭遇了几乎无法承受的苦难。 这比他原先设想的情况要好多了。 “我将其看做一种考验,”塞萨尔说:“如果我没有染病,那就表明正是天主让我来看顾您的……” “如果你染了病呢?” “那就表明天主认为您的试炼中应当有个共甘苦的同伴。” “同伴……”鲍德温说:“或许还是朋友。”他的决心明显地动摇了,这几个月来他失去了所有友人,如今的他如沙漠渴望甘霖一般地渴望重新获得一份无瑕的深情厚谊:“好吧,如果你坚持,如果天主愿意怜悯我们……”他看向阿马里克一世:“您会给他一份圣职吗?” “没有圣职,”阿马里克一世快活地说道:“鲍德温,他会是你的侍从,将来也许还会是你的骑士和大臣,”他在儿子迷惑继而惊骇,最后停留在激动与欣喜的表情中继续道:“我没有舍弃你,哪怕你染上了麻风病,你依然是我的继承人,圣城亚拉萨路将来的国王。”他顿了顿:“到我这里来。” 鲍德温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在距离阿马里克一世还有一步的地方停下。 阿马里克一世伸出双手按住了孩子瘦削的肩膀:“你要记住一件事,我的儿子,在亚拉萨路,甚至是在整个阿拉比半岛,除了天主,你只要听从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我,无论别人怎么说,只要我没有废黜你,没有抛下你,没有对你置之不理——你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你的将来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我可以相信您吗?” “就如我们相信我们在天上的父。” “那么我就相信您。”鲍德温说,他抬起手来,也握住了父亲的臂膀,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阿马里克一世静静地与鲍德温依偎了一会,他并不畏惧,也不认为上天会如此残忍,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会越来越少。直到不能再拖延了,他才轻轻抚摸了一下鲍德温的额头,“好啦,”他低声说:“现在回到你的小伙伴身边去吧。” —————————— 阿马里克一世离开后,房间里反而陷入了一阵微妙的寂静里,塞萨尔与鲍德温都不是那种喜欢玩弄唇舌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 要到很久之后,他们能够彼此袒露心事了,塞萨尔才知道这时候的鲍德温还是会恐惧看到满含恐惧与厌恶的眼神。 哪怕塞萨尔已经明言是为了报恩才来服侍他的,但之前鲍德温已经看过了太多口是心非的拙劣表演;而这时候的塞萨尔呢,则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不幸的孩子,麻风病即便在几百年后依然是种令人痛苦的痼疾,何况鲍德温…… 他是国王之子,亚拉萨路唯一的继承人,患上麻风病意味着一夕之间,天地倒转,从云霄之上直坠泥沼。 好一会儿,鲍德温才站起来,走到屋角:“你能看懂水钟吗?”他指着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给塞萨尔看。在修道院里塞萨尔已经看过了很多计时工具,日晷、沙漏、蜡烛钟,也有水钟,水钟是撒拉逊人的产品,但因其精密和准确也被基督徒使用。 作为亚拉萨路国王的独生子,鲍德温的待遇当然不会差,屋角的水钟是“受水型”,所以在最上方有着一个很大的圆肚玻璃瓶,下方是一个端坐在天平上的黄铜小书记官,他手里握着一柄羽毛笔,笔尖指向代表时间的刻度,“申正经的时候了。”塞萨尔说,大约是现代凌晨两点到三点的时候。 不提就算了,一提到这个时刻,塞萨尔顿时感觉眼睛干涩,身体发软,“你睡轮床。”鲍德温说。 顾名思义,轮床就是在四角安装了滚轮的矮脚床,可以推到主床的下面,考虑到王子的侍从同样是个贵人,轮床的大小与材质并不逊色于主床,它的床面是用牛皮带绷起来的,上面堆了干净的灯芯草,撒着香料。 因为现在还是九月,所以没有铺设皮毛,只用了亚麻床单,但堆着两个羽毛枕头,塞萨尔将若望院长送给自己的羊毛斗篷裹在身上,匆匆说了一句“愿您睡得好。”,就不受控制地沉入了黑甜乡。 鲍德温觉得今夜自己必然难以入眠,但等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就立刻睡着了。 —————————— 他们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如同金箭一般从挂毯与窗户的缝隙间刺入房间,鲍德温惊讶于自己竟然睡得那么沉,塞萨尔则惊讶于一位殿下的门会被如此沉重粗暴的敲响。 他警惕地从轮床上支撑起身体,握着匕首。 鲍德温却摇了摇头:“是仆人,”他说:“他们来送早上的水。”塞萨尔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又被他叫住,放了一枚银币在他手里。 塞萨尔感到迷惑,但还是拿住了它,他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正站在旋梯上,距离他还有四五步的样子,脚边是两个硕大的铜壶,一个从小小的壶口里冒着微薄的蒸汽。 他东张西望个不停,即便看到塞萨尔,也没有靠近,只站在原地打开了手掌,塞萨尔将银币抛给他,他一接到手,就立刻飞跳着跑了下去,比一只黄鼠狼还要敏捷些。 他借给塞萨尔一点洁牙用的粉末,修士们只用朴素的浮石粉或是贝壳粉,鲍德温的则是岩盐、鸢尾干花、薄荷和胡椒。 最后一点水倒进银盆里的时候可以看见显眼的灰色碎屑,塞萨尔蹙眉,鲍德温看上去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水是干净的,”他说:“只是被加了一点盐。” 两人清洁完脸和牙齿,鲍德温又从金盒子里拿了海枣分给塞萨尔,海枣是阿拉比半岛的特产,甜度远超过蔗糖与蜂蜜,但对他们来说正合适。这时候的人们只在正午和傍晚的时候用餐,作为正在成长期的男孩,可忍不了这个。 早祷之后的时间鲍德温通常用来阅读,今天则利用这段时间来指点新侍从的穿着。塞萨尔还穿着他从修道院里出来时的衣服,亚麻长内衣,长袜和一件羊毛袍子,用细绳做腰带。 “作为一个修道院的侍童,你的衣着没有一点不合适的地方,但作为一个王子的侍从,你的装扮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与嘲笑——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鲍德温说:“就是更纤瘦一些,把腰带系紧就行。” 他打开衣箱,让塞萨尔穿上一件深绿色的厚缎外套,束上铜扣的皮腰带,套上鲜红色薄羊毛的袜裤,戴上黄色绸手套,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双鹿皮短靴,从墙上取下一把短刀挂在那根皮腰带上。 最后,他拿出一枚沉重的银十字架让塞萨尔挂在颈子上。 塞萨尔原本就生得秀美挺拔,这样装扮起来后,比起鲍德温也不差了,以至于城堡总管克拉姆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位领主之子。 随后他又感到了一丝安心——作为城堡总管,他负责招募与管理所有的仆人,阿马里克一世直接将塞萨尔带给鲍德温的这件事情,让他十分不安,鉴于之前他受国王命令寻找的仆从并未能得到王子的认可,他不免要担心这会是个坏兆头。 但现在看来,若国王的要求是比照这个孩子,谁再来责备他没有用心为王子挑选仆人,那就是在苛责了。 克拉姆是奉了国王的命令,带塞萨尔去熟悉这座城堡的。之前阿马里克一世已经简略地向塞萨尔描述过圣十字堡的大概构成,但具体如何,还要塞萨尔自己去深入和感受。 塞萨尔的感受就是,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倒不如说是一个微缩的城市。 后世人总想象城堡,尤其是如圣十字堡这样兼具政治与军事功能的城堡应当如何的肃穆、寂静与庄重,事实上,护城河里有渔夫在打鱼,外城墙与内城墙之间的宽阔区域则成为商贩的天下,再往里,尘土飞扬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吵嚷不休,马匹和骡子悠闲地打着响鼻,时而一跨腿,就开始随意便溺。 露天的铁器作坊里火光四溅,黝黑的渣石犹如招牌一般矗立在柱子旁,几件武器和锁子甲摆在长桌上,是完工的成品也是供人们观看的样品,铁匠和他的学徒们一边奋力干活一边与骑士或是扈从讨价还价。 而就在另一边的帐篷里,两个皮具商人正在漫不经心地下棋,任凭几个侍童绕着装饰华美的马鞍转来转去——侍童连自己的马都没呢,当然也不是他们期待的顾客。 一个在白色罩袍上绣着红十字架的圣殿骑士与一个在黑色罩袍上绣着白十字架的善堂骑士犹如两头公牛一般,立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一匹漂亮的高卢马的所有权展开了一番争论,最后决定前往城墙阴影里的小空地,用刀剑来决定谁才是这匹好马的主人。 两个骑士的决斗引来了一大群人的围观,克拉姆津津有味地看到了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那些早就虎视眈眈,手持棍棒的守卫们,他们将那些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的仆人们一顿好打,以惩戒他们的懒惰与失职,挨了打的仆人们半真半假地哀嚎着跑回他们的工作地点——水房、厨房、马厩、屠宰场和纺织作坊,在同伴的嘲笑与唾沫里抱怨连连地干起活来。 塔楼的地下室都有蓄水池,但这是在敌人攻入城堡后坚守塔楼时候应急所用,城堡里数百人以及牲畜的饮食与洗漱用水还要落在水房,它让塞萨尔联想起了后世的厂房,空旷且高大,因为有着一个石砖砌筑的大蓄水池而显得有些阴寒。 约但河的河水被分别引入护城河与暗水道,水道的水进入蓄水池后要经过三次以上的净化,此地的人要比其他地方的人看来更加井然有序,毕竟这里可以算作军事重地。 在水房的一旁就是炉火熊熊的三座大面包炉,这里的火很少会被熄灭——它们要供给成百上千的人足够的面包,一旁的厨房和水房一样高阔,光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水味——又咸又腥。 房屋中央是一张大到足以容纳骑士在上面策马奔驰的笨重木桌,炉灶的对面是一条水渠,百来只大大小小的黄铜锅子挂在墙上,箩筐里是大勺、铲子,各式切削刀具与称量用具。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忙于收拾昨天狩猎得来的猎物,免得它们在炎热的天气里腐坏,无论是禽类还是走兽,都要去掉皮毛飞羽,腌制或是烟熏,好储存得更久一些。 第六章 嫉妒 塞萨尔在厨房的炉灶边看到了一个不那么陌生的影子。 城堡里的炉灶并不如后世人们认知中的那样精细考究,它与平民们所用的炉床区别只在于大小。 一座长方形的壁炉几乎横亘了约有三十步长度的墙面,里面有意被区隔为大火、小火与余烬,大火的部分吊挂着汤锅,小火的部分架着铁叉,余烬上撒着橡实和松木,升腾起来的烟雾里等待熏制完成的禽肉与兽肉若隐若现。 那个送水的小个子仆人就蹲坐在小火的部分,看似在认真做事,但每隔一会儿就会取下铁叉切一小块肉下来,吃了,然后像是品酌味儿似的咂嘴摇头,好几个人都在朝他翻白眼,他不是当做没看到,就是露出一个恶劣的假笑。 他当然知道厨房里的人恨不能拿棍棒和叉子来对付他,最好能一家伙把他攘到炉床里,但谁让他是骑士的儿子,又是王子鲍德温的仆人,今后还有可能成为侍从老爷呢?他们甚至不敢靠近他,因为他会朝他们吐唾沫——这可是……距离麻风病人最近的人吐出来的唾沫呢! 克拉姆的神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大踏步地向那个小个子走去,把他拽起来,扇他耳光,踢着他的屁股把他赶出厨房,小个子仆人却没有露出丝毫惧意,一直嬉皮笑脸,蹦蹦跳跳,活像是个小丑。 “你还得意呢?!”克拉姆生气地说:“你就要滚蛋了知道吗? 小个子仆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他瞪大了眼睛,龇出牙齿,活像是一头被逼到角落里的老鼠:“您在说什么啊?叔叔!”他叫道:“什么我就要滚蛋了?谁有权力那么做?” “太多人了,”克拉姆说:“你以为你是谁?威特,你不过是我弟弟的私生孩子,从以撒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真蠢货,我辛辛苦苦地借着这个好机会把你弄到城堡里来,你却罔顾了我的好心好意,白白耗费了我的人情和钱财!” “您在胡说什么啊,”威特喊道:“我一直就是一个好仆人,好奴隶,每时每刻都记挂着我的好主人,认认真真地服侍他,给他干活儿呢!” 克拉姆这下子可真笑出来了,他抓着威特挂在腰带上的皮囊一抖,里面的银币立刻丁棱当啷地滚了一地,在威特连忙趴在地上去捡的时候,他已懒得再去掩饰自己的失望:“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他指了指厨房里面:“看到我身边的那个漂亮孩子了吗?他是国王陛下为王子鲍德温挑选的新侍从。” 威特的手停住了:“新侍从?”他问:“他是个伯爵的儿子吗?又或是大公的?” “都不是,他原先只是一个以撒商人的奴隶。”克拉姆厌恶地说:“看看吧,这个位置原本该是你的,你却只盯着那么一点儿小钱,现在可好,王子有了新的伙伴,他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全都得滚出去!” “这不公平!”威特昂着头,眼睛里迸出凶光,“这不公平!陛下讲过……” “是啊,”克拉姆打断了他的话:“陛下讲过,只要你们得到王子鲍德温的喜欢,他就开恩特许,让你们这群卑微的平民做王子的侍从,但你们做到了吗?没有!王子不喜欢你们,任何一个!但他只见了那孩子一面,就允许他睡在自己的身侧,给他穿自己的衣服了。” 威特迅速地朝厨房看了一眼,虽然距离很远,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还记得在塔楼里的匆匆一瞥,那时候他还说新仆人怎么就和个娘们儿似的……“是他吗?”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他要把我们全都赶走!对吧!”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克拉姆说:“等我挑好了新的仆人,你们全都得离开城堡——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农民、工匠或是厨子……随便你们,我也不会再管你的事儿了,威特,你就和你的父亲,还有你的以撒母亲一样没用!”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然后他就扭转身体,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 沸水从细细的壶口里喷吐而出,落在搭了丝绸的木桶里,蒸汽翻滚着升起,空气顿时变得又灼热又潮湿。 教会不鼓励洗浴,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洗浴无疑是件奢侈的事情,与教会要求的简朴背道而驰。 因为这里的浴桶,哪怕是王子与国王使用的,由于没有可用来精细打磨的工具,依然免不了有很多细密的木刺,为了避免被刺伤,每次洗浴都要覆盖上一层丝绸,而这些昂贵的丝绸在经过沸水与踩踏拉扯的折磨后,就完全失去了原先的价值。 塞萨尔用天平称了一磅干圣约翰草放进水里。 圣约翰草是一种经常被修士和平民们使用的药草,能治疗晒伤、烫伤与割伤,消解肌肉疼痛,也能缓解痛风与风湿的症状,但对麻风病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说可以延缓一些初期症状,使其发展的不要太迅速,如疱疹以及麻木等等,鲍德温用了之后也只能睡得更安稳点。 鲍德温在浸浴的时候,又有人敲门,这次的敲门声可要客气得多了,塞萨尔拉开门,就看到了一盘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 “谁?”鲍德温问。 “有人送了清洗后的衣服来。”在平民们依然将衣物当做一份重要的遗产传承数代的时候,亚拉萨路的国王也不过每天更换一件亚麻衬衫,王子鲍德温却因为染上了麻风病,需要保持绝对的洁净,除了洗浴之外,每天换下的衣服都要由仆人拿走,洗濯干净后送回来。 放在大木盘上的衣服不但干净,还相当蓬松,犹存着几分阳光带来的暖意,深紫色的薰衣草被交错着搁在织物里,散发着令人愉快的气息,最上面是长袜,长袜下是衬衫,衬衫下是黑色外套,旁边是手套和纱罩。 “塞萨尔?” “我另外找一件外套给您吧,殿下,”塞萨尔说:“这件外套碰上了鸟粪。”他抽出那件黑色外套丢在地上,从衣箱里找出一件乳白色的羊毛外套,而后提着“被鸟粪弄脏”的外套出了门,并在鲍德温洗浴结束前回到了塔楼。 那件外套的问题当然不在鸟粪。确切地说,那不是一件外套,而是一件长袍。达官贵胄们时常会穿着黑色的外套,紧身裤或是斗篷,但黑色的长袍依然被限制在丧礼上,属于死者与较为亲密的家属。 又或者说,如果鲍德温是个健康的人,或许黑色的长袍还算不得有多么敏感。 但之前还在圣若翰洗者修道院的时候,受修士们喜欢的塞萨尔就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患了麻风病的人,在被驱逐出城市与家园之前,若是得到了教会的怜悯,会有教士来举行一场“提前”的临终圣事。 病人要身着黑色的长袍,在亲友的环绕下,站在掘好的墓穴里,教士为其涂抹圣油,洒圣水,听取忏悔后念经,末了由一群修士们铲起几抔沙土,洒在他或是她的身上,一边撒,一边说:“你在尘世中逝去,但在上帝面前获得了新生。” 等同于一场葬礼。 若是塞萨尔略微懈怠了一点儿,又或是不清楚这上面的事情,贸贸然将黑色长袍递给了鲍德温穿,依照那些人的想法,王子殿下即便没有立即暴怒发作,也必然心生芥蒂,又或是阿马里克一世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会马上将这个要么鲁莽,要么愚蠢的侍从赶走。 塞萨尔的敏锐无疑令一些人失望了,在傍晚的晚课经开始之前,那个小个子仆人亲自来邀请塞萨尔赴宴,依照他的话来说,他们诚心诚意地准备了上好的葡萄酒和猪肉馅饼,还打算将如何服侍贵人的诀窍与新人分享。 是否诚心诚意塞萨尔不太确定,但威特和那些与他蛇鼠一窝的仆人们确实耗费了一番心思。 葡萄酒可不是仆人们在平常时能碰的,他们只能饮用味道寡淡的啤酒,猪肉馅饼除了要用到猪肉之外——亚拉萨路很少见到猪肉,因为撒拉逊人不吃猪肉,这里的气候与环境也不适合养猪——还要用到精细的小麦粉揉面团,面团发酵后送到炉子里烘烤。 “可不能打搅殿下休息。”威特殷勤地说,他们在十二座防御塔之中,距离左塔楼最近的一座款待塞萨尔,除了数量可观的酒和馅饼,他们居然还找来了伎女,她们各个袒胸露背,风情十足,男人们在燥热的小房间里还没来得及饮酒就觉得有些熏熏然。 接下来没什么可说的,他们喝酒、吃饼、大声说笑,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晓得了那个噩耗的模样,威特就坐在塞萨尔身边,另一边是个伎女,威特似模似样地俯在塞萨尔的耳朵小声说着所谓的诀窍——事实上也不算是什么诀窍,不过是一些诱人堕落的东西,不过正是如塞萨尔这样年龄的大男孩最感兴趣的,而伎女不是端着酒杯,就是拿着馅饼,不断地喂他吃喝。 他们一个劲儿地闹,直到深夜,“我们该回去了。”威特说:“回去前我们是不是该去祈祷一番?” 男人和女人们纷纷哈哈大笑,威特说的祈祷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是在问他们要不要上厕所,城堡的塔楼通常都会在高处架设一个厕所,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凸出墙面的小房间,贵人们总是文绉绉地将其称作“衣柜”或是“祈祷室”,威特说起来就有些讽刺了。 “您先去吧,”威特说:“侍从老爷,我之前才让人擦洗过,干净着呢。” “好吧。”塞萨尔慢吞吞地说,他看上去还算清醒,但迟缓的步伐与不得不放在墙上的手表示他也快醉了。 防御塔的厕所是罗马式的,不,应该说,整座城堡的厕所几乎都是如此,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石头砌筑的平台,平台上搁了一块可以容纳两人并坐的木板,木板上留了一个洞,木板下就是一条垂直的坑道,有二十尺或是三十尺那么长,最下是一个深深的池子,里面堆满了人们的排泄物。 腥臭而阴冷的风从那个黑黜黜的洞口里席卷而上,令人作呕,可就在这种令人不适只想赶快逃离的气味里,却有一股古怪的甜香气,一时间塞萨尔想不起这是什么,他摩挲着墙壁,寻找凹洞里存放的蜡烛头与打火石,但没有找到,这里只有高处的通风口,但也许为了防御外敌,通风口很小,又是晚上,他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思索了不过几秒钟,就想要离开,这时候却有一道黑影向他扑了过来,把他推向石头平台。塞萨尔的膝盖重重地撞在了石头上,无法控制地向前倾倒,但在倾倒的同时,他敏捷地蜷缩身体,从木板与对方的躯体之间的狭窄空间猛地跌落-翻滚了出去——他曾经在上百匹马的蹄子与数十条猎犬的爪牙下寻找生机,要做到这点并不难。 继他的膝盖后,他的肩膀也撞上了墙壁,但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只一下就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这柄短刀原先是鲍德温的,刀刃只有一掌长,用来在餐桌上切开肉和骨头,但用在人身上也没什么问题。 一个瘦长的男人冲了上来,塞萨尔的短刀从下而上,咬住了他的大腿,撕开了薄薄的亚麻布,在布料被撕开的清脆声音中,人类皮肤与肌肉特有的弹性与柔软从刀刃一直传达到塞萨尔的虎口,他屏住气息,继续往里,往上,直到那个对于男性来说最重要的地方。 血液的铁锈味里混进了同样新鲜的粪便与尿液的热臭味。 第三个袭击者退缩了,他毫不犹豫地抛下同伙,逃入黑暗,但塞萨尔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他站起身,这时候他已经可以稍微看清周围的状况,第一个袭击他的人原来是被卡住了,难怪没有加入之后的战斗。 那是个大个子,卡在那块木板里,头朝下,一直卡到肩膀,任凭他手舞足蹈,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只能徒劳地摆动双脚。但那个洞口,如果塞萨尔没弄错,再怎么大也不会容许一个成年男人将头连同肩膀一起塞进去。 他侧着身走过去,摸了摸木板断裂的部分。新鲜的茬口只有一部分是参差不齐的,一部分却平整的像是一条直线。 塞萨尔想起那股甜甜的香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一般人可能很难想到,但在修道院里,雕刻也是修士们擅长的一项技艺,那是木头被切开后,伴随着纷乱的木屑散发出来的气味。 有人小心地锯开了这块木板,但只到不会完全断裂的地步,又把它虚虚地搁在上面,如果他因为酒足饭饱而丧失了警惕心,一进来就毫不犹豫地坐下,那么他现在一定已经摔进了下面的粪池,死得又难看又耻辱。 那人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和另外两个人埋伏在外面,如果他没有落入陷阱,也会被他们抓住直接扔下去。 塞萨尔将匕首插入木板的裂隙时,想过是否应该先去告诉鲍德温,或是克拉姆,又或是威胁这个家伙,好拉扯出躲藏在他身后的罪魁祸首,但他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 “这该死的世道!”他说,然后扳动匕首,王子殿下的匕首果然足够厚重结实,木板立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吱声,那个被卡住的男人顿时惊恐地大喊起来,但他倒挂着,并不能如直立的时候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就连塞萨尔也只能听到一阵阵不明所以的轰隆声。 对于这个男人,这段时间肯定很漫长,但对塞萨尔来说,也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情,在提起男人的双腿把他丢下去的时候,他没有迟疑。 第七章 选中 塞萨尔的猜想没错,阿马里克一世,甚至鲍德温对他的做法都不约而同地赞赏有加,鲍德温给了他一柄大马士革的弯刀作为安慰与补偿,阿马里克一世的赏赐则有两件。 一件是允许他完成“起誓仪式”。 起誓仪式最早只在封臣与君主之间,后来被君王们推向每一个下辖的民众,每个民众都要向使者宣誓他们会效忠于君王与他的继承人,在仪式前,希拉克略还为塞萨尔做了洗礼,当然,是不为人所知的,只为了确保他的基督徒身份。洗礼完毕后,塞萨尔亲吻了十字架,将手放在圣经上,说道。 “我在此宣誓,从即日起忠于我的君王阿马里克一世,最虔诚的君王,圣墓的守护者,亚拉萨路国王富尔克五世和女王梅利桑德之子。 在我与他的关系中,我心地纯良,举止不怀欺诈与恶意,为了王国的荣誉,我按照律法的要求,尽一个人应当为君王所尽的一切,愿我得上帝之助,愿我得圣地之助。” 原本这样的宣誓只需要国王的使者见证,但依照阿马里克一世的要求,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还有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以及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奥格.德.巴勒本,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德.米利都在见证人之列,这种架势简直让人们误以为是在为一个大公之子作见证,他们之中,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神色是最难看的。 仪式结束后他立即追上国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就悻悻然地转回,看到他这幅样子,博希蒙德哈哈一笑,挽住了他的臂膀:“你知道我们的朋友有时候会很顽固,”他说:“偶尔也迁就他一下吧,毕竟……”他歪歪头,示意左塔楼:“罗马那边没传回来什么好消息。” “那群公猪!”雷蒙诅咒道,随后不耐烦地蹙眉:“外面在吵什么?!” “几个胆敢谋杀王子侍从的仆人要被绞死。”一个扈从回答说,他正兴致勃勃地踮着脚从走廊上的窗户往外看。 雷蒙轻轻哼了一声:“一群无用的东西!”他拒绝了博希蒙德的要求——一起去看绞死犯人,独自一人走开了。 他一走,博希蒙德也收起了笑容:“……你也没多有用处啊,雷蒙。”他轻声说,一旁的随从立刻低下了头。 ———————— 这是阿马里克一世赐给塞萨尔的第二件礼物。 说实话,哪怕知道这几个将要被绞死的人不是参与,就是知情了对自己的谋杀行动,塞萨尔依然不会热衷于观赏他人的死亡,但他周围的人,从城堡总管到侍从官,从侍从官到骑士扈从,从扈从到最底层的马夫与洗衣妇,都表现的兴致盎然,迫不及待。 才到正午,广场上架设着的绞刑架周围就挤满了人。 塞萨尔甚至有幸与王子鲍德温一同在防御塔的突堞口上一同观看,而不用拥挤在燥热的,嘈杂的,臭烘烘的人群中,对此塞萨尔并不觉得有多欣慰——这座防御塔正是威特等人设下陷阱的那座,也不知道是不是城堡总管为了切割与威特的关系而特意表现,又或是一种针对弱者的鄙视与嘲弄。 猎物与猎人的反转确实引发了旁观者一场又一场的大笑,尤其是他们如同牛羊一般被牵出来,然后套上绳圈绞死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掉下去的是你,”鲍德温突然说:“他们也会笑得这样畅快。” “如果我死了,他们是否还会受到同样的处罚?” “大概不会,”鲍德温俯视着广场上的人群,慢慢地说道:“在成为我的侍从之前,你只是一个奴隶,至多一个平民,而这些人,都是在我被确证染上了麻风病后,父亲让城堡总管从亚拉萨路以及周边的领地挑选出来的。 他们或是爵爷不受宠爱的幺子,或是失去了领地的流浪骑士,又或是私生子或是不被承认的婚生子——我是说威特。 他父亲与以撒女人是正式成婚了的,但这桩婚事无论从教会法来说还是从习惯法来说都得不到承认,后来威特的父亲在战场上死了,他的母亲另嫁,他就靠着他血缘上的伯父过活。即便如此,人们依然会相信他的话而不是一个死人。” 一个绳圈被套上了一条脖子,绳圈的末端被交在一个扈从手里,他把它系在马鞍上,然后干脆利索的一挥鞭子,马儿猛地蹿了出去,那个仆人就像是弹跳般地从地面高高跃起,而后重重坠下,他的脖子立即就被折断了,脑袋歪向一边,人们欢呼起来。 “你做得很好,塞萨尔,”鲍德温说:“别太难过,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在塞萨尔惊讶地看向他的时候,鲍德温微微一笑:“有什么可吃惊的,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周,有些东西却是无需深交就能看得出来的。” 他安慰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优柔寡断,也没有太过冲动,你的决断与敏锐足以让我的父亲愿意为你担保,你才能真正成为我的侍从。” “啊……”鲍德温突然说:“看,是威特。” 威特是最后一个被牵到绞刑架下的,之前塞萨尔觉得他就像是一只狡猾的黄鼠狼或是臭鼬,现在他依然像,不过不像是活生生的动物,而是像它们的皮毛,只在一夜之间,他就彻彻底底地萎缩了,缩成了一团,但这可不代表他就认命了,一路上他都在大喊大叫,就连突堞口上的塞萨尔和鲍德温都能听到。 他抱怨,他求饶,他诅咒,他恳求特赦,他宣称自己是伯爵的私生子,是公爵的私生子,是大主教的私生子……他的叫嚷不但无用还惹来了嘲笑,执行的士兵更是觉得不耐烦和吵闹,绳圈比之前更快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扈从懒洋洋地一挥鞭子,马儿跑了出去…… 谁都以为这场闹剧就要落幕了,突堞口上的两人已经收回视线,可他们没有听到欢呼声,在一段短暂的沉寂后,人们居然发出了更为响亮的惊叫声。 “那是什么?”塞萨尔问。他无意识地靠近了胸墙,他看到威特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阵浅淡的白光——小个子的脚用力踢踏着地面,双手卡进脖子和绳圈之间,竟然以这个并不好发力的姿势死死对抗住了马儿爆发出来的拉力——绳索绷紧了,断了,威特向前飞了出去然后摔倒,身上的光也消失了。 而他身边的鲍德温则罕见地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怎么会选中这样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 “怎么会选中这样的人?”阿马里克一世说道。 “谁能代圣灵做出判定?”希拉克略摇摇头:“以往被选中的人也未必各个都是圣人,陛下,不过是一份圣职的事情,无关紧要。” “我担心的是有人会借此生事,”阿马里克一世说:“他之前想要杀掉的是塞萨尔。” “那么我们就尽快把他送进修道院,凡是被拉法叶选中的人都会是修士,我会让若望看住他。” “这不够,”阿马里克一世说:“我想提前举行鲍德温的‘拣选’仪式。” “但鲍德温现在身边没人……”希拉克略可真有点吃惊了:“您是想让那孩子成为鲍德温的兄弟?” “我说过会如同对待大公之子那样地对待他,”阿马里克一世解释道:“他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当然也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和出生日期,但我让修士给他检查过牙齿和骨头,他不是九岁就是十岁,正好与鲍德温一同进入圣墓教堂。”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鲍德温是应该在显贵之子的簇拥下进入圣墓教堂的,在天主的注视下,被选中的人将会成为血脉不同的兄弟,就和在同一个修道院里的修士那样互爱互敬,如今却不可能了。 不会有一个领主或是大臣的儿子会愿意与一个麻风病人成为兄弟。 “现在是九月,”希拉克略静候片刻,他应当拒绝的,但他们就在今天得到了圣地宗主教的回答——和罗马一样,亚拉萨路的宗教首领也拒绝为王子鲍德温举行“赦罪仪式”,除非阿马里克一世答应退让,让宗主教的势力进一步渗入亚拉萨路。 “小鲍德温的命名日是在献主节(2月2日),一般来说,孩子们总是要在十到十四岁的时候完成‘拣选仪式”……但若是提前一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您想要怎么安排?” “地点当然还是在圣墓教堂,”阿马里克一世接受了朋友与下属的好意:“虽然也有人提议改在圣殿,但你知道,那里原先是撒拉逊人的庙宇,我觉得还是不太合适。”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希拉克略,你觉得他会被谁的手选中?” “应当是弥额尔,陛下,”希拉克略说:“他会成为一个强壮而又睿智的骑士,一个完美的统治者,如同您那样。” “我倒希望是拉法叶,”阿马里克一世缓慢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刻:“如果他成为了一个教士,他就能治愈自己。” 希拉克略沉默了一会,没提醒阿马里克一世,就算是被选中,成为一个能够感受圣灵的教士,也需要有远超于他人的眷顾,才能治愈麻风病,这样的教士犹如沙中的金子一般罕见,而且几乎全都被教会招揽了,不然圣地的宗主教与罗马的教皇怎会如此傲慢不逊? “只要被选中,”他说:“就可以延缓疾病的侵蚀,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求治愈小鲍德温的办法,陛下,您是亚拉萨路的主人,圣墓的看护人,天主不会对您这样残忍。” “天主也曾给过亚伯拉罕这样的考验,”阿马里克一世喃喃地道:“可惜我不是圣人,我注定无法通过这场试炼。”他做不到,他不能轻易地舍弃了自己的独生子,国王难得地允许自己低沉了一会,又逼迫自己重新振奋起来:“你确定了时间,就来和我说吧。” ———————— “他被选中了。”回到房间里后,鲍德温说:“怎么,在修道院里没人和你说过?” “可能他们觉得我应该知道吧。”塞萨尔说:“可我确实不知道。”他想起来了,在他还不能动弹的时候,经常会有几个固定面孔的修士来看他,握着他的手,抚摸他的额头,他偶尔会看到光,但他怎么能想到这居然会是超越了俗世常理的异能力? “这样说吧,”鲍德温说:“有些人是被选中的,塞萨尔。” 所谓被选中的人有两种,一种被视作由弥额尔,也就是大天使长,伊甸园的守护者,天国副君,光的君主选中,如他一般,是最优秀与强大的挑战者,上帝钦点的护卫,圣光之灵的首领,他们通常具有种种无人企及的智慧与力量,虔诚而纯洁,热烈而可信,品德高尚,英勇无畏……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鲍德温说,让塞萨尔笑了起来:“被选中的人通常都会成为骑士,而他们也几乎都是骑士的后代,或许有猎人或是工匠的子孙,但不多。”鲍德温继续说道:“另外一种,则是被认作是拉法叶选中的,你知道拉法叶吗?” “我知道,七大天使中最仁慈的一位,他行使一切治愈的神迹。” “第二天的支配天使、力天使的君主、伊甸园生命之树的守护者。”鲍德温说:“凡是被他选中的,都会成为修士,他们可以治疗所有的疾病与创伤,除非那是天主不允许的。” 塞萨尔马上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不同:“都会成为修士?” “嗯,”鲍德温说:“如果那人不承认是被拉法叶选中的,那他肯定就是魔鬼的手下。” “但你刚才说,若是被弥额尔选中的人,未必都会成为骑士。” “教会吸纳了一批这样的人,”鲍德温说:“像是圣殿骑士团和善堂骑士团中的神父中有一部分就是被弥额尔选中的人,他们不负责治疗伤者,只负责作战。”说到这里,鲍德温的眼神带上了一点阴翳,但没继续解释下去。 “那么说威特就是被拉法叶选中的人吗?”塞萨尔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讥讽与怀疑。 鲍德温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比,结束了这次交谈。 第八章 小人的恳求 一周后。 “我饿了。”鲍德温说。 “我去厨房看看。”塞萨尔说。 在人们的想象中,国王之子与他的侍从必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或许你可以这么说,阿马里克一世对这个可能比自己更早离开人世,在此之前可能还要承受着无数屈辱与痛苦的独生子充满了爱意和怜悯,愿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但在这个时代,物资的匮乏程度简直可比一张随意划了几笔的白纸,就算是在圣十字堡的厨房里,也只准备着一些蔬菜、熏肉、鳕鱼干与腌鲱鱼。 像是能被修士们记录下来的那种盛大宴会,是要提前准备的,还要准备很多天,好让庄园总管搜集到足够的牲畜、麦子和走兽飞禽。 城堡总管和司膳总管也要向商人购买香料、蜂蜜和糖盐,烘烤面包,腌制肉类、蜜饯,将一直收藏在库房里的银餐具与瓷餐具,亚麻桌布等用具拿出来,打磨、清洗和风干也需要好一番功夫。 平时的时候,国王与贵族的一日两餐或是三餐(作战时)也很简单,甚至算不上十分新鲜,忙碌起来更是吃的极其潦草,一碗麦粥加肉干或是一块过夜面包沾沾葡萄酒就能打发掉,更不用说平民,磨得十分粗糙的麦粒或是索性直接就是麦粒煮成粥,能加点干豌豆或是正当时的蔬菜就算是上上大吉。 如今人们见到塞萨尔还是会躲避退让,但比起威特,王子的新侍从要讨人喜欢得多,他不会故意朝着人吐唾沫,也不会过于接近取水的地方或是炉灶,和人说话都站在四五步远的地方,不过最有说服力的还在于他始终没有出现任何细微损毁的容貌。 “是个虔诚的好孩子。”他们这样说,坚信塞萨尔是因为足够虔诚才没染上病,尤其是厨娘与打杂女仆。 “今天有什么蔬菜?”黑发的小侍从客客气气地问道。 “洋葱、甘蓝、芜菁、南瓜和卷心菜。”一个女仆怯生生地说道,蔬菜从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它们被随意地堆放在厨房一侧的地面上——这是今天的份儿,塞萨尔提着一个牛皮束口袋,往里面装了两个洋葱,一个卷心菜,一些干豌豆。 他在水果师的指点下拿了两只肯定最甜水分最充足的苹果,屠宰师送上了一块手臂长的烤牛肉,今早才挤出来的牛奶已经沸腾过了,装在一个圆鼓鼓的陶罐里。 “您还要点啤酒吗?”酒水师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修道院刚送来的啤酒!” 塞萨尔犹豫了一下,他是不喜欢也不赞成饮酒的,无论酒精含量多少,都对人体有害,问题是在亚拉萨路,或是更多的地方,因为缺少稳定洁净的水源,人们也习惯了用酒来替代水,又将能够尽情痛饮视作男子气概的象征,作为亚拉萨路的继承人,还有他的侍从,他和鲍德温都没法避开这个问题。 送来啤酒的正是圣若翰洗者修道院的几个修士,他们还记得塞萨尔,高高兴兴地和他打了招呼,握了手,并愿上帝保佑他。 见到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知道他们一切都好,无疑是件愉快的事情,但塞萨尔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破坏了。 “站住!”塞萨尔厌恶地说:“不然我就要叫卫兵了!” 那个突然从阴影里跳出来的人正是威特。 在左塔楼的时候,威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穿着细棉的束腰长衬衫,披着山羊皮的斗篷,踏着鹿皮靴子,面色红润,身躯肥壮,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了,肯定要喊上一声“老爷”。 现在呢,他的脂肪就像是被魔鬼拿着麦秆吸空了,眼睛可怕的凸出,身上只有一条到膝盖的粗麻袍子,赤着脚,浑身散发着臭气,不像是沾染上的,倒像是从内心深处漫溢出来的。 塞萨尔只一打量,就知道他肯定是借着送啤酒的机会,攀着马车偷偷进入城堡的。 在塞萨尔观察威特的时候,威特也在打量塞萨尔。在塞萨尔才来到左塔楼的时候,他们都没把这个小奴隶看在眼里,就算是王子的侍从又怎么样?王子也只是一个麻风病人!他本该被驱赶到城外的山谷,与那些被天主抛弃的人自生自灭…… 可是,就因为他有着一个国王的父亲!他们这些虔诚的好人就要被迫来侍奉他——他们完全不想城堡总管来询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如何被丰厚的报酬迷惑了心智,得到这个资格后又是如何的兴高采烈,忘乎所以。 谁知道,有了塞萨尔,无论他们如何放肆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王子殿下突然就将他们驱出了左塔楼,也不愿听取他们任何一人的哀求,他们不是骑士,也不是侍从,就连铁匠和木匠都不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仆人,是没有资格常住在城堡里的。 但只要能进城堡,谁还愿意出去呢?城堡里的工作,哪怕是处理粪便,也要比在外面采石、耕作与放牧来的轻松,更不用说战争来临的时候,城堡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他们也是无奈之下才被魔鬼迷了心窍,做出那种事情的! 他的手在头顶上空洞地抓了几下,像是要抓帽子,但他的帽子早已不翼而飞,他只得跪下,将双手放在胸前,他的头向上抬着,贪婪的眼睛在塞萨尔的身上扫来扫去——他和贵族之子一般无二地穿着深蓝色的绸缎束腰衣,袖口与领口镶嵌着金银丝的花边,白羊毛的紧身裤,褐色的长靴,系着一条宽宽的皮腰带(平民只允许用布腰带),腰带上挂着匕首,胸前垂着银十字架。 如果他没有……如果他知道,这身衣服与它代表的荣宠就该是自己的! “求求您,”威特声音嘶哑地喊道:“求求您,侍从大人,别叫卫兵来,别叫卫兵,天可怜见,我是来求饶的,我是来忏悔的!” 在知道自己被“选中”的时候,威特欣喜若狂过一段时间,也狂妄过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就此便能跳脱炼狱,回到人间甚至直上云霄了,但那只残酷的命运之手很快给了他一耳光,他确实得到了赦免,成为了修士老爷,但来到修道院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手上的筹码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多。 他曾经没法成为一个骑士,也没法做好一个仆从。如今被选中了,他也只能治疗一些非常微小的病症与伤口,不夸张地说,那些疥癣、擦痕或是发冷发热,擦点唾沫也就好了,喝点热葡萄酒也行,实在不能,就放点血也能解决问题,完全用不到修士——祈求圣恩可是要一大笔钱的。 如果威特有着塞萨尔这样的容貌与品行,或许也会有富有的领主或是国王把他豢养在宫廷里,看着也赏心悦目,但他又是那么一个猥琐的罪人…… 他在修道院里的生活完全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称心如意,他要和农民一样的干活,睡在地上,吃喝也是又少又寒酸。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苦,就想方设法地跑回来了。 比起之前,威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能引起几分怜悯,但不说他之前设下了怎样的陷阱来谋害塞萨尔,单就他之前做过的事情——塞萨尔与城堡里的仆人熟悉之后,可听到了不少有关于他的恶行。 这只小个子黄鼠狼的恶毒似乎是针对每个人的,“就像是装满了坏葡萄酒的臭皮囊”,厨师这样说,一肚子尖酸的苦汁子,他乐于欺凌任何他能够对付的人,从身边的同僚到他的主人。 最先开始抱怨诅咒的人是他,第一个借着琐事勒索敲诈的也是他,挑唆其他仆人消极怠工甚至阴阳怪气的还是他,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成功地将左塔楼变成一个乌烟瘴气的恶棍巢穴。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威特说:“但我可以向圣墓发誓,至少我,侍从老爷,是真心实意要和您交好,一同服侍我们的好主人的。” “这些就不用说了,”塞萨尔说:“你的同伙被挂在绞架上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你这个主谋会将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他们头上。” 威特很谨慎,他不过将要被驱逐出城堡的噩耗带给了其他仆人,然后暗示是塞萨尔从中做的祟,他又去弄了酒和馅饼,招来了伎女,那些头脑简单生性恶劣的家伙自然会知道该干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到殿下身边。”威特说,而后马上补充道:“我知道我之前确实……犯了一点小错,但侍从老爷,我现在已经被选中了,我是个修士,如果有我在殿下身边,做殿下的私人秘书,就如同希拉克略一般,对至今依然不被允许参与任何圣事的殿下只会是件好事。” 他怕塞萨尔不懂,又急急忙忙地说道:“您知道吧,麻风病人不被允许参与圣事,所以在需要继承与被继承的时候,他们的权力是要被剥夺的,但只要有我在,我会证明殿下和所有的基督徒一般完成了每一件对天主的义务。”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塞萨尔,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塞萨尔——他的伯父再也没有理睬过他,修士们把他看做一个需要监管的犯人,至于修道院长若望、的黎波里伯爵、阿马里克一世这些大人物,他连面见的资格都没有。 “好吧,”塞萨尔考虑了一会,才说:“我会和殿下提的。” —————————————— “你回来了?”鲍德温正在壁炉前,借着火光阅读一本沉重的书籍,“今天厨房有什么?” “一些不错的蔬菜,”塞萨尔说:“先喝点牛奶,然后我来煮汤。” 鲍德温从壁炉前让开,他们先分享了陶罐里的牛奶,塞萨尔提起双耳壶,往罐子里倒了一些清水,提起拨火棍绕住罐子两侧的钩子,娴熟地把它挂在了壁炉炉膛上方的铁横杆上,火焰立刻围着陶罐跳起舞来,罐子里的水一会儿就沸腾了,塞萨尔握着烤牛肉,抽出匕首来把它一点点地削到沸水里,接下来是卷心菜,洋葱。 鲍德温走过来帮忙,塞萨尔看了他一眼,“在房间里不用带着纱罩和手套。” “不是还有你在吗?”鲍德温说,他的眼睛倒映着炉火,那是一双沉静如湖水一般的蓝眼睛。 “如果我会被传染,”塞萨尔说:“那么我早就出现症状了,我说过我不会得病的。”他站起来,取下鲍德温的纱罩,然后是他的手套,这些都是软薄的丝绸,碰到一点火星就能燃烧起来,围绕着壁炉的时候还穿戴着实在不安全。 “我看到了……”鲍德温说。 “什么?” “威特。那是威特吧。”鲍德温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的小伙伴。 塞萨尔简单地和鲍德温说了说威特提出来的条件。 “你大概不知道,”他继续说道:“威特那些人原本是父亲为我准备的新侍从,仆人不过是个过渡。”他忧郁地微笑了一下,很难想象,这样的笑容竟然会出现在一个九岁的男孩身上。 “在确认我得了麻风病后,大卫与亚比该,还有我之前的朋友和侍从不再适合留在我身边,我的父亲就想要从流浪骑士与他们的后代中为我寻找合适的人选,用前程与荣誉来换取他们对我的忠诚。以威特为例,他原本是没有资格来侍奉我的,但谁让情况发生了那样剧烈的变化呢?” “他们并不是被强迫的,”塞萨尔说:“他们可不是奴隶,没有主人,虽然他们确实把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他来到城堡后才知道城堡里的仆人竟然是采取雇佣制度的,他们按日拿薪水,威特等人的价码是他们的十倍。 鲍德温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一些,然后摇摇头:“不过他们很快就后悔了,他们时刻恐惧着,哪怕我还没有如那些患病多年的麻风病人那样面部溃烂,骨头变形,我得说他们也竭力控制过自己,但后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无所畏惧,并且能够接受这种等同于半囚禁的生活。”他看向火焰:“和其他人的仆人或是侍从不同,只要被知道是我身边的人,就不免受到排斥和厌恶。” “难道他们不能离开?”塞萨尔讥讽地评论道:“吸血的水蛭还要挑剔受害者的皮肤不够薄。” 鲍德温失笑,“看来你是不会让威特回到我身边的了。” “这样的小人谁敢信任?”塞萨尔说:“不过这件事情……” “我会和希拉克略说的,正好下午是他的辩证课。”鲍德温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威特除了恶毒之外就只有愚蠢,也许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他似乎在作恶方面格外有天赋,所以就不能留了,但要处理一个被选中的人,这不是他们能完成的工作。 第九章 被选中的? 陶罐里的汤水已经开始发白,卷心菜和洋葱变得透明,红褐色的肉片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塞萨尔取出两个人们用来喝啤酒的大木杯,给鲍德温,还有自己一人盛了一杯。 鲍德温跳起来,跑到藤箱边翻出了用袋子装着的白面包——说是白面包,也不过比平民们可以用来充当武器的黑面包颜色略浅一点,里面依然有着不少麸皮。 塞萨尔抽出匕首,把它搁在膝盖上切成片,他们就这样,一边喝着汤,一边吃面包,在鲍德温用勺子找豌豆的时候,塞萨尔结束了自己的战斗,开始削苹果。 “你还是这个样子,”鲍德温说:“有人说,你肯定不是个贵族,可能只是个农民,甚至是个奴隶,”他指了指塞萨尔的苹果:“因你不爱喝酒,喜欢水和牛奶,你还煮蔬菜汤喝,生着吃水果。” 那是因为大部分水果中的维生素和酶容易受高温破坏,如果肠胃没问题,最好还是选择生食;酒的问题之前就有解释。 至于煮蔬菜汤……不是不能生食蔬菜,但在没有杀虫剂与食物安全观念的年代,塞萨尔永远无法肯定自己会不会随着菜叶吃下一只青蛙或是蠕虫。 恶心还在其次,青蛙与蠕虫带来的寄生虫病可是能够致命的。 “但很好吃吧。”塞萨尔无法和鲍德温解释要在好几百年后才能形成的观念,“牛奶香甜,蔬菜柔软,水果脆嫩。” “是你的手艺好。”鲍德温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塞萨尔经常在壁炉上给他们两个人弄食物——还在成长期的男孩是永远吃不饱的,塞萨尔甚至不必如厨师那样使用大量的香料就能做出相当好吃的东西来,他只需要一点盐和酿制失败的酒,也就是葡萄醋。 “也许我的父亲是个极具天赋的厨师也说不定,”塞萨尔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他或许正在为苏丹或是哈利法效力。” 鲍德温笑不可抑,然后他端正了神色,“不,”他说:“你的父亲一定是个骑士,他正在焦急地寻觅你,”他放下木杯,将一只手压到塞萨尔身上:“狮子如何能够由豺狼生出?你具有的美德与才能必然可溯根源。” 他认真的说:“终有一天你们会在天主的注视下重逢,到时候我就恳求父亲,让他投入十字军,与撒拉逊人作战,博得数不尽数的功勋与荣耀。” 塞萨尔想象了一下他身为医学大拿的父亲穿盔戴甲,夹着骑枪,单手握着缰绳,在沙尘飞扬的战场上朝着无数身着黑衣的撒拉逊人奔驰的样子,不知道是应该大笑还是该尴尬,但对这时的男性来说,成为国王的骑士,与异教徒作战,是一桩莫大的恩典,他只能谢过鲍德温的慷慨。 不过他更想知道,鲍德温说“有人说……”,那个人是谁?要知道这几天来他可以说是与鲍德温形影不离,只有寥寥几次,因为希比勒公主,也就是鲍德温的姐姐前来探望鲍德温的时候,他退避到了另一个房间。 是希比勒吗? 塞萨尔只在很远的地方偶尔看见过希比勒公主,她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群侍女与侍从,在仆人们的口中,她是个姿容出众且威严十足的贵女。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放下,毕竟塞萨尔原本就不是那种会对出身与血脉耿耿于怀的人,比起他的父亲究竟是个厨师还是个骑士,他更关心下午的课程。 —————————— 既然阿马里克一世说过,将会如同看待一个大公之子那样看待塞萨尔,只要他对鲍德温始终抱持着尊敬与忠诚之心,那么塞萨尔就能享有与当初的亚比该、大卫等人一样的待遇,其中一项就是能够与鲍德温一起接受同样的教育。 鲍德温的教育又与此时的骑士教育有所不同,后者并不怎么看重文化教育,无法读写的领主比比皆是,遑论骑士。 但从鲍德温一世开始,或许是受到了撒拉逊人的影响(就算是教会也不得不承认,撒拉逊人在知识的积累与教育的普及上远超过日耳曼人、凯尔特人以及罗曼人),他可不想自己的继承人是那种连文书契约都看不懂,连自己的签名都需要修士代笔的傻瓜,其子孙后代的教育从最初的时候就很全面。 王子的课程不但安排的很周全,就连秩序也十分恰当,除了周日,从周一到周六,上午是文学课程,下午是武技课程,文学课包括语法、修辞、辩证法、算术、音乐、天文;武术课包括长矛、骑术、鹰猎、弓箭与剑术,还有骑士学——就是一些重要场合应有的举措、术语和礼仪,据说鲍德温十四岁的时候,还要加上更多的一些课程,这塞萨尔就不得而知了。 鲍德温染上麻风病后这些课程暂停了一段时间,在更换了部分教师后才重新开课。 诸多课程中有一部分是塞萨尔熟悉的,譬如数学,还有一部分是不熟悉的,譬如鹰猎,骑士们的鹰猎不是游戏,是真正要为自己与随从的肚子着想的,在打猎中犯错或是怔愣要被剑鞘或是棍棒抽打,就连王子也不能幸免。 无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塞萨尔都兴致勃勃,除了他原本就是一个好学之人,他也很清楚,这将是他的立身之阶,尤其是在这个被上层阶级垄断了教育的年代,他得到的机会宝贵并且独一无二,更是稍纵即逝。 但今天等他们都握好蜡板了,修辞课的老师希拉克略才姗姗来迟,不但来迟了,他也没有拿着平时用来授课的课本,而是举着一本拉丁文的祈祷书,这让塞萨尔略微有点失望。 如果要说这个时代教师也能评定等级的话,希拉克略肯定是特级之中的特级,毕竟大部分教师都是只要能够通读、抄写一本书,就可以来教授学生的。 希拉克略却是一个在大学里深造了多年的神学与史学学士,他的教材除了通常的圣歌集、祈祷书和圣人传记之外,还有古希腊与古罗马时期的许多珍贵文献,像是凯撒的《内战记》、《高卢战记》,老加图的《农业记》,拜占庭皇帝利奥六世的《战术》等等。 之前他们就说到了老加图的《创始记》,不是圣经中的内容,而是一本历史著作,讲述罗马从建城到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也包括另外一些城邦的历史,这个书在数百年后已经失佚,希拉克略却有一整套。 “把蜡板收起来,”希拉克略说:“孩子们,今天我们将要迎来一节最为重要的课程。” 塞萨尔下意识地看向鲍德温,王子在希拉克略走进来的时候就仿佛有所预感,现在更是坐得笔直,眼睛闪闪发亮。 希拉克略等到两个男孩都放下了蜡板,端端正正地做好了,他将手放在祈祷书上,闭上眼睛默默地念诵了一段经文,才重新看向他们,声音清晰地说道: “起初神创造了天地,神所做的一切都是完全的,凡是他的造物,没有一点罪恶的瑕疵,衰老的纹路,又或是遗憾的缺损,它们都与神一样,是完美无缺的,这是天地间万物原有的形态,神见了,就欣慰,说‘好’。 但地下的魔鬼见了,就生出嫉妒与恶毒的心来,它们是要毁掉所有美好的东西的,于是它们就从深渊爬到地面上来,它们是不敢面对神的! 但它们可以带来黑暗,足以遮住灵性、道德、思想与虔信上的黑暗!这种黑暗是能够让星辰坠落到地面,也能让人类看不见神的光,只能顺服在撒但的权杖下的! 在这种情形下,人类原本毫无得救的可能,因着违背了与神的契约,即便是施行了祂的审判,叫世人就此永远灭亡,也是可以的! 但神有恩典,浩荡的,无垠的,超出我等凡俗所以为的巨大恩典,祂叫祂的儿子降生在这个世上,让祂来救赎我们,那光是真光,照亮了一切生在这个世界的人——这是神在怜悯我们,如同清晨的日光。 天使告诉玛利亚说,圣灵要降临在你的身上,至高者的能力要庇护你,因为你所生的是人类的救主。 人是什么呢?是尘土!是不完美的,软弱的,是容易受欺骗,乃至犯罪的,那么神如何要将祂的独生子赐给我们呢?又让他以血肉之体在地上行走呢?这是因为我们已经犯罪了,要为这些罪行偿还,神让祂的儿子来搭救我们,就要拿来一具可‘死’的躯体来,代我们赎罪。 但神的救法又岂尽于此?基督行走在我们中间,是神,也是人,神与人中间的桥梁断裂了,他又把它们修补起来。 他与众人一同参加婚宴,伸手触摸水,就将缸中的水尽数化作美酒;他用尘泥捏成小鸟,对它说,飞吧,它就飞了起来;一个人病了三十八年,他说,起来吧,那个人就立即站起身来走了。 人们在荒野中听他讲道,他祝福了五张饼,两条鱼,让五千个人得到饱足;他站在一座坟墓前,说打开吧,人们说,里面的人已经离世了四天,但他说打开吧,人们就打开,里面的死者就走出来,如同活着的人一般。 他又对他的门徒说,走在水上吧,他们信他,就能走在水上。 于是更多的人来信他,凡是信他的人都能得救,又有被拣选的资格——他们有圣灵的光,是有福的,也是有能的。” 说到这里,希拉克略低下头来,神情严峻地看向两个男孩,向他们伸出了自己的手。鲍德温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塞萨尔却迟了一步,他的一些想法正在成形……他不确定地看向修士,修士却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你们已经到了年纪——或许还差一点,但圣灵告诉我说,你们该进行拣选仪式了。” 鲍德温难抑激动地转头看了塞萨尔一眼。 “参加拣选仪式的孩子一般都在十岁到十四岁之间,”希拉克略继续说道,也就是在正式成年之前,如果鲍德温没有被染上麻风病,那么他应该在第二年的献主节接受拣选,和亚比该以及大卫等侍从一起。 “以不曾落笔在纸上的“习惯法”而言,在一个地方同时被拣选的孩子,如果都有幸领受了天主的恩惠,那么他们就是‘在天主的注视下结成的兄弟’,这种关系有时候可以变得非常牢固,胜过真正的兄弟也不是没有,”希拉克略说:“我,还有陛下,雷蒙以及博希蒙德就是这样的兄弟。” “在陛下原本的设想中,我应当与他们继续父辈的深情厚谊,”鲍德温略带着一点嘲讽地说道:“现在是不用了。” “……”塞萨尔。 “朋友的珍贵之处并不在数量。”希拉克略温和地说:“你会与鲍德温一起的,对不对?” 塞萨尔迟疑了一下:“我会,但我并不知道我是否具有这种……可能。”若是说,被选中的人各个品行高洁,为人和善,又或是以勇气、智慧或是才能做标杆,塞萨尔还会抱持一点希望,但如威特这样的人也会被选中,他实在没什么信心。 “但祂并不以地位、血统或是财富有所区别,一个弃儿(如果他侥幸得到了许可)若是能幸运地被选中,就能成为虔诚的教士,一跃脱离泥沼;一位国王,一个主教的后裔却也可能双手空空地走出教堂。”希拉克略说:“不过有很多时候孩子会如父亲那样受到眷顾,塞萨尔,虽然我们还没能找到你的父亲,但你的父亲绝不会是个平庸之人。” “而且,”鲍德温沉静地说道:“无论你是否会被选中,正如你所说,你都是圣灵派到我身边的使者,你没有因为麻风病而从我身边逃走,而我竟然要因为你没有被选中而驱逐你吗?” 这下子塞萨尔可没话说了,于是鲍德温和希拉克略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鲍德温才继续问道,“拣选仪式是怎样的?我们要和魔鬼搏斗?还是要苦修或是忏悔?” “每个人接受的考验都不同。”这个问题显然是代塞萨尔问的,希拉克略还是详细地答道:“但要概括一下,大概就是追随和侍奉一位圣人,直到他承蒙天主召唤。我就有幸感望了亚美尼亚的圣巴拉斯,聆听过他的教导,目睹过他的荣光,所以我也能追随他,做一个坚定而又宽仁的人。” “您的父亲感望到的是圣乔治,一个勇武而又虔诚的骑士,”他又对鲍德温说:“所以朋友和敌人才会说,阿马里克一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他确实能征善战,一往无前。” 鲍德温无法控制地露出了渴望的神情:“我们会感望到哪位圣人呢?”他问。 “我不知道,”希拉克略说:“谁也揣摩不出天主的计划。”我只希望祂不要那样残忍,不要将你那么快地夺走。 第十章 代领圣体 希拉克略没有告诉孩子们确切的时间与地点——免得另生事端,到现在阿马里克一世也没能找寻到任何有关于麻风病源头的蛛丝马迹。 正如塞萨尔推测的那样,距离亚拉萨路最近的一个麻风病人聚集点,一个麻风山谷也远在五十里之外,就算朝圣者中有将自己藏起来的麻风病人,他也无法轻易接近鲍德温。 鲍德温才九岁,连侍从或是扈从都不是,除了鲜少的几次外出狩猎,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圣十字堡的内城,身边的人不是领主的继承人就是大臣的儿子,而且事后他们也没有发病的迹象,难道说真是上帝不满于戈弗雷以及后人不愿将亚拉萨路交给其代言人的行为,派来天使惩罚他吗? 希拉克略和阿马里克一世在这方面的想法完全一致,这不是天灾,只能是人祸。 为了避免第二次人祸的发生,希拉克略当然不会将自己与国王的筹谋与第三个人详详细细地和盘托出。 “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希拉克略又说:“明天望弥撒的时候,你要代鲍德温领圣体。” “冒领圣体?”鲍德温惊讶地道:“这难道不是渎圣大罪?” “冒领圣体指的是未领洗、未告解、未受过教规、教理者的僭越行为,你不在其列,鲍德温。”希拉克略平静地说,完全看不出这几天里他和阿马里克一世为了这件事情与圣地的宗主教辩论和争执了多少次。 鲍德温急促地呼吸着。 “您的父亲和您说过,”希拉克略说道:“您可以相信他。” ———————————— “他怎可列位在众人之前?”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儿子亚比该紧盯着与公主希比勒并肩而立的黑发男孩。 “因为他代王子鲍德温行事,”博希蒙德懒洋洋地低声说道:“当然有这个资格。” “但他也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亚比该狠狠地道:“这样一个低贱的家伙……”却能站在距离她这样近的地方,呼吸间漫溢着她的芬芳。 博希蒙德只是轻蔑地抬了抬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 “那么你要去吗?”他蠕动着嘴唇,音量与周围的人差不多,又带了一点模糊不清,保证只有紧靠着自己的亚比该能听见:“我可以向陛下请求,允许你去服侍殿下,问题是,”他略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圣十字堡的礼拜堂位于主塔的高处,但还是无法避免被石料的阴寒渗透。 “你有这个胆量吗?时刻伴随在一个麻风病人的身边?端着他的金杯,抱着他的斗篷,睡在他的床下,吸入他吐出的气息,你敢吗?若是我没记错,一听说国王的独生子,你的好友与将来的主人是个麻风病人,你就被吓得流泪不止,双膝发软,跪在地上对我苦苦哀求,再也不要做王子的侍从。” 说到这里,大公甚至提起了唇角:“你说你宁愿去做一个修士,去和撒拉逊人打仗,去死,也不愿意和一个被上帝惩罚的罪人朝夕相处。” 听到父亲这么说,亚比该顿时涨红了面孔,他翕动双唇,呼吸急促,但等到修士们唱完了一个章节,他也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最后只能嗫嚅着说道:“只是个奴隶……” “‘因为他们是我的仆人,是我从埃及地领出来的,不可卖为奴仆。’”博希蒙德重复了一段经书上的话(我们可以在《利末记》中找到),“当阿马里克一世把他从那个以撒奴隶商人手中买下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个奴隶了。” 亚比该无言以对,可要这个固执的少年人放下心中的不甘,可没那么容易,博希蒙德一眼就能看明白他心中酝酿着何等的恶意,不由得在心中哀叹自己如何有了这么一个平庸的长子。 希比勒,亚拉萨路国王的长女,今年十三岁了,腰肢纤细,花苞鼓胀,嘴唇、额头与面颊即便不涂抹胭脂,也犹如早晨的天空一般明艳,有人说她与帕拉提诺山的维斯塔贞女一样洁净无瑕,也有人说她有着马里卜的示巴女王那样的智慧与才能,从最北的加利利,到最南的哈利勒,想要成为她丈夫的人多如旷野中的沙子。 这样的佳人,望一望她留在尘埃中的影子也是亵渎,现在却有这么一个卑微的奴隶,只因为做了王子的侍从,就可以与公主犹如密友般的相处,从她的手中接过金杯与圣饼。怎能不令单纯的少年心生妒火? 亚比该如何倾慕公主,博希蒙德并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自己的长子竟然愚蠢到完全看不清自己真正该掌握的东西,本末倒置。 对于如博希蒙德这样的大贵族来说,希比勒最有价值的地方在于她有对亚拉萨路王国的继承权。 亚拉萨路王国,的黎波里伯国,安条克公国与前几年覆灭的埃德萨伯国,以及圣地宗主教,承认的都是长嗣(男性继承人优先)制,若是国王没有男性继承人,那么他的女儿就能继承他的一切,并把它交给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说,若是一国绝嗣,外来者可以凭借婚姻得到一个王国。 当初亚拉萨路国王戈弗雷一世极力赞成这个制度的时候是因为他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陆续与安条克,的黎波里与埃德萨的主人缔结婚约,并如戈弗雷一世所期望的那样,在自己的丈夫死去之后短暂的成为了摄政太后——除了埃德萨,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的埃德萨伯国与亚拉萨路王国的关系十分疏远与冷漠,以至于它被撒拉逊人与亚梅里亚人夹攻的时候,亚拉萨路连带另外两个盟友无视之前的诺言,袖手旁观。 可笑的是,博希蒙德在心中想到,戈弗雷一世大概没想到,他设定的继承法也未必永远有利于亚拉萨路,他死后无嗣,由他的兄弟,也就是当时的埃德萨伯爵鲍德温继承了亚拉萨路,没想到的是鲍德温之子鲍德温二世又无子,他的王国不得不交给了他的女婿。 鲍德温二世的外孙,也就是鲍德温三世,博希蒙德,还有的黎波里的雷蒙都是他的侍从,也是朋友和兄弟,他们一同在圣十字堡里度过了整个儿童与少年时期,直到博希蒙德必须回到安条克履行他的职责,但不意外的是,他很快就会被召回到亚拉萨路,成为鲍德温三世的左右手,拥有莫大的权力。 但命运弄人,鲍德温三世骤然离世,甚至还未来得及婚配,他的弟弟,埃德萨伯爵,后来的阿马里克一世成为了亚拉萨路的新主人,他虽然也召回了博希蒙德,但发自内心地说,博希蒙德与阿马里克一世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 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他早早将自己的长子亚比该送到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小鲍德温身边,期望他能与他一样,与将来的国王建立起牢固的友情。 让他失望的是,亚比该与小鲍德温关系平平,或者说,他将应该投注在国王之子身上的精力与时间,全都转移到了国王之女身上,不过在小鲍德温被发现染上了麻风病后,博希蒙德的态度就从反对变成了暧昧——谁都知道麻风病人活不久,也不能让女人有孩子。 但让安条克大公烦恼的是,在亚比该与希比勒之间,显然是希比勒占据上风,鉴于戈弗雷的女儿们留下的前车之鉴,不由得不让博希蒙德担心亚比该终将成为被希比勒随意摆布的一个傀儡。 还是很多中的一个。 这里倾慕公主的少年人可不只有亚比该,的黎波里的大卫,圣殿骑士团的尤德思,善堂骑士团的罗杰,阿颇勒的威廉,加利利的纳西,阿拉比亚的居伊…… 他们都曾经是国王之子的侍从,也是最受希比勒爱护的弟弟的朋友。他们之中或许也有亚比该这样的懦夫,可也有大卫这样勇敢到有点莽撞的少年——他在得知小鲍德温染病后依然请求回到王子身边。 当然,阿马里克一世没有允许。 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要略微倾泻出一点恶意,就够这个毫无根基与来历的侍从受的了,博希蒙德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他的蠢儿子竟然连这都没能想到,倒是急不可待地,第一个露出了难看又无用的嘴脸——不想想若是这男孩出了什么事,他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 塞萨尔接过金杯。 要说他对身后的灼热视线与汹涌恶意一无所知,那就是在说笑。事实上,礼拜堂里可能除了阿马里克一世之外,没什么人会对他抱有好感——十字军还在和撒拉逊人打仗,他是一个以撒奴隶商人的货物,出身不明,比私生子或是平民更糟糕,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是个奸细,又或是一个异教徒。 如果,他是说,如果阿马里克一世只是让他做一个地位卑下的仆人,这些人完全不会在意。 但在鲍德温染上了麻风病后,阿马里克一世不得不承担起两份沉重的压力——对他本人以及对鲍德温的,他要为自己的国家负责,也要为自己的信仰作战,更要承担起对附庸与臣子的责任……这份压力几乎让他有点疯狂了,以至于他的性情变得偏激起来。 他们越是想让阿马里克一世褫夺他独生子的身份、地位与权力,他就越要把他举到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处去,即便鲍德温依然无法离开自己的房间,他也要用极度厚待塞萨尔的方式来告诉别人,他的儿子依然是亚拉萨路最尊贵的继承人!哪怕是他的一个侍从,也有资格平视伯爵或是公爵的儿子。 对一些胆小怯懦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但对于塞萨尔来说,这不过是与权力相平等的责任罢了,除非他愿意承受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由于血脉与地位形成的强烈的不平等,不然就不会拒绝。 教士们的不满更多地积累在“代领圣体”这件事情上,“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他们这样喊道,因为弥撒中的葡萄酒和无酵饼代表着基督的血和肉,所以之前都只能由信徒亲自领受,如果有信徒处在无法动弹的状态下,那么就要教士亲自去分发圣餐,也不会让人代领。 但鲍德温的情况又有不同,麻风病究竟是天主的惩罚还是天主的考验暂时还不能确定,虽然麻风病人不能行圣事是写在教会法里的,阿马里克一世无疑是打了一张擦边牌。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抱怨,阿马里克一世也不会改变主意,代领圣餐只是第一步,他会让所有人明白——鲍德温的身份与地位不会因为他是个麻风病人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在众人的注视下,塞萨尔擎着装着葡萄酒的金杯,举着用细棉布包裹着的无酵饼,从礼拜堂后的密道离开,看守密道的是一个强壮但愁眉苦脸的修士,他见了塞萨尔就鞠了一躬,然后打开了门。 密道狭窄,弥漫着一股石头特有的腥味,细细的光线从墙壁上的小洞射进来,勉强照亮了台阶,塞萨尔几分钟后就走到了左塔楼。 见到他鲍德温就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在看到圣体的时候更是如释重负。 他从塞萨尔手里拿了无酵饼,在葡萄酒里蘸了蘸,就一口吞了下去。 原本鲍德温还想要仔细问问当时的情况,众人的反应,可还没等塞萨尔收起金杯,就有仆人——新仆人,因为那些被绞死的前任,他们个个温顺的如同羊羔一般,或许还是会在心里咕哝着一些不好的话,但像是威特在的时候,公然往水里、门边、走廊里撒盐驱邪,强行索要赏赐,消极怠工,喝酒赌博的事情没再发生过。 他们来禀告说,公主希比勒来看望她的弟弟。 这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一连串如同小鎚击打木琴般的铎铎声,那是公主与侍女们的木鞋底或是硬牛皮鞋底正在敲打石头台阶。 还有绸缎与亚麻的裙摆相互厮摩,纷纷掠过墙壁与地面时的细小悉索声,以及如同夜莺鸣啾一般的低声细语,不用亲眼去看,单单倾听也能想象得出那是一群多么活泼与可爱的小少女们。 “不用叫你的侍从离开了,”一个清脆而又美妙的声音在门外说:“这些可爱的女士正是来看他的。” 第十一章 希比勒公主 第一个昂首阔步走进来的当然是公主希比勒。 她如鲍德温一般,继承了阿马里克一世的蓝眼睛,以及他们亡母的深褐发色,犹如浪潮中的海藻般优雅起伏的秀发被整齐的编成辫子,盘起来后被希南帽藏起来——希南帽是种圆锥形,高高又尖尖的帽子,里面用铁丝定型。 公主的帽子覆盖着一层与内里的长袖衬裙一致的白缎,顶端垂下了层叠着的细纱,行动起来的时候,它就如环绕着她的云雾或是羽毛。 她的眼睛固然是蓝色的,但不像是阿马里克一世,国王的灰蓝眼睛犹如钢铁一般的冰冷,也不像鲍德温,王子的眼睛纯净好似不染尘埃的湖面,她的蓝眼睛犹如大海的最深处,黑色瞳孔周围环绕着一圈艳丽的金色裂隙,仿佛明亮的岩浆从海眼中翻涌勃发,让人一见就心魄动摇,难以忘怀。 她的皮肤犹如积雪,仿佛永不见底的厚重积雪。这种极致的白色甚至导致她身上的那件朱砂红色丝绒的斗篷都带上了一丝凄厉的意味,也让她有着一种完全超越了性别与年龄的威严。 与鲍德温身边的冷清不同,公主身边至少跟随着十二个侍女,侍女身后还有侍从和仆人,但只有四个最得公主信任也最大胆的侍女走进了房间,她们也是个个年少,妆容精致,不是戴着希南帽就是戴着花冠,手持花束,还有两个分别在腰上挂着小手鼓,举着鲁特琴。 她们固然早就听说过塞萨尔的名字,但他还是个身份不明的仆从时,任何多余的注目与青睐都是对贵女名声的玷污,如今公主允许她们来看他,她们就没了这份顾虑,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将塞萨尔瞧个仔细。 侍女们围着黑发碧眼的男孩,个个笑容满面,神态轻松,虽然不能摸他的脸,拉他的手,亲吻他的嘴唇,却也心满意足。 希比勒和鲍德温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就像是看着一群小猫绕着一只新来的小狗打转,随后希比勒叫来一个可能只有七八岁,脸儿和眼睛都是圆圆的侍女,“这是达玛拉,”她说:“杰拉德的达玛拉,今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她。” “这是达玛拉的骑士吗?”侍女们的笑声变大,纷纷调侃着脸颊红扑扑的达玛拉。 “他还不是骑士呢。”达玛拉虽然脸红,但还是从容不迫,一本正经地说道:“等他剪掉了燕尾旗(晋升为骑士的标志之一),才可以来为我奉献他的忠诚——那时候我倒是不介意的。” 她又带着点羞怯地脱下手套,小小的,白白的缎子手套,交给塞萨尔说:“你还不是骑士,不能把它们佩戴在头盔上,但可以把它放在胸口。” 塞萨尔早已从鲍德温这里了解到,在这个时代,但凡一个年轻人成了骑士,就该有个爱人,又或是一个贵女到了婚配的年纪,也应当有个愿意永远忠实于她的骑士,这种爱情是不涉及现实中的躯体的,也不涉及婚姻,他们将会与别人结婚,但这份感情,尤其是对骑士来说,是值得付出性命来捍卫的。 虽然塞萨尔完全不理解这种被人们视作极其崇高与美妙的行为——他从未想过,要宣称一位女士是最有德行,最美和最聪慧的,就要向异议者提出决斗,还是一方必须投降做俘虏或是死亡的那种。 但达玛拉是杰拉德家族的女孩,杰拉德家族他之前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胖胖的若望院长,若望院长对他的照拂毋庸置疑,所以他只想了想,就走上前去,依照此时的习惯,单膝跪在希比勒公主的面前(因为她是达玛拉的主人),说道:“虽然我还不是骑士,这位贵女也不曾到了年纪,但我可以承诺,若是我将来成了骑士,我就来向她起誓。” 侍女们欢叫起来,但除了达玛拉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其他人都不免带上了一丝轻微的酸涩,就连希比勒也不由得说:“你确定吗,孩子?誓言可不是能拿来玩笑的事情!” “我确定。” “好吧好吧,”希比勒拍了拍手:“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我在这里做证人,等你成了骑士,你要在天主与十字架的前面,对神甫重新将这句誓言说一遍。” 这句话仿佛就是打开了庆祝的开关,在场的人都立即欢欣鼓舞起来,达玛拉将小手鼓交给了另一个侍女,后者与拿着琴的侍女开始奏乐,于是所有人都快乐地跳起舞来。 诸位,无需质疑场地是否太过狭窄,这时候的舞蹈,尤其在宫廷里,是相当庄重的,男女双手都垂在身侧,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以自己或是对方为中心优雅的旋转,唯一接触的只有视线。 若是你想要和别人牵手,那就是会被教会严厉谴责的地狱之舞,所以只要能够容许众人支起双臂站立的地方,用来跳舞也没问题。 不一会儿,又有仆人送来了一大盘子一大盘子的美味,从烤鹿肉到无花果干,再到核桃杏仁类的坚果都有,作为侍从,塞萨尔应当站在鲍德温身后,但大家都认为他应当坐在达玛拉的身边,和她吃一盘里的东西,“虽然你还不是骑士,”希比勒说:“也不妨从现在开始学习。” 达玛拉虽然还是个孩子,却正如她的名字(达玛拉是椰枣的意思)一般甜蜜可爱,并不十分骄横,而且很有胆量,塞萨尔送到她口边的东西她都吃了,希比勒看着他们,笑吟吟地,“他们看起来很般配,是不是,鲍德温?” 鲍德温看了一眼,着实不愿太违心,达玛拉是很可爱,但塞萨尔与同龄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的沉稳与内敛,他和达玛拉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就像是一个年长者在照顾一个幼儿,没有一点暧昧之情:“也许。”他说,不过也没太多反对的意思。 希比勒收回视线,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看了看鲍德温的盘子:“为什么不吃鹿肉?”她说:“今天的鹿肉十分鲜嫩。” “我在斋戒呢。” “可今天不是斋日啊。” “我发了一个愿。”鲍德温说。 希比勒没有继续问下去,用餐完毕后他们又一起跳了会舞,这次希比勒与鲍德温也跳了,鲍德温始终戴着面纱和手套。 这天过去之后,塞萨尔就像是突然卸下了隐形人的身份。就像是那些贵女,明明每个人都知道鲍德温身边早就多了一个新侍从,却要等到阿马里克一世如同对待大公与伯爵之子那样地把他带到祭坛边,希比勒公主允许他将来成为其被监护人杰拉德的达玛拉的骑士,他们才如梦初醒,发现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侍从。 在此之前,塞萨尔的社交范围除了鲍德温,以及如希拉克略这样的教士外,就只有城堡里的仆人,现在他走到房间外面,仆从们都要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说声“侍从老爷”。 而他们曾经给予塞萨尔的宽容与温情,现在转到了更高等级的侍童或是扈从那里,他们或是微笑,或是颔首,哪怕不敢邀请塞萨尔一同去饮酒和游戏,也给他送来了不少玩具。 嗯,没错,就是玩具。 这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情,此时的孩子们无论贫富贵贱,都很少受到温情脉脉的特殊对待,要么被视作动物,要么被视作有缺陷的人类,后世的人们认为他们可能根本没有童年。 但人类的天性是永远无法被改变或是遏制的,玩具以工具或是教具的形式被呈现出来,就塞萨尔现在所有的,就有陀螺、高跷、吹泡泡的管子、小鼓、关节和头颅都能转动的娃娃。 鲍德温看到塞萨尔拿回来的礼物,也兴致盎然地拿出了自己存放在箱子里的玩具——还以为要去修道院的时候,他都把它们收起来了,王子的玩具确实要高出众人一筹,除了之前提到的那些东西之外,鲍德温还有青铜的骑士小像——人和马,头盔和剑都可以相互分离,纯金的圣婴与祂的丝绸摇篮,以及一副由海象牙制作而成的沙忒兰兹棋。 青铜骑士与纯金圣婴塞萨尔只拿起来看看就放下了,鲍德温注意到他的视线正落在沙忒兰兹棋上。 “你会下棋吗?”鲍德温问,虽然下棋也在骑士必修的七种技艺之中——骑术、游泳、射箭、击剑、狩猎、赋诗和下棋,但就像是大部分骑士宁愿去举着沉重的双手剑也不愿意去拿起一支轻巧的羽毛笔那样,后两项经常被骑士们忽略,或只是浅尝辄止。 “我不知道我记忆中的规则是否与这里的相同。”塞萨尔拿起一枚棋子,让它在自己的手指间旋转。 “我们来下一盘,边下边说吧。”鲍德温被引起了兴趣,他和塞萨尔一起摆出棋子。 这时候的沙忒兰兹棋与数百年后的象棋有三大区别,一个是不以擒王为胜利,而是以一方全军覆灭为胜利,与现在的习惯倒是十分契合;第二则是没有皇后,国王身边是宰相,也符合如今女性的地位;第三就是不但先后手以投骰的大小决定,之后能走几步也都由骰子的点数来决定。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不熟悉规则,是塞萨尔输;后来鲍德温因为轻慢而输了几局,最后他们则针锋相对,难分上下——塞萨尔沉稳谨慎,思虑周全,哪怕处于劣势,也能在最后一刻出乎意料地翻转局面;鲍德温的棋势则更为犀利尖刻,咄咄逼人,时常行险,以至于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不知不觉间,光线彻底暗淡了下来,塞萨尔也看不清棋子了,他们这才发觉,已经到了夕祷的时间了,在太阳落山后,按照教义就不能再进食了。鲍德温倒是毫不在意,“吃点海枣就行了。” 塞萨尔却不同意:“你的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他说:“厨房里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食物。”这是他向阿马里克一世提出的请求之一。 鲍德温只得遗憾地放下棋盘,走过去点亮蜡烛,“那么我等你,快点回来。” 塞萨尔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哪怕是广阔的空地上也只残留着几许夕阳的微光,几个侍从骑着小马,提着长木棍,借着余光,围着一根打靶桩转来转去,这是一种又能说是游戏又能说是训练的行为。 打靶桩可以看做一个矗立在地面上的大风向标,木桩顶端固定着一个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横杆,横杆一端固定着一张盾牌,另外一端悬吊着一个沙袋。 当有人骑着马冲向盾牌并击中它的时候,横杆就会因为这股力道而旋转并带动另一端的沙袋,沙袋会摇晃起来并重重地撞向他,完美地复制了战场上会有的状况,对于如何训练使用骑枪并防止被其他人的武器击中很有好处。 侍从们使用的打靶桩与常见的式样又有一些微小的不同,高度降低,沙袋变小,横杆也从一根变成了两根并交叉,从上空俯瞰犹如一个等长十字架,同样间隔地安装着盾牌与沙袋。 一个侍从就在这里拦住了塞萨尔。 “我是的黎波里的大卫,”正处在儿童与少年界线上的侍从倨傲地说道:“我的父亲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我现在要对你发起挑战——我要说,亚拉萨路,阿拉比半岛乃至整个世界,最美丽最有德行,也最聪慧的女士有也只有一位,那就是亚拉萨路的国王之女,希比勒公主,没有其他的女士可以为之相比。” 塞萨尔放下了食篮,“你对她起誓了么?”他不是骑士,但大卫也不是,他们都要到十八到二十岁才有可能被册封为骑士。 “没有。”大卫说:“你不是也没有正式起誓么?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女士们的忠诚。” 塞萨尔环顾四周,有几个骑士正在关注这里,却没有丝毫想要阻止的意思,确实,这时候的人们乐于看到男孩们从小就表现出对荣誉与胜利的渴求,并且不惧伤痛与死亡。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但就和他不曾宽恕那些企图谋害他的仆人一样,若是他退缩,拒绝,只会被视作怯懦的胆小鬼,只能得到更多的轻蔑与欺凌,若是阿马里克一世与鲍德温觉得受到了欺骗,他的下场未必胜过威特。 “我答应了。”塞萨尔说。 大卫宽慰地点点头:“那么由你来选择武器和方式。”他是严格遵照骑士们的规矩来做的。 “天主已经为我们做了选择,”塞萨尔指了指就在身边的打靶桩:“我们轮流用木棍击打盾牌,谁先被沙袋击中谁就算输。” “要是我们谁也没被击中呢?” “时间就到太阳完全落山,这里变黑我们都看不清盾牌为止,以最多击中盾牌的人为胜。” “听起来十分公平,但骑士们说,你并不擅长在马上作战。” “那是之前,”塞萨尔说:“我有一个好老师。”鲍德温,在武技课恢复之后,鲍德温发现塞萨尔能骑马,但不擅长在马上挥舞武器,就做了他的第二个老师,一边训练他一边复习自己的技艺。 鲍德温在染病前的武技老师正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他的感望圣人是勇武的约书亚,在战场上也犹如那位辅助与接替了圣人摩西成为以撒人领袖的勇士,对阿马里克一世忠心耿耿,所向披靡。 有这样一个武技老师,鲍德温即便只有九岁,也要比其他孩子掌握了更多的技巧,在这方面他对塞萨尔没有保留。塞萨尔这样说了,让大卫的神色更加缓和:“那么现在就不只是听起来的公平了,”他回身看向同伴:“谁愿意借出他的马?” 第十二章 侍从间的比斗 “我。”一个声音这样回答道,让正预备上前的几个人吃了一惊,然后他们就看到在深红色的余晖中,面罩细纱,戴着手套的王子鲍德温,他向他们走来。 “叫你们的仆人去马厩牵那匹白色皮毛,额头有黑色星星的小马。”他不等其他人问候,就对塞萨尔说:“但不是借给你的,塞萨尔,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父亲曾经允诺你说,要给你一匹小马吗?就是这匹了。” “白色皮毛,黑色星星,”一直隐藏在阴影里,五官精致却神色阴晦的少年失声喊道:“这不是陛下送给您的马吗?” “父亲的马与一匹阿拉比马有了两匹小马,它们的脐带连接在一起,是对兄弟,”鲍德温没有回应那个少年:“我把它送给你。” “但您答应过,要把它送给大卫。”那个少年不甘地说道。 “那是以前,亚比该,”鲍德温说:“他已经不是我的侍从了。” “但我们依然是……”亚比该卡了一下:“是朋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鲍德温的语气仍旧十分温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当然也不得其利。” 这句话根本就是打在亚比该脸上的一记耳光,大卫也蹙起眉头,他不喜欢亚比该,哪怕亚比该表面上是在为他说话,但他知道亚比该私下说了不少不利于这个新侍从的不实之言,现在他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挑起他对那个黑发男孩的嫉恨。 但亚比该也应当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固然不赞成王子身边随侍着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但若是对方表现出了一个骑士后代应有的品质,他也不会懦弱到不敢承认。 “开始吧。”鲍德温说:“我来做裁判。” 比起骑士间的较量,塞萨尔的提议要安全和简单许多,大卫与他掷骰子,胜过他三个点数,得以率先上马,因为有着时间限制,这无疑是个好兆头,侍从们大多都在为他呼喊,跺脚和鼓掌。 鲍德温接过了仆人递来的缰绳,但没有立刻交给塞萨尔:“如果你后悔了……” 无论大卫怎么说,他也和鲍德温一起接受了足足三年的侍从教育,从骑马到武技,而塞萨尔至多只有三个月。 更不用说,大卫与他的父亲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一般,是个骨骼粗壮的大个子,虽然与鲍德温同岁,但已经魁伟得如同半个真正的骑士。塞萨尔虽然身形颀长,但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过于纤细,在如打靶这样的比斗中,瘦弱的人显然比不上强壮的人有优势。 但换句话来说,如果塞萨尔胜过了在年轻侍从中隐约有着首领地位的大卫,他今后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塞萨尔摇摇头,上了马。 大卫一直注视着塞萨尔,直到他来到身边,他才猛地冲了出去,这个少年确实技艺精湛,仿佛就在一瞬间,他的长木棍就正正地击中了盾牌,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响声。 包裹着铁框的木板弯曲,飞弹,横杆随之旋转,沙袋翻滚着冲向大卫的脊背,而他只是一侧上身,就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次打击,侍从们高声喝彩,他回身看向塞萨尔,却发现那匹白色的小马已经如同被风推动的流云一般冲向了另一面盾牌。 塞萨尔没有选择大卫的方向,哪怕沿着一个方向攻击另一面盾牌会更简单轻松,他向相反的位置击出长木棍,盾牌上传来的动能沿着木棍传达到他的手,小臂,肩膀以及整个上半身,他微微一抖,差点没能继续握住木棍,但结果有目皆睹,横杆在开始疯狂地飞旋前就被准确地控制住了,它先是猛烈的震了一下,然后不甘地滑向另一侧。 大卫夹紧了小马的马腹,挥动木棍,伴随着一声响亮的“乓!”,盾牌和沙袋几乎同时掠过了塞萨尔的左肩,然后他策动小马,做出一个明显的姿态来阻止塞萨尔的故技重施。 塞萨尔只能选择与大卫相同的方向,追逐第二枚盾牌并击中它,横杆的旋转速度顿时变得飞快,沙袋也是如此,它们已经从垂吊变成了向外倾斜,等大卫打出第三记,沙袋已经与地面平行,这时候横杆上固定的盾牌也已经快到用眼睛难以捕捉的地步,连同沙袋破开空气,发出犹如野兽哭叫般的呼啸声—— 原本可以相当平和地结束的决斗游戏顿时变得危险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围着打靶桩奔驰的骑手已经不能心平气和地去捕捉盾牌的位置,他们只能在旋转的色带中凭着自己的本能来刺击,不仅如此,他们也只能刺在盾牌的边缘,如果击中盾牌的中间位置,就没法及时收手,接踵而至的沙袋会撞中木棍然后把人也拖下马背。 幸而这时候最后一丝不祥的红光也已经快要消失了,在几乎连续不断的“乒乓”声中,鲍德温正准备命令他们停下,却听到亚比该尖锐地叫唤起来,“七记!大卫,他是六记!你赢了!” 这时候塞萨尔已经在勒住小马,大卫听见了,却如同在熊熊燃烧的柴薪上撒上了油脂,如果塞萨尔只击中了一记,或是两记,他倒愿意承认是自己得到了胜利。 但六记?别忘了他是先手,他本该比塞萨尔更多一记,想到这里,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为热血沸腾,看着盾牌边缘折射出的一点微光,他毫不犹豫地倾斜身体,刺出木棍。 几乎与此同时,他就知道糟了。 他击了个空,木棍被后来的巨大力量卷向漩涡的中心,他的身体同样被无形的大手抓住,掷向犹如魔鬼巨口的打靶桩。 塞萨尔的反应远超过训练时的任何一刻,在亚比该大喊大叫的时候他就丢掉木棍奔到了大卫身侧,在大卫向打靶桩侧身的时候他也已经伸出了手——他抓住了大卫的斗篷,虽然无法完全消弭其鲁莽的后果,但至少没让这个少年人被卷入飞快旋转的横杆,被盾牌与沙袋持续重击。 现在大卫只是落了马。 其他侍从们嚷嚷着跑了过来,围着他,过了大约半刻钟,大卫才从地上坐起来,鼻梁歪斜,满口是血,但他还是挣扎着说:“……我输了。” “你明明比他多了一记,不,两记!”亚比该喊道。 “最后一下我没击中,”大卫坚决地说:“先手原本就该让一子。”而且……无论他怎么说,这场比试对塞萨尔还是不够公平的。 的黎波里伯爵的继承人擦了擦脸上的血,看向昏沉天色中的塞萨尔,本来他是看不清的,今天塞萨尔身着灰黑色的外套,几乎能与黄昏时刻的城墙融为一体,但王子鲍德温已经走近了他的新侍从。 自从被确认得了麻风后,鲍德温的衣着就从奢侈转向了朴素,时常穿着一身谦卑的本白长袍,他正在和塞萨尔说话,检查他的手。 塞萨尔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刚才他为了拉住大卫,无暇考虑姿势和用力方式,腕关节脱臼了。大卫怔怔地看着他们,想起很久以前,他在武技课上受了伤,鲍德温也这样看过他的伤势。 “没什么大碍,”鲍德温说:“修士马上就来。” 一直在旁边监督的骑士果然很快就叫来了修士,他们不被允许,也没有这个能力治愈鲍德温的麻风,但要治疗塞萨尔的脱臼,以及大卫的鼻子骨折,牙齿脱落倒不成什么问题。大卫的血止住之后,推开了修士和同伴,径直走到鲍德温面前:“殿下,”他说:“让我回来吧,我不怕麻风病。” 鲍德温注视了他一会,“别说这种无用的话。” 如果说输给塞萨尔让他如遭重击,那么鲍德温的话就像是刺向他心口的一把匕首,将里面的污秽都掀开了暴露在天光之下,大卫皱着鼻子,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这是歉疚与痛苦的眼泪,为了他的卑劣。 他的父亲的黎波里伯爵在被阿马里克一世拒绝了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让他回到王子身边的事情,大卫知道这不单是因为麻风病,还有鲍德温可能要被剥夺继承权,被发配到修道院做修士的缘故。 伯国的主人怎么能去做一个修士的仆人呢? ————————————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的黎波里伯爵雷蒙这里,雷蒙对大卫输了比斗的事情并不在意,毕竟骑士们几乎只用刀剑说话,一介凡人如何能够确保自己永生不败?至于那个招人厌烦的仆从……希拉克略也已经提醒过他。 既然阿马里克一世与鲍德温都已经给出了承诺,作为臣子他就不应越俎代庖,至少在对方尚未玷辱骑士的荣誉之前,他应当赋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他烦恼的是如何面对儿子大卫,若说他继承了祖父图卢兹的雷蒙四世的一半固执,那么大卫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雷蒙曾经骄傲过自己有着这么一个勇敢且品德高尚的孩子,现在却要为这份正直担忧。 大卫原本有许多话要说,鲍德温曾经对他如何的好,简直与有血缘的兄弟一般;阿马里克一世也把他当做子侄看待;作为一个将来的骑士,他本应将自己的忠诚与怜悯交付给曾经发了誓的主人…… 但一看到他父亲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银白中混杂着黑色的短发,复杂难明的眼神,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岁,他的苍老都是由战争与劳碌带来的,而他付出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图卢兹的约当能够在阿拉比半岛上将血脉永远地流传下去——鲍德温是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他何况不是的黎波里伯爵的独生子? “对不起,”他哽噎着说:“对不起,但爸爸,我想念鲍德温,我很想他。” 的黎波里伯爵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上前去,紧紧地将大卫的头抱在自己胸前,“怎么会这样呢?”他无数次地重复着问自己,问上帝,问冥冥中不可测的命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此时大卫却突然有了个想法:“爸爸,”他抬起头,殷切地问道:“我能与鲍德温成为天主见证的兄弟么?”他想起来了,他和鲍德温都还没举行过拣选仪式呢。 雷蒙迟疑了一会,“恐怕不行,”他说,“鲍德温的拣选仪式可能要提前举行了。”阿马里克一世肯定也对他们的迟疑有所不满,他借着他们的手考验新的仆人和侍从,却不再允许他们的儿子再一次成为鲍德温所信任的人。 他不去看儿子失望的脸,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书桌前,投入到无尽的公务中,希望它们带来的烦恼能够取代这些无从解决的忧虑。 ———————————— “蠢货!” 亚比该被一记耳光抽到了地上,他耳朵轰鸣,眼睛肿胀,嘴巴里面又甜又腥。 “要是弄脏了我的地毯,”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轻轻地说:“我就用鞭子抽你!”他看着亚比该急急忙忙地按住了嘴,眼中的轻蔑更是不加掩饰:“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好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 亚比该偷偷地用天鹅绒袖子吸走了快要溢出来的血,急急忙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但是……父亲,只要他们争斗起来,无论谁输谁赢,对我们来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他竭尽全力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大卫赢了,鲍德温肯定会厌恶那个令他蒙受了耻辱的奴隶,并且疏远他;若是那个奴隶赢了呢?就如我们看到的,大卫颜面无存,今后那奴隶更是没法得到的黎波里伯爵一星半点的好感……” 博希蒙德听了,竟然发出一声锐利的笑声来,这个笑声可不代表赞许,反而满怀讥讽。 他大踏步地走到儿子面前,俯下身来,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孔靠在了一起。 我们曾说过,阿马里克一世犹如一头盛年不再但威势犹存的狮子,的黎波里伯爵好似一头沉稳强壮的巨熊,安条克大公呢,他就像是猎豹与狐狸的综合体,矫健而又不失机敏,他的容貌在三人中是最可称道的,但不管怎样俊秀的面容,在失望与暴怒的折磨下都会变得格外恐怖。 “再说一遍。”他命令道。 “就……就是……他们争斗起来……” “不是那个,”博希蒙德冷冷地说道:“‘奴隶,那个奴隶,那奴隶’……可怜的小傻瓜,你说了那么多遍奴隶,却没觉察到吗?”他充满了怜悯地说道:“你撺掇的黎波里伯爵的独生子去和一个奴隶决斗,就意味着把他放在了和你们平齐的位置上啊!” 第十三章 神之子与人之子 塞萨尔后来听说,大卫又连续参加了好几次侍从间的决斗,并且获得了毋庸置疑的胜利,他将胜利品分作两份,一份奉献给天主,一份奉献给希比勒公主,也算是洗净了失败的耻辱,重新得回了自己的荣誉,毕竟大卫还不算是真正的骑士。 不过这些都与塞萨尔没有太大关系了,他和鲍德温正陷入对小马波拉克斯与卡斯托的狂热爱恋之中。 波拉克斯和卡斯托就是阿马里克一世的黑色公马与一匹白色阿拉比马的双生子,拥有父亲与母亲的所有优点,头颅小巧,脖颈与马腿修长,背部短,胸膛宽阔,哪怕还不足一年,见了它们的人都认为它们会成为一对优秀的战马。 波拉克斯是黑色的,额头上有一颗白色的星星,卡斯托是白色的,额头上有一颗黑色的星星,它们的名字正来自于希腊神话中的双子星,神王宙斯与斯巴达王妃乐达之子,波拉克斯是神之子,而卡斯托是人之子,所以在鲍德温原先的计划中,他会将卡斯托赠给他最信任的一个朋友,也就是的黎波里伯爵之子大卫。 现在卡斯托属于塞萨尔。 卡斯托与塞萨尔曾经见过与接触过的马完全不同,这种诞生就是为了战争的马匹,还是马驹的时候就体现出了许多超出同族的特质,更进一步地说,它要比很多愚钝的仆从都要来得聪明,也要比任何钢铁的车辆更能如臂使指,哪怕塞萨尔是第一次骑在它身上,也能强烈地感觉到它有多么灵巧与默契。 没有卡斯托,塞萨尔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轻易地抓住大卫。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说:“那时候我的膝盖和小腿紧贴着卡斯托的身体,我可以感觉到它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正与我节奏一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思想也贯注到了它的头脑里,我们被紧密地联系,连接为一体。” “所有伟大的骑士都应当与自己四足的朋友有着这样的开始,”鲍德温说:“我也希望我能和我的波拉克斯有这样的一场初战。” 他伸出手,手心里放了一块苹果干,波拉克斯立刻伸出长长的舌头去舔,带来的瘙痒让鲍德温罕见地露出了这个年龄应有的笑容:“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既然我的父亲依然愿意让我成为骑士和他的继承人,我和波拉克斯的第一次并肩作战可能会在真正的战场上。” 这句话引起了塞萨尔的兴趣:“真正的战场?你还不是扈从呢,殿下,您可以去战场吗?” “等拣选仪式结束后就能了,”鲍德温说:“无论是获得了‘蒙恩’还是‘赐受’,”这里的人为了避免过多地提起天使长的圣名,在不那么正式的时候会以这两个词来代表被弥额尔或是拉法叶选中,“蒙恩”是代指被弥额尔选中,“赐受”是指被拉法叶选中。 “如果我们都有幸获得了‘蒙恩’,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无需多言,但如果我们之中有个人获得了‘赐受’,”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仍然会留在父亲身边,至于你,我也希望你能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向您和您父亲起誓过,我不会离开您,除非您要驱逐我。” 鲍德温满意地做了个手势,“你对我无需使用敬语,塞萨尔,朋友与朋友之间不必。”他沉吟片刻,“当然,倘若有万一,我们也应当有对应的手段。” “嗯。”塞萨尔应了一声,没有追问,他的将来,更准确地说,不是与小马卡斯托相连,而是与鲍德温相连,他是鲍德温的长矛与盾牌,在骑士死去之前,长矛必将折断,盾牌也必然碎裂。 他无声地叹息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小马卡斯托身上,用猪鬃刷子用力刷着那身洁白的皮毛,本来毛色圣洁的小马应当被命名为波拉克斯,但在为小马取名之前,鲍德温才被诊断出染上了麻风病,在极度的悲恸与不甘之中,他就将波拉克斯的名字给了黑色的小马,却将卡斯托的名字给了白色的小马——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同样可以理解的是安条克大公之子亚比该的嫉妒,白马从来就是国王与主教的坐骑,若是拥有它的是鲍德温或是大卫,他或许还不至于如此耿耿于怀,但谁让鲍德温将卡斯托赠给了塞萨尔呢? 也许是感觉到让自己很舒服的刷子突然又停了下来,卡斯托转过头,蹭了蹭塞萨尔,仿佛是在催促他,小马大大的,水光潋滟的杏仁眼可以让最冷酷无情的人柔软了心肠,塞萨尔更不必说,他原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举起刷子,继续将卡斯托似乎能够发光的皮毛刷得干干净净,又给它的长鬃毛编成了辫子,这样在炎热的夏日中,也能让小马更凉快一些。 鲍德温也这样做了,只是没塞萨尔编得整齐漂亮,波拉克斯喷着鼻子,像是不太满意,“好吧,好吧,”鲍德温笑着说:“今天太晚了,明早我让塞萨尔给你编。”他看向塞萨尔:“你试过睡在马厩里吗?” “我不记得了,”塞萨尔说:“不过我可以试试。” 在蓬松的草料堆上躺下后,鲍德温很快就睡着了,而塞萨尔却凝望着跳动的火把,凝固的天空与闪烁的星辰——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眼睛酸涩,与鲍德温不同,他是没有退路的,不久之后的拣选仪式,他必须被选中,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过早的夭折,即便鲍德温说过不会舍弃他,但一支纤细的长矛,一张单薄的盾牌,能够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中坚持多久? —————— “怎么能够加大被选中的几率?” 希拉克略紧紧地皱起了双眉,他与阿马里克一世同龄,但因为过于瘦削的缘故,额头、眼角和嘴边早就出现了深刻的皱纹,鼻子与颧骨高高耸起,嘴唇总是向内抿着,不笑的时候更是显得十分严厉,若是换了大卫或是亚比该,早就该吓得立刻溜走,但对塞萨尔来说,这幅样貌并不值得他来畏惧,相反的,他还有点怀念——他的历届教导主任几乎都是这样的面孔。 “这个问题在外面提出来,你会立刻被斥为异端。”希拉克略说:“一介凡人,也敢揣摩天主的意愿吗?” “那么我收回之前的问题,”塞萨尔毫不畏惧地说:“我们该如何更为深刻,更为敏锐地感受到天主的喜乐?” 希拉克略瞪了他一眼,又稍微露出一丝笑意,鲍德温罹患麻风病,正处在罪人与被考验者的中间位置,他和阿马里克一世都不需要一个狂热的信徒来做王子的侍从,“虔诚与刻苦。”他怕塞萨尔一时间无法领会其中的奥妙:“还有严格的斋戒,洁净你们的身心,不单单是你们正在经历的这种,等到拣选仪式的时候,还会更加严格,到时候你们的饮食都会由修士们提供。” 塞萨尔眨了眨眼睛,看来国王与希拉克略的手段就在饮食里了,他没有继续追根究底,“感谢您的教导,也感谢您的安慰。” “要坚定,”希拉克略抚摸他的头:“孩子,你要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纯洁。” 塞萨尔明白他的意思,对鲍德温的质疑可能会因为他是个麻风病人而贯穿他的一生,作为他的侍从,塞萨尔更要彰显出旁人不曾有的优势,用自己的英勇、智慧与虔信来证明鲍德温是个完美的国君。 就如同亚瑟王身边环绕着的十二名骑士,其中固然有借助亚瑟王的威名来成就自身的,但也有如智慧的高文,虔诚的格拉海德(寻找到圣杯之人),坚贞的贝德维尔(守护亚瑟王到最后一刻)一般性情高洁,品质出众的骑士来为亚瑟王佐证,证明他是个值得追随与崇敬的国王。 对此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这是他应尽的职责。但他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你要亲自去洁净圣墓教堂?每一寸?”希拉克略惊讶地说:“孩子,你知道圣墓教堂有多大吗?那是三分之一座髑髅山。” “我已经决定了。”塞萨尔说:“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卑小的凡人,唯一属于我的只有我的躯体,也仅仅只做这样一些微小的工作。” 希拉克略考虑了一会后,答应了他的请求。 虽然他也慎重地提醒了塞萨尔,像是这样并非秘密的修行,朝拜,一旦开始了就没有轻易舍弃的道理,圣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盯着他,同时,他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本职,也就是侍从的本分,他并没有多少空暇可以随意支配。 但既然塞萨尔这样说了,就表明他之前反复斟酌过。他的出身与鲍德温的麻风病一样是个随时可以被敌人提起来刺向他们的武器,鲍德温无法改变自己身为麻风病人的事实,他也无从证明自己是骑士或是领主的儿子,但他至少可以做到一点——那就是证明自己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这并不难,在他之前,已经有无数信徒与修士想方设法地向神或是人展现了自己的信仰是如何纯洁而又炽热的。 一般来说,祈祷、唱诗、跪拜在平民中十分常见,如果要进一步,他们就会选择朝圣——这可不是几百年后,他们先要从微薄的口粮中节省出路上的食物,要向领主或是教堂做奉献,才能拿到特许文书(一种类似于身份证明的东西),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当做流民抓走;等他们好不容易从野兽、盗匪或是与盗匪差不多的骑士老爷的锐目下脱身,他们还要接受迷路、中毒或是疾病的考验;如果他有幸在天主的荣光下越过了这一层层的藩篱与障碍,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还要向圣地的看守者缴纳一笔费用,才能触摸到圣物或是亲眼目睹圣迹。 但这也并非毫无获益的,凡是去朝圣又完完整整地回到家乡的人,必然会因为这样的经历而成为所在地的“话事人”,人们会一次次地,毫不厌倦地倾听他的故事,领主也会记住他的名字,管事们在挑选如“收麦官”之类的帮手时,也会把他们列在亲戚之后,他也许会成为平民中第一个领圣餐的人,他的儿子也可能成为唱诗班的一员。 至于贵族与修士们,他们能够采用的方式就更多了,除了望弥撒与朝圣,他们还会斋戒(平民一天两顿麦子糊糊,实在体现不出斋戒与不斋戒的区别);捐献圣衣、圣具、蜡烛,甚至于一整座教堂;也有人以折磨肉躯的方式来反衬灵魂的纯洁,骑士们经常在衬衫下紧紧地勒着一条粗麻绳,修士们用苦鞭打得自己鲜血淋漓,用不沐浴(甚至不用布巾擦脸)的方式来修行的人也有,这种方式在贵妇人与修士中十分盛行。 比起那些长年累月地不清洁,能用污垢做盔甲,或是发愿要建起一座教堂以及修道院的人,塞萨尔立下的誓言并不十分惊人,若是一个修士发这样的愿,可能连让人记住的资格都没有,但他只有九岁,这个年龄的男孩正是最好玩又最懒惰的时候,他真的会如自己承诺的那样,在完成侍从的工作后,从宝贵的睡眠里抽出一半时间来清洁庞大的圣墓教堂吗? 比起心怀疑虑的希拉克略,鲍德温对此倒是抱持着热烈的态度,虽然罗马的教皇与亚拉萨路的宗主教都拒绝了他父亲的请求,但这个性情宽和的孩子还是认为,错误的是教会与它的仆从,与天主和祂的使者并无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当他被确认染上了麻风病后,他以超越年龄的理智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严苛的考验。 他完全支持塞萨尔的苦修:“我会提前两小时入睡,这样我们就能在金星升起的时候(凌晨三点半)醒来,我去祈祷,而你带着我的祝福去完成你的工作,晨祷后我们再见面。” 这样就等同于多给了塞萨尔四个小时的闲暇时间,他要牺牲的睡眠时间缩短到两小时,已经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了。 “谢谢。”塞萨尔说,鲍德温看着他,塞萨尔突然明白了,他笑了,上前与自己的朋友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第十四章 人为 朗基努斯正如同名的那柄圣矛,又高又瘦,又黑又尖锐,他经常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旁人。 朗基努斯并不是他原本的名字,他只是发了愿,除非做出一番事业,就不会取回自己的姓氏,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要知道,如他这般的流浪骑士充斥着整座圣城,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或是被家族舍弃,或是被效忠的领主厌弃,或是未能达成或是立下了誓言,又或是做出了习惯法与教法所不允许的事情,才抱着一线微薄的希望,借着“朝圣”与“和异教徒作战”的名义,进了亚拉萨路。 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圣殿骑士团,善堂骑士团,还有阿拉比半岛的四个基督徒国王都曾是从十字军中诞生的,可惜的是时不我待,现在亚拉萨路的各大势力早已成型,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骑士单凭着勇气与武技就能得到赞赏、黄金与爵位的时候了。 朗基努斯十七岁时带着仆从,三匹马和一套盔甲,武器登上了前往雅法的船只,如今就只有他、一件皮甲、一柄长剑与一匹马,这十年来他一直在到处寻求机会,但如善堂骑士团,圣殿骑士团这样成规模的大骑士团没有引荐人他连踏进门槛的机会都没有;前来朝圣的富商与贵族,要么自己有护卫,要么宁愿雇佣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他改而向亚拉萨路的官员行贿,可他们不是骗子就是无用的废物。 可笑的是最后也是一个有点慈悲心的废物给了他一个机会,那就是为圣墓教堂的教士们做侍从,教士们并不仅仅只在教堂和修道院里,他们也时常要外出为虔诚且贵重的信徒做圣事,而出了亚拉萨路,教士们就是强盗最喜欢的肥美猎物之一——也许你要问,这样的工作为何没有出现激烈的竞争? 嗯……那当然是因为……教士们太吝啬了。他们支付的工钱仅能保证朗基努斯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有的就是一个空头许诺——许诺把他推荐给亚拉萨路国王,以及,朗基努斯可以如修士一般随意地进出圣墓教堂以及教堂前的受难广场。 于是朗基努斯就用这个特权赚钱。 圣墓教堂并不是随时随地,向着任何人开放的,虽然按照教法,理应如此。但修士与教士们总有办法拒绝那些没有给出足够奉献的朝圣者,他们没法见到、触摸到和嗅闻到一丝半点有关于耶稣基督的宝贵痕迹,所以总有大群的朝圣者只能徘徊在通往受难广场的阶梯前,哭泣着祈祷,跪拜,希望有哪个好人愿意怜悯他们,带他们进去。 朗基努斯不是个好人,但他意外地擅长寻找机会,而且不贪婪,他只要教士的一半价钱,在不需要外出的时候,在黄昏以及天色将央的时候挑几个朝圣者,宣称他们是自己的朋友或是同伴,把他们带进教堂,这可以说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儿,朝圣者可以达成夙愿,他可以贴补一下穷困的生活,教士们也得以更为理直气壮地使唤他——虽然他们之中也有人对此颇为腹诽。 但有时候,骑士也会仰望着天空,陷入深沉的思索,他的人生难道就这样了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士们会忍无可忍地叫他滚蛋,就算他们愿意容忍他,他还能保持现有的体力与敏锐多少年?他也想过存一点钱,但盔甲要修,要擦,马儿要喂,刀剑要养护,他自己也要吃喝…… 一想起五年十年后,他会和他看到的那些老迈或是伤残的骑士那样,握着瘪瘪的钱囊,垂着头,骑着瘦骨嶙峋的老马,扛着一柄随时都会断裂的长矛,满怀畏惧与绝望地走在回乡的小径上,向自己的侄儿祈求一份恩惠,在他的农庄里谋一个工作,像是监工什么的……也许有后代,也许没后代,但就算有后代,他的后代也只是一个平民。 他亲眼见到过他的父亲,兄长是如何对待一个平民的。 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会因此不寒而栗。 “朗基努斯?” 一个声音将朗基努斯从可能的地狱转回了人间,他看到修士多玛斯,还有他身边的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的外套是他在家里的时候也很少看到的墨绿色天鹅绒,胸前挂着银十字架:“朗基努斯,”多玛斯说:“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 “我知道你对教堂很熟悉,”多玛斯说:“这位小兄弟发了愿,要亲自来洁净主的住所,我要做功课,没法陪伴他——虽然我是很愿意的,所以,骑士,你可以代我照看他吗,只需要在每天的金星升起之后到晨祷前。” 朗基努斯自然是不太愿意的,但他知道修士多玛斯的世俗姓氏是杰拉德,在亚拉萨路杰拉德的姓氏永远无人小觑,这个孩子难道是杰拉德家族的吗?若是如此,他如此作态倒也有情可原,但他一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又不太能确定,他没什么学识,也不太擅长唱歌作诗,但这个孩子肯定和他之前见过的贵胄子弟有什么截然不同的地方。 “好吧,”和所有的凡人一样,朗基努斯并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重要的决定,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这里转折,与其说是慑于教士的命令,又或是有着别的企图,倒不如说他也厌倦了重复而又绝望的生活,“你要我怎么做?” “您平时是怎样做的,现在也怎样做好了。”男孩谦卑地回答说。 “我曾带着我的朋友与同伴,或是他们的亲友不止一次地走过这座圣殿,”朗基努斯说:“跟我来吧。” 髑髅山既然被称之为山,就意味着建造在上方的圣墓教堂不可能如平地上的巨大建筑一般平直等高,它分作三个部分,自低而高地排列,狭窄陡峭的阶梯末端就是一个方正的广场,“受难广场,”朗基努斯说:“对外的一部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受难广场——顾名思义,就是耶稣基督受难的地方,广场上有一个圆孔,据说是钉着耶稣的十字架打入地面后留下的痕迹,耶稣基督就曾经在它的上方呼号祈祷,哀求天主的仁慈,圣母、门徒和信众们也在这处地面跪拜哭泣过,所以很久之前,圣墓教堂的教士们就以维护圣迹的名义,砌造了一座长方形建筑,把它保护和隐藏了起来——除了那些足够有权势和钱财的朝圣者,囊中羞涩的平民就只能在松木大门外昂首翘足,希望能从时隐时现的缝隙中偶尔一瞥神圣的痕迹。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看到朗基努斯带着男孩,就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朗基努斯做事谨慎,虽然他的行为也算是得到了教士们的默许,但他并不曾得意忘形,每天能被他带进教堂的人也只有两三个而已。有这个孩子在,就表示今天的名额要少一个。 “但看这个贵人的穿着,”他们低声说,“并不是那种拿不出奉献的人啊?” 塞萨尔也是第一次看见城堡之外的人,能够来朝圣的人注定了不会是那种真正穷苦到一无所有的平民或是奴隶,连肚子都填不饱怎么还能拿得出朝圣路上所需的食物和盘缠呢?即便如此,他们的样貌与气势依然无法与城堡中最卑微的仆从相比,一定要比喻的话,倒像是一群又一群野生的兔子,毛皮蓬乱,眼睛浑浊,满怀警惕,不好接近。 朗基努斯早就习惯了众人的瞩目,他代塞萨尔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将那些嫉妒不善的视线隔绝在外。 这里让塞萨尔感到熟悉,长条巨石砌筑的墙壁,天顶,微弱的光线从小窗投进来而后被明亮的烛光湮没,四周悬挂着精美的挂毯,供奉着圣人的画像,拱形肋梁上垂下旗帜与条幔,唯一不同的是,在光滑如镜的花岗岩地面正中间,露出一块嶙峋的岩石地,这时候还没有朝圣者,朗基努斯带着塞萨尔去看,“来碰碰它。”他说,一边跪下去摸了摸那个圆孔。 塞萨尔也这样做了,不过比起心无旁骛的朝圣者与教士,他不免想起了那个年轻的以撒人,他为拯救世人而来,却被自己的同胞出卖和审判,继而如同一个盗贼般的被处决,原因却不过是因为他触动了那些以撒官员与长老的利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他所坚信的是否存在?如果他确实还在看着这个人世间,看到教士们用他的圣迹来聚敛搜刮信徒的财产,他会发笑,还是愤怒? 在受难广场的小殿后,是往上的台阶,又宽又长,台阶的顶端是香柏木大门,两个教士守候在门边,进了门,就看到了一块床榻般大小的赤红色石头,不用朗基努斯解释,塞萨尔也能猜到那是耶稣基督死后,门徒把他从十字架上放下来,让他躺在这块石头上,救世主的血浸透了这块石头,让它成了圣物。 从第二座殿堂往上走,才是真正的圣墓所在,黑檀木的双门通向一座圆形穹顶的大殿,大殿中是一座富丽堂皇的黄金屋,里面就是耶稣基督的陵墓,原本属于一个富商,他将转赠给救世主——这是一个狭窄到几乎不敢让人相信的石头洞穴,洞口可以用石头堵住——耶稣的门徒就是那么做的,等到第三天,基督复活后十一次显圣,人们打开墓穴后,才发现里面只剩下了一块裹尸布。 现在裹尸布已经被罗马教会得到,这里只有因为无数人摩挲而显得格外光滑的石穴,不过在丝绸与宝石的映照下,即便是平平无奇的青灰色岩石也仿佛变得崇高辉煌。 朗基努斯打开锦缎帷幔,让塞萨尔得以瞻仰天主之子在人世间最后的住所。 塞萨尔跪下默默祈祷了一番,伸手触摸光滑的石头,而后轻轻一碰前额。 “您也看到了吧,”朗基努斯带着这个仅凭容貌也能在教会或是宫廷占据一席之地的男孩走完了整座圣墓教堂后,认真地说:“大人,我不知道您如何会发下那样的愿,不过只凭您一个人的力气,想要清洁整座教堂,那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您的手指会发疼,您的皮肤会生出茧子,您的疲惫也会影响到您的工作,要我说,您倒不如给我一笔钱,我去为您雇佣一些仆人,当有人问起来的时候,我就把您的名字宣扬出去。”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塞萨尔却很清楚,这位先生不过是在履行一个掮客的职责罢了,不是说他会言而无信,但等他拿了钱,他会用带人朝觐圣物的机会换取免费的劳动力,塞萨尔给他的钱就全都落入了这个流浪骑士的腰包。 塞萨尔不会苛责这样的小人物,但也不会随他摆布,背离自己的初心:“那可不行,”他微笑着说:“我正是为了受苦而来的呢。” 他与朗基努斯一同走出教堂,来到广场上,此时天色依然是暗沉沉的,但那些盘桓在台阶上不愿离开的朝圣者都已经醒了,他们好奇地盯着塞萨尔与朗基努斯看,朗基努斯看着男孩从一个仆从手中接过一个像是木头长矛只是端头捆扎着许多碎布的东西,还有一个水囊,男孩往碎布上撒了一点水,就从第一级台阶开始,慢慢地清扫起来。 “这是什么?”朗基努斯问。 “拖地布。”塞萨尔回答,在他来到城堡之前,地面清洁依然靠着女仆跪在地上用碎布和海绵擦,他不知道这时候明明有了扫帚,却始终没有拖把的影子,明明要清洁石头与木板的地面,拖把的效率要比手擦高得多,他以为或许有什么忌讳,但等他让仆从造出了拖把,他们又立即兴高采烈地拿去仿制和使用了——当然,在这之前,他们还特意非常正式地请求了他的允许。 朗基努斯还想问两句,但这时候已经有个朝圣者靠了过来,他虽然打扮得像是个基督徒,但只要仔细打量,尤其是如朗基努斯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以撒人——耶稣基督降生在以撒人的部落里,他原本应当成为以撒人的长老甚至国王,可惜的是以撒人并没有那样的智慧与远见,他们陷害与杀死了救世主,虽然这就是后者必须经历的苦难,但作为刽子手与叛徒,以撒人一向被基督徒们仇视与排斥。 朗基努斯倒没有那种纯洁的仇恨,他轻蔑以撒人,却不会轻蔑他们的钱。 “哎呀哎,这不是歇洛克老兄吗?”他向那个以撒人走过去,笑吟吟地挽住了那条肥硕的手臂。 第十五章 朗基努斯的意外之财 这个由杰拉德的多玛斯教士亲自带来的男孩虽然令得朗基努斯印象深刻,但这份深刻还不至于影响到他的生活,他依然在为自己的前途苦恼,一边忍受教士们的呼来唤去,一边不断地游走在街巷客店里寻找发达的机会,倒不是他忽略了塞萨尔,而是因为塞萨尔再漂亮,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孩子,他可能从塞萨尔这里弄点钱,但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几乎能做他儿子的小家伙身上。 但有关于塞萨尔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涌入了他的耳朵,毕竟塞萨尔的容貌太令人瞩目,甚至有朝圣者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他又是那样的勤勉——第一天人们在天色暗沉,金星还未升起的时候就看见了他,并不觉得奇怪,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也是如此,到了第五天,第六天,一个容貌秀美,虔诚可敬的少年发了愿,将以一人之力清洁圣墓教堂的事情就不胫而走,圣墓教堂前不但有了朝圣的人,也有了想要看看这个孩子的人。 可惜的是那时候塞萨尔已经结束了在阶梯上与广场间的工作,转入圣十字架曾经矗立着的大殿中了,于是朗基努斯就接了更多来自于教堂内的委托,就是带着前来朝圣的贵人们去观赏塞萨尔的工作,这些人中又以贵女居多,朗基努斯也是从他们这里得知,原来这个男孩并不是杰拉德家族的人,而是一个身世离奇的侍从,在听说他服侍的人正是亚拉萨路国王之子鲍德温的时候,朗基努斯的心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又迅速地沉寂了下去。 只要在亚拉萨路,没人会不知道他们的王子殿下是个麻风病人。 塞萨尔也不是伯爵或是公爵的儿子,他被国王带回城堡之前只是一个奴隶。 这天的正午时分,朗基努斯又在一座修道院开设的客店里寻找机会,这里聚集着各色各样的人,贵族与骑士总是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他们的仆人与扈从围绕在周围,如朗基努斯这样失去姓氏的流浪者,只能屈身在不见光的角落里,不过朗基努斯从不在乎这些虚名,作为一个大家庭里的第七个儿子,他的地位不比私生子更好些,加之他出生的时候长兄的儿子都快能去做扈从了,他能分到的东西与关注更是少得可怜,他早已习惯了被冷漠地对待。 盘子里的腌鲱鱼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淡淡的腥臭,这还是因为他们距离海并不远的关系,皮杯里的啤酒浑浊不堪,混杂着用来密封的沥青气味,朗基努斯与其说是用情感享受美食,倒不如说是用理智来维持生命,他漫不经心地倾听着那些喋喋不休与高谈阔论,并不对其抱有多大的希望——他试过,不是白白地被人嘲笑了一顿就是遇到了骗子——直到他听到了“塞萨尔”这个名字,还有圣墓教堂。 他端起皮杯走了过去。 “我听到了,”他对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说:“你们在说圣墓教堂是吗?发生了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吧。” 仆役和桌边围绕着的几个人不易令人察觉地交换了个眼色:“我们在说赌注的事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他笑吟吟地说:“有人正拿那孩子发的愿打赌,好人,赌注还不小,毕竟有很多贵女都愿意为那个漂亮的安琪儿下注。” “我不知道,”朗基努斯说:“他们想做什么?” “有人发誓,我说,可能就是那些贵女的骑士们,说那小子只是在随口乱发愿,又或只是在虚张声势,这样艰难的工作,让一个虔诚的骑士,让一个笃信的修士去做,是有可能完成的,但一个孩子?他只会新鲜几天,就会丢下工作去睡觉或是玩耍了。” 仆役身旁的一个人跟着咋了咋舌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据说每天都有好几十个修士老爷在做这份工,我也有幸随着爵爷去朝拜过圣墓与圣物,单单走一走,好家伙,也要走上整整一天呢。” 他这么说,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几许艳羡之色。 “那么说他确实不可能完成喽。”另一个人说:“看来那些可怜的贵女要损失一笔钱财了,她们投了多少?” 仆役吞了口唾沫:“你们是想不到的——一百五十个金币,可能更多。” 周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朗基努斯都觉得喉咙口梗着什么,仆役说的金币也就是亚拉萨路通用的罗马金币,有学者计算过,在阿拉比,又或是在法兰克,每人(不计农奴)的平均收入也就只有一个金币,一套精良的锁子甲十个金币,一匹强健的驮马五个金币,一个小屋的租金是两个金币一年——这里的金币未必都是字面意义上的,毕竟此时人们更多地将金币视作固定的财产,贵女们的赌注更有可能是珠宝、圣物或是丝绸,但其价值是不变的。 “她们是投他能够……完成他发的愿么?”许久后,不知道谁这样问道。 “女人们总是非常冲动和轻信的。”仆役说。 于是众人又不免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朗基努斯也不免计算这一百五十个金币可以买到些什么,他苦涩地发现,只需要十分之一,他就可以将自己打扮的焕然一新,以一个符合身份的外表去寻求更多的机会——像现在,一身发臭的牛皮,破烂的靴子和帽子,一柄虽然精心护理但还是免不了在战斗中伤痕累累的长剑,别说贵族,就连商人也不愿意雇佣像他这样的人。 “但这些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可能是马夫的家伙这样说,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等到这张小桌边只剩下了那个仆役与朗基努斯的时候,仆役也想要离开,却被朗基努斯拦住了:“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什么?骑士老爷,我们可不敢使唤您这样的人呢。”仆役笑嘻嘻地摆了摆手。 “谁不知道我是圣墓教堂的朗基努斯?”朗基努斯说:“说吧,何必这样绕圈子呢?” “我还是那句话,但骑士老爷,您不想来一把么?” “什么?” “您赌不赌?”仆役说。 ———————— 朗基努斯回到圣墓教堂的时候,皮甲里已经多了一张契书,这是必然的,除非他将自己卖做奴隶,不然他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不足一个金币。这份契书说,他以自己的荣誉与自由人的身份向一个以撒商人借了三个金币,参与了这场赌局,如果他赢了,除了可以归还商人的三个金币与两个金币的利息,他还能得到十个金币或是等价的物品。 那个仆役还保证说,他的主人并不在意钱财,赢来的赌注全给了他也无所谓,不过是要给那狂妄的少年一个教训。而对那个孩子来说,完不成发的愿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是挨一顿嘲笑或是被轻轻地打几下,但对朗基努斯来说,他不仅可以摆脱现在这种捉襟见肘的尴尬境况,还有可能攀附上一个贵人。 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似乎并不难。他是在亵渎天主吗?并不,修行之中必然伴随着种种磨难与考验;那么他要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吗?也不,他甚至无需伤害那个孩子,只要把他带走,藏起来一会就行了;他会因为这种行为招来上位者的愤怒与仇视吗?也不会,就算鲍德温还是一个健康的继承人,一个发了愿,又无法履行誓言,令他们失望的侍从也不值得他们去惩罚一个骑士。 朗基努斯不用去寻找,他每天都要走过三座神圣的殿堂,那孩子又足够虔诚守信,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他都能猜得到这时候那双精致的鹿皮靴子正踩在哪块石砖上。 —————— 塞萨尔已经完成了圣十字小殿的清扫工作,擦拭了香柏木门,看守这里的修士投来了温和的目光,他们见多了各色各样的朝圣者,从最穷苦的到最富有的,你不能说穷苦的人就不虔诚,也不能说富有的人就不坚定,但塞萨尔的年纪太小了,完全是还不具有自我思想与意志的时候,他又发了那样的愿,实在是让人忧心他没法兑现自己的誓言。 但他确实做到了自己所承诺的,这不由得他们不对他生出好感。 塞萨尔越过香柏木门,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有鲍德温的纵容,要独自完成这样的工作还是很容易令人疲倦,问题是他必须这样做,因为除了希拉克略的要求外,他还必须弥补一个非常关键的缺憾。 他不是大卫,也不是亚比该,更不是鲍德温,在亚拉萨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他对这里一无所知——阿马里克一世的附庸,大臣与骑士们的子女,圣墓教堂就是他们除了城堡之外最熟悉的地方,可对塞萨尔,这里就是一个陌生的庞大建筑。 若是其他地方,塞萨尔还能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熟悉,但迫在眉睫的“拣选仪式”大概不会给他太多的余地,他必须尽快熟悉这里,当然,你也能说,鲍德温呢? 鲍德温是主人,而塞萨尔是侍从,只有侍从服侍主人,却没有主人来看顾侍从的。 一如既往,塞萨尔迅速地环绕一周,仔细观察墙壁、壁龛、方柱与帷幔,最后是大祭坛以及祭坛前那块似乎被鲜血浸染了的圣石。石头中的红色,哪怕是大片的红色,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化石中的赤色海藻,铁,矿物质都有可能形成不同形状与大小的红色,虽然圣石上的红色确实像是一个成年男人留下的痕迹。 “这是第二神圣的。”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第二神圣?” “嗯,圣墓是第一神圣,”一个修士说:“但您已经朝拜过了。” “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 “您没有见过我难道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这里有上百个修士,”那个修士和蔼可亲地说:“但我说个名字您就知道了,多玛斯兄弟让我来,孩子,他让我带您到圣物室里去,他有些事情要和您说。” “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不过他看起来不是很急的样子,”修士说:“也许是希望您能帮助他擦拭与清理一些圣器,那都是一些非常神圣的物品,”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虽然有虚荣之嫌,但我要说,您不看看那些光辉而又荣耀的圣器,您就无法领会到天主的力量与权力。” 朗基努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看到那孩子正在频频点头,仿佛十分认可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提着小桶擎着拖把,与修士一起往圣物室那里去了,他悄悄地跟在后面,或许是为了抓住猎物的注意力,那个修士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们身后跟了人,一个劲儿地数着圣物室里的珍宝——像是象牙手臂的耶稣像啦,镶嵌着珍珠的黑檀木十字架啦,黄金双耳杯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然后他们才转了弯,进了连通圣墓大殿的廊道,朗基努斯就看到那个始终谦卑地落后一步的男孩,无声无息地甩动那根骤然从工具变成了凶器的木杆,用尽全力地打在了修士的脖颈上——只一下,那声干脆利落的啪达声让朗基努斯都不由得感到脖颈剧痛。 毫无防备的修士连哼也没能哼一声,就像是一口装满酒水的皮囊那样倒在了地上。 男孩抬起头,看见了朗基努斯。 “我还以为您会需要我的帮助。”朗基努斯说:“看来是我多想了,您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很好。” “我听说了,”塞萨尔说:“有关于那些赌注的事情。” “一百五十枚金币?” “两百五十了。”塞萨尔说:“这笔钱已经可以让一些人心甘情愿地下地狱了。” “但这是一个修士,”朗基努斯说:“您这样虔诚,居然不信上帝的仆人么?”对方可还没露出獠牙呢。 “如果我错了,”塞萨尔说:“那肯定是天主借我的手来考验他了。” 若不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朗基努斯简直要大笑起来,但他按捺住了:“那么您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么?”这个时刻通常是他敛财的时候,他身边应当有那么一两个囊中羞涩的朝圣者。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塞萨尔说:“成人是如何从恐吓孩子身上得到乐趣的?” 朗基努斯的唇角弯了弯:“说这话,您不觉得心虚吗?先生?您才‘毫无理由’地打倒了一个身强体壮的修士。”他瞥了一眼那个蠢货:“好吧,的确有人设法收买和唆使我来阻止您。” “你的决定?” 朗基努斯抽出自己的长剑。 第十六章 金星的升起(上) 在塞萨尔以为自己还是犯了个错误的时候,朗基努斯问道:“您有五个金币吗?” “有,但为什么?” “因为有五个金币您就能雇佣我了。”朗基努斯说,然后持剑转身,面对不知何时从黑暗里钻出来的敌人。 “您看,”塞萨尔安详地说:“我也想要信任上帝的仆人的。”他们不是在犹大山地的丘陵间,也不是在污浊的雅法港,但在主的住所与安息之处,刺客依然可以横行无忌。 这次朗基努斯真的大笑起来了,他无畏地迎向那些面露惊愕之色的雇佣兵,他们和朗基努斯有着相仿佛的出身,不得志,无归路,囊中空空,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自身的武技,他们以为朗基努斯会和他们争夺这份酬劳,没想到他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走开,朗基努斯。”为首的人说道,他听说过朗基努斯的名字,知道他是一个极其擅长打斗与作战的勇士,不愿徒生枝节,“我们可以算上你的一份,只要你走开。” “来吧。”朗基努斯说。 “很高尚,也很愚蠢。”来人一边说,一边冲了上来,他是很有信心的,他们有五个人,三个对付朗基努斯,两个去抓那孩子。 这五个人里最起码有四个人过于轻忽了,朗基努斯这样判断,他们或许以为,这桩生意并不牵涉人命,虽然他们不会理解朗基努斯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他们认为他不会为了一个奴隶认真,这给了朗基努斯机会,他的长剑率先刺进了一个人的小腹而后旋转,那个不幸的家伙嚎叫着向前跪倒,恰好阻挡了其同伙的脚步,虽然他的同伙急切且愤怒地推开了他,却未能阻止朗基努斯抛出的匕首。 他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我说过要当心他!”首领狂暴地喊道。 没能被国王或是兄弟会收纳的流浪骑士经常会在烈酒与女人的怀抱里逐渐丧失勇气与力量,朗基努斯却始终不在其列,他的刀剑总是在企图劫掠教士的盗匪身上磨得足够锋利,意志也是,人数上的劣势不但不会令他畏缩,反而会令他升腾起更为激烈与旺盛的斗志。 “抓住那孩子!”首领又叫道,他的武技或许并不逊色于朗基努斯,但他一看到那张黑瘦面孔上露出的笑容,他就想要下意识地躲避,他知道这种思想在战斗时是极其致命的,但一个愿意对孩子下手的人你也不能指望他多有勇气,但他的眼睛只往朗基努斯身后一望,心就猛地往下一沉。 那个黑发碧眼的男孩并没有如那些他们见惯的贵族小崽子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等他们来抓,在朗基努斯转过身去的时候,他就将小桶与木杆往地上一扔,而后敏捷地攀上了一侧的柱子,在一个雇佣兵想要跳起来抓住他的时候,他又纵向一跃,投进了一面亚拉萨路基督王国的旗帜里——教堂穹顶的肋拱条上悬挂着很多这样的旗帜,是用来请求上帝给予这些国家与团体庇护的。 染色羊毛的旗帜粗糙又结实,上端系在铁环上,用来承载一个九岁的男孩不成什么问题,旗帜正悬在半空中,正是从高度到距离都十分安全的程度,但猎人们没有一点迟疑地就摘下了挂在腰带上的小十字弩,这种弩箭异常纤细,对身着盔甲的骑士几乎毫无作用,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只要这个孩子跌下来,他们就能抓住这份奖赏了。 他们的首领缠住了朗基努斯,但这时,塞萨尔已经抽出一个哨子,用尽力气地吹了起来。 在那些侍从,仆人送给塞萨尔的礼物中,就有好几个哨子,骨头的,角的,金属的,他一直带着一枚手掌长的铜鹰哨,这种用来召唤鹰隼的哨子可以发出穿透力很强的声音,否则无法召回可能飞到几千尺之外的猎鹰。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连接第二,第三大殿的走廊,为了避免朝圣者偷偷进来瞻仰圣物,这座走廊可以被看做一个长长的房间,窗户都在很高的地方,一侧有壁龛,另一侧则是不暴露的拱券,鹰哨尖利而又悠长的声音就像是一枚利箭穿透了基督的喉管,在它的胸膛中迅速地震荡回响。 为了避免受到过多的干扰,塞萨尔选择的时间正是大殿中人最少的时候,养尊处优的贵人们当然不必忧心时间早晚,殷勤的教士们随时恭候,能够在晨祷结束后起身的已经算是勤恳,大多数都在午后经,也就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方才姗姗而来——这里应当有值守的教士,应当不是被收买,就是被调开了,但无论距离这里多么远,又或是如何专注经文,只要耳朵没坏,肯定能听到这个声音。 雇佣兵的首领气恼地骂了一声,“活该下地狱的畜生!”丝毫不在乎自己才是那个潜入主在地上的住所,为非作歹的人,朗基努斯猜想他肯定有不少赎罪券。 等教士们赶到,还活着的雇佣兵们已经逃走了,只留下一个死人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一个教士连忙赶到那个被刺穿了小腹的男人身边,握着他的手,在他的额头上擦油(直接从一旁的灯台上取得),一边喊着,“忏悔吧!”,旁边的死人也是如此对待,免得这个神圣之地被有罪的灵魂玷污。 朗基努斯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将塞萨尔掩护在身后,两人一同退到阴影里去,赶来的教士们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忽略了他们,直到多玛斯怒气冲冲地带着几个修士踏进了这里,不过他只略略瞥了塞萨尔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问责与追根究底上——教士与修士们分做了泾渭分明的三股,或是更多,但可以看得出,多玛斯正与另一名高级教士处在势均力敌的状态。 有人有意放了想要破坏这桩修行的雇佣兵进来,当然,无论是教会法还是习惯法,他们都应当受到惩处,但要说谁会受到损失,谁会得到收益,这是塞萨尔与朗基努斯这些局外人也能一眼看明白的事情——阿马里克一世与鲍德温王子是塞萨尔在世俗的主人,杰拉德家族就是塞萨尔在基督前的保证人,塞萨尔若能完成这桩艰难的工作,不仅对他自己,对他的支持者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大约一刻钟后,多玛斯……至少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他的对手带着一群教士和死人悻悻然地离开,他才有空暇来关心杰拉德家族的最新投资,在得知塞萨尔并不畏惧今天的事情,也不因为流言蜚语而退缩,他就高兴地一击掌,尽情地赞美了一番天主和圣人,又向塞萨尔保证说,今后他不会再受到任何打搅,他会委托两名强壮的兄弟(教士之间相互的称谓)来侍奉塞萨尔,保证他发的愿可以顺遂地达成。 “你也去让教士看看你身上的伤吧。”在重新回-1到一片寂静的长廊里,塞萨尔说,一边解下钱袋挂在朗基努斯的腰带上:“我做完这些就回去了。” “我可以送你回去吗?”朗基努斯试探着问。 塞萨尔笑了笑:“我都还不是一个扈从呢,”他说:“城堡之外的情况有多糟糕,城堡里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也不想对您说谎,先生,我和鲍德温还没有长大,我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庇护他人。” 朗基努斯掂掂钱袋,“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他嘲讽地卷起嘴唇:“外面的人命没你们以为的那样贵重,金子的力量要比你们想象的大得多。” “那么您岂不是损失惨重?” “我不是那种见识浅薄的蠢货,”朗基努斯说:“虽然我也不是很聪明,但我知道,任何牵涉到宫廷、教会、贵人的事情都不会如给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他低头看了塞萨尔一眼,将钱袋里的金子捏得嘎巴作响:“以前我会选择远离是非,但这次大概不行,至于我为什么会站在你这边——因为我不相信他们,如果那些人可以无视神明,也不畏惧法律与道德,我怎么能相信他们会对一个没有姓氏的骑士恪守诺言?” “可惜如您这样的明白人实在是太少了。”塞萨尔平静地说,“那么,如果您愿意等上一些时间,您可以帮我做件事情吗?” “请说。” ———————— 这件事情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无论朗基努斯,还是塞萨尔都心平气和,没有一点愤慨,他们身上最为珍贵的地方可能就是有自知之明,一个流浪骑士,一个麻风病人的侍从……虽然阿马里克一世时时都在重申自己对鲍德温的态度不会改变,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也就是之后的拣选仪式。 鲍德温若是被选中,一切障碍(至少大部分)都能迎刃而解,若是不能,他最好的前途也不过是成为一个无名的苦修士。 阿马里克一世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希拉克略去调查,可惜的是最终的结果也只能落在那桩可笑的赌局上,除了那两个雇佣兵,也没有可追究的人,一来是因为没有证据,二来他们也能矢口否认对王子的侍从犯下了严重的罪行——甚至可以说,只是想要和塞萨尔开个玩笑,最后,这个人为的意外确实没有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 作为安慰,塞萨尔得了很多赏赐,丰厚到他若是能够离开亚拉萨路,足以在某个贫瘠的地方为自己谋取一块小小的封地,当然,他不能。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塞萨尔虔诚的修行借着这桩恶行被更多人知晓,人们再说起他,不再说是“那个幸运的奴隶”,而是说“那个虔诚的侍从”。如希拉克略所期望的,人们看见了一个衣着糜丽,容貌端庄的人就会说“好一个贵人!”,因为塞萨尔发了这样的愿并完成了沉重的工作,就有人认为,有着这么一个侍从的王子鲍德温不应当是个受到天主责罚的罪人。 在塞萨尔做工的最后一天,圣墓教堂周围的阶梯、道路与街巷到处可见前来拜望他的人,其中固然有身份尊贵的人,但更多的还是身着褴褛,面容枯槁的穷苦之人,为了朝圣,他们可能耗尽了一生的积蓄与最后的一点精力,末了却因为低估了教士们的贪婪而被拒绝在圣门之外。 他们仅有的希望就是遇见一个慈悲的老爷,或是夫人,又或是和现在一样,遇到一个可敬并且有德行的人,把他当做圣人来朝拜,借着他来打开通往天堂的大门。 陪同塞萨尔的骑士看见这个状况,不由得一咂舌:“要我去叫些仆从把他们赶走吗?” “他们会把我撕碎吃掉吗?” 塞萨尔不是在开玩笑,但骑士认为是,他大笑了一阵:“不,”他说:“但他们脏透了,还会偷走您的花边和饰带。‘’ “如果只是这点损失,我还承担得起。”塞萨尔说。 在金星升起的时候,塞萨尔已经见过了那些不得入门的可怜人,但那些徘徊在圣门之外的人居然不能算作最穷苦的,拥挤在阴影中的褴褛衣裳中只有充满渴望的眼睛还在闪烁,伸出来的手犹如犹大山地中的枯枝,他们几乎不发出声音,或许是没有力气,或许是担心被斥责,他们也不敢大胆地近前,直到一个勇敢的母亲双手举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膝行到塞萨尔身侧。 “大人,老爷,”她用几乎无法分辨的土语祈求道:“摸摸他吧,摸摸他吧,让他好起来吧……” 比声音更快袭向他们的是一股臭气。 在这个只有罹患重疾的权贵才有可能每日沐浴的年代,穷人不管是出于囊中羞涩,还是出于教会的要求,他们毕生都只可能洗过一次澡——就是在受洗仪式上的那次,更不用说,他们的木盆、衣服也都是一份值得传承子孙的珍贵遗产,绝对不能白白折损,所以,浑身发臭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塞萨尔低头看过去,因为缺乏营养,又或是生了病,就算是只有几个月的婴孩,看上去也和猴子一般的丑陋,他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母亲继续说了几句话,塞萨尔不太能听懂,“等等,”他说,示意那个母亲从自己这里拿走一块海枣,“给你的孩子。”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病了,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很多穷苦之人的不适都是因为缺乏营养,鲍德温给他的蜜渍海枣是一种昂贵的食物,含有大量的糖,而糖就意味着能量,这些犹如野外的麦草一般顽强求存的平民,或许只要这么一点慰藉就能活下去。 塞萨尔可以感到身边的骑士有点紧张,这些人对他们来说是连仆役都比不上的牛马和野兽,温顺的时候是牛马,狂暴的时候是野兽,他们可能还会在心中暗暗责备,何必多生变故呢,但塞萨尔很清楚自己的碰触对疾病和饥饿都无济于事——国王在抚触仪式上还要额外赐给病人一枚金币,好让他能去吃喝或是治病呢,更别说一个小小的侍从了。 一粒海枣不过让他甜上一会儿,却有可能救了这孩子。 母亲紧紧地将那粒海枣捏在手里,“您会得福的,圣人,”她坚定地说:“天主会给您报偿的,如果我能,我的孩子能,我们也会回报您的。” 塞萨尔听到身后的骑士发出一声嗤笑:“这就足够了。夫人。”他说,他继续向前走去,骑士担心的骚乱没有发生,不断地有人向塞萨尔伸出手来,但只要塞萨尔碰碰他们的指尖他们就能满足,没有人拉扯,也没有人叫喊,更没人试图偷走他的钱囊,十字架或是其他小饰品。 朗基努斯跟随在塞萨尔身后,他知道有人嘲讽他说是奴隶的奴隶,但他根本不会在意,他一直紧紧地盯着黑发男孩,以及那双向那些穷苦到盗贼也懒得看上一眼的朝圣者们伸出的手,那些手摇摆着就像是被风触动的草,只要有一两个人因为冲动或是心怀歹意,他就会跌入人群,陷进那些污臭腐烂的皮肉与破布之中,他可能会受伤,也有可能会残疾,或是染上瘟疫。 可直到他们踏入了曾经矗立着圣十字架的小丘,在教士们推动圣门,将朝圣者隔绝在殿外之前,那双手也没收回去。 第十七章 金星的升起(下) 晨光披拂在髑髅山的沙地上,犹如照耀着一片金粒的时候,塞萨尔走出了圣墓教堂。 不知何时,圣墓教堂前的小广场,冗长曲折的阶梯,街巷之中聚集起了无数的人,哪怕后面的人见不到塞萨尔,也能被欢笑与叫喊提醒,跟着一同欢呼起来,每个人都在传说那个男孩的名字,传颂他的虔诚与德行,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就在方才,有天使裹挟着辉煌的圣光落在圣墓教堂里,全然不顾现在正是太阳应当升起的时候。 塞萨尔才来到圣墓教堂的那天,朗基努斯记忆犹新,毕竟这不过是四十五天前的事情,那时候只有杰拉德的多玛斯看在家族的份上把他带到教堂,把他交给一个没有姓氏的流浪骑士,之后就没再管过他——即便他因为雇佣兵袭击塞萨尔的事情得了利,也不过是多派了两个修士,这也是因为他看到男孩身上或许还是有些价值的…… 现在他来了,站在小广场上,笑容满面,拈着念珠,身后的修士捧着圣物,金匣子,侍童提着香船,没药和沉香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广场上,与他不同派别的教士们虽然站在别处,但也不得不露出笑容,好从这份修行中掠取一点荣光,而在这些黑衣白袍之外,则是衣着绚丽的贵人们,数之不尽的绸缎与丝绒在日光下流动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他们的侍从一看到塞萨尔走出来,就捧着主人拿下的戒指、项链与腰带,卸下的斗篷、外衣,一拥而上,层层叠叠地将他打扮起来,塞萨尔原本就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这样一装扮,更是熠熠生辉,令人无法直视——人们不由得齐声赞颂,这正是天主的恩赐,人世间方有这样的美景! “握紧你的小桶和……拖把。”朗基努斯竭力不让那两个修士和城堡里的骑士占去自己的位置,靠在塞萨尔耳边低声说道。 塞萨尔一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今天的局势有没有希拉克略与杰拉德家族的推波助澜,一个九岁的孩子用四十五个夜晚完成了一百个成人需要四十五个白昼才能完成的工作,这桩事情必然会被视作一件圣迹,哪怕事实上它并非如教士们宣扬的那样非人力可为,又不说罗马教会是否承认,或是亚拉萨路的宗主教能否接受,圣墓教堂的教士们是肯定会将这件圣迹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并言之凿凿的。 那么他的小桶与拖把必然会成为两件圣物,不夸张地说,在圣人的遗骨可以一分二,二分三,三分无穷尽的年代里,单凭它们就可以募集供奉,建起一座或是两座教堂,更有可能,会有虔诚的信徒,愿意奉献一大笔财产来得到其中的一小块——只要他们相信有天使帮助塞萨尔一起清洁了圣殿。 说完这句话,朗基努斯就被拉到了后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希望这孩子不要过于得意忘形,但他也得说,如果是这个年纪的他,恐怕是做不到的,那样多的赞美,那样多的荣耀,那样多的金子! 塞萨尔只感觉到头颈酸痛,虽然朗基努斯提醒他不要放下拖把和小桶,但他都感觉不到木杆与皮带的触感了——手指上戴了太多戒指。 这时候人群散开,多玛斯教士高高地昂着头,捧着一个银盘子走了过来。 银盘子上堆叠着一捧雪白到闪亮的织物,塞萨尔一眼就看出来应当是一卷珍贵的羊毛呢斗篷。 或许有人不太明白从俗人的奉献到教会的圣物之中的流程。简单点举个例子,一个好教徒将他毕生的积蓄,大多时候是钱,但也有时候是实物,丝绸、呢绒、器皿或是木材,有时候也可能是一块漂亮的大理石,一匹马,一头骡子等等,若是在前三者中有珍贵的东西,教士们就会拿到祭坛上摆一摆,在圣母像上披一披,它们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圣物了,无论谁来追索,教会都不会偿还的,除非你愿意拿出几倍几十倍的价钱来买下这件圣物。 “这是曾经铺盖在圣墓上的羊毛布。”多玛斯骄傲地说,然后他把它抖开,披在塞萨尔身上,用一种亲昵到令人浑身颤粟的声音说道:“塞萨尔,我的小兄弟,我来为你庆贺,你完成了一桩多么伟大的事业啊——多么虔诚,多么漂亮,孩子,你简直就是天使赐给我们的,”他热忱地伸出双手:“你累了吧,你倦了吧,赶快把你的小桶和拖把交给我,我来做你这一天的仆人,我来服侍你,这是你应得的。” 虽然朗基努斯做过提醒……塞萨尔笑了笑,松开了手指,多玛斯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朗基努斯的提醒固然是善意的,但他不曾知晓的内情太多了,塞萨尔与阿马里克一世的交易注定了在鲍德温不再需要他之前他是不能离开鲍德温的,所以,金子,声誉,人们的爱与尊敬对他有什么用呢?何况这些就如堆驻在沙滩上的城,只要他的庇护人撤走基础,一切就会立刻变作泡影。 不如他将这两件东西交给多玛斯,也算是给了曾经爱护过他的若望院长些许回报。 多玛斯教士接过小桶和拖把,顿时容光焕发,仿佛真有天使的金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履行诺言,跟随在塞萨尔身后,要一直陪他到圣十字堡,一旁的修士与侍从也连忙举起了棍棒,好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毕竟现在簇拥上来的人更多了,不将这些散发着臭气的穷人赶开,他们寸步难行。 “等等。”塞萨尔说,然后他转向那一片涌动不定的头颅,那一块块纠结在一起毡化的头发,污浊到看不清面容的脸,伸出的枯枝般的手,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干裂的嘴唇,还有唯一闪着光的眼睛。 人们看到这个年幼的圣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转过身,和身边那位尊贵的高级教士说了什么。那位教士面露为难之色,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塞萨尔转向那些人:“诸位,”他慢慢地说,尽量清晰高声,免得有人没法听清:“你们需要什么?” 他低下头,与他们对视:“是需要赦免吗?还是希望得到祝福?是感到饥饿,需要食物?又或是干渴,需要干净的水?你们是否已经达成夙愿,只想回到家乡?又或是期望能够永远地留在这个神圣之地?” 人群鼓噪起来,是的,是的,是的,这正是他们期待的,有父母带着他们生病的孩子来,有老人拖着衰弱的身躯来,有人或是因为轻信小人或是因为太过虔诚而钱囊空空,又无处谋生,数以万计的朝圣者如同乞丐一般地滞留在圣城,每天都有人死去。 “圣墓教堂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弥撒,”塞萨尔说:“为了这座城中所有的信徒,在弥撒期间,虔诚的人们,你们可以进入三座大殿,瞻仰和触摸圣物。” 有人惊叫起来,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掷了一块石头,这个消息迅速地如同涟漪一般向着周围扩散开,塞萨尔等待了一会,确认这个消息传播得足够远,才继续说道:“我对你们仅有的要求,就是请遵从教士们的一切安排,也请谨记别人也和你一样有着急迫与痛苦的心情,在天主与祂的爱子面前,不要做出邪恶与卑鄙的事情。” “我们记下了,会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跪伏在最前方的几个人说道,他们都是强壮的男人,衣着也不像旁人那样褴褛,塞萨尔走出城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知道这些人应当都是村镇里有名望的人物,还可能与领主或是官员有着可追溯的血缘关系,他们的祖辈就是如同朗基努斯这样的人物,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要比只能困窘于泥窝中的平民农奴更机敏,也更通世故。 所以,当村庄里的人会需要一场庆典,一次祭祀,或是类似于此的大活动时,他们就会被推选出来,短时间里,他们就是这些农民或是工匠的首领。 朝圣毫无疑问是这些活动中最重要和最艰难的,这些人承担着超乎寻常的压力与责任,好处就是,一旦他们能够回到家乡,这次经历足以让他们成为领主和主教的座上宾,并在之后的岁月里保持着崇高的地位,他们的孩子也能享受余泽带来的恩惠。 “还有饥饿的,干渴的,想要回到家乡,或是永远留在这里的人,”塞萨尔说:“我把他们交给你们了。 “我们会竭尽全力。”对方承诺道。 塞萨尔摇摇头:“我相信你们,但除了耶稣基督有什么人能从篮子里无穷无尽地拿出饼和鱼呢?”他脱下了一枚戒指,它是金的,镶嵌着一枚小指头大的欧泊,在阳光下抛洒着无法计数的色彩与光影:“这是虔诚的好施主们赐给我的,只因为我为我们的主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现在我把它转给你们,好让你们做更多的工,请把这个换成面包,水和船费,我不要报偿,只请每个得到帮助的人为这些慷慨的善人祈祷。” 在场的人无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塞萨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也不需要多费唇舌,自然有人不断地将他的话与作为传下去,圣城亚拉萨路有多少人需要水、面包和希望? 人群蠕动着,慢慢地在他的前方让出了一条通路,黑发碧眼的男孩走几步,就从身上摘下一件饰品,交在愿意为他做事的人手里,等到饰品都摘完了,他就卸下那些华贵的织物,一件件地,等走到吊桥前,那笔昂贵到可以令一个伯爵动容的馈赠已经一文不留地被分给了穷人。 跟随着他的人们已经从不断地窃窃私语,偶尔的辩论,到现在的寂静无声,有权势的人,富有的人,贵族与教士,还有他们的侍从,罕见地与穷人混在一起,女人们早已热泪盈眶,男人们也在真诚地颔首,每双手不是在胸前画着十字,就是紧握着念珠。 吊桥早已放下,但除了塞萨尔,其他人只能止步,一个瘦削的白色身影伫立在黑色的闸门外,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王子鲍德温,但只要一看来人严严实实地戴着手套和面纱,就知道这位正是被染上了麻风病的亚拉萨路继承人。 塞萨尔转身,从一旁的侍童手上接过了盛放着羊毛白斗篷的银盘,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快步走向那位据说被天主惩罚了的殿下。 鲍德温看着黑发的新侍从脚步轻捷地走向自己,放下托盘,提起那件洁白如雪的圣物,毫不犹豫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鲍德温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柔软光滑的织物从头顶如同阳光一般倾泻而下,笼罩了他的全身——因为这件圣物曾经披在高大的圣像身上,少年的身躯还不足以将它全都支撑起来,于是它就像是一个魁伟的巨人般将他整个儿地抱住了。 他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 “好暖和啊,塞萨尔……” ———————— “这是羊毛的,又被太阳晒了那么久,”塞萨尔说:“当然会很暖和。” 鲍德温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塞萨尔,我的朋友,”他真心实意地说:“成为骑士后,你可别再那么不解风情了。”他揭下斗篷,放在装饰着象牙小像的衣箱里,这个衣箱中全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姐姐希比勒送给他的念珠,圣经,父亲阿马里克一世赠给他的刀剑。 塞萨尔当然知道鲍德温在说什么,但发自内心地说,他接受的教育注定了他不会有信仰,对一个无信者来说,所谓的圣物也就只是一件羊毛斗篷,但它的意义对处境艰难的鲍德温来说又有大不同,他何必为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东西斤斤计较呢?尤其在它能够大大缓解人们对一个孩子的恶意的时候? 他甚至不想鲍德温因为这件斗篷对他抱有太多的感激与内疚。 第十八章 杀心 “你觉得塞萨尔是个怎样的孩子?是愚蠢?还是勇敢?” 面对阿马里克一世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希拉克略却不由得一阵恶寒,他知道之前的……盛景,引起了国王的怀疑。 “我知道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你安排的,但后来……你提醒过他吗,还是他甘心情愿去做的?”阿马里克一世不等希拉克略的回答,继续问道。 希拉克略紧蹙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国王。是的,为了渲染气氛,佐证塞萨尔的苦行确实获得了天主的回报,他安排了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很常见,但凡活着的人,又或是死了的人要在自己的名号上加上一个“圣”字,自然会有教士不断地创造出各式各样的奇迹来,像是圣像流血,落泪,又或是瘸子重新站立起来,瞎子重见光明——当然,确实有得到眷顾的教士可以治愈残疾,但大多数都是假的,伪造的。 但这之后的声势浩大,完全出乎了希拉克略的意料。 就如同朗基努斯所惊讶的是,与我们所以为的不同,在这个时代,身份尊贵的人甚至不认为自己与平民或是更下贱的奴隶是同样的生物,教士,甚至如卑微者会这样的教派的苦修士,都不会轻易抛掷自己的善意,或是为了钱财,或是为了信仰,他们吝啬得比他们厌恶的以撒人更甚。 也许会有人以为,塞萨尔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不知道自己掌握着多少无形的财富,但那些穷苦的,残疾的,病痛缠身的人,同样也会令人恐惧,他们的头发如同厚毡,皮肤犹如薄纸,鱼肉般泛红的疮口里流着乳黄色与白色的脓液,瘢皮好似刨花飞翘,每一次摩擦都会让它们雪花般地落下,覆盖在这些上面的与其说是织物倒不如说是灰尘与泥垢的混合体,他们发臭,一如死鱼,他们如野兽般的咆哮,呜咽,浑浊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一点光——这样的人超过一百个,最勇武的骑士也会退避。 只要你看到他们,就知道这些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的,他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珍惜别人的,谁敢对他们伸出援手?不,他们只会将帮助他们的人也一道拉扯到地狱里去! 至少在那天之前希拉克略是这么认为的。 他应当觉得可笑,但他笑不出来,他以为一个孩子的天真会遭到世俗残酷的摧毁,但没有,那些听说了一个年幼的圣人愿意给任何人祝福的人——那些穷苦到买不起赎罪券也跨不过教堂门槛的流民,他们蜂拥而至,却没有因为急切与焦躁伤害到别人。 据跟去的骑士说,最初的时候还有点拥挤,当他们意识到每个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时候,那么多人,可能有几百人,一千人,就突然安静下来了,等塞萨尔完成了最后一天的工作,人数即便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量(骑士已经数不出来了),秩序依然井然,甚至出现了指导和协调队伍的人,所以当塞萨尔将身上的饰品衣袍捐赠出去的时候,立刻就找到了可以为此负责的人。 “你说,现在的亚拉萨路,有多少人在唱诵他的名字?”阿马里克一世若有所思地说道:“而我的孩子,国王之子,王子鲍德温,人们又会如何形容他?一个……受了侍从恩惠的……可怜虫?” 这下子,希拉克略已经不是恶寒,而是毛骨悚然了。 塞萨尔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出于善意与本心的种种行为,反而引起了阿马里克一世的忌惮,尤其是作为一个侍从,他对鲍德温的“施舍”几乎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天知道,一个侍从,可以蠢笨,可以迟钝,可以卑鄙、好色、贪婪,甚至残忍、怯懦……唯独不能认错自己的身份……去怜悯自己的主人。 何其傲慢! 希拉克略已经确定阿马里克一世已经动了杀心,如果没人让他改变主意,塞萨尔的下场不会比威特好到那儿去,只要国王一个漫不经心的示意,今天受尽了荣宠与赞美的男孩就会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无声无息地回归我主,知情的人会暗中讥嘲,不知情的人则会由衷赞叹,满心欢喜——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陛下,”他压低了声音:“无论您要怎么做,您是不是应该问问鲍德温呢?” ———————————— 鲍德温离开阿马里克一世的视线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阿马里克一世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国王,他应当对其忠诚,俯首帖耳,听从他的安排,但经过了这样多的事情,他也已经改变了很多,至少他见识到了在花团锦簇下掩藏着多少丑陋的心肠,塞萨尔或许有些……鲁莽,但他的心意是好的,鲍德温也坚信他的出身不会过于不堪,他将来也会成为一个骑士,接受一个骑士的馈赠对现在的鲍德温来说也不是不可接受。 王子甚至要求阿马里克一世不要让任何人去警告塞萨尔,如果国王的愿望没有改变——他宁愿要一个不那么完美的朋友,也不要一个俯首帖耳,唯唯诺诺的仆人,“我会教导他的。”他这样说。 事实上鲍德温也没多少把握,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他却察觉到,塞萨尔是个性情固执的人,不,应该说,他虽然有着一个孩子的身躯,却有着成人的意志力,这意味着你很难改变他的想法与扭转他的行为——就像之前的修行,希拉克略为他安排了一个可怜的母亲,但之后引来了成百上千个朝圣者的善行却是塞萨尔自己做出的。 “鲍德温。” 鲍德温转头看去,不那么意外的,是他的姐姐希比勒,在这座巍峨的城堡中,唯一也是仅有的可以直接呼唤他教名的女性。 或许是因为今天没有任何重大的场面,希比勒和她的侍女穿着轻便,戴着头巾而非希南帽,她向鲍德温摆动手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主塔楼的一侧,矗立着一座撒拉逊风格的精巧庭院,黄杨、桑树与桃金娘笼罩着的醋栗与樱桃郁郁葱葱,方形的四个花圃里分别被玫瑰、鸢尾、甘蓝与丁香占据,十字型的小径旁就是流水潺潺的明渠,不过它们可不是这座可爱的天地中唯一值得仆从们精心侍奉的,就在不远的园圃里,还有木拉克(一种用来清洁牙齿的灌木),散沫花(染料),苜蓿与大蒜,还有蚕豆和韭菜。 在一座格外高大的桃金娘树下,有石凳,石凳下碧草如茵,希比勒让侍女留在身后,走向它并坐下,她的裙摆落在地上,犹如一大块凝结的血迹。 “弟弟,”她看着鲍德温,温柔地说:“看来你已经让我们的父亲改变主意了。” “亚瑟王有十二名骑士,”鲍德温说:“要论纯洁,谁也比不上加拉哈德,要论勇敢,谁也不能与加雷斯相比,论俊美,高文无人出其右,可你能说,亚瑟王的光辉因此暗淡了哪怕一分一毫么?” “你说的很对,”希比勒点了点头:“但你身边的那个人,塞萨尔……”她微微地眯着眼睛,折下了一支开得最盛的迷迭香,暗绿色的细叶簇拥着淡紫色的花朵,每一朵都是完整的,鲜嫩的,看上去就叫人喜欢:“他几岁?”不等鲍德温回答:“九岁,鲍德温,你也是九岁,但你还在襁褓的时候就注定了要成为圣地之王,你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大臣们就要向你鞠躬,将领们则要屈膝,你身边的朋友与同伴无不出身显赫,你的老师,每一个,不是领主,就是主教。” 公主伸出双手,将迷迭香缓慢地收在掌中:“可他呢,不说他是否真的失去了记忆,他说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你觉得大卫和亚比该能达到这个程度吗?鲍德温,你也许能做到,但你是谁?一个不知出身与来处的孩子,竟然能在短短几个月里几乎与你并肩?你不觉得……恐惧吗?” “恐惧,也许吧,”鲍德温沉稳地答道:“但身为王者,身为统帅,难道还要畏惧刀刃过于锋利吗?” “你确定你可以驾驭他,而不是相反?弟弟,你也应该察觉到了,他缺乏对上位者的尊敬。” “我不需要尊敬,只要忠诚。” “没有尊敬,何来忠诚?” “还有爱,朋友与兄弟的爱。” “虽然我不想说,但,鲍德温,你是一个麻风病人,你现在还是健康的,但随着时间流逝,日月轮转,你会变得虚弱,迷茫,迟钝,你会饱受病痛折磨,你会改变,他也会,而那时候,即便你位高权重,也比不上他康健机敏——他会是你的骑士,会是你的近侍,会是你的大臣,也许还会是你的将领,他对你了如指掌,也……可以随心所欲……” “我还有时间,姐姐,我会看着他,如果他正如你所说,我也不会犹豫。” “人们盛赞你的仁慈,我也要同声唱和,但殿下,我没有父亲的胆量,我不能将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留在你身边,不加任何桎梏。” “桎梏?” “一个不可摆脱与掩藏的缺憾。” 鲍德温垂下眼睛,公主纤细但修长的手——与法兰克人推崇的可爱小手不同,希比勒的双手虽然白皙手掌却不够丰腴,骨节分明,更像是个男人的手,它们正在慢慢地搓碎整株迷迭香,花瓣颤抖着落下,折断的叶子爆发出浓郁的香气。 “把他借给我一段时间。”他听到姐姐慢慢地说道:“他会遇到一桩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 “让命运回到正轨的那种。” 鲍德温瞬间就领会到了希比勒的意图,他在阿马里克一世面前按捺下来的反感与倦意终于涌上心头。 在法兰克或是英吉利,又或是亚平宁,来自两河流域的恶俗因为人口始终不太乐观的缘故未能进入宫廷,但身在阿拉比半岛,被拜占庭、亚美尼亚、埃及与叙利亚等推崇在内闱中使用阉人的地方环绕,鲍德温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 但在基督徒的世界里,尤其是亚拉萨路,一个在床榻上无用的男人也会被人视作朝廷与战场上的废物,所有人都会羞于与其共事,就连他的敌人也不屑于与他争斗——遑论向他屈膝,受其驱使,到那时,哪怕他拥有高文的俊美,加拉哈德的虔诚与纯洁,加雷斯的勇猛,又或是同时具备亚瑟王的尊贵,他也只能成为一道隐藏在帷幔中的影子。 太可怕了,鲍德温没有说出口,同时将这个念头藏入心底,不管怎么说,希比勒是他的姐姐,她的初衷也是为了他……她或许有点残忍,这种做法也不能说是最聪明的,但……她终究只是一个贵女,而不是一名骑士,或是一个教士,他不该对她如此苛责。 “忘了这个念头吧,”鲍德温轻柔且坚定地说:“我还没有怯懦到这个地步。” ———————— “怎么了?”塞萨尔奇怪地问道:“我脸上有酱汁?”他一边说着,一边曲着手指,擦了擦唇边。 这么一个粗鲁的动作,他做起来也如舞蹈般的优雅从容,鲍德温笑了笑:“没什么,你知道我之前才和希比勒说了话,塞萨尔,还记得达玛拉吗?为了修行,你可冷落了她不少时候,作为一个将来的骑士着实不称职,姐姐叫我来罚你,好叫你到达玛拉面前去求饶。” “我会去的。”塞萨尔敏锐地感觉到鲍德温的话并不完全真实,但他没有追问:“或许就在明天。” 也只有明天了,希拉克略方才已经和塞萨尔确定了举行拣选仪式的时间,新年时分的主显节,也就是一月六日,这个时间着实微妙,因为环绕着主诞生节的庆祝仪式从十二月二十五日开始,到一月六日到达顶峰——因为十二月二十五日原先是埃及的太阳神节,所以许多教士与信徒依然对其不以为然,而认为一月六日的主显节更值得称贺……而且这个日子也靠近鲍德温真正的生辰,有时候或许可以借此模糊掉阿马里克一世提前为儿子举行拣选仪式的意图。 距离主显节已经不远,接下里他们不但要继续斋戒还要更为忙碌,无论鲍德温还是塞萨尔都不愿意去想如果没被选中——在这之前,塞萨尔确实应该去见见达玛拉,不然他们可能要等到四旬节的时候才能遇到,之中漫长的一段空白可能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第十九章 无法看见的缝隙 繁花之中,宝石璀璨。 每次见到公主希比勒,塞萨尔都会不禁在心中吟唱这句来自于撒拉逊诗人的诗。 希伯勒公主的身边永远环绕着侍女与侍童,这些侍女们无不出身高贵,她们的父亲不是国王的大臣就是有封地的附庸,这就意味着她们一出生就得以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地活着,皮肤细腻,手指纤细,而我们都知道,一个正值豆蔻之年的少女,只要营养充足,就很难会有丑陋的。 何况她们之中也确实有几个格外秀丽可爱的好孩子。 但无论多么美貌,又或是多么温柔,只要公主希比勒在此,就不会有人向她们投去多余的目光。 正如诗句中所说,花朵固然美丽,但如何能够比得上宝石的光华?希比勒公主的美超脱寻常,在色彩尖锐且浓郁的躯壳之下,还有与之相称的坚硬内在作为支撑——阿马里克一世也说过,他的女儿性情执拗顽强得犹如一个男人——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学识与权力的渴求,一如她的姑母们。 一般的男子会对这种女性产生畏惧与厌恶的情绪,但也有些男人,会对她产生倾慕与臣服的冲动,又或是相反——被激起了类似于狩猎猛兽般的冲动,前者中以亚比该为首,后者中大卫是个最显眼的例子。 这两种混乱和激烈的情绪会让很多女士感到恐惧,不过就塞萨尔看到的,希比勒不但没有惊惶,反而乐在其中,她谨慎地对待这两个男孩与他们分别代表的势力,更时不时地将局面搅弄得更加扑朔迷离。 希比勒比达玛拉或是其他侍女更早地看到了塞萨尔,高挑的身材注定了她即便被她们围绕着也不会被遮蔽视线,她向黑发的年少侍从投去一瞥,这一瞥犹如冰冷的刀锋折射出的寒光,有着一种可以令人忘却了危险的美。 只是一瞥,她又垂下头去,侍女也发觉了塞萨尔的到来,嬉笑着将达玛拉推到外面。 达玛拉与塞萨尔的年龄就代表着他们正是飞快生长与变化的时候,塞萨尔几乎每天都有改变,达玛拉也与几个月前有着很大的区别,一看就知道已经做好了从一个孩子蜕变成女性的准备——她的身躯更加柔软,眼睛更加明亮,行走起来也愈发轻盈,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圆圆的小脸儿,还有一见到塞萨尔就会出现的一点酒靥。 如果说公主希比勒是一枚火彩熠熠的宝石,其他侍女是娇艳的花朵,达玛拉就是一只在花丛中跳来跳去的小鸟。 柔软,饱满,握在手里会感觉到它蓬松的身躯会随着自己的心跳一起颤动。 有了公主希比勒的许可,达玛拉可以和塞萨尔单独在不远的地方说话儿,只是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流言,塞萨尔还是在侍女们可见的范围内,和达玛拉停在几丛枝叶依然茂密的桃金娘前。 作为一个理应殷勤的骑士备选,塞萨尔展开长斗篷,铺在桃金娘的落叶上,达玛拉矜持地伸出脚,等塞萨尔为自己脱下小小的鞋子才踏上斗篷,一坐下来她就深深地舒了口气——侍奉公主固然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但没人会以为侍奉别人会很轻松,她的主人希比勒公主虽然不是那种严苛尖酸的女主人,却也不容他人过于懈怠,更不用说,侍女们也会不断地勾心斗角,与她们的父兄一般,争夺上位者的宠信。 “给我吹吹笛子吧。”达玛拉说,她可以感觉到正有人看着她们,从侍女到公主。 —————————— “瞧,多般配的一对儿啊。”一个侍女遥望着他们说道。 因为这句话,公主的侍女们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犹如微风掠过湖面泛起了涟漪,不过这些笑声中有些带着善意,有些却带着恶意,另一个侍女随后说道:“那孩子虽然生得漂亮,却不够勇敢。” 希比勒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正是附庸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的一个小家族的女儿,有着这层关系,还有她对伯爵的长子大卫不加掩饰的爱慕,她对曾经击败了心上人的塞萨尔不假辞色也不奇怪。 立刻就有人反驳了她,但那位侍女马上狡辩说,她说的不是王子的新侍从在马背上的本事,而是他在床榻上的能耐。 在这个人均寿命可能只有四十岁的时代,孩子们总是过早成熟,贫苦的农民为了抵御寒冷,冬天的时候会一大家子连着牲畜一起挤在一张低矮的木床上,父母做事并不避着孩子——而在最早的城堡里,主人、孩子、宾客与仆人一起睡在有炉床的大厅里也不那么罕见,男孩与女孩早就向他们最初的老师学会了各种本领。 这种风气延续至今,贵女们或许在教法下还能保持着些许矜持,男人们则从小到大,百无禁忌,尤其是在十来岁,灵魂与身体都被欲望紧紧地控制着,要他们不鲁莽,不冲动,不去渴求战斗和床榻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不管是贵女们的未婚夫婿,还是倾慕她们的骑士,哪怕他们各个都心甘情愿用鲜血与生命来捍卫她的美名,他们身边都不会缺少各色的女人。 他们肆意妄为,他们尽情快乐,面对贵女,哪怕无法进行到最后一步,他们还是会时常弄疼和弄伤她们,有的侍女欣然接受,并视作一种恭维,但另一些侍女却对此深感厌恶。 那个小家族的女儿恰好是前一种,塞萨尔始终与达玛拉保持着一段距离,坐在一起的时候不踩她的脚,不亲吻她的嘴唇,不拉她的手,不在跳舞的时候寻找机会把她抱起来——这些行为让她来看,就是塞萨尔自惭形秽于自己的出身,并不敢去追求一个贵女。 “闭嘴吧,”希比勒语气平静地说:“塞萨尔是王子的侍从,将来也会是我父亲阿马里克一世的骑士,他与达玛拉之间并没有你以为的那种沟壑。” 公主的话就像是掠过湖面的寒流,一时间,无论是笑语还是讥讽,都凝固住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将来会成一个修士。”一个贵女连忙出言缓和僵局,“毕竟他是那样的仁慈和虔诚。” 一些侍女点头认同,但也有一些不置可否——正如我们之前所说,圣城之中确实有不少被塞萨尔的苦修所打动的人,虽然他们也知道,这场苦修能够如此轰动,更多的还是国王阿马里克一世和他身边的修士希拉克略从中推动,为的是王子鲍德温——不然一个毫无来历的陌生人跑去请求清扫圣墓大殿,你看那些修士们会不会把他打出去? 但你要以为,塞萨尔真的能够如那些天真的信徒所以为的那样,只因为这份苦修和善行就能成为一个处处受人尊崇的“圣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所受到的青眼与馈赠更类似于一份赏赐,略高于那些在长桌上翻跟斗的小丑。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在那些手握权柄的人发现自己虔诚与否并不会影响到世俗中的安危和传承时,信仰也变成了一件工具,被他们用来震慑大臣,平定民众,束缚教会——若他们真有那么虔诚,现在的亚拉萨路就应当是宗主教或是罗马教皇的圣城,而不是阿马里克一世的圣城。 “修士也不是什么坏事。”一个侍女吃吃笑道:“有时候修士要更‘方便’一些。” 希比勒感到厌烦,她身边围绕着的多数都是这种目光短浅的家伙,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在父兄的宽容下接受了更多教育的贵女,但她们思想的触手最长也只能延伸到自己的家庭,以及将来的丈夫的家庭上,她们看不见暗流汹涌,也听不见劲风呼啸。 阿马里克一世是因为爱着她的弟弟鲍德温,希拉克略是出于爱才之心,鲍德温则是软弱到难以舍弃这么一点脉脉温情,希比勒却看得很清楚,因为这个黑发碧眼的男孩—— 和她是同一种人。 —————————— 达玛拉从几乎可以垂到膝盖的大袖子里抽出一块大手帕,扎在黑发男孩的手腕上:“这是我伯父给你的。”说完她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如塞萨尔与达玛拉之间的关系,互相赠送礼物不是什么逾距的事情,塞萨尔带着那条金银线绣的绢帕走过了大半个城堡,凡是见到的人都不免调侃了他几句。达玛拉不是公主身边最动人的侍女,年纪也小,还不懂得爱情的奥妙,但她的姓氏、财产与父兄的势力确保了她将是个值得骑士们争取的对象。 塞萨尔一回到房间里,鲍德温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条大手帕,毕竟塞萨尔很少装扮得这样花枝招展。 “达玛拉给你的?” 塞萨尔还不是骑士,但他已经跪下立过誓,达玛拉可以接受其他骑士的殷勤和效忠,他却不可以向第二个贵女屈膝,此时的无形规则就是如此,当然骑士和扈从可以随意找伎女或是女仆寻欢作乐,但后两者拿不出这种品质的大手帕。 大手帕的底布是经过漂白的细棉布,可能来自于埃及,四周缀着花边,用来刺绣的是染色羊毛线和金银线,鲍德温看了一眼——达玛拉年纪小,没法掌握住手指上的轻重,刺绣的活儿干得不太好,但她可以满怀诚意地在手帕上绣满了花儿,几乎到了展开一瞧就会觉得头昏目眩的地步…… “这是一份真诚的礼物,”除了不能多看之外,鲍德温说道:“把它好好收起来吧。” 他没有察觉塞萨尔那一瞬间的迟疑。 诸位,有时候,我们会感到奇怪,一座巍峨辉煌的建筑如何能够在一夜倾塌——但最初的时候,谁又会去注意一颗被白蚁蛀出的细小洞穴呢,世上之事情莫不如此。 只有站在命线的尾端,向前溯源,才能发现,所有灾祸的根本或许就是一点多余或是缺少的细石尘砾,但那时候必然已经为时已晚,你除了懊悔与哀叹,别无他法。 阿马里克一世曾因白羊毛斗篷的事情而对这个自己亲手为独子挑选的奴隶而感到不满,甚至升起了杀意;希拉克略则出于对王子鲍德温的同情以及对塞萨尔的怜悯,而出言斡旋;鲍德温则是过分珍惜这份难得的同龄人的真实情谊为塞萨尔做了担保,求了情……但这三者没有一个人为此提点过塞萨尔。 阿马里克一世与希拉克略为何如此无需多言,鲍德温的理由要纯粹得多,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仅有的朋友变回到一个唯唯诺诺的奴隶——不,应该说,他从未将塞萨尔看做一个奴隶,他将其看做与自己同一阶级的骑士之子,互帮共助从来就是骑士的应有之义。 等鲍德温睡下后,塞萨尔独自走出了房间,他坐在冰冷的石头阶梯上,借着从小窗投入的一点天光拆开了那条大手帕,在层层叠叠的羊毛线下,是一张圣殿教堂的平面图。 所罗门圣殿曾经是以撒人的最高祭祀场所,由所罗门王在公元前967年建造,曾被摧毁过两次,第一次被毁在公元前586年,被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所毁;第二次在公元70年,被罗马帝国将军提多所毁。 在撒克逊人占领这里的时候,他们在圣殿的基础上造起了两座寺庙,奥玛寺与阿克萨寺,圣殿骑士团建立后,当时的亚拉萨路王将阿克萨寺赠给了骑士团,骑士团将其中的一部分改建成了教堂,另外的则作为骑士的武器库以及马厩等附属设施之用。 但无论怎么说,它都不算是个纯粹无瑕的神圣之地。所以当阿马里克一世挑选鲍德温举行拣选仪式的教堂时,圣殿根本没进入他的预选范围。 塞萨尔却不得不考虑,如果圣墓教堂出了什么问题,留给他们的似乎也只剩下了圣殿教堂。 虽然在圣十字堡垒的周围还有这几座教堂,主祷教堂,洗者堂,还有鸡鸣堂……但这些都是圣徒们建造的——鲍德温会是亚拉萨路的国王,历任亚拉萨路王都是在圣墓教堂中被选中的,它是一份强有力的佐证,也最能令人信服,若是他被选中,却是在其他小堂,就不免一次又一次地遭到质疑——圣殿教堂终究是所罗门王为天主建造的地上住所,而他也是一位伟大的国王,鲍德温若是感望到了所罗门王,即便所罗门王并不是教会正式封授的圣人,也不会比阿马里克一世所感望到的圣乔治逊色多少。 他向达玛拉,事实上向她身后的杰拉德家族提出请求的时候,说实话没抱太大希望,他毕竟还是一个不明身份的外来人,没想到杰拉德家族的回应会那么干脆,不过一想到杰拉德家族创立的善堂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近年来始终冲突不断,而前者更是数次落在下风——他们做出如此举动来也不奇怪。 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鲍德温对他的信任。 方才鲍德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塞萨尔几乎一时冲动,想要和盘托出,但正所谓疏不间亲,他做这样的准备简直就是在羞辱阿马里克一世与他的圣墓骑士团,但他只能相信他看到的——鲍德温是怎么染上麻风病的?他身边的仆从又是怎么蔑视和欺辱他的?迄今为止,他仍旧无法踏入任何一处圣地,是什么人在阻扰? 为了一个银币,平民们可以斗殴与谋杀,亚拉萨路呢?它是黄金的圣城,每一个虔诚的人来到这里,都要用尽所有的财产为它增添一缕光辉。为了这些……或许还有信仰,鲍德温的敌人无所不在,无时不刻,也无所不用其极。 站在后世人的角度,塞萨尔一眼就能看穿那些身披红袍的魔鬼的用意,无论是在亚拉萨路的宗主教还是在罗马的教皇,都不希望阿马里克一世有个无可指摘的继承人,鲍德温最好是死了,即便不死,他也必须被剥夺继承权,被驱逐出亚拉萨路。 即便现在的圣墓教堂已经由杰拉德家族的教士掌控,但谁也不能说,那几百个其他教派的教士中就没有一两个胆大妄为之人或是狂信徒,而他们将要施行的阴谋,又不是命令骑士们日夜巡视,或是横加拷掠就可以避免的。 第二十章 希比勒遭受羞辱(上) 依照阿马里克一世的计划,在一月六日的主显节之前,除了必须的庆典之外,圣十字堡将不再举行任何宴会,所有人都应当将精力投注在即将到来的“择选仪式”上。 城堡明显地萧条了许多,广场上尘土飞扬,与之相对的是,愈发密集的冥想,训练,大幅提高了质量与数量的食物,还有修士们……他们络绎不绝地来到鲍德温与塞萨尔的面前,为他们祈祷,抚摸他们的头顶,一些修士会低声鼓励,一些修士们则面带怜悯。 从他们披着的罩袍可以看出,他们并不都来自于教堂或是修道院,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骑士团中的“教士”,有圣墓骑士团的,也有圣殿骑士团和善堂骑士团的,或是正在圣地的一些小骑士团,像是圣拉萨路骑士团和多玛骑士团。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被“选中的人”,他们的祈祷与抚摸都具有神力,能够让鲍德温和塞萨尔更加强壮,敏捷和专注,尤其是最后一项,每次接受过修士们的安抚,希拉克略就会拿出一位圣人的画像,要求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同时还要竖起双耳,竭尽全力地倾听。 他说:“仪式中的祈祷当然是最重要的,但素日的积累也不容小觑,就像是被惊吓的羊羔会在惶恐下奔向熟悉的牧人,牧人也会在成百上千只无比相似的白绒毛中向属于自己的羊羔伸出手。” 说到这里,他就看向塞萨尔,这就是这个孩子面临最大的困难了,他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他们也无法窥见他的旧日光景……他们无法分辨出他更容易得到哪位圣人的注视,而让希拉克略啼笑皆非的是,这个孩子也不是那么“虔诚”,只希望他之前的苦修即便无法打动圣人,至少也能说服凡人罢——若是他没有被选中,人们也只会说,或许这是天主给他的考验与磨练,而不是宝石有着无法弥补的裂痕。 塞萨尔也在迟疑,他仍旧不确定,毕竟在他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并不存在科学之外的力量,鲍德温露出了忧虑的神色——作为阿马里克一世的儿子,他倒是没什么可犹豫的,他的房间里一直挂着圣乔治的圣像,通常来说,父亲会感望到什么圣人,儿子也有很大倾向成为这位圣人的追随者。 希拉克略叹了口气,将三幅圣像——圣巴拉斯,圣马尔谷,圣安博摆在了塞萨尔的面前,这三个人也是修士精心挑选出来的,有了之前的事情,塞萨尔感望到的圣人越谦卑越好,如圣乔治这样经常被国王们选择的圣人肯定是不行的,如教宗或是十二门徒这样的最好也别选。 圣巴拉斯是亚美尼亚的瑟巴斯德城主教,因为罹获教难,不得不避入山林,在那里他如同驯养羊群一般驯养野兽,为它们唱经,给它们梳毛,犹如家人般地生活在一起——一个妇人的猪叫狼衔去了,圣人就命令狼将猪送回,一个孩子被鱼骨卡住了喉咙,他就命令鱼骨自己走出来,以上的神迹都是已经被证明的。 圣马尔谷则是耶稣派往犹太传教的七十门徒之一,据说他曾经背弃过耶稣,后来幡然悔悟,成为圣伯多禄的助手,写下了著名的《马尔谷福音》。 圣安博则是公元四世纪时的米兰总督,据说在他上任之前,天使伪装成人,对他说:“你管理人民,要像主教一样,不要像普通的总督一样。”结果一语成谶,当时米兰人为了选举主教一事吵得沸沸扬扬,圣安博不得不出面调停,结果就有人高呼,我们为什么不选安博做主教呢? 人们一想,这位正直温和的年轻人确实是不二的人选,就选了他当主教。 这还不是希拉克略选了他的原因——这位年轻的总督举行了祝圣礼,成为了米兰主教后,立即将自己所有的家具和钱财赠送给了穷苦的人,土地和财产捐给教会,只留了一小部分钱给自己的姐姐,爵位则让给了胞弟。 这种无私的行为微妙地与塞萨尔之前的善行契合,如果他感望到的是圣安博,难说将来会不会有人将塞萨尔视作这位圣人的门徒,这可比国王或是主教的担保牢靠得多了。 希拉克略正打算给塞萨尔一点暗示,门就被敲响了,门外站着一个侍从,说是国王需要立刻见他,修士只得放下两个孩子,匆忙而去,不过很快另外一个仆人就跑了过来,告诉鲍德温,国王那儿没什么大事,就是法王路易七世的圣地特使桑塞尔伯爵艾蒂安已经到了雅法,正在准备进城,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已经受阿马里克一世之命前去迎接。 “快!”鲍德温一把拉住了塞萨尔的手,“我们快去城墙!” 他们迅速地跑了出去,离开塔楼,越过堡场,穿过内城墙,来到城门两侧的双子塔前……在等待士兵们为他们打开塔楼大门的时候,大卫正带着另外一群孩子奔了过来——都是鲍德温熟悉的人,他曾经的同伴与随从——很显然他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在娱乐普遍受到限制与蔑视的十二世纪,人们寻找乐趣的渠道匮乏得可怜,所以苦修、处刑、做弥撒都可以被视作一场难得的表演,而国王,领主或是特使出巡,也同样被视作一种罕见的际遇,若是有幸得见,一个普通的农民可以将这件事情连续说上三十年或是四十年,每个细节都能被他津津乐道。 大卫和鲍德温只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就像是碰触了火炭般地退开了,他低垂着眼睛,呼吸急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鲍德温举起手来,向另一侧的桥头堡指了指,“你们去那儿。” 当然没有王子避让大臣之子的道理。 “以前我也经常和他们一起来这儿——有时候是来迎接我的父亲,有时候是为了享受晚风。” 鲍德温拉着塞萨尔的手,他一直戴着手套,因此就算紧紧地握着某人的手,也缺乏那种皮肤直接接触,传递体温的亲密感,塞萨尔却能感觉到那只手正在轻微地颤抖——从确证得了麻风病到今天也只有两三个月……鲍德温不可能不想念他的朋友…… 他抽出手,在鲍德温有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挽住了他的肩膀。 “看,他们来了。” 圣地特使的队伍确实可观。 一路上,浩浩荡荡的约有几百人。走在最前面的,还有跟随在队伍两侧的,都是衣衫褴褛的朝圣者们,他们一见到这样的贵人,就会立即上前乞讨,走在前面的朝圣者为他们开路,清扫地面,走在两侧的朝圣者则负责呼喊,夸耀,赞美——这种行为早在古罗马时期就有了,只不过那时跟随在轿辇旁的不是朝圣者而是门客和奴隶。 行走在这些朝圣者周围的则是一些佣兵,佣兵手持棍棒,随时驱散或是有心,或是无意过于接近队列的无赖与心怀叵测之人,再往里,才是这位特使与安条克大公的扈从和仆人,还有修士们,他们骄傲地抬着头,举着十字架,圣物和旗帜——你在这里可以看到查理大帝的金色火焰军旗,也能看到卡佩王朝的蓝底金色鸢尾花的王冠旗,还有布卢瓦的城墙旗帜,以及与之相称的大纹章——这些大如盾牌的纹章被扈从们挎在手臂上,艳丽的颜料在夕阳的光芒下叫人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纹章和旗帜间则夹杂着一个大约七八人的乐队,乐手们敲着鼓,吹着笛子和喇叭,身着彩衣的小丑在里面跑来跑去。 骑士们身着甲胄,披着华丽的罩袍,他们的马儿也不遑多让,犹如一只只生了四蹄的孔雀,被他们簇拥在中央的当然就是我们熟悉的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还有今天最重要的贵宾,法王路易七世的特使,桑塞尔伯爵艾蒂安。 远远看去,桑塞尔伯爵艾蒂安的身形与博希蒙德相似,属于高大瘦削的那种,他与博希蒙德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倾,不时做出谦让的手势,看起来更像是个学者而不是一个骑士,但若你以为他真是那种温文尔雅的好人,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这位伯爵先生不但大胆,还相当勇武呢。 “你说他抢了别人的老婆?!” “也不能这么说,这桩婚事没能进行到最后。”说起来鲍德温也有些尴尬,不过他实在是想要和自己的小伙伴分享一下八卦——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瞠目结舌,难以理解。 怎么说呢,这位先生是布卢瓦伯爵的第三个儿子,我们都知道,在萨利克法下,长子得到一切,次子只能说是一个备胎,三子么……就算布卢瓦是个古老的大家族,在他的父亲蒂博四世去世后,作为幼子的艾蒂安也只分到了最差和最小的一块领地桑塞尔。 但他此时正喜欢着邻近领主的女儿阿德莱,阿德莱却与另外一位领主安索二世早有婚约——放在其他人身上,也只能哀叹一声,默默放弃,但我们的艾蒂安先生就不! 他闯入了举行婚礼的教堂,强行带走了新娘,带回自己的领地,立即成婚并公示。 安索二世气得发疯,但因为他们都是法王的臣子,不能随意私下开战,他就向路易七世申诉,路易七世找来了布卢瓦家族的族长,也就是艾蒂安的长兄香槟伯爵……香槟伯爵也拿着这个弟弟没办法,只能和路易七世,安索二世一起攻打桑塞尔。 如果他们得胜,人们准要嘲笑桑塞尔伯爵艾蒂安的愚蠢,但问题是……他们居然没能打下来! 最后还是教廷调和,“既然婚约已经达成”,又何必在这里白白地耗费骑士们的鲜血和国王的金币呢,路易七世当然求之不得,香槟伯爵也不怎么愿意去攻打自己的弟弟,安索二世当然不甘心,但如果只有他,他也没法承担得起这份沉重的支出,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情是他在二十岁时候干的,如今这位先生已经三十七岁了,不过看起来依然很年轻,虽然瘦削但可以看得出从来没有松懈过对武技的追求。 此时鲍德温与塞萨尔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孔,桑塞尔伯爵面色倾向于一种不那么健康的灰白,但嘴唇殷红,眼睛明亮,头发茂密而又蓬松,身着深红色丝绒的束腰外衣,披着宝石蓝色的斗篷,束着一根银腰带,虽然与此时贵族的打扮没多少区别,但他看起来就是格外的轻松写意,风流倜傥。 与此同时,桑塞尔伯爵也感觉到了上方的视线,他抬起头,看到了身着白衣的鲍德温,马上就猜到了他就是亚拉萨路国王那个据说不幸染上了麻风病的独生子,伯爵微微一怔——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就算不会被驱逐出城,麻风病人也会把自己藏在房间里,毕竟人们惊恐与厌恶的目光就如同刀子一般的刺人。 但他也只是愣了这么一小会儿,随后就低下头来,在马上抚胸一礼。 塞萨尔听到鲍德温轻轻地叹了口气,其中并没有多少悲哀,倒是带着几分释然——在被发现染上麻风病之前,鲍德温和所有的男孩一样淘气而又精力十足,在晚风中攀上突堞口眺望远方应当是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做的事,但自从……那之后,鲍德温似乎更愿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塞萨尔可以理解,但看到鲍德温不再自我封闭,又能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不曾遭到挫折…… 可真是太好了。 _______ “他向鲍德温行了礼?” “是的,”侍女一边轻缓地用金梳子梳着希比勒公主的长发,一边说道:“看上去像是个谦恭的好人。” “而且十分慷慨,他向那些朝圣者撒了好几磅法兰克铜币。”另外一个侍女捧来希南帽,这顶希南帽比塞萨尔初见公主时的那顶还要精致,顶上垂下来的白纱不是一层而是数层,它们层层叠叠地垂下来,犹如山峦上跌落的雪堆,但希比勒只是看了一眼,“不,今天不用这个,拿头巾来。” 她说的头巾是温帕尔头巾,简单点说,就是用白色的亚麻布笼罩住头发和颈部,只露出脸,未婚的少女们可以戴上花冠,如希比勒这样的国王之女可以戴上王冠,希比勒的这顶王冠样式简单,只在十字架的顶端镶嵌有蓝宝石。 侍女们在希比勒的身后交换眼色,她们在这位圣地特使抵达雅法前就听说了他的“美名”,也听说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如今他是一个鳏夫——如今他年纪正好,身份也适合,路易七世无缘无故地将他送到圣城来,或许就打算着让他成为希比勒的丈夫。 第二十一章 希比勒遭受羞辱(中) 圣地特使如何谒见了阿马里克一世,又如何向他转达了路易七世对这位圣地之主,基督的骑士的想念与问候,我们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当晚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这场宴会当然是在计划之中的,早在一个多月前,城堡总管与膳房总管就开始为这场宴会忙碌起来了——有太多工作要做。 在城堡原先的人手之外,他们额外雇佣了三十名厨师,一百名厨房帮工和杂役,还有十来个木匠和铁匠,他们要为这场宴会提供足够多的桌子和凳子。 各种肤色与信仰的商人们往来于他们的居所或是办公处——城堡需要啤酒,葡萄酒,小麦,黑麦,鸡鸭鹅等大量家禽,还有猪和小牛,橄榄油,醋,酱料,以及最重要也是最昂贵的香料,在这种时候,钱几乎不再是钱而是沙子,每日里都有如同流水般倾泻式的支出。 即便如此,城堡的骑士们依然会在总管的催促下每日出去狩猎,毕竟在这个时期,如果没有鹿和野猪,天鹅之类的野味,就算是每个人都能用上金盘子也会让整场宴会黯然失色,这些猎物被带回城堡后,会在大厨房里进行烟熏与腌制——当然不如新鲜的好吃,但宴会上这种菜多数也不是用来吃的。 除了这些入口的东西之外,还有挂毯,饰品,亚麻布,以及看似寻常但不可或缺的木砧板。 这里的木砧板可不是用来切肉的——至少不是诸位以为的那种切肉,它的真正用途更接近于餐盘。因为餐盘,无论是银的,金的,还是陶瓷或是玻璃的,都算得上是一份可观的资产,即便如阿马里克一世也不可能拿出这样多的餐盘,所以人们用来放置食物的要么是一块干硬的面饼,要么是一块木头。 也有骑士为了显示自己的勤勉与勇武,用盾牌做餐盘,在上面切割成条的猪腿。 主人甚至不会向客人们提供餐具,虽然此时的贵人们会使用三根手指用餐(以此与使用五根手指的农奴做区别),但他们自己会准备一个勺子,一柄餐刀。 另外,在每次上菜的间隙,还需要提供舞蹈,奏乐,杂耍表演供宾客们打发时间,这些也要从城堡外雇佣,城堡里有小丑和乐队,但远远不够。 —————— 鲍德温拉着塞萨尔的手,把他带上了“画廊”。 “画廊”只是一个称呼,它更像是城堡大厅高处向内突出的一个长条形平台或是房间,有时候它会做得比较隐蔽,主人会用挂毯和旗帜做掩饰,让人躲在其中往下窥视,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眯眼”。 阿马里克一世的“画廊”并没有有意遮掩,但也覆盖着厚重的挂毯,竖立着旗帜,偶尔也会有乐队在上面演奏,不过现在这里空荡荡的,虽然狭窄,容纳两个孩子完全不成问题。 “我父亲允许我在这里旁观,”鲍德温低声说,“你记得吗——以前,你的父亲有让你看过这些吗?” “我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鲍德温握了握他的手:“我们可以一起……杂耍很有趣,舞蹈和音乐也不坏。” 像是这种正式的宴会,就算鲍德温没有染上麻风病,作为一个孩子他也没有参加的资格,在场地里跑来跑去的要么是斟酒的侍童要么就是矮小的侏儒,但阿马里克一世允许他在这里窥视,当然也不会只是为了单纯的取乐——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大厅,每个人的位置,神色和动作都尽收眼底——它本就是每个国王与领主之子必须接受的教育之一。 阿马里克一世已经在主位上就坐,宾客,修士与骑士们也纷纷入座,塞萨尔靠着鲍德温的肩膀,从挂毯的缝隙间往下看——大厅是城堡中最为重要的场所,甚至高于礼拜堂和卧室,它是举行正式仪式(觐见,受封,婚礼或是葬礼)的场所,进行审理与判决的法庭,以及如今天一般——一场无比辉煌与隆重的盛会所在之地。 它的墙面原应该是青灰色的石头与白色的灰泥,现在已经被数不尽的旗帜掩盖,红色的,白色的,金色的,蓝色的,黑色的……马耳他十字架,五重十字架,圣约翰十字架,圣彼得十字架……展开翅膀的鹰,咆哮的狮子,扬起前蹄的马,三位一体的鸢尾花,背靠着背的鱼…… 它们要么悬挂着,要么倚靠着,有些代表家族,有些代表国家,有些代表着一个骑士所有的荣耀和功勋…… 从茶褐色的巨大木梁上垂下了青铜或是黑铁的灯架,灯座里盛满动物的油脂,它们被点燃后,伴随着升腾的黑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只是从空旷的高处到地面足有三十尺的距离,让这些光芒显得微不足道,于是人们又用固定在墙面和柱子上的火把予以补充。 当然,无论是什么,最先保证的是这里的主人和重要的宾客,所以鲍德温与塞萨尔看得最清楚的还是主桌。 宴会的主桌由三张普通的长桌拼接而成,上方覆盖着好几层织物,白色的亚麻布,蓝色的棉布,金色和红色的丝绒——如此安排当然有它的道理,容后再述——坐在正中的通常都是城堡的主人,除非贲临于此的是比他身份更高的贵人,譬如一个伯爵在自己的城堡中接待了国王,那么他就得让出自己的座位。 但阿马里克一世又是国王,又是主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上帝之外,大概没人能叫他让出座位,他坐在正中,他的右手边坐着希拉克略,这倒也不奇怪,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国王让代行神权的教士坐在仅次于自己的重要位置,但耐人寻味的是,坐在左手边的是公主希比勒。 如今的阿马里克一世是个鳏夫,他的女儿业已成人,作为城堡的女主人坐在这个位置也可以理解,可她的左手边是今天的贵宾,圣地特使桑塞尔伯爵艾蒂安。 这个安排让一些人坐立难安,那是一些年轻的骑士们,公主希比勒的仰慕者与追求者——她的拥趸当然不止如大卫或是亚比该这样的少年,愿意向她发誓的骑士大有人在,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们即便有心也没法做什么。 此时的宴会会将参与者们分作一“mess”,意思就是一堆,通常就是二到六人,他们坐在一张长桌两侧,越靠近主桌就越表示受到主人的喜欢或是看重。 能够坐在主桌下方的几乎都是圣城内各个势力的重要人物,这些骑士们只能坐在靠近墙壁的地方。 侍从们端上了洗手用的玫瑰水,坐在公主身侧的艾蒂安完美地履行了一位骑士的职责,他如同仆人般地侍候公主洗手,为她奉上丝巾,而后在同一个盘里洗了手。 这样近的距离,希比勒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已经灰白的双鬓,眼角和唇角的细纹,侍女们都知道的事情,她更不可能一无所知,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嫁给一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骑士着实叫人痛苦,但站在希比勒的立场上,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选择一个丈夫,而是在选择一个得力臂助,孩子的父亲,以及亚拉萨路的国王。 虽然阿马里克一世在鲍德温的事情上异常顽固,但竭力想要说服国王的可不止一个雷蒙,建议国王将希比勒公主的丈夫视作继承人的也不在少数,又或是公主和丈夫生下的孩子他们也可以接受……客观实际并不以人类的主观意识转移,无论国王怎么爱重鲍德温,一个麻风病人是永远无法痊愈的,他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坏而不会越来越好。 而阿马里克一世是否真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定呢?希比勒并不这么认为,如果阿马里克一世真心如此,他就不会继续谋求与拜占庭公主的婚事了,阿马里克一世今年也只有三十四岁,他若是娶了新妇,完全有可能生下一个或是更多个健康的男孩…… 这时第一道菜被端了上来,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这道更近似于观赏性质的甜食被称之为“雕塑食物”,厨子们将各种各样的蜜饯与糕点糅合在一起,做成动物或是建筑的样式——艾蒂安曾经在路易七世庆祝继承人诞生的宴会上看到过被做成天鹅样式的甜食,天鹅的嘴里衔着用糖雕琢染色出来的鸢尾花。 这里端上来的是一座“圣十字堡”,用料主要是果仁酥和椰枣,外面浇淋着蜂蜜和糖,吃起来固然美味可口,但有着明显的拜占庭甚至撒拉逊风格,艾蒂安一边心不在焉地尝了几口,一边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不知道这些为基督作战的骑士有没有注意到这点。 很可惜,没有。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餐,烤鸽子,烤鸡,烤兔子,一只猪被整个儿端上来,肚子里塞满了用它的胃,肠子和膀胱做成的香肠;鹿肉被切开后送上来,装饰着尖锐的鹿角,周围堆满了各种香草;还有炖浓汤,里面漂浮着肉,当季的蔬菜和绽开的麦粒。 还有馅饼,里面层层叠叠地塞满了肉,猪肉,鸽子肉或是鹿肉。 酒也斟上了,膳房总管为这次宴会准备了一百桶葡萄酒和三百桶啤酒。 在每一道菜的间隙,正如之前说的那样,会有表演,乐师弹琴或是吹笛子,小丑耍把戏或是跳舞。 在一道用耧斗花与藏红花,还有檀香染成了蓝色,金色与红色的杂肉盘被送上来时,有个侏儒爬上了悬挂在木梁上的绳子,这根绳子可以让他从大厅的这一端飞荡到另一端,他用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很大的银酒壶——他直接飞到了主桌上方,被阿马里克一世身后的一个侍从抓住,人们哈哈大笑,阿马里克一世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伸出杯子让侏儒给自己斟酒。 侏儒斟了酒,挤眉弄眼地说了个新鲜的笑话,主桌上的人无不前俯后仰,就连公主希比勒也不例外,艾蒂安随手摘下一颗金别针扔了过去,侏儒顿时喜出望外,伸出酒壶去接,但窄小的壶口怎么能接得住胸针,它在酒壶上蹦跳了一下,就掉了下去。 “快放我下去!”侏儒喊道,他没注意到那个侍从的面容迅速地扭曲了一下,他被推了出去——恶狠狠地,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酒壶先掉了下去,然后是他,他摔在一张长桌上,骑士们大声地嘲笑他,在他一动不动的时候一个骑士搡了他一把,然后他就连同那盘子吃得差不多的鹿肉一起跌在了地上。 他太倒霉了,他距离地面不是很高,但摔在桌子上的时候,用来装饰的鹿角恰好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塞萨尔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是静了一瞬的长桌上爆发出一阵更为响亮的笑声,骑士们拍着桌子,乐不可支,显然这个笑话比侏儒表演和说出的更好笑,一群侍从从后面跑了出来,他们抓住桌布的四角——它们有好几层,他们径直提起了最上面的那层,两个侍从将侏儒的尸体连同那根鹿角一起搬起来放在上面,就这么把他和那些残羹剩饭一起提着走了。 之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这个“笑话”正在飞一般地传向各处——有人正在大吃大喝,没能亲眼看到,着实叫他遗憾……从塞萨尔的位置,正能看到那个侏儒流出的血,但很快就有其他的侏儒和乐手踩了上去,转眼间就和大厅深黑色的地面融为了一体。 鲍德温碰了碰自己的朋友,他也不觉得如何,但他知道塞萨尔是个心肠软到会令人发笑的好人,“我们回去吧。”他小声说。 塞萨尔摇摇头,他一来到这里就亲手杀了两个人,虽然他们并不无辜,但他同样要习惯无辜者的死亡,在这座圣城里,在这座圣城外,人类的性命简直就如同砂砾一般毫无价值。 又一道菜上来了,一种鸡肉酱跟用杏仁牛奶煮过的大米混合在一起,然后再加入炸过的杏仁和茴香,人们将之称为“白奶酪汤”,介于汤和甜品之间,不过更多的还是会让人想起撒拉逊人的大米布丁——在这道菜后则是一道肉冻,肉冻上需要撒上香料,艾蒂安殷勤地为公主希比勒端着香料盘——一个分格的盘子里分别放着洋葱、生姜、胡椒、藏红花、丁香和桂皮,公主用手指捻了一些桂皮洒在上面,也为艾蒂安的肉冻撒了一些。 “他们确实非常般配。”博希蒙德对身边的雷蒙说道。 “不知道桑塞尔伯爵的武力如何。”雷蒙蹙着眉说道,阿马里克一世还能有二十年寿命当然没问题,但如果国王年寿不永,只能活到三十岁,而且在三十岁前很有可能缠绵病榻的鲍德温根本无法承担得起天主交付的重任,到那时候唯一一个能够率领他们与撒拉逊人作战,守卫圣城的人就只有公主希比勒的丈夫,他更愿意谨慎些,但圣城中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他可是曾经击退过一个国王,两个伯爵的联军。” 博希蒙德半真半假地说道。 “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是为了上帝。 “我们的公主希比勒难道不美吗?我看她已经让桑塞尔伯爵神魂颠倒了。” 第二十二章 希比勒遭受羞辱(下) 艾蒂安伯爵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安守本分,爱好和平的老好人。 他此生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在婚礼现场带走了自己的爱人阿德莱,但他也要说,阿德莱与安索二世这段婚事并未成立,他的行为并未违背教义。 他也接受了惩罚,接受了一位国王与两位伯爵的挑战,之后也向教会购买了五百年的赎罪券——比娶了自己妹妹的罪过还要多上两百年。 他觉得自己做得实在是仁至义尽,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只是从那之后人们总觉得他是一个为人轻佻,放浪肆意的家伙。 但至少他的主君路易七世应当对他有所了解才是,不然的话,陛下也不会将圣地特使这样的重任交付在他手里,他没想到路易七世选中他实则另有企图……天主保佑,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亚拉萨路的国王阿马里克一世成为翁婿,也根本没想成为基督的骑士,圣墓的守护者! 他没这么虔诚! 他向自己的贴身仆人抱怨,仆人马上摘下帽子,按在胸前,向自己的主人表达无限的同情。就在刚才,艾蒂安伯爵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确实弄得当时的场面十分……荒诞。 在法兰克宫廷里,桑塞尔伯爵一向是个受欢迎的人物——因为冲进教堂抢走新娘的事儿,人们对他的看法几乎彻底地固定了,男人们将他看做一个棘手且令人厌恶的敌人,贵女们则将他看做一个既具有挑战性又很有成就感的爱人。 他承认自己从未守贞,但无论是他还是女方都能保证,彼此只是沉浸在一种若即若离,优雅崇高的氛围里,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也没有可以留下证据的书信,他们就像云雀那样,夜晚在枝头相会,晨曦降临时分开。 他习惯了法兰克宫廷中的暧昧气氛,因而忽略了亚拉萨路宫廷中的异样——那些达官显贵们的热切眼神,年轻骑士们的挑衅目光,侍女与侍从们的窃窃私语。 他们将他安排在公主的左手边,他就把她当做城堡的女主人看待,如同骑士服侍一个贵妇人,为她端洗手水,拿手巾,为她切肉,为她端香料盘,给她剥坚果——但他可以发誓,他可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没有做出一点逾越的言行! 最后一道菜被端下去后,仆人们清理了长桌,整理了厅堂。在大厅中央开辟出一处宽敞的场所用来跳舞。这也是宴会后必有的程序之一,人们看着他,也看着公主希比勒,而作为客人中最重要的一位,他也应当与这里的女主人跳舞。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邀请了公主,他不得不承认,公主希比勒确实是一个美人。而且她的美与法兰克宫廷中的美不同,或许是因为她是亚拉萨路国王仅有的一个女儿,她缺少这个时代女性必有的谦卑与温柔。虽然她需要抬着头才能看见他的面孔,但做出这个姿态来的时候,却丝毫不显羞怯,甚至带着几分考量。 艾蒂安伯爵甚至有几分钟以为自己是因为喝多了葡萄酒或是吃了发霉的面包而在发疯,她看他的眼神势在必得,仿佛就是在看珠宝匣子里的一件首饰,她向他伸出手,看上去像是要将自己交给他,事实上却是将他拉向自己,艾蒂安伯爵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攫住的人。 即便如此,艾蒂安伯爵还是怀抱着一丝侥幸,他已经三十七岁了,而公主希比勒只有十三岁,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他不但能够做她的父亲——如果子女的婚事更仓促些的话,做希比勒的爷爷也不是不可能,他很有自知之明。 可这份自知之明很快就被打破了。他们跳了舞,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又站起身来,建议他为公主做一首爱情诗,诗歌也是骑士们的必修科目之一。而在宴会中,骑士向自己倾慕的人献上一首爱情诗,也是司空见惯并且值得人们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并不涉及到道德以及教义,许多丈夫还会乐于看到这样的场景,这表示自己的妻子正被许多人所仰慕,作为丈夫,他也与有荣焉,问题是希比勒公主还没结婚,一位男士,尤其是不在婚姻关系中的男士在宴会中公开向一位未婚女性表达爱意,那几乎就是求婚了。 艾蒂安伯爵顿时浑身发冷,但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逼迫着他,让他无法粗鲁地拒绝或是沉默——他只能“高高兴兴”的站起来,为希比勒公主做了一首爱情诗: “树荫下放着一卷诗章, 一瓶美酒,一点面包, 有你在这荒原中傍我欢歌, 荒原呀,便是天堂!” 这首诗篇幅短小,用词简单,伯爵念诵起来也是干巴巴的,毫无感情,但在场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他们用力的拍击手掌,或者是敲打桌面。 除了希比勒的仰慕者之外,每个人都笑意盈盈,他们将艾蒂安伯爵请到厅堂的中央,簇拥着他,希比勒公主的侍从昂首挺胸地走到他面前,为他奉上了一件黑貂皮的斗篷。 这当然是一件华贵的衣物。如果是在法兰克的宫廷里,一个贵妇人叫她的侍从这么做,艾蒂安伯爵定然会欣然收下这份满怀爱意的礼物。但此时他还能不明白吗? 这是议婚的第一步! 虽然此时的婚事多半如同交易或是盟约,男女双方可能连面都没见过,顶多只能看看画像,来往联络,商榷,讨价还价的,不是他们父亲身边的教士就是得力的大臣,但为了让婚事显得更正规,或是蒙上一层含情脉脉的面纱,也会有些公认的习俗,其中之一就是让年轻女性为自己将来的丈夫预备一件斗篷。 艾蒂安伯爵眼看着那个侍从走上前来,拉开斗篷,就要披在他的身上,他面孔麻木,四肢僵硬,但还是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后退了一步。 侍从完全没有料到伯爵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双手一展,斗篷已经落下,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唿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冰冷的气氛以艾蒂安伯爵为中心,飞快地向周围扩散,到哪里,哪里的欢笑和叫嚷就消失了,人们脸上的喜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惊骇与怀疑。 在看到艾蒂安伯爵后退一步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也呆住了,但他终究是亚拉萨路的国王,旋即反应过来是哪里出错了! 这都要怪路易七世,路易七世本人是一个虔诚无比的教徒,教皇尤金三世发布十字军赦令后,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他也没让尤金三世失望,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响应,甚至因为这次十字军东征耗费了大量钱财与人力。以至于他的王后埃莉诺坚持要与他离婚,这场婚姻的失败,让阿基坦彻底的脱离了卡佩王朝与法兰西,并让路易七世成为了被世人嘲笑的对象—— 不管怎么说,他之前与埃莉诺的婚姻只带给他两个女儿,他也一直宣称是因为埃莉诺身体状况不佳,才没能给他带来一个儿子。但叫人想不到的是,埃莉诺才与他离了婚,就和英国的国王亨利二世结婚,并且迅速的为亨利二世生下了三个儿子。 可以说,如果不是在五年前路易七世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继承人,他的处境会更加难堪。像是这么一位虔诚又坚定的国王陛下,大概没想到他的臣子会对亚拉萨路的王位视若蛇蝎,退避三舍…… 艾蒂安伯爵哭笑不得,他知道路易七世完全是好意,之前他还委婉地问起艾蒂安伯爵为什么还不续弦,有没有喜欢的人,伯爵用依然在怀念亡妻的借口敷衍了过去。 如果他知道那时候国王陛下正计划着把他送去亚拉萨路联姻,他绝对会大声说:不!陛下我并不打算再婚,就算是再婚,也只会在国内找一个合适的对象,而不是千里迢迢的跑到圣城去做公主的丈夫! 阿马里克一世只觉得一阵昏眩,忍不住抬起手来按住额头,幸好这时候艾蒂安伯爵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立即屈膝跪下,将手放在胸口。诚心情意的说道——他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荣幸,得到阿马里克一世的欢心与赞赏,若能与希比勒公主结婚,这是天主的恩赐,命运的馈赠,是无上的荣耀,他无比惶恐,几乎不敢相信。 只是,他终究还是法王路易七世的臣子,他的婚姻必须取得君王的允可,他会快马加鞭,尽快赶回法兰西,求得国王的恩准,而后前来隆重地求娶公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推脱之词,他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他压根儿不想做阿马里克一世的女婿。 阿马里克一世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间,站了起来,走下高台,亲热的挽起了艾蒂安伯爵的手臂,对他的请求欣然允诺,并且表示要立即手写一封亲笔信,让艾蒂安伯爵带给路易七世。 阿马里克一世会不会在这封信中大骂一顿鲁莽的路易七世,我们已经没法得知。 唯一可知的是,艾蒂安伯爵如逢大赦般地站了起来,立即带着他的人退出了大厅,宴会草草结束,所有的人包括阿马里克一世都尽量保持静默,视线几乎不敢与公主希比勒对上,这实在是一桩匪夷所思的闹剧,而最终的受害者可能只有一位,那就是希比勒…… 就连蜷缩在“画廊”上的鲍德温和塞萨尔都没敢发出声音,他们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大厅里的人全都走完了,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太糟了。”鲍德温说,但他现在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的姐姐,被当场拒婚,对于一位贵女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我让城堡总管叫个商人进来吧。”鲍德温头痛地说,“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宝石或者是丝绸。”或许希比勒看到这些礼物心情会好一些。 塞萨尔不觉得,但他也缺少安抚女性的经验:“我们也可以试试其他的,像是书籍、小鸟什么的。” 艾蒂安伯爵原本应当在圣十字堡待上一段时间,至少要过了主显节,不然的话,他就要在路途中错过好几个重要的节日了。但因为这桩乌龙,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他的骑士、仆从匆匆离开了亚拉萨路。 阿马里克一世带着人为他送行,第三天鲍德温才与城堡总管说了这件事情,城堡总管领命而去,晚祷前,他将一个宝石商人领进了城堡,宝石商人诚惶诚恐地在王子和随从的面前打开了珠宝匣。 此时的宝石还未能采用后世的切割工艺,基本上都是打磨成圆形、椭圆形或是方形,但宝石就是宝石,即便加工手段这样粗劣,拿在手里向着阳光旋转着端详的时候,那绚丽的色彩与特殊的质感,还是会让人不由得感叹造物主的精妙手艺。 “你也给达玛拉挑一颗吧。” 或许这个世界也有说到谁,谁就会来的箴言,还不等塞萨尔婉言谢绝,就来了一个仆从,是达玛拉派来的。塞萨尔在鲍德温微妙的笑容里跟着这个仆从下了塔楼,他一眼就瞧见了达玛拉,她站在塔楼的阴影里,绞着手,神色焦灼,甚至还不时地跺着脚。 一见到塞萨尔,达玛拉就扑上来,拽住了他的袖子,塞萨尔心中一动,伏下身去,就听达玛拉声音紧绷的说道,“出事了!塞萨尔!我听见亚比该的仆人说,他们收买了艾蒂安伯爵的向导,让他把艾蒂安伯爵带到豺狼的巢穴里去!” 这里的豺狼可不是指有着四只爪子和两只耳朵的那种,那种只会成为骑士们的皮囊,外套和一顿不那么美味的晚餐,塞萨尔立即掀起斗篷将达玛拉裹在怀里,带着她上了塔楼,鲍德温见了他们脸色也变了,他马上一挥手,驱走了商人,“达玛拉,是希比勒……” “是亚比该,他发誓要为公主洗刷耻辱,但陛下已经严禁任何人向桑塞尔伯爵挑战——”一些骑士也意识到最好就让这件事情安安静静地过去,等上几个月,就不会再有人提起此事:“他也还未成为骑士,所以……”达玛拉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他就派人收买了伯爵的向导,说要把他们带去姆莱的地盘!” 第二十三章 倒霉的艾蒂安伯爵(上) “下雪了。” 阿马里克一世冷冰冰地说道——正所谓,天使总是形单影只,恶魔总是成群结队,坏消息永远接踵而至。 三天前的同一时刻,亚拉萨路的国王已经就寝,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筋疲力竭,心头烦闷,完全没有下棋、阅读或是听音乐的兴致,他才要入睡,就有侍从前来禀告,王子鲍德温正等候在主塔的门外。 如果换做其他人,还真有可能被拒之门外,但鲍德温——若说在城堡中,还有谁能比鲍德温更懂得他的国王,他的父亲所承担着的巨大责任与随之而来的沉重压力,可能就只有阿马里克一世自己了;他又是一个那样温柔的孩子,不是出了大事,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惊扰圣地之主的安眠。 阿马里克一世立即起身,叫人拿来了蜡烛,鲍德温很快带着塞萨尔与达玛拉来到国王的面前,他们带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阿马里克一世立即叫来了仆人,让他去喊来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还有他们的儿子。 在等待着这段时间里,阿马里克一世无意间瞥见了挂在墙上的圣人像——圣乔治,他,还有博希蒙德与雷蒙的感望圣人——勇武的骑士穿盔戴甲,骑在一匹圣洁的白马上,高举银亮的长剑,与象征着撒旦的红龙殊死搏斗,天使在翻卷的云层后投下金光,将它照在圣人的身上……这是天主的赐予,叫他有着无穷的智慧与力量…… 他不知道这是上帝的考验,还是魔鬼的恶作剧,安条克,的黎波里,亚拉萨路,他们是人人尊崇的国王,大公与伯爵,是基督的骑士,是朝圣人与圣地的保护者,但在子嗣上,为何他们都如此不幸呢? 他的儿子鲍德温几乎毫无缺憾,却在不久前染上了麻风病;雷蒙的儿子大卫性情耿直,甚至说固执也不为过,作为一个骑士这或许不是缺点,但作为将来的伯国主人,这将会是他的敌人最乐于利用的一点;而博希蒙德的儿子亚比该……阿马里克一世都懒得说。 而事情似乎还能更糟糕一点,他,雷蒙,还有博希蒙德,都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 很快,雷蒙和大卫,还有博希蒙德与亚比该都到来了,大卫一派懵懂,还有点想要打瞌睡,看来他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雷蒙真不知道该责备还是该庆幸他的愚钝;而博希蒙德的神情,还有亚比该破裂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博希蒙德正准备上前请罪,阿马里克一世却只是摆了摆手,现在不是教训和惩戒的时候,塞萨尔搬来了一只衣箱,这种衣箱通常被摆在床边,表面是平的,可以用来搁脚或是放东西,现在它被用来展开一卷地图。 “你和那个向导是怎么说的?”阿马里克一世问道。 亚比该在看见鲍德温的时候还有些瑟缩,他一直不敢靠近王子,担心他的麻风病会在一个呼吸,一个抬手间就传到自己身上,他的父亲博希蒙德可没那份耐心,马上给了他一耳光,然后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衣箱前。 放在往常,或许还有人劝解一二,但亚比该这次闯下的祸事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这场乌龙婚约,公主希比勒的名声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但如阿马里克一世原先计划的那样,要在最虔诚与最勇武的骑士中为她挑选丈夫,这点瑕疵根本无关紧要。至于阿马里克一世,还有路易七世的鲁莽虽然也会让人笑话,却也无伤大雅,甚至会让人觉得亲近——以及,如果不是阿马里克一世只有鲍德温这么一个儿子,公主希比勒的婚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亚比该收买了艾蒂安伯爵的向导,要将路易七世的臣子,圣地特使,一个基督徒诱入异教徒的领地,让他受伤,死去,或是被囚禁……那才是一桩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丑闻! 这不是一个基督徒应当对基督徒做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个基督徒应当对异教徒所做的事情,就算是魔鬼,也不会啃食同类,更不用说,艾蒂安伯爵还是亚拉萨路国王,安条克大公,的黎波里伯爵的客人,他受邀进入城堡,在大厅领受了面包和盐,他离开时,所有人都来为他送行。 如果艾蒂安伯爵真的被异教徒的领主抓住了,他们或许还能把他赎回来,但若是他受了伤,迷了路,或是在战斗中死了…… 阿马里克一世闭上了眼睛,这动摇的何止是一个亚拉萨路!动摇的根本就是整个十字军的根基!就像是牧人在犬儿的嘴上发现了羔羊的血迹,他难道不会心生疑窦吗?到时候,不仅路易七世,就连教会也会来问责,说不定,他真的要将亚拉萨路交出去才能平息人们的质疑。 亚比该在被父亲追问,被提着上了主塔的时候,就已经魂飞魄散,神不守舍了,被阿马里克一世那双钢铁般的蓝眼睛盯住后,更是一股脑儿地将所有的一切倒了个一干二净。 达玛拉早已被阿马里克一世的侍从送回了她的房间,塞萨尔靠在鲍德温身边,在听到亚比该说,这件事情确实只是他一人所为,与公主希比勒没有半点关系的时候,鲍德温轻轻地吁了口气,放下了紧绷的肩膀,无论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弟弟,或是将来的国王,他都不希望希比勒与此事有关。 “……所以,我就叫他把艾蒂安伯爵带到姆莱的领地上去……” 对于塞萨尔来说,姆莱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对阿马里克一世和另外两位大人可不是,阿马里克一世立即叫侍从带走大卫和亚比该,博希蒙德坚持要将亚比该关进监牢,但被阿马里克一世拒绝了,这桩事儿最好能够在没有太多人知情的状态下解决,若是将亚比该关进监牢,有人问起他的罪名该怎么说? 鲍德温和塞萨尔当然也不能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了,在告退前,博希蒙德手按在地图上,头却嗖得一声转了过来,面上带着奇异的微笑:“啊,对了,”他将视线落在塞萨尔身上:“我看到这个虔诚又聪明的好孩子了,”他语气轻快地快速问道:“是他吗?他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或是天使降临在他的梦里,告诉了他这桩本应无人知晓的秘密——他才这么急匆匆地赶了来……是他吗?” 鲍德温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塞萨尔。 “够了,”雷蒙沉声打断了博希蒙德的阴阳怪气:“就算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听到,那些侍从的嘴也会被女人和酒打开——你倒不如说这是天主的旨意,让我们能够亡羊补牢,而不是在事情彻底爆发后被迫面对一个糟糕透顶几乎无法挽回的局面。” 阿马里克一世向鲍德温点了点头,鲍德温马上拉着塞萨尔跑出门去,他有点后悔,他不该让塞萨尔继续待在那里,最好能让他和达玛拉一起离开。 塞萨尔倒是不以为意。或许有人要说,这样无端端地引来了一个大公的敌意,岂不是引火烧身吗?但自从他看过了威特和那几个仆人,圣墓大教堂前的朝圣者,还有宴会上的侏儒的下场……他就该知道,在这个地方,这个年代,高位者是无需遵循任何教义、法律或是道德的,他们想要处置一个下位者,根本不需要理由。 而亚比该对他的仇视由来已久,除非他离开城堡,不再做鲍德温的侍从和朋友,再也接触不到公主希比勒……但若是如此,就因为他,一个卑微的仆从,竟然也曾和公主站在一起,和她说过话,亚比该就有上千个理由弄死他。 “姆莱是什么人?” “他是亚美尼亚的王子。”奇里乞亚亚美尼亚,它是一个独立公国,由躲避塞尔柱人入侵的亚美尼亚难民建立,“这位姆莱王子曾经在亚拉萨路居住过好几年,甚至成为了圣殿骑士团中的一员,但可惜的是,不久之后他就受了魔鬼的诱惑,背弃了骑士团,改投向塞尔柱的苏丹托格洛尔二世,他在托格洛尔二世那里得了一个职位,一小片领地。 那个领地恰好在朝圣人的必经之路上,于是,一个曾经的基督徒,一个斗篷上画着十字的骑士,就堕落成了一个盗贼,开始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来了。” 鲍德温走进房间,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他却毫无睡意,和阿马里克一世与雷蒙,博希蒙德那样,他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卷地图,铺在床上,和塞萨尔面对面地看起来。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是在1096年,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是在1147年,这两次浩浩荡荡的远征为朝圣者们开辟出了四条通畅的大道:“艾蒂安伯爵来的时候,走的是路易七世二次东征时的道路,从巴黎出发,到里昂,从里昂到梅斯,穿过神圣罗马帝国,匈牙利,保加利亚,来到君士坦丁堡,从君士坦丁堡沿着海岸线骑马或是乘船穿过地中海——这里已经很靠近塞尔柱人的地盘了。”鲍德温指着一条被特意勾画出来的红线说道。 “如果乘船,就会经过罗德岛和塞浦路斯,不过也要小心撒拉逊人的海盗。只是从安全性上来说,总要比穿过塞尔柱苏丹的领地来得好,你之前和我一起上过课,”鲍德温说:“应该知道——” 塞尔柱帝国是突厥人在中亚和西亚建立的一个大帝国,信仰伊斯兰教,曾经辉煌一时,但在1092年,最后一个雄主马利克沙离世之后,它就分裂成了十几个小王朝,托格洛尔二世就是其中较大的一个王朝的苏丹……不过只看姆莱的行事为人,也知道那只不过是个无能之辈。 “我父亲将艾蒂安伯爵送上了雅法港口的船。”说到这里,鲍德温叹了口气,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不少年轻骑士对艾蒂安伯爵提出了挑战,艾蒂安伯爵显然并不准备为一个素不相识今后也不太会见面的公主流血,他可以说是飞快地“逃离”了亚拉萨路,不打算多停留哪怕一天——如果他是到阿卡乘船,或许他们还能把他追回来。 一个人平均一天步行的里程是6法里(一法里等于四公里)至10法里,骑马则是8法里至12法里,但单桅船每天的速度可能高达30法里至50法里,如果艾蒂安伯爵直接去了士麦那或是撒罗尼卡也就算了,这两个城市位于拜占庭帝国的腹地,距离塞尔柱有段不小的距离——但既然有个被收买的向导在,他或许会从中动什么手脚,劝诱伯爵提前下船,之后他总有办法把伯爵引到姆莱或是其他塞尔柱人那里去。 “亚比该给了他一百个金币的定金,”鲍德温嘶哑着声音说道:“若是成功了,他回来还能从亚比该这里拿到四百个金币。” 等于三点三三……个我,塞萨尔在心中说道。 “陛下会怎么做?” “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有找,找到艾蒂安伯爵,如果能在他有所察觉前抓住那个向导也就算了,若是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我们可能要迎来一场谈判,不过就我看来,艾蒂安伯爵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若是如此并不会太难处理,最坏的……你也明白,总有人要走出来承担责任。” 塞萨尔默然无语,他来了这么多天,也大概弄明白了亚拉萨路,安条克与的黎波里的关系,你可以把它们看做一个大家庭,三个国家的主人犹如兄弟般的相处,但安条克和的黎波里都是亚拉萨路的附庸,阿马里克一世就是长兄般的角色,他接受博希蒙德与雷蒙的效忠,同时也要承受他们带来的麻烦和罪责。 鲍德温与塞萨尔以为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但日月轮转了三次,几个港口也不曾出现过艾蒂安伯爵以及其随从的踪影,无论是朝圣者们惯走的大道,还是盗贼们才知道的小径,从亚实基伦,雅法到凯撒利亚,阿卡,推罗,西顿,贝鲁特,的黎波里和安条克,都没能找见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博希蒙德作为始作俑者的父亲,连续几个昼夜都在外面奔波,雷蒙也是面色憔悴,神情恍惚,阿马里克一世一边埋首于沉重的政务,一边还要时刻留心各方传来的讯息——到现在他也没能写信给路易七世,告诉他的特使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塞尔柱人的俘虏。 在骑士们轮番奔出城堡大门的时候,鲍德温一直站在窗后看着,塞萨尔知道他很想成为其中的一个,为了他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也为了他的姐姐希比勒。 “我能去吗?”他突然问道:“我去。”代替你。 第二十四章 倒霉的艾蒂安伯爵(中) “下雪了。” 艾蒂安伯爵的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事实上即便他不说,围坐在一起的人们也能感觉到——即便过于昏暗的光线让他们难以看清细小的东西,但那些窸窸窣窣的不断落在他们头发,眉毛和胡须上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呢? 更不用说,雪天特有的阴冷之气正在不断地朝他们涌来,它就如同突厥人的匕首,明确而迅速地刺入骑士们的关节,割伤他们的嘴唇,捅进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即便只是动作一下,都能感觉到浑身的血都在被抽干。 艾蒂安伯爵深深地觉得,他肯定是遭到了魔鬼的诅咒,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使者,哪怕是两军开战,举着旗帜与战书来到敌人面前的使者,也未必个个都会遭受屈辱,失去性命,他又是圣地特使——法兰克,不列颠以及神圣罗马帝国与圣地的往来从来没有中止过,尤其是在每次远征前后,每个国王,每个领主,每个骑士团的大团长,更要频繁而又紧密的联系,以保证彼此有所呼应,不会出现调动失灵或是讯息断绝的情况。 携带着信件与特许状的使者们或许会有一些危险,但毫无疑问,他们受到的尊重也是最多的。 当路易七世把他召唤到面前,将圣地特使的委任状交给他的时候,艾蒂安伯爵也满心以为,这将是一桩为天主,为国王,为基督徒们做奉献的好事,虽然路途遥远,崎岖难行,遍布野兽和异教徒……他仍然骄傲地认为,自己可以完满地完成这件工作,并安然地返回家中,就如同之前的每个使者那样。 只是他没想到,并不是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野兽和异教徒,一个年轻而美貌的公主同样会让他陷入困境,面对着那些不善的目光,艾蒂安伯爵甚至不敢留到第二天——天晓得,那天晚上他都是身着链甲,头顶铁盔,睁着眼睛握着剑,盯着门扉,度日如年般地熬过去的,虽然阿马里克一世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后,向他保证绝不会有人向他提起决斗或是行卑劣之事…… 但艾蒂安冲进教堂抢走他心仪的姑娘阿德莱时就是二十岁,他还能不知道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干出些什么混账事儿来吗? 他不得不舍弃原先的计划——要知道来到圣地的人绝不可能不朝圣——带着他的骑士、侍从、修士早早离开,只能在淡金色的晨光中远远地回望那座神圣的山丘。 他身边的人也都在唉声叹气,他们个个都以为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用尽手段地只想加入到这个队伍中——谁不想去见识一下安德罗斯岛上的丝绸作坊,游历一番罗德岛上的巨像遗址,在米拉城的半圆形剧场中大声歌唱,于斐尼凯的港口徜徉,在海鸥的叫声中享受温凉的海风呢? 他们还打算去圣尼古拉墓前祷告,在塞浦路斯寻找圣彼得的神迹,他们将会穿过大卫之门,在圣殿山下久久地注视着那著名的圆形金顶,那是异教徒的庙宇,现在已经属于基督的骑士;他们会去客西马尼园,耶稣曾经在这里与门徒们祈祷,也在这里遭受犹大的背叛。 他们还要去到最神圣的地方,也就是圣墓教堂,他们要匍匐前行,亲吻每一寸地面,无论是耶稣遭背叛后被关押的牢房,还是他被悬挂起来后,十字架插下去后留下的凹坑,又或是他受鞭挞时被束缚其上的柱子,甚至是他被迫带上荆棘冠冕时滴了血在上面的石块,以及他最终安眠并在那里复活的石头墓穴…… 还有围绕着这座神圣之地建造的礼拜堂,抹大拉的玛利亚,圣约翰,圣母玛利亚,圣雅格,圣彼得…… 他们满怀希望而来,甚至预先支付了很多报酬,如今这些都成了空,不免叫艾蒂安伯爵多挨了很多抱怨,他只能在船上就承诺他们说,等回到了法兰西,他会向每个人赠送价值一百个金币的礼物,他们听了,顿时就平息了怒气,眉开眼笑起来。 当然,这份昂贵的债务不可能由艾蒂安伯爵一个人承担,究其根本,这还是路易七世和阿马里克一世的傲慢和鲁莽弄出的荒唐事儿,原本就不该让他来负责——阿马里克一世已经承诺会给他一笔不错的补偿,想必路易七世也不会太过吝啬,用这笔钱来保证自己在归途中的安全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艾蒂安伯爵也没想到,他的船在穿过塞浦路斯与大数之间的海峡不久就触礁了。 我们曾向诸位仔细地描述过第一,第二次十字军东征的路线,若是您也和亚拉萨路的国王和王子一般,有着一张与之相关的地图的话,您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从地图上看,十字军们明明可以在西西里或是雅典就乘上船,穿过地中海直达亚拉萨路,他们却非要去易存难,穿过大半个欧洲,西亚和中亚,还要经过一部分塞尔柱突厥的领地,越过亚美尼亚才能抵达安条克…… 是他们觉得天主的考验过于简单所以要增加难度吗? 当然不是。这得怪此时过于落后的船只制造与航海技术,无论大小船只,几乎都是单桅,单甲板,依靠的动能只有风和人力,根本经不起深海狂风巨浪的侵袭;以及,由此产生的船只荷载不足的问题,也让人们不得不一直在两难中抉择——要么保证乘客和货物,要么保证补给…… 另外一个棘手的关卡则来自于方向与航线——后世的人们经常会看到这个时期的船长与瞭望员经常会举着一个望远镜向着四周扫视,他们在看什么呢? 看陆地。 他们需要凭借着陆地或是岛屿上的景物来确定自己没走错路……没办法,距离撒拉逊人将东方的指南针或是司南传入欧洲还有一百年呢…… 总之,此时的航船,几乎都要紧靠着海岸线走,保证不会迷途,也能避免遇见难以对抗的风暴,停下来补充给养也方便,但这样也就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船只很容易在近海的礁石上触礁。 此时艾蒂安伯爵还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意外,不过船长本就是一个果断的人,在发现船只触礁后,他不顾一切地命令水手将船冲向岸边,船只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没有沉没而是搁浅了。 他们并不能确定这儿是哪里,或许是基督徒的领地,也有可能是塞尔柱人的领地,无论如何,继续停留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鉴于此时有着一条相当臭名昭著的法律——海难物品归属权,无论是什么信仰,只要有遇难的船只冲上了岸,上面所有的东西全归当地领主所有。 异教徒的领主可能会连同船上的幸存者一起笑纳,毕竟奴隶也算是一笔资产。 你可能会觉得基督徒的领主能好些?不,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他们会索性把所有的幸存者以及目击者一起杀掉…… 艾蒂安伯爵和他的随从们动作还是相当迅捷的,他们不但逃出了生天,从船舱里牵走了自己的马——有几匹马摔断了腿或是脖子,他们只能将它们留在那里——还尽可能地带走了一些食物和酒。 他们在走了一段路后,发现所看到的景色都是陌生的,也没找到人类留下的痕迹,一个骑士攀上一截断裂的枯木,向着远处眺望,也没能看到村庄或是城堡中升起的烟雾与火光。 艾蒂安伯爵试图询问他们的向导,但这位向导先生像是在撞击中被砸到了脑袋,一直哼哼唧唧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连眼睛都睁不开,别说给他们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了,就算是把他放在地上走,他都走不出一条直线来。 他们只能将他放在马背上带着走。 众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眼看着日光渐渐变得微弱,再也无法带来哪怕一点光亮和热度——十二月份的朝圣路上也已经开始凝结起不祥的白霜了——风一吹,他们就浑身颤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见状艾蒂安伯爵只得教骑士们下马,让马儿挡在外面,骑士们走在中间。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遇到了一片松林。 这片松林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地面上厚厚的一层全是松针,而且只有表面一层略带湿润,下面的丰厚而又干燥,骑士们见了,立即欢呼了一声,他们连耙带刨了一大堆松针,整理出林边灌木丛里的一小块空地,在上面升起火来。 马儿依然被留在外面,侍从们将马衣和斗篷系在一起,搭在它们身上,用长剑和矛枪支在其中,这样他们就有了一个无顶的帐篷,不过这也顶多能给他们挡挡风,他们分吃了一些船上带出来的食物,敲了几个松塔,喝了酒,身体才暖和起来。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机,骑士们也活跃了起来,一个大胆的侍从——他是香槟伯爵的私生子,从血缘上来说,可以说是艾蒂安伯爵的侄子,忍不住半真半假地埋怨道,艾蒂安伯爵完全不必这般绝情。 亚拉萨路是教会的摇篮,是世界的中心,是每个基督徒视作“最神圣”的地方,在别处做国王,享有的是世俗的权力,在亚拉萨路做国王,既能享有世俗的权力,还能领受天主的赐福,安康,荣耀,将来也必然能在圣人的簇拥下升上天堂。 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质疑,艾蒂安伯爵只是摇摇头,“我可以用一句撒拉逊人的诗句来回答你:‘亚拉萨路就是一只装满了蝎子的金盆。’” 谁对它生出贪念,谁要伸手,谁就要被咬。 虽然艾蒂安伯爵只在雅法待了三天,在亚拉萨路待了一晚,但他看得再清楚也不过了,阿马里克一世固然是个雄主,但他已经不再有过去的精力与神气,他像是一棵被雷电击中的树,内中腐朽,只有外表还勉强保持着完好,他之所以坚持着不倒下,或许正是因为他对于基督的承诺——在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之前,他决不能轻易放弃。 但这个人是谁呢? 鲍德温王子?一个活不过三十岁的麻风病人? 又或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奥格.德.巴勒本,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德.米利?又或是他,一个远道而来的法国贵族? 艾蒂安伯爵可不相信这些人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品行高洁,愿意将亚拉萨路的王冠戴在一个外人头上,他若是真的中了他们的计,被眼前的利益消磨了理智,当真留下来成为公主希比勒的丈夫,最大的可能是被这些家伙敲骨吸髓,利用殆尽后被“战死”,“病死”甚至“失踪”…… 只是这些话他是没法对任何人说的。 “但希比勒公主可真是个美人,我真不敢相信您竟然能够这样的铁石心肠。” 这下子艾蒂安伯爵可真是笑出声来了,“正因为见到了她,我才坚定了逃走的想法。” “您怀疑她的爱情吗?” “爱情?虽然希比勒公主只有十三岁,但在她的眼睛里我可看不到这些,”艾蒂安伯爵环顾四周,那些年轻的扈从和骑士脸上都带着好奇的神色,而年长一些的却露出了与伯爵心有灵犀般的微笑,“你们难道没有感到危险吗?” “如公主希比勒这样的美人,总有手段叫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丢盔弃甲,”一个年龄比艾蒂安伯爵还要大些的骑士诙谐地打趣道:“别说是危险,就算是撒旦丢个箩筐在他们脚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的。” “那末我倒是可以在这里教导你们一桩事情,”艾蒂安伯爵举起一根手指,“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面对着任何一个人,你不妨设身处地地,站在她或是他的立场上想一想,你若是她/他,会愿意毫无缘由地拿出好处来给一个陌生人么?” “奥德修斯的水手们来到一座荒岛上,就有一个美貌的女子迎接他们,为他们准备丰盛的酒宴,他们吃了,喝了,就变作了女巫喀耳刻的猪; 又有刚烈的美狄亚,她为了帮助盗取金羊毛的情人逃脱,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弟弟分尸抛在路上,但在伊阿宋移情别恋时,她却愿意织一条华美的袍子,打造一顶精致的王冠送给他的新欢,结果可怜的公主因此毒发身亡; 还有我们熟知的大利拉,参孙明知道她是敌人的女儿,却依然将她抱在怀里,泄露了自己的秘密,最后被非利力士人被剜掉双眼,带到迦萨,用铜链锁住,像牲畜一样推磨……” “各位,”他嗤笑道:“希比勒公主只有十三岁,而我已经三十七岁了,比她的父亲还要老迈,无论别人如何逢迎,我也知道我正在走向墓穴,她身边难道就没有年龄相当,身份合适,容貌俊秀的同伴吗? 她向我屈就,乃是做了一桩赔本到了极点的买卖,我简直难以想象,若是我签了契约,将来要偿还多少才能让她满意。” 他一口气将话说完,场中的气氛都有些凝滞,方才插话的骑士怜悯这些被美色迷惑了的年轻人,就提议说,可以在天光犹存的时候,走进松林里去,那里可能正有一窝松鸡,甚至可能有几只兔子,一只鹿,他们现在虽然还有点食物,但这点食物到了明天也就消耗殆尽了。 骑士的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第二十五章 倒霉的艾蒂安伯爵(下) “下雪了。” 若弗鲁瓦.富歇说道,这位双鬓雪白的圣殿骑士富有经验地伸手碰了碰树枝,地面和石头,“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得上路,不然的话,我们就没法在晚上到达阿扎兹,这样的天气,在外面过夜是要命的,哪怕天主保佑,我们没有叫黑暗和寒冷弄死,潮湿也会让我们的腿变成木棍。”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往地上呸了一口,往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叫魔鬼和异教徒都去见鬼吧,我们走!” 随着他的话,和他一起接受了大团长的命令的几个人也跟着一起走出了“蜂巢房”。 这种简陋的圆锥形土坯房子,算上底座的直径也只有三王尺(法国计量单位——一王尺约等于两米),高度约两王尺,墙壁和地面的主要材料是泥土、木屑和枯枝败叶,除了骑士们必须躬身进入的小门之外,就只有开设在最高处的一个小天窗——说是天窗,事实上也就是一个小洞。 塞萨尔最后走出房子,他努力不去看房子后方那些如同木柴般堆积在一起的尸体……这些尸体属于这座蜂巢房的主人,从性别和年龄上来看,应当是父亲和两个儿子,还有他们的妻子——或许是因为这个家里有三个男人的关系,他们才能建起这么一座土坯房子来——这是他们的珍贵资产,也是灾祸的根源…… 塞萨尔一行最先遇到的是小儿子和他的母亲,他们正站在一棵被雷电击倒的松树前,用石片刮上面的树皮来吃,这里的树皮不是最外面那层又粗糙又坚硬的那层,而是白色的韧皮层,用锋利的石头或是小刀薄薄地刮一层下来,新鲜韧皮吃起来清爽脆嫩,还带着一点甜味。 至于塞萨尔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鲍德温了,自从他有了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小伙伴,愿意走出房间后,他就恨不得将所有的快乐与之分享。 而在看到那对母子的时候,塞萨尔露出了笑容——与鲍德温分享韧皮时的愉快还萦绕在他的心头,但旋即他就听见若弗鲁瓦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吼叫:“不信基督的异教徒!”而与此同时,队伍里的两个军士,若弗鲁瓦的一个侍从,也跟着高喊到:“圣母玛利亚之子的敌人!” 他们策马向着那两个可怜的人冲了过去,但没有立即将斧头和棍棒落在他们身上,是仁慈吗?不,他们有意放他们走,后来若弗鲁瓦说,这对母子穿着整齐——虽然那些东西很难被理解为衣服,但他们至少没有赤身裸体,脚上还穿着树皮鞋,这就表明,他们肯定有一个窝。 而他们从的黎波里下船,一路奔驰,早就筋疲力尽,又要在这样的荒野里过夜,没有一个栖身之地是不行的。 这对母子之前可能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又或是如同被追逐的野兽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果然如同圣殿骑士们期望的那样奔向了他们的“窝”,房子立即奔出了一个男人,那是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一见到这样的场景,就知道不好了,立即跪下了来,双臂展开,在胸前握紧,做出祈祷的姿势。 若弗鲁瓦一斧头把他砍倒,房子里又奔出一个年轻人和他的妻子,年轻人手中紧握着一柄石刀,发出悲痛的喊叫,但他只有一个人,又如何能够对这些拥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骑士们造成威胁呢? 整件事情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等到塞萨尔追上他们,这座房子的原主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他震惊到无法自持,直到若弗鲁瓦的侍从不客气地把他吵醒,叫他和自己一起收拾尸体,这么冷的天,血很快就凝结了,尸体也在眨眼间变得僵硬,他们把它们搬到房子后面,等他们离开,林子里饥饿的野兽就会循着血味跑来,把它们吃得一干二净。 等塞萨尔进了房子,他们已经点燃火灶——就是一个在地上挖的坑洞,军士们找到了一个瓦罐,可能是这个家庭除了房子外最值钱的东西了,架在火上,捧了雪烧化,将随身携带的谷物、豆子和腌肉放在里面煮开。 麦粥很快就煮好了,因为圣殿骑士们等同于穿盔戴甲的修士,所以他们在用餐的时候不能说话,所以必须有个人负责念诵圣经,这件事情很快落在了他们之中识字最多声音也最好听,资历也最浅显的塞萨尔身上。 等他们吃完了,才轮到塞萨尔,他努力想要忘记刚才的事情,但无奈吃下的每一口麦粥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军士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个孩子呢”,若弗鲁瓦看着他吃完,才问道:“你是在怜悯那些异教徒吗?” 塞萨尔沉默了一会:“不……大人,我只是在想,您是怎么将他们辨认出来的。” 无论信仰着哪个神,这里的平民打扮都差不多,一条长袍,赤脚,或是穿着树皮鞋和木鞋,腰带要么是快要朽掉的绳子,要么是绞起来的碎皮,到了冬天,他们就用所有能裹在身上的东西将自己尽量包得严严实实。 若弗鲁瓦笑了,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圣殿骑士都要定期剃胡子,会有被称为“袍服官”的兄弟来监督他们,但他的胡子长得格外的快,离开亚拉萨路没几天,就已经戳出来硬刺刺的一大片:“我倒想要告诉你,那是我感望的圣人以拉都用他的袍袖擦亮了我的眼睛,叫我一眼就能看出隐藏在蜜蜂中的蝎子,灌木丛中的毒蛇,但……” 他看了一眼塞萨尔。 人们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亚拉萨路所有的军事力量都应当属于国王和他的附庸,事实上并非如此,每个十字军骑士的根源都在于“为基督而战”,而非为了国王或是领主,他们在“教廷的保护与监督之下,始终如一,直至永远。” 而圣殿骑士团因为曾经在一场教宗选举中坚决地站在英诺森二世这边,因此得到了比其他骑士团更多的荣誉和特权,像是可以自己选举大团长,可以建造私人礼拜堂,不但不用缴纳什一税还能收取什一税,可以授予他人圣职,任何骚扰他们的人都将被处以绝罚……等等。 作为国王,当然很难忍受自己的领地里有这么一股,甚至好几股不受约束的势力,阿马里克一世交好善堂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的关系却不怎么好——就在几年前,阿马里克一世与圣殿骑士团因为一片位于外约旦的土地发生了争执,外约旦是埃及边缘的一处重要领地,阿马里克一世正在和努尔丁争夺它,当然会希望将这处土地归于亚拉萨路,却遭到了圣殿骑士团的拒绝。 阿马里克一世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圣殿骑士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守住其中一个阵地,但他没想到,几天后,这个阵地就被撒拉逊人夺走了,阿马里克一世气得发疯,不顾劝阻,坚决处死了十二位应当对这场失败负责的圣殿骑士…… 有这么一件事情,虽然圣殿骑士团依然愿意支持阿马里克一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称不上融洽——所以当希拉克略带来了这个孩子——谁都知道他曾经是个奴隶,只不过博得了国王之子的欢心才成了王子的侍从……若弗鲁瓦并不怎么情愿,只是勉强接受了这个新成员。 但如很多人那样,若弗鲁瓦只和这孩子待了没多久,就喜欢上他了,以至于当塞萨尔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像对待骑士团中的那些侍从那样给他一耳光,或是抽出鞭子来打他,他先是给出了一个在人们认知之中的答案,而后迎着那双绿眼睛,温和地说道。 “真正的实情是,我们的报信人死了,这里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家,我们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们要走多久,雪会不会更大,我们会不会遇到狼群,熊或是塞尔柱人。 我们需要养精蓄锐,睡得好好的,吃得好好的——而这几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没有在房子里摆上十字架,在看见我们的时候也没有念诵耶稣基督之名——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最大的罪过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别说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判,可以请求暂居一夜,这里太小,只能容下我们或是他们——他们若是真的基督徒,那么肯定会为了我们这些上帝伸出的援手,而舍弃房屋走到外面,那么等着他们的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野兽咬死,倒不如葬送在神圣的打击下,反而能更快地上天堂呢……当然,若他们不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塞萨尔能说什么呢,除非他现在就站起来,走到外面被冻死,不然就必须接受这份血淋淋的恩惠,但这是——不对的,他在心中说道。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若弗鲁瓦伸手碰触那些树枝,泥土和石块,来感知温度和湿度的时候,铅灰色的云层中又落下了稀稀疏疏的雪花,若弗鲁瓦曾经多次往返于圣地与欧洲大陆之间(这也是为何他会被派到这里的原因),非常熟悉这种叫人烦躁的天气。 云层低垂,狂风呼啸,大雪翻卷固然令人畏惧,但像是这种,一场小雪,一个晴天,一个阴天,又一场小雪的天气才更要人命,雪下了,融化的时候就会格外的冷,若是接下来的一天依旧冰寒刺骨,那么这些溶掉的雪水很快就会冻结起来,变成并不坚硬但非常滑的冰——他们的报信人就是因为太过焦急而踢了马,马儿吃痛下扬蹄飞奔,结果踩上了碎冰而跌倒,才让他一下就折断了脖子。 没有在这个时代待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一个报信人有多么重要。 在如今这个世界上,人类还远远不是自然的对手,在乡村与城市,城市与城市之间,占据主体位置的依然是荒野、沙漠、峭壁、河流、沼泽、野兽和飞鸟,一个人,或是一个队伍连续走上好几天,好几个月,都不见人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去集市,还是去干活儿,又或是朝圣,人们必须成群结队,还必须有一个报信人的缘故。 报信人,正确地来说,应该说是向导,他们是真正的手艺人,不但要记性好,还要胆子大,勇敢,又足够忠诚(这样才不会把敌人带到村庄或是城堡里来),他们要知道该往哪里走,怎么走,走路的快慢和节奏,需要什么工具,穿什么衣服,在哪里眺望,在哪里休息和饮水。 诸如此类的技艺和诀窍,父亲只会传给自己的长子,长子再传给自己的长子,就连次子都无法稍加染指——就一代代这样传下去……若是不幸断裂了,那可真是一桩足以引来管事甚至领主关注的大事。 当他们从的黎波里离开的时候,身边就有了这么一个传信人,负责把他们带到阿扎兹去,结果就是这么倒霉,传信人折断了脖子,把他们扔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果不是若弗鲁瓦经常走这条路线,他们连哪里是阿扎兹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其他的村庄和聚居点了。 —————— “你在看什么?在看雪吗?” 鲍德温转过身去,希拉克略正站在自己身后,面容清癯的修士注视着王子,低声问道:“是在想塞萨尔吗?” “是的……”鲍德温说:“我甚至有些后悔,老师,雪一直没有停过,而他们又走得那么远。”如果他一开始就提出自己的请求,塞萨尔可能只需要搜索雅法或是凯撒利亚,顶多只会到阿卡,但等到第三天,骑士团的人手已经遍及整个亚拉萨路,往的黎波里与安条克的方向去了,他们只能将塞萨尔放在往大数的方向,队伍也只剩下了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若是可以,鲍德温当然希望塞萨尔能够跟在圣墓骑士团的行列里。 “你要相信他,”希拉克略说道:“他正在为你做事。” 同时,他心中不由得发出一阵喟叹,也不怪阿马里克一世会对这么幼小的一个孩子生出忌惮之心,他们原先猜测他会是个伯爵之子,现在看起来,就算是宫廷中的王子,也未必能有如塞萨尔这样的眼光,胆识与魄力。 简单地来说,那时的威特,还是个骑士的儿子呢,一被送到王子身边,就迫不及待地自暴自弃起来了,那双老鼠般的小眼睛,竟然只能看到几块银币,几顿烤肉,几桶啤酒和几个漂亮女人,根本没想过,若是能够得到了王子以及国王的青眼,他将来的前程将会何等远大! 塞萨尔呢?让希拉克略来说,没人能比他原先的境况更糟了,可就是这么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孩子,竟然能做到走到一个地方,就能叫一个地方的人喜欢他——换做一个人,准要立刻沾沾自喜,飘飘然起来了,但他呢,依然举止稳妥,头脑清醒。 他甚至很清楚自己最大的弱点在哪里,并且立即动手弥补。 他从髑髅地回来,就连希拉克略都在想,这可足够了,或许王子鲍德温也这样觉得,他高高兴兴地挽着塞萨尔的手臂,把他看做自己的另一个兄弟,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确实,凭借着这份苦修和善行,他已经有了做王子侍从的资格,但若是阿马里克一世不幸身亡,王子鲍德温如前者承诺的那样,成了亚拉萨路的国王呢? 亚拉萨路国王,圣墓的守护者,十字军的首领,与一个朝不保夕的王子,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它们之间的区别,足以让人们忘记对麻风病的恐惧。 到时候,伯爵,大公,亲王们纷至沓来,哪里还能有一个侍从的位置! 所以塞萨尔必须去,他没有任何依仗,唯一的资本就只有他与鲍德温之间的感情。 第二十六章 狼和豺(上) “靠拢!靠拢!不要散开!”伯爵高声叫道,比起提醒和命令,这几声呐喊更像是恐惧之下的发泄,有点多余。 毕竟能够跟随他的人都有着不错的武技,包括修士——他们也能策马疾驰并同时挥舞锤子。 没有战争的时候,骑士们用来消磨时间和打磨技艺的机会,除了比武大会,就是狩猎了,虽然这两者也没什么很大的不同,狩猎时的猎物是野兽,比武大会时的猎物是与自己一样的骑士——不过比武大会毕竟不多,狩猎却是骑士们常做的工作之一,之前为了招待艾蒂安伯爵,圣十字堡的城堡总管就曾经催促骑士们多多地出去狩猎。 正因为如此,当众人听见了那拉长的,凄厉的,叫人血气翻涌的嚎叫时,第一反应就是快步回到伙伴身边。 艾蒂安伯爵以及他的骑士们并未犯错,他们没有进入密林,虽然黑暗是那样的静谧与温暖,但他们深知那不过是魔鬼的陷阱。 他们只在松林边缘的灌木丛中休息,就算后来有骑士提议去找找有没有松鸡和兔子,几个人也显示出了异乎寻常的谨慎,每走一步,这些老练的猎手们都会回望闪动的火光,小心地以此判定自己有没有走得太远。 他们有了一些收获——掏了一个松鼠的窝,里面有很多饱满的松塔,榛子、毛栗和看不出是什么的干瘪果实;骑士的脚步惊动了一只兔子,它狂奔出来,一头撞上了他的小腿,在把骑士撞得一歪的同时也成功地让自己昏厥了过去。 还有一个侍从在闪烁着微光的蜘蛛网上捡到了几根褐渔鸮的羽毛,他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上方的动静。他很快就听到了这种鸟儿特有的啾鸣声——褐渔鸮要么在六月繁殖,要么在十二月繁殖,如果他们遇到了在十二月繁殖的鸟儿……他很快找到了鸟巢,鸟巢距离地面不远,他爬了上去,一把抓住正在孵卵的鸟儿,拧断它的脖子,塞进外套,端着一窝鸟蛋下了树。 褐渔鸮的伴侣,不知道是雌鸟还是雄鸟,惊恐地在人类上方大叫与回旋,它可能不知道,自己竟然就这么为自己的家人报了仇——在钴蓝色的天穹与剪影般的黑松林之间,一只狂舞的鸟儿引起的何止是人类的注意? 在距离艾蒂安伯爵一行人约有两三法里的地方,正栖息着一群灰狼,鸟儿的异动引起了头狼的注意,它抬起头来,凝视着异动发生的地方,长吻张开,双眼眯起——狼的嗅觉被局限在半个法里之内,按理说,它应该嗅不到什么气味,但作为一个具有丰富经验的首领,一股野生动物特有的直觉在逼迫它行动。 它站了起来,低沉地嚎叫着,催促狼群里的第二公民,也就是那些年轻力壮的成年狼站起身来——它们是狼群中的“探路者”,负责在狩猎前寻找猎物的踪迹,它们站了起来,一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空气中并没有鹿或是野猪的气味,但在头狼不停的催促下,它们还是奔了出去。 在光线变得更为暗淡,风声越发强烈的时候,一匹探路的成年狼先回来了,它一无所获,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它们绕着头狼转来转去,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头狼却只是坚定而耐心地等着,最后一匹成年狼回来了,它带来了好消息。 头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狼群醒来了,成年狼在前,衰老的狼在后,之后是亚成年与小狼,头狼紧随在后,它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抬起头来,嗅闻空中的气味,小小的雪片落在了它的黑鼻子上,还没定住就被滚热的鼻息融化了。 这种时雪时阴时晴的天气给人类带来了很大麻烦,但对于狼来说,反而是一种难得的增益——它们的足趾间有蹼,生满毛发,爪尖略钝,这让它们无论是遇见了几乎毫无摩擦力的冰面,还是滑腻的泥沼,又或是厚厚的青苔,都能抓得稳稳的,不跌倒。 狼脚底部的肉垫布满了特殊的血管,可以独立于身体其余部分来调解温度,让它们不会轻易冻伤;它们还有与生俱来的“斗篷”,厚密的毛皮几乎可以将尖锐的寒风与雪,雨水全部隔绝在外。 除了最初的几声用来催促与召集的嚎叫外,头狼就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二三十只狼安静而又有序地行走在密林与河流边,除了惊动了一些兔子或是鸟儿外,不曾引来一星半点的麻烦——熊还沉睡在它的巢穴里,野猪醒了但只是等着狼群经过,注视着它们的或许还有鹿,豹子,但谁也不想去招惹这么一个棘手的敌人。 它们走了大约有两法里的时候,已经可以嗅到鲜血和粪便的气味,成年狼明显地躁动了起来,冬天到了,下雪了,意味着狼群的食物也不再那么充足,它们正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用猎物的血肉填充空荡的肠胃,好让自己熬到春天。 头狼站住了,狼群中发出了暴躁或是不安的呜呜声——与它们间隔着一条接近干涸的溪流,一个豺群突然从林子深处钻了出来,狼是豺的天敌,它们相互厮杀和吞噬,尤其是两者的幼崽,头狼的视线撞向了头豺,灰色毛皮的首领面对着红棕色毛皮的首领。 它们本该展开战斗,狼群固然庞大,但豺这里也是一个难得的大族群,总数超过了四十。 片刻后,头豺低下头去,头狼犹豫了一会,转过身去带着狼群继续前进,这些豺也正在寻找食物——它们就这样隔着一条溪流默契地前行,空气中的气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人的,马的,火的,还有那些刺鼻的香料,酒…… —————— 负责警戒的侍从发出了一声锐利的高叫,“是谁?” 艾蒂安伯爵和他的骑士,侍从,还有那个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或者说是被肉汤的气味诱惑着醒来的向导立即跳了起来,将武器握在手里。 几个呼吸前,他们吃饱喝足,又听向导说,他们现在可能正在安条克的北面,他很熟悉这里,也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村庄在哪儿,等他们休息过这一晚,他就带着他们到那儿去,随他们心意,去见那里的管事或是教士,好好地休整一番后再出发。 若是他们不愿意,想回亚拉萨路去,也不是什么问题,他认得好几艘船,总有一个船长愿意带上圣地之主的客人。 他这样说,艾蒂安伯爵与其他人才总算是放下心来,伯爵允许向导坐在自己身边,还让他如同骑士般的吃喝,另外又给了他一瓶葡萄酒——在这个时候,这瓶酒和金子也差不多了,向导恭敬但也是舒舒服服地享用了一番,面上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儿叫人看了就生厌。 他们可不知道向导心中在想什么,虽然艾蒂安伯爵也许诺,只要他能把他们带到基督徒的城市,就给他十个银币——天主保佑,若是放在平时,他准要为了这十个银币跪下来亲伯爵的靴子,但他现在腰囊里就有鼓鼓囊囊的一百个金币,只要他将这些人带到姆莱的地盘上去…… 当然,如果只是将野兽驱赶到罗网里,可不值之后的四百个金币,他还要设法联系上骑士团的叛徒,可耻的胆小鬼,下作的盗贼——亚美尼亚的王子姆莱,确保这些人落在他的手里,受尽折磨,饱经苦难才行。 但他醒来后已经粗略地看过了周围的状况,惊喜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他颇为熟悉的一处松林,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做下的,只有自己看得懂旁人无法发现的暗记——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姆莱的领地,也就是说,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一,只等他叫来一个突厥人。 所以当警戒的侍从高叫起来的时候,比起紧张的众人,向导却是一阵狂喜,狂喜后又有些忐忑,他担心那些突厥人若是不愿意让他见到姆莱王子,他该如何说话,直接叫破这些基督徒的身份吗?那就等于将最大的筹码交出去了。 什么也不说吗?他又担心那些蛮横无知的野兽会一刀斩断他的脖子,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金币也全得归了这些强盗。 但只在一霎那后,他又不知道是该期望着看到双足站立的野兽,还是四爪落地的猎手了…… 来的是狼群。 在黑夜中,这些反射着火光的眼睛就如同一只只镶嵌在黑漆板面上的白砗磲和白萤石。 它们并未给人类太多的反应时间,一声犹如号角长鸣般的嗥叫后,一只巨大的灰狼跳入了光圈,它就像是一只强壮的牛犊,身长连尾约等于一柄矛枪,肩高超过骑士的大腿。 面对它的侍从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喊叫。他着实不该这样快,这样轻易地暴露出自己的胆怯,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但那只原本将视线落在马匹上的巨狼立即转过头来,它咧开长吻,犹如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艾蒂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呐喊,侍从就已经被巨狼扑倒。 这个侍从正是艾蒂安伯爵兄长的私生子,艾蒂安伯爵来不及考虑太多,就冲了上去,他紧握匕首,刺入灰狼的肩胛,在灰狼拧过身体想要咬中他的时候,他已经敏捷地跳过它的脊背,用手肘和膝盖紧紧地顶住它的肋骨。 一旁的骑士也跑了过来,用一柄短斧一下子击中了灰狼的头颅,这一下就让那颗巨大的头颅向着一侧倒了过去,灰狼发出哭泣般的哀鸣,伯爵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躯体正在迅速地瘫软。 他站起身,将侄子拉起来,而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里,人类与狼群的战斗已经彻底地爆发了。 狼原本就不是喜欢单打独斗的生物,它们是魔鬼的军队,善于欺骗和偷袭,它们甚至懂得引诱敌人,追击、拦截和分割更是它们的拿手好戏——它们分出了好几队,一队去撕咬马匹,三队去对付最危险的敌人,也就是骑士和他们的侍从…… 还有一队,它们才是真正的捕猎者。 它们的目标正是这个队伍中的老弱病残,弱者当然就是那些还年少的侍从和仆人,残么……当然就是脑袋还在不时嗡嗡作响的向导了。 狼群的这支分队并不急着杀死这些人——要杀死一个人并不容易。 它们轮番出击,绕开挥舞的棍棒和刀剑,抓他们的脚,撕扯他们的衣服,不断地龇牙咧嘴来威吓他们,一旦他们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和平衡,骤然跌倒,就会从黑暗中冲出预备已久的成员,咬住他们的手,脚或是肩膀往松林深处拖,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只要拖出去十来尺,还在与狼群战斗的人就没法再顾得上他们。 向导是第二个跌倒的,虽然他没一个做香槟伯爵的父亲,但考虑到之后还要他带路,一个骑士连忙奔了过去,挥舞着一根正在燃烧的松枝灼退了正咬着他肩膀的狼,他抓着向导的兜帽,想要把他拉回到有火光的地方…… 更多的利爪伸了出来,勾住了向导的衣服和皮肉,他疼得大声喊叫起来,而骑士却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魔鬼!”,可不是么,他原先就觉得奇怪,他生在这个世上也有三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五十只以上的大狼群。 抓住向导的原先也只是两只明显要比其他狼更小一些的亚成年狼,但等他把它们赶走,重新扑上来的居然是……豺,豺和狼的关系就像是异教徒与他们,它们见了就要厮杀,不死到最后一头决不罢休,而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狼与豺结成了同盟,正在一起狩猎他们呢! 一个人若是见了一只狼,除非他已经老得不能动了,或是小得不懂事儿,不然的话,一只狼是绝对干不过一个人的,狼只有一张可以用来撕咬的嘴巴,人却有两只手,他能将狼摔死,压死,扼死…… 但这里是一个狼群,若只有狼群,他们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到那时,狼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食物和衣服,但现在除了十几只狼之外,他们还要对付数量绝对不低于前者的豺——豺比狼小,平时也只能捕猎兔子,鸡,一些鸟类甚至昆虫,但数量有时候是能抵过力量的! 第二十七章 狼和豺(中) 现在艾蒂安伯爵以及他的随员们,每个都要面对十来张有着尖锐牙齿的嘴,几十道此起彼伏的嚎叫,以及上百只闪烁不定的眼睛,他们不是不勇敢,也不是那么畏惧死亡,但人类对这些魔鬼的使徒总是有着一种天生的厌恶。 要让伯爵说,若是能够时间倒流,他宁愿走回到亚拉萨路国王的圣十字堡里,接受那些年轻骑士的挑战,一对一也行,一对十也行,死在一个基督徒的矛枪下,总要比死在这些野兽的口中来得高尚。 最可恨的是,如果有人穿了盔甲或是链甲,是可以试一试冲出这里,骑上马冲出去报信的,即便他没法找到人,或是找到人却不愿意来救援他们的话,至少可以为他们收敛尸体,涂抹圣油,免得他们既受了恶魔的害,还要因为没有行临终圣事而被打到地狱里去! 但谁叫他们的船搁浅了呢,他们固然性命无忧,还带出了马,酒和一部分食物,身上却都浸透了海水,有几个即将晋升的侍从虽然穿着链甲(为了尽早适应它们的重量,他们一直穿着链甲),但因为担心链甲潮湿生锈,就将它们解了下来,擦了油,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 而穿着皮甲与盔甲的修士和骑士们也都是如此。 这些被称为魔鬼仆从的野兽又是那样的聪明,它们仿佛知道,人类一旦穿上了盔甲,就能叫它们无计可施了,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它们就分派出了一些强壮的成员阻扰他们拿到和穿上甲胄。 还有马儿,若不是他们将马儿系在了一起,受惊的马匹早就四散跑开了,如今却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狼群和豺群非常熟悉这种类似于鹿的大型动物,它们小心翼翼地在马蹄间穿梭,咬马匹的尾巴,腿;也有善于跳跃的狼在同伴的协助下,一跃跳上马背,将马匹的后颈撕咬得鲜血淋漓。 它们对付马,也像是对付人,尽量让它跌倒,一旦跌倒,狼群的主力就会立即转移注意力,改变狩猎对象,因为到了那时候,马匹就再也没有反噬和逃跑的可能了。 也有狼和豺因为反应不及,而被马蹄踏中,或是被甩下马背的,但这点牺牲完全值得。 艾蒂安伯爵听见了连续两声哀嚎,他匆匆一瞥,就看到有一个侍从正在被狼拖走,另外一个声音则很像是他们队伍中的修士,而就这么一闪神,头狼就咬住了他的长剑,狼的牙齿摩擦着钢铁,吱嘎作响,就算是剑刃割开了舌头和牙龈也不松口。 伯爵第一次与一双活生生的狼眼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对视,狼的眼睛是黄褐色的,有着一双巨大的瞳仁,艾蒂安伯爵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他仿佛在其中看见了无尽的深渊,燃烧着的火炭,地狱,是地狱!他在心中大喊道。 “求您帮助我,主耶稣,求您搭救我!”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但这里的人都已经耗尽了力气,狼和豺已经将他们切开,保证每个区域里都只有一个人被它们围拢起来攻击。 “如果这就是天主的意旨!”艾蒂安伯爵发狂似的喊道:“请庇护我,圣佩拉吉乌斯!请保护你的使徒,保护你的追随者!圣佩拉吉乌斯!” 他呼唤着他所感望到的那位圣人的名字,后者曾经在九世纪发现了圣雅各的陵墓,还有一张天使持过的盾牌,这张盾牌后来被罗马教会奉为圣佩拉吉乌斯之盾,据说它能够为人类抵御所有邪魔的侵害。 随着伯爵的祈祷,从他的脚下骤然升起了灼热的火焰,它先是如同一柄长矛,刺穿了狼群的绞索,又在倏忽间张开,笼罩在了每个人身上,骑士和修士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们奋力击退面前和身边的狼群,冲向伯爵,火焰照亮了他们的脸和手,将一些狼和豺点燃,却没有伤害到人类一分一毫。 但与此同时,艾蒂安伯爵感到了一阵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的虚弱,“我好不了了。”他低声说道,现在就算是有骑士将他搀扶到马背上,他也握不住缰绳,踩不住马镫,他知道今天自己肯定是走不了啦,只希望他的侄子,或许还有其他人可以逃走,“给我擦油吧。”他眼前一片赤红,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摸索着身边的人。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外一个人强有力地握住了,“赞美耶稣基督!”他说道,但没有给他擦油,而是拿过了他手中的剑,另外一双手倒是接过了他,有人在叹息,然后几根手指擦过了他的额头,伯爵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正要嘱咐修士也为其他人擦油,却感觉到半跪在地上的膝盖正在颤抖,他感到奇怪,因为他的心中并没有恐惧,但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是马蹄敲打在大地上传来的震动,是骑士最熟悉的触感之一! 他抬起头来,虽然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却能听到身边的人们正在欢呼,有人来救他们了! —————— 若弗鲁瓦之前的行为并不能得到塞萨尔的赞同,虽然受了这位圣殿骑士的恩惠,他的良知却总是在折磨着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心,但这些繁杂的感受,在若弗鲁瓦第五次跪下来,念诵主祷文,并请求他的感望圣人圣以拉都给予指引之后,立即就消散在了呼啸的狂风中。 “感谢耶稣基督!感谢圣以拉都!”这位年长的骑士站起身来,神情振奋地喊道,“我们找到他们了,是我们找到了他们!”他立即翻身上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地向前冲去,他的速度是那样的快,胜过飞鸟,而他的身后,没有一个拖后腿的人,就连只练习了几个月骑术的塞萨尔也不例外。 他这次出来,当然不可能骑着鲍德温送给他的小马卡斯托,它将来会是一匹神骏的好马没错,但在这种天气,还要日夜飞驰,非要强壮的成年佩什尔马或是马瓦里马不可。 塞萨尔骑的就是一匹佩什尔马,这匹马还是杰拉德家族听了他要离开城堡的事情,作为小桶和拖把的回礼送来的——这匹马有着深褐色的闪亮皮毛,只有蹄子和尾巴是白色的,它当然无法与卡斯托相比,但也让塞萨尔一见就喜欢。 至于这匹马如何喜欢上塞萨尔的,当然是因为塞萨尔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他份额中所有的果蔬和饴糖。 骑着成年马的感觉与骑着小马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马儿奔驰与缓步行走时的感觉也是大相径庭,在人们依然需要骑手传信的时候,经常会看见长途奔波后马儿固然疲惫不堪,骑手也是奄奄一息的状况——这是因为在马匹飞奔的时候,人是没法坐在上面的,除非他愿意颠碎身上所有的骨头。 塞萨尔的老师是鲍德温,他教导塞萨尔说,当马匹飞驰的时候,你并不能对自己说,我正骑在马上。你应当对自己说,我正站在一艘小船上,你的脚要牢牢地踩在马镫上,保证自己在马背上稳固如同船锚,你的膝盖要弯曲,随着马匹的起伏而上下犹如水波,你的双手要紧紧地握着缰绳,就好似水手拉拽着船帆的绳索,这样,你才能操纵着这艘有灵性的小船,穿过飓风,暴雨,而不是被它们吞噬。 而在这几天,塞萨尔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番教导是如何的珍贵——虽然这可能并不是鲍德温的原话,而是他借用了之前武技教师(这个人甚至就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或是阿马里克一世本人)的话。 最初的时候,他还有些笨拙,双腿也时常因为撞击和摩擦而受伤,如果不是他的这具身体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男孩……他是说,力气大,痊愈速度快,痛感低,他早就因为动弹不得而被圣殿骑士们抛下了。 若弗鲁瓦可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他的。 直到他尝试着按照鲍德温的指导去骑马,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骑乘马匹的兴奋与快乐,马匹与他之间的小小芥蒂消弭于无形,默契犹如一人,他和它虽然行在陆地上,却犹如穿过翻卷的浪涛,风就是无形的海潮——他甚至追上了若弗鲁瓦,紧随在他身后,他也看见了那一点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火光。 他听到若弗鲁瓦正在高呼其感望圣人的名字,他向火光冲去,就像是一柄沉重的锤子敲向了地狱的铁网,他的马匹头部前倾,压低了耳朵,奋力一跃,只这一下就跳进了狼群的中心。 塞萨尔也看到了,他并不惊惶,他之前也参加了几次狩猎,只要人在马上,狼和豺这种中等体型的野兽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相反的,马匹即便没有经过训练,也会下意识地进行践踏和踢咬。 他捉住缰绳,提起身体,叫马儿扬起前蹄,重重地踏下去,这一下就踏中了一只大狼的胸膛,它哀鸣了一声就死了,塞萨尔只感到一阵轻微的颠簸,马儿喷着鼻息,在场地里转来转去,不断地晃动着身体。 之后的两名军士和侍从也赶到了,狼、豺与人类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但并不如头狼所期望的那样,天平没有向着狼群的一侧倾斜,而靠向了另一方,它隐藏在黑暗里,估量着人类的力量和狼群的实力,虽然此时圣佩拉吉乌斯赐予艾蒂安伯爵的恩惠已经耗尽…… 最初的目的已经无法达成了,它仰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狼群的攻势顿时一减,经验丰富的老狼甚至已经舍弃了敌手,转而叼起地上的豺尸,飞快地跑进了黑暗中,其他狼只也纷纷效仿,豺群也察觉出了不对,头豺愤怒地咆哮着,却也无可奈何。 野兽抛下了一地的尸体,毫不犹疑地离开了,艾蒂安伯爵一行人劫后余生,纷纷跌倒在地上,手足发颤,头脑昏眩,只有伯爵在侍从的搀扶下走向了圣殿骑士们。 “向英勇的骑士们致敬!”他喘息着说道,“我要感谢您,如果不是有您,还有您的侍从(现在他已经能看清一些东西了),我们就全完了!” “感谢天主,感谢圣母,感谢祂们的圣子,也感谢我的感望圣人圣以拉都吧,若不是有他们的保佑,我们也没法找到你们,更不用说来帮助你们了!”若弗鲁瓦扫视战场,确定这里没有一个懦弱的杂种,最后他的视线在向导身上停下。 “亚拉萨路国王阿马里克一世听说了你们的船遇到了海难,就让我们来找你。”他对艾蒂安伯爵说,这句话当然有很大的疑点,遇到海难的船只不知几几,就算是有其他的幸存者找到了别处的村庄,城市,说了这件事情,又有信使立刻去向阿马里克一世报告,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十几天,哪里有可能这么快地找到他们? 但既然圣殿骑士这么说了——向导也察觉到了,这可能是他唯一的逃命机会,他藏在修士的身后,慢慢地向着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暗处挪去,但就在他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叮当”一声。 一枚金币落了下来,又恰好落在一柄断折的短剑上,这个声音又响亮,又清脆,所有人都听到了。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向导惊恐地望着他们,他本能地握住自己装着金币的钱袋,它一直被牢牢地拴在他的腰带上,藏在皮甲下面,但因为之前被狼,还有豺不间断地撕咬和抓挠过,就算是用了最坚韧的小牛皮它也坚持不住了,裂开了好几个口子——之前的金币只是个开头,现在只要向导一动,这些金灿灿的小家伙就会连续不断地落下来。 艾蒂安伯爵的修士抢先一步,在向导之前捡起了落在自己脚下的几枚金币,他掂了掂,看了看,这是亚拉萨路通用的罗马金币,每个金币约有现在的4克多,我们之前也说过,一百五十个罗马金币已经足够一个骑士置办全身的行头——无论如何,一个向导也不该有这样丰厚的一笔钱财…… 他看向向导,慢慢地握住了锤柄,向导惊恐地后退,落下了更多金币,但他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没人发现向导的眼神正从惊恐变得凶狠,谁也没想到,他耸起肩膀,弯曲膝盖,做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却是蓄起了势头,一侧身体就扑向了艾蒂安伯爵! 第二十八章 狼和豺(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超出了人们的意料。 向导选择劫持艾蒂安伯爵无可厚非,在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他才是“高贵的爵爷”,又有着路易七世圣地特使的名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被放弃的那个。 最妙的是,他片刻前才祈求过圣佩拉吉乌斯的恩惠,正是虚弱无力的时候——挟持他,可要比挟持其他人简单安全得多了。 艾蒂安伯爵连同他的侍从错愕了一瞬,过度的疲累与紧张确实影响到了他们的反应速度——伯爵直挺挺地被向导扑倒,向导伸出手去,一手想要勒着他的脖子,一手紧握着一柄“慈悲”匕首。 这种匕首的名字来自于它的用途——当一个全身甲胄的骑士跌倒在地,折断了脊背或是肋骨,眼看没有希望的时候,他的敌人或是朋友就会拔出这种三角形截面的匕首,从甲胄的缝隙里刺进去,把他刺死。 向导握着这柄匕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见鬼的仁慈,这种匕首最大的好处就是锐利——它很像是一根尖细的锥子,所以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就能一家伙捅到底…… 作为一个上过不止一次战场的人,艾蒂安伯爵的本能终究还是比他的思想快了一步。虽然向导一撞,让他摔倒在地,他还是在对方扑过来的时候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并提起膝盖,抵住向导的胸膛。 向导的眼睛迸发出了恶毒的火焰——如果他没能抓住伯爵,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绞架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有那个叫做威特的以撒人般的幸运。 “我们之中总得死一个!”他从喉咙里翻滚着喊出这句话,在死亡与不甘面前,这个瘦削的男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他拧动肩膀,拖着伯爵的斗篷,用尽力气将它勒紧,伯爵曾经盛赞过他的金匠能够将别针做得又华美又牢固,现在他倒希望它别那么牢固,被猛然那么一勒,他顿时眼前发黑。 侍从和圣殿骑士们都已经奔了过来,但两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若弗鲁瓦握着短斧,只稍一犹豫,就发现在地上翻滚的两个人突然不见了。 在场的人无不寒毛直竖,跟随在圣殿骑士身后的两个军士甚至下意识地抽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圣牌”(一种由神父祝圣过的圣人小像)握在手里。 此时艾蒂安伯爵的侄子倒是显露出了不同一般的胆气,他擎着火把,高喊着“爵爷”冲了过来,随后他就脚一滑——也差点掉了下去,如果不是被塞萨尔一把抓住。 “那是什么?”若弗鲁瓦伸着脑袋看了看,一旁的修士谨慎地伏下身,让火把靠近地面,这下子,他们就都能看明白了,那是一道又长又窄又深的裂隙,原先它被隐藏在蓬松的松针和薄冰下,谁也瞧不见,只等着有人或是野兽走上去——这就是一个天生的陷阱。 艾蒂安伯爵的侄子顿时一阵后怕,修士也是面色煞白,他站起身来,举高火把,火把的光亮在这样深邃的黑夜中与其说是照亮道路和环境,倒不如说是照亮举着火把的人——但他也并不要别人看见什么,他只是将火把向之前的营地指了指,又向另一侧的丘陵指了指,若弗鲁瓦走了几步,向着远处依稀闪烁着微光的地方看了几眼,“是溪流,已经干涸了。” 他走回来,从修士的手里拿过火把,往下一丢,火把落入黑暗,随即就撞上了什么,火星四溅,而后它又磕磕绊绊地往下掉了一段距离,落下了一路稍纵即逝的微光,最终停在了某个地方,彻底不动了。 若弗鲁瓦就如同圣周五向受难的救主行礼那样,不仅仅是膝盖碰地,还将全身俯伏在了湿冷的泥土上,他垂下头,往下看,一边还在竭尽全力的倾听。 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面色和修士一样难看:“这不单单是溪流,是魔鬼口。” 这个词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高呼了一声耶稣基督,修士摇摇欲坠,而艾蒂安伯爵的侄子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塞萨尔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询问什么叫做魔鬼口,他身边的军士摇了摇头,和他解释了一番,他才终于明白过来——所谓的魔鬼口,就是地震时在地面上所造成的没有明显位移的裂隙。 有些时候,这些裂隙会在吞噬了人,动物,树木和房屋后合拢,有些时候会留存下来。 此时的人们并不能理解地震是什么。 在古希腊时代,亚里士多德推翻了地震是因为干旱或是洪涝等天气现象引起的假说,他认为,地震是由于地底遍布狭长的甬道或是裂缝,当风急速冲过这些“管道”时,会引起甬道和裂缝的震颤,从而引发地震。 而之后的一些学者们也有各自的理论,像是彗星说,毒气说,巨龙说…… 等到基督教会占领了大半个世界后,要解释地震就更简单了,无需考证,也无需辩论,民众只需要知道,一旦什么地方发生了地震,肯定那里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罪孽,令天主忍无可忍,你们就只要举着圣像,十字架去游行,或是去教堂做弥撒,最少最少,也得在四面墙壁上挂上圣人的画像,就能安然无恙啦……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几种悔罪的行径对地震的受害者们毫无帮助,甚至更坏,曾有过一个地方,地震来临时,跑到教堂祷告的人反而随着教堂的倾塌而一起被埋了。 “魔鬼口”就是基督徒们给地震时产生的地裂起的名字,他们不懂地震是什么,当然也不明白这种衍生物是如何出现的,这种会吞没万物,又会在瞬息之间消失,即便留下也超出了他们理解范围的裂隙,对于幸存者来说,岂不是就如同魔鬼的大口一般? 这道“魔鬼口”隐藏得极其巧妙,在溪流还有水的时候,祂就是一个隐藏在平静水流下的“湖泊”。在冬季来临,水流干涸后,它冻结起来,干燥蓬松的松针落在上面,在三四个月里熟成了一个薄薄的腐殖层,腐殖层接住了更多的落叶,残枝,动物的皮毛和泥土,最终形成了一个精妙到最老练的猎人也未必能够识破的捕兽洞。 谁也不知道“魔鬼口”能有多深,就算是丢下了火把,扔下了绳索也不能确定。 像是这种裂隙,绝不可能如刀切过的奶酪那样平平整整,若是有人可以给它画个剖面,你会发现剖面简直就如同锯齿一般弯弯折折,起起伏伏,一些时候还会因为突出的树木根系或是埋藏的石块让缝隙变得更为狭窄或是扭曲。 众人又燃起了更多的火把(万幸这里就是松林),查看后的结果叫他们的心又沉下去了一点——这道裂隙大概也只有若弗鲁瓦的一个半肩宽。伯爵的侍从用一团粗布内衣沾了油,点燃了放下去看,也只能看到五六法尺的深度,而在五六法尺的地方,裂隙的宽度就只能容许一人出入了。 他们朝着裂隙深处呼喊,期望能听到一些什么,呻吟或是诅咒都好,但除了不知道从而来的风声之外他们什么都听不见,若弗鲁瓦甚至打了个寒颤,他觉得那些风声听起来更像是魔鬼在发笑。 “幸好你已经给他擦过油了。”圣殿骑士说,他的话让伯爵的修士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没有办法了吗?”他问道。 若弗鲁瓦沉默不语,这里都是经过战场的人,当然知道,一个受了伤的骑士很难逃脱死神的魔爪,更别说,艾蒂安伯爵掉进了一个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裂隙里,他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他也不可能还有力气抓着绳索爬上来…… 他们都得倒霉了,他们要承受阿马里克一世的怒火,而艾蒂安伯爵的随员则要被路易七世追责。 “我可能……有个法子。” 众人看过去,发声的居然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的绿眼睛在火把的光亮下熠熠生辉。 若弗鲁瓦的胸中升起了几分不耐,他是有点喜欢这个孩子没错,但在这个时候,这样擅做主张就有点叫人厌烦了。 圣殿骑士并不认为他能提出什么好建议,塞萨尔才九岁,还没成年,连骑士扈从都够不上资格——如果他已经经过了“拣选”,并且被选中,那么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并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他感望到的圣人。 “你们用绳子拴着我,把我放下去。”他可以沿着裂隙的底部一点点地搜索过去。 伯爵的修士先是错愕,然后是惊喜。 他们当然有绳索,这是每支远行的队伍所必须预备的,伯爵这里有,还不止一捆,圣殿骑士这里也有,加起来至少也有五十王尺,只要这道裂隙没有通向地狱,他的提议或许并不能说是一个孩童无知的呓语。 但这个做法有着很大的风险,留在裂隙边的人很有可能遇到盗贼,异教徒,或是去而复返的狼群和其他野兽,他们或许会被迫放弃这里,留他在黑暗里徒劳地呼叫。 他也有可能摔断腿,被石头砸了脑袋,被毒蛇咬,被蝎子叮,又或是因为黑暗与幽闭的环境而发疯;也有可能,艾蒂安伯爵死了,或是无法动弹,而那个可恶的叛逆,被收买的向导还活着,他看到塞萨尔,准会一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若弗鲁瓦皱着眉,他对塞萨尔的好感还没有强到愿意为他舍弃阿马里克一世的奖赏,“你确定?”他担心的是这个孩子在言语上显露了勇气,行动中却变成了一个胆小鬼,这种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几乎每次战役都会有那么几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扈从成为众人的笑柄。 塞萨尔没说话,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主场啦,只能等着这些人做决定。 伯爵的随员与圣殿骑士们简略地讨论了一番——他们不可能拒绝,说到底,他们最多也只会损失一个年幼的仆从,就算是鲍德温王子问起来,圣殿骑士们也完全可以说他被狼拖走了,或是在半路上急病身亡。 伯爵的修士倒是考虑过是否要让别的人去做这件事情,不是出于对塞萨尔的爱惜,而是和若弗鲁瓦有着同样的担心,他怕塞萨尔还没落地,就被恐惧占领了身心,大哭大叫着要他们把他拉上去,这样他们又耽误了时间,又损耗了力气。 但在这些人中,最瘦小的肯定是塞萨尔,就算是侍从,也得满了十二岁,扈从需要十五岁,骑士就更别说了,他们肩膀宽大,身体粗壮,就算能进入裂隙,下落了一段距离后,说不定就会卡死在哪里。 修士拿来了一瓶葡萄酒,现在可不是考虑酒精危害的时候了,裂隙里要比地面上冷得多,又有着直入骨髓的阴风,塞萨尔接过来,咬着牙把它全都喝了。 若弗鲁瓦解下了身上的羊皮罩袍——圣殿骑士不该穿着奢侈的皮毛,但因为亚拉萨路以及周边地区冬季实在难熬,所以他们被特许穿着羊皮——塞萨尔迟疑了一下,拿了过来,套在身上,羊皮罩袍大了很多,下摆都能碰到他的脚踝。 若弗鲁瓦看了发笑,“多有意思,”他说:“很有圣殿骑士的样儿。” 他们念了十五遍主祷文(这是必须的!),才将绳索绕过塞萨尔腋下和双腿,系了牢固的扣子,一头固定在树上,另外有两个强壮的骑士拉着。 修士给了塞萨尔一个铃铛,和他约定了讯号:摇一下,是一切顺利,但也没发现什么;摇个不停,是遇到了越不过的障碍或是危险,需要他们尽快把他拉上去;摇一下,再摇一下,继续摇一下,那就是好消息——他找到艾蒂安伯爵了! “开始了。”若弗鲁瓦说。 塞萨尔眼前的光线随着绳索一寸寸地放下而变得暗淡,他的手里握着若弗鲁瓦给他的火刀和燧石,火把插在腰间,他微微地闭上眼睛——反正也看不到什么,只凭着感觉去确定周围的情况。 第二十九章 一波三折的救助 旁人看来,塞萨尔自打来了这儿——不是说圣十字堡,圣墓大教堂或是这座松林,而是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处干燥的沙坡上——之后,他所做出的的几个决定看起来都很鲁莽。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不管是哪个决定,做出的时候他都经过了慎重的考量,并不是一时冲动。 在以撒商人这里,他感觉不到善意,不,应该说,就连一个合格的商人对“商品”的珍惜都没有,他似乎已经确定了他会死,必须放弃这件值钱的“商品”——无论是出于他的本心还是出自于他人的授意——所以就算是塞萨尔愿意忍受下这份苦楚与屈辱,他也活不成! 而他之所以向希拉克略提出请求,想以一人之力“洁净”圣墓大教堂,来作为自己的苦修与善行,同样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这个时代的苦修方式很多,像是禁食禁水,日以继夜的叩拜、祈祷,鞭挞自身,甚至于经年累月的不洗澡…… 但前几种方式会直接伤害到他的身体,现在的医学水平……等等,按照鲍德温的说法,现在只有得到了“赐受”的修士,没有医生。 为了苦修而受到的伤害,修士们会拒绝治疗,甚至会勃然大怒——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做法不但欺骗了众人,还欺骗了天主,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至于最后一种,不说有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他消耗,鲍德温和阿马里克一世也不会容许一个浑身恶臭的人跟随在王子身边,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嘲讽——众所周知,麻风病人因为被排斥在整个社会之外,他们很少能够洗澡,更衣,人们一想到麻风病人,就是个鹑衣百结,污垢遍体的形象。 这样看来,为整座庞大的圣墓教堂做清洁,虽然辛苦,但却相当安全(除了那几个刺客之外,但塞萨尔也不是毫无准备),另外,塞萨尔也能趁机熟悉这个对他来说陌生无比,却最有可能被阿马里克一世选中做“择选仪式”的地方——他要做好准备,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有办法和机会对应。 现在,他对这些人说,他愿意让他们用绳索系着自己,把他放下去,去找艾蒂安伯爵,也不是突然发了疯。 圣十字堡与阿马里克一世是这个动荡的世间中行驶的一艘大船,他幸运地得以跻身其中,但他不是重要的桅杆,风帆,也不是坚固的舱房,掌控方向的舵盘,甚至连货物都不算——一旦这艘大船被卷入风暴,他就再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他之前曾经多次尝试过“绳降”,只不过是在他永远也回不去的那个地方。 虽然从这里降入裂隙,没有头灯,没有安全绳,没有接应的专业人员,没有下降器,哪怕牛尾挂钩都没有,但他曾尝试过二十米,三十米,与四十五米的“绳降”,积累过经验,也对可能的危险有准备,比那些一无所知只会对“魔鬼口”充满畏惧的侍从可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等降落了大约七八尺,估计上面的人看不见自己了,塞萨尔就将燧石和火刀塞进钱囊,双手反按着岩壁,将自己转了个身。 在之前的“绳降”中他也试过周身悬空,任由那些专业人士将自己一点点地放到地面,但那是经过整理与开辟的通道,又有各种安全措施,绳子结实,设备完全——在这里,他可不放心将自身安危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的动作引起了上方人群的不安,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了几声呼喊,仿佛是在询问他情况如何,他用力摇晃了一下铃铛,穿透力极强的铃声顿时穿过了黑暗,三次呼吸之后,他感到身体一颤,绳索继续下放。 能够面对岩壁,而不是空荡荡的虚空,塞萨尔的感觉好多了了,也幸好他在下降前就和骑士们说定,每次只能放下大约一法尺的距离,这样他就能保持稳定的节奏,在岩壁上平稳匀速地攀爬式下降,而不是被迫跳跃和坠落。 他的手上还带着年轻侍从给他的皮手套,他有手套,但那个面带泪痕的侍从坚持要给他这副,还侍奉他系上了手套上的系带——这副手套即便拿去给一个骑士用也足够了——为了骑士作战和攻城时考虑到的种种要点,在“绳降”的时候,也派上了大用场。 一戴上它,塞萨尔就觉得又暖和,又干燥,每个地方都紧紧地贴合着塞萨尔的手掌与指节,柔软,又足够坚韧,可以让他随意地伸出手去抓握,而不用担心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蜇伤或是刺伤——他确定自己有抓到过一只蝎子,一窝锹甲,还有一堆黏糊糊的蛆虫。 它们,还有碎裂的泥沙,细小的碎石如同倾泻一般地落在塞萨尔的头上,就算是塞萨尔已经拉起了羊皮罩袍的兜帽,还是不由得一阵颤栗,只希望别有毒虫钻进衣服。 他能够触摸到岩壁上凹凸的部分,尽可能地将它们推开,他用脚尖碰触即将要碰触到的东西,免得撞上突出的石块,他有时候可以抓住蜿蜒的根须,略微借上一点力,也只能略微借力,这些根须或是在地下生长的块茎是最出色的骗子,它们最擅长的就是在你以为可以依赖它的时候突然断裂。 塞萨尔一直在心中计算时间,大约每隔十法尺的距离,他就着力摇晃一次铃铛。 —————— 相比起塞萨尔的沉稳,耐心,在裂隙边上的人们却是越来越焦虑,越来越忧心——尤其是在伯爵一行人带来的绳索已经全部用完,接上了圣殿骑士们的绳索之后,“怎么会那么深?”一个侍从忍不住说道,修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若弗鲁瓦也一直在计算绳子的长度,在他们奔驰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时,也遇到过这种连同着地狱的裂缝或是洞穴,但之前他也没有见过那么窄又那么深的缝隙,随着绳子一点点地放下去,他也越来越沮丧。 在他的圣人以拉都给了他启示,为他昭显了艾蒂安伯爵的位置时,他是多么地振奋和喜悦啊,这意味着他可以得到两个国王的赏金,骑士团的大团长也奖励和拔擢他,若他无意与撒拉逊人继续作战,回到法兰西,他也可以凭借着这份恩惠在桑塞尔谋求一个职位…… 但就放下的绳子来看,从地面到裂隙的距离也要超过十王尺了,那几乎就是小教堂的钟楼到地面的距离,这个高度,就算是长了翅膀的基路伯(智天使)掉落下来,说不定也要摔死,艾蒂安伯爵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连续召唤两次他的感望圣人。 他只觉得浑身发凉,这或许不单单是因为他将羊皮罩袍给了那孩子的缘故。 “你还能听见铃铛声吗?”他走到军士身边问道,这个军士没什么长处,就是听觉格外灵敏,他聚精会神地俯在裂隙边,听到圣殿骑士这么问,就点点头。于是若弗鲁瓦又走到放下绳索的地方去,人们已经将结打好,那两位骑士正在修士的示意下移开固定绳索的石块。 火把的光亮一闪,一霎那间,圣殿骑士的视线凝固了,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别放!”他嘶声喊道,但为时已晚。 绳索就如同一条飞跃而起的毒蛇那样跳入空中,骤然从松弛变得紧绷,又忽然跳了起来——在所有人的呐喊和争夺中,一股绳头从黑暗中反弹到了地上,它只在地面轻轻地跃动了几下,却像是抽在了众人的心上。 那两个负责连接绳索的侍从已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个侍从甚至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天啊,天啊,耶稣基督啊!”修士惨烈地叫道,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拉起绳索,但这时候还有什么用呢,他又扑倒在地上去看,也只是徒劳。 若弗鲁瓦面色凶狠地走向那个侍从,他已经想好了,这绝不是显示仁慈和宽容的时候,既然塞萨尔已经给他们指出了路,那么他们就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好了! 那孩子固然是毫无生还的可能了,但这里不是还有人吗? —————— 塞萨尔事实上已经做好了可能坠落的准备,当失重感传来的时候,他心脏狂跳,但还是立即作出了正确的反应,他没有继续傻乎乎地抓着绳索不放,而是立即扑向岩壁。 他知道这种裂隙总有些凹进去或是突出的部分,还有之前提到过的根须与虫鼠的洞穴,这些都可以被用来缓冲,而且他之前已经能够感觉到愈发浓郁的潮气,可能距离裂隙底部不远了。 他一路上手抓脚蹬,又是滑落,又是摔滚,好几次撞在了坚硬的东西上,只是不知道是石头还是树根,也幸好若弗鲁瓦给了他厚实的羊皮罩袍,不然他至少也要断掉几根肋骨。 痛楚传来,头脑昏沉,塞萨尔在纷乱的景象中竭力辨认——他看到了光,非常微弱,但那确实是光! 开过车的人都知道,在一片黑暗中,闪着光的地方就代表着有水。而水不可能漂浮在空中,他马上卷起身体,侧向下落的方向,举起手来保护头和脖子,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是一片泥沼,水和淤泥极大地减缓了落地时的冲击力,但他还是有一阵子根本无法动弹。 塞萨尔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这次他又赢了——他依然呼吸顺畅,手脚齐整,他从腰囊里拿了一份干琉璃苣放进嘴里(这是修士给他的),等着疼痛消失了些,就摸索着找回了跌落时从腰带里滑落出来的火把,一根折断了,一根还好,他用燧石与火刀反复击打,点燃了一撮没被浸透的羊毛,又用羊毛点燃了火把。 他被放下来的地方就是人们估测着伯爵与向导厮打着滚落下去的位置,塞萨尔思索着自己应该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随后他静下心来仔细倾听,仿佛有些声音正从他的前方传来,他沿着那个声音找寻过去,大概走了有三百步,就看到了向导。 死的向导,他被挂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仰面朝天,灰白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瞪着上面,身体弯曲得非常厉害,双脚几乎就要碰上头了,虽然知道他突然跳起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塞萨尔还是拔出了短剑,这里毕竟是个不怎么科学的世界——谁知道他会不会是第二个威特。 很显然,威特这样的幸运儿并不多,塞萨尔继续向前走了一步,立即看到了艾蒂安伯爵,这位也不知道是受了天主的考验还是撒旦的戏弄,命运多舛的爵爷半坐半卧在离向导不远的地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塞萨尔和他手里的火把,他的眼睛都流下泪来了,但还是不肯挪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什么。 塞萨尔靠近过去一听,哦,伯爵正在断断续续地祈祷呢,“……圣母玛利亚,圣母玛利亚……天主圣母玛利亚,求你现在和我们临终时,为我们罪人祈求天主……啊,宽恕吧,宽恕,主啊,请您怜悯我们!” “大人?” 伯爵的祈祷停了下来,当塞萨尔将火把略微移开一点的时候,他连忙叫停:“别,别,别,无论你是什么派来的,天使也好,魔鬼也好,请别离开我,也别拿走火把。”他顿了顿,又抬起眼睛细细地打量了塞萨尔一番:“我记得你……” 接下来,伯爵的举动吓了塞萨尔一跳,他竟然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将塞萨尔牢牢地抱在怀里:“我记得你!”他欢喜地大叫道:“我记得你,你是亚拉萨路鲍德温王子的侍从,你们一起从桥头堡的上面往下看,你们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们!” 比起面覆白纱的鲍德温王子,他身边那个黑发碧眼的侍从在艾蒂安伯爵的记忆中要深刻得多。 他虽然来去匆匆,但在雅法的那段时间,有关于“天使如何帮助一个九岁的孩子洁净了整座圣墓大教堂”,“这个孩子又如何在天主的光辉下施舍了一个城的穷苦人”,“他又是怎么说服吝啬的教士们在三个昼夜里敞开了圣墓教堂的大门”等等……他还是听了那么一耳朵的。 他的修士还说,要从圣墓大教堂的修士那里批发一些圣小桶和圣拖把,好带回到法兰西卖给那些虔诚的好人呢。 直至此刻,他才能确定自己方才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的人,他一边用歇斯底里的喊叫来宣泄自己的喜悦,一边往塞萨尔的身后看:“其他人呢?” 塞萨尔一怔,随即明白了艾蒂安伯爵的意思,他以为,他只落进了一个不那么深的裂隙,或是他们找到了从其他地方进入这个裂隙的办法。 他摇摇头,“不,大人,”他说:“这道裂隙很深,也很窄,他们没法下来,只能用绳索把我放下来找您,对了,”他从腰间解下铃铛,用力地摇晃了一下,等了一会,又摇晃了一下,过后又摇晃了第三下。 不说上面的人听见了铃声,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快乐得几乎要跳起舞来,塞萨尔要先将伯爵带到他缒下来的地方,“哦,等等,你身边有修士给的药草吗?”艾蒂安伯爵问道,一边说,他一边拉起自己的斗篷,塞萨尔低头一看,吃了一惊,伯爵的整条右腿都扭曲了,他移近火把,才发现那些深黑色的痕迹全都是血。 艾蒂安伯爵刚才居然还能跳起来,这些骑士的身体素质与忍痛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塞萨尔给了他一些玻璃苣,他拿来嚼了嚼就肯定地说:“这是亚农西亚的手艺。”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譬如鲍德温王子的随从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又怎么和一群圣殿骑士在一起,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回到地上,别在这个犹如地狱般的地方耽搁了。 玻璃苣勉强压下了一些疼痛,伯爵试着挪了挪腿,“不行,我能忍住疼痛,但它一点用都派不上了。”他看向塞萨尔,“你被放下来的地方远吗?” 塞萨尔想了想,“您先在这里坐着,我回去看看。”他捏了一把玻璃苣咬在嘴里,然后将装着玻璃苣的小包全都给了伯爵,还将那柄折断的火把也点燃了,插在他身边的泥地里。 他回到跌下去的地方,果然看见了一根绳索正在那里晃动,他举着火把摇了摇,不知道上面是不是能看见,但又摇了三次铃铛,这次绳索剧烈的上下摆动起来,他握住它,稍微施加一点力气,从另一个方向也传来同样的回应。 塞萨尔松了口气,他在附近走了几步,找到了那根断裂的绳索,将它系在后来垂下来的绳索上,一边仰着头,一边不断地拉它,上面的人可能没法理解他的意思,直到他又摇了三次铃铛,他们才明白过来,将绳索拉上去,而后又垂下来,这样这里就有了两根绳子,一根可以被充作安全绳使用。 艾蒂安伯爵探着身体,盯着远处的那点火光看,它慢慢地变小了,又变大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当他与向导一起掉进这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万幸擦了圣油”这是跃入他头脑里的第一个想法,当然,他马上就将求生放在了第一位置。 他竭力将向导抛向身下,他们撞到了什么东西,而后继续向下翻滚,接下来可能还有两三次撞击,或许更多,那家伙在第一次撞击的时候就昏厥了过去(也有可能死了),只能任由伯爵摆布,艾蒂安伯爵缩起身体,像是举着一块盾牌似的举着他,但还是在最后一次撞击时折断了自己的大腿。 在没有看到塞萨尔,因此产生错觉之前,艾蒂安伯爵没怎么指望留在地面上的那些随员,还有圣殿骑士们,随员们且不说,圣殿骑士们也未必有他们自诩的那样品德高尚,无所畏惧。“魔鬼口”他见过,他知道摔下去的人没法活,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很难救援——他是爵爷没错,但因为意外和战争死去的爵爷也不少。 他没塞萨尔看到的那样平静从容,在黑暗中喘息的这段时间里,他满心恐惧,甚至想到了自杀,他不想被活活饿死,也不想在活着的时候被虫蚁老鼠啃咬…… “大人?” 他昂起头,看到了那双绿眼睛。 —————— 塞萨尔将铃声送上去之后,地上的人在狂喜后又陷入了一番争执——关键是塞萨尔撕开了衬衫,抽出了一块亚麻布,用一根烧焦的枝条写上了“count,vulner(伯爵,受伤)”系在了原先的绳索上,修士一看,就知道伯爵伤得可能很重,可能没法自己行动。 圣殿骑士们坚持要再放一个人下去,“那孩子太小了。”艾蒂安伯爵怎么说都是一个骑士,他的体格和重量都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承担得起的,而伯爵的随员担心,再放一个人太耽误时间,伯爵受了伤,虽然修士可以治疗伤口,但流失的血是无法补充的,流血太多他就得去见天主。 最后伯爵的随员退了一步,但叫人无可奈何的是,那几个侍从一旦被挂在空中,不是又哭又叫,就是头一歪,直接昏过去了,就连艾蒂安伯爵的侄子也不例外——这可真是连亲情,责任和钱财都没法抵消的恐惧。 而就在圣殿骑士们气得发笑,伯爵随员们羞惭得面孔通红的时候,铃声又传了上来。 —————— 三百步并不能说是一个遥远的距离,但当艾蒂安伯爵和塞萨尔“走”到的时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塞萨尔当然不会蠢到背着伯爵走,伯爵也不会把自己丢给一个孩子,塞萨尔的力气足够支撑他,充当他的另一条腿,他们两人就这样慢慢地向前挪动,走了颇长的一段时间,值得安慰的是他们没再遇到任何变故,像是毒蛇,落石或是塌陷。 “你可以吗?一个人留在下面。”艾蒂安伯爵问:“这里有两根绳索。” “另外一根是安全绳。”塞萨尔将绳索拉过来,穿过伯爵腰带的环扣——这个时期的骑士腰带上有很多环扣,用来挂武器,钱囊还有链甲长袜——它们非常牢固,而伯爵一看就知道这个“安全绳”该怎么使用。 等他准备停当,塞萨尔就用力摇晃铃铛,示意上面的人拉伯爵上去。 等待在裂隙中的这段时候确实很难熬,塞萨尔却并不觉得寂寞。 艾蒂安伯爵一直在“嘿呦嘿呦”地叫,他可没玩过绳降,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又折了一条腿,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用膝盖和手肘抵住岩壁,免得自己被砸得头破血流。 还有从地上依稀传来的叫声,似乎有人正在争论用力的大小和角度…… 艾蒂安伯爵一露出地面,马上就被拖了上来,他立即催促人们解下绳索,将那个“好孩子”拉上来,不一会儿,塞萨尔也上来了,他下去的时候整整齐齐,上来的时候狼狈不堪。 若弗鲁瓦上前一步把他揽入怀里的时候,他还在解释,等他回到圣十字堡,他会叫裁缝做一件全新的羊皮罩袍还给圣殿骑士。 这件羊皮罩袍肯定是没法再穿的了,在被慢慢放下去的时候,这件罩袍就落得满是泥沙,绳索脱开,他摔下去的时候,这件罩袍更是替他被撕裂了几十道大小口子,后来又落入泥沼,在向导死去的地方沾了血…… “你不该如那些俗人般忘记了骑士团真正的名字。”话说出口,若弗鲁瓦才意识到,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并不是圣殿骑士团的侍从,就算将会加入某个骑士团,也只会是圣墓骑士团,毕竟他的主人是鲍德温,他感到一阵懊丧,骑士团需要这样聪明又勇敢的新血。 “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这时伯爵的修士恰好走来,笑吟吟地接上了话头,他已经止住了伯爵的血,再来就不是他这种修士可以治疗的了,看来他们还要在亚拉萨路盘桓一段时间。 伯爵催促着他来给这个小兄弟看看伤势,他让圣殿骑士揭开了羊皮罩袍,在掀开第二层衣服的时候,他微微“呃”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看过了塞萨尔的骨头和皮肉,骨头没有折断,顶多有些裂缝,身上的淤青、割伤和肿胀虽然可怕,但正在他所能达到的治疗范围之内。 虽然遭遇到了之前的危险,塞萨尔还是觉得,这次远行非常值得,他见到了“蒙恩”,也感受到了“赐受”——在圣若翰修道院的时候,虽然修士们也来看望和治疗过他,但那时候他还在昏迷,什么都不知道,来到鲍德温身边后,只有和大卫比武的时候脱臼了一次,这不是修士需要向圣人祈祷才能治疗的伤。 修士一边念诵经文,一边将手放在那些看上去异常狰狞的伤口上,塞萨尔先是感觉到一阵冰凉——他很确定这不是风带来的寒意,又感觉到一阵灼热,这种与其说是疼痛倒不如说是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挺直了脊背,若弗鲁瓦发出善意的嘲笑,又说,如果骑士团中的神父来为塞萨尔治疗,他马上就能站起来,又跑又跳,气得伯爵的修士给了他好几个白眼。 随后,若弗鲁瓦也和塞萨尔解释了羊皮罩袍的事情,原来因为圣殿骑士团,也就是“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原本就是要为那些最穷苦的信徒们服务的,因此在“特鲁瓦会议”上,教宗特使(说到这里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和两名大主教,十一位主教和七位修道院院长不仅在会议上承认了骑士团的合法性,还为他们制定了必须的规章制度。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原始规则’,”若弗鲁瓦说道,“世俗的骑士喜好奢侈和夸耀,我们作为修士却应当尊崇简朴与平等,所以每个兄弟都应当在进入骑士团之前舍弃所有的私人欲望与财产,他们所需的一切,都将由骑士团供给,所以当我回去,如实地向后勤长官述说此事,他会收回这件象征着勇敢与忠诚的衣服,改发一件新的羊皮罩袍给我。” 虽然知道此时的人们非常注重事物中蕴藏的神圣或是邪恶的意义,但听到若弗鲁瓦这么说,塞萨尔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他站了起来,虽然若弗鲁瓦对伯爵身边的那位修士不屑一顾,但他的治疗让塞萨尔来看颇有几分效果,不能说他立即痊愈了,但至少走路和上马都不成问题。 艾蒂安伯爵认为自己是个老实人,但说句真话,他身上确实有几分浪漫气质,在出发前,他还坚持要到自己跌落的地方看两眼,此时浅淡的晨光已经照亮了众人的面孔,裂隙内能够看见的部分也更多,伯爵一边向下张望,一边惊叹,“我现在要确定,昨晚确实有天使守在我身边了!” 他能够从十五王尺的地方摔下去,只是折断了大腿,除了他抓住了那张人肉盾牌(向导)之外,还因为那个地方居然有着好几处凸起的地方,不是石块,就是纠结的藤蔓,还有一处地方竟然是半具白骨化的熊尸,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戳在那地方的,它们给伯爵做了好几次缓冲,才让他侥幸得回了这条性命。 艾蒂安伯爵还伫立在他们放下塞萨尔的地方看了很久,修士并没有隐瞒那两个侍从给绳子打结结果没打好,差点让这个孩子送了命的事情。 从另一处看,还能看到有个地方有着鲜明的挣扎痕迹,距离裂隙的底部约有三人高,也就是接近一王尺半的样子,伯爵轻轻地吸了口气,将“这真是一个年幼的圣乔治”吞回到肚子里,他听说过塞萨尔的事情,当然知道这孩子原先只是个以撒人的奴隶。 “我们走吧。”他还有些昏眩,只希望能尽快赶回亚拉萨路,那里的修士可以治愈他的大腿。 但没等他们策马跑过松林,就遇上了一群塞尔柱人。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个个身着甲胄,就连身下的马匹也不例外,为首的几个人更是穿着长度直到小腿中部的长链甲,也有护手和链甲长裤,长袜,与身后的普通士兵们所着的皮条甲,罗圈甲完全不同。 他们脸上还戴着覆面甲,它不是在十字军骑士身上常见到的那种铁盔,看上去就是一张覆盖了整个面部的铁面具,而后在面具的下方,也就是脖颈的位置垂下了链甲来对致命处做保护。 其中一个人打扮得格外奢侈,在鲜红色丝绒的束腰外衣外罩着一件熊皮内里的长袖罩袍,罩袍的面是黑色丝绸的,用了金银线刺绣的花边,胸前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狮子头上戴着一顶王冠。 若是向导还活着,看见了这一景象,准要兴奋得手舞足蹈,圣殿骑士们看到了,却要气愤得发狂,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来到过亚拉萨路,在苦像,圣物前发了誓,成为了圣殿骑士团议员的亚美尼亚王子姆莱。 这个人仪表堂堂,谈吐不凡,人人都以为他会成为一个英雄,但谁知道他竟然只是用华美的表象遮掩着肮脏的内在,在一场战斗中,他退缩了,逃走了,因为在圣殿骑士团中,只有战死,没有投降,大团长和其他成员一致认为,应当追究他的责任,他听说了,就离开了亚拉萨路,去了突厥塞尔柱人的地盘。 在那里他成了托格洛尔二世的鹰犬,成了一个靠打劫和勒索朝圣者来牟利的盗贼,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都发过誓,一见到他,就要向他发起挑战,不把这个魔鬼打回到地狱里去誓不罢休。 若弗鲁瓦也发过誓,但真的遇见了姆莱,他倒要为难,他身后有着亚拉萨路国王的客人,路易七世的圣地特使,这里面还牵涉到一桩必须被掩埋的丑闻。 姆莱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若弗鲁瓦的羊皮罩袍借给了塞萨尔,在之前的救援行动中破损不堪,他只得把它收了起来,至于那两名军士和侍从,他们只能穿着黑色与褐色的罩袍,袍子上虽然也在一侧绣着红十字,但相比白色罩袍,无疑要不起眼多了。 “愿真主的赐福降临在你身上。”姆莱说道,他的声音被铁面罩扭曲,听起来就像是个魔鬼在窃窃私语。 “耶稣基督保佑!”伯爵的修士策马上前,高声回答道。 “不知道诸位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姆莱问道:“看在真主的份上,我是否有幸请诸位到我的城堡里暂住几天呢?” 虽然说是暂住几天,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绑架勒索的一种漂亮说法罢了——若弗鲁瓦完全没想到,这几天来兜兜转转,整个亚拉萨路都因为这位圣地特使辗转难安,他自己更是几起几伏,受尽了命运的作弄,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果……他还是得被姆莱抓住。 圣殿骑士短暂地考虑过是否应该与姆莱一战,但他大约估计了一下友方与敌人的比例,艾蒂安伯爵这里只有七八个人,还要加上他这么一个重伤在身的倒霉家伙,他这里呢,一个饿着肚子忙碌了大半夜的骑士,两个军士,一个侍从,还有个九岁的孩子。 而对面足有三十来个人,而且一看就知道昨天休息得不错,今早可能也是吃得饱饱的,装备齐全…… 若弗鲁瓦还在担心一件事情,若是艾蒂安伯爵被抓住了,最可能的遭遇是被关起来,索要赎金,但如果赎金到位,姆莱也不会太过为难,毕竟盗贼也是要讲信用的,不然下一个被勒索的对象该怎么相信他拿到钱就能放人呢? 但圣殿骑士就不同了,难道姆莱还没听过他们发下的誓言吗,姆莱若是抓住他,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准会把他们系在马后活活拖死。 艾蒂安伯爵已经无力哀叹了,他正准备策马上前,却看到一匹褐色的佩什尔马抢先一步踏了出去。 姆莱惊讶地望着这个孩子,他可能只有十岁,或是更小一点,但他骑着一匹对他来说也算是少有的好马,穿着黑貂皮的罩袍,罩袍上垂着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十字架,有人的手掌那么大。 “你是谁,”姆莱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一点,“孩子,我从未见过你,你很漂亮,像是一个王子。” “如果你这么说,也没什么大错,”塞萨尔从容不迫地回答说:“我是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独生子亚比该。” 他身后的若弗鲁瓦顿时呼吸沉重,而艾蒂安伯爵更是睁大了眼睛,他们当然都知道塞萨尔的身份,刚才伯爵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身上的罩袍脱下来,翻过来重新穿在身上——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只应该出现在国王或是王子身上的黑貂皮。 这应当是鲍德温王子的馈赠,但为了避免引来觊觎和嫉妒的目光,他就将这件衣服反过来穿,从外面看,只是一件质地不错的丝绒罩袍。 塞萨尔只觉得脖子上沉甸甸的,这个金十字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一件圣物,据说是当初的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一世从某个修道院抢来的,货真价实,鲍德温坚持要让他带着,他也只能把它装在自己的钱囊里,那时候他可没想到能够在这个时候用到它。 第三十章 艾蒂安伯爵的忠告(上) 姆莱身下的马微微动了动马蹄。 接受了这几个月的马术训练,也切切实实地将骑马从一桩娱乐之事转化为了生活中的必需,塞萨尔已经能够一眼看出,姆莱挪动了一下马鞍上的身体。 就这么一个魔鬼的门徒,可耻的叛徒,异教徒的狗杂种,见了这么一群基督徒,若只一心想着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到自己的城堡里,然后按个儿算赎金,如果有有人交不出,就联系以撒的奴隶商人把他们卖掉——那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即便他们与他几乎毫无干系,也不曾犯下任何罪孽,却要因为他的贪欲遭殃得祸,他也丝毫不会在乎,甚至只会志得意满,以为自己幸运透顶——今天他的目标是另一群人,但谁会拒绝一只肥美又没有多少抵抗力的羊羔呢? 但如果对方是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独生子,那就要两说了。 我们之前也说过,这里确实是姆莱的领地没错,但他之前的卑劣行径,就算是突厥人也看不起,托格洛尔二世存着驱虎吞狼的心思,将赐给他的领地放在了安条克公国,亚美尼亚与塞尔柱突厥时常爆发冲突的三角地带,只要姆莱还想要守住他的领地,他就必须为托格洛尔白白地做工。 当然了,如姆莱这种恶毒的小人,又如何会甘愿受到这样的利用呢?他更热衷于劫掠经过他领地或是附近地区的朝圣者,有时候他也会攻击以撒商人,甚至同样口诵真主的突厥人或是撒拉逊人。 有人或许要指着他说这是一个背教的小人,但信仰对他来说只是一桩好用的工具,他也有这样的自信——毕竟他在亚拉萨路的圣殿感望了圣马太,又在阿拉丁寺中接受了先知鲁特的赐福——既然圣人和先知们都不在意了,一介凡人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但牵涉到切身的利益,姆莱考虑得可就多了。 现任的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三世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邻居——这和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遇到的事情有点关系。他的父亲是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的儿子雷蒙德,母亲是博希蒙德二世的女儿康斯坦丝,这也是一桩在年龄上毫不匹配的婚约,那时候康斯坦丝十岁,而雷蒙德三十六岁。 他们虽然有了一双儿女,但康斯坦丝并不尊敬和爱慕这个丈夫,在他战死后,飞快地与一个十字军骑士结婚,那个人就是后来的安条克大公雷纳德,他们之间有没有真情实感我们暂且不知,但在雷纳德被撒拉逊人俘虏后,康斯坦丝对援救他的工作也并不热心,或许那时候这位贵夫人已经尝到了权力的甜头。 这种欲望毁坏了博希蒙德三世与母亲的关系,尤其是在他成年后,要求母亲返还权力时,被康斯坦丝强硬地拒绝了,如果不是她之前做了一件蠢事,将女儿嫁给了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一世,让后者有了对安条克的宗主权与继承权——以至于安条克内的十字军骑士愤怒地罢黜了她的摄政王位,博希蒙德三世的继位可能没那么顺利。 博希蒙德三世当然非常厌恶虎视眈眈的曼努埃尔一世,但他在几年前被赞吉的努尔丁俘虏,还是靠着曼努埃尔一世的斡旋和金币才被释放回安条克,因此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些条件,譬如他必须接受曼努埃尔一世的教士和官员,还有,娶他的侄女为妻。 而博希蒙德三世与这位皇帝侄女的独生子就是亚比该,姆莱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字,若这个孩子的母亲是另外一位,哪怕是罗马教皇的私生女或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主呢,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全部掠走,这个孩子会被他卖出最高的价钱。 但这个孩子是曼努埃尔一世将影响力辐射进圣地诸国的关键所在,若是他这样做了,他就会面临拜占庭帝国,亚美尼亚,安条克公国的三面夹击——这里就别提托格洛尔二世了,突厥人的苏丹可不会耗费一兵一卒去援救一个曾经的敌人。 只是你要说他能不能甘心接受这个结果,回答肯定是否定的,一个公国的继承人至少也值好几千枚金币,他的身份又是那样的特殊,可能值更多。 姆莱现在就像是一头徘徊在诱捕陷阱前的狼,又垂涎猎人放下的肥美诱饵,又畏惧坑洞里的尖锐竹签。 而且他心中也有疑问,大公之子地位不可谓不高崇,他又那么幼小,即便不在他父亲的城堡里,也应该在亚拉萨路国王或是的黎波里伯爵的城堡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呢?还只带着这么十来个人,更别说他一眼就看出这还是两拨人。 “我父亲的一个客人遇到了狼群,他的侍从赶回来求援,我就带着一些侍从出来了。”塞萨尔说。 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之中还是带着一点虚弱和不确定,眼睛也不自觉地往下看。 姆莱猜,这孩子可能是瞒着他的父亲,借着寻找客人的名义偷偷溜出来玩儿的。 “我们找到了他,正准备回去呢。”塞萨尔又补充道。 姆莱的视线又在艾蒂安伯爵的身上停了停,看到了那条扭曲的大腿,“他受伤了,”他又将视线转回到塞萨尔身上:“真厉害,我的小骑士,只有你找到了他吗?” “可不是,”塞萨尔抬起头,骄傲地说道:“我父亲派出了很多人,但只有我找到他了。” “你父亲……派出了很多人?” “很多人,”这次说话的是若弗鲁瓦:“我们已经放出了小隼,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 姆莱神色不定,他也听说了是有那么一些骑士队伍在寻找什么人,他这里固然在实力和人数上占优,但对方也有八九个人,他们也骑着马,可以逃走,也可以和他们缠斗,而说不定什么时候,安条克城里的骑士们就会追上来了。 他一向自诩谨慎,实则怯懦,生性贪婪,又不愿意冒一点险。思虑再三后,他轻轻踢了踢马腹:“那么就这样。” 他策马向前走去,慢慢地穿过这群人,安条克大公的“儿子”好奇地看着他,侧头与自己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而那位高大敦实的骑士回了一些带着几分轻蔑的话语,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姆莱能够舒舒服服地活到现在就不会在乎那点虚名。 在他走过那位客人身边的时候,确定他是个法兰克人,白色或是蓝色的斗篷或是短外套,红色的长裤,靴子上涂金并且有花纹,在这里待久了的骑士身上总有一些东方元素。艾蒂安伯爵向他微微颔首,似乎从未听说过“姆莱”这个恶名。 “您真是一位勇士。”姆莱假惺惺地恭维道,“你们遇到了多少人?” “我们遇到了两拨儿,一群是狼,一群是豺,至少也有五十只,它们可真是又奸诈,又恶毒,但天主保佑,我们还是唱着歌就把它们击退了,如果您再往前走,您或许还能看见它们留下的尸体。” 姆莱盯着他瞧了一会,有些拿不准对方是否是在讽刺自己,虽然艾蒂安伯爵用的是畜生的称谓,但比起真正的狼和豺,姆莱更担心是小股的流窜盗匪,他关心这个可不是为了保证自己领地上的安宁,而是担心有人和他抢夺猎物。 “那么我真要去看看。”姆莱说,这次他不再停留,率领着那群不知道是突厥人还是撒拉逊人的士兵越过了塞萨尔他们,等到最后一个骑兵的马尾扫过松林的边缘,若弗鲁瓦才向艾蒂安伯爵点点头:“我们也走吧。” 伯爵的一个骑士正要上前,却被修士一把拉住了辔头,同时还得到了严厉的一瞥,他有点迷惑,直到看见艾蒂安伯爵上前,向“安条克大公之子”微微鞠躬行礼,而后两人并排率先前行,才明白了过来——等他们一行人走出百余尺了,才有一个突厥骑兵匆匆从后面赶了过来。 “王子说,他忘记请您代他向您的父亲,安条克大公致意了,愿真主保佑他身康体健。”他伸出手来,若弗鲁瓦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是一枚法蒂玛王朝风格的金戒指,戒身和戒面都缠绕着一缕缕的金线,点着金粒,做工的工费远胜过金子的本身价值。 若弗鲁瓦抛出一个金币丢在那个突厥骑兵手中,突厥骑兵顿时惊喜万分,他跳下马来,向身着黑貂皮罩袍的“大公之子”深深地抚胸行礼,又跳上马去,一眨眼间就跑远了。 艾蒂安伯爵的骑士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一个大错。 经过了这么一遭,他们也顾不得艾蒂安伯爵的腿了,走出了姆莱以及其士兵的视力范围后就开始全力疾驰,他们没有向导或是传信人,只能尽量往海边跑,这次他们终于得到了天主的眷顾,居然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基督徒的村庄。 村庄里的管事派了传信人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则腓力昂,一座古老的港口城市,虽然这里属于拜占庭帝国,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他们还是伪装成由圣殿骑士护卫的朝圣者,从则腓力昂乘船来到塞浦路斯,再从塞浦路斯直达雅法。 到了塞浦路斯若弗鲁瓦才传信去了亚拉萨路,之后又过了一天半,艾蒂安伯爵才又回到了圣十字堡。 在看到那狮子首形状的三座塔楼时艾蒂安伯爵可真是百感交集,他离开的时候,这里的国王阿马里克一世可以说是他的苦主——虽然是他和路易七世犯的错,而等他回来时,他就变成了阿马里克一世的苦主。 他被送上了主塔楼,住在仅次于国王的房间里,亚拉萨路的主教们早已守候多时,他们轮番为艾蒂安伯爵的腿祈祷和治疗,保证他可以在一个星期内行走自如,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将来还会是个英勇无畏的骑士。 国王亲手将一枚项圈戴在他的颈上,这枚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项圈粗略估计就值得艾蒂安伯爵这次的身价,其他的安慰与馈赠就不必多说了,国王和安条克大公还慷慨地承担了这次所有的赏赐——这次可是惊动了三个骑士团,半个城市的十字军骑士。 如若弗鲁瓦和他的军士,侍从,还要额外地给予更多的褒奖。 “那个……孩子呢?”艾蒂安伯爵问道。 他的修士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想起他们才进圣十字堡,国王挽住了艾蒂安伯爵的肩膀,与的黎波里伯爵,还有安条克大公,还有其他贵人一起簇拥着他们进去,就看到那个绿眼睛的小侍从留在了他们身后,没人给予多余的关注,只有圣殿骑士若弗鲁瓦回过身去,按着他的肩膀说了些什么。 但要让修士来说,那个小侍从不像是被忘记或是舍弃了,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也等到了,修士看见,就在其他人离开后,一个身着白袍,面罩细纱的男孩从塔楼的角落里奔了出来,他径直冲向塞萨尔,一把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看到那个人了?” “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鲍德温,也是塞萨尔的主人。”修士说:“看得出他们的感情很好,鲍德温王子待他不像是待一个可用的侍从,倒像是待一个可亲的兄弟。” 艾蒂安伯爵几乎要笑出声来:“唉,我亲爱的亚农西亚,”他叫着自己的修士,一般而言,这些修士们都可以说是爵爷身边的亲信,他从不在亚农西亚面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 “你出生在一个农民的家庭,若不是做了修士,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请问,你若还是一个农夫,你会允许一个麻风病人这样亲密地抱住你,将下颌放在你的颈边,吐息喷洒在你的皮肤上,用他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指触摸你么?” 修士打了个寒颤,“不,绝不!” “如果那是一个王子呢?” “让他下地狱去吧!”修士斩钉截铁地道:“有再多的金子,爵位,也得我有命去花用啊!” “那么,”伯爵往后一靠,埋在那些蓬松柔软的皮毛中懒洋洋地问道:“你觉得塞萨尔会想要那什么‘可亲的兄弟’么?” 第三十一章 艾蒂安伯爵的忠告(中) 鲍德温与塞萨尔见了面,如何欢喜自是不必多说。 可以说,在塞萨尔离开的这几天里,无尽的懊恼就犹如一条毒蛇般,断断续续地啃噬着鲍德温的心。 他闭上眼睛,就看到他的小伙伴面色通红地躺卧在一片潮湿的泥泞里,他生了病,发了热,就要死了;一转眼,又看到他骑在马上,却被一个凶狠的突厥人持着尖矛刺穿了胸膛,他从马上跌落,顿时消失在纷杂的马蹄中;恍惚之间,王子又看见,他在渡海的时候,船只遇到了极大的风浪,沉没了,他喊着“天主!”落入了海中,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些事情都是完全可能发生在塞萨尔身上的,他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又要往异教徒的领地去,途中还要经历那样多的磨难——鲍德温简直痛苦得昼夜难安——等到塞萨尔离开了他的身边,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愚蠢地受了魔鬼的诱惑,让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了那毫无价值的虚荣与好胜心去死! 见了塞萨尔,发现他四肢齐全,神志清醒,看起来与离开圣十字堡时毫无区别,鲍德温才感到那沉重的枷锁从自己身上离开了,他甚至不愿意放开塞萨尔,两人就这么手挽着手回到了左塔楼,不过这次鲍德温将塞萨尔带到了一个空房间,里面的家具和装饰可能只比王子的房间略逊一筹,还预备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 “这是谁的房间?” “你的。”鲍德温说。 虽然作为侍从,塞萨尔应当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但就在塞萨尔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惶惶不安,无心他顾,只能一遍遍地在左塔楼里走来走去,上上下下。 直到看见了塔楼里有着好几个空置的房间,他才想起自己还在右塔楼的时候,虽然大卫、亚比该等人都是他的侍从,每晚都会有个人睡在他床下的轮床上,但他们在塔楼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记得他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曾经承诺过,塞萨尔会拥有与大卫与亚比该相同的待遇,既然如此,他也应该有自己的房间。 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对塞萨尔来说当然是好事,王子的房间再华美,再舒适,也不属于他,他偶尔想要寻找一个私密空间的时候,只能在鲍德温睡着后溜出门去,坐在门外的小平台上思考或是阅读。 “你还给我准备了浴水?” “就如对待每个凯旋的骑士。”鲍德温推着他,看着他在仆人的服侍下解了衣服,浸入浴桶,他没有在塞萨尔的脊背和胸前找到伤口,但阿马里克一世也让他看了圣殿骑士若弗鲁瓦送来的信件。 信件中对这一路上的事情只有个大略的叙述,其中当然不乏圣殿骑士们特有的春秋笔法,不过还是能够从中看出这次旅程的惊心与危险,尤其是在最后的时候他们居然直接撞上了姆莱王子的队伍。 鲍德温他不太相信艾蒂安伯爵身边的修士,想着到时候还是设法让亚拉萨路的主教们来看看塞萨尔的状况。 “我先回去了,塞萨尔。”鲍德温说。 “你不想听听这段旅程中的事情么?”塞萨尔问道,在这个娱乐方式单调匮乏的时代,人们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充满了好奇,这也是为什么流浪剧团、朝圣者、吟游诗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大受欢迎的原因。 鲍德温也不例外,他甚至还许诺过,等到过了拣选仪式,他就带塞萨尔到集市上去,那里的酒馆与街巷经常可以找到正在弹奏,唱歌与讲故事的艺人。 “不了,”鲍德温说,“我也很累了,要睡了,等你洗漱完毕,你也睡吧,别来打搅我。” 话虽然这么说,但塞萨尔能够感受到鲍德温的温柔,他并不是不想知道,也不是对塞萨尔冷淡了,他只是担心,经过了那么多事,塞萨尔已经精疲力竭,如果他还要让塞萨尔陪着他说话,那根本就是折磨人。 “那么明天见,”塞萨尔说:“明天我来和你讲这一路的故事——安心睡吧,我已经回来了。” 鲍德温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担心自己一说话,就要流泪。 —————— 塞萨尔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沉过,这次外派对他来说也是一桩严厉的考验,但若是真有天主,也要为这份答卷打上一个漂亮的分数。 等他醒来,正要去鲍德温的房间,却见到了一个侍从,他认得他,他是阿马里克一世身边的人。侍从对他说,要他先去艾蒂安伯爵那里,据说伯爵要亲自感谢将他从裂隙中救出的小恩人。 艾蒂安伯爵现在正住在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当然也是好房间,掀起挂毯后,明媚的阳光将这个房间照得犹如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黄金,伯爵裹着一件灰松鼠皮的无袖长袍坐在一把拜占庭风格的宝座上,脖子上阿马里克一世赠送给他的金项圈闪闪发光,手指上也戴着好几枚之前没见过的戒指——一旁的长箱(这种箱子可以被充当坐具,储藏与摆设之用)上坐着修士亚农西亚。 塞萨尔向伯爵行了一礼。 虽然伯爵的托词是想要亲自感谢自己的小恩人,更多人还是认为他只是对这个侍从好奇,毕竟在这个时代,高位者若是受了下位者的救助,只需要给出相应的赏赐就行,完全没必要耗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更不必屈尊就卑地当面表示谢意。 艾蒂安伯爵又仔细打量了塞萨尔一番,不得不承认,他在路易二世的宫廷中待了好几年,见过的年轻侍从不知几几,单就容貌而言,能与这个孩子相比较的几乎没有。 “我要感谢你。”他说,等他离开了裂隙,才看到那道“魔鬼口”有多深,有多窄,无需修士向他述说当时的状况,他也知道,他跌下去之后,无论是他的随员,还是圣殿骑士,最可能做出的决定就是放弃。 如果不是塞萨尔坚持说,他们可以将他放下去,在那道可怕的“魔鬼口”里寻找伯爵的下落,这些人最多的也就是跪在裂隙边为他祈祷一二,他们一无所获,还会受到惩罚,但他肯定是没命了,没命前还要活生生地体验一番人世间的活地狱。 “我要感谢你,”他重复道:“我想了很久,孩子,我应当如何感谢你呢?我询问了一些人——你是王子鲍德温的侍从,那么,你知道他是个麻风病人吗?” “我知道。” “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在我成为他的侍从之前。” “听说你受了阿马里克一世的恩惠。” “是的。” “他将你从以撒奴隶商人的刀子下救了出来,这是一份恩情,但不是不可以还清。”艾蒂安伯爵向后一靠:“你应该知道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可以说,阿马里克一世欠了我一份人情,我可以用这份人情去赎你。” 塞萨尔惊讶地抬起头,伯爵微笑:“你看,我可以去和阿马里克一世说,让他放了你,而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去处,你还记得圣殿骑士若弗鲁瓦.富勒吧,他可不是一般的骑士,他曾经是圣殿骑士团的分团长,去年才回到亚拉萨路,据说他可能会成为圣城监察长。 他对你这一路来的表现赞不绝口,他说,就算是骑士团中那些年轻的骑士,也未必能够与你相比——比你高贵的,不如你谦卑;比你谦卑的,不如你勇敢;比你勇敢的,不如你沉稳;比你沉稳的,又未必能有你的虔诚;而比你虔诚的,其智慧又难以与你比较——没错,他喜欢你。 如果你只是一个农夫的儿子,他准会马上把你带到骑士团中去,但你是王子的侍从,这就叫他十分为难。 我可以保证,只要阿马里克一世愿意放了你,若弗鲁瓦马上就会急不可待地来到圣十字堡的门前把你带走——你有予我的这份恩情担保,又有若弗鲁瓦的青眼,在骑士团里,前程也未必会比留在王子身边差多少。” 他一直隐晦地窥探着塞萨尔的神色,以为他会欣喜若狂。 塞萨尔低下头来想了想,艾蒂安伯爵为他设想的前路倒也没错,因为亚比该干的蠢事,阿马里克一世乃至整个十字军都等于被艾蒂安伯爵拿住了一个把柄。 伯爵在做出抢走其他领主新娘,并且因此和国王打仗后的事儿后,依然可以得到路易七世的喜爱和信任,甚至愿意让他来做亚拉萨路的国王(伯爵自己愿不愿意另说),就可以看出伯爵这个人有多么的八面玲珑,心思灵巧。 像是这么一个人,先是看见了向导突然暴露了一大笔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有的钱财,又看见亚拉萨路的骑士无缘无故地急匆匆找来,怎会猜不到这是有人为自己设下了一个恶毒的陷阱——这个人还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普通的侍从,一个普通的侍从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金币来,也不会引动整座圣十字堡为他善后。 等他回到圣十字堡,一眼看过去,发现缺了安条克大公之子亚比该,心里就更是明白了。 而圣殿骑士团,它还真是少数几个在整座亚拉萨路,甚至整个基督王国中可以对阿马里克一世不假辞色的组织之一。 而在骑士团中,也并不存在对出身、资产与姓氏的鄙视,毕竟十字军骑士原本就是“武装修士”,一旦决定服务上帝,那么本人在世俗中的一切都会被抛弃——一个农夫之子与一个骑士之子在骑士团中并没有多少差别。 “我想我应当感谢您对我的安排,”但思忖了一番后,塞萨尔还是摇了摇头,“但我已经发过誓了。” 艾蒂安伯爵有些错愕,而后又露出了几分了然之色,“你是在怀疑我吗?又或是畏惧亚拉萨路的国王陛下?” “怎么会?大人,阿马里克一世是圣地的捍卫者,圣墓的守护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代天主颁布的法律,即便他自己也不可能不遵守;而您,我也相信一个不顾艰险,千里迢迢来到圣地,为天主,国王,民众做苦工的善人不会随意地口出妄言。” “那么你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我发过誓啊,”塞萨尔微笑着说:“我向鲍德温发誓,绝不离开他,而鲍德温也向我发了誓,绝不舍弃我。” 艾蒂安伯爵真的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修士,又挺直了脊背,俯身专注地捕捉着塞萨尔脸上的每个细微变化,确定他不是在说谎:“那么……你之前跟随着圣殿骑士,一路冒着风雪、野兽、突厥人来寻找我……又无所畏惧地与狼群作战,最后更是毫不犹豫地下了‘魔鬼口’……都是为了你的主人鲍德温?” 不是想要趁机离开他?而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做事? 艾蒂安伯爵的脑子顿时乱糟糟的,活像整整四个大瞻礼,八个小瞻礼的游行队伍在他的头颅里又敲又打,又喊又叫,又祈祷又唱赞美诗,他回到椅子里,来来回回地思考了很久,才疑惑地道:“但他是个麻风病人……” “我并不是现在才知道他是个麻风病人的,”塞萨尔温和地说道:“而我也不过是个以撒商人的货物,他尊重我,爱我,我当然也会尊重他,爱他,我要称赞您的慷慨,但我不会离开鲍德温王子的。” “天啦,”艾蒂安伯爵转头看向一旁的修士:“你掐我一把吧,我是不是在做梦呢,或许是的,等我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我还在那道‘魔鬼口’里,正在流着血等死呢……” 修士从善如流地伸手掐了他一把! 伯爵叫了一声,从椅子上猛地弹了起来。 “行啦,”他对修士怒目而视:“我知道啦,我知道这不是梦,你干什么?”他拍掉修士的手:“掐一下还不够吗?” 他忍不住拉了拉脖子上的项圈,把它解开丢在一边,他都要窒息了。 “我真的很难想象——”他盯着塞萨尔,低声说道:“你还真是个圣人不成?” 第三十二章 艾蒂安伯爵的忠告(下) 我们都知道,人类的思想从来就是很顽固的,有时候,甚至能够顽固到罔顾事实的地步,就像是一个人若是从出生起就活在粪便和腐鱼堆里,嗅惯了那些或是黏腻,或是刺激,或是微弱但萦绕不去的臭气,你将他拉出来,放在玫瑰堆里,他不但不会感到欣慰,反而会大惊失色,以为自己遇到了魔鬼,不顾一切地想要逃出去呢。 艾蒂安伯爵此时的感受也是这样的,他是个聪明人,反而因为这份聪明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磋磨。 很小的时候他就看穿了父亲的敷衍,母亲的厌烦,长兄的轻蔑,次兄的防备;他能够听出仆人言语中的嘲弄,也能理解骑士们的不耐烦;他父亲的臣子们趋炎附势,卑躬屈膝,那目标肯定不是他就对了;教士们教导他说,天主创造万物,人类身负原罪,所以人人都应谦卑,虔诚,竭力去行善事以赎回自己的罪孽。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撩起袍子,和女仆,男仆们厮混,举着经书恫吓农民们拿出最后一点麦子,最后一捧豌豆甚至最后几捆树枝的时候可没一点愧疚的意思。 而在他这三十七年的生命中,从这些晦暗的背景中找寻出的唯一一点亮色,那就是他的妻子阿德莱。 人们嘲笑他说,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与国王,还有两位伯爵开战,不但得不到嫁妆,还白白地招惹了一个难缠的敌人。 也只有艾蒂安知道,如果阿德莱只是一个如其他女人一般,浑浑噩噩或是心似蛇蝎的普世女性也就算了,偏偏,她却是一个真正具有“美”与“善”的女性——安索二世并不是个最恶的恶人,他就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贵族,也就是说,贵族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他都有。 一见到安索二世,艾蒂安就能一眼看到阿德莱的将来,不是因为无法服从丈夫而遭到丈夫的厌弃,被休离或是“意外身亡”,就是被迫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而郁郁寡欢,早早枯萎…… 他抢走阿德莱,与其说是对这个一同长大(他在阿德莱父亲的城堡里做侍从)的女孩怀着无法抑制的爱慕之意,倒不如说是同情,他娶了阿德莱,更像是在拯救自己。 等来到路易七世的宫廷,他以为至少能在这些“高贵的人群”中找到一个至少不会那么徒有虚名的人,毕竟,在吟游诗人的唱诵中,国王总是伟大而又虔诚,臣子总是睿智而又忠诚,王后以及贵夫人总是坚贞而又慈悲——但他几乎立刻就失望了,宫廷也不过是个略大点的城堡罢了,或者说,那里的人不是更好,而是更坏。 你要问他,有没有在失望之余往下寻觅,有的,他身边的教士与修士就有农民或是工匠的儿子,但他们是否会因为以往的遭遇而对那些原先的同类抱持一点怜悯和理解呢?很抱歉,没有,他们恨不得叫所有人都忘记他们的出身,压榨起底层的民众来,反而会更凶狠,更卑劣呢! 艾蒂安伯爵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果这世上确实没有十全十美的圣人,那么拥有一两样美德的人总该有吧,但他真的去找了,才发现他们也如砂砾中的珍珠,泥土中的金子一样难得,就算有,也早就被不曾目盲耳聋的主教或是领主收入囊中了。 最后,他身边居然只有一些不那么坏的骑士和修士,最好的竟然只有身边的修士亚农西亚,他是被“选中的”,但天赋并不突出。 更不用说,他也不怎么符合当下人们对修士的期望,他过于轻佻,不稳重,还有点无视权力与钱财的威能,时常站在穷苦人这边说话,这让他所在的特鲁瓦修道院院长极其地厌恶他,一听说艾蒂安伯爵愿意要他,就忙不迭地把他打发过来。 所以当艾蒂安伯爵在雅法听说了“小圣人”的事情,他的想法与其他贵族完全一致,那就是,这不过是亚拉萨路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鲍德温张势的一种手法,只不过因为鲍德温王子患上的是人人避而恐之不及的麻风病,没法“摸治”(注释1)或是长时间的公开祈祷或是游行,才让他的侍从用了这么一个取巧的法子来抬高声望。 别说是“天使降临在大教堂里协助清扫”,艾蒂安伯爵甚至不认为他真有清洁整座大教堂,可能随便找了个什么地方让他待着,到时间了再让他走出去而已…… 圣殿骑士若弗鲁瓦冲进狼群的时候,他们高声赞美“天主保佑,骑士勇武”,谁会注意到那个紧随其后的小侍从? 直到艾蒂安伯爵落在了裂隙中,大腿折断,浑身冰冷,猜想着自己是会被老鼠吃掉还是被虫子吃掉的时候,他才看见了塞萨尔,认为这个孩子勇气可嘉,对他有了几分欣赏之意。 但之后他们遇到了姆莱,塞萨尔显露出来的智慧与胆量又不由得令伯爵侧目——就如他之前所看到的,十分美德,一个凡人有一两样就足以在宫廷,军队与教会中立身了……他这样殷勤,是否怀着什么其他的企图? 等他回到圣十字堡,又着意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当初阿马里克一世并不是在集市上,或是在城堡里遇见塞萨尔,把他从以撒奴隶商人的手中买下来的。 那时候,以撒奴隶商人选中了犹大山地的一处山丘,预备在那里阉割一批孩子,好卖到异教徒的王庭中做宦官,阿马里克一世的狩猎队伍正穿过两座山丘之间——塞萨尔,当时他还只是个无名的奴隶,奄奄一息,发着高热,居然能够趁着奴隶商人与守卫匍匐在地,向国王表示敬意与臣服的时候,一跃而起,跳过了那些低垂的头颅,滚落在了阿马里克一世的马蹄前。 艾蒂安伯爵也是骑士,狩猎更是家产便饭,当然知道狩猎就等于一场小型比武或是征战,国王的马队更是戒备森严,训练有素,塞萨尔居然没有被马蹄踏死,也没有被扈从打死——这才有了阿马里克一世将他从以撒商人那里赎了出来的事情……虽然阿马里克一世也有自己的私心,但也不是每个以撒商人的奴隶都能令他动容的。 据说他忘记了很多东西,自己的出身,家族和信仰,但他依然能够读写拉丁文,数数,计算,杰拉德的一个院长非常喜欢他,几乎不愿意把他交还国王。 他来到圣十字堡,就遭到了王子原先那些仆人的排挤,陷害甚至刺杀,这种事情也不少见——底层人的倾轧只会比上层人更直接残酷,他不但没有上当,还反过来杀了两个仆人,其中一个还是被他掷入厕所的甬道杀死的,那两个仆人还都已经成年了,一个更是高大肥胖…… 他和的黎波里伯爵的儿子大卫比武,也赢了。 鲍德温王子得了这么一个同伴,更是又欢喜,又珍惜,没几天就把他当做一个公爵之子对待——伯爵也看到了,如果说和王子同住同食同行,还能说是在看重一个侍从。鲍德温将金十字架与黑貂皮都让他穿戴在身上,就是把他看做了一个与自己同一阶级的人。 更叫伯爵惊讶的是,亚农西亚四处探问后得到的评价——从洗衣妇到帮工,从侍从到骑士,再从骑士到修士,除了那些对他心生嫉妒或是性情顽固的家伙之外,居然都是一色儿的褒奖,就算是厌恶他的前者,你要他们说,王子的新侍从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们也说不出来。 还有那“小圣人”名号的由来——他又何止打扫了那最神圣的所在呢,因为他的善行,被清除的还有人们心中的污秽。 自打那次声势浩大的游行之后,虽然圣墓大教堂的修士们还在收取朝拜与瞻仰的费用,但每个月也有三天,他们会让朝圣者推举出一个最有德行或是最需要得到赦免的人进入圣墓大教堂,这个人是可以豁免一切花销的。 就连那些胆大包天,在圣城中作恶的人——他们可是连帽子上缀着贝壳(圣雅各的象征)的朝圣者都敢打劫的——也会有意识地避开“小圣人”走过的那条路。 能够达成这点,只是宽赦了一个女人以及襁褓中婴儿罪过的事迹是远远不够的,伯爵听说,他将所有来自于爵爷与贵女们的赏赐全都捐赠给了穷人,只留了一张据说在圣墓上披过的白羊毛布,把它献给了自己的主人鲍德温王子。 这是来自于阿马里克一世的授意,还是他的自发行为?在艾蒂安伯爵旁敲侧击过几位阿马里克一世身边的侍从后,他认为是后者,因为就在这之后的几天,阿马里克一世对儿子的这个侍从一直很冷淡。 没人能计算得出当时被塞萨尔拿出去捐献给穷人的珠宝,衣服总共价值多少,但伯爵也曾经历过几次弥撒后的大游行,当那些修士,骑士赤裸着上身,锁着脚镣,无比狠毒地鞭挞自己,将这具臭皮囊打得鲜血淋漓,一阵阵抽搐之后,那些贵人们也会抛下身上的首饰,斗篷或是丝巾。 就某位骑士夸耀的,单一枚戒指也值五十枚金币…… 那时候艾蒂安伯爵依然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好人,他认为,要么是因为塞萨尔年纪太小,不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要么就是他所求甚大,他所求什么呢?站在伯爵的角度,除了离开一个罪孽满身的麻风病人,还能有什么?! 这并不值得诟病,无论是他答应做王子的侍从,又或是想要离开,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在面临巨大的威胁时做出的自救行为罢了,何况他也确实帮助了很多穷人,单就为了这点,伯爵就愿意拿出阿马里克一世欠他的这份人情,把他赎出去。 “你可能有点不太明白,”同样是为了那些受了这孩子恩惠的穷人,伯爵耐心地劝说道:“你涉世未深,一个王子侍从的名号确实很有吸引力,但你侍奉的是一个麻风病人,不说他会不会将罪孽传到你身上……”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塞萨尔的手臂,脸,确定他并没有染病:“也许有那么一天,也许没有,但他也是活不过三十岁的,他也不可能有后代,阿马里克一世也会有一个新妻,他比我还小,完全可能再有一个儿子,到那时,就连你的主人也算不了什么,你又能有什么前途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留在他身边。”塞萨尔同样耐心地说道:“我服侍他,一直到他死去,以完满我们之间真挚的友爱之情。 到那时候,我就向我的国王阿马里克一世提出请求,离开城堡,那时候我也还在盛年,我可以去做一个修士,也可以去做一个工匠,甚至做一个农民,我知道这很艰难,但已经比我原先的命运不知道好上多少了。” “但……”但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将来。 人人都在为自己牟利,什么都能摆上称量的天平,为何你不愿意成为其中的一个呢? 在艾蒂安伯爵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修士亚农西亚已经站了起来,而伯爵注视着这个少年,胸膛起伏,似乎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很久之后,就连阳光也不那么璀璨刺目了,他才转向自己的修士,“帮我把圣物匣拿过来。” 圣物匣是十二世纪最为流行的装饰,珠宝和收纳用品,顾名思义,里面一般都装着某种圣物:骨骼,头发,刑具碎片等等;有些做成手或是脚的形状,有些做成十字架,有些则是棺木或是小柜子;大小不一,有些只能摆在祭坛或是龛笼中,有些可以挂在脖子上。 伯爵的这个圣物匣就被做成了十字架的形状,长度与宽度都大约一法尺,厚度则与手掌等同,修士有点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他很快捧来了圣物匣,伯爵拿下挂在脖子上的小钥匙打开圣物匣,从里面拿出了好几卷羊皮纸。 修士挪过长箱,伯爵把它们一个个地打开,用戒指把它们压住,“再给我拿那个装着金币的匣子过来。” 这次修士罕见地没有咕哝什么——能不能一次说完之类的废话,转身过去抱来了另一个匣子,这个匣子是橡木的,平平无奇,没有雕花也没有涂金,只在四角和铰链的地方做了加强的铁片。 “这是亚历山大三世签署的朝圣许可证。”塞萨尔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上面除了那个神圣的签名之外,还有有关于这位朝圣者的一些简略信息,表明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香槟伯爵治下的一个本分的葡萄酒商人,因为结婚二十年没有儿子所以决定去亚拉萨路朝圣…… 看到塞萨尔不解的眼神,伯爵笑了笑,又指给他看另外一份羊皮纸,这是路易七世签署的“安全通行许可”,同样写明了这个葡萄酒商人的一些信息,又有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一世签署的“安全通行许可”。 等他看了,又连接展示了另外几份文书——特鲁瓦主教签署的朝圣许可证,香槟伯爵签署的身份证明与“安全通行许可”,之后则是赞吉的努尔丁苏丹与法蒂玛的阿蒂德哈里发签署的“安全通行许可”。 塞萨尔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整套朝圣者专用的文书,可以说,有了这几张羊皮纸,他几乎可以在整条朝圣线上畅通无阻,每个国王都下了严禁杀死与囚禁朝圣者的旨意,主教与教皇的权威更是神圣不可动摇,至于为什么还有异教徒皇帝签署的文书——当一些虔诚或是谨慎的朝圣者认为自己可能要穿越异教徒的领地时,就会设法买一份这样的许可证——为了钱,苏丹和哈里发也不会太在意是不是有基督徒穿过自己的国土。 当然,实在碰到不在乎罪孽也不在乎法律的盗贼,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艾蒂安伯爵指指身边的修士:“亚农西亚是个伪造文书的好手,他会把上面的信息改成你——某某人的侄子,说明你是为了给伯父求得一个儿子所以代他朝圣的。” 他又推过那匣子金币:“这里有三百枚金币,在这里我不建议你拿去救济穷人,圣地的穷人犹如海水,层层叠叠,旧的还没去,新的又来了,你或许要说,能够有一个得救的也好,但我希望那是你。” 伯爵凝望着塞萨尔,有些情绪复杂地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应当报答你,但你又拒绝了我的第一个提议,所以我只能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他低沉但清晰地说道:“拿了这些金子去,鲍德温王子不会向你索要,但会有一些骑士和侍从来和你借钱,或是蛊惑你去赌博,也有可能,引来伎女和商人,叫你沉溺在享乐的泥沼里,孩子,一个也别听,一个也别信,你要好好地藏着这些钱,还有这些文书,谁也别告诉。 等到时机合适,你就出城堡去,在外面借一个小屋子,雇佣一个人给你看着屋子里的东西,也不用太多,几件衣服,一匹健壮的骡子或是驴子,要记得配置一顶缀着贝壳的宽檐帽,一柄结实的手杖。” 这是朝圣者的装备。 “我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就拿了钱,贿赂看守或是其他什么人,逃出圣十字堡,跑到小屋,打扮成朝圣者的样子,骑上骡子,迅速地往雅法或是阿卡去,那里的船长看到你的许可证和钱,就会让你上船,等你到了埃各莫特,就到桑塞尔来找我吧。” 第三十三章 圣殿骑士若弗鲁瓦的邀请和馈赠(上) 艾蒂安伯爵受了这么一番罪,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可以在圣十字堡度过之后的好几个节日了,他的修士和骑士也有了充裕的时间去采购自己想要的货物——阿马里克一世果然代伯爵将承诺给他们的赏金全给了,还尽可能地弥补了他们遭灾时受到的一些损失,像是马和马具,衣服,刀剑与甲胄等,好让每个人都足够满意。 只是从那天后,艾蒂安伯爵就没有再特意见过塞萨尔,人们都说,这果然是爵爷的一时兴起,有人认为他肯定从伯爵这里拿到了单独的赏钱,于是那些一向对塞萨尔十分冷淡的侍从和扈从们,突然就变得热情起来了。 他们要么向塞萨尔诉苦,说自己不慎丢失\损坏\污秽了什么了不得的圣物,需要赔偿,不然就要挨鞭子被驱逐出城堡;要么就神秘无比地与塞萨尔说,从哪里来了一个漂亮的伎女,手法高超,身材丰满,索价甚高,但如果见到了如塞萨尔这样可爱的孩子,或许会一个子儿也不收也说不定。 又或是先吹捧一番塞萨尔的运气,抱怨一番自己最近在赌桌上是如何的霉运罩顶——他们请求塞萨尔给自己的骰子赐个福,而后又要求塞萨尔代他们掷两把,他们信誓旦旦,塞萨尔若是赢了,所有的钱都归塞萨尔,若是输了,债务则由他们承担。 若是到了这里,塞萨尔还是不理睬他们,这些人就有意去找塞萨尔行事中的疏漏——按理说,塞萨尔很少离开左塔楼,他们几乎找不到他的什么差错,但只要有心,总有办法——一旦“找到了”,他们就假惺惺地与塞萨尔说,只要一点小钱,就能让他们闭嘴。 若不是这具躯体内的灵魂已经成年,这些陷阱他怎么都得踩进去一个。 鲍德温知道艾蒂安伯爵确实给了塞萨尔一笔赏赐,他没有过多追问,但也担心塞萨尔被他们骗走了钱,就从将临期的第一主日(距离12月1日最近的星期日)开始,紧紧地将塞萨尔带在身边,没人敢在王子面前弄鬼。 但也有些人是鲍德温也无法拒绝的。 在圣若望甘迪纪念日(12月23日)的前一天,圣殿骑士若弗鲁瓦.富勒一早就叫侍从给了塞萨尔一封信,约他见面,大约是在午时经(大约下午两点到三点)的时候,他会在吊桥这里等着。 这样一位大人,无论是因为他之前的照顾,还是如今的眷顾,塞萨尔都不可能不去,鲍德温却是忧心忡忡:“如果是五十年前的圣殿骑士,我不会阻止你,不但不阻止,我还要鼓励你,那时候的圣殿骑士,正如他们所发的誓言那样,是信徒,是朝圣者,是骑士,他们时刻准备着为侍奉天主而流血,他们坚贞,谦卑而顺从,我确信,那时候的每个圣殿骑士现在都坐在圣人身边。 但正如某个哲人所说,树木一旦变得高大,就必然会有残枝败叶。 因为最初的圣殿骑士确实兑现了自己的誓言,人们看到了,就爱他们,尊敬他们,信任他们,他们把他们看做天主的骑士。对骑士团,就如对待任何一座教堂和修道院,他们向骑士团缴税,做奉献,捐赠布匹,粮食,钱财乃至土地,以支持骑士团的东进事业。 短短几十年,圣殿骑士团的产业就已经遍布整个圣地与半个欧洲,他们也变了。 他们虽然还声称自己是骑士,但他们放起贷就像是个以撒的货币商人;建造起船只来就像是个热那亚的船主;收缴地税和过路费的时候就像是个法兰西的领主。 他们还在屠宰场和纺织作坊里抽成,还有使用磨坊和烤炉的费用,他们将葡萄园租赁出去,出售河流的捕鱼权,而他们的土地上昼夜不息地产出小麦和蔬菜,足够喂饱一整个圣地的人。 像是这样一个庞大无比的组织,不堕落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听闻了一些对他们非常不利的传说,我的父亲也是如此,他曾经向圣殿骑士团发出警告,但结果就是如现在这样,圣殿骑士团仇视我的父亲,认为他有意夺取他们的资产和权力。 若弗鲁瓦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或许不是最坏的那个,但若是,”他握了握塞萨尔的手,谨慎地说:“若是他向你提出请求,让你舍弃我,到圣殿骑士团去——请相信我,我并不是不想你有个好前程,但圣殿骑士团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他恳切无比地说:“你若是想要离开我,尽可以和我说,就算你不能去的黎波里或是安条克,我也可以把你送到下洛林去(最初的耶路撒冷守墓人乃是下洛林公爵,布永伯爵,即布永的戈弗雷),又或是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你愿意么,让我离开?”塞萨尔反握住鲍德温的手,鲍德温总是戴着手套,除非塞萨尔要求,他才会取下来,麻风病的症状已经初见征兆,他的手指已经开始肿胀发红,塞萨尔给他浸浴,按摩后会好一点,但他们都知道,鲍德温的病情正在不断地恶化,也不怪阿马里克一世甚至不愿意等到鲍德温的诞生日(2月2日),直接在新一年的第一个月就要举行“择选仪式”。 之前没有麻风病人举行过“择选仪式”,毕竟这也算是一桩圣事,但大部分人都抱持着如:若是鲍德温被选中,就会不治而愈——至少可以减缓病情之类的奢望。 “我也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我鲁莽地答应了你的请求,让你走出去,代替我,为了亚比该的罪孽去寻找艾蒂安伯爵之后……” 鲍德温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你看,我曾经想要舍弃世俗的一切,遁入修道院,但我的父亲许诺我说,我还是他的继承人,依然是亚拉萨路的王子,他又把你带到我身边,塞萨尔,我当时看见你,只觉得有着你这样容貌的人,着实不该在一个麻风病人身边伺候,但我后来又一想,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站起身来,“我当时愿意把你留下,以为只是容留了一只羽毛美丽但脆弱的小鸟,若不如此,你必然会受到暴雨狂风的摧折,早早夭折。 但现在,我已经看见了,在我身边停留的,并不是一只云雀,而是一只苍鹰的雏鸟,虽然羽翼未丰,却总有一日翱翔于碧空之上。既然如此,如果我依然将你留在身边,那就不是对你的爱护,而是自私了。” 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尤其是我发现,我一向自以为沉稳睿智,事实上还是一个孩子,只为了一点虚幻的荣誉,就将你打发出去,虽然若弗鲁瓦的信上并没有多说,但我一看就知道你吃了很多的苦头,受了很多的罪,甚至差点死了。 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我都没法原谅自己。” 塞萨尔听了,只能在心中叹息。艾蒂安伯爵说愿意代他向阿马里克一世求情,为他赎身,他确实有那么一霎那的心动,他倒不是畏惧鲍德温身上的麻风病,他和鲍德温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自己不是易感人群。 何况鲍德温一向很小心,就算是他说了,鲍德温还是经常在房间里戴着面纱和手套,一些可能接触到体液或是分泌物的事情也从不让塞萨尔去做——自打绞死了一批仆人后,新换上来的仆人恭敬和温顺得多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直至今日,仆人中也没人染上麻风病,反正他们服侍起鲍德温来显然更精心了一点。 但他还是拒绝了。 艾蒂安伯爵脱口而出的疑问还在耳边萦绕,可塞萨尔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值得夸赞,他对阿马里克一世虽然感恩,但远远比不上他对鲍德温的,因为他从阿马里克一世这里得到的恩惠,一部分是他计算与搏命得来的,一部分则是出于阿马里克一世的私心。 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如鲍德温这样的一个孩子。 这个时代,这个地区,危机四伏,群狼环绕,虽然名为圣地,却是一座血淋淋的人肉磨盘。 他没经历过战争,但见多了生死,知道在死神的面前,鲜少有人能够维持得住往日的涵养风度,更不用说,麻风病虽然不会让人一下子丧了命,但可以持续上整整几年,十几年的病痛与毫无希望的未来,更能让人精神崩溃,无法控制。 当阿马里克一世说,要他去服侍鲍德温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疯狂的,暴躁的,因为对将来充满了恐惧而变得歇斯里地,充满了攻击性的幼兽。 事实上那时候他也做好了准备,若是当真如此,他并不会傻乎乎地继续留在这位王子身边做个血肉靶子。 他要做到这点并不难,虽然他面对的是阿马里克一世,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但这样的鲍德温着实是让他无法说出“放弃”两字,他只有九岁,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未成年,就遭遇大变,却还能保有一颗干净而又高尚的心。 他见到一个比他更秀美,更健康的同龄人,不曾心生嫉妒,也不曾因为地位悬殊而去戏弄他,折磨他;他把塞萨尔当做一个弱者留在身边,但当发现他能有更好的前程时,就算如今身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了,他还是愿意托举他,让他高飞,而不是把他关在笼子里。 “我已经拒绝艾蒂安伯爵了。”塞萨尔说,“我也会拒绝若弗鲁瓦。” 鲍德温藏在面纱后的眼睛睁大了,他猜到若弗鲁瓦或许会看中塞萨尔,但他没想到艾蒂安伯爵也有这样的念头,这下子他可真是有点酸溜溜了。 “艾蒂安伯爵也没什么好的,”他尖刻地评价道:“他的领地又小又贫瘠,还是个鳏夫,你要是去了他的城堡,都没有一个女主人来照看你。” “我已经拒绝了。” “明智之举,”鲍德温悻悻然地道:“总之,这两个家伙都不合适,一对儿蠢蛋。” “他们若是听到了准要和你决斗,”塞萨尔快乐地说:“他们并不是坏人,至少艾蒂安伯爵不是。” 他只向鲍德温说了金币的事情,但那些通行证他一个也没提,倒不是他有意隐瞒——主要是这件事儿和他通过杰拉德家族索取圣殿地图的行为如出一辙——艾蒂安伯爵为他提供的东西几乎就是在说,阿马里克一世或是鲍德温没法给他提供应有的保护。 艾蒂安伯爵因为拒婚的事情已经吃尽了苦头,在他还在圣十字堡的时候,就别多生变故了。 于是塞萨尔一本正经地和鲍德温告了假,又从城堡总管这里取得了许可,他走出城门的甬道时,鲍德温就在桥头堡上看着他。 塞萨尔抬头看着他,想起道别时,鲍德温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他,虽然要和他见面的是圣殿骑士——圣殿骑士发誓过要守贞,这个守贞的意思是最好连女人都不要见,更不能碰,所以才有了教皇允许他们建造私人礼拜堂的事情(避开女人)。 结了婚的人若是要加入圣殿骑士团,也要和妻子分居,还只能成为穿着褐色袍子或是黑色袍子的军士。 圣殿骑士也不能狩猎,养狗和鹰隼,他们唯一能够捕猎的只有圣地的狮子,甚至被禁止与猎人为伍。 他们不能享受各种娱乐,像是下棋,赌博,小丑和吟游诗人,他们集体用餐——每周二,周四,周六,骑士团提供足够的肉——除非斋戒,可以饮酒,但绝对不允许醉酒。 所以鲍德温最担心的几件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发生,如果换了另外一个成年骑士,他要小心那家伙会把塞萨尔带到伎女和赌桌那里去,或是去狩猎(此时的狩猎非常危险),又或是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鲍德温看见了若弗鲁瓦,他没有进入城堡,装扮得威风凛凛,说实话,若是让鲍德温选,他也更愿意跟随一个勇武的骑士而不是一个身负罪孽的病人,但他愿意相信塞萨尔。 他看着塞萨尔骑着他的小马卡斯托哒哒哒地跟着圣殿骑士的大马走过了吊桥。 而在他们走过吊桥不久,一个黑瘦的影子就跟了上去,鲍德温正要叫人,就看到他远远地朝自己鞠躬,而后挥了挥手中的长矛,在卫兵警惕起来之前飞速地离开了。 王子这才想起,在塞萨尔做“洁净圣墓”的苦修时,确实有一个流浪骑士跟着他,并做了他的护卫。 第三十四章 圣殿骑士若弗鲁瓦的邀请和馈赠(下)(月票加更!) “我带你去集市玩儿。”见到塞萨尔,若弗鲁瓦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就算塞萨尔的身体里并不是一个九岁孩童的灵魂,也不由得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没办法,自打他来了“这里”,他所待的地方几乎都是固定的,不是圣若翰修道院,圣墓大教堂,就是圣十字堡。 寻找艾蒂安伯爵的时候他才终于离开了圣城,但说实话,没人能在日以继夜的跋涉与祈祷中欣赏风景,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十二世纪的朝圣路可不如人们想象得那样平坦、绮丽与神圣,树木犹如妖魔,河流好似绞索,到处都有倒卧的尸体,从干瘪的,鼓胀的到白骨化的都有。 他很早就想要走出来看看了,谁会不好奇呢?这可是一座一千年前的城市! 这座城市在这里已经屹立了三千年,它最初属于闪米特人和迦南人,以撒人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王国,这个王国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三百年,它就在分裂中被亚述人毁灭,而在亚述后,巴比伦人,波斯人,罗马人都曾经成为这里的主人。 谁也不能否认,这座位于阿拉比半岛新月地带的中心,连接着欧洲,阿拉比半岛与埃及,高踞于犹大山地的城市,无论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称得上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即便没有任何宗教意义,也是一块犹如咽喉或是心脏般的必争之地。 “亚拉萨路的集市日是在每周的周二,以及节庆日。”若弗鲁瓦说道,他今天的胡子刮得特别干净,披着一件九成新的羊皮罩袍,他注意到塞萨尔正在盯着那件罩袍。 “托你的福,小兄弟,那天我带着那件不成样子的罩袍回去,和我们的后勤总管这么一说,他顿时感动得要流泪,他请我将这件罩袍还给他,好让他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为了这个,所以给了我一件最完整的罩袍。怎么了?”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塞萨尔道:“若说是危险,与撒拉逊人作战才是真的九死一生,而这对于你们来说,几乎是如同祈祷唱经般司空见惯的事情。” “我想这是因为你太小了,九岁,”若弗鲁瓦说:“你不知道,那天随行的军士之中就有一个结过婚,有过孩子的,很不幸,他的独生子六岁就夭折了,他认为这是天主给予他的惩罚,才会到骑士团来,他看到你,就喜欢的不得了,如果不是艾蒂安伯爵之事牵涉过多,或许他还会阻止你冒险呢。” “你有时候好像总是会忘记自己年龄似的。”圣殿骑士玩笑般地说道:“是有一个老迈的精怪藏在这具身体里么?” 还真有,塞萨尔面色不变,这里可没什么老迈的精怪,只有一个倒霉鬼:“我听殿下说,亚拉萨路的集市固定在以撒人区。” “嗯,亚拉萨路的国王从鲍德温一世开始就将集市定在了粪厂门附近,西墙东面,据说这是因为以撒人经常跑到西墙去哭,弄得他很烦,所以就将集市放在那里,看看能不能把那些以撒人赶走。” “赶走了吗?” “挺难。”若弗鲁瓦不怀好意地说道:“毕竟那里是他们唯一可以证明有过那么一段辉煌历史的地方。” 事实上圣殿骑士们所在的所罗门圣殿才是以撒人的第一圣殿,不过那里早在公元前586年,巴比伦帝国的尼布甲尼撒二世在攻陷了亚拉萨路后被彻底摧毁,现有的圣殿是撒拉逊人在所罗门圣殿上的基础上修建的异教徒庙宇,所以以撒人并不承认那里是天主的住所。 现在以撒人哀悼的是第二圣殿,以撒人从巴比伦囚居回到亚拉萨路后修建的,在一千一百年前被罗马人焚毁,只剩下了这么一堵墙。 十字军虽然为天主而战,但他们并不怎么喜欢以撒人,他们认为,以撒人早就做了异教徒的狗和奸细,在攻占圣城的战役中,至少有成千上万个以撒人成为了十字军屠刀下的亡魂。 他们沿着亚拉萨路大道向前走,在公园2世纪,罗马人在毁掉以撒人的第二圣殿后,他们的皇帝哈德良重建了亚拉萨路,依照罗马人一贯的强迫症风格,用两条相互垂直的大路将这个正方形的城市分割开,像是一块蛋糕被均匀地分做了四块,集市就在右下角的那一块。 现在那里已经立起了整整齐齐的四排牛皮顶棚,因为集市并不是完全固定的,国王或是当地领主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地点,所以除了集市所在地方的原有商铺外,商人们并不会在这里建造房屋。 这些顶棚下就是一个个的摊子,有些是属于商人自己的,有些是租赁的,租赁铺子的多数都是一些旅行商人或是没有能和商人达成长期协议的农民——他们买卖的货物有些非常常见,如鱼、水果和蔬菜、鸡蛋、奶酪和蜂蜜,或是鸡鸭、猪和山羊,还有一些家里纺织的亚麻布或是棉布。 当然还有一些不那么常见的,衣服、鞋子、肥皂、编织篮、陶罐、锡盘,还有被商人们大声吹嘘的皮毛,珠宝和香料,虽然他们可能连城堡总管的鞋跟都没能见到,但都一致声称这些都是“被送进城堡或是官邸后被筛选下来的。” 但总有人抱着能够“和贵族老爷穿着一模一样只略有瑕疵的外套或是靴子”,“吃一样的饭菜只是有点不够新鲜”,“戴一样的首饰只是宝石有点小,金子不太纯”的诱惑,站在这些铺子前犹豫不决,而商人们总有办法说服他们。 一个商人直接煮起了加香料的热红酒;另一个商人挂起了一张纹章图样表,好让顾客随时比照戒指或是叉子上的镌印;买卖皮毛衣服的商人则雇佣了一个裁缝,如果客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随时修改。 “那些香料都是留在口袋底的渣滓,或是加了沙子,染了色,”若弗鲁瓦拧了拧塞萨尔好奇的脑袋,:“珠宝多数都是假的,衣服则有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我们往那儿走,”他要比塞萨尔高大得多,又骑着一匹成年马,能看到更远的地方:“那儿有热闹可看。” 塞萨尔还以为是杂耍,到了那里,才发现是市场监察官正在惩罚几个没有缴税的商人,农民,还有两个敢于售卖腐败货物的蠢蛋。 在市集上做生意当然也要缴税,市集税,交易税,度量衡工具使用税(一些货物需要买卖双方一起去称量),但总有些人想要乘机耍弄一下他们的小聪明,以为能够逃过监察官的一双锐眼。 被查到了,他们免不得哭哭啼啼,一路告饶,但国王的税官早就练成了一副铁石心肠,能够缴纳税款和罚款的人也要当场挨板子,那种擦了蜡油的木板,抽一下就能让屁股和大腿肿起一大块;如果交不了钱呢,就会被打发去服劳役。 虽然查出了没有缴税的人也很有趣,但比起惩罚那两个售卖腐败货物又蠢到被抓住的两个家伙,就不够看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事实上是很有想象力的。 这两个无良商人,一个售卖了发臭的啤酒,酸败的葡萄酒,监察官接到举报后,尝了一口,认为这种东西只该被倒进粪坑,于是他们就将那个酒商粗鲁地塞到酒桶里,他不将剩下的酒全都喝完就别想从那个小小的桶里出来。 另外一个呢,他卖了一些死掉的鹌鹑和鸽子给顾客,顾客询问为什么这些鸟儿一动不动的时候,他还说它们只是睡着了……这个也不必多说,人们将鸟儿的羽毛扯下来,用树胶粘在他的脸上,然后强迫他吃掉那些血淋淋的肉。 若弗鲁瓦看得哈哈大笑,笑完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孩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还有点意兴阑珊:“你不喜欢这个吗?我带你去看杂耍怎么样?” 塞萨尔摇摇头,“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自打看到那个侏儒撞在鹿角上,他想这几年他都不会提起看杂耍的兴趣。 “那么我们去‘灌木丛’。”若弗鲁瓦说。 这里的“灌木丛”可不是密林边的那些,只是因为十二世纪的酒馆通常都会纵容藤蔓爬满建筑的正面与侧面,以表示这里有葡萄酒出售,所以有时候人们也会用“灌木丛”来代称酒馆——集市上也有一些现成的食物,像是烤肉和馅饼,但若弗鲁瓦可不敢试自己和小侍从的运气。 他们来到集市后方的一座酒馆,距离粪厂门不远,挂着一个木头招牌,上面刻着一条人腿,别误会,这里不是人肉客栈,这代表着圣葛斯默、圣达弥盎两位圣人,因为他们在叙利亚从医传教时曾经给人接上了一条断腿——此时的人就算是骑士,领主也有不识字的,普罗大众就更别提了,所以需要让人记住的地方多数都用图案来代替文字。 酒馆老板一看到那显眼的白底红十字,就立即殷切地迎了上来,酒馆的食物通常都很简单,但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事儿呢?他很快办了一桌丰盛的食物上来,只是圣殿骑士们一向被要求简朴,节制,所以这些东西虽然又新鲜又美味,但没有添加香料,也没有染色,端上来的也只有新酿的啤酒,没有葡萄酒。 但对于塞萨尔来说,正合心意,若弗鲁瓦也不是在乎那些的人,他们相对而坐,大吃大喝了一番,等到吃够了,叫老板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搅——他们正坐在壁炉一侧的角落里,若弗鲁瓦才对塞萨尔说:“艾蒂安见过你了吗?” 艾蒂安能够给塞萨尔提出第一条路,就代表他肯定和若弗鲁瓦说定过了,若弗鲁瓦这样问,塞萨尔只能点点头,圣殿骑士见了,就问:“你拒绝他,也拒绝我了?” 塞萨尔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若弗鲁瓦提起罩袍边缘擦擦脸,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色:“我猜大概也是这样,他们把你带到我面前的时候就说,你是代王子鲍德温而来的,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受了胁迫,但后来……我发觉你竟然是真心实意的,你都愿意为他去死了,我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他摸了摸身侧,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犊牛皮的钱囊扔在桌上,“这个给你。” 塞萨尔不用看,听都能听出那又是一袋子金币:“我并不需要……” “不,你需要。”若弗鲁瓦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的善行我也早就有所耳闻,但如果你想留在王子身边,做他的侍从,扈从,骑士,钱是绝对少不了的。” 他举起粗壮的手指,一个个地点给塞萨尔看,“当你还是侍从时,你可以穿他的衣服,用他的武器,戴他的珠宝,人们只会羡慕你;但等到他成为骑士,你要做他的扈从,要钱的地方就来了,首先,你要给自己置办上一套行头,皮甲,链甲,头盔,长剑,短剑,匕首,弓箭……一匹马……马具……护腿,斗篷……盾牌……” 他一路数下去,“等你成为了骑士侍从或者说见习骑士,你就要有侍从了,一个侍从,但他所需要的一概东西都得由你给他配置齐全。 最后,你成为了骑士,你的侍从要增加到三名,你应当有一名随身修士,或许还有两个杂役,当然,这些人的配置,年金,平时的吃喝用度,也都是你负责的。 我承认,王子鲍德温对你青眼有加,但不说他的心思或有变化,就算是没有,当你需要这些的时候,你难道能伸出手去,向他要钱吗?” 他推了推钱囊,“而且你也不用太过意不去,这里有一百个金币,但我只填了三十个,你知道那七十个是哪来的吗?”圣殿骑士顽皮地笑了笑,笑得眼角皱纹都跳起舞来。 “这是那个向导的,在他们与狼群争斗的时候,野兽的利爪撕开了他的钱囊,他用命换来的一百枚金币洒了大半,后来伯爵和我的侍从捡起来了一部分,他们没敢私吞,就上缴到我的军士那儿了,他给了我,我现在给了你。” 他往后一倒,展开双臂,惬意地叹了口气:“命运有时候真有趣,对吧。” 第三十五章 米特里达梯药方 (上) 若弗鲁瓦看着塞萨尔拿起了钱囊,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满意地颔首,作为一个老骑士,他最不耐烦的事情就是和蠢人说话,无论是骑士团里的,还是骑士团外的。 他注意到这孩子在收好钱囊后,仿佛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吗?”他一时间想不到,换做他,最大的事儿就是离开圣十字堡那个被诅咒的地方。 “我有一个仆人,”塞萨尔说,“我在圣墓大教堂做苦修的时候,他在我身边做护卫。” “然后?” “他是一个流浪骑士,但有姓氏有来历,他来到圣地已经有好几年了,一直想要加入十字军但没能成功。” “你想让他加入我们?”这有点难,若弗鲁瓦蹙眉。 怎么说呢,圣殿骑士团才成立的时候,几乎只要是骑士就能入团,但五十年后的圣殿骑士团已经是一座黄金的圣殿山,不再需要人来为他们增光添彩,加入的人反而能够从中得到不少好处。 所以,想要加入骑士团,比加入教会更难,要么有权力,要么有钱财或是领地,总之不可能是个毫无依仗和背景的流浪骑士。 “他没有那么大的奢望,”塞萨尔说:“只要能让他在圣殿骑士团修行一段时间就行了。” 若弗鲁瓦挑眉:“一段时间?” “1月6日之后他就会离开。” “你的王子殿下知道吗?” “不知道。” 若弗鲁瓦突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而后这个笑容又变得轻快了起来:“这很好,”他佩戴着链甲手套的手越过桌面,重重地落在了塞萨尔的肩膀上,顿时这个空间就变得更加黑暗和隐秘了:“或许是你太小了,或许是鲍德温太小了,你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国王,一个拥有无尽权力的人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你敬爱你的主人,这点值得尊敬,而在这个基础上依然能够保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和行为准则,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总有些人,就像是头固执的豚鼠,不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决不罢休。” 他坐回到椅子上:“你说的是那个一直跟随在我们身后的黑衣骑士吗?我答应了,你把他叫进来吧。” “您发现了?” “从吊桥那儿就发现了,他很聪明也很灵巧,但我是基督的战士。”若弗鲁瓦指了指自己的头,“要和那些犹如狐狸一般狡猾的撒拉逊人打交道,不够警惕怎么行呢?” 塞萨尔不由得露出了几分钦佩之色,若弗鲁瓦见了,心中顿时一阵舒畅。要知道,一个孩子若是显露出超越了同龄人,甚至成年人所能拥有的智慧,确实会让人感到欢喜,但同时也不免会有几分挫败。 能让他露出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表情——若不是担心喝醉,圣殿骑士几乎要再叫来酒馆老板,加买几大杯啤酒,痛痛快快地豪饮一番。 朗基努斯一早就等在酒馆外,塞萨尔一叫,他就跑了进来,一见到塞萨尔和那位身着白罩袍的骑士老爷的神色,他就知道事情谈妥了,他立即想要跪下来,想要亲吻若弗鲁瓦的链甲手套,但被他一把拉住了:“兄弟间相互鞠躬就行。” “正好后勤总管有和我抱怨过缺少整理仓库的人手,”若弗鲁瓦说:“你有一个我所信任的担保人,我希望你能受得起他的信任。” “我绝不会辜负他对我的期望。”朗基努斯诚恳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您可以先称呼我为朗基努斯,我在来之前发了誓,在我做出一番事业前——至少要砍下三个撒拉逊人的头,我才会拿回我原先的姓氏和名字。” “那么说你还挺幸运的,”若弗鲁瓦抚摸着干净的下巴:“给他一个金币,让他去刮掉胡子,换身干净的罩袍,好好做,”他对朗基努斯说:“如果你做得好,说不定有留在骑士团的机会呢。” 朗基努斯却说:“能够站在天主的骑士之中,就算只有短短的三天,对我而言也是足以宣讲一生的荣耀了。” 若弗鲁瓦嗤了一声:“圣殿骑士团从什么时候那么不招人喜欢了?”但在心底里,他又确实更喜欢如塞萨尔以及朗基努斯这样的人——没有一听见可以介入圣殿骑士团,就立即露出一副欢天喜地,迫不及待的贪婪模样——这是一种相当矛盾的心理,却又很真实。 他没有多说,直接摆摆手,走出酒馆,朗基努斯看向塞萨尔,塞萨尔点点头。 他们上了马,朗基努斯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笑声。他自打见了这个绿眼黑发的男孩,就没见过他有失态的时候,就算是遇到刺客,就算是面对成百上千的穷苦的朝圣者…… 但今天,塞萨尔骑着他的小马卡斯托,一下子矮了他们一大截,说不出的……可爱,朗基努斯这才有所察觉,他追随的这个主人,还是个孩子呢。 “这是怎么了?”若弗鲁瓦咕哝道,他们经过的那条街道原先就很拥挤,现在更是水泄不通,他今天为了和塞萨尔说些推心置腹的话,又没有带上侍从——朗基努斯见了,立即下马,提起剑鞘抽打那些迟钝的人群,“提醒”他们让开一条通道。 “他们抓住了两个意图破坏集市的人。”若弗鲁瓦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晃动的人影和动作,猜到了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集市里总有一个空地,用来公开惩罚那些逃税或是售卖假货的商人,之前那两个售卖坏葡萄酒和死鸟的商人,一个还在喝他的酒,身上已经被冻得发红,另外一个也还在吃他的死鸟,而在他们中间,又多了一个女人。她衣衫褴褛,跪在地上,两个人正在为她掘一个坑,准备活埋她。 市场监察官也看到了白罩袍与红十字,他急忙挥散人群,叫他们等会儿再来看热闹。 这个时候破坏集市的罪名是很重的,男人会被绞死,女人要被活埋,只是当塞萨尔骑着小马卡斯托经过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塞萨尔只是一怔,一直关注着他的若弗鲁瓦就察觉到了:“你认识她?” 事实上若不是塞萨尔的记忆力很强,他也不太会记得这个女人,毕竟这时候的穷苦之人多数蓬头垢面,容貌丑陋,“她就是那个孩子得了病的女人。” 若弗鲁瓦笑了笑,原来她就是那个修士希拉克略安排的特殊演员,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希拉克略和阿马里克一世会不会后悔,他看向塞萨尔:“你要救她吗?” “发生了什么事?”塞萨尔问道。 说起来也没什么复杂的,只不过这个伎女与客人发生了一些纠纷,推搡中,伎女跌倒在摊子上,那个摊子又恰好是卖染料的,这下子所有的货物都跌在地上,随着打碎的罐子流得到处都是。 这个女人虽然是无心的,但她赔偿不起商人的染料,就只能按照故意破坏集市来判。 染料商人也在一旁抱怨,他也不是非要看着一个人丧命,只是他的染料都摔坏了,没有人赔偿,他的买卖也彻底完了,他倾家荡产,又有谁来怜悯他呢? 塞萨尔看了一眼那个空荡荡,东歪西倒的摊子,泥地上确实流淌着不少黑色、白色、绿色和黄色的染料,虽然没有昂贵的红色,靛青色和紫色,但这笔钱肯定不是这个女人能支付得起的。 他还在迟疑,但此时终于有人认出他来了,马上就有人说,愿意为这个伎女缴纳罚金,那个染料商人也立即一改颓丧之色,不再为那些染料哀悼,只要这位虔诚的好人愿意给他身边的几件饰物赐个福就行。 若弗鲁瓦低声笑骂了一句,这个商人还真是机灵,这几罐子染料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个银币,经过“小圣人”赐福的圣物,随便哪一件拿回欧洲,加上故事都能换到一两个金币。 塞萨尔没有答应给他的饰物赐福,而是赔偿了那些染料,就在人群聚集起来之前迅速地离开了。 市场监察官也得感叹这个伎女的运气真好,他掏出几个铜币给了挖坑的人,厌烦地挥手让他们——连同那个女人一起滚蛋,那个女人飞快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她听见正有人在责备她居然没有感谢圣人,感谢天主,真诚地忏悔自己的罪过。 但她知道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圣人,她还有她的孩子,都是雇佣来表演给其他人看的,她的孩子根本没有痊愈,或者说她也不想养他,那颗椰枣都被她自己吃了,她想要活着。 他叫什么来着——哦。 塞萨尔。 ———————— 艾蒂安伯爵在诸圣孩童日启程的,虽然阿马里克一世真心实意地挽留他再留一段时间,但,伯爵已经知道,阿马里克一世正准备在1月6日为王子鲍德温举行“拣选仪式”。 嘿!他用他的膝盖想都知道那天绝不会安安静静,顺顺利利地度过,作为一个外来者,谁知道又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降临在他身上?特别是他已经知道,他的敌人不但坏,而且蠢,还肆无忌惮的时候。 直至离开,他都没有再见过塞萨尔,不过塞萨尔也很难再记起这位伯爵先生了。 在“拣选仪式”前最为重要,最为关键,也最为致命的一项准备来了。 这是一桩只在上层人士中流传的秘密。 “拣选仪式”只能在教堂里举行,而普通的教堂,失败的几率很大,想要“被选中”,最好还是能够在那些藏匿了真正的圣物,得到过罗马教会的认可,有国王,领主与无数信众顶礼膜拜的大教堂里举行仪式。 接受考验的孩子在仪式开始前三天就需要斋戒,每日沐浴,定时祈祷,而后跪在祭坛前,默念主祷文,直到感受到圣人或是天使的降临,祂们会指引他们走上应行的道路,赐予他们超越凡人的能力。 在孩子们走进教堂之后,整整一个昼夜,在被“选中”前他们都不能再走出来,走出来就是“拣选”失败,之后也不可能再有举行“拣选仪式”的权力,就算你是皇帝或是国王唯一的儿子也不能。 但这样也有了个问题,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如鲍德温或是塞萨尔这样性情沉稳,善于忍耐的,别看“拣选仪式”的年龄上限是十四岁,多得是亚比该之类的蠢货——那么,当贵人们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当然就会手段百出。 其中最普遍的一种方法就是使用药物。 刺激,安抚,振奋,控制……不过能做到这点的修士并不多,要么是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要么就是用量过多,或是炮制过度,让服用者一命呜呼…… “它被叫做米特里达梯药方。”希拉克略举着一个玻璃小瓶给鲍德温,还有塞萨尔看,这个瓶子只有手指那么长,肚子鼓起,能够容纳三盎司左右的药剂,“这个名字来自于一个传说,在公元前120年,本都国王为了庆祝王子的诞生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而在这场宴会上,米特里达梯五世中了毒,死在了宾客与自己的儿子面前。 这是米特里达梯六世一生的梦魇,他畏惧自己也会被毒死,于是就雇佣了一些医生,为他制作毒性较小的毒药,每天服用,希望能够以此来逃开毒药的威胁——他做到了,虽然这造成了本都覆灭时,他服毒自杀没有成功,不得不让侍从杀死自己的悲惨结局。 米特里达梯六世死了,他的王国也灭亡了,但这张药方还是留了下来,据说,埃及女王克里奥佩特拉用过它,尼禄的母亲小阿格里皮娜也用过它,埃及的养蛇人也用过它。 我从我的老师那里得到这张药方,而后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加以优化与精进,而它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也因为它非常有效,所以我不能太早给你们服用——在我之前的试验中,服用超过十天就会死。” 他将玻璃小瓶放在两人面前,“但它还是会引发一些幻觉和痛苦——你们谁先来?” 第三十六章 米特里达梯药方(下) 塞萨尔罕见地犹豫了。 他曾经是个医生,在另一个世界里,人们总以为,中医与西医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的课程,实践与理论都有一定的互通之处,所以塞萨尔很清楚,一些被这个时代的人们利用的药草,很有可能会对身体内的器官产生不小的影响,一些影响甚至会贯穿一生,无法逆转。 当然,他至今还未弄懂“赐受”的根源和应用范畴,或许那些被教皇或是宗主教豢养的修士确实能够根治肝肾损伤,但这次和之前他遭遇的险境都不同——他没把握,如果这些药水里含有着大量的……举个最直接的例子——马兜铃……秋水仙…… 前者的马兜铃酸可以直接危害肝肾,秋水仙则可能会导致胃肠出血与神经病变。 而叫人啼笑皆非的是,正因为有毒的植物能够立即反应在人体上,反而会被认为有效,而被广泛和长期的使用…… “我先,”鲍德温说,一边支起手肘撞了撞塞萨尔,示意他别说话:“塞萨尔要服侍我。” “不错的理由。”希拉克略说,然后他看向塞萨尔:“你呢?” 他的注视少有的温和,说起话来也是平平淡淡的,但塞萨尔的脊背上已经冷汗津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再冒一次险,他看了看希拉克略,又看了看鲍德温,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大人,”他低声说,低到如果不是希拉克略正站在他们面前,几乎听不见,当然,如果外面有正在偷听的人,只要他不曾被“蒙恩”或是“赐受”过,也没法听见:“我可以看看药方吗?” 希拉克略的神情顿时变得危险起来,如果这里坐着的是一个真正的九岁孩子,肯定会被吓得浑身颤栗,说不出话来,只见教士伏下身体,“药方?你能看得懂这些?” 药方还是小事,问题在于,塞萨尔没有经过“拣选”,也不曾“赐受”,他有什么资格和机会接触到医学方面的知识? 说起来也奇怪,当我们翻开经书和一些粗略的记载,我们会发现,“医生”这个职业出现得很早,圣葛斯默、圣达弥盎的时候,传教和行医还是分开的,这两位殉道圣人生于公元300年,也就是说,那时候还有医生。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得到“赐受”的教士和修士越来越多,教会渐渐地垄断了“医生”这个行业,甚至他们宣布,没有“赐受”过,不是修士和教士,就是受了魔鬼的蛊惑,不是巫师就是被地狱的杂种附了体,他们会接受审判,而后视情况来决定他们的结局——也就是缴纳得起罚金,就是忏悔和做弥撒(有偿);缴纳不起,就绝罚(一般针对男性),或是烧死(女性居多)。 当塞萨尔来到鲍德温身边后,对这个时代多如牛毛的忌讳还不是那么清楚,就曾经无意间提起过,应当为鲍德温的病寻找更好的医生,结果鲍德温一听,马上脸色大变,郑重其事地警告说,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再提,塞萨尔失去了记忆,是个没有过往和依靠的人,若是被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听到了,去修士那里告密,就是个大麻烦。 自打塞萨尔来到鲍德温身边,鲍德温一直对他爱护有加,如此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所以塞萨尔很能明白这个问题的重量,但他必须问,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鲍德温。 “如果我愿意,单就这个问题就可以把你打进牢狱,”希拉克略阴沉沉地地说,“不,我不会告诉你,小子,你以为药方是什么,如果我愿意把它拿出去,多得是主教和国王愿意用每个单词一磅金子的价格来购买它,除非……”他看着那两个孩子马上挺直了脊背,终于忍不住笑了:“除非是我的学生……” “我愿意做您的学生!”塞萨尔马上说,但他也有一点犹疑,“不过如果我接受的赐福是‘蒙恩’,或者没有被选中……” 希拉克略沉吟了一会,“修士也不是没有做骑士的学生,如果没有被选中确实会有一点问题,但我觉得教会里也不该全是蠢猪,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他爽快地说:“你就将这张药方奉献出去好了,看在这张药方的面子上,教会的审查人员也会高抬贵手。”这还是在塞萨尔想要做医生的前提下,如果他不想,那就更简单了,又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得到“赐受”的。 被选中但还是力量薄弱的人又不是没有,威特不就是其中之一吗,希拉克略已经决定在吾主诞生日那晚弄死他,免得鲍德温在“拣选仪式”中失败,有人会拿他来做文章。 得到了叫他满意的答案,希拉克略干脆利落地拿出了药方,塞萨尔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了马兜铃,幸好没有秋水仙,其他的配料虽然也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像是毒蛇肉什么的,但至少不会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他按着药材的名字一个个地看下去,一些地方还要询问希拉克略,因为药方按照现在的习惯写成了古希腊的韵文。“沥青……圣约翰草,薰衣草,玫瑰花,藏红花,薄荷……黑胡椒和肉桂,小豆蔻……没药,乳香,松节油……海狸香,苏合香……阿拉比树胶……将香膏、树胶以及药物加酒研磨,使之细密柔滑,而后加入数盎司的蜂蜜。” “这个马兜铃是必须的吗?” “你真看得懂?”希拉克略感到意外:“可以换成曼陀罗或是罂花奶。” 这两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后一种更是在后世被人深恶痛绝,“如果换成曼陀罗,需要增加分量吗?” “看你用什么,种子减半,花叶不需要,根茎就要加量。” “换成花叶可以吗?”塞萨尔问:“时间会不会不够。” 希拉克略瞥了他一眼,“等你想到这一点,三更已过(形容晚了)。”他扬扬自得的拿出了另外两瓶药水。 “你猜到我会询问药方吗?” “不,这是为了避免你们产生强烈的反应才准备的。”希拉克略提起放在桌下的匣子,一打开,一排排晶亮的玻璃小瓶子照得他们目眩神迷。 “有些人一碰到曼陀罗就要浑身起疹,另外一些碰到马兜铃就要呕吐不止,还有一些则没法接触任何罂花奶,一碰到就要呼吸困难,心脏狂跳,还有几瓶我更改了其他的一些主要配料,要知道一些人的禁忌总是很古怪……” “您思虑周详。”鲍德温心悦诚服地说道,更让他高兴的是,希拉克略愿意收塞萨尔做学生,这就意味着,就算塞萨尔没法被选中,鲍德温却被选中了,他的身份也足以让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希拉克略咂咂嘴,今天这两个孩子的表现都让他感到满意,他从匣子里抽出一个抽屉,从里面拿了两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杯子,放在桌上,打开上面缠着布条(布条上写满了细小的药材名称)的瓶子,往里面各倒了大约几滴的分量,然后叫孩子们把它喝下去。 “等等,我们一起?” “我相信我可以照顾得了两个。”希拉克略说。 也就是说之前叫他们选择谁先,根本就是修士的恶作剧,塞萨尔有些无奈,他发现现在大人们似乎越来越爱戏弄他们了。 ———————— “你回来了?” 希拉克略耸然一惊,随后他才从那熟悉的声音和躯体轮廓辨认出等候在他房间里的人正是他的主人,阿马里克一世。 “为什么不点灯,陛下?” “黑暗有时候更利于思考。”阿马里克一世转向希拉克略,“他们怎么样?” “有点发热,呕吐了一阵子,还出现了幻觉——但在我离开前,他们都睡着了。” “你看到骑士们了吗?” “他们将通宵达旦地守在塔下。除非有您的命令,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出。”连续一周不见任何人,名义上是“斋戒”,但城堡里的眼睛和耳朵都太多了,而他们背后的人也肯定知道“拣选仪式”的第一波考验已经降临了,鲍德温正是虚弱,迟钝,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有心之人必然会乘虚而入。 “鲍德温怎么样?” “他很好,他很坚强。”而且充满了信心和仁爱,思考方式也要比过去更周全,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的父亲并不希望他和塞萨尔成为真正的朋友,虽然阿马里克一世在口上说,要将塞萨尔看做一个公爵之子来看待,但他仍然希望塞萨尔能够做一个奴隶——鲍德温越是看重塞萨尔,把他看做一个平等的人,阿马里克一世的杀意就越重。 “塞萨尔呢?” “他在照顾鲍德温。” “他没呕吐?没发热?”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也只有希拉克略能够在一头多疑的老狮子面前从容不迫地撒谎:“塞萨尔是王子的侍从吧,难道还要我或是鲍德温去照看他吗?”事实上是希拉克略照看两人,然后两人在感觉略微好些的时候相互照料。 “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忠诚。”阿马里克一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陛下,”修士说:“有件事情需要您确定——有关于您的婚事……” ———————— “阿马里克一世的婚事?难道曼努埃尔一世还真的会答应他不成?如果他一开始就将王子鲍德温驱逐出去,曼努埃尔一世或许不会犹豫,但他摆明了要留下这个继承人,就算曼努埃尔有好几个女儿——他也会希望每桩婚姻都能让他得到一枚有力的筹码……这门婚事肯定是不成的。” 亚拉萨路的宗主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几乎无法控制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来人反问说,他身着黑衣,仿若一个朴素的修士,但那根垂挂在长袍内的金十字架又说明了他并非一介贫寒之士。“曼努埃尔一世一直想要攻打埃及,他若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强大的同盟,婚姻就是最好的缔结方式——” “但王子鲍德温……” “他只能活三十岁,也正是因为如此,曼努埃尔会应允的——阿马里克一世的心思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新娶了一个妻子,自己又正在盛年,完全可以再得一个儿子,而在这个孩子成年前,为他保住宝座的就是王子鲍德温,最美妙的是,等他的小儿子成年了,鲍德温也该死了。” 现任的亚拉萨路宗主教转身看向教皇特使——他来得无声无息,不留一丝痕迹,当他被两名修士带到他面前,不但没有下跪,吻他的脚,反而傲然站立,拿出了教皇的信物与身份证明的时候,亚拉萨路宗主教委实被惊了一下。 基督教会人们最熟悉的莫过于东西教会,君士坦丁堡与罗马,但不可否认,圣城亚拉萨路的特殊性远超过这两座城市,它是最神圣之地,是耶稣基督与无数圣人的殉道之处,触目所及都是圣迹,人们弯下腰去,捡起一块石头,带回自己的城市,这块来自于亚拉萨路的石头就会被奉为圣物,供奉在一座教堂或是修道院里。 当初耶稣基督怎么会被以撒人的祭司,他的同胞送上十字架,不就是为了利益与话语权么? 忠实地推行其前任格利哥里七世的“教权至上”的克吕尼改革政策的乌尔班二世,当他走向国王与贵族,慷慨激昂的发表了演讲,用鲜血淋漓的恫吓,甜润如蜜的诱惑来煽动人心,请求他们为上帝而战的时候,心里固然想着天主,圣人,但肯定也想着金子和土地。 第一次,第二次东征都可以说是罗马教会一力推动,确实,他们得到了一定的好处,首先,十字军的征伐有力地打击了那些异教徒和异端,教廷正在衰弱的力量又重新得到了增强;其次,曾经被前两者垄断的东西方交易,现在成了欧洲各国商人、行会的囊中之物;最后,十字军的骑士们也从东方带回了大量的财富与资源,这些财物和人脉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教会手里。 但教会难道会因此感到满足吗? 不,他们不会,他们更希望得到所有,但十字军的首领们,也就是亚拉萨路国王,的黎波里伯爵,还有安条克大公并不打算将咬在嘴里的肥美好肉吐出来——尤其是亚拉萨路国王,第一任国王鲍德温一世需要举行加冕礼的时候,即便当时的主教藏在了山洞里,他还是派士兵把他拉了出来,强迫他为自己涂油(加冕仪式的必经步骤)。 面对教会的诘问,他更是宁愿连续打上一个月的仗,往东南打到埃及,往东方打到佩特拉。也不愿意向教会让步,断绝了教皇与红衣主教们有意将亚拉萨路变成一个神权国家的妄想。 之后更是别说了,每个亚拉萨路国王登基后都要与教会你来我往一番,国王态度强硬,教会更是不择手段——像是收买或是蛊惑为国王施行临终圣事的教士,让他逼迫奄奄一息的国王答应将亚拉萨路献给教会的事儿都发生过…… 鲍德温王子染上麻风病,罪魁祸首无人不知,阿马里克一世近似于不近情理的古怪反应也更像是对教会的一次宣战。 宗主教几乎要被说服了,“但我那样做就等于彻底得罪了阿马里克一世。” “你以为你拒绝为他的儿子鲍德温治疗就不算得罪他么?”教皇特使说:“等鲍德温死了,我们可以用麻风病人亵渎圣地而引来上天惩诫的罪名责罚他,他为了赎清身上的罪孽,也会在这几年里尽力表现他的虔诚和忠诚,然后……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他尖笑了一声:“别担心,哪怕他马上与拜占庭的公主结婚,他的孩子也没法一天之内成人。” “阿马里克一世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 “这倒没错,只是,我们远在千里之外,倒是您,”教皇特使啧啧道:“您可没多少选择,怎么,您要卑躬屈膝地跪在阿马里克一世和鲍德温王子的脚下,请他们宽恕你么?哪怕您的教士愿意为鲍德温治疗,能不能治好还在两说,您确定他不知道他得病的幕后操手是谁么?” 他又举起一根手指:“何况他痊愈了也是一个鲍德温一世,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下了手。” 第三十七章 拣选仪式(上) 1月6日的凌晨,整座圣十字堡都苏醒了。 阿马里克一世这几天都难以安眠,需要希拉克略拿些罂花奶给他才能入睡,今天他更是喝了一些撒拉逊人的黑色饮料,以保持头脑清醒,反应迅速。 他一旁的希拉克略也难得地跟着喝了一大杯,希拉克略的状况比国王还要差些,连接七个白昼与夜晚,他都在调配药物,观察反应,照料清洗,重新调配药物……这个循环中度过,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都睡了,他还要跑到阿马里克一世那里去汇报情况,期间还要不断地接受国王的试探。 阿马里克一世倒不是怀疑希拉克略,他现在烦恼的是塞萨尔太好了,好得超过预期。 他已经想好了,在他的次子诞生后,他将会为鲍德温指定两个辅政大臣,一个肯定是希拉克略,而另一个他会在雷蒙与博希蒙德之间选一个,这样,即便鲍德温即位后会因为病体羸弱而无法打仗和理政,这两位大臣也能够确保圣城不会落入异教徒或是教会的手中。 问题是,鲍德温现在有了塞萨尔,一个才九岁,换做别的贵族男孩还在女主人的裙摆下学习礼仪和诗歌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就已经在他身上看出了权臣雏形的男孩。 虽然希拉克略一再保证他对鲍德温的忠诚,但忠诚是桩好事吗?有时候未必是,阿马里克一世想到,如果塞萨尔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将鲍德温看做一个主人甚至兄弟,他的次子就会成为塞萨尔的敌人——无论是鲍德温缺失但他的弟弟生来便有的健康身躯,还是他决定让鲍德温成为一个过渡甚至台阶——这孩子都注定了不会被塞萨尔喜欢。 但他必须这么做,无论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国王。 阿马里克一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随着他的这个动作,火把,蜡烛和油灯都点亮了,仿佛这里的黑暗也被他尽数吸入了体内似的——一群人簇拥着国王,登上了主塔楼的最高处,圣十字堡的礼拜堂。 教罗马的那些教士们来看,这座朴素的小礼拜堂完全不够资格供奉“真十字架”,它很小,最多只能容纳三十个人(还得站着),穹顶用的是最基本的四分肋拱架而不是更精致的六分肋拱架,供奉圣人的壁龛只有六个而不是十二个,没有墩柱,没有凸雕与侧柱,没有拱门饰,窗饰,小尖塔和华盖,罗曼式样的圆顶窗虽然使用了蓝色与红色的玻璃,但没有照如今最时兴的那样拼出圣人画像,只是用了常见的几何形状。 地面上没有铺着厚软的地毯,也没有光滑的大理石,只在祭坛前吝啬地铺了一大张狮子皮。 石头的祭坛粗粝笨重,上面盖着白色的亚麻布,深蓝与朱红色的绸缎,陈列着水晶,金和银的各类祭器,两侧立着带有拜占庭风格的祭坛屏风,上面的圣人正以一个身体侧向面部正向的经典姿势注视着前来做圣事的众人。 在祭坛上,摆放着“真十字架”。 据说,十字军每次出征,若是能够举着“真十字架”,就能百战百胜,这是否是真事,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后世的人们从影视化的作品中,看到的往往是一根与真实刑具大小相似的木质十字架,镶嵌着黄金与珠宝,也就错误地认为,圣海伦娜(罗马皇后)找寻到的圣物十字架就是那么大——事实上并非如此。 圣海伦娜找到的并不是一整根十字架,而是真十字架的碎片,它们被捡拾起来,收藏在一个圣物龛里,平时这个圣物龛被收藏在一个密室里,今天才放上了祭坛,看见这件圣物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就连一向阴沉内敛的博希蒙德也不例外。 希拉克略先是读了两段经文,基本上就是切合主显节的内容,我们在这里不再赘述,而后众人一同齐声祷告,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如三位贤人一般的引导,往信仰的光亮处行走,三位贤人在天主的引导下找到了耶稣,而作为基督徒的他们也同样能够找寻到耶稣,而且不是婴儿的耶稣,而是在二次荣光下降临的耶稣。 之后,阿马里克一世为首,公主希比勒次之,代王子鲍德温行圣事的塞萨尔最后,依次向祭坛献上了黄金、没药和乳香,希拉克略为他们念了献礼经。 接下来,众人领了圣餐,念了诵谢词,不过这次与以往略有不同,希拉克略并没有立即收回装有圣血(葡萄酒)的金杯,而是往里面注满了清澈的泉水,从圣物龛中拿出了一枚碎片——塞萨尔可以感觉到身边的人急促的呼吸声——修士将真十字架的碎片放在泉水中浸了三次,而后拿出来分给人们喝了。 塞萨尔端着两只杯子回到鲍德温身边,以往鲍德温都是干脆地一饮而尽,这次却将浸泡过真十字架碎片的水分了一半给塞萨尔。 “没什么味道。”塞萨尔一口喝完,点评道。 鲍德温摇摇头,没说什么。 此时游行队伍已经准备妥当,他们要走过整个圣城,然后在晨祷(约清晨五点)的时候登上通往圣墓大教堂的阶梯,将鲍德温与塞萨尔护送进圣墓大教堂的大殿,也就是圣墓所在的地方,而后关闭各处的大门,只留他们在里面,等待天使与圣人的来临。 这是一个足有上百人的队伍,而且随着游行时间的增长,随行的人还会越来越多。参与者都是男性,全部步行,打头儿的是阿马里克一世与他的臣子们,还有各大骑士团的大团长,之后是举着圣像和十字架的修士,修士身后应当是亚拉萨路的宗主教,但他突然“病倒了”,所以就由希拉克略代替。 这位深得国王信任的修士一直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紧随着他的是圣墓骑士团的骑士们,之后才是善堂骑士团与圣殿骑士团,骑士们倒很少有面带忧色的,他们谨慎地闭着眼睛,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修士们,偶尔抬一抬头,看看那些聚拢在小径两侧的人群——这里的居民,还有朝圣者们,他们要等到游行队伍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被允许跟上,不然就得挨上几棍子。 这些虔诚的民众一直很安静,但等到晨曦露出,他们即将踏上通往髑髅山的台阶时,一些记忆被唤醒了,有人开始讨论今天要举行“拣选仪式”的两个男孩,塞萨尔的名字被不断地提起,人们没有议论他是否会被“选中”,他们对塞萨尔的信心可比他自己多多了,“圣人不选中这个孩子,还能选中谁呢?”他们都那么说。 也有人提起鲍德温,有人说,王子能够有这么一个品行高洁的同伴,足以说明他染上了麻风病不过是天主给予他的考验,所以才叫这么一个好人来看护他,免得他过早夭折。但马上就有人反驳说,孰不知罪人的身边也会有看守呢,或许正是因为他罪孽满身,所以才要有个圣人来到他身边,严厉地教导他,免得他走入歧途。 走在队列中的若弗鲁瓦不禁为王子的小侍从感到庆幸,阿马里克一世已经快要抵达受难广场,听不到有人说这些话,若是听见了,他必然会勃然大怒,说话的人活该被绞死,塞萨尔的日子也会难过——只希望这里没有太多多嘴饶舌的家伙,他在心中想道。 他这么想着,就没注意到身前的人,两人撞在了一起——也要怪那个人突然站住了,没再继续往前走,“怎么了?”若弗鲁瓦问道,随后出于一个老圣殿骑士的警觉性,他马上推开身前的人,往前跑去,结果一眼就看到在阿马里克一世的前方,站着一列同样举着圣像与十字架的黑衣教士与灰衣修士。 这些教士和修士犹如群星拱卫月亮似的拱卫着一个人,他戴着前后角的主教冠冕,身着白袍,披着红色的祭披,这可不太对头,在主显节,他应当披着白色祭披才对。 这位当然是亚拉萨路的宗主教了,他被罗马教会的特使说动了心,或者说,他也早有此意,谁不愿意成为圣城的主宰?何况之前拒绝为阿马里克一世的独生子治疗,就已经得罪了国王,如此,继续欲盖弥彰,遮遮掩掩的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索性来个了断! 阿马里克一世愤怒地瞪视了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一眼——既然要在圣墓大教堂举行“拣选仪式”,必然要保证圣墓大教堂这里不出任何差错,可以说,在几个月前,塞萨尔所做的苦修与善行为他们节省了很多功夫,杰拉德家族的修士在教堂的内部争斗中占据了上风。 但国王的视线扫过这些教士和修士的时候,却没能看到多玛斯,连带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未能看到,这就表明,被他交托了保证圣墓大教堂一切无虞的奥格.德.巴勒本辜负了他的期望,叫这桩十全十美的好事一开始就有了破绽,而他们的敌人也没能辜负这个疏漏,准确地抓住了它。 “罪人无权行任何圣事!”宗主教洪钟般的高声道,但凡是需要宣讲的教士,都有这么一项本事——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都能将自己的声音传得很远:“我怜悯你,亚拉萨路的国王,我也怜悯你的孩子,但天主洞察一切,国王,你犯下的罪要胜过你的孩子百倍!千倍!万倍! 有一天,耶稣走到城外去,见到了一个麻风病人,他见了耶稣,就跪下对他说,只要你愿意,就能让我洁净,于是救主就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说,你洁净了。他果然就洁净了,他就能进城,并在祭坛上献祭了。 请注意了,各位! 耶稣是有大能的,并充满了怜悯的心,但他有说,麻风不是罪孽么?他洁净了那人,才叫他进城,去行圣事,有因为自己的仁慈心,就放纵这个罪人去污染和毒害无辜的人么? 没有! 国王,你的孩子因你的罪孽受了苦(注释1),你就应当偿还这份罪孽,啊,你说,你是有职责在身的,要为天主打仗,并不能走到荒野里去,披着粗麻的斗篷,赤着双足忏悔——这番说词听起来冠冕堂皇,十分有理,但这是忏过么,这是改悔么?不!” 他大叫道,“这是魔鬼在诱惑你,叫你贪恋凡俗的权势与血肉的牵系,而无视灵魂的得救!所以我才要说……” 宗主教激烈但快速地喘了一口气:“你又在说谎了,你又在犯罪了!就连救主也不敢叫污秽的人行圣事,你却敢叫一个麻风病人走到这里来!” 他猛地往后一指:“若我不曾知晓,若我不曾来到,这个罪人要走到哪里去?走到钉死了耶稣的地方去么,走到耶稣被放下,圣母与众圣人围绕着他哭泣的地方么?走到耶稣安眠又复活的地方去么?叫他溃烂的双足,走过每一个被虔诚的基督徒亲吻过的地方么?” 他这样说,果然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隐晦的笑容在宗主教的面孔上稍纵即逝,他向前一步,走到了阿马里克一世的身前,那张原先称得上有几分端正的面孔又红又亮,瞳仁缩得只有针尖那么小。他看见国王已经将手放在了腰带上,那里挂着一柄装饰用的短剑,但就算是装饰,它也是能杀人的,他不但不感到恐惧,还大笑起来:“来吧!” 他张开双臂,大叫道:“来吧,来吧,在救主受难的地方,用你的剑戳刺我的胸膛吧!我应叫人用布盖住我的脸,免得受不起这份荣耀!” 希拉克略冲上来拉住国王,急切又小声地劝说:“他说的没错,他穿着红祭披!”(注释2)人们一看见这件红祭披,就知道他今天是要来殉难的,阿马里克一世若是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手,亚拉萨路就真的要被交给教会了。 事实上希拉克略之前提过,是否可以在1月6日之前,设法叫一些人控制住宗主教或是加派驻扎在圣墓大教堂的人手,但阿马里克一世有着狮子般的躯体与胆魄,也有着狮子般的刚愎自用,他说,宗主教在圣诞主日那天,派遣使者送了一封信来。 在信中,宗主教无比谦卑,又带着几分沮丧地承认,落在王子鲍德温身上的只是天主的考验,并非责罚,他受了一些人的蛊惑,才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如今,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无法饶恕的错误,他愿意接受惩罚,愿意叫他的教士来为鲍德温治疗,只要国王愿意宽恕他,他可以去做一个葡萄园里的修士。 对于这封信,希拉克略一个字也不信,但国王认为,这是因为“拣选仪式”就在眼前——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必然能够被选中,若是如此,教会的说法必然会不攻自破,宗主教的这封信不过是在未雨绸缪——眼见没希望了,这些教士又都是胆小鬼,提前告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没有接受希拉克略的提议。 此刻,宗主教就站在他面前,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大肆嘲笑阿马里克一世的愚蠢。 宗主教呼呼地喘着气,眼中带着几分得意,更多的是疯狂,一个教士忽然像是发觉了什么,靠在他身边窃窃私语了两句,他就露出了一个充满讥讽的笑容:“哦。”他说:“我看见了,一个有罪的孩子,还有一个虔诚的孩子,你们将他放在罪人的身边,是要借此来蒙蔽人们和圣人的眼睛么?” 他摆着手,示意教士上前,“快,把那个孩子救出来吧,别叫他和罪人继续待在一起!” 第三十八章 拣选仪式(中) 宗主教的话还未说完,之前提醒或说告了密的教士已经亟不可待地上了前,即便众人对他怒目而视,他也公然不惧,不是他有着超人的胆量,而是他身后站着宗主教,面对的又是一群罪人,难道他们还敢对他动手不成? 有人想要阻拦他,却没能等到国王的示意,骑士稍一犹豫,教士就大步跨入人群的缝隙,一把捉住了那个碧眼男孩的手臂——嘿!他知道,在圣地中,无论是居民,还是朝圣者,都把他叫做“小圣人”,但这些诀窍,这些愚笨的卑贱之人掌握不住,如他们这样的教士还能不懂吗? 他对塞萨尔并无畏惧之心,也无半点尊敬,只不过窥准了上位者的心思,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阿马里克一世一个难堪,以此作为进身之阶。 一刹那间,塞萨尔的脑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他确实可以辩驳,可以解释,可以质疑,但那有什么用?!不说信徒们是否更愿意相信他,面对宗主教的狂怒,就连阿马里克一世也只能面色铁青地承受无耻的诟骂。 正因为一位身着白袍,戴着高冠的主教必然是天主钦定的代行者,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假托天主的名义,就算是做了什么邪恶的事情,世俗的法庭也不能审判他,这是天主的权力。 而那个教士满怀恶意的指点,更是让他处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只要他被拉出去了——教士已经成年,而且此时的教士也与骑士一起接受训练,而他再怎么灵巧,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一旦站在了宗主教的身边,不管是不是自愿的,鲍德温的罪名就算是定了! 他也不愿意去想,阿马里克一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沉默,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鲍德温已经急切地侧过身体,想要推开那个教士,他甚至已经看见了教士讥诮的神色,张开的嘴——或许在下一刻,他就会喊出“罪人!”…… 塞萨尔看向那个教士,一手伸向后方,他记得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圣墓骑士,却不知道此时若弗鲁瓦已经潜入到距离他不足三法尺的地方,圣墓骑士一时还未能反应过来,他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柄匈牙利短剑拔了出来,直接塞进塞萨尔手里。 教士只感到到手上传来了一些阻力,他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如果对方不挣扎,不嚎叫,他反而会觉得缺了些什么呢——这个卑劣的家伙低头对上那双冰冷的绿眼睛,犹如蜥蜴般地舔舐嘴唇,最恶毒的话语已经到了他的唇间——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线白光。 他正想,是谁举起了镜子,又或是圣像上的金箔反射了阳光……就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他双手乱抓,却只有一只手掠过了一个骑士的腰带。 教士摔在了地上,这才有所察觉,他举起右手,发现它超乎寻常的轻,随后他发现…… 他的手,他的手,没了!他的手没了! 教士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比起痛苦,更多的还是恐惧,他在观赏领主或是国王砍断那些窃贼或是欠税者的手脚时,不但毫无怜悯之心,还会津津有味地点评一番受刑者的狼狈姿态,只恨没有更多的节目供他欣赏。 可轮到他,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又是哭,又是叫,捧着手臂在地上滚来滚去…… 阿马里克一世满意地哼了一声。 鲍德温瞪圆了眼睛看着塞萨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小伙伴竟然如此地大胆,而若弗鲁瓦推开那个碍事的圣墓骑士,按住了塞萨尔的肩膀,用最小的声音说:“干得好!”一边顺手拿走了那柄雪亮的匈牙利短剑,插回剑鞘。 圣殿骑士团和国王是有矛盾不错,但在阻止亚拉萨路成为一个神权国家上,他们目标一致——圣殿骑士团与罗马教会关系不错是因为距离遥远,但若是突然顶上多了一个宗主教,他们才不信他会对骑士团的庞大财产无动于衷呢。 宗主教也呆住了。 一个教士都能如此轻慢塞萨尔,作为天主在圣地的唯一发言人,宗主教更是从来没将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过,无论这个小奴隶做了什么,都不值得他在心里放一放。 即便有过那场声势浩大的布施,是的,他是行了善事,但那又怎样,只不过博得贵人们一笑罢了,之后有国王,或是领主为他买一个圣职吗? 他之前是,现在是,今后也还会是一个王子身边的小侍从。 但就是这个小侍从,砍了他身边教士的手! 现在轮到宗主教面色大变了,先是不可置信的苍白,而后是恼羞成怒的赤红,最后是面沉如水的漆黑,他举着颤抖的手指,用同样战栗的声音喊道:“罪人!罪人!该被投入火湖焚烧一万年的罪人!” 阿马里克一世也终于可以笑了:“他做了什么吗?” “他杀了一个教士!”宗主教吼叫道,此时那个教士爬到他脚边求他救救自己的手,被他一脚踢开了,他又去求其他教士,口中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他们得到的天主恩赐要比其他人更多,肯定能让他恢复如初。 但既然宗主教说“他死了”,这些教士和修士们就只是在胸前频繁地划十字,祈求天主开恩,却一动不动。 宗主教的叫嚷也被队伍后的民众听见了,或者说,在那个教士还在挣扎的时候,宗主教身边的教士也跟着发出了同样严厉的诘问。 若弗鲁瓦以为塞萨尔会在阿马里克一世并未立刻站出来庇护他的时候方寸大乱,开始为自己辩解,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碧眼的男孩只是镇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民众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愤怒之中——这里可是圣地!杀死了一个教士,哪怕买上一千年的赎罪券也没法赎清罪过,而这样的罪过原本也不该被宽恕! 他们呐喊着,询问凶手在哪里,他们要将他捉起来,把他撕碎,用罪人的血来清洗他的罪孽! 可当宗主教的教士指出凶手的时候,他们反而安静了下来,并没有出宗主教以为的,在一呼之下群情激愤的场面,男人与女人们面面相觑,似乎并不能理解教士的话,哪怕教士的手指一直顽固地指着塞萨尔。 “别胡说八道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用她活像是被火炭烫过的声音说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杀了一个教士。” 这句话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人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什么“确实是个孩子”,又说“他曾做过那样多的善事,我们都看见了”,或者说“宗主教也说他是个虔诚的好人”,还有人说“是不是这个教士犯了什么罪过,或是被魔鬼附了体,小圣人就用木棍打他,把魔鬼打出去了呢?” 这种事儿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为了驱魔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这下子,无论是不是亲眼看到了塞萨尔砍断了那个教士的手,队伍中的人都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宗主教气得要死,他想要发怒,咆哮,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塞萨尔身边,一直与他紧握双手的王子鲍德温,马上想起了那件最紧要的事情。 他朝还在呻吟的教士唾了一口:“别以为你弄些魔鬼的花俏手段,想要来恐吓我们,我们就会让你进去,”宗主教挺直了之前不知不觉佝偻起来的脊背:“这里已经流了一个人的血,也可以流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的血,就用你的刀剑来威逼我吧,看看我会不会屈服!” 阿马里克一世还真想试试,可惜的是一个教士与一个宗主教的分量完全不同。 “我们不能留在这儿。”希拉克略低声说,一边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细细一线的白光:“按照传统,接受考验的人应当在晨祷(清晨五点到六点)的时候进入教堂。”虽然也不是没人选择过辰时经(上午九点)的时候,但鲍德温身份特殊,宗主教的拦截和问罪更是雪上加霜,他的“择选仪式”必须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才行。 “除了圣墓教堂……”阿马里克一世犹豫了,之前希拉克略也和他讨论过,如果圣墓教堂出了什么意外(阿马里克一世并不觉得)——那么他们应该将哪座教堂定为备选。 教堂,大小礼拜堂如同星辰点缀天穹一般点缀着整个圣地,但要说能与圣墓教堂相提并论的并不多。 伯利恒的圣诞教堂(耶稣在此降生)距离亚拉萨路有三法里,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肯定赶不过去,何况他们没法骑马,弥撒后的游行也是整个仪式的流程之一,没有它,仪式就很难被人认可。 那么圣雅各教堂,圣亚拿教堂呢,很遗憾,它们并不是为天主和圣子造的,前者是耶稣门徒,后者是圣母玛利亚的父母,或许你还会说,还有一座在耶稣流泪之处建造的“圣泣教堂”,但它此时还是一座小礼拜堂,根本无法举行仪式。 阿马里克一世举起眼睛望了宗主教一眼,“我们去圣殿教堂!” 随着国王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在狭小的阶梯上艰难地转了个身,向圣殿山走去,只留下在受难广场前神色变幻莫定的宗主教,他身后的教士与修士欢欣鼓舞,以为自己获得了胜利,只有少数人在猜测他们的主人是不是突然犯了病。 —如果鲍德温王子在圣殿教堂被“选中”,今天宗主教的行为,岂不是要让他就此成为阿马里克一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且他判定的罪人若是得到了天主的赐福,岂不是说,是他犯了错吗?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要知道,亚拉萨路的宗主教之位也被不少人觊觎着呢。 —————— “你怎么敢的?”在前往圣殿山的路上,鲍德温低声问。 “有人要拿刀刺我了,我还能慢慢地和他讲道理不成?”塞萨尔也低声回答。 “希拉克略老师总是说你沉稳,和我下棋的时候你也是从不冒险。” “那不同……”塞萨尔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前面的希拉克略着意的咳嗽声,两个孩子立即闭上嘴巴,什么都不敢说了。 圣殿教堂距离圣墓教堂并不远,他们抵达的时候,天光也只是微微亮起,阿马里克一世与希拉克略松了口气。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与司铎长推开了沉重的殿门,里面的蜡烛和油灯都已经被点亮,但从长廊前的入口看进去,还是黑沉沉的一片。 鲍德温微微地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他侧过头,看向塞萨尔:“我们进去。” “我们进去。”塞萨尔也有一点紧张,但他从来就是一个不做无谓猜想与内耗的人,就和他每次行事前必然会做思考那样,他也做好了没能被“选中”,或是“选中”了但不是“蒙恩”而是“赐受”的准备,或者说,这次“拣选仪式”中最大的危机可能还未降临…… 人们看着孩子们走进了中殿,门被关上了,而后游行队伍又绕行了圣殿教堂一周——这里的人都将为这次神圣的仪式做见证人,教士和修士们将会彻夜祷告,而骑士们也会在心中默念经文,希望天主能够为圣地选择一位新的,好的主宰,务必要叫他不懦弱,不残暴,不淫-邪,虔诚而又睿智,能够胜过世上所有的邪恶,捍卫与拯救每一个天主的羔羊。 有人劝阿马里克一世不要在这里等待,他们可以体谅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担忧。 但依照以往的经验,在举行“择选仪式”的时候,若是让孩子知道,他们的亲人就在门外,他们反而会生出依仗的心来,没法好好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圣人的感恩与呼召中去,而导致仪式失败…… 就算是圣殿教堂前的广场十分宽阔——叫一个最善于射箭的突厥人来,也很难将箭从这一端射到另一端——阿马里克一世最好也别待在这儿。 阿马里克一世接受了劝告,不过他也没回到圣十字堡,而是在圣殿骑士们在圣殿西侧新造的一座建筑里住下了,这座建筑很高,从窗口可以直接看到圣殿的大门,这样,只要他的孩子一走出来,他就能马上知道了。 —————— 若弗鲁瓦骑士在圣殿东侧的马厩里看见了朗基努斯,这个应该说是被塞萨尔留在这里的棋子,“你的小主人对你说了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朗基努斯吓得差点从成堆的货箱上跳起来,在看到是若弗鲁瓦后才放缓了紧绷的神色:“原来是您。” 这里的马厩最早可以追溯到所罗门时期,圣殿骑士们没有更动基础,而是在上面建造了新的墙和屋顶,也不知道当初的设计者是怎么想的,又或是受到了地形的限制,马厩的布局并不方正,反而曲曲折折,有不少无法被轻易发现的死角。 朗基努斯就选中了其中的一个,他攀上货箱堆,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圣殿教堂的侧面,而别人又很难发现他。 “我在问你。” “一些最好不要发生的事情。”朗基努斯说。 “这座圣城里还有你主人相信的人吗?”若弗鲁瓦叹气。 “那是一大笔钱。”朗基努斯做了个手势:“如果金子可以漂浮在水面上,这笔钱可以让我一路踩着从亚拉萨路返回我的家乡布雷斯特。”他又补充道:“布雷斯特是布列塔尼最西北角的一个半岛小镇,如果布列塔尼视作一根伸出来的手指,它就在这根指头的指甲尖上。” 若弗鲁瓦低下头来临摹了一下地图,又抬起头来:“你觉得那件事情会发生吗?” “我希望不要。” “行吧,你留在这里。” “您呢?” “我要去接一份最紧急的任务,”若弗鲁瓦已经转过身去,随意地摇晃了一下手:“马上就要离开圣城的那种。” 第三十九章 拣选仪式(下) 偌大的教堂里只剩下了两个孩子。 圣殿教堂原先是一座撒拉逊人的庙宇,这座庙宇沿用了古老的巴西利卡式建筑风格,也就是说,一个巨大的长方体。 建筑周围围绕柱廊,供朝拜者歇息,内部是一座空旷的大厅,纵向的殿柱将其分割为几个长条形的空间——自大门起,长廊,中殿,两侧侧廊(中殿比侧廊高很多,可加设高窗),大殿,南北耳堂,高台与祭坛,最末是个半圆形的后殿。 从北门走到半圆形的后殿,大约有三百法尺左右,而它的宽度则是长度的一半,与高度一致。 这样一座宏伟的大殿,在十字军们夺回了耶路撒冷后也不曾被毁弃,它先是被作为亚拉萨路国王在圣城的临时宫殿,圣十字堡落成后,圣殿骑士团正需要一块驻地,当时的亚拉萨路国王鲍德温二世就将这里赐给了他们,圣殿骑士团也因此得名。 1119年的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名副其实,圣殿骑士们并没有什么钱,或者说,钱都被他们用来配置武器,盔甲,马和其他军备了,好和异教徒打仗。他们在搬入圣殿后,虽然第一时间将它改造成了一座拉丁十字式教堂,但做法十分粗糙——简而言之,就是保留所有能保留的,节约所有能节约的。 七盏悬挂在最高处的大灯架,可以放上蜡烛,也可以烧灯油的,被留下了,与之相同还有二十八盏小灯架,和四十九枚固定在殿柱上的火把架。 它们如今都被点亮了,尤其是大灯架,上面的油碗注满了清亮的橄榄油,橄榄油加了香料,所以随着光线一起落下的还有馥郁的气息——没药清冽,乳香酸甜,檀香醇厚。 十七座大理石的小“凹龛”,留下了,放进了圣人的雕像——因为十七是属于异教徒的数字(注释1),所以后来又加了一座变成了十八座。 圣人们或是面色悲悯,或是神色肃穆,依照习惯,每个圣人都拿着自己殉难时所受的刑具——圣伯禄将倒十字架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圣雅各手持长剑,而圣小雅各(同名)则手持棍棒;圣巴多罗买一手提着自己的皮,一手握着剥皮刀;圣西门举起一柄锯子,圣犹达(并非犹大)与他面对面,同样举着一只斧头…… 一座几乎可以说是撒拉逊人庙宇标志的拜向龛(位置在半圆后殿),因为用了金子,银子、宝石,所以也被留了下来,只磨掉了上面所写的撒拉逊人的经文,往里面放了一尊带有耶稣被钉雕像的十字架,上方有inri的字样。 当救主被钉上十字架的时候,罗马帝国以撒行省总督比拉多就写了这么一块牌子,放在十字架的顶端——jesusnazarenusrexiudeorum——意思是“纳匝肋人耶稣,以撒人的君王”。 据说每个圣殿骑士在入团前,都要来吻这个十字架。 而要将一座长方形的建筑改成至少内部空间是十字的殿堂,当然需要将多余的空间间隔开来,当时的圣殿骑士没用石料也没用砖块(太贵了!),用的是此地盛产的雪松木板。 白惨惨的雪松木板隔墙在圣殿里矗立了很久,直到圣殿骑士团的资金略微充裕点了,才雇佣了画师来给这些雪松隔墙绘上颜色绚丽的蛋彩画,内容大概就是最常见的如“基督庄严像”、“圣母安息”、“圣心所许之殊恩”……之类的。 这个大概率没过脑子的做法导致了这些陈旧的木板隔墙在彻底腐朽前无法得到更换,毕竟谁也不想承担毁掉圣像的责任。 此时的画师多数依然采用从古埃及时期沿袭至今的“侧身正面律”,与我们在圣十字堡的礼拜堂里看到的屏风那样,人物面孔朝向观众,身体则侧对观众,无论是身着蓝衣的圣母玛利亚,还是红衣的圣徒,又或是被白色亚麻布包裹的耶稣基督……甚至是飞在空中的天使,或是被践踏在泥泞里的恶魔,都是如此。 在这些画面间走过的人,会觉得被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说不出的可怖。 当然,有这种感觉的应该只有塞萨尔,鲍德温从还在襁褓里到他被发现染上了麻风病,整整九年,他都在这些眼睛的注视下度过。这些圣人,于他而言,更像是挂在墙上的亲人和朋友,之前他还以为这辈子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它们了,现在见到,心里更是只有欢喜,没有恐惧。 他端正了面容,整肃了心情,挽着塞萨尔的手臂,把他放在自己的对面——两者间隔着一个摆满了烛台与祭器的祭坛,他们的膝盖下放着一个粗麻的垫子,里面塞着没有洗过的羊毛。 最初进行拣选仪式的时候,孩子们都只能穿着亚麻的长袍,赤着双足,直接跪在地上,无论他们选择哪一天,燥热的圣欧瑟伯纪念日(8月2日)还是如鲍德温般在主显节(1月6日)举行仪式,都是如此。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有女人们出来哭啊求啊,担心自己的孩子还未能获得圣人的青睐,就回到天主的脚下享福去了,教士们无奈,只得做了一点让步,允许在举行仪式的时候,为孩子准备一个垫子什么的,但用料不得过于奢侈。 塞萨尔与鲍德温膝下的垫子,哪怕一个普通的牧人也能拿得出来,但羊毛塞得满满的,尺寸则比国王膝下的还要大点,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完全可以蜷缩起来在上面睡一觉。 “真有人这么干么?”塞萨尔好奇地问道,如果有人在做弥撒的时候睡着,肯定是要买赎罪券的,要么就被按在长椅上打一顿。 “我不知道,”鲍德温说:“但你若是去问,不管有没有被选中,他们必然会告诉你,他们当初度过了怎样刻苦而又艰难的一日一夜——受了无数魔鬼的滋扰,挨了无数圣人的拷问,完全是凭借着一颗强壮,虔诚而又纯洁的心才能支撑到大门打开的。” 塞萨尔想了想,确实只能这么说。 “我只告诉你……”鲍德温悄声说道:“这件事情我没有和老师说,也没和父亲说,但我在服用过老师的药水后,果真看见了魔鬼。” “什么样的魔鬼?” “……与我一模一样的……一个浑身溃烂,肢体残缺的麻风病人。” 塞萨尔想要握着鲍德温的手,鲍德温伸出手,祭坛太大了,他们只能碰到彼此的指尖,“见到它时,我反而不怕了,它恫吓我说,这就是我的将来——注定了要在痛苦与绝望中凄惨死去,孤苦伶仃,身边没有一个人——但我马上说,我还有你,你肯定会在我身边。” “魔鬼是最会说谎的,”塞萨尔说,“你会成为骑士,也会成为国王,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就算我赶你,你也不要走。” “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 鲍德温顿时快乐地笑了,而后又慎重地取出了两只用发丝系着,又上了蜡的小鱼鳔。 在举行“拣选仪式”的时候,被拣选的人不能佩戴武器,珠宝,身着华服,只能穿着最简单的亚麻长袍,袍子只到膝盖,也没有腰带。 为了谨慎起见,希拉克略甚至没将药水装在玻璃瓶子里,而是用了一种深海鱼的鱼鳔,这种鱼鳔经过处理后,可以装一点液体,服用者可以直接把它整个儿吞下去,不留一点痕迹。 塞萨尔只略一踌躇,鲍德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尽可以放纵你……”但这次不行。 鲍德温看着塞萨尔拿过鱼鳔,“鲍德温,我的朋友,”塞萨尔说道:“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在担心那些暗中的敌人么,”鲍德温打断了他:“他们或许还有手段,但我们在圣殿。 圣殿,圣墓与善堂骑士团的骑士都在这里,还有我的父亲,亚拉萨路的国王,又在耶稣基督和圣人的注视下,他们能做些什么呢? 但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而没有吞下药水,若是你被选中了也就罢了,但若是你没被选中——我的悔恨将会永无止境,哪怕我站在了天主面前,我的第一滴眼泪肯定也是为此而流的。” 塞萨尔只得吞下了药水。 鲍德温在药水发挥作用前,还在嘱咐他,“祈祷,祈祷,如果你确实无法信某位圣人,那么就把他当做你的老师来敬爱吧,要记得,你在圣人面前,犹如一块透明的水晶,他可以将你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宁愿不信,也别撒谎……绝对不要试图欺瞒圣人!” 鲍德温的声音逐渐远去,希拉克略确实是一个精通医学的修士,虽然直至此刻,塞萨尔仍然不知道这些药水究竟能够发挥怎样的效力,但服用药水后产生的副作用,是肉眼可见地降低了,要知道,现在可没任何仪器和试剂可用。 鲍德温在幻觉中看见了伪装成他自己的魔鬼,塞萨尔却一直没能在幻觉中看见自己熟悉的过往和人群,是这个世界不允许,还是他的潜意识一直在谨遵他的命令——杜绝了一切暴露的可能? 但这次,塞萨尔清楚地感觉到,正有什么朝他而来。 —————— 塞萨尔失去了意识,他仿佛还能感觉到身躯的存在,但它早已与灵魂失去了关系;他试图在一团迷乱的线条中找出正确的出路,但它们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总是无法组成他认知中的物体;数之不尽的声音犹如潮水一般冲涌入他的躯体,让他在嘈杂声中肿胀,又在转瞬之间消失,留下一块绵软的空洞…… 他仿佛看见了——那是希拉克略曾经说过的圣人吗?那具身躯像是由光和雾气组成的,看不见五官与轮廓,但无来由地,他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动,他要追赶上它,要和它说话,要…… 光影越来越多,它们走在他的前方,看似缓慢却犹如在飞翔或是在闪现,他无法追上它们,甚至触摸不到它们…… 等等我! 他大叫道,一个声音——或许可以这么说,因为它是直接出现在他脑中的,它说,快,快来,我们要追上祂! 追上谁? 万国的主宰! 谁? 祂叫沙漠涌出大河,祂叫钢铁生出鲜花,祂叫淤泥凝结成道路,祂叫城邦粉碎成砂砾,祂叫狮子与绵羊共存,祂携带着雷霆,祂手握着光明,无人能比祂更高洁,无人能比祂更公正,更无人能比祂更强大——快啊,跟我来,让我们追随祂,让我们在祂的天国中得享安乐! 告诉我他的名字! 祂的圣名是…… ———————— 塞萨尔身下一空,仿佛从万丈高空坠落在地,坚硬和冰冷的触感告诉他,他只是摔在了祭坛前的石板上,但他仍觉得浑身犹如被粉碎般的疼痛,记忆也是时断时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选中了”,还是没有——他大口地喘着气,手指紧紧地扣住了自己的喉咙,不对,不对!这不是正常的反应! 除非希拉克略拿来了错误的药水,但即便是第一次,他反应也没那么剧烈,塞萨尔一翻身,就忍不住想要呕吐,只是他们在举行仪式前的那一晚就滴水未进,留在地上的也只有一点明亮的痕迹。 他侧过头,在肩膀上擦了擦脸,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似乎随时都会跳出胸膛或是喉咙,于是不再耗费多余的力气,就这么匍匐在地上,爬向祭坛的另一边,鲍德温那里鸦雀无声,情况或许比他更糟糕一些——几个呼吸后,他看到鲍德温正仰面躺在地上,歪着头,人事不省。 塞萨尔一把拉掉了鲍德温的面纱,拨开他的眼皮,一看到那双已经缩小如同针尖,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下也没反应的瞳孔,就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他将鲍德温放在膝盖上,背靠着祭坛,用手指摸索着找到摆在祭坛上的烛台——他几乎拿不住它,万幸的是,在它引燃他的衣袍之前,他吹熄了蜡烛,然后用牙齿咬掉蜡烛,露出烛台上的尖刺,这些尖刺是用来固定蜡烛的,因为使用频繁,这些尖刺锐利又光亮。 他用尖刺刺了自己的手指,直到出血,等到头脑中的雾气散开了一些,又去刺鲍德温的手指。 鲍德温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可能又犯了错,还连累了塞萨尔,但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是……是,什么?” “我……”塞萨尔正要说,他不知道,但突然之间,一股奇异的味道唤醒了那些被强迫沉睡的记忆。 每个年轻医生都看过,闻过,触摸过那些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人瞬间变成野兽,魔鬼的东西,因为他们职业特殊,能够接触到一些强效的镇痛药物,很容易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甚至原先这些人就是他们的朋友,在以往的案例中,不乏有医生粗疏大意,被朋友拿走了空白处方和密码,导致自己锒铛入狱的事情。 “是……”他喘息着说:“我嗅到了……是罂……的……气味……”他正仰着头,望着那些虽然不是那么璀璨,但也足够刺眼的光芒,那些大灯架,小灯架…… 他在城堡里曾经看过仆人们将灯架放下来清洗,这些灯架上固定着碗状的灯盏,加上橄榄油,拧上灯芯,可以燃烧很长时间。 如果有人在里面加的不是橄榄油,而是那些罪恶的果实做成的药膏…… 第四十章 被选中的(上) 塞萨尔看向祭坛上的烛台,大部分蜡烛还燃烧着,只是所余不多,一根普通的蜡烛可以燃烧四到五个小时,但在这种重要的仪式中,所用的蜡烛要比普通蜡烛粗壮许多,几乎有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长,需要双手合捧——这种蜡烛至少可以燃烧一个昼夜…… 他立即发现,自己也犯了一个错。虽然在举行仪式前,他也询问过希拉克略有关于“蒙恩”和“赐受”的事情,但作为这个时代少有在信仰方面十分大胆的人,修士也很难和他描述明白——事实也告诉他,确实无法形容,形容了也有可能不正确,反而将他人引入歧途。 此刻的他却忍不住想诅咒,希拉克略至少应该告诉他,当他们陷入那种状态后,失去意识的时间要比他以为多得多! 以往的经验误导了塞萨尔,他以为,在所有的精神活动中,时间的流速都应当比现实快,没想到这里却是恰恰相反,他并没有询问希拉克略这方面的事情,希拉克略出于这个新学生的信任,居然也没说。 但那些在这里设下这个陷阱的人们却是知道的,他们知道他会和鲍德温在祭坛前祈祷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如果他们能被选中,这段时间还要延长。他们还知道,为了提高被选中的几率,精通医药学的希拉克略肯定会在国王的命令下为这两个孩子调配专用的药剂。 希拉克略在调配药剂的时候多小心,多谨慎啊,就是因为这种药剂,多一点,少一点都有可能引发他们不想看到的悲剧。 他们的敌人利用了这点,他们在灯碗里放上了罂膏,可能还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橄榄油,在鲍德温与塞萨尔进入圣殿前,圣殿骑士们检查过了每一个角落,就连屋梁上也叫身手敏捷的扈从上去看过了,但谁会注意到那些亮闪闪的灯碗呢? 就连罂膏特有的,浓重的甜香气味都被其他香料的气息掩盖过去了,而且一开始的时候,罂膏的气味非常浅淡,要等到灯芯烧尽橄榄油,烧到罂膏,还要连续烧上好几个小时,空气中的罂膏成分才能击破他们体内的平衡。 他们之前的呕吐,痉挛与瞳孔缩小,呼吸停滞都是明显的药物过量症状。 鲍德温也反应过来了,他一抬手,想要将手指插进喉咙催吐,但马上被塞萨尔制止了,十几个小时,就算是那块鱼鳔只怕都已经被消化殆尽了,药物也已经进入血液循环,呕吐除了消耗体力,弄伤喉管之外毫无作用——倒是如果有大量的水,他们喝下去至少可以稀释体内的药物含量。 但这里只有灯油。 鲍德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力气,他抓着祭坛站了起来,拉着塞萨尔往外走去。 长廊与中殿的灯架数量要少得多,罂膏的气味也要淡一些,但鲍德温不止于此,他径直朝着那根刺眼的黑色丝绳伸出手去,塞萨尔一把拽住了他:“你想要干什么?!” 拉了那根绳子,外面的铃就会响,大门就会被打开,当然,“择选仪式”也就宣告失败了。 鲍德温转过身,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塞萨尔,如果他没有遇到塞萨尔,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宁愿去死,也不会背负着屈辱与骂名走出这道大门。 但塞萨尔,塞萨尔是个健康的男孩,容貌秀美,就算没有被选中,他也已经是希拉克略的学生,希拉克略可以轻而易举地为他谋得一份圣职。 而在教会中,历任教皇中确实有“被选中”的人,但更多的还是普通人,他们就如同驾驭猎犬与马儿那样驾驭有着“蒙恩”或是“赐受”的教士与修士——谁知道塞萨尔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呢? “你不能死在这儿,”鲍德温停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连忙强调:“我们不能死在这儿!” 塞萨尔盯着他,没说话,只是探身过去抱了抱朋友的肩膀,不过在短暂的温情后,他迎面就是一瓢冰水——他伸出手,让鲍德温看,鲍德温还没来得及低头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还以为是塞萨尔受了伤,“门缝里流进来的。”塞萨尔低声说。 你猜你拉动了丝绳,门打开了,等着你的是守卫还是刺客? “这里是圣殿。”鲍德温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 “所以呢?”你还打算和这些卑劣透顶的家伙讲道理吗?塞萨尔站起身来,“跟我来。” 他走向侧廊,那里的小凹龛里,圣人们依然保持着肃穆寂静,塞萨尔看了看,从圣犹达的手中拔出了他握着的斧头。 古罗马的雕塑家曾经惟妙惟肖地从大理石中“取出”了虬结的肌肉,柔滑的皮肤,蓬松的卷发,密集而富有韵味的褶皱,但这些精妙的手艺似乎也随着那座庞然大物的崩溃而悄然消失了。 如今的石匠,不将男人雕成女人,将孩童雕成老人,将圣人雕成魔鬼就算得上是个好手艺人了,像是斧头,长剑,衣物这种人们又熟悉,又需要精工细作的活儿,他们完全干不来。 干不来也有干不来的办法,那就是往石像上挂布料(之后还能作为圣物卖出去),直接将长剑,斧头,剥皮刀这些东西弄件真的放在圣像的手里。 鲍德温以为塞萨尔是要拿着这些武器与外面的人搏斗,没想到塞萨尔反而向着位于长廊一侧的木板壁走去,木板壁之后应该还有一个狭长的空间,“你知道撒拉逊人的一句箴言吧——清洁是信仰的一半。” 作为亚拉萨路国王的继承人,鲍德温当然知道这句话,因为是他们最伟大的先知所说,所以每个撒拉逊人在做礼拜前都要沐浴。 塞萨尔举起斧头,一斧头砍在了圣母慈悲的面容上! 他从达玛拉那里得来的,杰拉德家族提供给他的图纸,与其说是圣殿的,倒不如说是阿克萨寺,或者更精准点,是这座被圣殿骑士们改造成教堂的灰顶寺庙的。 撒拉逊人的教义中,对寺庙的建造没有过于苛刻的要求,只要求必须面朝东方,有宣教台与拜向龛,还有就是必须有“水房”。 灰顶寺庙从外观上来看,是个长方形的建筑,但撒拉逊人的礼拜大殿却是个正方形,那么多出来的那个小长方形是做什么用的呢? 两个水房,还有小庭院和水池。等到圣殿骑士们来到后,他们将礼拜大殿的墙壁拆除,但封掉了水房,好让内部空间看起来是个“十字”。 说是封,也就是如上文所说,用雪松木板壁遮挡起来而已,当时的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彻底地毁掉水房,毕竟圣殿山——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山丘,所有的水都要从城外,从地下引入其中。 圣殿骑士们现在的供水来自于另一处水源,但多一处秘藏的水房岂不是更好吗? 塞萨尔一边劈砍,一边竭力回想着他在拿到图纸后,结合经书上的描述,描绘出的一条地下隧道图纸。 在公元700年前,以撒人的君王希西家为了抵抗亚述人的进攻,填埋了城外的水源,那么亚拉萨路的居民该怎么喝水呢?在此之前,他秘密命令工匠们,建造了一条深在地下的隧道,这条长达一千六百法尺的隧道从城外的基训泉直到圣殿山的脚下,流入名为“西罗亚”的方池内。 古时以撒人在朝拜第一圣殿的时候,就要在西罗亚池内洗手和面孔,而在救主降临到这个世间后,因为他曾在一个瞎子的双眼上涂抹唾沫和泥土,又叫他去西罗亚池清洗——瞎子洗完后,就双目复明,又叫这里成为了一个圣迹所在的地方。 但在圣路加所撰写的福音书中,他也明确地写道,西罗亚楼倒了,压死了十八个人。 也就是说,在公元62年之前,西罗亚池就已经崩塌了,不复存在了。但希西家水道和与之相连的竖井还在,亚拉萨路的人依然从里面取水,圣殿山也是如此,撒拉逊人在这里建造寺庙的时候,为了能够给水房提供源源不绝的净水,就开凿了一条蜿蜒向上的隧道。 “老师说过,”鲍德温也从圣西门的手中“借来”了锯子,气喘吁吁地帮着塞萨尔打开木板壁,木板壁迄今为止已经有几十年了,即便有进行维护,内部也已经腐朽不堪,就算这里是两个虚弱的孩子,破坏起来居然也不费什么力气。 他已经嗅到了从裂口里溢出来的阴冷气息:“在隧道里,撒拉逊人加设了希腊人的螺旋水泵,好将水引上来。” “但螺旋水泵里用到了黑铁和铜的配件,圣殿骑士们就把它拆掉了。”塞萨尔又去“借了”一柄长剑,他将长剑插进裂口,伏下身体压在剑柄上,在一阵头昏目眩中,裂口发出了连续的“咔咔”声,而后又是很大的一声“噼啪!”。 板壁断了,塞萨尔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砸在了鲍德温身上,鲍德温哎呦叫了一声,他的头撞在一旁柱子上了。 但那个裂口已经变成了一道竖门。 “我们可以进去了!”鲍德温喊道,塞萨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等等!” 隧道里可能连通外界,会有空气进来,但密封了几十年的房间——保险起见,塞萨尔取下了几支蜡烛,将其中之一放进房间,等了一会,火焰没有熄灭反而从小变大,他们才一个个地钻了进去。 房间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地面和墙面都铺设了光滑的石材,借着蜡烛的光亮,塞萨尔看见了金属流水嘴被拆掉后留下的黑色小洞——看来那时候的圣殿骑士们真的很缺钱。 鲍德温举着一只塞尔柱式的有盖油灯,走到一块凸起来的基础上,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螺旋水泵的转轮……”塞萨尔说,不用讲,这是个金属的大配件,大概已经变成圣殿骑士们的长矛和盾牌了…… 他们很快就沿着转轮的基础找到了隧道口,但这个隧道口填满了石块。 “我们去看看另一个房间。”鲍德温马上就说。 拆掉第二个房间的木板壁让他们精疲力竭,他们甚至靠在板壁上,睡了一会才有力气继续探勘。 这个隧道口同样堆满了东西,但不是石块,而是木头!鲍德温将油灯移过去看,看到了精细的花纹,线条还有撒拉逊人的文字,而塞萨尔站在较远的地方,看得比较全面:“是撒拉逊人的宣教台。” 宣教台样式特别又显眼,就算将上面的文字刮掉,也没法放在基督徒的房间里,圣殿骑士们就拿来废物利用,却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塞萨尔也不由得叫了声天主保佑,他是做了准备没错,但这几天的事情告诉他准备远没有意外或是阴谋来得完全,这样,他就可以舍弃那些更危险的预备方案了。 接下来,他们又是撬,又是砍,好不容易才让这个隧洞口暴露了出来,鲍德温起初还在责备那时候的圣殿骑士过于粗疏大意,一看到隧洞口,才知道事出有因——这个隧道口的直径只有一点五法尺,可能还要小些。 一个九岁的孩子收拢身体,可以钻下去,一个成年男人,尤其是每天都在训练,除了斋戒日都要吃肉的骑士,不卡在里面才怪! 别相信那些传说故事,一个小孩子爬进或是爬出洞口,就能打开大门,引入敌人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真实的战役中,潜入的必然是一队真正的战士,才能对城市或是城堡产生威胁。 “我先下去。”塞萨尔说,作为一个麻风病人,鲍德温一直在苦苦坚持,他看得出来,鲍德温没有拒绝——他们又向圣人借用了一些布料,切割开编成绳索,系在塞萨尔的腰里。 “我们要是能出去,大概得买上一千年的赎罪券。”鲍德温低声说。 塞萨尔笑了一声,慢慢地落入隧道,这种感觉比之前援救艾蒂安伯爵时还要糟糕,这根本就是一条坚硬的食道,万幸的是,食道下方是膨大的胃部,这里也是,一个虽然小,但足够他转身的空间。 塞萨尔点燃蜡烛,他看到了一个方形的水池,还有一些看得出长期摩擦后留下的痕迹,这就对了,螺旋水泵的长度可不够直接从希西家竖井连接到灰顶寺庙,撒拉逊人一定做了一些改进——他向上晃了晃蜡烛,鲍德温也跟着下来了。 “我们还要走大约三百尺。”塞萨尔说。 “嗯。”鲍德温说。 之后的一段路程,塞萨尔和鲍德温只怕永生难忘,黑暗是这个时代人们的常客,逼仄也不是那么罕见,压抑更是司空见惯,但加在一起就叫人难以忍受,遑论他们还不是“走”,而是缓慢地向下攀爬,每一步都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 鲍德温的反应尤其强烈,有那么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已经被埋在了坟墓里,他被束缚在铅棺里,或许外面还有石棺,尘世间的一切离他远去,再也不和他有半份关联…… 结果他一醒来就看到塞萨尔在微弱的烛光下,有气无力的抽他的耳光,一边抽,一边还在很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他努力去听,却发现完全听不懂,这不是希腊语,拉丁语,撒拉逊语或是他接触过的任何语言,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耳熟的音节。 “……你醒了。”塞萨尔面不改色,温柔地问道:“好点了吗?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鲍德温倒是想让塞萨尔把自己扔在这里,但就算塞萨尔不是个好人,也不可能这么做——除非他想要直面狮子的怒气,阿马里克一世一定会把他看做谋杀了王子的凶手。 最后一段隧道坡度明显地减缓了,“有风了。”塞萨尔沙哑地说道,但鲍德温已经没法动弹了,他发起了高热,塞萨尔就将绳子系在他的胳膊肘下面,再将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就这么拖着他往外爬。 塞萨尔爬了可能有一百年——他这么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猛地往下一坠——他几乎以为自己再次遇见了幻境,但不,他直接沉入了水里! 水,冰冷,但干净,甘甜的水! 塞萨尔毫不犹豫地喝了好几大口,又浮上水面,找到了隧道口,他将鲍德温拉过来,用水泼他,把他弄醒,这次鲍德温无需他吩咐,立即伏下身体,就着水面拼命地喝水。 “我们……咳,”冰凉的水降低了身体内外的温度,鲍德温才恢复了一点神智,开始慢慢地聚拢涣散的视线:“……这里是……竖井?” “是的。”塞萨尔让鲍德温靠坐在隧道里,水冷得要命,鲍德温想要拉他,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他只能尽力朝竖井上空看过去,随后便看见了一轮最皎洁不过的新月。 鲍德温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就在下一刻,笑容凝固了。 新月被遮住了,他看见了一张同样在微笑的人脸。 ———————— ps: 来讲个小笑话。 很久以后。 鲍德温:你还记得我们九岁那年,曾经被困在圣殿,不得不从撒拉逊人的隧道里逃走的事儿吗? 塞萨尔:记得啊。 鲍德温:那么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么几句话吗——&*%¥¥阿马里克一世,&*%……希拉克略,&%*%*&%鲍德温(凭借着卓越的记忆力,鲍德温重复了一遍),我一直记在心里,就是一直没找到能翻译的人,这是什么意思?祝福吗? 塞萨尔(又一次面不改色):是的,就是祝福的范围大了点,类似于要祝福到很多代,以及很多亲眷的意思。 鲍德温(真诚地):那么我也祝福你,&*%¥¥,&*%……&%*%*&%。 塞萨尔:……谢谢。 第四十一章 被选中的(中) “呦嘿!” 朗基努斯探着头往下看,看到了一张比新月更惨白的面孔,他想起来了,那是鲍德温王子,王子大概还没见过他的脸。 他马上缩了回去,他不知道隧道里是个什么状况,但如果王子抽冷子给他一弩箭,他真怕领他下去的魔鬼会笑到整个地狱都在震动。 “那是朗基努斯。”塞萨尔说:“我的仆人,我让他在这里等我们。” 仿佛是在呼应他的话,上面很快丢下一条打了好几个结的绳索,朗基努斯像只大猴子似的从上面爬下来,在塞萨尔的帮助下将鲍德温背在身上,又爬了出去,几个呼吸后,他就再次爬了下来,塞萨尔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伏在他的背上出了竖井。 鲍德温已经裹着毯子在喝热红酒了,塞萨尔看了一眼,“你准备得真充分。” “只要你愿意花上几个银币甚至铜币……没人会在乎是不是可以睡个整觉的。”朗基努斯还拿出了一大叠黏糊糊的烤奶酪,奶酪烤过后在融化的那层浇上蜂蜜,是一种做起来简单就是有点贵的甜食,和热红酒一样,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补充大量能量的东西。 “是塞萨尔……让你等在这里的?”鲍德温终于停下了颤抖,他一边大口吃着烤奶酪,一边含糊地问道。 朗基努斯瞥了一眼塞萨尔:“他让我关注着圣殿那边,说是那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大概不会太过轻易地罢手。” “圣殿那里怎么样了?” 朗基努斯又去看了一眼塞萨尔,“说吧。”塞萨尔道。 “亚拉萨路的国王遇刺了。” 鲍德温的动作停住了,看着他,又转向身体紧绷的塞萨尔:“别担心我,”他语气平和得让朗基努斯寒毛直竖:“我也是会思考的,塞萨尔,当你在门缝里摸到了血,我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他们没法来看顾我们——可能时间很短,但也是那些人计算好的。” “我是国王的儿子,除了国王,还有谁在我之前呢。”鲍德温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说起话来却是咬钉断铁般的坚硬,每个字都如同击打在仇敌身上的一柄铁锤,“你说得对,那就是一群残忍胜过耶弗他,贪婪胜过加略人犹大,恶毒胜过耶洗别(注释1)的蛆虫!魔鬼!粪便!” “请不要过于悲伤,”朗基努斯急忙补充道:“在我赶来的时候,已经有骑士奔出来喊,刺客授首,国王无恙!现场也是秩序井然,并没有哭声。” 他一直紧紧地盯着圣殿,当圣殿西侧的建筑突然升起了火光,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闹声时,他马上警惕了起来。 他或许没有他的小主人那么聪明,但他对那些修士、教士的了解可要比前者深刻得多了,他们做起事情来,只要做出决定,就必然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不会给人留一丝半点退路的! 仿佛就在一瞬间,火把就朝着马厩来了,朗基努斯不知道小主人的计划是否能成功——万一他们昏迷过去了呢,万一他们没有凿开水房的墙壁呢?若是隧道口全都被堵住了呢?最可怕的是,他们被卡在了半途中呢?他不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他被那些骑士抓住,肯定会被视作刺客的同谋。 于是他不再迟疑,立即从自己早已窥准的小径逃走。 他跑到了与塞萨尔约定的竖井边,距离竖井最近的一个小屋子已经被他买了下来,男主人带着其他几个人去了邻居家,只留下一个女孩给他做事儿,那些热红酒和烤奶酪就是他叫女孩一直预备着的。 赞美耶稣基督!他的等待没白费。 “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打开圣殿大门……”塞萨尔立即说:“朗基努斯,你尽快赶去圣殿山——鲍德温,你拿一件信物……” 他顿了一下,他们身上只有一件湿透的亚麻短袍,仅有的鱼鳔药水也吞到了肚子里,但鲍德温马上拿起朗基努斯递来的匕首,割了一束头发下来:“把这个交给我父亲。” “你拿着这个,告诉国王,不,去找修士希拉克略说,我们在这里,而后再问他,猎人还守在兔子洞旁吗?如果不在,请他尽快做安排。”塞萨尔看看天空,金星尚未升起,晨曦尚未到来,他们还有时间。 朗基努斯点点头,又问“你们要到我的那个小屋去休息一下吗?” “不了,”鲍德温说:“我们就在这里。” 从竖井到圣殿教堂,只要别走那条魔鬼开凿出来的隧道,也只需要念诵五遍主祷文的时间。 原本塞萨尔想要让朗基努斯直接去找阿马里克一世,但转念一想,此时国王身边必然是警备森严,就算他见了朗基努斯,也不会愿意听从他的话叫众人回避,倒不如让他悄悄找到希拉克略,再叫希拉克略去劝说国王。 只希望希拉克略没有待在国王身边。 希拉克略确实没在国王身边。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当阿马里克一世高呼着圣乔治的名字,鲜血淋漓地冲出房间的时候,一旁值夜的侍从立即尖叫起了起来,消息如同涟漪般地飞速传开,每个人都在呼唤自己的骑士与随从。 有些人躲在房间里,有些人则跑到楼梯上,还有些人撞进了大厅,更多人往国王这里跑来,最糟糕的是,此时正是深夜,一些骑士们仓促之下甚至忘记了套上罩袍,另外一些骑士一见到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就马上拔出剑来与他们战斗…… 希拉克略才给国王止了血,一见这个场景,就不由得面孔发麻,他马上代国王下令,叫的黎波里伯爵,安条克大公等一概贵族,与圣殿骑士团与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圣墓骑士团的司铎长一起,召集了几十个最为忠心耿耿而又强壮勇武的骑士,让他们一边叫喊着“国王无恙,刺客授首”,一边举着旗帜与火把走过每个地方。 被他们发现的人,若是能证明身份,就会被勒令回到自己的房间,如果不能,就被投入监牢,若是敢反抗,那就当做刺客的同党当场处死。 忙完这些,希拉克略正要去向阿马里克一世复命,心中却猛然一紧,他顾不得许多,马上奔向圣殿教堂,迎面正好撞上面色灰白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他已经发现了教堂外被杀死的六个圣殿骑士,他们甚至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和动静。 大团长高声叫过,但里面没有回应,他无法决定是否开门,就转回来询问国王。 希拉克略只觉得眼前一黑,幸好这时候,一个侍从带来了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连忙向希拉克略转述了塞萨尔的话,他说:“黑兔子和白兔子都安然无恙,就是不知道猎人还有没有守在之前的洞穴旁。” “猎人贪婪又狂妄,怎愿费心耗力?”希拉克略回答道:“他早已回去,在枕头上呼呼大睡——是个好机会,让我们将兔子放回洞穴吧。” 他迅速地回到阿马里克一世身边,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阿马里克一世立即站起来,要和他一起去,希拉克略还没来得及劝阻,雷蒙就坚决反对,“要么您就带着我走。” 他一腔热血,却没注意到阿马里克一世骤然变色的面孔,“不了,”国王冷冰冰地说:“你留在这里。” 雷蒙一下子愣住了,他一向是阿马里克一世最为倚重的左右手,国王从来没有这样不尊敬和不信任他,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叛徒。 他站在那儿,直到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优哉游哉,双手抱胸地走过来:“别太在意,接二连三地遇到这些恶心事儿,就算是国王,也不免会情绪用事一回。” 虽然不怎么喜欢博希蒙德,见到他来劝说,雷蒙的脸色微微好了一些:“我只是担心……” “哦,别担心,别担心,我们这里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你,”博希蒙德笑吟吟地说道:“我要是你,根本不会到阿马里克一世面前去自讨没趣,你还没发现一件事情吗?他厌恶你。” “什么?” 博希蒙德靠近雷蒙,低声说道:“事情还不明显吗,若是阿马里克一世死了,王子鲍德温也死了,那么继承亚拉萨路国王之位的人是谁呢?当然,只有你,鲍德温二世的外孙,阿马里克一世的表兄,距离王位最近的那个人喽!” —————————— 阿马里克一世一见到鲍德温,也顾不得他没有戴着面纱,就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希拉克略见了,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涌动——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学生,顾不得询问他之前的细节,就和他讨论起马上要筹备起来的事情。 亚拉萨路的宗主教确实已经回到了他的住所,他的住所距离圣墓大教堂不远,他站在窗前,凝视着那最神圣之处,回味着当着无数民众的面肆意唾骂国王的愉悦感受。 片刻后,他回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一个木匣子,里面有他精心写就的三份文稿,第一份是王子鲍德温没死但也没被选中的,第二份王子鲍德温已死的(这样选中没选中就没什么关系了),第三份则是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与王子鲍德温都死了的。 当然,无论哪一份,他都尽心尽职地,苦口婆心地告诉民众说,这正是天主降下的雷霆之怒。 是的,他承认,阿马里克一世与其他十字军骑士都是基督的战士,但他们也已经获得了天主许诺的丰厚回报,可他们并没有因此感到满足,反而滋生出了傲慢与贪婪的心。 这座城市本应属于圣父,圣子,圣灵,凡人本无权僭越,他们倒是往自己的头上戴上王冠了…… 如今,他们是该感到害怕的,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敢于冒犯上帝的人无论如何显赫,都是要下地狱的,他们不但要下地狱,还要被钩子勾着眉毛,在火湖上被炙烤到世界末日,蛆虫在他们身体里钻来钻去,吞噬他们的皮肉…… 他想了想,又抽出一支木炭来——因为懒得叫教士来刮羊皮纸,在空白的部分加了几句恐吓的话,好让信众们更加老实…… 修改完了文稿,把匣子重新锁起来,宗主教就回床上睡觉去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马里克一世抱着鲍德温,朗基努斯抱着塞萨尔,连带一个希拉克略,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圣墓教堂的大殿。 说起来也有趣,之前宗主教为了能够出其不意地给阿马里克一世一个打击,慷慨地给出承诺,收买了一批教士——他们之前与杰拉德家族的多玛斯作对,结果多玛斯借着塞萨尔的苦修成功反败为胜——这些日子他们不太好过。 他们为宗主教做事,也是孤注一掷,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宗主教达成目的后,就将他们抛下,不管不问了。 现在这些教士已经与杰拉德的多玛斯换了一个位置,到时候就看多玛斯是愿意让他们到沙漠里苦修,还是去军队里赎罪。 反正此时,圣墓大教堂又回到了多玛斯的手中,对于阿马里克一世的请求,他当然是无不允可的,“只是你们将他们从圣殿教堂带出来,又怎么和世人解释呢?” “你们尽可以去看,”希拉克略说道,“圣殿教堂大门上的蜂蜡完好无缺。” “到时候我们怎么说?” “就说有魔鬼或是异教徒的仆从想要破坏拣选仪式,就在教堂外放了火,慈悲的天主看见了,就将两个孩子捡出来,放在了祂独生子的怀里,好叫他们不受侵害。”希拉克略流利地说,看得出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多玛斯有点紧张,“圣殿教堂着火了吗?” “晨祷前会着的。” 多玛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我会来买一张一千年的赎罪券。”阿马里克一世说。 多玛斯立时一喜,当即一拍手,感叹道:“这本就是天主的意旨呀,好叫人从错误的路上回转。” 他乐滋滋地亲自打开了大殿的门,看着他们将两个孩子放好,“他们……”他用眼神示意,“怎么样了?” 希拉克略一怔,被选中的时候,受试炼的人身上会爆发出一阵白光,从形状上来说,犹如雷霆的就是“蒙恩”,好似河流的就是“赐受”,时间越长,光芒越亮,就表明得到的赐福越多,感望到的圣人越强大。 但他们见到鲍德温与塞萨尔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圣殿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被选中之后离开的,还是……如果是后者,他们的拣选仪式就算是失败了。 “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没想到这次说话的是阿马里克一世,多玛斯看向国王,却被他黑沉沉的眼睛吓了一跳。 “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几个人?” “您,我,多玛斯还有……”希拉克略看向朗基努斯:“这个骑士。” 朗基努斯只觉得自己还在那座冰寒刺骨的竖井里,“在圣城,我唯一发誓过的人就只有塞萨尔。” “他还不是骑士。” “正因为他不是骑士,陛下,没人会注意到我,您知道的,他们都说,我是奴隶的奴隶。” 阿马里克一世短促地笑了笑,“还有其他人吗?”他的视线没有离开:“任何人。” 朗基努斯闭上了眼睛,“有……陛下。” ———————— “蒙恩”和“赐受”究竟是什么呢? 塞萨尔握着鲍德温的手,见到阿马里克一世后,鲍德温就再也坚持不住,昏厥了过去,塞萨尔也是说不出的疲惫与迟钝,直到希拉克略给他们喝了解毒剂,他们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不过能一起坐在这里,无论是鲍德温还是塞萨尔,都已经心满意足。 “就算没被选中,”鲍德温乐观地说:“也没什么关系了,到时候,我正好和你一起去做修士,如果他们不愿意让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叫父亲为我们修建一座新的修道院。” “我觉得即便你没有被选中,你也未必会被舍弃。”塞萨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他没有说出阿马里克一世真正的用意,鲍德温或许总有一天能够窥见残酷的现实,但能晚一天,就晚一天吧。 鲍德温转头朝塞萨尔看去,那双犹如翡翠般的眼睛在光线微弱的地方就像是黑曜石——一点光亮正从黑曜石的中心缓慢地扩散开…… “天主……”他颤声道:“天主保佑,塞萨尔……” “不,”塞萨尔注视着正在发光的鲍德温:“是你。” 注释1:加略人犹大(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最终出于贪婪背叛了耶稣)、耶弗他(一个残忍的将军,通过牺牲自己的女儿来赢得战斗胜利)、耶洗别(以色列的一位王后,鼓励丈夫进行残忍的迫害和杀戮)。 第四十二章 被选中的(下)(盟主特别鸣谢加更!) 天亮了。 之前的一晚,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但与现今的我们不同,那时候的人们,是不敢轻易去“看热闹”的。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嗅觉敏锐又胆小的兔子或是豚鼠,稍有风吹草动,就缩起脑袋,蜷缩在巢穴里,一动也不敢动。 但等到风平浪静,气候晴好,他们又会迫不及待地伸出头来,四处打探消息。 这种性情就导致了“人腿”酒馆——就是挂着圣葛斯默、圣达弥盎两位圣人标志,一条人腿的那个酒馆一早就人满为患。 酒馆老板又是一个精明的人,半夜里还在响动频频的时候,他就叫起儿子,妻子和学徒,一起动手将空酒桶搬到店堂里,加上一条窄窄的木板充作凳子,要说,原先的凳子也不少了,但他只说不够,不够,更多些。 之后趁着还安静的时候,他们又在门前竖起了一根旗杆,这代表这家不但有昂贵的葡萄酒,就连新酿的麦芽酒也好了,“但父亲,”他儿子傻呼呼地说道:“麦芽酒根本还没好啊。” 麦芽酒是一种简单到只要有手就能自酿的淡酒,因为和啤酒一样,最初都用到了麦芽,所以经常有人将两者混淆起来。 但麦芽酒的主料麦芽可比啤酒少多了,通常来说酿造者会加入一些气味浓烈的蔬菜或是果实来充数,也未必都会耗费时间和柴火煮沸——最后的成品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有酒味的水。 没有发酵完全的麦芽酒大概就是……水。 酒馆老板立刻抽起拨火棍,默不作声地打了儿子一顿,直到这白痴不再卖弄他的小聪明为止。 与此同时,老板的妻子已经点起了炉灶,在上面煮了一锅麦麸肉汤,多加水,弄得整个厅堂雾气腾腾。 这样来人就看不见桌面上厚厚的灰尘,油垢,也看不见地上的食物残渣,人和狗的粪便,或许还有一两件手指、耳朵和鼻子什么的——喝醉了的顾客因为一点小事动刀子的比比皆是。 紧接着,酒馆老板又用一瓶子葡萄酒,敲开了邻居的门,邻居是个金匠,因为这点时常与贵人们的管事,仆从打交道,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物,金匠听了他的来意,又要了两枚银币,一枚是酬劳,一枚是打点之用。 这两枚银币也没白费,金匠居然真的给他找来了一个诗人。 起初的时候,酒馆老板是不太满意的。 这个诗人,满头白发,腰背佝偻,眼睛混沌,一张口,还掉了几颗牙齿,衣着不够光鲜,那件辨别不出颜色的丝绒长袍也不知道经过了几个人的手,只带了一个能发出声音来就不错的小琵琶,着实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侍奉贵人的家伙。 但据他说,他能将“法兰西之事”、“罗马之事”和“不列颠之事”,也就是查理曼大帝,埃涅阿斯(罗马的创建者),亚瑟王的事迹倒背如流。 酒馆老板老板只是挑剔地撅着嘴,看了看他的小琵琶,猜想他就算懂得如何演奏别的乐器,也拿不出一台竖琴或是长笛,至于演唱……老板要说,自己儿子挨揍时发出的叫声,也要比那显然经过了无数次烟熏的老腊肉更动听些。 “你能翻跟斗,倒立么?” 诗人看了看自己瘦如枯柴的手臂和腿,摇摇头。 “你能模仿动物或是表演木偶戏吗?” “一只老山羊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想要什么?” 老板大笑:“哦,你在说笑上有点天分,我给你一杯麦芽酒,就这么算了吧。” “我想要三十个银币。” “救主也不过这个价钱,”老板不太恭敬地说道:“太贵啦,我雇不起你。”并且准备马上去索回那两枚银币。 “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说服你这个吝啬鬼。”诗人说。 老板昂着头,抱着手臂,露出一副“来试试啊”的模样。 “我是热拉尔.德.雷德福尔的随从之一,他是一个高贵的爵爷,也是一个勇武的骑士,我负责给他读信,撰写契……”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些,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呢。” “昨晚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因为我的主人正是被宣召的骑士之一,我一直紧紧地跟着他,没有放过一点动静。” 酒馆老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确定?” “我若是说谎,就叫地上立即裂开一道缝隙,让魔鬼马上拖了我下去!” “你说的若是真话,这三十枚银币,哪怕去找以撒人借钱,用我胸脯上的肉做抵押,我也得拿出来,”酒馆老板看了一眼天边翻涌的金光,不再讨价还价,“但就算你只胡编了一个字儿,我都要用木棍抽你,你也别想得到哪怕一个子儿。” 随后他立刻叫了自己的儿子与学徒过来,打发他们到处去传消息,日光还未照亮整根旗杆,人们便蜂拥而至,酒馆老板时不时地瞥诗人一眼,心想,若他只是在说谎,想要骗钱,这时候就该慌了。 观众不满意表演,将演员从台上拖下来打死的事儿比比皆是。 诗人没有露出一点惊惶的神色,反而在最中间也是最好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紧靠着炉灶,还要了一把椅子。 酒馆老板给他端了一杯浑浊的麦芽酒。 等人挤满了酒馆,他才用力拍拍琵琶,叫它发出清脆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拖拖拉拉,在赞美了一声天主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众人有些惊愕,因为他们并未遭到屠杀和侵掠。 “并不是所有的战争,都是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的,”诗人耐心地解释道:“有时候,阴谋诡计如同一柄弩弓,叫人诟病,也叫人轻蔑,但它发射出去的箭矢,却是扎扎实实,能够要人性命的。” “是魔鬼么,还是异教徒?” “两者皆有,”诗人道:“就在那座最高的山丘上,那座最为璀璨和光辉的宫殿里。”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谋刺了国王。”诗人说,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齐声喊道:“愿天主保佑他!” “当然,他们并未得逞。阿马里克一世乃是基督最强的战士,他犹如一头愤怒的巨兽,将刺客们一个一个的刺死,他们的同伙眼看不妙,就怀着一颗怯懦而又卑劣的心逃走。 他们见到了圣殿,知道此时国王的儿子,王子鲍德温正在教堂中接受天主与圣人的考验,就放起了火来,想要把他烧死,好让他的父亲心碎。” 人们发出了一阵惊呼,虽然宗主教说王子鲍德温是有罪的,连带阿马里克一世也是有罪的,但大多数人对这个年幼的王子还是抱着几分怜悯之情,即便那些心硬如铁的人也会说,既然他的父亲在为天主打仗,就该为他减去罪孽。 哪怕还有人对王子鲍德温有所质疑,也有人反驳他说,亚拉萨路的“小圣人”,可是自始至终,站在他身边没有离开过。 于是又有人说起那个断了手,送了命的教士,奇妙的是,并没有人认为,他受了塞萨尔的害,毕竟这个虔诚的孩子是那样的慈悲,那样的温柔,有一整个城的人都受了他的益——人们甚至隐约地觉得,他拒绝了宗主教,也是因为他人品高洁,意志坚定的关系。 “说真的,”一个商贩发自肺腑地开了口:“若是宗主教,不,哪怕是个教士,向我伸出手来,要我到他身边去,我一定马上就走过去了,都不需要那些大人们邀请,不,哪里需要邀请,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我马上就会匍匐在他们的长袍下。” 成为教士或是修士,可能是这些穷苦人迁跃阶层的唯一途径,虽然塞萨尔是王子的侍从,但谁都看得出王子鲍德温的位置并不稳当,如果成为王子侍从还是要去做修士,还不如到宗主教身边去。 就他的容貌和品行,一个四品以上的圣职是绝对没问题的。 “所以你还在这里卖卷心菜。”一个工匠大声地讥讽道,引起了一阵大笑和嘲弄。 宗主教在亚拉萨路确实有着那么一点被尊重。但这些尊重比起罗马的教皇来说,简直就是子夜的萤火虫相比午时的阳光,完全不值一提。无论是民众还是骑士,他们最为信服的还是国王阿马里克一世。 酒馆老板给诗人端上了一杯清澈的啤酒。 “那么,”那个工匠又问道:“既然那些异教徒在圣殿放起火来,仪式是不是要失败了呢?” 他这么说,众人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他们当然知道,一旦拣选仪式开始,大门关起,就不能再打开。若是提前打开了,而受考验的人还未获得赐福的话,这场试炼就算是白费了,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那也是性命重要。”有人强调道。 “我倒觉得有那孩子在他身边,就表明天主的眷顾必然还在,他应当安然无恙。”另一个人显然是站在王子鲍德温和塞萨尔这边的,听到这种话就觉得刺耳。 “确实如此,”在两个人争执起来之前,诗人又重重地一敲桌子,把他们带回到原先的话题:“阿马里克一世犹如雄狮,驱散狼群,骑士们就好比猎人,设下罗网与陷阱,挥舞棍棒和刀剑,叫这些吓破了胆子的畜生无处可去,他们见无路可逃,就在圣殿的门廊上点火,火焰升起,鲜血,浓烟与诅咒涌入了殿堂……” “那可怜的孩子必然受到了惊吓,”一个粗壮的妇人说道,酒馆里很少出现女人的身影,但也有例外,譬如一个屠夫的女儿,从外貌上说,她与一个男人差不多,甚至比男人还要野蛮,健壮,但她的心还是柔软的:“他们应当被立即接出来,裹上毯子,喝杯酒,吃块热乎乎的猪油。” “的确有人这样建议。”诗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但国王说,或许这就是天主给予他们的试炼。 亚伯拉罕曾经将他的长子放在祭坛上。今天我也要同样将我的长子放在祭坛上,天主是仁慈的,祂不忍看到亚伯拉罕的长子真正的死去,用一只羊羔代替了他。 我相信祂也一定会用同样的慈悲对待我的长子。” 诗人取出一根羽毛,拨动了一下琴弦。“他拒绝了,只是守在门外,他没有开门,也不允许其他人去开。” 这下是不仅仅是那时环绕在国王身边的骑士与贵族,就连听众们也不由得愁眉苦脸,满怀担忧起来。虽然他们觉得那两个孩子应当安然无虞——毕竟天主是那样的仁慈,祂怎么能忍心看到祂虔诚而又勇武的战士,遭受这样的锥心之痛呢? 众人的默许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圣殿教堂的后方——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奥玛寺,那里陈列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当中有一个凹陷。虽然异教徒们说,这是他们的先知乘马登上天堂时留下的痕迹,但基督徒仍旧坚决的认为,这就是亚伯拉罕献祭长子的祭坛。 有着这么一重意义。又有国王的誓言,没人能说:把门打开吧。 他们一直等待到了晨祷的时刻,门被打开了,人们急切地涌入其中。但无论他们如何搜索,哪怕是敲开了墙壁,攀上了屋梁,都没能找到那两个孩子的身影,他们去哪儿了呢? 这里有着上千双眼睛,上千只耳朵,开门前每个见证人都检查过了,门上的蜡封只有边缘微微融化,其他地方完好无缺,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个见证人用铁笔签下的名字。 之后也是圣殿骑士的大团长与司铎长从胸前取出的钥匙,一起开的门。 国王焦急万分,人们四散开来,到处寻找。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突然恍然大悟的叫道,“我半夜被叫起来,心惊胆战,以为我是欠了税,踩了谁的狗,或者是这幅尊容惊吓到了某个贵人了。”人们一看,他果然长了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孔,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人却一脸严肃地道。“当我被士兵从家里驱赶出来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以为下一刻就要被吊在屋梁上了。万幸,他们只是到我的房间里到处看。 哎呀,真是委屈了这些老爷们了。 我的房间又脏又破,又臭又小。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是在寻找那两位尊贵的人,我会告诉他们别白费功夫了,我那个窝,哪怕多条狗都装不下,更别说是两个孩子了。” “莫不是魔鬼掠走了他们么?”一个人插话道。 “唉,”诗人马上打断他:“切莫出此亵渎之言。这里可是圣城,比起魔鬼,你不觉得更应该是天主搭救了他们,把他们从险境中解脱出来的吗?” “快说吧,快说吧,”人们催促道,“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诗人便从善如流地继续道,“贵族与他们的骑士遍寻无着,心中十分沮丧,却也只得来向国王复命,国王身边的修士想了想,就问,你们确定已经找过每个地方了吗? 他们说是的,我们去了每个地方,即便是鸟儿的窝或是鱼儿的巢。 修士却说,不对,你们还有个地方没去,那就是最神圣的最神圣之处。 他们听了面面相觑,有人便说,通往那个最可敬的地方,共有三道大门,如今还不到接受人们朝拜的时间,三道大门上的锁一道也未打开,谁能够将那两个孩子送进去呢? 他们不信,便一同来到了圣墓大教堂,那里的修士方才做完晨祷,三位尊贵的朝圣者正等候在受难广场的松木门外——他们将会在教士的陪伴下,最先踏入这座神圣的殿堂——见到这么多人拥着国王阿马里克一世进来,听了他谦恭的请求后,他们也颇为惊讶。 于是他们就说,让我们也来做个见证吧。 教士们打开了第一处的松木门,他们未能在救主受难的广场上看到那两个孩子;教士又打开了第二处的香柏木门,人们各处行走,却依然无法寻觅到那两件珍贵的宝物;最后,教士们打开了第三处的黑檀木大门,可大殿中还是空无一人。 就在他们感到失望的时候,突然有教士说,快看,快看!圣墓在发光! 他们涌向圣墓,如那几个在安息日后为耶稣的圣体涂抹香油的女圣徒,纷纷匍匐下来,一个教士大胆地掀开了搭在圣墓上的羊毛布,一打开,无瑕的白光就充盈了整座大殿,他们仿佛一瞬间便见到了降临到了地上的天国。” 此时,一个人突然跳了起来。 他曾在那场盛大的游行中接过了塞萨尔递过来的第一枚戒指,并拿着这枚戒指换来的钱,救了不下一百个人,其中有很多都是他的亲戚和朋友。 听说众人在圣墓中见到了圣洁的光芒,他就忍不住大喊道,“是小圣人吗? 是小圣人吧!” 第四十三章 一万年的赎罪券 鲍德温也看见了塞萨尔眼中的景象,他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如果说染上麻风病就是被打入了地狱,那么“被选中”无疑就是从天堂垂下的一根蛛丝,他不敢存有一瞬痊愈的奢望,但至少有了一点希望。 但它真的到来时,他再三搜索,却找不到一星半点的兴奋与喜悦。 是哪里出了错? 无论如何,塞萨尔也应比自己更有资格才对。 是因为砸毁了圣像?还是因为离开了最初的仪式举行地——圣殿?又或是伪造了圣迹? 更有可能,是因为他坚持要留在自己身边,留在一个受诅咒抑是惩罚的麻风病人身边?! 相对鲍德温的惶恐,焦急,塞萨尔却平静得多,在举行仪式前,希拉克略就公开承认他是自己的学生,他的最底起点是个修士或是教士。 现在想起来,希拉克略此举固然有欣赏他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稳定他的心态,毕竟拣选仪式的时候只有他和鲍德温。 谁都有失控的时候,没有例外。 塞萨尔正要设法安抚看起来已经完全慌了神的鲍德温,却突然卡住了。 他在鲍德温的那对蓝宝石里看到了同样的光。 —————— 诗人在心中暗骂一句,这个鲁莽的家伙完全打断了他的节奏,但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激动的时候,捏紧的拳头似乎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他不想去试试那玩意有多硬,只能连接着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勉强强地说道:“王子鲍德温得到了赐福。” 这句话一落地,酒馆顿时一静,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诗人就更不痛快了。 他既然能成为一个学者,他的父亲就不会是个愚钝卑贱的农夫,若是按照血缘和姓氏来追溯,他们家是完全可以与一个老爷攀亲道故的。 即便没有骑士的嘱咐,他也不会特意提起一个小侍从,嘿,什么小圣人,也只有这些卑贱的家伙会这样抬举一个以撒人的奴隶! 但现在不说也不行了,于是他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他身边的侍从也得到了赐福。” 男人露出喜色,旋即又敏锐地确认道:“是塞萨尔吗,那个绿眼睛,黑头发的孩子?” “是的,是的。” 诗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最洪亮的声音喊道,“他们都被选中了,王子鲍德温还有他的侍从,塞萨尔!” 他等着人们的欢呼,却得到了一片奇妙的静谧,安静到诗人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难道他的眼睛被精怪蒙住了,没有走到人间的酒馆,反而落进了地狱的陷阱里?围拢着他的都是魔鬼,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不觉得快活,欣慰,反而恼怒起来了? 当然不是。 人们在巨大的欢喜来临之时,同样会显得手足无措,直到有谁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酒杯,那只木头杯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咕噜噜滚出去好远,最后被门槛挡住,才有人发出了第一声畅快淋漓的大喊,然后就是更多的尖叫与祝福。 人们跺着脚,拍着手,但很快,这样简单的动作已经没法承载得住他们丰盛的感情,他们跳上了桌面,在上面咚咚地跳起舞来。 若放在平时,酒馆老板早已出言呵斥,这些做工粗劣的桌子可经不起好几个人在上面蹦跶,但这次他也跳上了柜台,在悬挂的干肉和锅子之间手舞足蹈起来。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有多么忧心、沮丧,现在就有多么的快乐和兴奋,不多会,就已经有人冲出门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诗人这才重重的吐了口气,抱着琵琶疲惫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酒馆老板如梦初醒般地递来了一大杯醇厚的葡萄酒,诗人一饮而尽,捏捏耳朵——人们的欢呼声刺得他耳朵疼。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他还要去下一个地方。 如他这样的诗人还有上百个,他们犹如国王撒出的种子落在了圣城的每个角落。 阿马尼克一世与希拉克略要将这个故事,在一天之内传遍整个亚拉萨路,或是更远的地方。 ———————— 在这些诗人们不遗余力地宣传这个新圣迹的时候,宗主教仓皇地跑向了教皇特使的房间,他们的谋划全都落空了。接下来,睚眦必报的阿马里克一世绝对不会放过他,他需要他的同谋赶快拿出第二份方案来。 他是应该宣布苦修吗?不见任何人的那种? 还是应当继续保持强硬的态度?告诉人们,这是天主给予阿马里克以及他的儿子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们应当更虔诚,更温顺,更谦卑,而不是凭借着天主赐予他们的军队与力量,肆意地威胁祂的牧者。 但他还没来得及踢开躺在门口的仆人,门就开了,宗主教的心顿时一沉,他急急忙忙的奔进房间,果然只看到了空荡荡的一片,特使根本不在房间里,他又冲向床边,一摸床都是凉的。也就是说,可能在几小时之前特使就偷偷溜走了。 他不但溜走了,还带走了房间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从金银的器皿到丰厚的皮毛,再到丝绸的帷幔……宗主教气得发疯,恶狠狠的踹了门前的仆人好几下。 “你是猪吗?你是狗吗?他们就这样走了,你居然毫无察觉!” 但仆人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他可能喝了不少酒——一旁的教士低声提醒,“把这个无用的家伙处理掉!”宗主教嘶哑着声音说道,一边迅速调整情绪,让它从沸腾的状态跌落到冰点。 他看向仆人的眼神中仿佛已经凝结上了冰霜,教士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得匆匆指挥两个守卫将那个倒霉的家伙拖下去。 宗主教立即做出了决定。他挥退想要跟上来的人,只叫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学生,开始匆匆整理他自己的行李,学生有点迟疑,整理行李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儿,但宗主教只是摆了摆手,说“只要金银,圣物和珠宝。” 也就是那些体积最小也最沉重,最容易被携带的东西,其他东西都不要了。虽然这让他心头仿佛在滴血,但他也知道,等到阿马里克一世造出的那个圣迹遍布了整个城市之后,他就是第二件“重要的待办事务”,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而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说,“大人,有人要见你,大人。” “谁!?”宗主教的声音就像是被绷紧的弓弦,又尖又抖。 “买赎罪券的。” 宗主教的心从天上直接到了地上,又从地上跳回了胸腔。“我现在什么人都不见。” 按理说,这时候仆人就应该乖乖地退下去,但他居然还是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可他是来买赎罪券的。” “就算是来买你的命,也叫他滚出去。” “但他要买一万年的赎罪券,按照伯爵的价钱,大人。” 宗主教收拾文件的手停住了。 艾蒂安伯爵曾经用五百年的赎罪券,赎清了自己冲进教堂,掠走新娘的罪过;鲍德温和塞萨尔破坏圣像的行为则是其两倍;阿马里克一世暗示希拉克略焚烧圣殿教堂时,也向多马斯承诺了一张一千年的赎罪券。 一万年的赎罪券,那是个多么惊人的数字啊,就连宗主教都没见过——一个人居然能够一下子拿出那么一大笔钱。 说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原先赎罪券并不是这么定价的。 虽然各个地区和主教定价不同,但以法兰克的特鲁瓦地区举例,杀人:8个金币,渎神:7个金币,行巫术:7个金币,伪造文书:6个金币,和别人的妻子通奸:5个金币…… 罪行越轻,价格越低,最低几个铜子儿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请注意,这是针对平民的价格,贵族、领主与国王犯了罪,就要看主教和教皇斟酌后要加几个零了。 但等人们买了赎罪券,又听到教士们在讲道的时候,不断的谴责世间的各种罪恶,说什么通奸要在火湖上被灼烤五百年,亵渎神灵要在火湖上被灼烤八百年,谋杀要在火湖上被灼烤一千年……如此类推,等等等等。 就有促狭的家伙在暗地里说,这岂不是就是一张五百年,八百年,一千年的赎罪券吗? 而需要赎罪券的人,似乎也觉得,比起说某张赎罪券多少多少钱,用被惩罚的时间来表示要更为文雅妥帖一些,这种称呼才渐渐的取代了原先的价格标签。 一万年的赎罪券,就等同于可以杀十个人,通奸二十次,哦,对了,还能够与自己的妹妹结婚三十次。 如果是平时,宗主教可能不会在这种紧要的时刻,再去见什么想要买赎罪券的人,但无奈教皇特使敲走了他一大笔钱,而雇佣阿萨辛的刺客又花了他一笔钱,最叫他心痛的是,他现在的资产若是带到罗马去还要缩水一大半。 他摸了摸胸前的信件,在这封信里,教皇答应他,无论他做的那件事情结果如何——若是阿马里克一世确实失去了儿子,或者是他自己也死了……最低程度,一蹶不振,他能趁机将亚拉萨路变作一个神权国家的话,罗马教会会全力支持他坐稳这个位置。 或许在将来,罗马教会会派遣新的主教来,但至少在这一代他就是圣地的主宰,披着法衣的国王。 可如果魔鬼作祟,叫这件事情没做成呢,他也是有退路的。 教皇特使带来了一张教皇的亲笔信,信上给了他两个教区和一个主教的职位,当然比起亚拉萨路的宗主教之位来说,这枚筹码的分量显然很轻,但就是因为很轻,才安了宗主教的心——若连这点残羹剩饭都不肯给,教皇还能有什么信誉呢? 只是等他来到了教区,领取了圣职,上上上下下下打点的钱,交的税,给教会的各种费用,绝对不会少。想到自己的钱箱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空空荡荡,宗主教的心就不由得一阵绞痛。 “好吧,你叫他进来,但告诉他说,我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给他很多时间,请他尽量快些。” 在这位不速之客踏进宗主教的房间前,宗主教还以防万一地叫来了两个守卫待在自己身边,才在书桌前坐下,不过在他的对面却没有椅子,轻慢的态度可见一斑。 那位客人昂首阔步的走进来,提着一个大匣子,身上穿着一套光亮的皮甲,系着银腰带,套着一件带兜帽的罩袍,他恭敬地鞠了一个躬,还想要上前亲吻宗主教的戒指,被宗主教挥手拒绝了:“你现在还是一个罪人,先生。” “那么我就站在这儿好了。”客人温和的回答说,让宗主教的心又放下了一点。“我听说你需要一张一万年的赎罪券。” “是的,我非常需要,并且很急。” “你犯了什么罪?” “一桩无比沉重的罪孽,但是我必须要完成的。” “为了一个女人?” “不。” “为了一份财产?” “不。” “为了一个爵位?” “不。” “为了一份仇怨?” “不。”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你花费那么多钱,为的是什么呢?总不见得你无缘无故的就要想去杀死某个人吧。” “也称不上无缘无故。” 客人将沉重的大匣子放在地上,然后打开了匣子盖,里面耀眼的金光顿时照得宗主教一阵头昏目眩,他几乎要从眼睛里伸出手来,把它们一把抓进自己的怀里。 “你不说你要犯下怎样的罪行,我怎么在赎罪券上写明你的罪行呢?”宗主教说,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赎罪券并不如一些人所以为的,是一张张如同钞票或者纸条一样,成批量生产的东西。 它和所有的通行许可证,特许证那样,是一张一法尺长,半法尺宽的羊皮纸,周围手工描绘着精美的花纹和圣人的画像。 在纸张的开头与中间部分是签署这份赎罪券的主教或教皇亲手写下来的,有关于这个人的罪状,之后是解说,他们如何按照着天主,圣子与圣灵的要求,去宽恕这个人,叫他去赎罪的,最后是他将会怎样赎罪,要赎多久,做怎样的事情才能将这件罪责赎清。 然后左下角是签名,右手边是盖章,这样的赎罪券才具有效力,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写个“我宽恕这个罪人”就能打发的事情。 “那么就这么写吧,”客人说,“我要去杀死一个窃居高位的小人。” 宗主教的眼睛一亮,“很高吗?” “很高。” 宗主教像是怕被某人听见似的,悄声道,“是个伯爵?还是个公爵?又或是个亲王?”他一路猜上去,在猜到最后一个单词时咬住了嘴唇,甚至快要笑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即便拉下了兜帽,将面孔掩藏在阴影之中,也依然显得风度翩翩,气宇不凡。这么一个人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走到阿马里克一世身边,并且杀了他的。 这正遂了宗主教的心意。但你要说,他会舍弃自己的一部分利益,简直比让狗舍弃掉口中的肥肉还要难。 他只是立即爽快地在赎罪券上写下了这个人所犯的罪行,并且凭借着天主、圣子、圣灵的名义,宽恕了他,但他要建造一座小礼拜堂来赎清自己的罪过,还要苦修十年。 写完他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反转手上的戒指蘸了印泥盖了章。 他插好羽毛笔,在这张羊皮纸上撒了沙子,然后吹了一吹,将沙子抖落,提着一个角把它交给了守卫,守卫转给了那个前来求取赎罪券的人。 那个人从骑士手中接过仔细的阅读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错误之后,才将这张羊皮纸卷起来,塞进了一个小铜管里,慎重的放在自己身侧的钱囊中。 宗主教看到这只钱囊是用坚固的铁链挂在腰带上。还覆盖着链甲一般的铁环网,心中就更加满意了。 他看到这个人又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他以为是在向他告别——说的也没错,他确实在向宗主教告别,只不过是永别。 客人借着这个姿势抽出了自己身侧的短剑,径直冲了上来,宗主教的守卫立即迎了上去,但该怎么说呢,来人力气比他们大,反应比他们迅速,勇气也要比这些只是拿钱的人更足,他丝毫不畏惧受伤,也不畏惧死亡。 我们都知道,一个悍不畏死的人,倒是不那么容易死。 那两个守卫死得很快,他们在经过了几个来回后就想要争先恐后地逃跑,将后背留给了客人,他刺倒了一个,然后是第二个。 宗主教见状,惊恐万分,他大喊大叫,连滚带爬,想要跑出这个鲜血淋漓的房间,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但客人只是在那个打开的钱匣子上踢了一脚,金灿灿圆滚滚的钱币顿时哗啦一声倾泻而出,正好洒在了宗主教的必经之路上,他一脚踩上那些曾经被他喜欢的不得了的小东西,立刻摔了个狗啃泥。 客人从容不迫地上前,踩住他的脊背,一剑刺入了他的后心,而后又抓着宗主教稀疏的短发,把他提起来,暴露出喉咙,他将短剑嵌入层叠的肥肉里,一剑就切开了喉管和血管。 在宗主教充满了憎恨与哀求的眼神,以及呼哧呼哧的血流声中,客人直起身,满意地拍了拍自己挂在腰侧的钱囊,里面就有一份可以赦免他这桩深重罪孽的赎罪券。 接着,他跨过宗主教肥壮的身躯,施施然地走出门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敢跑出来阻拦他。 ——— “所以,你来做这个宗主教吧。”阿马里克一世说。 第四十四章 矛与……盾? 闻言,希拉克略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对此他有所预料,也感到欣喜,但一想到接踵而来的事情,他就头疼,麻烦的是,这件事情还不能拖延。 “他们没抓住那个教皇特使吗?” “那只老鼠嗅觉灵敏,在听到我安然无恙时就决定逃走了,”阿马里克一世说:“他可不是宗主教,宗主教还能做做成为圣城之主的美梦。 他留在这里,风险太大而利益却没多少,反正就算是他们阴谋得逞,让亚拉萨路成了一个神权国家,宗主教他依然需要罗马的支持,到时候,他不但不能追究特使的过错,还要反过来逢迎他呢。” “那封亲笔信呢?” “就和特使的身份一样经不起任何推敲,” “那个蠢货!” “也不是那么蠢,”阿马里克一世看向希拉克略:“只不过诱惑太大了,我的朋友。” “我宁愿留在您身边。” “可我无人可用。”阿马里克一世一摊手,“总不能等罗马教会再打发一个主教过来。”教皇特使逃走了,宗主教被“异教徒”杀死的事情也没法掩藏多久,教皇一直想要得到亚拉萨路——不,等等,这么说,特使的当机立断也不那么奇怪了,毕竟对于罗马教会而言,无论是宗主教还是阿马里克一世死了他们都算赢。 “那我马上着手办理此事。”想通关节,希拉克略也就不再推辞,虽然这就意味着,他得自己操作自己的晋升事宜,从修士、司门、诵经、驱魔、襄礼、助理、执事,一直到司铎……虽然其中可以跳过一两阶,但也是讽刺意味十足。 “鲍德温该高兴了,”阿马里克一世突然说:“他一直很担心塞萨尔。” 希拉克略立即警惕地抬起头,但他只能看到阿马里克一世蓬乱的卷发,国王非常适时地低下头去看文件了。 他在举行“拣选仪式”前公开宣布塞萨尔已经是他学生的消息,正如塞萨尔所想的那样,更多地还是为了国王和王子鲍德温,免得发生什么不好的变故,问题是,事情没有向最糟糕的那面滑去,却也停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鲍德温王子还没醒呢。”希拉克略温和地调转了话题。 果然,听到鲍德温还未醒来,阿马里克一世的注意力立即离开了文件:“昨天不是有醒来过一次吗?” “醒了,喝了点蜂蜜水,就又睡过去了。” “我得去看看他。”阿马里克一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 阿马里克一世是个好父亲吗?是的,那么他是个好国王吗?是的,但这个好国王肯定是要凌驾于好父亲之上的。 当得知他的独生子,已经长到了九岁的鲍德温,染上了人人为之色变的麻风病时,他又震惊,又悲痛,又愤怒——他知道这并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桩酝酿已久的阴谋。 他将塞萨尔带到鲍德温面前,向他许诺绝不舍弃他的时候,既有几分舔犊之情,也有几分冷酷的心思——要知道,一个国王,或是领主若是没有一个继承人,必然会引来群狼环伺——而在亚拉萨路,因为要有个可以领导十字军与异教徒打仗的国王,王位的交替一向不那么太平。 女性继承人必须与丈夫共治,幼儿更是没有安然即位的可能。 国王不会如那些人期望的那样,因为过于怯懦或是虔诚而将自己的独生子赶走,在他拥有第二个儿子之前,鲍德温都会是钉在圣地的一枚钉子,叫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如鲠在喉。 但之前的“拣选仪式”堪称起起伏伏,波澜不断,就算是如阿马里克一世这种性情刚硬,意志坚定的人也不由得心力交瘁,当他在竖井边抱起鲍德温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奢求鲍德温能够得到赐福,就这样吧,他想,只要留下足够多,足够忠诚的大臣与将领,就算是个没能得到赐福的麻风病人,也能握住圣地的权柄。 他并不贪婪,十年,十年就够了,等到他的小儿子成年,就能让鲍德温退位去修道院,更有可能,鲍德温那时候早已奄奄一息,只等着天主的召唤了。 因此,阿马里克一世走进圣墓大殿的时候,只将这一切看做一场排练过的戏剧,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担心这段时间里鲍德温会不会因为石头的阴冷而病情加重,当教士高喊“圣墓在发光”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居然差点被其他人推搡出去,还是希拉克略高叫着让国王看看他的儿子,人们才让开。 直至今日,阿马里克一世依然不由自主地为了当时看到的景象而心潮起伏,热血翻涌。 他受到过圣乔治的赐福,当时的光芒犹如火把,整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他走出教堂的时候,依然可以在晨光中显现。 相比之下,他没有血缘的兄弟,也就是雷蒙与博希蒙德,雷蒙的光亮或许比他给更甚一些,但时间很短,几乎只有四分之一根蜡烛的时候就熄灭了,博希蒙德的时间略长一些,但亮度微弱,摇曳不定,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得到了“赐受”,而不是“蒙恩”。 而当他踏入圣墓的时候,仿佛踏入了白昼时分的庭院,每个细小的地方都清晰可辨,他看见自己的儿子鲍德温正蜷伏在救主曾经躺卧过的石凳旁,神色安详,气息平稳,而在他的肩上,斜靠着一柄长矛。 长矛的锋刃与矛身都闪耀着明亮的光芒,这个时候,阿马里克一世还以为,那是教士们放在这里的圣物,他伸手去拿,却不由得大叫了一声——他被灼伤了。 此时他才发现,这柄长矛并不具有真正的实体。 它是光。 阿马里克一世肩头耸动,热泪盈眶,最坏的结果犹如陵墓上的乌鸦那样振翅离他远去,他有幸沐浴在天主赐予他儿子的光辉中,他跪倒在地上,眼泪滴落在鲍德温的身上,国王几乎不敢碰触自己的儿子,直到外面的人忍不住哀求起来——他们也想要瞻仰一番这样的圣迹啊! 窄小的洞穴里着实容不下太多人,阿马里克一世将鲍德温抱了出去,那柄长矛依旧浮动在鲍德温的身边,没有消失——他视线模糊,又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并未注意到,他带着鲍德温离开后,洞穴里的光并没有暗淡多少。 圣墓教堂的教士们取出了用来挑起宝盖的长杆,两大骑士团的大团长将自己的斗篷卸下来,几位尊敬的女士将它们系在长杆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抬轿,他们将鲍德温放在上面,盖着圣墓上的羊毛布。 聚集在受难广场外的朝圣人与居民们都看到了——那柄即便在日光下,依然耀眼夺目的长矛,周身环绕着细密的闪电,矛尖犹如花苞或是火焰,它的长度远远超过了普通的矛枪,可能有三个人连接起来那么长。 “这是圣乔治用来屠龙的长枪。”一个人敬畏地说道,他画着十字,慢慢地跪了下来,而在他身后,更多的人叹服地流着泪,口中赞美着仁慈的天主,一个接着一个地放下了膝盖,他们甚至有些目眩神迷,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幸运。 阿马里克一世担心这柄长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才采用了这种过于突兀的宣扬手段,但等到他们回到城堡,过了三个白昼,三个夜晚,这柄长矛依然坚立在鲍德温身边,不曾溃散。 “你觉得它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我不知道,”希拉克略诚实地说:“我确实有听说过,某个孩子在‘被选中’后,圣光持续了好几天没有离去,结果教会派人去调查,才发现有人往他的身上擦磷粉……” 阿马里克一世笑了一声:“罗马教会也一定会这么认为。”他伸手摸了摸鲍德温的面颊,发现上面的红斑依然如故,之前的笑容顿时变成了难以抑制的怜悯与遗憾:“他们还是没能治好他——他将会是个强大的战士,一个睿智的国王,但若是能够将这份天赋施加在‘赐受’上,或许他自己就能痊愈。” “也许天主正是有意如此,”希拉克略说道:“只有伟大的人才会被考验。” “我的鲍德温如此,你的塞萨尔也是如此。” “我的?陛下,塞萨尔并不是我的儿子。” “对于发誓守贞的修士来说,学生就是他的儿子。”阿马里克一世转过身来,“塞萨尔的情况怎么样?他身上的光芒是否已经减弱或是不见?” “没有,”希拉克略谨慎地说:“我倒觉得,他和鲍德温似乎……您知道的,在同一场拣选仪式中被选中,就是没血缘的兄弟,而他们之间的气息也仿佛正在相互呼应。” “形状呢?有改变吗?” “依然是一面盾牌。” “鲍德温感望到的是圣乔治,”国王说:“他呢,他有和你们说,他感望到了谁吗?” “圣哲罗姆。” 阿马里克一世停下了脚步,“圣哲罗姆。” “是的。” “据说这位学识渊博,克己守礼的贤者曾经为一头疼痛难忍的狮子拔掉脚爪上的刺,”阿马里克一世说,“希望他也是如此。” 他走进了塞萨尔的房间,这个房间就在鲍德温的卧室下方,阿马里克一世并在乎王子愿意给他的侍从什么样的房间,什么样的衣服,或是什么样的珠宝——但…… 朗基努斯从床边站起来,向国王下跪,“我记得你是个骑士,”阿马里克一世鹰隼般的视线从他的脊背上掠过,“无需和仆从那样行事,他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 “没有醒过?” “没有。”朗基努斯说:“一直昏睡不醒。”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对你的主人不利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陛下。” “那么就从我面前滚开!”阿马里克一世说,朗基努斯只得后退,国王来到床前,王子的小侍从还在昏厥中,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即便是在犹大山地的那一天。 阿马里克一世想起,希拉克略和他大概分析过那天的事情,虽然其中也有一些让他不快的部分——譬如说塞萨尔做的那些准备,最让国王面孔抽紧的是,这些准备居然一个也没落空。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狂妄引来了多少祸事,也必须承认,没有塞萨尔,他的儿子就只有等死了。 阿马里克一世低下头,覆盖在塞萨尔身上的光看起来似乎是要比鲍德温身上的浅淡一些,但从形体上来说…… “盾牌……”他低声道:“但不是‘赐受’——是‘蒙恩’。” 他转身离去,希拉克略紧随其后,等门关上了,朗基努斯才松了口气,垂下了肩膀。 阿马里克一世并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他没发现希拉克略与朗基努斯动的小手脚,王子鲍德温的房间里,窗户都被半遮掩着,让整个房间都暗了不少,虽然说这种光线更适合病人休养,但也让那柄长矛显得更明亮。 而塞萨尔的房间呢,窗户都打开着,房间角落里燃烧着蜡烛,除了这些,还有几面镜子,只是从暗沉沉的旋梯走下来,一时间很难发现,但相比之下,就会觉得塞萨尔的光比鲍德温的更暗淡些。 事实上,恰恰相反。 阿马里克一世于圣墓中抱出鲍德温后,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紧随其后,视线更是没有一刻转移,希拉克略也只能短促地向朗基努斯点点头。 朗基努斯立即拖着斗篷,爬进圣墓,一把裹住他的主人,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随着心脏狂跳,颤抖不已,口中发涩,手脚麻木。 万幸! 所有人,包括不久前的希拉克略和朗基努斯,都有一种顽固的认知,那就是侍从是不可能胜过王子的,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所以当阿马里克一世在圣墓中恸哭,咆哮,赞美天主的时候,没人会以为,天主会给予一个小人物更多的馈赠。 尤其在看到了那柄长矛后——他们一致认定,这就是“圣乔治”再一次降临在人世。 阿马里克一世与希拉克略一直在强辩的,王子鲍德温染上麻风病,不是被诅咒或是被惩罚,而是作为一个伟大的人被考验的说辞——终于成了事实。 但若是这些人中有一个回回头呢,他就会发现,王子鲍德温离去之后,圣墓中的光不但没有消失,甚至一如之前,这就是说……若是王子鲍德温的光犹如明月,现在的光就犹如晨曦,明月如何皎洁,也难比晨曦璀璨。 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三个人,朗基努斯,去而复返的希拉克略,还有多玛斯。 如不是还有这两个人,朗基努斯根本没法将他的小主人无声无息地运出圣墓大教堂。 他跪在床边,看向小主人沉静的面容,心想,也幸好阿马里克一世是个国王,他不会伸手去拉开一个侍从的毯子,如果他拉开了……就会发现,希拉克略所说的是盾牌,但更确切地说,覆盖在塞萨尔身上的,是一层层闪光的鳞片,从颈脖到胸膛,从胸膛到肩膀,从肩膀到手臂,从腹部到双腿,每一片鳞片都在流动着光,这些光从这片鳞片流到另一处鳞片,而后又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光芒,就像是雷霆打在海面或是岩石上溅起的火光…… 希拉克略说,这是鳞甲,但朗基努斯也曾经见过拜占庭士兵们穿着的鳞甲,他总觉得不太像——这些鳞片并不是空悬在外,倒像是直接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这个联想让他浑身一颤,这可太不吉利了,巨龙在基督徒的世界里,并不是一种神圣的生物。 圣乔治的长矛就曾经刺穿过一头巨龙。 第四十五章 婚事(上) 塞萨尔从剧痛中惊醒,发出惨叫声的同一刻,朗基努斯就从半跪的姿态猛地跳了起来,他一把拉上被有意掀开的床帷,飞跃到窗前,迅速地关上窗——塞萨尔的房间可没玻璃窗,只有木百叶窗,一关上,整个房间顿时晦暗不明,当然,外面的人也休想看见从窗户中射出的光。 窗户这才掩上,塞萨尔也不过叫了一声,朗基努斯就转身扑回到床前,掀开床帏,按住了孩子的半张面孔,“别出声!”他低声道:“国王刚离开!” 幸好为了不让塞萨尔在苏醒的时候大叫出声,他和希拉克略商议后,这两天减少了喂水的次数,之前的那一声干涩的叫喊没有惊动其他人。 等到塞萨尔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他才从怀里取出一个玻璃小瓶,将里面的药水灌入塞萨尔的口中。 借助着微弱的光亮,朗基努斯密切地观察着塞萨尔的神色,直到能确定他仍在痛苦之中,但神志已经清醒,才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感望到的圣人是圣哲罗姆,记得,是学者哲罗姆,希拉克略说,他成为一头受伤的狮子拔掉过脚爪上的刺。” 一整套动作朗基努斯完成的是行云流水,毕竟他早就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又在无人的时候演练过多次,只是没敢发出声音。 等塞萨尔强忍着疼痛点点头,他才回到了门边,凭借着他出色的听力探查门外的情况——正有许多人匆匆奔上台阶,最后一个脚步声格外轻捷,来人没有叩门,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离开了——朗基努斯这才大汗淋漓,如释重负地倚着门坐了下来,这可真是一个要命的活儿! —————— 塞萨尔清醒得很快,当房间里骤然暗下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朗基努斯。 熟悉的房间,人,他们已经离开圣墓了,他也记得在鲍德温眼里看到的光——他同样被选中了——欣喜过后,痛苦袭来,但他还能记起希拉克略的告诫。 在“被选中”后,被选者身上的光芒强弱,维持的时间长短与赐福多少紧密相关。 像是那个威特,他得到的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勉强让他没被绞死,但之后就马上消失了,果不其然,他虽然得到了“赐受”,但他的能力只能治疗那种即便不去治疗也能自愈的小问题。 这种“被选中”几乎没什么用,只会引来嘲笑,但若是那种维持时间长,又明亮的光呢,这是一桩值得人们齐声称赞的好事,但也要小心——就如同艾蒂安伯爵在祈求圣人看顾之后会变得虚弱那样,在第一次彰显圣恩之后,被选中的人也会出现不同但反应普遍剧烈的不良症状,像是疼痛,疲惫,无力……或不单一种。 之前甚至有过年龄太小的孩子虽然获得了赐福,却没能熬过之后的试炼,不幸夭折的事情——之后人们才将“拣选仪式”放在了九岁到十四岁,就是为了避免产生同样的悲剧。 若是换做一个严苛又愚钝的修士,准会严格地依照教法,不给孩子准备任何减少疼痛的药水,但希拉克略都敢在“拣选仪式”里给他们作弊了,现在更是无所顾忌,而他调制的药水确实很有效,疼痛褪去了一些,但紧随而至的是难以言喻的麻木与酸楚。 塞萨尔苦中作乐地想到,如果他现在是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麻醉医生肯定会大惊失色地从他的小马扎上弹射出去,重新调整麻醉剂量,对,他说的就是手术中最可怕的一种情况之一——“麻醉觉醒”,又或者称“术中知晓”。 顾名思义,就是病人在全身麻醉的手术中突然恢复了意识,并可以在术后回忆起手术中的大部分细节。 幸运的病人可以动弹,呼叫,引起麻醉医生或是主刀医生、护士的注意,除了短时间的疼痛与惊吓之外,不会有别的症状,但也有一些病人,意识清醒但身体仍旧无法动弹,也没法发出声音,只能任由医生将自己的身体切开,这种体验还往往会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与无力感——它们会伴随病人很久,即便他们的身体恢复了康健,精神也会因此崩溃。 塞萨尔现在正在体验的就是这个。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将思维转到其他方面,譬如刚才朗基努斯匆匆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感望到了圣哲罗姆”是什么意思?而且还特意提到了希拉克略,是希拉克略叫他这么说的吗? 塞萨尔并不认为,希拉克略与朗基努斯会有意陷害自己,前者没有这个必要,后者仍旧需要自己,何况,人类的感情是一种很难遮掩的东西,希拉克略对自己的喜爱虽然不一定会超过鲍德温,但如果在塞萨尔与别人之间,他肯定会选塞萨尔。 朗基努斯就更简单了,他曾经被人蔑称过“奴隶的奴隶”——人们都知道他是塞萨尔的仆人,这让他得到了一些人的尊重和一些人的厌恶,但他若敢背叛塞萨尔,那么这两种人都会唾弃他。 别说圣地,就算他回到了布列塔尼,他的领主若是听闻此事,都会剥夺他的骑士身份,他也别想回到兄长的领地上成为一个管事或是监工,能做一个农民或是工匠,不至于居无定所,孤苦伶仃已经算得上是件幸事。 那么希拉克略让自己说,感望到的是圣哲罗姆是什么意思? 圣哲罗姆并不在最初的预选范围以内,还有的就是,等等,他感望到的是谁?他只记得自己曾和许多白光塑成的人形追逐过一个伟岸的身影,他依然记得自己当时那急切的心情,而旁人也在一叠声地催促,他几乎就要追上祂了…… 他询问祂的圣名,却没有得到。 这明明是拣选仪式的最后一步,希拉克略就曾经说过,在他进行“拣选仪式”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又该往哪里去,此时有个修士看见了他,就叫他过去,让他做自己的学生。 他们居住在山林中,与野兽为伍,用蜂蜡做蜡烛,用羊毛纺线,日子虽然过得十分艰难,但他的老师见多识广,学识渊博,又十分虔信,希拉克略只觉得快乐,不觉得辛苦。 要说什么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在试炼中呢?可能是在被总督的士兵捉住后,他与老师一起受了鞭挞,钩刑,饥饿的折磨,即将被斩首,他咳喘不止,老师将手放在他的喉咙上,念诵经文,他就痊愈了的时候吧。 他当即跪倒在地,恸哭不止,几乎说不出话,最后才断断续续地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圣人仿佛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他说:“我是亚美尼亚的圣巴拉斯。” …… 如果那些看不清面目的追随者说的不是谎话,或是夸张得过分,那么他们追逐的,也就是塞萨尔感望到的圣人要远超于只能驯化野兽,治疗喉疾的巴拉斯,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够虔诚,但此刻塞萨尔已经领会到了希拉克略对自己的爱护之心。 希拉克略还不知道塞萨尔感望到了谁,但很显然,他的庇护者要更胜王子鲍德温一筹,这不是好事。 他在混沌中听见有人敲门,朗基努斯去应门,来的是国王的侍从,他来观察和询问了塞萨尔的状况,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王子鲍德温问的,但其中真意谁还能不知道呢? 朗基努斯的回答让他或是他身后的人感到满意,他离开后,朗基努斯又按着四个小时一次的频率给塞萨尔喂药水,喂到第五次的时候,希拉克略终于来了,他看到塞萨尔已经能够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晨曦,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鲍德温怎么样了?”塞萨尔问。 “几乎和你同时醒来,国王看见了从窗口处迸发出的光,立即就返身回去,”他看了一眼朗基努斯,朗基努斯点点头,那时候他听到的脚步声就是国王和他的随从们,“王子鲍德温获得的赐福厚重而又持久,就是过于尖锐,”他叹了口气,“他受的苦要比你多。” “他的病……” “国王叫教士来看过了……只能延缓病症的进展,不能治愈。” 这些教士都被国王的骑士们带下去处死了,说来好笑,宗主教还用他们威胁过国王,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当然,希拉克略作为新的宗主教,为此签署了好几份赎罪券,国王用前宗主教的财产来支付。 国王甚至抱怨过,如果塞萨尔不是“蒙恩”,而是“赐受”就好了,既然圣人要叫他去做鲍德温的盾,又何必让他去做一个骑士呢——若是以前,希拉克略也会赞同。 但到了今天,希拉克略又觉得,塞萨尔所遭遇的不幸,不该成为他被牺牲的理由。如果说在“拣选仪式”前他还对鲍德温王子有所偏向,那么在“拣选仪式”后,塞萨尔在仪式中的表现却在天平的另一端加上了好几枚沉重的砝码。 有胆略,善筹谋,能够隐忍,也足够果决,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但需要牺牲的时候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这样的品质,以及……出身,希拉克略见过还是奴隶时候的塞萨尔,这样一个健壮又完美的男孩不会是一个农夫或是工匠的儿子。 他甚至派人去找过那个以撒奴隶商人,想要从他身上着手调查塞萨尔的来历,可惜的是,那个以撒商人突然就像是掉进了大海里的一滴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但就算塞萨尔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如今他也有身份,就像是阿马里克一世所说的那样,对于修士来说,学生就等同于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同样有需要继承的东西——如果希拉克略是那种甘于清贫,厌恶权势的苦修士,他就不会出现在阿马里克一世身边,他现在也确实攀爬到了一个圣职者能够登上的最高位置。 “每个人都会偏心自己的孩子。”修士喃喃道。 他问了塞萨尔感望圣人的事情,塞萨尔如实说了,希拉克略并没有怀疑,只是思索了一会,很快就放下了,“这世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没关系,这反而好,你只要说你的感望圣人是圣哲罗姆就行。” 他伸手摸了摸塞萨尔的头:“有件事情要问问你,若望兄弟想要来看看你,你要见他吗?” 塞萨尔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为什么不可以?”他爽快地笑了笑:“我也很想念他。”但自从来到圣十字堡,波澜不断,等到他可以单独外出了,又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拣选仪式”做准备。 若是换做别人,心中可能会生出一点芥蒂,毕竟若望也说过,想要塞萨尔做他的学生,不是国王索要,什么人来他都不会肯的。 之后塞萨尔想要进入圣墓教堂苦修,想要圣殿教堂的地图,杰拉德家族也是无所不应(只是希拉克略后来知道的),杰拉德家族的达玛拉还是塞萨尔承诺过,做了骑士就要来向她发誓忠诚的贵女。 希拉克略却不会这么想,他的名字虽然来自于一位伟大的拜占庭皇帝,出身却并不怎么高,他是阿马里克一世的修士,而阿马里克一世原先也不过是富尔克五世和女王梅利桑德的次子,如果不是鲍德温三世没有子嗣,他现在也不过是个臣子或是将领。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出身,他会对塞萨尔心生怜悯与欣赏,也不会介意他有另外的资助者,在人心叵测,变幻不定的圣城,哪怕多一条纤细脆弱的藤蔓握在手里也是好事。 何况杰拉德家族还不是一根藤蔓而是一棵参天大树——1099年,勃艮第公国贵族杰拉德和几名伙伴在圣若翰洗者堂附近的医院内成立了“耶路撒冷圣若翰善堂骑士团”,庇护了无数朝圣者。他以此功勋升上天堂,与圣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他的家族也因此成了“神圣家族”,圣地一日不陷落,权力场上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且比起圣殿骑士团,善堂骑士团要更温和,更仁慈,从朝圣者们时常调侃般地说,“捐钱去杀人”的是圣殿骑士团,“捐钱去救人”的是善堂骑士团上就可见一斑。 塞萨尔的性格,就算没有圣墓骑士团(作为鲍德温王子的侍从,他大概没什么选择),希拉克略都不会建议他选择圣殿骑士团。 胖乎乎的若望院长在第二天就骑着骡子来了。 若望院长现在的体重,从他带来给塞萨尔的礼物就能看得出。 一大罐子加了迷迭香的清炖羊肉,一大罐子撒了橄榄的油炸腌鹌鹑,一大罐子洋葱胡萝卜煮驴肉,“这些都是对身体很有益的东西,是杰拉德家族的秘方,吃过的骑士数不胜数,有奇效。”他得意地朝塞萨尔眨眼睛,又轻蔑地说:“我猜这里大概没什么好东西。” 这点倒是说对了,别看修士们一年里要斋戒200天左右——普通人斋戒日大约在160天,但修士总有一些特殊的时候,譬如说,自己犯了罪或是别人犯了罪——但要说修道院里的厨师手艺好,还是城堡里的厨师手艺好,毫无疑问,前者! 而且圣若翰洗者修道院里的修士厨师还挺愿意和塞萨尔探讨一下厨艺的。 还有一匣子蜂蜜桑葚干,一匣子蜂蜜海枣,一匣子蜂蜜无花果干。“你把它们藏起来,”若望院长还附带了一个带锁的小箱子:“别太慷慨,见谁都分一口,钥匙你自己挂在腰带上。” 一旁的朗基努斯咳嗽了一声:“我是他的仆人。”这种东西不该让仆人保管吗? 若望院长斜了他一眼,“你可以向你的主人讨。” 接着,若望院长又拿出了三个小盒子,一盒子乳香,一盒子花椒,一盒子藏红花,这下子朗基努斯也不敢开玩笑了,这个拿出去直接就可以换成金子,或是其他与金子等价的东西。 “安心拿着,”当塞萨尔询问地看过来时,若望院长说道:“杰拉德家族为了庆祝王子鲍德温被‘选中’,送出去的东西是这些的一百倍。” “但我只是个侍从。” “你知道吗,”若望院长答非所问地道:“杰拉德家族曾经做过很多次选择,最著名,也是最为人所知的一件事情就是我的曾祖父向法蒂玛王朝哈里发阿里·扎希尔恳求,在朝圣路上建造一座医院,用来帮助所有的朝圣者。” 他垂下眼睛:“之后我们也一直在做选择,包括放弃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之位,你也只是一个选择,塞萨尔,杰拉德家族和善堂骑士团或许不如圣殿骑士团富裕,但相信我,我们要比他们慷慨得多,而且……” 他捧了捧肚子:“我们的先祖是商人,所以他的孩子几乎都继承了一个优点,那就是不在意一时的得失。” 在入口的东西后就是上身的东西:“你和王子鲍德温都被选中了,也就是说,你们很快就会晋升为扈从,一般而言,扈从应当到其他领主的城堡里去做,但王子的身份特殊,大概不会离开亚拉萨路,又要跟随在他身边——你需要几身体面的好衣服。” 他的想法居然和艾蒂安伯爵一样:“一旦成为了扈从,你就不能样样靠王子给你配备,虽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等一下,”朗基努斯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紫丝带吗?还是加了金边的?” “拿来系在你的胳膊上或是脖子上……”若望院长对塞萨尔说。 “不,我的意思是,”朗基努斯说:“虽然这里是亚拉萨路,但我知道拜占庭的皇帝对紫色丝绸与金边镶嵌的织物制定了法律,僭越者会以叛国罪被处死。” “你可以,”若望院长叹了口气:“我们的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与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一世已经谈定了婚约,他们会在六月前结婚,亚拉萨路来了很多拜占庭的商人,他们带来了很多丝绸——据说,玛利亚公主送来了三套紫袍给她将来的丈夫,一件紫斗篷给她将来的继子王子鲍德温。” 他注视着塞萨尔:“当她来到亚拉萨路,国王和王子必然会穿着紫袍与紫斗篷前去迎接,你若是随行,身上最好也能带上一点属于拜占庭的东西。” 第四十六章 婚事(中) 在旋梯上,塞萨尔遇见了希比勒公主。 虽然塞萨尔醒了,鲍德温也醒了,但他们想要见面,还是等了好几天。 鲍德温被带回圣十字堡的时候,人人都目睹了那样庄严的圣迹,在他还在沉睡时,就不断地有人要求来拜访甚至服侍他——当然,这种要求是不可能得到允许的,不仅仅是因为鲍德温还很虚弱,也因为他仍旧带着麻风病的症状。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说,这是天主的考验而不是惩罚了,但阿马里克一世几经考量后,还是将鲍德温的健康放在了首位,无视了那些满怀焦虑的书信,恳求,等到鲍德温度过了危险期,才有一些深得阿马里克一世信任的人踏入他的房间。 这些人里就有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和他的儿子大卫,还有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与他的儿子亚比该,还有另外几位附庸和他们的继承人,这些男孩固然是没法回来做侍从了,但他们的父亲大概会在这几个月里回到王子鲍德温身边——他要重新开课了。 正如之前所说,王子的课程原本是非常满的,而教导他的人,除了他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之外,就是他的大臣和将领,像是雷蒙,原先教的就是骑术和长矛,博希蒙德教的则是鹰猎与弓箭,像是语法,天文这些文雅的课程,那位死掉的前宗主教先生承担了三分之一,其他的则由另外一些教士负责。 在鲍德温被确证患上了麻风病后,前宗主教简直跑得比见到了撒拉逊人还要快,雷蒙和博希蒙德也退下来了,如果鲍德温不再是国王的继承人,一个修士可没资格让伯爵或是大公来教导。 现在叫人烦恼的一页终于可以翻过去了,麻风病固然还是个隐患,但再也不会有人怀疑鲍德温是否可以成为一个骁勇的统帅,圣乔治的长矛已经揭示了他将来的命运——至于不能生育,三十岁之前就会死,这倒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没继承人的国王到处都是,活不到三十岁的也大有人在。 有了这些重要人物的造访,王子鲍德温的房间顿时变得狭小起来。考虑到塞萨尔也和自己一样得到了“赐福”,比起对小伙伴的思念,鲍德温更宁愿让他留在房间里,而不是和他待在一起,见了人就要行礼,还要服侍他和客人。 终于,鲍德温确认今天不会有任何访客了,才马上叫了仆从去找塞萨尔。 只是塞萨尔没想到的是,他拿出了若望院长送来的一盒子藏红花和一匣子蜂蜜桑葚(他知道鲍德温不会缺这个,但朋友之间的分享总是令人欣喜)放在怀里,走上旋梯,迎面就撞上了公主希比勒。 公主希比勒曾被誉为繁花中的宝石,现在依然是,只是这枚宝石仿佛经过了磨砺,变得更加锋利的同时,也变得更加明亮,即便是在暗淡的旋梯间,她都像是在发光,之前的挫败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多影响。 塞萨尔感到安慰,在艾蒂安伯爵的到来引发的那场闹剧中,两位国王是始作俑者,公主希比勒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站在他的立场上,无论是单纯对受害者的同情,还是对鲍德温仅有的同胞姐妹,又或是对达玛拉的主人,他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或是和其他人那样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 希比勒也在注视着塞萨尔,她曾经想要这个孩子,他这样俊秀,就应当陪伴在自己身边,像是别针、手镯和戒指,但她知道他是鲍德温的新侍从后,就马上放下了这个念头。 不是出于对弟弟的爱或是怜悯,而是她早就知道,能在他们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就只有鲍德温,如今还要加上愧疚,别说是一个聪慧俊秀的侍从,就算是一块石头,阿马里克一世也不会允许她与鲍德温争抢。 很难说,当阿马里克一世对塞萨尔心生忌惮的时候,她找到鲍德温,告诉他,她可以设计一场巧妙的意外,来消除这份猜疑和疑虑的时候,有多少是为了鲍德温,有多少是出自于那份酝酿许久的恶意。 揉碎一朵玫瑰,剪碎一匹锦缎,砸开一颗宝石,越是完美,越是无瑕,摧毁起来就越是叫人痛快! 在他们举行“拣选仪式”的时候,希比勒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跪在了礼拜堂里,默默地祈祷,别人看了,都要感动于她的虔诚与友爱,没人知道她的心是如何地动荡不定。 她时而诅咒两人,叫天主不要赐福于他们;时而又请求天主只赐福他们其中一个,一想起鲍德温凝视着侍从的背影,面露忌妒之色,又或是塞萨尔最终因为未能得到赐福,而慢慢地沦落为普通的杂役,她就想要笑。 她要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吗? 才不,她要吩咐亚比该,叫他召一个以撒奴隶商人来,让奴隶回到自己的命运里去。 但最后陷入苦楚之中的还是只有希比勒自己。 天主仁慈,何等仁慈! 在艾蒂安伯爵离开圣十字堡后,虽然名义上,他是要回到法兰西去寻求国王路易七世的允许,再来迎娶公主希比勒,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 果然,没多久,路易七世的回信就来了,他在信件中满怀歉意地说,他无法同意这门婚事,具体原因就不说了,但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心领神会,还会相互交换一个微妙的眼神。 这种情况甚至出现在她身边的侍女中,她知道她们在身后嘲笑自己,并不是每个侍女都能够如达玛拉那样天真无邪……她厌恶她们,她们也未必能有多喜欢她。 艾蒂安伯爵的到来与离去就像是击破了某样完美的东西,除了侍女们,环绕在她身边的贵胄子嗣也开始用更清醒的眼神打量她,她还是值得追逐的,但在美貌之外,她的价值一直在下跌——王子鲍德温得到了赐福,或许他能有子嗣呢,或许他的生命可以被延续到四十年,五十年呢? 尤其是现在,阿马里克一世与曼努埃尔一世侄孙女的婚约已经定下来了,玛利亚.科穆宁公主会在圣女依搦斯的纪念日(1月21日)来到亚拉萨路,而后在圣彼得瞻礼日(6月29日)与国王完婚。 在这个时代,待嫁的公主一般很早就会来到将来丈夫的国家,这是为了能够尽快地了解这个陌生却需要她为之付出整个后半生的地方,也是为了扭转之前十几年或是二十几年的“身份认知”——也就是说,要让她从一个国家的公主变成另一个国家的王后。 玛利亚公主一月底才到亚拉萨路,六月底就结婚,民众们已经在嘲笑国王“急不可待”,而那些嗅觉敏锐的大臣已经猜到,国王是想尽早得到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毕竟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王冠并不能让国王避开箭矢或是长矛。 而等到国王的新妻子怀孕后,希比勒的继承权就会被进一步地分薄,若是个男孩,那么就算是王子鲍德温没有子嗣,等他死了,他的弟弟依然可以继承亚拉萨路的王位。 而与之相对的,她曾经视作一件“东西”的小奴隶,已经因为得到了王子的信任,天主的赐福,一跃摆脱了原先的阶级,踏上了一条光明大道。 他站在那里,她就能直接看到他的将来,仆人,侍从,扈从,骑士,大臣或是将领,天主待他甚至超过了鲍德温,鲍德温可能会在正在值盛年的时候死去,而他却还能继续活着,他会成为新国王的心腹。 他是那样的聪明,那样的漂亮,那样的虔诚,他会长命百岁,荣耀满身……或许还能为自己打下一片领地,成为伯爵,大公,国王…… 她呢?一个人的妻子。 多不公平。 “你是要去找鲍德温吗?”希比勒说,她的蓝眼睛深不见底:“去吧,他正在等着你呢。” —————— 鲍德温一见到塞萨尔,就迎上来,两人紧紧地抱了抱。 “我几乎不敢相信,”鲍德温兴奋地说:“当然,我看见了,从你身上溢出来的光,那么耀眼,但我后来就昏厥过去了,我醒来后,担心得不得了,害怕是我太过殷切而导致的幻觉,幸好他们告诉我说,是真的,我感望到了圣乔治,你感望到了圣哲罗姆。” 说到这里,王子顿了顿,面露疑惑:“圣哲罗姆制造过盾牌吗?”但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放下了,之前还有骑士感望到了贞女的呢,还不是一样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所向无敌。 他挽着自己的朋友,一起在小圆桌前坐下,就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他们先大吃了一顿,吃得心满意足,才叫仆人收走残羹剩饭,而后鲍德温赶走了其他人,再拉着塞萨尔一起坐在地毯上,开始一起欣赏和瓜分他得到的礼物。 塞萨尔拿出了藏红花和蜂蜜桑葚,两个孩子就这样,盘着腿坐着,一边吃着甜滋滋的蜜饯,一边开盒。 珠宝和香料是最多的,它们又贵又小,接下来就是武器,然后是布料——或者说丝绸,棉布和亚麻布都直接收进仓库了。 鲍德温叫塞萨尔稍等一下,自己从三角柜里拿出了一个橡木的盒子,它不大,大约一法尺见方,有手掌那么高,他还没打开时,塞萨尔就猜这可能就是玛利亚公主送给鲍德温的衣服。 果然,鲍德温提出了一件色彩艳丽的深紫色斗篷,长度可能只到鲍德温的膝盖,但这种深紫色镶嵌金边的布料,若是到脚踝就只有皇帝或是国王可以穿。 “这是……拜占庭的款式,或者说是波斯斗篷。” 箱子里不仅仅只有一件斗篷,还有一条精美的腰带,只有王室成员才允许佩戴。 看到腰带,塞萨尔也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他说:“若望院长也送了我一根带子,”他展示给鲍德温看。 鲍德温顿时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他说:“我已经叫城堡总管去找了,但拜占庭皇帝对这种深紫色丝绸看得很紧,就算是最有钱的商人也未必能弄得到——若望院长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你想让我一起去迎接拜占庭的公主吗?” 鲍德温给了塞萨尔一个理所当然的神色:“但只是缠绕在手臂上可不够,我这里有一件短斗篷,在阳光下看像是银子,在月光下看像是金子,我叫侍女将这条紫边镶嵌在衣襟上,这样我们看起来才像是兄弟。” “鲍德温,你已经送过我很多东西了。” “主人原本就该负责侍从的衣食,”鲍德温将双手撑在身后,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现在他若是只和塞萨尔在一起,就不会戴面纱和手套——那张俊秀的脸上还有些红斑,但大部分皮肤还是光滑的:“而且国王说,他会在三年内发动对法蒂玛王朝的战争,到那时候,我们就是他的扈从。” “我们?” “嗯,我们已经是天主见证下的兄弟了,再要求你服侍我没道理,”鲍德温轻快地说:“问题是,你是我的侍从时,我可以承担一些你的费用,但你成为扈从后,你需要给自己配备很多东西……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虽然也有大方的主人给扈从准备这些,但你若是能自己置办,名声会更好。” “我记得艾蒂安伯爵给过你一笔钱,”鲍德温直起身,曲着手指开始算:“还有圣殿骑士若弗鲁瓦给你的一百个金币,”这些塞萨尔都没瞒他:“盾牌,链甲,铁靴,长剑,匕首,皮质外袍,纹章罩袍,绗缝的棉布长内衬,手套,护膝……马……马具……如果你想要图尔(法国著名甲胄出产地)的货色,价钱可能还要上去一点。” “当然,”他笑:“如果我的父亲能够大胜,有些东西我们可以上战场去扒。” “呃……" 见到塞萨尔难得的窘迫模样——鲍德温知道自己的小伙伴非常地爱干净,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怪癖——他大笑起来,塞萨尔才知道他只是在开自己玩笑, “不过你的毛病真得改改,”鲍德温说:“父亲给我看过他在战场上穿着的甲胄……” 有人在敲门。 鲍德温露出了不快的神情,“我说过除非是父亲或是老师,无论是谁都别来打搅我们。” 塞萨尔站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后,一位身着深灰色丝绒无袖外衣,系着金搭扣腰带的爵爷站在门外,一旁的仆人有点不安,塞萨尔向他点点头,他就飞一般地跑了。 爵爷仔细瞧了瞧塞萨尔的脸,绿眼睛,黑发,应该就是王子鲍德温身边那位颇受爱重的侍从了,他的语气因此温和了一些:“请代我转告殿下,”他低声说:“我是伊贝林的贝里昂,我的嫂嫂想要见见鲍德温王子。” 自从来到圣十字堡,塞萨尔就没停过背诵错综复杂,叫人头痛的贵胄谱系,伊贝林的贝里昂他知道,那是雅法城附近的一个小领地,但他的嫂嫂? “让她进来吧,”鲍德温的声音从塞萨尔身后传来:“那是雅法和阿斯卡隆女伯爵,我的…… 母亲。” 第四十七章 婚事(下) 塞萨尔一怔。 这不能怪他,他来到城堡后,无论是城堡总管,还是和他一样的仆人、侍从,到王子鲍德温,他们的老师希拉克略,都没有提到过阿马里克一世的第一个妻子。 而他听到的,第一个有关于婚姻的传闻,就是阿马里克一世已经与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一世商榷过很多次的婚事。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鲍德温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可能还在鲍德温很小的时候,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地在鲍德温面前提起。 然后这个母亲从坟墓里走出来啦? 这么想着实有些过于轻慢,塞萨尔马上低头行礼,他只感觉到有一阵温暖的薰衣草风从自己身边掠过,“抬起头来吧,孩子,你不是第一个见了我像是见了鬼的人。” 他抬起头,只见鲍德温比他还要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似乎想要伸手拥抱自己的母亲,但一举手才发现自己没有戴手套,也没有戴面纱,他急忙回身去找,却被这位雅法女伯爵一把拉进了怀里。 “让我好好地抱抱你。”她说,“你父亲是个国王,尚且不会畏惧你,难道我就会怕你吗?” 她结结实实地抱了鲍德温好一会儿,鲍德温的面孔绯红一片,几乎掩盖住了麻风病带来的瘢痕,他微微闭着眼睛,身体从僵硬慢慢地转为柔软,甚至像是喝醉酒的人那样,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放在了女伯爵的肩膀上。 伊贝林的贝里昂没有进来,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塞萨尔会意地关上了门。 贝里昂做出的姿态分明是在守门,塞萨尔想着自己是否也要告退,但女伯爵一眼就看到了地毯上零散摆放着的各种东西,这些昂贵的礼物被明显地分做了两堆,那么,在她走进来之前,这两个孩子在做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 “你叫塞萨尔是吗?”女伯爵柔和地呼唤道:“来,来这里,坐下,和我们坐在一起——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德行,我很高兴我的儿子身边有你这么一个伙伴。” 她摸了摸鲍德温的头,“正如贤人所言,同一种羽毛的鸟儿总是成群飞行,比起人们说,你在王子的身边做侍从,我更希望他们说,他是塞萨尔的朋友。” 这下子连塞萨尔都开始面孔发热。 “他不是侍从了,”鲍德温充满喜悦地道:“在天主的注视下,我们已经做了兄弟,今后他和我是一样的。” 女伯爵含着笑意,仔细地打量了塞萨尔一番,“如果我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孩子,我肯定会为圣母玛利亚单独建一座小礼拜堂。” “我不漂亮吗?”鲍德温瞪目结舌:“我一直以为我很漂亮的,妈妈。” 女伯爵当然看得出自己的孩子在有意逗自己开心,她放声大笑,然后说:“在我心中,就算是血液变成紫罗兰的阿提斯,狡猾的表白者阿孔提俄斯,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利诺斯并排站在我面前,最漂亮的那个肯定还是你,也只有你。” 她伸手揽过鲍德温,虽然过了2月2日,鲍德温就十岁了,在请求过主教或是教皇的特许后,可以提前成为一个成人,能够结婚,也能够订立盟约——可所有的母亲看孩子,他/她都是小的,随时可以抱起来,抱在怀里。 这是一个温情脉脉的画面,几点金光却不那么合宜地刺进了塞萨尔的眼睛,他这才发现,刚才被鲍德温拿起来给他看的小斗篷有一个角露了出来,他正为难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把它藏起来,就被女伯爵发现了。 “是玛利亚公主给你的礼物。”她坦然地道:“拿来给我看看,是不是适合我最漂亮的孩子。” 鲍德温忙着捂脸,塞萨尔爬过去拿了,女伯爵把它放在手上,反复地看了看:“拜占庭人……”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嫉妒,或是憎恨这样的不良情绪,“我和鲍德温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在63年的时候就离婚了。” 原本这桩婚事也是门当户对的,阿马里克一世只是次子,女伯爵是埃德萨伯爵的女儿,她不曾指望过能戴上后冠,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别死得太早,最好能够给她留几个儿女——他们很快就有希比勒,然后是鲍德温,可就在鲍德温降生后的那一年,鲍德温三世骤然离世,他没有继承人,只能将王座留给弟弟。 对于阿马里克一世来说,他原先的妻子已经和他不相配了,这倒不是他忘恩负义,不顾情分,只是亚拉萨路的国王和雅法与阿斯卡隆伯爵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而此时埃德萨伯国已经覆灭,当时的宗主教,大臣,骑士团大团长都在努力劝说他,去找一门更好,对亚拉萨路更有利的婚事。 阿马里克一世反复斟酌——他确实需要一个有力的岳家,埃德萨伯国的覆灭就是前车之鉴——虽然其中有很多原因……何况他还有对埃及的野心。 “他愿意与宗主教做交易,保留鲍德温与希比勒的合法身份,认可他们的继承权,我就很感激了,更不用说,他还给我留下了雅法。” 女伯爵斜睨着塞萨尔,笑道:“只是他们很难和你说,说什么呢,说我的丈夫如何无情地将我抛弃吗?说母亲如何被迫舍弃自己的孩子吗?” 鲍德温握住了她的手,女伯爵反过来捏着他的手指,看似无意,实则在查看孩子的状况,在发现鲍德温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后,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但脸上一点没露出来。 他们这样懒散而又愉快地坐了一会,鲍德温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礼物重新挑选了一遍,将里面最珍贵的好东西奉给自己的母亲,女伯爵只挑了一个圆形胸针,别在自己的头巾上,然后看向塞萨尔:“你没有什么想要给我吗?” 塞萨尔鼓起勇气,选了几件珠宝放在手上,呈给女伯爵,女伯爵低头看了一眼,也挑了个胸针别在鲍德温的礼物旁边。 “看,”她拿起一面小手镜:“多可爱的一对儿。” 这次塞萨尔大胆地看了看她的脸,他从这张脸上看出了很多熟悉的部分,可以说,除了蓝眼睛,鲍德温和希比勒从母亲这里几乎继承了全部。 希比勒有多美,这位女伯爵就有多美,即便经历过岁月与命运的蹉跎,但她的美并没有被彻底磨灭,而是多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让她看起来愈发的柔和,含蓄,更值得深读。 “怎么了?”女伯爵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您和鲍德温真像啊。”话说出口塞萨尔才发现自己犯了个蠢,他连忙窘迫地补充:“不,是鲍德温像您,公主希比勒也像您。” 女伯爵笑不可抑:“当然了,孩子,他们是我的骨血,是我的传承。”她轻轻地托起了塞萨尔的脸:“你是个漂亮的孩子,又是鲍德温的好友,但我一见你就欢喜,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她将塞萨尔的脸转向鲍德温,把它们摆近:“真奇怪,”她说:“你们居然有几分相似,”她看来看去,“或许漂亮的人都有相像的地方。” 他们就这样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直到窗外的天空从金色变成了墨蓝色,“我该走了。”女伯爵说。 “留下来和我一起用晚餐吧。”鲍德温抓住她的袍摆哀求。 “我会在亚拉萨路逗留一段时间,直到阿马里克一世与拜占庭公主玛利亚的婚礼结束——这是雅法女伯爵的责任,”女伯爵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额头,“所以别怕,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女伯爵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是无声无息,并且相当爽快。 “她说会再来的,”塞萨尔也有几分眷恋,女伯爵与城堡中的贵女完全不同,她就像是开在犹大山地里的花,周遭只有沙子,烈日,大湖和浩瀚的天穹,让它显得那样的骄傲与独特:“就算她不能来了,我们也可以去雅法看她。” “你说的对。”鲍德温的眼睛亮了:“我已经得到了赐福,我不再是个孩子了。” 这一晚塞萨尔和鲍德温睡在了一起,而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或是在轮床上,两个人一直在说话,事实上到了最后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从来没有那么快活过。 ———————— 雅法女伯爵在鲍德温这里有多么愉快,在希比勒这里就有多么的烦恼。 “我就说这都是男人搞出来的事儿!”她用手掌擦着脸,向自己的小叔子贝里昂抱怨道。 “这个……”贝里昂实在是很难附和——戈弗雷一世在亚拉萨路是个不容亵渎的圣人,鲍德温二世也是一个勇武无比的骑士国王,但他们在对待女儿这件事情上,还真是——很难形容。 戈弗雷一世为了能够掌控其他位于圣地的基督徒国家,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安条克和的黎波里,以及埃德萨的统治者,他打的算盘就是,在这些统治者们去世(病死,战死都行),他的女儿可以扶持幼主,代管朝政——而之后也确实多了两个王太后。 戈弗雷算是开了一个坏头,鲍德温二世紧随其后,他只有一个女儿梅莉桑德,就为自己的女儿精心挑选了一个女婿,安茹的富尔克,但在临终前,他的遗嘱叫人大惊失色——他居然将继承权分作了三份,女儿一份,外孙一份,女婿一份……还只将女儿指定为鲍德温三世的监护人,富尔克作为鲍德温三世的亲生父亲什么权力都没能拿到! 他这样做似乎也无可厚非,富尔克与梅莉桑德只有一个儿子(当时),但富尔克之前的婚姻中有好几个成年的儿子,他担心自己离世后,富尔克会利用手中的权力成为唯一的国王(富尔克也是这么打算的),然后将梅莉桑德与她的儿子驱逐,流放,转而让自己的长子继承王位。 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虽然因为圣地的男性领主经常在战争与疾病中过早离世,在没有男性继承者的情况下,而不得不让女儿继承他的领地,但这些女儿们在婚后,反而很少直接行使自己的权力,反而她们的丈夫倒是能通过她们来获得发言权与权柄。 幸运的话,她们继承于父亲的血脉还能在这片领地上流传,不幸的话,那就等于给他人做了嫁衣。 富尔克在鲍德温二世去见上帝后果然也开始申诉和夺权,无奈的是,前有鲍德温二世的遗嘱,后有亚拉萨路大臣与骑士们的支持,他并不能动摇梅莉桑德在圣地的权威,最后这个混球想出了一个龌龊的主意,就是指认梅莉桑德与鲍德温二世的堂兄(当时的雅法伯爵)有染,以截断教会和贵族们对她的拥护。 当然,最后的胜利者还是梅莉桑德,她通过一次宫廷政变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这场游戏,在教会出面斡旋后,梅莉桑德据说“宽容”地与自己的丈夫达成了和解,之后还有了一个儿子就是阿马里克一世,但从那之后,富尔克就再也没能碰到过一星半点的权力。 八年后,他跌下马,折断脖子死了。 之后,梅莉桑德继续执掌朝政,与长子鲍德温三世共治十三年,如果不是在1161年中风了,她或许还会继续活跃在亚拉萨路…… “倘若希比勒能够成为第二个梅莉桑德的话……或许也算是一桩好事。”贝里昂小心地劝说道。 “不可能,”女伯爵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叫贝里昂浑身一凛:“不说她弟弟已经得到了赐福,拜占庭的公主也会生孩子,女孩,男孩,女孩会和她分权,男孩独占所有的权力——而且她如何能够与梅莉桑德相比,梅莉桑德可是被鲍德温二世看做一个继承人培养的。” 她冷笑了一声:“阿马里克一世自己都不是继承人,怎么会将女儿看做可以寄托整座圣地的人,何况他有鲍德温。以及——”她疲惫地按着额头:“我是见过梅莉桑德,和她相处过的,作为母亲,她可不太称职,可以说,她是长子的死敌,是次子的看守,阿马里克一世绝对不会高兴看到自己有个梅莉桑德般的女儿。” “等等,”她突然看向一个方向:“那孩子我似乎在希比勒那儿见过,她要去哪儿?左塔楼?” 第四十八章 遇见(上) 塞萨尔与鲍德温都不可能拒绝达玛拉的邀请。 虽然鲍德温更愿意和许久不见的母亲一起待着,毕竟今后想要相见,必然会遭到诸多非议(因为阿马里克一世与女伯爵的婚姻已经非法),或许还会遭到国王的斥责——而且阿马里克一世对征伐埃及,一雪前耻已经迫不及待,谁知道什么时候大军就会从亚拉萨路开拔。 但今天一 温蒂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的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你看,为了去砂之国,我们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说着指了指手中的背包。 “这个……我把朱姐的货弄丢了。”王立成觉得成不成就靠这一把了。 “想让她们没事,就赶紧把石头交给我。”脸色阴沉的黑风衣大汉冷声道。 许久之后,柯丽娜听了个大概。她照翔龙所说,将凝聚魔力的方法做了一遍,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少延早已经知晓,此与轩辕氏交换真龙鳞片,其定然会将上古天阵摸个透彻,也就是其中最强大的八荒破灭阵,定然会到了轩辕简的手中。 “我正坐船离开亚马孙河流,如无意外,明天能回到h国。”崔申时答道。 即使我对她不喜,也没想过再见会是这般光景。阴暗的角落,漆黑的长衣,惨白的脸,没有了的呼吸。 怪鹰被少延突然而来的攻势打乱,然而少延期待的攻势九天之雷,居然被怪鹰身上立起的红色毛羽所击散。 这名明代男鬼似乎是五鬼之首,他开口后,其他人纷纷介绍自己。 安迪拿热心肠得没分寸的邱莹莹没办法,邱莹莹说话间就动手推她行动,她不愿被人碰,只得比邱莹莹行动得更早一步。于是稀里糊涂地,安迪套上大衣戴上帽子,跟着邱莹莹出门了。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关尔颂和骆安歌的大伯二伯全都涌到了玺宝身边,纷纷问玺宝怎么回事。 “茶是凉的。”夏轻萧暗暗叹了一口气,已经回到了都城,就免不了要面对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关于他的事情,就一阵头疼和躲避,所以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眼里的阴鸷很明显,我根本来不及跑,就被他抓着丢在了床上。 嘴角扯了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及那些深受他熏陶的暗卫眼皮子底下,她能跑的了? 但是……铁柔纠结地看着那张疏朗的脸上带着的倦怠,他似乎真的很累。 因为苏府经常接济贫民,所以很多人是见过苏柒的,苏柒在百姓的口中都是顶顶大好人。此刻再次看到苏柒,更加觉得苏柒容颜精致,秀美脱俗。 可林容深冷笑了一声说:“闹得还挺开心的。”然后从他身边走过,无视了他。 裴擎宇只是看了她一眼,笑得温润浅淡,甚至连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都没有看,就直接报了几个菜。 由于这三个封印法阵的时代久远,很多禁制手法已经失传。李赵缘本来就是对于法阵禁制有不熟悉。 叶凡不知道这些族王的心思,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兴奋的叫好,你们都坐收渔翁之利吧,等本公子将母青救出来,你们就等着乖乖臣服吧。 “这个嘛……大神说了,只是让我道出那凶手是谁还不足以显示他的神通,他要让那凶手自己现出原形来!”杨震胸有成竹地说道。 叶凡没有给黑袍人任何机会,直接让神母将其轰杀成渣,随着这家伙挂掉,被他操控的傀儡并未恢复过来,而是完全陷入疯狂中。黑袍人绝对是那种自私无情的人,如果他死了,所有傀儡都会选择跟他陪葬。 第四十九章 遇见(中) “不用了,我没事,你去处理你的事吧,我可以自己回去!”舍薇摇了摇头说到。 刘英在家行七,这排行是几房兄弟一起排的,虽然行序在这里,但刘瑾和几个兄弟早就分了家,如今这宅子是他自己这一支独住的。 是个大汉听到一百两银子后双眼冒光,一个个摩拳擦掌朝着历天赋三人走来。 左秀兰毕竟是前辈,他不想违背左秀兰的意思,但又不能如实相告,只能硬着头皮编造一同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话来做回应。 众人都听着他的话语,在他说到仙灵基石之时,苏晴蓉和玄波的眼睛不由闪动了一下。 伴随着神通能量的汇聚,吴天周身迅速的笼罩上了一层坚硬而厚实的半透明铠甲。有这层铠甲保护,吴天便不再躲避,而是抬起变得厚实的手臂格挡下了来自身后的树干攻击。 十几名侍者瞠目结舌,她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四根柱子怎么会忽然不见了。 如同一夜暴富的暴发户,疯狂副人格在疯狂的汲取着那些在此之前还无比渴望却无法获得的珍贵的能量。直到有人与自己争抢起了能量的控制权,前被吴天主人格一击重创的沙虫核心。 刚说了自己的事跟秦家没关系,就要给表哥打电话,还能更无耻点吗? 其实这超必杀是一连套的,只不过因为能量不足的缘故,这才直接进入到了最后的一式。 虽然齐铭轻敌了,但是不得的不说齐铭的实力真的强,古易就是想打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实力是真的强,就算是接触到了在用灵气来对抗还是只将他击退了几米远。而台下的蒋浩看到被击退的齐铭有些生气,脸色有些不太好。 高泽脚下一用力,一颗石头被他踢远,拳头大的石头突然从四楼坠落,正好砸向楼下的宋辞。 左以诺转身走出了学校去,在学校旁边有很多个超市,他戴着帽子,口罩,还有墨镜,整张脸都包起来了,才走进了超市里面。 对于公益慈善,宋辞自然是觉得在有能力的条件下多多益善最好。 一丝丝红色的东西被刮在了刀子上,在秦风擦去之后,又刮了起来。 他这体重往她床上一坐,她都感觉床往下凹陷了,真怕这床要崩塌报废掉。 看到商措对宋辞露出了稍显痴迷的目光,高泽紧紧地攥紧了手心,越来越确信自己心中的顾虑。 带着这样的想法,萧宁和谢彬投入到了今天上午的“工作”之中。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要打,就打,不过我告诉你,打了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光涛警告道。 徐峰端坐在他的位置之上,想要听一听这神级之路与他所推演的有何不同。 还有皓月宫其他的成员,如刘钦、赵云、君乐等,大多数人都觉醒了异能,只有极少数的没有觉醒。 “你的确很年轻。所以,你现在明白找一个比自己大一截的老公有多好了吧!”晏野以前经常被连心迎嫌弃老。 不自觉的拔高了音调,云图着实有些不安。因为现在的情况跟刚开始预想的完全不同,不由得有些乱了方寸。 因为比试过一次,所以双方都多少有些底,主要就看两个队长的实力如何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陆煜宸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为什么笑容欠奉了。 “你从来不检查儿子的作业吗?我看他以前写的字也有点大。总是写到格子外面。”连心迎苦恼道。 他激动的连续连次,都没将钥匙插进锁眼,还是风成林看不下去,帮他将铁锁打开。 在心里告诫自己,她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生气,可还是气的要命。 兽人,介乎于兽类与人类之间的物种,起源已经无从考究,因为这只是传说之中才存在的一个奇迹。 几乎清冷到,让乔沐儿怀疑刚才那一瞬间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产生了幻觉。 什么?孩子是我的?“当啷”一声,手中袋子里的几罐奶粉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只要夜绝殇不爱就好了!她谁也不爱,那不是比什么都要公平的吗? 他曾经提过要去美国,那个国度,又隐藏了什么故事?到底有什么重要秘密,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可他身边不断出现的对手,似乎就从来没有善良过。 炎炎夏日,苏熙翎坐那都出汗,真是的,本来就热,还要穿那么多,真羡慕以前生活,苏熙翎实在受不了了,索性去屋里把衣服改造下,于是苏熙翎拿起剪子就把长袖减掉了,紫云刚好进屋,进屋前还奇怪,大白天关什么门。 另外两人看到那人死去,脸上连一点兔死狐悲的表情都没有,直接朝着妙音施展术法。琴都断裂了,她还有什么威胁? “好……”矮个子应了一声,忽地攻向下盘,而高个子则专攻上路。他俩一个攻下路,一个攻中上路。局面忽地变换,我一时无法适应,有点手忙脚乱,连续做了几个后空翻才险险避过。 叶天坐在地底的出口,听着这美丽歌神徘徊于耳,在他的对面,还有着一脸苦状的37号,看的出来,他并不好受。 她害怕那样的结局,冷明昭那样出色的面容和能力,还有他那高高在上的家世都让悠然为止叹然,自第一面遇见,悠然就知道,这样的人,就似前世的毒品,沾染不得。 突然,天空中闪现了一道光,那道光不知为何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麻姑山太穷了,声势也太弱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愿意像洛华庄园一样,好处全部自家独吞,看外面人顺眼了,才会丢出些不重要的资源,而且……还能卖高价。 驱魔符一旦燃烧,就会片刻之间把所有的驱魔灵气散发出来,可是雅美身后的怨灵紧紧后退几步,随即又扑了上来。 第五十章 遇见(下) “离开?现在?“”随从惊愕的问道。 他本不该这样反驳自己的主人,但要知道,他的主人之前可是不顾众人的劝阻,非要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刻来到亚拉萨路,就是为了见见阿马里克一世的继承人王子鲍德温。 命运的无常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几个月前,他被确诊患了麻风病。听到这个消息,哈里发 上一任的上郡守,现在的秦国奉常,华宪那老头就曾经提起过中山王。 在素问的认知里,宋端和韩来为一体,两者除了睡觉以外形影不离,甚至在宋端刚入府的头一年,她一直打地铺睡在韩来的塌下,被府中人诟病了许久。 以后人员多了,事务繁杂起来,不可能全靠他一个党魁来管理派系的。 就是不知道陈浩南那个姓华的师父,会不会也像阿星一样油盐不进。 唐云沉着脸躲开了咸猪手,止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将陆川清理伤口的脏水一把泼向范卓。 沈绮这个时候也挑的好,这几日徐韵之和萧辰联系越发密切,洛侍卫每日都要出去一段时间。 但现在以家里的条件,飞机票自然不在话下了,虽然王业老爸也整天忙活厂子里的事,可抽一个星期出来看看儿子,他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到底为什么要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给他,颜瑾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有那个大病似的。 守关的校尉,检查了黑衣中年人的身份验传之后,深深鞠了一躬。 肖章满口答应了下来,反正是拍正儿八经的电影,他又不怕自己吃亏然后被凌允儿发现真身。 当他的车子停在别墅外。刚下车,他就听到北边上空传来直升机的引擎声。他下意识地向北边望去。 在和东太平洋公司去加州办理相关手续之后,林克顺便去了一趟贝尼汉斯公司留在加州的实验室。 姬蘅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便跟着惊鸿仙子一样,也在校考的考官位置落座。至此,连带着萧德音在内,共有五位考官落座。 既然如此的话,那回去一个伴都没有,还不如留在这里玩呢,这里有伴,聊聊天,大家都有共同的爱好,反正这些人也不会在乎这几万块钱。 “诶,你先别着急。”王槐说道:“我可要提醒你,一旦你选择利用鬼差的身份保住沧浪派。那就表示冥府已替你偿还了沧浪派的传法之恩。 他正想着事,突然听到敲门声。他说了一声“进来。”他听出是安妮的敲门方式。 只是过去后发现,瀑布飞溅出来的水已将石凳打湿了,怪不得没人座,玖月便拉着娇儿要走。 他们的人都穿着标志性的迷彩服,而且走散后人都是三三俩俩的,从上面可以看见不少人往出口汇聚了。 南战翼虽然接受她是妖物的事实,但对她的亲近,仍然略显忌惮。 现在卢克·特拉斯再也联系不上克劳德·罗斯。他不清楚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冥雪兽是冥界的神兽,一向来保护着冥界安稳,一旦冥雪兽的情绪发生了波动,冥界也会随之遭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动乱。当然了,如果冥雪兽是暴怒,而非简单的情绪发生波动,那么,冥界也会随之覆灭。 刀下的东西很软,使劲砍了数十刀后,就看到大片大片的飞絮飘出来,而被褥下面除了两个砍烂的枕头,什么也没有。 第五十一章 操心的鲍德温 达玛拉想要占卜什么,就算鲍德温不说,女伯爵也能猜到七八分。 梅莉桑德终究只是个例,这个时代的女性多数在经济和政治上没有任何权力,她们不可能穿上盔甲,上马打仗;也不可能走进朝廷,谈论国事;即便她们进了教会,也只能做修女,而每座女子修道院的管理者还是当地的主教,女人并不能得到圣品,哪怕是最低级的。 就在擎天柱和他仅存的那些战士们正在计划大撤退的时候,红蜘蛛这边也收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 结果证明,宾斯教授的有意忽视策略还是有效果的,不出五分钟,同学们又陷入了那种昏昏沉沉的睡意中,也不知道是因为梦境之主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叶启航把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马平哪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姑娘。”不过半天的时间,车上四人便很和谐的一路向前了。 虽然妖族的实力比天武宗强大的了太多太多,也许整个妖族倾巢而动,不一定会怕了邢凡背后的翁老。 尽管什么都没有做,赵括却是享受到了偶像般的待遇,那些崇敬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里。 终于,两人的拳头狠狠的接触在了一起,而脸上原本无比轻蔑的宋黑孝笑容也在这一刻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那些参与考核后前往各处担任官吏的人,都是由中尉来任命的。 温老丈人脸色阴郁,看一眼没有挂白的沈府,门仆的作为,他猜测出楚含柳被休了。胸腔里憋闷的那口郁气,总算消散了。 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发现了,这个新来的老师,讲课真的很紧张,而且很多细碎的知识点她会强调两三遍,生怕他们弄不清楚一样。 青色雾气囊括的范围内,郝腕的行动恢复不受维度世界的限制,视野也恢复正常。 “好了,奴婢让人准备润喉的雪梨汤,然后再熬个粥好了。”梨枝也不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笑着退下。 一上去为首的一个红毛就吊儿郎当的过来,还拿出了一盒烟递过来,许箐没有理睬他们。 同样是那一道淡漠到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就这样回荡于九州所有人的耳边。 锦瑟也看到了老师瞠目结舌的表情,她停了下来,数据是一万七千毫升。 昨天的曝光对季节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季白杨是聪明人,有着基本的认识局势的能力。他知道,季节的声誉已没办法挽回。 此刻,刚刚陈浩然能力被抽离之时凝聚而出的金属火焰图腾,再次在艾格尼斯的身前位置出现。 今日一见,他们算是彻底知道,自己跟荒天王的实力,有着多么难以逾越的距离。 第二种上限很高,但修炼结果未知,成功的话,一枝独秀,无人能及,失败可能还不如一门凡阶刀技。 闻言,曲长卿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他每日上朝,均见秦相说话铿锵有力,怎会身子突感不适? 只是,孟千寻却仍就是一脸的平静,红唇微动,一字一字极为清楚地说道,她的声音也极为的平淡,听不出半点的异样,似乎就仅仅是在命令着一件跟她无关的事情。 柳云仙子一边斩杀赤炎蝙蝠一边向前行,而王天旭则是斩杀后面追击的赤炎蝙蝠。 陆血情大笑,放肆开怀的大笑,他边笑边用力的捏揉身下美人的娇脯。 第五十二章 欢庆(上) “不,是雅法门。”塞萨尔出于谨慎,没说若是要有人兑现预言中的身份,那必然代价巨大,绝对不是一个奴隶能够付出的:“国王还和我解释雅法门为何要做成曲尺的形状。” “那时候他肯定还挺喜欢你的。”若弗鲁瓦说。 您还是抓紧一切机会挑拨离间啊,塞萨尔无奈地想,在回去的路上,他转过身去,遥遥地望了一眼 我知道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但是万毒公子、铁面判官他们已经做好了和我共同进退的打算,一个个都把刀枪亮了出来准备迎战,决定和赵云鹏决一死战。 马玉迩早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觉得这个好看一会儿觉得那个好看,试来试去,总是挑不好,还拉着宁泷帮她一起试戴。 想想也真是够难为王建龙的了,为了寻找密道,带着伙伴和弟弟,弟媳来拜见这个地头蛇。结果呢,弟媳被侮辱,弟弟被砍掉了胳膊,他们一行人也被打成了重伤。如果换了别人,也许这密道不找也罢了。 钱德重的医术不错,但主攻的是鬼医之道,连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师傅都一筹莫展,更何况是你这个半大的徒弟。 于是,我咬破自己的拇指,沾了点黑毛僵尸的骨灰,然后扯下了于晓嫚的衣领,直接把拇指按在了她的心脏位置上。 我诧异的看着眼前那只黄色的蝴蝶,完全不能把它和那个恐怖的沙尘暴联系在一起。 之后的几天,我就一直待在昆仑山上,脑袋里面想的也全都是黄冬,甚至顾不上阎王爷了,也没有心思去想阎王爷,就等着子龙的消息。 我来到阴曹地府,没有见孟婆,也没有找崔判官,直接就去了阎罗殿。 “迪姐,一会下了高速,你找个酒店休息,剩下的事,我自己办”,我打开方便面,用叉子搅了搅,吃了起来。 我也死死抓着汉子手腕,然后抓着他的胳膊使劲一扭,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在这间号子之中。这一下,整个号子的人都醒了,纷纷惊慌地坐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厮打在一起的我们三人。 沈随心没矫情第一时间去找手机打电话问他怎么不等自己醒了再走。 也就是说,从零开始修炼到三品的修炼境界,需要十年的时间,因为修炼功法真正出现是在灵气复苏半年之后。 “既是秘密行事,那自然是孤身一人来得方便,”周明山一副真心为荣棠谋划的模样。 他像大多数入驻新城的华夏超能力者们一样,都是从事正常的工作,这也是新城能够持续发展的必要基础。 说话的同时我抽出了腰间的紫渊剑,前方出现了叫做翼兽的怪物,等级达到了28级,比起29级的牛头怪要低一级,但差距不是很大。 因着祖龙山脉的异动,峡谷彻底闭合,效果甚至超出乾元的预期。 她输了,还被嘲讽了,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李亚林刚刚的那番话。 主子看好皇孙殿下,特意将他们送过来帮衬殿下,他最初并不理解。 只见兽练场的大厅十分开阔,此时已经有不少天院的学生在里面进进出出,不过大多数学生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的表情。 景明帝狠狠地掼上了屋门,现在喊他有什么用?他连他自己都顾不上了,他还能顾上这帮亲戚?拉倒吧,景明帝这人对同父的皇兄皇弟们都没啥感情,对这些隔着辈的族人们就更谈不上感情了。 第五十三章 欢庆(中) ——一位拜占庭的官员在自己的个人笔记中提到了这件事情。 他说,这是一张典型的拜占庭式阴谋。针对的是玛利亚公主,以及她未来的野蛮人丈夫。 这种阴谋在拜占庭的宫廷中司空见惯,甚至称得上粗糙,但用来对付这些头脑,简单粗鲁,毫无城府的法兰克人来说,已经足够。 施行这桩阴谋的人收买了公主陪嫁 百官不算什么,可是这宦官,自从曹性暗中掌权以来,宫中宦官充军的充军,充边的充边,剩下严重缩水的有数的宦官队伍,可全是曹性的人。 这些东西在修仙者看来,都是很简单的,可是在练武之人看来,要失败无数次才能成功。 用调凯的语气对着柳神说了一句,见柳神并不搭话,雅雅却是再次自言自语了起来。 回到包间,燕飞飞主动加入了男生打关的阵营,他猛地就想放开自己大醉一场。 他在顷刻间就把自己化身为了一条鲲,感觉妙极了。他变过人,还是第一次变成鱼。 旧的情报就是,中平五年春,朝廷征召董卓入京为少府,董卓以部下胡族兵拦截为由,不予上任。 “那样你这么求人的,我欠你的,行了吧,说吧,你需要什么证据?”齐君清无奈的笑了一下,他还真的拗不过江与静。 朱红的大门里迎头一面影壁,绕过去便是一间跨院,沿着檐廊再进去,过了一扇门,又过了一扇门,梅尼亚克跟着人进了一间大屋。 “楚市长来楚州之后一直很低调”王局长想想,这楚市长还真的个把多月只是看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很多同学对相飞霞也客气了很多,倒是钱莹和曹云金的脸色特别难看。 狂风呼啸,入眼处,一望无际的沙海。但是,远处成片在沙海中耸立的破败楼房却证明着这里曾经是一座城市。 “是我会让你好看的!”说着。黎帆伸出手,轻轻的自己的脖子前面,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不多时,饭菜就已经好了。四菜一汤,似乎伙食比昨晚好了不少。而去劳作的男子也满头大汗的回了来。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他的身躯就向后仰倒——幻梦发觉情况不对,及时用风魔法托住了他。 幻梦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想要吐槽的时候表情会相当丰富,而这“丰富”之中应该是不包括严肃的。 赵陌心里早有计划。等到手下有了人手,他就不会再把调查兰雪等人的事全都托给吴少英与李子二人了。有些事,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在后面的赌局中,他们还经历了一场二十亿美金的巨赌。 “我没有做错,我错就错在,社会的经验不足,我不知道,我居然会被人盯上,会被人利用!”胡博在电话里面说道。 “那行,我通知他们,10分钟以后,我们就出月球的背面,能够看到什么东西,要是能够看到外星人就好了!”晓晓激动的说着,然后拿着手机就开始发布消息了。 第二天一早。孟静夜轻轻的推开了冷锋的房门,走了进去,冷锋还趴在床上。但是似乎已经醒了,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转头看着进来的孟静夜。 肉肥瘦相间,肉质细嫩不腻,汤里全是骨髓精华,配合大饼解腻,齿颊留香。随着食物咽下,不一会儿就浑身热腾腾的,充满了力量。他没想到这异界的肉竟然蕴含这么恐怖的能量。 第五十四章 欢庆(下) “你说我们要成为扈从了?”塞萨尔低声问。 “我就会成为见习骑士,你是扈从,但我们都得跟随我们的主人,也就是我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鲍德温小声地说,他担心塞萨尔会有些不高兴,毕竟之前他亲口承认塞萨尔是自己的兄弟。 侍从甚至侍童跳过扈从的阶段直接成为见习骑士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有时候是为了婚 叶天不禁想起了在部队一个笑话,暂时走神了,朱云玉一看叶天被自己给吸引住了,顿时信心大增,老娘出马,你还不乖乖投降。 刘祯自然明白程子玲对王子豪的意思,今天晚上只有她有些心事,像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要是那些演员帅哥来诱惑你的话怎么办?”王子豪开玩笑说道。 柳一良用力甩甩头,想要把繁杂的思想摒除在外,一个智者要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在一线天山隘口顶端两次,正如叶倾城通过以意寻气所看到的,是有两组崂山的弟子,正盘坐在地面上,修身养性,看起来丝毫损伤都没有的样子。 顿时,整个空旷的洞窟当中顿时便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够听到那宛如肉山一般的吞界兽本尊那沉重的呼吸声。 罗克面色难看,这样一把武器要想改变职业并且还要提高等级,比重新给他打造一件橙色装备还要困难,当然罗克作为龙鹰帝国有名的大师其实也不过就是打造出来两件紫色装备而已。 “你……”柳颜当即微怒,瞪向了林沫语,本来打算骂回去,被杨不凡紧了紧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股苦涩在毕龙的嘴里迅速蔓延开来,直呛入喉咙。青色的草汁从毕龙的嘴角溢出,直淌到下巴。此刻的毕龙如同一个吸血鬼一般,只是红色变成了青色。 陈氏也被架起来,重大五十大板,这些板子打完,她都要被打残废了吧!? 但她也清楚,牧元的意思是要去实践,唯有不断地与强者交手,才能增强自己的真正实力。 死神和睡神想要上前,但雅典娜一挥手,两人就化作灰尘,消失不见。 许旺送不起珍贵的珠宝首饰,也不懂什么叫做高定,他只知道黄金代表了情比金坚。 但轩辕天心不想去刺激云鸿,却不代表她身边的皇明月也不会去。 在第一次见到天鸟美马之后,英落就从他身上嗅到了深渊的气味,但他并没有被深渊污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平时一定跟深渊常有接触,所以才会沾染味道。 叶陌也终于松了口气,也坐下来打开了自己许久没碰过的工作电脑。 英落出于蘑菇的正上方,下面便是漆黑滚滚的黑泥。她在下落,但她却浑然不觉。 “呃,看了。”这句话瞬间刺到了我的痛处,昨天楚楚和林伟在一起时的缠绵画面顿时又如放电影般,一幕幕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加上这几天棒子国的气焰太嚣张,让华夏所有的网民们都憋了一股子气。 无情海边,多年前穆西风与端木情曾经带过的山洞内,穆西风盘膝坐在一块大大的青石上,闭目参悟大虚无。大虚无这套功法集合了大吞噬与大转化的所有优点,堪称绝世奇功。此刻穆西风参悟之下,得知了这套功法真谛。 其实药材炮制这一块,即便是专业中医,都是容易被忽略的,因为即便是中医世家,虽然对药材也很有了解,但是他们平常行医用的中药,也多是找关系户直接去买,只有少部分特质的药,有特殊的炮制手法,才会自己家弄。 第五十五章 鹰巢来客(上)(推荐票加更!) 这位年轻的骑士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只是与那张清秀的面孔不相称的,是他过于健硕的身材,他的肩膀如此宽阔,几乎可以让两个孩子一人坐一边。而他的手臂垂下来后,差不多可以碰触得到自己的膝盖。 这么长的手臂,必然能够让他在战斗中获得旁人无法拥有的优势,毕竟 说到这,男子凤千玦停顿了一下,皱眉道:“你说,都已经过去三千年了,还是没有找到她的灵魂,也没有发现她轮回转世的痕迹,有没有种可能,她已经……”彻底死了。 宋良月实在不理解,500万块钱在陈岩口中就跟一个数字一样,要知道这可是绝大多数家庭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财富。 价格战只是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是新科技电视机厂的技术,已经超过了熊猫电视。 虞棠枝充耳不闻,拾起地上散落的陶瓷碎片,又走到昏迷的张安通身边蹲下,月光在锋利的断面上一闪而过,手起刀落间血液汩汩而出。 原本他以为凭借着对方那猥琐的性格,就算实力境界高他又如何,只要蛟绝投鼠忌器,那么他依旧还有可能占据上风。 他的双眼变得更加炽热,一道道金属不知从何处涌出,笼罩在他的浑身上下。 “宋良月在他店里打工,乡下地方的,这段时间都不肯回家,劝了好几次了!”宋母说道。 章波却是个狠人,和陈大飞对了几拳之后,面不改色,两人已经是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逮着机会就是猛捶,嘴角都打出血来了。 “这些兔崽子!”姚金贵瞬间酒醒了,他想拿大哥大报警,结果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外面。 她轻叹了一声,忽地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芸逍,却见芸逍低头不语,似乎在出神想着什么。 早自习结束后,在郑飞的运作下,家长会的事情真相在沈城一中传开了,再次引起了热议。 安顿了勉县,李煜派王继昭带了亲兵卫队,赶赴周宝营中,协助周宝,收拾援兵的前部大队。 至此,铁木云联想到八歧大蛇与自己战斗时所说的话,又联想到这个画面。他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谢谢赵警官,我一定合作。可你得告诉我要说些啥呀?”李天畴这回学聪明了,顺着毛捋,反正就是不跟着你的节拍走。 原来,在上一次抓捕猎犬魔兽时所使用的麻醉导弹,具备的破甲能力根本奈何不了猎犬魔兽。 众人冷冷的看着八歧大蛇,这令它有点不自然。不过它看的出来,除了铁木云,铁峰及铁豪外,那边那个少年和这只赤炎兽,是来帮忙的。 这一次除了龟苓膏之外钟凌羽还打算做一道别的菜式荷叶五香肉,说到这道菜,玉锦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显然只听其名不在其味,钟凌羽知道她想学,当然也不打算瞒着她。 面对不孤山这些实力强悍的散修,周围的那些势力纷纷被收服,短短半年的时间,不孤山就已经收服了近百个势力,并且还在继续的扩张。 这边的手榴弹还没炸响,只听前头发出了一边串的巨响。紧接着是中间手榴弹的爆响。 拜了爷爷,回到大厅,又拜了二叔,拜完长辈,高宠和兴国公主坐在堂上接收大家拜见,分发利事。 杜老更是懵逼了,弘祥是个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何德何能被这么多高僧如此礼遇?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你也不赖!”强收起大半掌力,他尚未达到收放自如,功通造化的境界,真气回涌直堵得心口一通郁窒。 “别说了。我不要听。”陈冰雯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抱着枕头捂住耳朵。 这些老干部,一个筋连着筋,骨肉连着骨肉,在整个华东官场都有着相当的关系,他们的好评,代表着汪强在一个庞大的网络树立起好名声。 原来如此,听到谜底揭晓的一刻,林熠反而感到一阵挪去千钧巨石的轻松。 奇怪的是,李尔这几天毫无动静,准时上课准时下课,其余时间陪娜塔莎逛校园。那天过后,他从未出过校园,稍有不同的是,他邀请过杰米吃晚饭,但也只有一次。 日本人以暴发户的模样出现,做事时却非常严谨。汽车生产公司这边的四亿美元高价他们不予理会,而是提出先由第三方评估资产,再据此作为谈判基础。 “李尔,我忘了买睡裙了。”娜塔莎的喊声,令李尔霎时清醒了。 或许,娜塔莎可以当做是巧合,但李尔不能。就像老头说的,男人不可以粗心。 青微三人对视一眼,这个巫妖王还是会保密,居然把密道藏在那河水之下,有多少人能够想到? 百合仙子一愕,四天前在尤溪遇到盐帮陈舵主,当时在推测吴副舵主被何人所伤时,自己还说“不排除是高山积雪族在试制新的毒物……这方圆除了我们天香宫,没有别的门派用毒。”没想到还真是高山积雪族所为。 二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就到了银杏林边,只见一株株银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干两人都抱不过来,林间草地上落着不少叶子,踩上去软软的甚是舒服。 第五十六章 鹰巢来客(中) “朕请求所有接受挑战的骑士和扈从,不要认为,朕所举办的比武是出于骄妄、仇恨、虚荣或是任何一种恶劣的意愿,朕唯一所希望的是,能够得到你们的友谊与赞美。” 这行由阿马里克一世亲笔签发的敕令,由修士们抄写后,精心誊录在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上,首个字母放大,周围描画圣人像和花纹,竖立在比武大会会场的入口 “额你想送就送吧。”鹿瑶假装无所谓的摆摆手,转过身吐了吐舌头。 网上有很长一段时间,声讨苏晨夏的声音也很多,多数是酸她,觉得她配不上景行,不理解景行为什么娶她之类的话。 帮她把餐盘里所有她不想吃的菜全部转到自己的餐盘,顾景寒帮着她吃下去,之后夹了些清淡的给她。 他自作多情偏偏还趁人之危,其实已经跟夫子们教他的礼义廉耻相去甚远。 “那好,这些药材和两株灵药我便都收下了,不过你们也放心,这些药材和两株灵药我会全部制成丹药,届时我必然不会让你们吃亏的。”秦天毫不客气,一挥手便将所有药材和两株灵药全部装进了空间镯里面。 “吸雾器?就是那种形体很大、能够吸收毒气的机器吗?”秦胜想到在省城,杀死黑鼠魔后,省城特异局拿出的庞大机器。 说话间,会场到了,放眼望去,场下白花花一片,但肤色却是五颜六色,不愧是联合国。当然他们没有留意房章的到来,而是互相的聊着天,演讲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跟住节奏,别掉队就行。 想要把裙内的最后一层障碍物扯落,一阵轻微的门把转动声忽然响起。 王老鳖道:“这可是好东西。”说着将那台黑白电视机搬到桌子上,插上电。 回到船上之后没多久,尉赤就晕过去了,他身上伤口太多,每一处伤口都很严重。 但是这里的修炼基础更加成熟完善,这些人在卖了灵草之后,便直奔丹药店而去,用卖灵草所得的灵石,购到了一些修炼所用的丹药,从出售灵草到买到丹药,只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可完成。 她将陈奥身上的铠甲轻轻剥了下来。陈奥心想,难道她是看中了我这身铠甲?要是这样的话,给她倒也无妨。 陈娇娇见是林逸风,瞬间摆出一张大大的笑脸走过来,亲昵的搂住林逸风的胳膊,胸前的两团骄傲在林逸风的胳膊蹭过来蹭过去,撒娇道。 趁着段毅这一失神的功夫,宣宁一把抓住了陈奥的衣领,往回一夺。段毅猝不及防,竟然被她把人夺了过去,脸上顿时无光得很。他恼羞成怒,低头一看,宣宁腰间缠着的渔网还在地上拖着。 “不好,卓玛姐姐现在一点都不好。”阿蛮忽然气呼呼地瞪视李浩。 “左右退下,帅帐周围二十丈之内,不得有任何人进入。”典韦首先出言便是摒退左右。 察觉到灵儿的不满,齐阳趁着没人注意,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房梁一眼。 可是她们却没有在齐阳卧房找到他,甚至整个分坛里都没有他的踪影。 今日在这里摆开阵势,做出一副决战的姿态,乃是因为蛮族之人对于自己的猛兽大军信心十足。 “副帅尽管下令,悅当尊而行之。”方悦紧随其后言道,肖毅能让他率领肖氏宗族子弟组成的太原营就是对他最大的看重,自从丁刺史亡故之后方悦对肖毅便是死心塌地,因此眼下对主公之弟的支持亦是不遗余力。 第五十八章 鹰巢来客(下) 国王,不,敌对方的统帅一被打下马,雷蒙伯爵的骑士们顿时欢声雷动,他们的扈从和武装侍从立刻拼死向前,想要从纷乱的马蹄下拖走阿马里克一世,把他捆绑起来——阿马里克一世的骑士们又怎么甘愿蒙受这样的耻辱,立时也疯狂地冲了上来,他们的扈从与武装侍从也挥舞着斧头,大锤对上了与自己同一阶级的敌人。 这下子反 国王,不,敌对方的统帅一被打下马,雷蒙伯爵的骑士们顿时欢声雷动,他们的扈从和武装侍从立刻拼死向前,想要从纷乱的马蹄下拖走阿马里克一世,把他捆绑起来——阿马里克一世的骑士们又怎么甘愿蒙受这样的耻辱,立时也疯狂地冲了上来,他们的扈从与武装侍从也挥舞着斧头,大锤对上了与自己同一阶级的敌人。 这下子反 那带着草帽的中年男子蒋鹏和另外两人虽然没说话,不过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不屑之色,八星武师在他们这里可是最差的了。 张天生的战斗到现在也出现了比较麻烦的情况,镰刀角丧尸的数量还有三分之一,那是几千的数量,不多,可是也不少,想要弄干净这些家伙他必须将身体当中的所有灵气都释放出来,这是一个比较危险的事情。 浮云岛的太上长老飞云老祖看看古松居士,再看看正与伏魔大将斗得旗鼓相当的李冰洁,两人高下立判。他面色阴沉,心中暗自责备弟子不争气。 刚走几步,我脚下就踩到一块硬硬的东西,蹲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被咬了脖子的家丁。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身份,这真的很让人好奇,要不是惧怕身体表面沾染上那些辐射尘,张天生早就飞过去爆炸中心一探究竟了。 秦明毫不迟疑,立即走了电梯当中,来到了猎鹰飞船的驾驶室当中。 仅仅是十天的时间,凌天就是创出了玄天圣音,又是利用了三天的时间,磨砺这套武技,然后就是将这套武技,传给了玄天宗的众位弟子。 面对佟极光的问话,莫弈月只是摇头,并未将自己对黑龙教的一知半解在二人面前展示出来。 看着终端上的翻译,阿浩喜出望外,可他们谁也没有在意那没翻译出来的几个字是什么。 两人再次分开,马龙的身体刚刚落地,带着一声呼啸就又飞扑了上去。 白泽抚了抚沐灵纱的背,便走到场中心去处理那些残尸,把他们埋葬。 “你的反应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顾宁道,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依旧犀利无比的。 “朋友,显然看你的名字不爽了,不止是你,看到其他我的名字对应的都这样,而其他和我对应的名字看到了他的名字,也会这样,都是粉丝之间的争风吃醋了。”顾宁说道,这样的回答就化解了戚天麟追问的可能。 “艹!还没人敢打老娘的脸!”她脸颊火辣辣的,怕是已经肿了,实在是出离愤怒了,连脏话都飚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顾蔓总是给顾宁夹肉,而自己却不曾夹一块自己吃。 云海下得车来,一名警察走了过来。“请问是云海同志吗?”他问道。这名警察看上去四十多岁,干黑皮肤的脸上爬满了皱纹。 李静儿还没有想好如何说服曹格可以答应给予她两百万,她又应该编辑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让他相信?又甘愿给钱? 于云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可曹燕的性子就是这样,“要你何用”,没有用的,她不要。 自从上一次未遂后,薄佑霖反而对上官静生出了那种求而不得的渴望感。 他已经在忍着了,从带她来的第一天,他就想这么做了,就是怕她反应太大,一直忍着。 方济仁坐在于根山的旁边,众人围拢过来都用异样警觉的眼神看着方济仁。 第五十九章 杀人吗? “你杀过人吗?”若弗鲁瓦问道。 塞萨尔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低垂了眼睛,“杀过。” 虽然这并非他的所愿,也不是他的嗜好,但当威特等人不怀好意的发出邀请时,他就知道自己和这些原本的得利者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他们也可以说是他的第一张考卷,他在这张考卷上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直接联系到他今后 不同于刚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目光有点闪烁,凝着一丝惶恐……恍然间,像是羞于启齿,可是逼至绝境,不得不求情。 后来的后来,我衷心地感谢自己的这个性子,因为这样,我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姑娘。 只留下,沈家的人在,苏晓月整理下衣衫,踉跄着下地,沈二夫人没有去扶……谁让,她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看不起,自家儿子的意思。 确定李长风真的跟陆展元呛起来了,顾浅羽蹙了蹙眉头,然后上前将李长风的长袍撕的更碎了。 想着岳枫踩下油门发动车子掉头。车轮浩浩的淌在水里碾压着地面。 就在顾浅羽震惊的时候,对方的身体动了动,然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了。 她的眼睛原本一直瞟向宫萌萌,因为,昨天放学的时候,她答应过自己,会把名额让给她。 庞龙见因为自己让凌公子再度伤重十分懊恼,梓瑶笑了笑抬步上了马车,庞龙飞也似地将马车赶回庆国公府。 许天雪双手紧握,指甲掐入掌心,涔着一点点痛,逐渐的清醒……回顾,两月的时间,他对于自己,确实平平淡淡,仿佛从未上过心。 虽然妙严法师话里有净土教归顺朝廷是从善的意思,但净土教是否会因为朝廷真的从善,是不好说的,江湖上的恩怨太多了,嫉恶如仇的“名门正派”也太多。 但两名皇拳寺的高手却也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刺杀诺普斯大人的夜袭杀手,是负伤在身的。 城墙上的少将也是被这个乌龙闹的哭笑不得,都幽怨的看着刘平。但是众人也没急着走,他们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牛逼,搞的京城鸡飞狗跳的。 然而,他却发现许墨没有修为,这就有些难受了,毕竟这里的禁锢之力绝强,以着他和许墨的交情,或许可以卖自己个面子。 为何这里没有太阳,也可以亮如白昼,这是许墨深思不通的事,这件事根本行不通,闻所未闻。 众人一次上飞梭,原本来的时候,他其实是跟丁思远的位置挨着的,但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坏,双方都不想挨着彼此坐下。 他们进来之时,有一层光幕引导,又有秦远等人点龙高手开启门户,所以说非常顺利,可是出去怎么办? “趁我还没彻底生气之前,赶紧滚!”卢承望咬着牙瞪着“马嘉明”。 他想要抵挡,却根本做不到,浑身上下一丝都动弹不得,就连流出的血液都被压迫在身上。 许墨二话不说,扬起手往下一按,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掌将所有人覆盖在了其中。手掌内蕴含着十八种属性的灵力,可谓是遮天蔽日。 殿身的廊柱是方形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顶盖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殿宇的帝王气魄。 第六十章 发誓吧(特别鸣谢盟主日落誓言加更!) “如果当初,”塞萨尔问道:“我并没有直接杀了那些意欲对我不利的仆人,而是向你们申诉或是逃走……” 鲍德温合上书本,如塞萨尔所说的那样假设了一番。 “嗯,”他迟疑地说:“或许你会被送走吧,”他补充道:“我知道你是个仁慈的人,但如果你不仅仅是仁慈更是优柔寡断的话,就不适合在亚拉萨路生活,你会 张博也知道他被年轻人抓着,结局不会太好,因此这一刻他也是拼了。 关于刚刚秦风说的东西,她都是没听过的,只觉得很新奇,不过,因为跟秦风接触不多,也不知道秦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二天的晚上,大夫和药材都来了,秦风没想到他爹这么夸张,给他增加了石碑的力量。 “你去死吧!”秦风把从屁股上拔出的箭刺进了绑匪的心脏,顿时绑匪的剑和人都倒在了地上。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亚伯的存在,通过电波向长老进行过通报了。 “我得和校长打个电话问问。”曼斯教授说,来到这边后他的三观已经被疯狂的碾碎又重塑。 后者顿时被巨大的冲击力贯入地面,砸出一个足有五米深的坑洞,动能爆发化作冲击波,层层扩散,将周围近百米的地面炸裂,并呈蛛网状扩散至数百米远。 二十吨黄金,作为这次出手的奖金还算可以,但怎么运走却是一个问题,总不能安排神盾局的特工充当搬运吧? 虽然他现在中了进士,可是,明天就得回少阳去了,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上任。 “我准备好了。”爱丽丝看着步步逼近的飞镖,眼神中尽是水一般的纯净。 这里盖起了不少冰屋,都是宇宙境武者,对于这里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倒也没什么影响。 两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唇枪舌战,一边的那些社团的人员全都习惯性的摇了摇头,继续埋头进入了工作中。 双方心知肚明,穿云军胜在君子旗的战术,也胜在襄阳新兵的不畏死,更胜在了那少年一剑——那是改变局势的一剑。 在这个血族和狼人都真实存在的世界,甚至她自己还是一个血族,如果说叶千狐其实是一个更加特殊的生物,那么也并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反而更加“合理”。 “草泥马!没看到有人吗!还没退房就来收拾?”金发帅哥也赶紧用被单遮住关键部位,一连恶狠狠的训斥着。 田伟、孔军两人只好闭嘴,不再多问。而周宇,也多少知道一些天地盟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问。 四周的人也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着何勇,都等着何勇力道用尽,往下跌落而去。 “你不是已经看到结果了吗?”叶千狐低头在爱丽丝唇上吻了下,爱丽丝还没有来得及纠缠上来就一触即分,绕过沙发坐在爱丽丝身边。 要说起来,特种部队的管理总体而言虽然非常严格,但是在一些方面却非常地宽松。例如这种行动组的士兵顺利回到基地之后,酒水随意,唯一的限制就是喝醉了不准惹事,要不然会被关禁闭的。 叶千狐显然知道这是什么,并没有感到意外,按照图片中按钮闪烁的先后顺序,在那个开关上点击了几下,这道封死的门随即便向上开启,露出后面的空间。 夏建说着,轻轻的拉开了张凤兰后背上的衣服,两只手便在她白如积雪的后背上按了下去。夏建的手法恰到好处,每到一处,张美风都会非常舒服的呻唤上一声。 第六十一章 扈从 “塞萨尔!” “来了!”塞萨尔抱着一大堆沉甸甸的狼皮从沙地上跑过,路上正好遇到了举着一个大银盘,盘子里堆满肉馅饼的鲍德温,两个朋友只来得及略略一碰眼神,就快跑着擦肩而过——跑慢了,引来阿马里克一世的不满,可是真的会挨棍子的。 这个棍子可比课程上的棍子粗多了,力道也重多了。 塞萨尔只 远远地停在村外,莫琢玉心中竟开始迟疑,十多年过去了,莫父莫母还住在莫家村吗? 缓过劲来,莫琢玉才感到身上的伤口,不但没好,反而在一番折腾之下,越发严重,甚至有溃烂的趋势。 这一瞬,周遭所有的时间法则,空间法则犹如遭受到了其他世界的撞击,纷纷破碎,坍塌。 司马逸将诸多念头都去掉,低头看起来他手上的考卷,扫了一眼题目。 不过这次,她没有这么贪心,不再一次尝试三种阵法,而是先练习将攻击阵和防御阵,融合在一起。 而此时的陈扬,已经虚弱不堪。他的鲜血流失过多,根本不足以支撑身体的正常运转。“陈扬,你怎么样了?”秦墨瑶擦拭嘴角的鲜血,关切的问陈扬。 语毕,苏氏拿出了那青瓷,倒进茶杯一口饮下茶水,安静不语的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天微微亮时才离去。 虽然理论上来讲,谷底应该只有他们几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有无意外。 只可惜,当时作为叶家地位最低的一家子,哪怕汤圆是邢氏费心包好的,最终煮出来,也没有他们的份儿。 进入考场后,他在签完名字之后,便领到了一张纸卷,旋即被分配到了考场后边的一间厢房。 不过我也已经提前说了,这是高端局!高端局才有,至少也得是钻石分段以上吧。对大多数英雄联盟玩家来说,钻石分段简直就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而已。 “‘起舞弄清影,冰清菲玉洁’这可是在我们苏州城里传播好久的赞美之诗了,今天看来你也不是如传闻般‘冰清玉洁’吧!”陈青凝嘲笑的说着。 目标一出现,猴子和竹青第一时间就可以捕捉到,几乎同时,枪就打响了。打得准就不用说了,那是对狙击手的最低要求。 贾教授靠着门边的墙壁,左脸红肿,鼻血还在流淌,他瞪眼张嘴,如石化了一样。 “说的对,我也这么想,所以这几天子衿你和我一起吃饭。”泽清看着我下达命令的说到。 别忘了j是从哪来的,别忘了李强也听过冰箱的故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j和东欧这帮人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一下子,其余冲上来的四个混混傻在了原地,李兰以及周围的摊贩也都惊的张大了嘴巴。 难得泽清今天也放假,我们就相约爬山。其实我真的很懒,所以爬山什么的一点也没有好感。为了爱情,又怕什么?我保证我站在山脚下的时候是精力充沛的。 “夏子衿,你的礼服选了么?你发言稿写好没有?”杨蓉看着躺在沙发上笑的毫无形象的某很吼到。 “这个是没错,不过大也要有个度,而且还要来的真实一点,比如像老板娘你这样的……”叶枫向后微微的转过脑袋,目光落下,恰到其好的从领口处的缝隙,欣赏到那一抹黑色蕾丝下的风光。 6极东之处是无边无际的苍茫之海而在苍茫之海有一块巨大的岛屿与众神大6隔海相眺。 不是应该答应换位吗?不是应该受伤了吗?难道他打算假装自己没事,骗一下大家?那人装着胆子出手对夏临发出一道剑气。 毕竟王静辉在这一片区域里的威望是十分高的,大家听了他的话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也都慢慢的各自散去,只剩下病人的哥哥。王静辉把他安排在住院楼里面得到一个房间居住,等候他弟弟的康复。 想明白前后楚玉冒出一身冷汗假如容止没有提醒她那么她可能真的会说错做错。行动表明态度就算她事后努力向桓远解释可是破败的信任却是再也不能挽回来。 他相信鬼祖所言,或者说是他相信鬼祖的好心,无论那预感是否准确,这份心意总要记住,便回山找瑞元商议,提早做些准备。 “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是我的一那个傀儡生的而已。而且就算是我的儿子,当他足以影响到我的统治的时候,他就得死!自古帝王无亲家!”秦王露出一个让人费解的笑容道。 他不在意,不在意别人看不出来他有钱,也不在意别人看出来他有钱,他傲然而自由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行我素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容止的下一个动作,让楚玉情不自禁的全身僵硬瞠目不已:他俯下身,张开嘴唇,用牙齿轻轻的咬住楚玉的领口,慢慢的往一侧拉。 众人看时,顿时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一桌子的菜,几乎每一样都被动过,天蟾子很干脆,吃了菜,自然要喝酒,在开始偷偷尝一口的心态下,已经半瓶下肚。 顿时,秦风四周几米范围内空空如也,只有运尽全力坚持的狂天雄一人。 这下穆川宗待不住了,连忙到了任煌身边,想要抵御,却发现任煌的脸色有些古怪,似笑非笑。 护送车队的凶悍士卒、拖拽马车和囚笼的凶兽,以及笼子里面关押着的奴隶,都已经死掉了。 “在窥虚海之中,炼魄一级的只能做奴仆。所以,我提醒你,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奴仆,不要等我们动手来请你离开。”那人又拍了一掌,但桌子却并没有碎裂,显然还是会顾忌下开这茶铺的主人。 第六十二章 小鱼们(上) 开战在即,阿马里克一世当然不可能继续待在圣十字堡,圣十字堡虽然是座宏伟的建筑,但也绝对容不下这场战役所需的数千人,何况其中还有很多被征召或是被雇佣来的人,说不定就有几个心怀叵测的奸细。 阿马里克一世将营地设立在金门外的丘陵地带,靠近客西马尼园,这里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油橄榄树,橄榄树的阴影下则是难 一枪从口腔射入下颌穿出,吓得生化人急忙撇开秦威,另一枪射向偷袭布洛克的生化人,子弹穿透怪物的耳膜深入脑中。 她一言不发,将手机举到薄靳修的跟前,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播放了那段视频。 雷克斯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他还要赶早车回学校上课。 他将灵囊宝珠带走,召唤出死魂。现在是席泽明的身体,修为比陆启安高太多了,加上这些死魂对他不设防,很容易召唤出来。 白雪这时对着沈浩说道:“主人,你要是去妖族昆仑山脉,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她当然不可能看到这么贵重的珠宝被扔掉,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心血遗落街头。 解勇山的人功成而回,许青云手下还在外面筛查,之前河田并非真正招供,没有排查干净之前,这些工作不能停。 “等下。”沈晚柠太了解白君凛了,她比白君凛本人都要更了解他。 这一刻,肖冰也彻底明白了,夏妮为何死活也要待在沈浩的身边。 不过沈浩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接受的记忆只有对功法阵法见到的感悟,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 可我没想到,他刚走十几步,却突然回了头,他一回头见我还在原地,眼神里顿时闪现出无穷的欣喜。 看着浅江沉默不语的样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底气也越来越弱。 留在孤岛的浅江仰起头,晶莹泛蓝的长发垂下,虚幻透明得仿佛要滴出海水一般,晶蓝的薄唇一勾,划出一个美丽温柔的弧度。 可是帕奇此时却突然在他们面前喊出了这么一声“海德拉”,这不得不让他们惊恐异常。 蓦然回首,那人确在灯火阑珊处。窗户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不知道归途如何,都在忙碌着生活中的琐事。 警察说完便直接回警局了,我们心慌慌地跟着他们的车一起来到了警察局。路上刑风开着车,靳言坐在副驾驶,大姐坐在后座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此时已经哭不出来了,却看到前座刑风忽然给靳言递过去两张面巾纸。 “千竹,没事吧?”云罗连忙扶住她,转头看向那紫色身影,是胥宁儿。 孙悟空这种资质,让山上其他师兄弟羡慕不已。这么点时间,别说是修炼丹金仙了,成仙他们都做不到。 真的太苦恼了,每天要构思剧情,接下来怎么发展,某某人物又要什么时候出现,这条暗线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放进去,然后再衔接起来等等。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萧漠的婚礼邀请了乐毅等一干将领和萧村的村民们前来观礼。其余的有事情要做的,或是那些奴隶,就无法前来了。场面倒是盛大,只是缺少了双方的长辈,所以高堂就无法拜了。 因为镇子比较大,是以,分为了六个村。而王东现在去的,就是六村的位置。 “烤地瓜?咱们家里不是还有烧炭的炉子吗,放在里面烤就是了”。高圆圆狐疑的说,天冷的时候,王东就在镇上,买了一个烧炭的炉子,用来取暖。 第六十三章 小鱼们(中) 塞萨尔的决定,鲍德温当然是反对的,希拉克略也是,就连圣殿骑士也抱持着不赞同的态度。但让塞萨尔感到意外的是,就连阿马里克一世也面露犹疑之色,并没有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 但叫别人来看,阿马里克一世并不会在这个举措中受到任何损失,只有受益。 其一:哪怕如今塞萨尔的身份可以说已经与任何一个骑士对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行驶在那车水马龙之间,透着微暗的玻璃窗望向窗外,夜景辉煌。 看着双方的手掌不断拉近距离,眼看着马上就要碰撞到一起的时候,蔡归甲的嘴角挑起一抹狞笑。 赵秉之就换了一个炮营的装备回来,在外人看来,赵秉之这首块人类获取的陨石换的有点低了,但是赵秉之知道,他换来的不知是一个炮营还有一次战斗的弹药,以及一个承诺。 总是憋屈在塔里,她自己也受不了好么,这种地方,真不是她呆的,想她何仙仙既然穿越了,咋也得好好看看这个坑爹的大齐国吧?净沉被她彪悍的模样给吓得一怔。 赵云泽不傻,孙灵儿对他的那番情义,通过被马匪劫持一事,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他们也不是太白痴,知道对抗人类的手段,正面趋势几乎没有战斗力,但是皮糙肉厚到令人发指的蛮牛在前方当人类的子弹,大狼人和狼人混杂在一起,进行一点的集中突破。 拍照?他皱起眉头,什么是拍照,什么意思,他似乎是不太懂她说的这个词汇的意思了。她总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词汇,拿出他不知道的东西,这就是她,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她。 或许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一直留在那个男人身边,不是有什么太多的目的。只是单单的,自己,确实也有些喜欢他。 一道光幕在楚轩弹现在楚轩面前的虚空中,他轻车熟路的运转意念,借助光幕把自己想要的宝物搜索出来,然后确定购买。 只是郭老师其人名字中并不带海,被人错口喊着海哥海哥实在有些错愕,细想而去,才能理解这个外号其中的涵义,多少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既然没死的话,我再送你一程。”萧毅皱了皱眉,而后缓步向前,在这荒古战场之中,既然有了对头那么就要第一时间斩杀,他可不想养虎为患。 “我发现三名死者都各自在生前得罪过人,就是我上述提到的那三名嫌疑人,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我觉得‘忏悔者’可能是个雇佣杀手,他们三人可能是买凶杀人。”袁景的心里十分欣慰自己也能做出合理的推理。 虚空平台上空,光球并没有因叶轻眠的挑衅产生任何反应,青祗和祁惜此刻心情非常复杂。监察者并没有出现,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连咖啡厅里的老板娘都有些好奇了。她特意靠近了一些,仔细瞄了瞄。大厅里的经理和那些服务员妹子们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所有灵候强者,在这一刻也都有了一种明悟,这地洞根本不是那灵将强者运气好发现的,而是燕飞霞故意控制树根制造出来的。 当元国入侵的时候,南宋虽然无人可以抵挡,但是最后,却有足足数万人跳下悬崖,不做元民。 前面那一片古老的空间在波动着,天宫一般的建筑物,延绵无穷无尽,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有一些海市蜃楼的虚幻。 除了有时候会被黑色雷电电到之外,尸鬼人所有的攻击都被反弹了回来。 “五分赢面”虽然不知道萧毅所说的赌究竟是什么,但这个赢面在柴朗德二人看来却是颇为的不错,毕竟这样纠缠下去,一旦这两大世家要动手,他们或许就真的要崩溃了。 能叫传送门,顾名思义肯定是能把什么东西从远距离外传送过来的仪器!可这种远超太一星科技的神奇玩意,怎么会落到宋景舟的手里? 况且心里估算,草上飞首领的银子可能真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现在就看他能拿出多少古董来。 江七玄所学术法当中,唯有凌雷拳最为熟悉,威力也是最强大的。即是凌雷那么不言而喻,他的速度很重要。 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不停地加官,等到加官也用完了,就可以封爵公侯伯了。 现在的难点是,如何既不激怒廉奶奶,避免威胁到廉爷爷的健康,同时,又能让廉邵康顺利地见到廉爷爷,让廉爷爷顺利地转院,并且就算曝光到媒体上,也不至于让廉邵康理亏,能够从情理上,说得过去。 这一次,南宫洪峰内心的信念开始变得不够坚定了,因为王宇的身体当中有化魔的气息,这足以说明,王宇不适合做星海神域的救世主或者守护神。 加之引星之上,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让的那一柄神念之刀,仿佛如虎添翼一般,转瞬之间,便是消失了。 忽然,从山林里射出密集的激光,被发现了。不好,克莱蒂斯公主飞速爬升。西蒙跟上公主的速度。 当初,他和龙飞还斗过几次,一直觉得龙飞不杀他都是好的,从来没有奢望过龙飞收他为徒。 一扇巨大的石门门框立在山脚下,石门血红,不只是原本这个颜色还是真被鲜血给染红了。 此人大约二十岁上下,身穿五品锦衣卫飞鱼服,神色间略有些不自在,这些人能看出来,这位年轻的朝臣应该是第一次上朝觐见。 凯飒被紧贴,后面还有巴里在骚扰,没好机会,不动手,给出去,落到米克尔脚下。米克尔直接传球,给范佩西,范佩西再给鲁尼。 第六十四章 小鱼们(下)(特别鸣谢盟主末叶香加更!) 托尔托萨城堡的主人终于将眼睛放在了塞萨尔身上,虽然将他的到来视作耻辱,但在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了一句。 这座城堡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军事用途,即便外面骄阳高照,堡垒中依然昏暗沉闷,但他站在那里,仍旧好似一枚发光的珍珠。 瓦尔特也在国王的宫廷中,领主的城堡里见过许多美人,但 不周山崩碎的山体根部悬浮慢慢突兀的冒出的‘天帝印玺’,这灵宝突然化作炫光,一道飞入了清明的天空中消失,是清气本源中的圣人鸿钧老祖收走老祖这件宝物。 第一回伺候他的时候,灯也是灭了的,他还当她与他有一样的习惯,原来是早就知道。 现在岳中原已经死了,他才后悔自己应该和岳中原像个真正的父子一样,坐下来好好吃个饭,唠唠嗑。 直到某一天,柏毅前往某部进行技术维修时,看着某坦克团的坦克手张黄鑫,在一辆由老式的“克伦威尔”坦克改装的抢修车前急得抓耳挠腮。 方敬堂不敢看耳边是谁,因为一根冰冷的尖锐物体正抵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 “不知马车上是谁?在下戈风奉晋王殿下之命,排查来往车辆,多有得罪。”戈风清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他,说着她从前从来都说不出口的话,却半点也不觉得肉麻。 眼见自己的老板吃亏,四个保镖正准备一涌而上,但是立马他们便不敢动弹。 “不太好,他受了刺激,正在找回场子,所以这段时间忙得很。”李牧实话实说。 两人的行李并不多,魏仁武除了穿了件灰色长风衣,还带着几套换洗的衣服,岳鸣除了自己穿的红色羽绒服,就只带了一套里面换穿的内衣裤,按他的意思,缺什么,到那边再买就是了。 吕天明不想给他任何机会,趁现在解决段红血才是最好的选择,旋即挥动手中拳印,瞬间凝聚出一头巨象墟影,轰了过去。 至于防备葡萄牙东部,在埃武拉区抵御德赛师团的联军部队,数量看似不少,有3。5万人。然而正规军中仅包括英军5千,葡军1万,剩下的2万人,均为由葡萄牙平民充当的游击队。 这是所有玩家关心的话题,也是诸多玩家不明白之处。按照一般人所想,天地会肯定是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操作,试图将中区牢牢掌控。稍有些远见的人则将这件事和之前流传甚广的国战消息联系在一起。 定定的望着中岛美雪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了满满的一杯清酒,冯奕枫的目光一直就在中岛的脸上和那道壕沟中来回扫视个不停。 混元天珠内,发生大震动,孟天正被吸入这里之后,他也恢复了自由,但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器灵的化身就出现了。 与此同时,天地会的行会领地,几个高层一碰面,就看着论坛上的视频。 只不过因为十万大山完全就是没有开发的原始森林,而且里面的地形极其的复杂,所以一般人还真的不敢随意的深入到里面去。虽然生夷部族跟怀宝镇只是相距一百多里,但外面的人,对这个部族却非常的陌生。 找来了王国旌一谈,俩个都不谋而合,都想到在这个时期,未尝不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趁着股市、楼市会被会谈的影响拉低,就是最好的入市时机。趁低吸纳,这四个字就是他们俩个谈了很长时间总结出来的基本观点。 第六十五章 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 “圣殿骑士们从不赌博,无论赌什么。”瓦尔特说。 这种话并不怎么可信,或许成为圣殿骑士后,骑士们会杜绝赌博的恶习,但没人一生下来就是圣殿骑士,平民们都会用一把麦子,一碗豆子来赌博,何况是至少能置办得起一身甲胄,有姓氏的骑士们? “这并不是凡人为了钱财或是美色而设下的赌局,”塞萨尔说:“我们 骷髅王仗着浑身骨骼坚硬,没有血液和内脏的负担,强行穿过厄靡裂缝后居然没有受到太多的损伤,浑身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骨骼上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裂纹。 “集团总部的事回头我处理,以后丽都服饰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做主,无须听别人的命令!”这是秦慕瑶给何冲的一种肯定,也就是放权了,另外也暗示他不必理会其他集团领导过来指手画脚。 无奈,崔聪腿部力量太大,这一下,力量十足,赵凯站立不稳,撞到了墙上。“彭!”一声,看起来就是很痛的样子。 “一点都不好笑,那些好笑的事情和这事情比起来鸟毛豆不是!”叶天往外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说道。 不过徐宁有了之前的经验,打开这些瓶子的时候已经早有防备了。可惜他还是多此一举了,因为这些毒药对寻常人来说或许是致命的,但是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 听到这话,苏游一时没有明白何老是什么意思,于是带着一点疑惑看着何老。 这她哪里能忍受的了,一夜的担忧加早上的忙碌顷刻间都化成了怒火,而她的怒火却面换来了叶天的不可置否,她只能是心里憋屈了。 因操控血之灵钻不当而被反噬受伤的血魄喊道,同时还有一道略显苍老的惊慌的声音响起。 “石前辈,大哥,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见到此间事情已了,周天龙和宋昕就要告辞离开。 黎宗彦怒哼一声,单手一翻,一道金色宝扇便悬浮在掌心之上,周身之上散发着惊人的威压,令人丝毫不敢靠近。紧随其后,黎宗彦猛地一挥,一道金色气焰便形成一道圆弧顿时划破虚空,毫不留情的轰到了激光上。 这招并没有很强的攻击力,优点是范围大,就仿佛瞬间几十上百道法师之手的叠加攻击。 唐逍除掉了海鬼,在柳宋两家人心中,都把唐逍当成了真正的仙人一般,那种尊敬和崇拜,简直是五体投地。 这还没完。宁次释放回天挡下阿茨伊的刀术,立刻欺身而上。短距离的近战,可是连体术达人雷影都对日向一族的忍者畏惧三分。 各开采面的当班班长汇报,没有煤炭了,再继续开采下去只有岩层,泥土等,反正就是没有煤炭。 鼻子是人身体中最脆弱的部位,唐逍鼻子磕着了,眼泪鼻涕流不停,痛苦不堪。 战略运输机“超级大胖子”也开始列装,还有先进的预警机,战略轰炸机等等,和几年前相比,简直不可同一日而语。 见十殿阎罗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所有的恩怨都是他和冥王之间的,不由得又攥紧拳头,缓缓把眼神看向冥王,一对冷漠的,血红的双目,刺的冥王心疼,这孩子终究要毁掉了? 迎着这一箭,红莲尊者手一扬,一道极长的冰柱由着他手中散发出来,迎向了百米之外。与那柄灼热之箭给重重的击在一起,最后那柄灼热之箭,直接的与冰柱不停的撞击着,两者齐齐的消失着。 第六十六章 最后的怜悯(上)(月票过千加更!) 鲍德温还有些紧张,希拉克略却窥见了国王的心思,果然,阿马里克一世只是走过去,将手掌放在了塞萨尔的肩膀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是左肩——就是瓦尔特的十字剑曾经放置过的地方,随后他扬声叫道:“鲍德温。” 鲍德温马上跑了过去,阿马里克一世抓住了他的手,和塞萨尔的交握在一起:“孩子,”他用一种近似 “妈的!”西蒙骂了声粗口,操起酒杯狠狠摔在地板上,酒杯“砰”地碎成十数块。 “那就只有用魔气重新炼制丹药了?”叶子洛苦恼。他既答应代那魔人治好双腿,那么便要做到。麻烦也只能认了。 “眼力不错。”凌仙微微一笑,如果说符阵丹器四道,他哪一道造诣最强,那无疑就是阵道了。 “呼!”看了被自己的闪电和火龙弄得又是冒烟、又是焦黑的金曜一眼,星罗凝神片刻,便将对方的关窍点破却最终也没杀死那金曜,然后认准方向,一路南奔。 沉吟了好一会,诸葛亮终于下定了决心,派人将关羽、张飞、聘、魏延、陈到五员大将找来商议。 正所谓人是万物之灵,修复之力想要马上就在人的身体上发挥作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话,就好象他此时受伤的那只脚一样,虽然没有马上康复那么夸张,但是也发挥了一点作用。 “不管怎么说,若是没有凌长老你,我们二人早就死了。更别说是借机突破,达到了结丹中期。”王阳感激道。 李尔相信亨利,伊迪丝并非西蒙想的如此下作。他感觉伊迪丝是非常少见的身随意行的人,如果她要威胁别人,李尔猜想她会直接放出威胁,而不是绕了一个大弯暗示。不过他懒得去开解西蒙,这家伙和伊迪丝八字不合。 吕布一共北方建了五个郡,分别是定北、安北、平北、镇北和守北。其安北、镇北和守北设立一总督,统帅三郡政事。同时为了防备北方的敌人,这里驻扎了一只一万人左右的部队。 他大吃一惊,未料到老道士的功力端的深厚,自己这一掌虽已震伤其左臂经脉,但对方犹有余力反噬。 砰的一声,真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钟凌羽和苏妍已经知道了真相,苏蕊不过是虚与委蛇,然而她救人心切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忘记差枪夺过来了。 那海龟似乎没有感觉到铁木云的存在一般,也没有躲避,当他看到雷刀将要劈向自己颈处的时候,猛然间大吼一声,吼声震天。一道巨大的水幕眨眼间便形成,将它死死的罩在了里面。 “那俺出二十万吧。”那个“乡下少年”挠了挠头,眼珠子转了几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人生大事,然后拍了一下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妙计,就报了价格。 韩典夺回城门,遇到韩染亲兵,看韩染时,右胸一箭赫然,当即大惊,翻身下马,抱住韩染,韩染强打精神,吩咐韩典,速速闭了城门,整肃队伍,别让郑鼎趁乱进城。 船长看着眼前这个戴口罩的怪人,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他算命看相多年,也算见过点世面,但很少碰到过如此犀利又充满煞气的目光,心知此人绝不简单,居然也会是大哥的手下么? 三人又稍稍谈了几句,看时辰不早,两人才告辞出来,直接赶奔定军山大营。 第六十七章 最后的怜悯(下) 守候在国王营帐前的塞萨尔可以清楚地看见战场上的情况,圣殿骑士们能够得享种种特权,荣耀和钱财并不是毫无缘由的,若说圣墓骑士团的骑士们犹如公牛,他们就是猎杀公牛的狮群,在初次的交锋中,跌下马的黄色亚拉萨拉十字架要明显地多于红色十字架。 但国王的营帐前还有一队以威廉.马歇尔为首的精锐,阿马里克一世并 两人轻喝,精神种子中冲出一道耀眼的精神之气,向泥桶中卷去,当两股力量即将相遇时,纷纷化为掌影轰出一击。 他直接来到莱克公司定制,签订了具体的合约,交代明天拿真人影像过来,现在预交三分之一的分值就可以了。 感受着这个和自家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微弱的气息,本来只要将尸体带回去的她叹了口气,有些心软了。 到时候公主若看上他们,他这个当皇帝的,给他们封一个空头郡王,说起来还挺有面子的。 “这个工事将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代善指着苦工们修筑的围墙和塔楼说道。 “夫君你是怎么了,我还是听不明白。”林梦瑶见宁浩一脸痛不入生的模样问道。 三柄飞刀如流星赶月,拖着寒光疾射而出,当刀光穿透红色火球,火球却哈哈大笑一分为三,变成三团火球向他轰来。 “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龙太,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新世界董事长就是龙太,还是我告诉你的,当时你还不相信,你突然说他是出窍者,我真的难以相信。”曹轩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人设崩塌。 打一开始让阳坟开启就是想让所有人觉得阳坟是一座衣冠冢,里面跟本没有存放一件至宝、传承。 “周成海,你勾结妖魔,执迷不悟。”易少天将双龙枪一收,运转起两股力量,狂风呼啸,飞雪漫天,只见他身前一团雪电光芒化为一道掌影轰出。 江徵歆见洺玥吃了,这才满意地张开嘴巴,去吃洺玥手中的饺子。 现在轮到宁清师兄表演了…不知道宁清师兄开直播后能收集到多少青莲剑宗的信徒。 “可是随我一起来这里交流的其他老师都认为你并没有达到标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脚踝上的伤势。”伊娜莎娃老师解释着说。 不过密斯特岗终究不是那纳兹那样的二愣子,很清楚现在并不是吃惊的时候。 但是几年前,有人在花国和非洲地带的交界处,发现了一处被风化的遗迹。 一场空前盛大,技惊四座的魔术表演之后,魔术师却在幕后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轰出了休息室。 众人这才发现,沙尘暴居然被阻挡在了肇州三角洲那一片密林处。 但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让肖深瞳自己先玩着,就算待会真的被放倒了,自己和白光也能收拾得了残局。 吴疆一路飞车赶回学校,乘着中午教室没人,放到了周冀的课桌。然后悄悄回到宿舍,只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其他同学就已经起床准备去教室了。 程锦说得凄然,绝对的真情流露,没有一点的做作,却惹得任思念没来由的心伤,一瞬间竟恨得牙根直痒,却又觉得心痛得不能呼吸了。 李府在城东面,对于这座经常受到海上袭击的城池来说,东面相对要安全一些。穿过热闹的街道,车队慢慢到了城东。朱厚炜没有打开车帘看街上的景物,一个是没了兴致,另一个也是怕人多口杂,被人认出来。 第六十八章 新成员 鲍德温微微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点难得的孩子气,毕竟这三年来,他和塞萨尔都在飞快地成长,现在他们已经有大约六法尺高,一百四十磅重。 塞萨尔还在担心这种成长速度是不是正常的,引来了希拉克略与阿马里克一世的一场大笑,能够看到塞萨尔偶尔问出这些幼稚的问题,还是很有趣的。 她这么一路走来,脚下是柔软的地毯,比平时的厚重几倍。而且几乎什么东西都没碰到,有一种奇异的空旷感。 “如果你有玄级灵药,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叶玄挣脱赵兴武的手,淡然说道。 没有人比边薇的感受更加的强烈,同比与她在边缘星上遇到的那些生命合成的兽类,他们与她的区别就在于灵魂,她能够感受到五九身上传来的强烈的生命力,同样是实验室的生物,却是天差万别。 那本该死的日记出现以后,不光是何星月,任飞扬也一样,从来没有真正的笑过。 任开心依然睡得很香,何星月听到开门声,以为是任飞扬去上班,也就没管。 突然一颗子弹穿过空气,瞬间击穿日本鬼子重机枪手的脑袋,血花飞溅,应声趴在重机枪上死去。 自以为进退两难,只能舍弃一边的汪吉宝有些微微错愕的看着边薇,随机也是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展颜一笑。 尽管此后她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在任开心什么懂的时候,她心里那是一个完整的家庭的呀。 “茂公子,那是劫匪!他说的都不对。”旁边的护卫连忙提醒道。 高挑帅气的外表,丰衣足食的家境,出类拔萃的成绩,高风亮节的人品。 “陛下想要再审一遭,那么臣会吩咐下去,让刑部、大理寺做好准备。臣告退。”刚要走,又被中宗叫住。 再往前走就是买鸣虫的摊位,各种虫鸣络绎不绝,清脆悦耳,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开始在不大村落里转,见到几只藏獒,不敢走进,远远看去很威猛,明显比城市里养的有杀气。怪不得都说离开藏区的獒,几代下去和一般狗没什么区别。 华凤兰脸皮一红,见皇帝看了她眼,不动声色的打开纸笺: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别说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元贵妃终于再也安奈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张队长没有废话,他有权利要求嫌疑人配合取样本化验,两个手下按住周大兵,取了血液样本,马上去化验。 那些骷髅兵的等级不低,冲到僵尸方阵上的时候,僵尸倒盾手的动作很简单。 柔嫔撇了撇嘴,外面正好响起通传声,皇帝身披着一件貂裘进来,华凤兰许久不见他,这一看不打紧,只觉他瘦了,也黑了,少了从前几分俊逸风流,多了几分英武和冷肃。 鳌烈说罢,一手向沈嫣然抓来,强悍的曜气化为一道漩涡,将对方拉扯向自己而来。 众人此时也是比较好奇这毒谷当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随后我们便问起了刘昆生。 洗澡,有便携式热水器;如厕,也有移动式智能马桶,可以自动清理,排泄物自动打包;娱乐,那就更多了,电影游戏应有尽有。 送走了唐人使者,中大兄皇子终于无需在维持形象,一脸焦虑的问道。 他骑在马上,端正挺拔,马蹄都没动一下,只是顺手格挡,提刀横扫,就把对方将领的脑袋斩了下来,心中也是奇怪。 画面中,网友们看到一个房间里挂着三十多张纸,有的纸颜色偏暗黄,有的纸颜色是纯白。 “学习,真的假的,你平时都是上课看电视剧下课玩游戏的,你现在居然要学习。”李涵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星辰。 临时回来取东西的黄梦欣撞见了二人的丑事,气得直抹泪,被不耐烦的程泽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打。 微风吹来,扶余忠胜的胡须在轻轻飘荡,四周的军官们耐心的等待着上司的决定,几分钟后,他们听到一声叹息。 “饿了?”慕云羲不太相信的摸了摸,却发现前不久刚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崽,好像真的消化完了? 那数百道黑影铺天盖地一般扑向陆凡,在他的身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一道寒冰轨迹。 早已仆役跟了上去,陪同徐阳闲逛,其实是怕他乱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的浪笑,裴臻却沉默了,只是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道谢不必,认真给朕生个皇子就是了!”皇上不只是说说,牵起迎春的手就向浴室走去。 我欣赏我的杰作,觉得还不过瘾,“喂喂喂,”我摇晃鬼王冥刑的肩膀,“你睁开眼睛看看,好看吗?”我一边说,一边移动镜子,不但是让鬼王冥刑看到了自己的面容,还让鬼王冥刑看到了自己那丢开衣服以后的场景。 不过,自家公主吩咐了的事情,她也不能掉了链子,毕竟公主很看重这件事情,这件事,是她一直做着的,她自然最清楚溧阳侯府的嘴脸,爷最清楚羽暮公主的处境,自家公主今日的激动,何尝又不是她的激动和期盼呢? 栖霞峰一处山坳中,陆凡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然后向着峰顶而去。 纵然寒烟尘之前给她喝了那么多圣水,纵然圣水真的可以让她长生不老,可以让她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可是血祭不能,她迟早有一天,还是会离开他的。 凯杨没有回答佳瑜的话,瞬间屋里的环境也静静的,好像时间瞬间停止了转动一样,沉默的气息在两人的身旁萦绕着,辰凯杨伸手搂住她的纤细腰肢,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 可不管怎么样,佳瑜还是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只要晓凌别做的太过分,她依然把晓凌当成陌生人对待假装自己看不到她的存在。 第六十九章 药草 只听一声清脆的敲击声,火石被打亮,一支蜡烛被点燃——来人似乎也没有掀开挂毯,打开板窗,叫人窥视的意思——火光摇曳,照亮了他的脸,那不是别人,正是王子鲍德温与塞萨尔的老师希拉克略。 希拉克略转过头来,看着塞萨尔,“把门关紧。”他说,在塞萨尔转过身来关门的时候,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塞萨尔面前,弯 可皇上为什么要对贤王下这么重的手?贤王的名声那么好,即使犯错,也犯不了那么大的错吧?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千年,被囚禁了千年,也可以算是这天道耍了千年,我现在清醒过来,找到了我的大道,我怎么可能会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我一定要这天道付出代价。”青帝看着李浩渺说道。 “陌沫你好厉害,这都能想到。”胡兰转头说,此时的陌沫已经恢复了,大着胆走上前去。 而血池周边,虽有房屋设立,但却无人巡逻勘察。二十余间屋子都是毫无光照。而柳菲见此,也是绣眉轻蹙,看了一眼牧枫之后,开口道。 加之牧枫这断天剑宗真正的管事之人开口将之安轻语许配给他。他此时没美的上天就已经不错了。 然而,这只蛤蟆却能在这个时候,悠游自在地跳动,的确令人想不通。 叶凯成看了一眼高凌云的伤,自然是猜到了是谁咬的,看那还在渗血的伤口,叶凯成也就知道那伤口才刚咬沒多久。 傲天被震退后,一愣,他没想到剑贪竟然能以身御剑。待傲天反应过来时,剑贪已经借助着这巨大反弹之力,势若奔雷地临近那柄绝世好剑。 想想也是,你等级又没比老子高几级,也没多个眼睛少个眉毛啥的,凭啥就要听你的? 天空之中,一道金黄龙躯,从天边砸落下来,狠狠砸在地面之上,砸出来一个恐怖大坑,无数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话音刚落,陆飞已是径直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既然是要去周家,那他自然得带上晓晓。 “故技重施。”豚大名丝毫不把众人的攻击放在眼里,“哈!”豚大名挣脱了所有的控制,并跳离了原地,躲过了螺旋手里剑的攻击。 到处有中国字,黄皮肤的人骄傲的把头抬起,我们中国的汉字,一平一仄谱写成诗。 她开始不相信镜子里照出来的曲线正常的自己,她又怀疑那男人是不是更喜欢从前清瘦羸弱的她? 雪没有加重,花瓣一样的白色,茫茫的洒下来,浸透在她的皮肤上,先是冷彻入骨,可融化进去了,又随着她的血液而火烫一片。 新手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老猫即将离去,不过离开之前,张诚利用lv5的铁匠技能,将偷窃到的铁匠材料进行了打造。 “不会的,那种大人物,不会将你一个活鬼粮放在眼里。估计吃你花的力气,还不够你给她补的。”我认真说道。 他来敲房门,她已经洗漱穿戴整齐,九点上班,工作日认真严谨。 周全和陈欣现在就是负责聊聊天就好了,在旁边稍微的照顾一下孩子们。 阴桀冷笑的同时。胥和的身影已是瞬间出现在了蜀山山门一脸杀气腾腾的对着陆飞喝道。 在他的印象中这一场游戏自己根本没怎么接q技能,所以想不明白为什么特殊任务的进度也算完成? 身为老师的夏目花衣,多半也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多交到一些能够长久来往的朋友,以免太过孤独,容易想起伤心的事情。 第七十章 往埃及!(1)(收藏感谢加更!) 海风吹来,掀开了挂在窗户上的丝毯一角,阳光随之泻入,惊醒了鲍德温与塞萨尔。 鲍德温坐起身来,一时间还有些怔楞,等另一侧榻上的塞萨尔也醒来了,他才想起,他们已经不在圣十字堡,而是在加沙拉法的十字军城堡。 在圣十字堡的时候,作为国王的扈从,他们需要裹着熊皮在阿马里克一世房间门口过夜,但在国王 那是宫爵,那是和我生死与共的人,那也是不止一次救我命的人。 说者无心,听这有意,李成梁对此大为震惊,而偏偏这个时候在北京的钦天监在观察天象时发现辽东有王气出现,断定这里会出皇帝,为此,朝廷立即派员来追查。 町田苑子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一开始她有跟雾雨老爹相互介绍。 如果凌飞还在的话,那么和她一起走红毯的人,一定是凌飞,所以……无论他在,或者不在。 近处,不拘头顶、肩扛、怀抱、手捧,正有不少人持罐接那沿御沟流向城中的美酒,形容欢喜;目光稍向远处投去,即见街市繁华。 只有神族才能不受这种时间的限制,所以我才会活动自如,但是宫爵也是神域中的神族,她也被限制,我猜测多半是因为她在罗布泊失去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作为神族与生俱来的神力。 忠烈之议、辕门斩子,种种或不一定,但是好战之人得遇天门阵阻碍,必定以为破阵即是脱身法门,轻易便会陷入战中。无心杀戮,才会想起此处有别现实,跳出幻境。 “钟山姬姓,他是墨玦,那么真名呢?你也与他相处过,能猜到是姬氏的人么?”莫九卿看着君琰宸淡声问道。 “我来吧!”丁霸自告奋勇的说道。到时候他距离最近,自然是好处捞的最多。那个时候,即便是他多捞一些好处,这两位也不会说什么的。反正不会因为那一点点的好处就直接跟自己翻脸。 “原来你是怕有危险,才来找我,希望有个伴,能一同冒险呗?”杜预翘起二郎腿。 不知疲惫的丹尘子,拼命挥霍着体内仙元,杀意的崔发下,‘寒铁玄冰翼’这件上品神兵居然爆发出史无前例的攻击力。 杜预的兄弟,杨过、张三丰、莱戈拉斯等人,各个此时都是一方豪强,在杜预麾下效力。大哥赵云,也迟早会回到空间投入他的麾下。 这些岛主、洞主平素对灵鹫宫,恨之入骨,抓住一个灵鹫宫的人,定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才出了一口恶气。 “那是当然。”林攸拍着胸口保证道。这丫头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谦虚,立马承认了自己以后肯定会发达的事实。 终究朝廷没有说任何不得大食船队擅离之类的话,所以昨夜海防船队这儿,虽然早就知晓了动静,却是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祝九看到这种纯粹之极的黑暗,无由想起龙宫封印空间中,那抹似可吞没一切的黑暗之种,两者同样沉寂。诡秘,幽冷。 还有侯神将、大唐皇帝、域外天魔等一张张可恶敌人的脸,在杜预眼前晃过。 在火海中,哭爹喊娘的除了曹军,还有大批跟随周瑜行动的东吴冒险者。 宫中有人驾崩了。只有天子驾崩,钟声才会响起,才会连续七声响动。 当下就开始装逼,先是淡然一笑,这才将自己在实验室所有的想法和推断给罗紫嫣描述了一番,直到罗紫嫣脸上露出了佩服的神色,他才住口。 第七十一章 一盘三绕的沙瓦尔 “为什么不呢?”塞萨尔奇怪的问道,“在塔亚拉萨路,我就问过你有没有‘被选中’,你回答我说,你连‘拣选仪式’都没有参加过,那时候你的父亲已经付不起这笔钱了。” 而且那时候朗基努斯的长兄已经把持了城堡中的大半事务,只等他父亲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几个小弟弟全都打发出去,这笔可以置换一个葡萄园的 除了在下界迎战造化老祖的分身之外,秦明还是首次对阵元神纯阳的敌人。 能够接触到秦恨晚的人除去那些下人,便是秦倚和秦明两人,不管怎么看秦明都像是畏罪潜逃的样子。 方正对他的行动轨迹看得一清二楚,淡淡的伸出右手,紧握成拳,朝着破绽处一拳轰去。 阿思心如死灰的瘫坐在椅子上,从她换上魏薇的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接过了魏薇的使命,她已不在是阿思了。 而这种材料的设计和生产难度是比较高的,即便目前国内对于相应的材料技术研发处于全球最为顶尖的位置,但是相应的碳材料的管道只能够生产大概几米的距离。 帝皇大酒店,如同它的名字一般,不管是装潢还是待遇,那都是顶级的。何楠西挽着卓凌的手腕,在他的带领下,踩着高跟鞋慢慢走了进去。 官差们见魏初与周子方怒目圆睁,谁也不敢上前,他们一个个呆呆的看向黄景仁。 他们二人一见面,还未开口讲话,便已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莫弈月这手冰封万里,除了迅速降低周围的温度,更多的则是在寻找幻阵的阵眼。 好吧,这些内容就此打住,毕竟这是一本足球,虽然说不能完全就是足球足球足球,但是主题依旧是足球。 “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其他的了。”姜东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轰鸣之声猛然响起,七八个炸弹顿时就绽放出了灼热的火云,将这个地方给完全笼罩起来。 说着只觉秦莞手仍然冰的厉害,他一撩袍子,干脆将秦莞的手塞到了自己怀中,秦莞眸子睁大一分,燕迟另外一只手一把将她勾进了怀里。 林璋和拓跋锐皆是一身的狼狈,二人鬓发和身上的铠甲全都湿透了,此刻散乱胡乱的粘在脸颊之上,鞋子和袍摆之上,则全都是泥泞,可想而知,在巍山之上摸爬滚打了一夜,必定是疲累煎熬至极,可拓跋锐倒是不见懈怠。 然而跟紫黑色身影的愉悦心情不同,也跟园田风那复杂的心情不同,荷鲁斯现在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这从她此刻被破坏的成为废墟的家之中就可以得知一二。 但那连接本源世界的空间裂缝,在那个本源世界被地球本源意志吞噬的瞬间,却连接了一个无限大的混沌空间,这样一来,无量狂暴的混沌元气倒灌,使得地球末世爆发了。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到了亚莉莎的耳中,险些让她被这一道声音给吓着。 “然后呢?”秦莞问了一句,心中却已预感到后面的故事不会好。 桂木桂马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紧接着看向此刻关注着自己的莫夫鲁等人,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然而正因为知道他待自己不同,故而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尖锐刻薄,懊恼也更深。 迎春见张氏的脸色,便知道赵氏所言非虚,大庭广众之下,这张氏还真就是如此说的。 第七十二章 往埃及!(2) 虽然接受了小主人的请求,但朗基努斯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塞萨尔说得对,确实有些人,始终对自己无法举行“拣选仪式”而懊悔和恼恨不已,他们总是将生活中所有的挫折都归咎于亲人的吝啬与教士的贪婪上,就连朗基努斯,在圣地失去了自己的仆人,马和甲胄的时候,也曾经在酩酊大醉中憎恨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但 沈安安如果不是现代人,估计也很难通过看天气,感应风向来预测第二天的天气变化。那是因为她知道很多知识的缘故,而杜冲他们却不知道,所以这并不稀奇。 永恒之棺中长大的少年,或者也可以说是牧易,终于开口,而他的声音,直接传入时空长河的尽头。 “是个角色。”凌青云自语,他已感受到牧绍的实力、年龄都与牧飞羽相近,可能权谋稍逊些,之前的应变能力却不差,这令他起了杀心,只怕牧绍也感觉到了,因此匆匆忙忙地离开。 沈三郎推着独轮车从村口路过时,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竟然没人再说他家妮子了。 此刻,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关于血手王的传闻,甚至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道身影就是血手王。 随即,霞光能量收拢,巨树上下回归平静,依旧彩霞萦绕,海市蜃楼,灵果与五色花光芒璀璨,千里飘香。 而三分钟之后,又是来自曾恪的做球,他将萨利霍维奇传给自己的球用脚后跟一拨,足球再次窜入禁区,登巴巴跑步就位,一脚爆射,再度进球,上演了梅开二度的好戏。 “当然,否则他们也不会把我关在这里了。”吴用学着她的口吻道。 其实从看到梦念诗进来时姜无形就已经开始纳闷了,谁知道他刚问出口,梦念诗就显得有些慌张,双手也不自然的到处乱抓,双眼也不敢与姜无形交流。 “你既然知道这是哪了,应该也明白我们后面跟着的那家伙是什么来头了吧,赶紧想想办法!”张太白没好气的道。 刑风带着我们进了一间名叫清风轩的包间,名字听起来雅致,里面的格局也挺古朴,和大厅的奢华有本质之别。 只不过在古一说出接下来的话后,帕奇心里的忐忑瞬间就全然消失了。 身边的唐嫣从天赐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天赐心情,他直接伸出手挽住天赐的手臂。意思很明显,你身边还有我,我也会像许晨他们一样,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感觉到孤单的。 叶思辰不可思议的向四周望去,赫然发现他身在自己的房间中,薇薇安呢,爱丽丝呢,珂妮丝呢,特雷西呢,虽然他这样想着,但他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冒险结束,他回到了现实,而此时叶思辰的妈妈骂道。 就在帕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如果仅仅只是这个的话,那么也不能怪余禾,她最多也就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听了天赐的话,许晨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随后叫自己的手下过来开始掘坟。同时唐嫣和向老他们也走到了天赐的身边,本来大家以为很好解决的事情,没有想现在会变成这样。 可能他是听见我主动告诉他我只是被拍了几张照片,别的都没有,他直起身子时脸色好像好了很多。 看到秦俊熙的身体突然提升到了门头的位置,乔馨一脸不敢相信。 第七十三章 往埃及!(3) 朗基努斯听见有人在大叫卑鄙。 当然,偷袭确实是一种卑鄙的行为,更不用说偷袭的还是那男人最重要的一个位置。 那他又能怎么做呢?他之前斋戒了好几天,又被迫在大教堂的石板地上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又渴又饿,之前也只匆忙地喝了几口水。 而且他只身着皮甲——塞萨尔从自己的战利品里挑 毛振最近闹得越来越欢,南城的人已经就他们岑家的事,提一次笑话一次了。 原本舒年正跟她闹呢,这会儿也不闹了,安静地坐在边上看好戏。 骨肉亲情,谁能做得到时时刻刻理智清醒,该大义灭亲的时候绝不糊涂? 夏娥担心,万一一个巨浪,把这刚相认的便宜儿子卷入大海,后果不堪设想。 盛暖阳给栗松岩泡了一杯蜂蜜水,自己也喝了一杯,觉得好喝极了。 说完这话以后,那黑衣人直接离开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消磁平,林楚月的心有些动摇。 从拆迁一号中下来叶枭手持大哥大按动三个按钮,启用追魂夺命连环call唤来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 “不行!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你们拆地狱!”秦广王再次走到十阎君队伍中,和他们并排跪下说道。 可这拆字是写在山体之上的,要不了一会这黑松林就会被毁,他们也会离开。 刚开始的时候,昊天还能够勉强控制,可是随着各种药液的更加,便开始有些操控不过来。 在这一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景象。 曾令无数修士恐惧的天劫,就这样过去了,只等接引神光落下,虚若谷就能顺势进入另一世界,传说中的仙界。 现在离开,两人害怕短时间内又见不到昊天了。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叶氏姐弟开心不已。 巨大的落地窗前,司徒月环抱着双臂,从自己的办公室俯瞰着整个霓虹闪烁的燕京城,就连孙青雯走进房间里,司徒月也并没有回头。 “九妹,像师爷爷这样,变一棵树出来。”唐僧的声音从树干里发出。 敖武这话可不是故意讨好李明秋,而是全完的真心话,李明秋别的不行,但是那个厨艺真的是一点都没的挑。 “轰~!轰~!”接连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两辆鬼子的坦克被直接命中,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顷刻间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 然而就在此时,独立团三营突然停止了射击,在营长陈凯的带领下,弟兄们直接放弃了阵地,转身向着山路两侧的山坡上跑去。 苟富贵便让大师兄与三师兄赶紧去给望山村的村民们结算工钱并且进行招工。 声音震耳欲聋,整个天玄仙宗所有弟子都在悲呼,希望老祖能够出世救他们。 甘甜的父亲是国际著名的钢琴家,却在参加一场音乐会的时候直接死于空难。 而且这些山贼土匪,一个个脸上全部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菊花笑容,被官府收押看头都不算什么了,能逃出大魔王的手掌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苍云琰微微皱眉,目光看向前方的青铜古棺,只见这青铜古棺内满是粘稠的血液,上方一朵极为诡异的血红色花朵在绽放,花朵的下方侵泡在这青铜古棺的血液之中。 另一边,崇祯皇帝则是忐忑不安的在奉天殿里来回踱步,心里面也是非常的无语:他曹鼎蛟弄这么大的阵仗干嘛?财不露白,这太招摇了吧。 此刻,张括比所有人都兴奋,无比期待的看向了苟富贵,等待苟富贵继续讲。 甘甜的父亲是国际著名的钢琴家,却在参加一场音乐会的时候直接死于空难。 少倾,王承恩抱着一大堆雨伞走了进来,别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崇祯皇帝瞪大了眼睛,双手有些颤抖。 虽然龙骑将军阮烈对阮玉白的评价很高很好,苟富贵之前还真信了,但是从那三十四颗人头便能看出,阮玉白是一位蛇蝎美人。 一股比起真虚境强者都要恐怖的精神力,猛然爆发而出,瞬间浇灭了数十道强横的精神力,其中三道真虚境的精神力都被玉阳林破开,镇压,绞灭。 “这个,桃花坞景致不错嘛!”柯寒一屁股埋进太师椅里,端起茶盅将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往桌上一丢。 刘宠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不该让许玚去汝南。”许玚当初是与孔伷等人合谋自己的人,他要是以刘宠部下的身份出现在梁王面前,一定把梁王吓得够呛,没准这事就成了。 冥气殆尽,宁昊回转身一头朝冰块猛撞过去。几下之后头破血流,但依然没一点魂剑出体的迹象。 感受到玻璃上面传来的凉意,何佳佳急的眼泪水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狂妄。”典韦冷哼,轰的一声,拳头对拳头,暴力抗暴力,一股巨大的力量让典韦后退一步。刘宠眼睛一眯,对面那个白脸却后退了两步。 第七十四章 往埃及!(4)(特别鸣谢盟主末叶香加更!) “虽然我知道有些家庭是会有意无意地漠视和疏远幺子,”希拉克略说:“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忽略你至此。” 朗基努斯苦笑了一下,有些爵爷总是苦于没有男孩或是男孩太少,但他的父亲却是苦于男孩太多,他有七个男孩,女孩也有四个。 他的领地并不富庶,甚至无法做到通常的地步——即将长子扶持上位后,继续为 刘少带领着队伍大摇大摆地步入了悬崖之中,丝毫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反而在yy着接下来能屠杀多少阳灵族,得到多少阳灵丹换取多少资源。 他举起msg90,在沟里深呼吸两口,然后猛然蹲起身子,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对距离最近的一辆武装皮卡上的机枪手进行瞄准、击发,然后马上又卧倒在沟里。 王宇和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正因为他的实力还算不错,而且因为背后的关系,成为了当地武学协会分会长的缘故,他知道的更多,也是更加明白面前年轻人的恐怖。 并州军中似乎都有这样的勇气,便似张辽在扶余国中对田畴说的那句,一与一,勇者得前。 在陆峥身后,不到五万里处,则是一言不发的纳兰凌霜,按道理,作为神射手的她,是不需要冲出城墙的,可是纳兰凌霜却不同,身为神射手的同时,她还是一名近战高手,身手不比她的箭术差。 以李俊荣的身份和地位,只要随便一句话,就让任何明星爆红,也能让任何明星跌落谷底。 急速射击的子弹在夜空中拽出一道火线,打在土路上溅起一米多高的尘柱,就像一条无坚不摧的利刃,所到之处无论是房屋还是车辆全部被生生切开。 最近海拉似乎有些奇怪,尤其是最近似乎越来越活跃,之前一直催促自己将她送回冥界,最近却说“不急了”。 在朱元璋心里,总是在想一句话,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过那人的警惕性也是不错,在准备上楼梯之前,察觉到身后有人,瞬间转身压低了身子,一道勾拳直接出手。 红薯还没吃完,天还没聊完,身边的bb机突然在沉寂了很久后发出蜂鸣和振动,阿睿急得一抖,差点那半个红薯都没拿住,赶紧从腰间拿下bb机,一条信息进入了眼帘。 叶天看着车上也就二十多人有些疑惑,他记得经济系可不止这点人才对。 看到对方有些漫不经心,姜蒋左赶紧跑过来,躬身严肃道:“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没少往灾区跑,一方面是为了给留法工作准备,一方面也是锻炼这批学生。可就是在这段时间,我算是彻底让这些人给上了一课。 药仙人倒是说过,想要让他三两天就生龙活虎并不难,可若是那样,他将来的成就上限便会收到限制,得不偿失,反而在根除体内魔气和内伤之后,慢慢疗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她很震惊,江尘堂堂帝豪集团的幕后老板,竟然用的是十年前的手机。 一道清冷的低喝声自天空云层上传递下来,紧接着便是无形无质的可怕音波化作涟漪阵阵,扫过整片战场。 没有直接回数学门办公室,先是来到操场,看看大家训练的怎么样。 地上两只奇异蟋蟀即将分出胜负,林忍冬正想暗中施展千青术辅助,就被笑眯眯的男人给拦住了。 “哎哎哎,你们瞅我干啥子,我变帅了吗?脱胎换骨了吗?”林北光一开嗓,瞬间就没了刚才那股深沉范儿。 第七十五章 往埃及!(5) 李俊昊手里有一个兵种叫间谍,间谍是属于各个方面的优秀人才。其中不少是优秀的政客,让他们当间谍实在是屈才了。所以从这些间谍中可以选出大量优秀政客。 凤蝶动作迅速地按照任性的boss的要求把宝石用袋子装起来,然后捡了几块石头放进宝箱里面。 那是斯卡莱特的坟墓,蕾贝卡的母亲、居鲁士的妻子,是10年前他们亲手建立的。而在这里,变成了玩具的父亲立下了要保护她的誓言。 熟悉的声音又想起,让他从发愣中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子。 6天也是次与其他皇者相遇,而且不是一头普通的兽皇,看起强大的实力,估计在兽皇中也不一般。 随着老家主的话音落地,不少鬼神都低头称诺,但是仍然有几个鬼神一脸贪婪的看着祭坛,显然是不想放弃到手的肥肉。 薛浩点头道,他自然知道现在只能先救下石家才能对抗公孙家,于是起身带着牧梦妙等人赶往石府。 大凡仙家驾云,多是白云,少有其他色彩,而山妖野怪则以乘风居多。 看着龙君那狠辣的表情,众人的表情不由的就是一滞,后背的汗毛更是根根倒立。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惋惜,毕竟这么大数量的金子,要是有久远的历史,那么还会有附加的价值,可以当做古董。 看着沙拉,两天前的事似乎从没发生,以往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混蛋,谁推我?不想活了?”有人被推开,叫骂了一句,然后发现推他的人居然是条子,顿时悻悻然,不敢再多说。 “那就,玩吧!”为了将自己耻辱拿回来,阮萌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去玩了。 “她以前就是与我同桌吃饭,在我眼里,她就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楚姒看着百般试探绿芽在自己心中地位的李夫人。语气冷淡了些。 楚蓁蓁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立刻去定国公府把秦雪接了回来。 婉薇怎么会失宠呢?宁镇东想不明白,她那乖顺体贴的性子,不是一向很得圣心吗? 我轻轻擦去眼眶涌上来的泪水,替孩子盖上了被子,转身来到了院子。 我还是喝醉了,就像易晋说的那样,我这样的人沾酒就醉,实在不太适合喝酒,这顿饭才起了个开始,就结束了,易晋只能抱着我从西餐厅内出来,将我扶到车上便带着我回家了。 十几分钟后之后,凌穆扬摇着轮椅离开了房间,刚到走廊上就见薛晚晴大步走了过来。 “不用,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建议你,马上占领豹子所有的地盘,消灭他们所有的人。”杨杰说道。 庞大的人道势力运转,一件件珍贵的仙道法器,佛门珍宝摆到清源道人面前。 他对李纯安这个近来在门派中表现很突出的家伙,并不厌恶,但也说不上好感,又或者说他对谁都说不上好感,唯有擦拭手中宝剑的时候才会展现出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就在范剑手下的人要动手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水浒世界,天界,天庭,金华宫中仙云环绕,天音渺渺,大殿之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柱。精美绝伦,无愧是天帝所在,上天圣地。 “我是男人,要干活的,我就这点存货,你吃了我怎么办?”徐炎笑眯眯的说道。 宇智波南斗是名义上也是实际上的中队指挥官,只不过他被一个胖嘟嘟的油腻大叔称之为‘大人’有些不习惯罢了。 “那你来守着,我去睡觉了。”南斗打了一个哈欠,而后身影一晃直接消失不见。 “啧,看来是有没发现的摄像头。”看到计划被破,其中一个猎人不爽的说着,拿出一颗精灵球。 这几人都是凌霄神宗的高层,一个个气息强大,都有着仙‘门’阶的修为,是凌霄神宗真正的核心力量。 “是的,他们通过这种手段制造了两个‘张扬’……这是谢叔叔用强硬的手段才逼问出的,呵呵,我也是受害者之一……”黎若晴直视着我笑的格外凄惨,让我不忍的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 六月底,被远东军团围困一个月之久的北洋三大军阀中,徐世昌、黎元洪两部缴械投降,最后只剩下段祺瑞一部,可他也是三股北洋军阀势力中最大的一部。 两人走后石伟立马醒了过来,不过就算她们不走,石伟也看不到两人。 风皇不屑的看着雷厉,只见雷厉左手上,紫金色的电芒闪烁了一下,就像是雨夜乌云里闪烁的紫金色闪电亮了一下一般。接着风皇就看着雷厉面前的几个龙卷风是蓦然的停在了那里,不在前进分毫。 这句话,再次让众人吐血,暗道这两个家伙绝对是吃货,强大的神土生灵找上‘门’儿来了,他们竟然还在谈论美食,看这节奏,似是想要把这位新来的神土生灵一并收入锅中,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你爷爷我!”藏身地点败露,再想偷袭已经是无用功了,我暴喝一声长身而起,冲着左护法陈超就扑了过去。 紧接着,如同一道惊天炸雷响起一般,那座山包陡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被黑袍老鬼一刀给劈开。 看到盘膝坐在山峰中,如一具焦炭,黑不溜秋的人,他都还以为看错了,如果不是听到他在叫,都会忽略过去。 “立即下潜,潜深200米!”在听到各部门一切正常以后,台风级舰长立即下达了命令道。 第七十六章 往埃及!(6) 一双眼睛透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芦苇杆与纸草叶往外看。 距离这座小湖不远的一处平地上,那些野蛮的法兰克人建起一个临时营地,燃起篝火,照亮了暗沉沉的沙地与湖水。 从窥视者的角度可以看见,这支队伍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只有三个身着链甲的骑士,还有两倍于他们的扈从,和三倍于他们的武装侍从。 随后,便有人将梅远带到了安阳城中刘辟的住所。刘辟所住的正是前任安阳相所住的府邸,倒是一样不缺。 这些修士来此玄远宗与碧霄宫,是城中守卫,当然他们还负责收取商税等事宜,最后上报给镇守的元婴真君。 篮球砸筐打铁反弹,波什卡位起跳拿到篮板,落地抬手长传中线,勒布朗接球飞奔。 这句话实在是太无敌,云澄这辈子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安芝罗·密云。 苏阳接过通知细看,显示霍里被禁赛一场,可鉴于霍里将会退役,那处罚毫无卵用,而开拓者这边,奥特洛和麦克罗伯茨倒是不追加禁赛,西决可以正常打。 虽说坏了灵木,还是上了阶的,不免要向族中管事报备一下,但是因为是自身功法修为的缘故,没有人会在这一点上为难自己,张添武明白得很。 与此同时,张哲刚刚把刘祥送到租房的地方,本来就离得不远,也就一两分钟的路程,两人在楼下聊了起来。 等到司马懿发现的时候,早已经为时已晚,第一局就这么被周瑜拿下。 剑贪此人唯一的爱好便是宝剑,去无双城的目的,不外乎是听说剑圣外出,且没有携带宝剑,想去盗取无双剑。 曹操也没有去找袁绍,这两天事情也多,刚刚将那几千降卒给安排好,自己这边军营也修葺的差不多了。 云荼又拿出来一种通红的果子,味道与前世的西红柿差不多,用来增添汤的口感着实不错。 一开始听父亲起仲常贤弟肖毅还没有太多的感觉,去一趟洛阳既能一览这大汉东都的景色又能前往孟津寻访第五平大师为自己打造兵刃,马上就要进入边军了,他肖公子也要有趁手的家伙才是。 冥寒枫亦发现了清朗浅笑,身姿如仙的月无尘,他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一辆辆警车包围之中,四周的警察、通勤局行动组成员紧张的握着手枪,视线死死的盯着从尘埃之中,走出的身影轮廓。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郭晓美走出电梯,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后,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刚刚那个恶魔哥哥还只是先喝汤而已,这个哥哥果然比刚刚那个哥哥可怕,上来就是要吃肉的。 对面草丛突然窜出一道灰黑色的影子,细长的四肢立在地上,嚅动的鼻口不时喷出粗气,呼哧呼哧的刨动黑色的蹄子,不停摆动长吻两边上翻的獠牙,晃动中,倒竖的鬃毛甩出点滴雨水,气势雄壮迫人。 阿塞扎闻言浑身一僵,仿佛浑身突然无力了一样瘫倒在地,眼前忽然一变,阿塞扎就像是蓦地从噩梦中惊醒,转瞬间人已经回到了自己待在大石头外的肉身之中。 坐在苏迪对面的柳青看了他半天,见他自打从卫生间回来之后便是一幅神游的状态,于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不停抖动的锁链之声,似在宣泄着柯云殇心中的怒火,他高昂这头,那一头散乱的白发,印透着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逊。 第七十七章 往埃及!(7) 多么讽刺啊,法兰克人在喊:“复仇!”,撒拉逊人也在喊,“复仇!” 这个想法飞快地掠过塞萨尔的心头,却丝毫没有妨碍到他的行动,他跳了起来,一手按在若弗鲁瓦的肩头,光犹如水流一般地泻下,在圣殿骑士的脊背上形成了一大块鳞甲形状的盾牌。 那些撒拉逊人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地落下——正如之前的每一次,他 众人下意思去寻找那个黄皮肤的身影,然后他们就奇坐在一边,磕着瓜子津津有味的们。 “没什么,不用惊慌,这是沈烈在修炼,一会儿就好了。”许若冰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她绝对不会让人去打扰沈烈的,马刚也不行。 仅仅只不过一个大队的魔人,这还好说,但如果诅咒教会对冷杉领的控制程度越来越深的话,将冷杉领所有的士兵、乃至所有的活人,都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一个个传奇法术,每轰出一次都会让人颤抖一下,哪怕是戴恩隔着老远,也能够想象,伊格尼尔在承受怎样的打击。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因着有太后娘娘这位宫中一把手做熟人,定国公府那娘儿仨好受多了,去御花园坐会儿应个景,就跟太后一起回了她老人家的寝宫。宫中有冰盆纳凉,有解暑的汤水喝,比呆在蒸笼似的外面强多了。 更加奇怪的是轻吟剑派最近竟然不派人到这边来了,只有之前的周阙没有回去而留在了这边,显然是剑派也感觉到了私自插手帝国的事情引来了天地的不满,剩下的事情也只能让现在留在长安帝国的那些人自行解决了。 鸽卫们来得急,春寿根本来不及跟他们详说细节,反正他们要做的,是要求何庄主别让那些人轻易求得宝剑,教主怎么制服那些狼的,大可等他们回去再说。 贸易份额的制定,代表了戴恩可以控制矿产和原料的对外出口量,普德里王国完全没有能力拒绝。而一些成熟的工业产品的进口,一些资源的引进,依照协约,普德里王国却不能说不。 “我天天都在这儿跳广场舞,还是第一排领舞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也有知情权的吧!”她理直气壮的对自己的老伴儿说。 孙泽一边后退,一边又是两发火球术射了过去,爆炸过后,为首的那名帮众血条只剩下一丝血皮。 如是相对而斗,只有元婴中期初段的阿黄,在一个元婴后期和两个中期大成的围攻下,早已束手就擒。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每每出面就遭人唾弃。他们不想想我是为了什么而战。如果他们还是执迷不悟,对我的英勇有所怀疑,那谁来保护得了他们。”雷啸天说道。 思及此,他跨步想着里屋走去,又恰好秦巧儿扯着他的衣摆不放,姑苏皓月气愤到了极点,大手一挥,让秦巧儿扑了个空。 一旁的黑蝎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来,两支夹子将飞禽拨弄一番,开始美美的吮吸起来。 一个工作人员把相机拿到一旁去,将刚才拍的照片给打印下来,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也给雅欣她们俩拍了一张照片。 清秀仍然每天缠着自己的‘夫君’,是如今最令于穆头疼的事情。好在暴刚得知他和土熊的关系后,已不再逼婚,倒是让他大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八章 往埃及!(8)(月票加更!) 塞萨尔一点都不会觉得瓦尔特与若弗鲁瓦所说的会是什么好事,初来乍到的时候也就算了,他在圣地待了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些圣殿骑士都是个什么德性吗? 果然,所谓的好事就是他们给他留下了一个最珍贵的俘虏。如果是在基督徒对基督徒的战场上,这就等于给他送了一笔钱,但这里是基督徒对异教徒的战场,而且阿马里克 而在兰千军咬紧牙关好让自己不吼出声来,他好后悔这次领兵前来,这样的军功不争也罢。 天空之上,有不少直升飞机在盘旋,大部分都是媒体的专用直升飞机。 后面的话,蓝雨辰没有说出来,但是,眼神看着他们,就已经让他们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也许只会拿他当一个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也许会做一个尽职的妻子,但三年契约一过,便会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这话,虽然有些流氓,但是足以看出来这个叫苏南的对自己未来孩子的喜欢。 思来想去,历城接过了江贝贝手中的钻戒,微笑着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一时间,庞大的天钱庄院已是汇聚了整个天魂大陆可怕强者,各座宫殿之中都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杜箬将酒杯端起来摇了摇,暗红色的液体透出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双颊有些发烫,于是托着酒杯贴上脸,冰冷的玻璃温度透过血液,烦躁的心思也平静了几分。 本来就被欧阳青他们给弄得一肚子的烦闷的同学们,现在又看到了导师的眼色,当下觉得,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状况出现的好么? “是应该多做一些,即便是不对付那怪物,打仗的时候用这东西来杀敌人,肯定非常轻松。”林火兴奋的说道。 这顿毒打一直持续了七八分钟,潘鹏飞那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也渐渐没力了,才算完。 结果呢,南宫姬到了九处,找到了战狼之后,战狼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给南宫处长怼的头破血流。 看着云天连杀九人,甚至自己神鬼莫测的老板也挂了,狙击手心中一片骇然。 “你?”芍药仙子闻言,顿时为之言语一滞,随之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长弓可以说是制作的十分成功,十几名弓箭手对这种新式弓更是眼热的不得了,都叫嚷着想要试上一试。 苏洛依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手腕,不过一瞬间,手腕就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她早就发觉楚惊寒和乔奕有三分相似,本以为是长的帅的都有相似的眉眼,可是没想到两人居然是兄弟。 “佛法无边,不依我的明灯指路。只有死路一条!”金身法相再次开口,言语之间,再没有半点佛气可言。森森然的杀机,笼罩四面八荒,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空气一滞。呼吸都变得困难。 百丈如来法身见状,当即双手一合,顿时生出一股足以排山倒海的庞大力量,刚猛绝伦,达到了极致。威势浩大,竟然已经超越了神仙境界的极限。 “砰!”仿佛是被万斤重锤敲击了一般那个士兵直愣愣地撞在身后墙壁上,胸口塌陷眼见着就没气了。 望着身边的人影渐渐地消失,古风微微一笑,心中却一片暖洋洋的,老头虽然话很不中听,可关切的心意没变。 “你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么?”歪着脑袋,不卢半呼诡异地看向了陈羽凡。 第七十九章 往埃及!(9) 他在文书中这样写道:“……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所崇敬与敬畏的哈里发阿蒂德,与大维奇尔沙瓦尔,是你们的神灵所期许的君王与首相,更不要以为,他们依然拥有无上的荣耀,坚定的信心与无尽的军队,你们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庇护,就如同巢穴中的斑鸠无法得到鬣狗的援助。 事实上,我曾来到这里,统治你们如同你们的君主 不得不说,这位久经情场的货,在泡妞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许阳在各个方面都如此妖孽的天才,在情场上确是个新西,要不是刘佳宁主动一些,估计以许阳的情商,现在两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呢。 对此,萧铁非常满意,也懒得理会那一个个想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目光,闷着头继续弄自己的。 一道儒者金身加持在说唱子的身上,但是一切似乎都变得晚了,那体内的渡劫中期修为全部爆发出来,犹如一只洪水猛兽般朝着莫离碾压而去,但是莫离却是毫不在意。 但,这一击,还未完成。便是看见,赵天身躯悄然一矮,犹若鬼魅般的贴入了王猛的身前。赵天没有攻击,在这一刹那,放出了气场。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迅速的腾飞而起。 鳄蛟、黑蛟身躯盘旋而起组成了一道坚实的墙壁和那犹若洪流一般轰撞而来的凶兽们疯狂的撞击在了一起。顿时一阵人仰马翻的结局。黑蛟、鳄蛟皆是遏制不住往后一退。 但就是这刚刚增多的一点点金色血液之力,也是然李凌的伤势转瞬间便是修复立刻三四成的样子。 罗云子见此则是冷笑一声,手中剑诀一划。浮空的剑刃如同风暴一般,四处穿梭飞溅,随后如同剑阵般围绕对方。 前几天,他们几乎把该找的都找齐了,而没有找齐的,都是集中在前面的湖泊之中,打算一起找齐,所以今天他们的目标,就是眼前这片湖泊。 “秦帝,本皇要拧下你的人头,祭奠绿蛮!”与此同时,八翼黑蛇皇也是狰狞的大笑。 裴锦箬身子不由得一颤,一直云淡风轻的面容,总算是撕开了一条口子。 千万不要觉得这一点变化没什么,这就相当于手榴弹和意大利炮的区别,轰出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承天原先还想着林天养能多开出些宝物,以此来证明城主府的公道,可是随着他开出的宝物越来越多,李承天面上的满意笑容便再也挂不住了。 庙会活动期拉动的旅游经济,会极大的刺激整个旅游业。寰宇旅游也因此推出了不少和庙会活动有关的旅游项目。以点带线,以线带面,以庙会活动为圆点,彻底辐射周围所有的相关项目。 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林天养虽然经常用言语来调戏她,但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眼神如此热烈,态度如此坚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有些手脚失措。 100是人类的极限,89-96绝对是狠茬子,对于如何打破极限,空间也给了解答只有超品的命运之树的果实才能打破这个极限,而成奕目前连上品命运之树都没解锁,更别提影子都没有的超品了。 明家三姐妹就彻底没有机会从京城逃走了。明氏集团已经被寰宇集团吃掉,明家私人持有的不动产和动产,也在她的默许下,全部被万坤新给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 第八十章 与虎谋皮者的下场 自从塞萨尔成为鲍德温的兄弟后,他身边的人,他是说阿马里克一世和希拉克略,还有那些骑士们,就开始喜欢调侃他了。 经他观察,他发现这种调侃并不抱有恶意,反倒像是子侄辈才拥有的一种特权。这是他们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但这次调侃明显有着不同的含义。 非常危险的含义。 他没有回答阿马里克一世的 她喝醉的时候把她送回家,还给她准备醒酒的茶汤和热乎乎的吃食。 月牙儿悄悄升起,从石缝中洒落下来的月光月光冷冷清清,像是霜花一样。 果儿被水芭这一举动吓到了,连忙拿起刚刚自己摘下的那颗葡萄放进嘴里,无声地告诉水芭,她喜欢葡萄,不喜欢生鱼。 “可能是刚才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觉得太性感了!”郑柏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她虽然知道这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但这也算是不可抗力,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律随便整理了自己的头发,赶到楼下的时候,众人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样子。 孔格尼回到家人身边的时候,脸上都是密布的红晕,一副羞涩的模样。 黄茹茹一脸惊恐,显然她被吓得,作为一抹魂魄的她,若隐若现的。 若是放在以前的我,不过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上。如今不同了,我有大把的时间思考。 三殿下这才起身,不再压着我只不过牢牢钳着我的手,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随着贝林用力的挣扎,能量锁链释放出强大的电流,这股电流使得贝林发出了惨烈地哀鸣。 外面却飘来了牛奶的香气,周明知道,那肯定是夏蓉和王梦瑶给他准备的早餐。 “老子才不是想要帮忙,只是……只是!只是想要一场1v1的战斗!”石勇找到了借口,理直气壮的揪住了那个爱之拳的能力者攻了过去。 这一次声音更大了,却是欢呼。城中的课程一向很紧,学生们没有太多的业余活动,现在能组织去郊游,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随着一条完整的手臂被斩下,穆罕默德这位佣兵之王居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此时要是还装样子,那也就不是周明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 “三十六路,全部成功,你说还剩多少家!”白衣儒生露出雪白的牙齿,反问道。 安捷罗斯也不管妮娜和艾莉卡是否愿意,一把拉住了她们俩的手腕,硬是拖着她们回到了地上,真白陛下的身边。 想起了自己的初吻在办公室被周明夺走,赵佳琦似乎很是遗憾,轻轻一皱鼻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吉尔听了一愣。古恩陛下的反映如此之大,也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她朝四周望了望,金家所有的人都在,唯独没有看到那个假金四。 天恬恬这边吃着东西,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人再盯着自己,那一种目光很锐利,带着恨意。 南辰在开口的瞬间,已经出手救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高手对敌,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够了,他只救下两人。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按理说这话绝不像是南辰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可他偏偏说了,只能说明他心里不稳,乱了。 此刻,她有些不确定了,眼前这个纳兰嫣然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她定会把他们赶出贺家,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有了。可一想到那场车祸如此惨烈,油箱漏油,整个车子都爆炸了,车毁人亡。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八十一章 以撒人和以撒人 吵闹的地方距离鲍德温与塞萨尔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只隔着三座房屋,一条巷道。 同样被吵闹声引来的骑士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百无聊赖的圣殿骑士,正打算将这桩麻烦事干脆利落地了结掉——他并不在乎公正或是善恶之类的,不管怎么说,这座城市里有着几万个撒拉逊人,这些人是储金罐也是火药桶,没有那 朱瑛很想冲上去,大打出手,将这个大胆狂徒,断手断脚,拔掉舌头,以示惩戒;但是,今天是江南商会大比的日子,在这里动手,实在不合适。 “所以,这次回来,你还会走吗?”vivian这几天寝食难安最主要的就是害怕陆翊宸过完暑假又要离开,她怕自己等不到机会解释清楚他就再次人间蒸发。 而白宇凡面对她的挑逗则是毫无反应,只是对着白发老茹零头,了句谢谢,之后便离开了这拍卖舞台。 夏崇明没有料到他会直接靠在她的身上,他浑浊的气息打在她的脖子上,宽厚结实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那一刻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地跳着。 想到白玉在上古结界里面,和妖兽作战了几十年,可能会见过这种远古巨妖,当即打开迦罗寺大门,到里面把白玉喊了出来。 她从迷忧店铺的门口踏了出去,寻思着要不今天就这么打道回府吧。虽然她还是有很多想去玩的,但是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 当天午餐的特色是鲑鱼汉堡,铁板三明治也供应的是当地的佛卡夏面包。店里还有一个很棒的选择——手工制作的炸甜土豆,常规的手切薯条和一个混合蔬菜沙拉。而且所有的食物量都很大,太适合一大家子人了。 为了画心坊飞速发展,她殚精竭虑,创业之初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这位是?”刚刚还在占着vivian便宜的中年男子也循声回过头来,不过已经换上了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若不是看到刚刚那一幕,光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还真以为是什么儒雅的绅士。 “天王老子能不能管暂且不说,你肯定是不能插手此事。”曲靖妹妹如此莽撞,严肃道。 穆玄朗正在用餐,旁边的儿子,也在他的监控下,自己吃的。虽然穆昊天和方舒窈有些不忍心,但也知道,阳阳毕竟这么大了,有些事情还是应该他自己做。 “哈哈……走,回家,回去尝一下嫂子的阿姨的手艺去。”孙大圣揽着叶尘就上了自己的爱车。 因为他也非常期待这一场军艺晚会,这是他正式面向大众的第一次演出,因为中央电视台的播出,全国的人民都是看得到的,他要把自己证明给全国的人民看,有荣誉也有私心。 方舒窈似乎也感觉到了穆昊天情绪的不同,起先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完全忽略掉了穆昊天的情绪,现在平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似乎自己身边的人,她也没有顾及到。 等这部话剧结束之后,奠定了话剧社的基石,那么对于以后话剧社的发展,肯定是有帮助的,所以这半年,话剧社的任务真的很重要。 至于那黑林更没有人作假,这黑林当初在东鲁卫视上可是经常出现在大荧幕上的,曝光率可是非常高的,只是没有想到这都都退役了,居然还能够这么凶猛,这是让人所意外的。 “雪橇犬是哈士奇?”韩秋呆滞地问道。他虽然不懂宠物,但是哈士奇这种屌炸天的蠢货还是听说过的。但是他是真不知道雪橇犬就是二哈这种事情。 岛主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很多的事情,他不可能亲自为之。他的身边必然有帮手,而这些帮手,一定不会是自己的拥护者。 第二天一早,黎曜天的队员们来接苏沫和黎曜天出院,直到回到黎曜天的家。对于两个都是病人,偏偏还要出院,大家都觉得有些无语。 同时,那里也在三艘游曳在地中海之中的核潜艇能够攻击到的范围内。 百丈多高的城墙对能够飞天入地的结丹元婴修士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距离,但面前这座由妖族驻守的城墙则是不同,登上去站住脚跟对人族之修来说有着太大的意义。 于千尺、冯璋玉先前亲眼见过元真的战斗,对他的灵海颇有了解,八系分院院长第一次晓得此时,方才得知九系无暇灵体只不过是元真天赋的一部分,此子的潜力还很巨大。 赵铁柱按照大妈的指点,慢慢悠悠的跟曹子怡一边散着步,然后一边仿佛没有任何目的的到处看,只不过虽然看着是没有目的的,但是赵铁柱却是将周围的建筑都给记在了心里,包括哪里有巷子,哪里人多,哪里有近道。 “乐长老,全都是自己人。”未等两人做出什么反应,玉孔雀一句话语让两人安定下来。 这次,苏皓将这块空冥石填入阵心,就是借重于空冥石天生蕴含的空间之道,用以加固结界。 自从新皇登基,虽然还没有皇后,但太后却很自觉地搬出了居住了大半辈子的坤宁宫,搬到了晴风轩去照顾太上皇。 第八十二章 攻城!(1)特别鸣谢盟主贺新书鱼太看看群聊吧加更! 鲍德温看了看塞萨尔,他是在询问塞萨尔,是否对这桩案件有着自己的判定,但塞萨尔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言。 他确实可以看得出,在这两群以撒人中,哈瑞迪确实是属于势弱的那一方,而且有撒拉逊人的证词,表明他也不是一个坏人。 拉般呢,他至少是个敏锐的家伙,早在阿马里克一世还在城外驻扎的时候,就毫不犹 有的时候,芷云也忍不住感叹,这丫头若是能有自己当初在无限时的好条件,说不定早已经领悟规则,踏足神的领域了。 果然她的顾客也非常多,怪不得刚刚那个服务员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生气了。 “好像我的要大,但是她的好挺,好漂亮,皮肤也好细腻。”马玉儿嘀咕了一声。 王海涛挠了挠头,感觉两人这一次仇也结大了,所有的丑态都让自己看到了,还被自己占便宜了。 要他说,皇帝这颇有些一箭双雕的意思。李邺的能力摆在那儿,皇帝忌惮的同时却也离不开。所以干脆将李邺送出京去。一则可以暂时稳定住这种局面,二则也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以免坏了李家的江山基业。 王羽的心在颤抖,这样的强者,或许只有四大组织中才存在吧。而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跟北京基地市的关系,想要用北京基地市中自己的亲人来要挟自己? 毕竟众人都以为她跟郝凌有什么关系,那郝凌不娶她,她还能嫁给谁? “你很守承诺,不过能不能在我临走的时候让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降头师看着石乐。 于是,清政府于康熙五十一年二月二十日,开始实行起“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政策。 虽然查清楚了,此事与老没关系,可欧阳一点儿都不相信老就真的对这些丝毫不知,允禟可不是傻,十四往他手底下安插人手,以他的精明,他会不知道?论谋略手段,十四玩不过他,只是他存着别的心思,不肯说罢了。 她转向黑帽男,发现黑帽男正把食指搭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 “习惯那些,我也按照您吩咐的检验过,没问题,左撇子,军中习性,到时候长公主或者王爷要问以前的旧事,就说是受伤太重忘记了以前的事。 与此同时,徐枫的金色子弹也以惊人的速度射出。然而,当子弹射入那团黑雾时,却像是陷入了无底深渊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此刻黑帽男必须救姜言,因为姜言有鬼大巴,是非常有潜力的御鬼者。 这些年在老家,因为她家攀附上长公主的缘故,老家那些人,谁见了她不是恭顺客气,就是族长和她说话,都要忌惮三分。 吴三省听懂了张海月的话,但是却不觉得有多严重,下墓怎么可能没有阴气,而且这只是个盗洞,还不至于太危险吧? 吴音的伤已经好了,她不知道林在的事,再加上这几日没见到阿在和笙儿,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南宫枫的脸色有一些异常,看着若兮,几次三番的想要说话,又欲言又止。 “要是真能按我们厂子现在的生产速度来说,以他们厂子的体量确实可以帮我们很大的忙,就看到时候怎么样了。”陆志刚也点头了。 “那当然不可能,林绪东把他老婆本也给我了,20万。”李凌风说的倒一脸轻松。 “今天早些时候,我族有人巡逻来到过附近,见到一队修罗兵士进了山洞,所以,你的同伴可能是被那些修罗士兵抓走了。”冷月对我道。 王彤一路跟着走,乖乖,这土鳖连赌局的规矩都不懂,但他真赢钱了。 抬头望那山林,林木掩映下,隐约见到飞翼一般的檐角,这说明那山上有人家。 望着盘旋在天空中的六翼天阳枭,再度击杀了几只灵兽,赵世不动声色,过了许久,他那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方才缓缓响起。 不过一想到此她却又摇了摇头,能够灭掉煌洛宗的势力,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炼虚境的人当那宫主呢?她顶多只认为是同名巧合罢了。 毒素附加【a-】:魔王安达利尔以毒素形成近距离交战的附加伤害,每次攻击将会对敌人进行一次最高为【a-】等级的体质判定,并且该效果可以被叠加至【a+】上限。 这个名为玄勇的人是玄武御者,是无尽星域以防御力最强的玄武一族的半玄武人,本质和龙武者差不多,虽然他只有炼虚五星,但是炼虚六星的全力一击都不一定能够给他造成伤害,是让人很是无奈的那一种人。 萧阳的声音,刚刚在树林间回荡,一阵簌簌的响声,便是自四面八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的尖锐破风劲气,那等速度,极为迅猛,即便隔得很远,萧阳的皮肤上,依旧是生出刺骨的痛感。 第八十三章 攻城!(2) 这种投石机并不是最简单的,最简单的希拉克略带他们去看了,那就是一个平放在地上的大十字架,十字架的中心被插上一根富有弹性的木杆,木杆的另一端则是一个勺子形状的装弹器,它的末端系着一根动物筋腱或是皮绳,筋腱在一个绞盘上收紧,需要投射的时候割断筋腱或是敲开机扩就可以。 它可能只有一人宽,两人高,从威 “什么秘密?张掌门,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若是被我发现你有半点虚言,我可不会轻易绕过你。”张天海面色冷厉道。 这时候,忽然之间有一个东西从天而降,掉落在了剩下的3个学生的面前,而掉落在他们跟前的,是一只爬满了蛆虫的人手。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凛音却是忽然之间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凑到了叶岚的胸前,然后还把他的衣服一下子扒开。 而叶岚则走到了另外的一间房间里,但是没有想到,在打开了大门之后,竟然直接就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对准着他,而那面高而宽大的镜子里有照出了叶岚的身影。 奕知道,六位魂者的法力已经耗尽,现在,正在休息之中,恐怕,它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在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危险,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颤。 奕看了看众位魂者,一转身,连续几个纵越跳到山下,在距离湖泊二十丈的位置,将大棍插在了地上。随后,转身再次回到了雪峰之上。 而且,因为毒厄珠的缘故,他的眼底还带着淡淡的七彩光芒,虽说不是彩虹的那七种颜色,但是却依旧绚烂,也带着丝丝的邪异。 空羽的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都瞬间浮现了出来,有喜悦,疑惑,以及最重要的……思念。 不过无名他们这些人的气运也着实深厚,在经历的龙鳄之事后,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的总人数,竟然和交流盛会圆满举办之后所剩下的预测人数大抵相仿,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所以一整天下来,李乘和李建设仅仅往外让出去的香烟都有三条之多,这还不算中午、晚上有些关系亲近的乡亲朋友留下吃饭所用的招待烟。 “他也许已经离开了吧。”天生心中这样想到,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丝难舍。 6月初,列奥提奇德斯带领联军众将领和原吕底亚的一些官员出城迎接戴奥利亚使者。 要知道,自己与方星寒一战,累的半死半活,才弄到一点气运值,可现在倒好,只是露个脸,便同样获得一点气运值。 “前辈何必苦苦相逼,我等也只是有命在身,寻找族人而已,无意得罪前辈,也无意打扰前辈,还请前辈恕罪。”凤南正对着叶正风拱手道。 慕容婉儿大伤初愈,又是处子之夜,所以百里登风自然不舍得太过“摧残”她,只不过缠绵了几次,便停了下来。 沈玉的话让所有人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更是要让陈铮置身于险地。这个风险太大了,陈铮若有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 “等会就该有人将通讯仪送过来了,说起来这种通讯仪,我还没有玩过呢!”像是习惯了霸叔如此,北山公子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他非常自信,没有人会再加价。 哈斯德鲁巴经过好几天的精心准备,开始全力攻城,结果激战了一天,连城头都没有攻上过,之后几天的进攻也遭受了失败,由于士兵们伤亡不在少数,哈斯德鲁巴不得不停止攻击,进行休整。 第八十四章 攻城!(3) 珍贵的地图就摆在几张桌子拼凑起来的台子中央,它可能是从一头健壮的小牛犊身上剥下来的一整张,没有缝线或是黏贴的痕迹,希拉克略在鲍德温的服侍下洗了手,换了外衣才靠近桌边,他俯身看去的时候,鲍德温和塞萨尔也能清楚地看见这张地图。 在另一个世界里,不会看地图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那些还未接受过义务制教育 虽说正义葫芦对他而言是很特别的东西,但是在外人眼里,不就是只有增长颜值这种奇葩作用吗? 他心里恶毒而愤怒的火焰无法抑制的燃烧起来,一双冷目死死的盯住了沐含香。 听着这话,周涛原本平淡的目光,已经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叶逸说的是对的。而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周家一直只有三名化散强者,与郡城另外三家相比,一直处于劣势。 飞行背包如今也是特战队的标配装备,只不过这种背包里不可能储存太多的燃料,因此一般只是用于战术性机动,不可能用于长距离的飞行。 他手忙脚乱动了起来,同时高空中的恶魔怪物似乎也按捺不住了,“蹭”地窜出门户。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他感受到这星罗大阵引动来的星辰之力,和始源宇宙的中的星辰之力有很大的不一样。 只见与她白衣格格不入的黑光迅速的向黑镰之上聚拢,虚空中更是凝聚出一只近丈的黑凤凰,黑凤凌空展翅,天地微微一暗,周围的光线似乎被染成了墨色。 就在他失望之时,体内的九层塔突然震动起来,而玉箫在他滴血忍住后直接化为一道精神力消失了,“他娘的”杨浩骂道这不安分的玉箫。 被团团围住的拾荒者猛然认出了傀灵的身份,毕竟傀灵也曾经是岚市亡灵生物中的一员,不过那时候傀灵的实力才刚突破魂焰级,比起自己要差上一大截。 “你怎么会这样?何胜宇干的?”黎落慢慢的挪动进去,看着浑身伤痕的林淑怡有些心疼。 上官云出了门,翻身上了房顶,正欲离开郑州府衙,却让三人拦个正着,正是有金城三杰之称的郑天渡、陶天澈和薜天沐,三人见南宫破跟在上官云身后,都有些错愕。 大军之中,顾不凡身处一隅,柳月儿,江慎,李晚秋皆是在他身旁不远处。 今天的记者会主要是针对一带一路如何让广州再次腾飞的相关事件进行规划。 这里的声音让整个大厅里的人把目光聚集到这里。看到叶锦添出了事,平时感觉不错的人一一上前,而沒有什么太大交情的按兵不动,毕竟谁也不清楚之后的格局。 云梓有些羞恼,脸颊不只是因为羞涩还是恼怒涨得通红,“你不在意礼数,我却是要脸面的,让我下去!”但是人还在马上,她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摔下马去。 “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云追咬了咬唇,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梓,委屈的仿佛当即便能滴下泪来。 好么,几块槽子糕就换了几房下人,好便宜的买卖。公孙守道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公孙守正,只见他正笑嘻嘻的看着那槽子糕,脸上透出说不出的喜欢来。 大黑早已看到后面的强光。好在从出來后大黑一直沒有开车灯。现在直升机应当是沒有发现。一脚油门闷下。坐在后排的二人就感觉一股脱离地球引力的感觉。基本上已经到了最高速度。 第八十五章 攻城!(4) 相对于希拉克略的心塞,阿马里克一世倒是毫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他劝慰希拉克略道:“想想我们还在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吧。” “我可没那个样子!”希拉克略斩钉截铁般地说道。 “你只是没做得太明显罢了,每次我们叫你的时候,你还不是兴冲冲地提着锤子骑上马和我们一起去了?”阿马里克一世不带一点情面地 楼兰护者掌力倾吐,扫除了浮雕上的障碍,反方向来了一遍。没有反应。他的心剧烈抽搐一下,暴躁的拍打浮雕。他几乎用上了必生之力,反正过一会想用也用不上了。 灰衣青年却是面带冷笑,似乎一点都没有将这冷邪后的气势放在眼里。 褚云峰推开楼兰护者要自己走,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两三步后就摔在了地上。楼兰护者赶忙上前扶他。 “其实吧,这两种药材,我们卓家都有!”那店长面带笑容说道。 “他那种人若是安详归天才让人奇怪吧?”不得不说,这个青年人说的话十分合锦绣的胃口,也让她眼中染上了笑意,顺手拿起眼前放置的铜镜,放在手心磨搓起来。 “我需要一些材料,这些材料你们看看谁有,我可以以物换物,或者直接用界灵石支付!”东方寒说着,拿出了一个清单。 果然,走到半路,看着她爹赶着车从南上路上下来了,他们赶紧老远就招呼人,她爹上头停住看,看前头二龙和秀哥,后头于景赶着大马车,也就明白了。 燕王率大军歇整在此,虽然彭基、辛訾二将没有按照军略回战长社,可中牟城落入己手,燕王心中还是很满意,以当前的态势来看,燕王已经掌控中牟以东半个中州地界,下一步再进军,就是问鼎中都城。 强大的本田圭亚,全力以赴的一击,都是没有轰开箭矢,反而被箭矢震的吐血倒飞,显然已经受伤。 若细看之下,还能发觉,这朵火莲的九片莲瓣之上,在那碎钻般的光芒中,还隐隐透出了星星点点的星辰之光。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此处,是断雪峰断崖崖底,周国的人不可能来到这里,就算修仙者,或者魔修,未经我的允许,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更不可能进来,这里的空间不属于你们,明白了吗!”罗倩笑着回答。 “咣!”就在这柄猎刀落下的只一瞬间,一柄漆黑的弓挡在了刀锋下,猎刀猛然被弹回,乔大爷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不解的看着这柄黑弓的主人。 梁辰像是在和王胖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即带着王胖子和看门大妈向那片政府特批的墓地走了去。 林杰很果断的选择了认怂,在这个家伙的面前,他说再多都没用。如果只是扣除商城点券,他倒是不担心。 这,已非是一宗一族一星一域之事,若真有大事发生,那将修仙界又一次浩劫。那时,血魔一族又该如何自处? 因为何顾还在养伤,短期内不能返回铁焰镇,前期丧礼将由姜河西主持,先进行下葬和抚恤,正式的丧礼仪式等何顾回去再行补办。 所以这种在现代人看来普普通通的逗闷子拌嘴,在何顾那里却是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的渴望。 原本孙耀武那压人一头的伎俩出来之后,梁辰确是对他的印象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刚刚孙耀武所说的话,的确像个爷们。 第八十六章 攻城!(5)收藏一万两千感谢加更! 鲍德温压根儿没理睬亚瑟,自打他们来了这儿,为了塞萨尔和他旁敲侧击的人太多了,他一眼就看出,亚瑟有意招揽塞萨尔——由此他才能估量出亚瑟的出身并不一般,普通的骑士是没有统帅或是将领的作战思想的,他这样殷勤,只不过是看出了塞萨尔不但能够做一个骑士,还能做一个指挥他人作战的人。 这种人要么家学渊源,有 那身穿选玄色长袍的老头看上去年纪最大,其他三个老头也隐隐以他为尊,想来他就是沙霸天口中的那位大祖了。 他没想到张仙儿四、五岁的年纪,竟有这样一个空间戒指。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用,把自己和苏苏装了进来。 像影子一样黏住敌人,侦察到最有用的情报。所以,原本最优秀的侦察兵又叫“影子”。这也是“影子”大队名称的来历。所以,最优秀的特种兵又称为“诡影”。 “别废话,直接来战!”阿木提起手中沉银剑猛然向唐新冲来,一套剑法杀阵在刹那间形成,恐怖的力量瞬间将唐新包围。 被震退的唐新,脸色微微苍白,似乎受到了一点轻伤。而这名老者紧盯着唐新,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目光。 想到此处,公孙无忌将赫连明空拉到身后,握紧了羲和剑,目光变得犀利异常,呼应主人的心思,羲和剑发出嗡嗡之声,吞吐的剑芒扩散出一道道波纹,以剑为中心荡漾开去。 五虎和官兵打斗时听见旁边有人叫唤,一看却是曲傲风,纷纷上来擒拿。 魏冉在齐国北部的细作全部被冉飞秘密处死,唯一存活的只有一个说出了能让他不死的消息的人。 不料,就在她伸手去抓的时候,十一枚莲子忽然便垂直向下直坠,熏儿急忙也跟着向下追去。 有着以半步超脱永恒神魂演化的主宰武装核心‘太初’,再加上他曾经屹立无尽混沌巅峰的记忆与感悟,可以说无惧无尽混沌大部分危险了。 此时此刻,莫麟的心中一阵腹诽,而大殿内的气氛也是死一般的沉寂,简直尴尬极了。 “有……有谁跟我一起去趟寝室,我手机忘那了。”夏鹤鹤带着一丝哭腔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一整座山都是金属矿石,要不是有龙剑再手,就算是炸药都不可能进行的如此迅速。 从头到尾看完整的古堡主人瑟瑟发抖,仿佛没了思考的能力一样。 他尽量不去看唐洛,他怕自己忍不住,把红酒直接砸唐洛身上去。 要知道,“珍宝山庄”可是苏紫媚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和心血方才建造而成,这举国上下无论谁,听到“珍宝山庄”四个字无不艳羡惊叹的竖起大拇指,对其啧啧称奇。 这个少年般的身影,永恒烙印在每个陆家人心中,让他们甚至无法生出仰视的勇气。 他们这么多的顶尖半神,甚至还有一尊真神出手,将陈潇堵死在这里,就是为了断绝一切生路。 三人齐刷刷的转过头朝着门口看去,原来是顾怀彦回来了,常无忧则抱着一个锦盒站在他身后,刚才那句话便是出自她的口中。 慕千言被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吵得,叹了口气,才缓缓抬起眼皮。 由此可见,羽生是一个能不知不觉让身边的人中毒的人……明明原本大家都是正统的木叶好忍者来着。 他看到李二娘倒在包子铺里,睁着巨大的眼睛看着屋顶,满地的包子在她周围开出一片血红的玫瑰。 第八十七章 攻城!(6) 鲍德温不由得在心中诅咒个不停。 他要诅咒威廉.马歇尔,天晓得,在他与他们谈起那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小王子时,用的是腼腆,可爱两个字。 他真想把威廉.马歇尔从伦敦拉过来,让他亲眼看看,这个在战场上如同一头野猪横冲直撞的家伙和腼腆可爱,有哪怕一个字母的关系吗? 他也很想诅咒理查,没错,红 三哥连顾西也觉得港口生活自在,承接了林大力那条运输线后,成天出海钓鱼,连笑每年回去都能发现他的肤色又黑了一个度数。 慕容南之原本是不想搭理的,却看到那一张嬉笑的侧脸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便忍不住走了过去,瞧了个仔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另一件事,那就是,谁也不愿意搭理他,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刘立军到省厅急急忙忙的整理了一下资料,叫上几个副厅就火急火燎的往市公安局赶。 常磊依旧笑得灿烂,知道皇上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可惜现在为时已晚,他已经彻底的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之中,被欲望迷失了双眼,最后只能作茧自缚。 “备车。”霍景云一身黑衣,趁夜走出大门,领着一队人马离开大宅。 心里暗暗地想着,假如这君王和十三王爷都把这朱晨往地上摩擦,她此时是不是可以笑出声来呢? “你!”于娇怒目圆瞪,没想到王恙竟然会对她说出如此流氓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德全闻言,便立刻明白了这尹清绮说的是什么意思,连忙招呼着自己的侄子,让他磕头认错,大汉起初不愿意,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姑父,心里有些犯嘀咕,不得已还是依照着李德全的吩咐做了。 冬梅最终也没有感激天七,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拖着重伤的身躯,纵身一跃,从天七的眼前逃开了。 人影抓起泰坦一型的脚转身一甩。泰坦一型被抡起又甩在地上,把地面甩出一个大坑。 路青心中了然,上次他在派出所路过口供的,警察知道他也正常。 徐坤的一张脸涨成了猴屁股,赶紧扭头,一言不发的跟上了巴依的脚步。 “是!”张浩淡淡道,目前来说,吴家是个可以合作的家族,张浩在来之前查过吴家的过往,口碑还不错,至少在缅甸想再找一家这么好口碑的势力很难。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看错了,其实是打算装作看错。我继续低头往前走准备上电梯,然后许易就追上把捞了回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自己拥有了不世的力量,但是夜天的心情却很平静。 “爸爸?”这个时候某个被绑住的圣仆似乎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幽灵,如果不是被绑着,他一定会冲出去。 其实对他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系统的能力,直接将黄鳍金枪鱼的血液和内脏抽取出来,那样保准干净无比,比什么刀工来处理都要强,再牛逼的刀功,也比不上系统这样的黑科技来得厉害。 只见流光三剑,至尊流光,不朽流光,放逐流光,和这股气流正面交锋。 虎抱头最后那一下是劈拳劲,真正练到家的人,打劈拳劲就像是用铁锤钉钉,能打得人像是被钉进了地里,一下动弹不得。 当然也有一些魔道功法必须借助其他一些非正常手段提升修炼速度,比如地魔宗魔子庞建此前的所作所为便是如此。 据不完全统计,那场没有任何人负责的惨剧中,死掉的人足足有一百万以上,而伤者那就更不计其数了。 再结合老约翰前两天找自己问的一些话,可妮莉雅觉得他今晚这些举动,绝对不是想要出去看看夜景这么简单。 “真的真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进去帮你,还不是可妮莉雅拉我进去的。”桃乐丝突然抱住了旁边的可妮莉雅。 少年嘴角挂着一丝邪笑,偏偏表情又极其认真,充满正气,透露着一股矛盾的美感。 而这一耽搁,最先动身的黑蛋已经追上了宁宇,毫不客气的一剑削向宁宇的后背。 大殿上一时气氛都凝滞了,只是在暗处有几声窃窃私语之声传来,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言伯平等人的回归。 一共三部手机,吴理示意放在地上,然后当着皮衣男的面,一脚踩了上去。 玉弥瑆直接抽掉了自己的腰带。一抖手甩向一旁荡漾的绳索上,将其拉了过来,拽在手中。 可是知道归知道,这样明目张胆的,陆雪涵心里肯定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嗖嗖嗖”雄早就注意到了,他三箭连发,这三发射倒了冲过来的三个敌兵,可是白耳兵和雄的士兵们大多还在休息,忽然发现这种状况,他们是措手不及的,自然有不少的人被敌兵偷袭得手或惨遭丧命或受伤。 他大脑有些模糊,仿佛即将晕倒过去,此刻,他又听见阿大和阿二的声音。 她不敢耽误,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内厅,葛佩果真回来了,旁边只有他的心腹周管家侍候。他虽然貌似平静地坐着喝茶,兰溪还是看到了他神色中有几丝不安。 “可以吗?”天籁雅不知道她的天籁之音对神枫根本无效,一个劲地努力着,脸上还很配合的摆出一副让人心生怜意的可怜兮兮的乞求样,这让在场的男生们嫉妒神枫的同时,又对他的无动于衷而心生愤慨。 第八十八章 攻城!(7) 鲍德温抬起手来,啪地一声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能让一个正处在应当无忧无虑的年纪,也几乎不会有经济或者身份上的掣肘的少年人做出这样的动作,理查功不可没。 他们只是力竭,没有受致命伤。所以被接应下来之后,不过好好的睡了一整晚,又接受了教士的治疗,就立即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而塞萨尔要比他们晚醒上 随即,刘协又去查探了一下煤炭开采处,发现这儿的煤炭完全可以露天开采,下面的量估计不少,他也就没有了多大的担忧。 经受刘协滋润的她们,承受了太多的恩泽,此时已经无力动弹了。 蓝翊泽的心,一定很难受,不如此刻他不会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 成百上千的火筏借着顺流之势,再加上先前加前行的惯性,一艘艘的火船,竟如火龙一般,无可阻挡,疾冲向前。 他能感觉到的疼痛,是常人的数倍。混沌之影又并非是罪恶之鼠之类,根本没有什么血气能让他补充。 这件事情若严格说起来根本分不清对错,北月抢掠的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起因却是独孤胜强行停止了商贸,且理由是价格低廉,可是这是双方由来已久的一贯标准,他却突然改口,难免让北月军民接受不了。 忽然,一道灵力波动传来,他猛然睁开双眼,眼神之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毫光。 没过一会,水声停止,紧接着浴室的玻璃门被打开,赤着上身的蓝翊泽仅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热气缭绕氤氲着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容,手中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那一瞬的他,性感而致命。 事情来的太突然,苏伶歌只能让自己在短时间里消化掉莫苍云带给自己的回答。 要知道,这个马丁少爷,身份不仅不一般,这次的华夏之行,听说还有意要在华夏进行项目投资,说实话,这家伙要真是在清水县出了事,他这个当县长的,要说一点责任没有,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华勒士!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总统先生显然对身旁坐着的这个黑人老者很熟悉,看他一脸沉思的样子,他坐下身来,开口向那人问道。 因为,这个时候,他最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酷。玫瑰。杏子了。 那气息波动越来越近,郝宇还感应出,在这道强大气息身旁,还有着四五道稍弱一些的气息波动,刚才被那道强大气息掩盖住了,他一时没有察觉到。 冲绳县在东瀛都道府县一共四十七个一级地方行政单位中,虽然人口不算多,面积不算大,也比不上东京大阪这样的经济中心,或者名古屋之类的制造产业核心,但是凭借着丰富的旅游资源,还是混得挺不错。 自然,秦汉在网络上,被这些人给拉出来批判了一番,而众多黑子,也相继跟上,仿佛狂欢一般,将秦汉采访中的言论,一条一条拉出来批驳。 钱进自从担任了商务部部长之后,一直努力发展琉球的商业,今年一年琉球人口急剧膨胀,虽然建立了二三十个城镇,但是各个城镇里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商业区。 “不是,没见过,或许是哪里来的客人吧。”赵菲飞坐了下来,继续抱着奶茶。 不过叫赵秋锦和冷凌哲欣慰的是等他们回到京城发现关靖洲和江逸修他们都安然无恙,正集结人马打算攻打南夏去把他们两个救出来呢。 第八十九章 攻城!(8) 这道敕令并不是结束,而是开端。 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有一种错觉——战争是刺激的,激烈的,令人血脉偾张并且充满了疯狂、喜悦和悲伤——但事实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恰恰相反。 等到攻城战的第八天,塞萨尔和其他年轻的骑士们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恐惧与兴奋,前所未有的疲倦笼罩在他们身上,这种疲倦不是 这也太巧了?所有人都如是想到!张天师等三人也是目瞪口呆,难怪郝道长刚才这么火急火燎地冲过来。 像是海ri查盖这种人,断断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只会把罪责都赖在别人身上。 这种阴魂大概也就算是刚进入灵士初阶的修士吧,不过很好,挺适合自己了解下的。 在他们周围,还有七八桌人,都是大吃大喝,有说有笑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他们的眼角,却是时不时的都往这边瞅一眼,而他们的姿势,仔细看去的话,也是不甚自然,似乎肌肉都是崩起来的,随时可以暴起发难。 这场二次革命只维持了两个多月,便以北洋军的胜利而告终。袁世凯也借着这个机会将长江以南除四川,云南,广西,贵州几省外的其他省份都掌握在了手里,民国的统一也从形式上变成了事实。 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若是卫紫再不配合,那么很有可能会对卫紫采取一些手段。 对,这里说的是过去的学园都市。美琴已经不记得具体是从哪个月份的哪一天开始,大体上依稀是暑假那段时间,从那个时候开始,学园都市以往从无误差精确到分秒的天气预报开始变得不再准确。 米国现任总统才上台不久。就开始继续宣扬霸权主义,大量往海外军事基地派遣武装力量,此人在全国各地到处演讲,获得了不少支多数,但屡次向国会递交申请增加军费都未能通过。 跪趴在地上的少年大概是想做狮子怒吼状,但他那张因为喉咙疼痛而憋成苦瓜的脸怎么看都更像是只恸哭的魔犬。 随着两把匕首的跌落,三道人影突然从一旁的院门中冲进来,为首的一人自然是肖强。 但是,聪明的她,自然可以在第一时间,了解这个组织的真正意义。 疯兔首领的身体非常柔软,再加上它身上有大量的毛发,莫莉莎砍了几刀下去,没有对疯兔首领造成多大的伤害,相反,疯兔首领的毛发缠住了铃兰剑,让莫莉莎的武器变得越来越钝。 “讨厌了啦~对了,人家还没自我介绍呢,我现在叫索菲亚·莱斯德兰赞。”索菲亚微微欠身道。 宫、商两人若随她而来,山海北经的确不会落入商子盗手里,但却会落入她句丽皇朝手里。 苏辛脸色不变,内心却有点儿疑惑,对方问了三个问题,但柳傲雪的回答却有点儿不明不白,甚至可以说炉头不对马嘴,她这样的回答,对方能听明白吗? 生化机器人能够成长,成为了王级生化机器人,甚至会达到战神的实力。如此如果时间一长,能够自我成长的生化机器人越来越多,那么将来的世界会不会被生化机器人统治,人类会不会被生化机器人奴役? 这些都是很有用处的草药,而更加珍惜的魔法植物栽培园则在更里面的位置,在雨果他们这个位置是看不到的。 第九十章 攻城!(9) ““大卫塔””没有让阿马里克一世失望,就如鲍德温和塞萨尔,他们背靠着背,肩并着肩,以一双少年人的身份,在他们的首战中博得了叫人简直无法相信的战绩——他们率领着与他们一样年轻的骑士,在撒拉逊人坚如铁石的方向上撕出了一条细小的裂口! 它是那样细小,但理查立即发现了,他立即抛下了面前的敌人,冲过去与 这个时候,旺财突然嘶吼起来,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而且还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战意。 到是刀九认出来,刀九到底是什么人?扎营之后,玥璃头一回主动拉了乌孙时泽进了帐篷。乌孙时泽被她拉着手,心头一阵激动。 “思兰,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都很晚了。”这个时候,李玲也是开口道。 “哎呀,孔大哥,你赶紧说就是了,还搞这一套!”冷薄情不耐的拍他一掌。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黑衣男子激动说道,对行动似乎已经期待已久。不过也是,自从沙原宫一役后,冥炎宗就没有大规模的战斗了,也难怪黑衣男子听到有所行动后会如此激动向往。 陆永宁和谵墨两人,此时正跟其他方阵身份相当的人说着话,这也算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 “祖师爷在上,弟子不知道是祖师爷和祖师奶奶,没有敢认。”知机子和冰山子看钟声找上他们,再不敢托大,立即跪了下去。 钟声给猴子一句话封住嘴,这才发现这个猴子还真难缠,这样的死局,他也要掰回一局,钟声即使不服这个猴子也不行了。 金凯皱了皱剑眉,双眼始终凝望着那张淡雅的容颜,缓缓迈步而去,抬手便想要抓住她的手。 “放开,你们放开朕,朕要去救莫裳,她不能死,她不能再死了,她死了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此刻的安风谣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疯狂的大喊着。 令立马从房梁上越下,融入空气里,化作一条锦鲤。她游至王灵韵的面前,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没有感情。她本是石鱼,如今能活动,是因为王灵韵。可王灵韵如今流落到此处,也与她苏醒后力量暴走脱不了干系。 听到天寿城主的话,士兵们立马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强大的魂力在兵器上凝聚。 突然,青玥感到身上暖洋洋的,说不上来的舒服之感,流遍全身经脉,原本有些受伤的经脉,不过几息时间,竟然都恢复了。 只听到一声尖锐凶残的猫叫,瞬间一阵凌厉的风伴随着一股恶臭袭来。 她不管,厉景琛也没有动,反正他的呼吸很平缓,很有节奏,哪怕是被陆清欢这么捂住,他也没有失控。 柳枝没精打采的耷拉在湖面上,玻蓝色的水面,映出山中的景象。 老爷子倒是要问问,厉景琛到底是对陆清欢做了什么,让陆清欢对那家老店的东西,由喜欢变成不喜欢。 厉景琛他这哪里是不用再放,他眼前这碗被陆清欢放了这么多糖的醪糟,简直都可以抵得上厉景琛一个周,不,一个月才会用的糖量。 “林雅清?她又怎么了?”极难得的,林开阳脸上竟然露出一抹淡淡的不耐来,左手放在椅子上,右手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死者是在厨房被发现的,地面上有拖动痕迹,痕迹终点指向卧室。 在九六年还没有铺天盖地的房产中介,房屋的交易都是通过熟人之间的介绍和偶然透露。 第九十一章 福斯塔特(上) 这次大维奇尔并未食言。 第二日的黎明还未到来,沙瓦尔的亲卫队就突然来到王者门守军的面前,命令他们立即抛下武器,走下城墙,名义上是叫他们去休息和吃喝——他们甚至真的带来了一马车一马车的酒水、面包和肉。 许多人受到了蒙骗,或者说他们已经疲惫到无法再思考了,他们温顺的下了城墙,尽情的吃喝一番后 石映绿很没骨气地把梅家与石家的陈年旧事交代一遍,最后只差没指天誓地声明自己跟梅除夕没有任何关系或感情。以前没有,以后永远也不会有。 离开大蟒山后,在客谟镇逗留了两日,等来了李泰从南方调来的一拨人手,带走了他们在大蟒山的所得,遗玉和李泰便同一支由三十人银成的护队一齐出发,化作商旅,贩丝织酒物,一行继续南行,途经黎州,直奔洱诲六诏。 有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刻意努力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偏偏做不到,可你打算放弃的时候,你希望的事情却又不经意间降临在你的头上。 于是就开始找那些城门守卫开始大闹起来,反正他们是觉得他们占礼,而且唐朝初期的人权还是相当平等的。 姬幽谷与邸禅尚等不想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特意退得远一些,表明立场——他们不打算跟尚师派争抢那对青金剑鱼妖。 寂静的雨夜里突然响起一声马鸣,两道黑衣人影一个纵身跃上马车,几招之后便将车夫踹下,夺过了缰绳,抖动两下之后,马匹渐渐安静下来,马车稳稳地停靠在路边。 “那能告诉我,你那些年看东西都是什么颜色的吗?”遗玉扭头道。 “灵顿,你怎么了?”阿芙忒娜一边问也一边给他加了个祝福魔法,却不是治疗术而是清醒术,因为阿芙忒娜一眼扫过就发现他没什么危险。 观古今中外历史,每一个成功的君主,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如是。 白少流:“不是什么好鱼,死了,就扔河里了。”说话时冲清尘眨了眨眼,清尘听明白了。 老头回来的时候顾祎已经把沈心怡给带了过去,不管是愿不愿意的,反正顾祎是愿意。 然而还是有不少大臣到了大殿的,因为凌雄自从生病后就很少再召见他们了,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他们的皇帝陛下了。 山洞极深极广,而里头塞满了大大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姬发大开眼界,因为就连结绳纪事这一本是传说的东西居然显赫地被利用到了这里。 这么一推论,姬发情不自禁地就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一时间心里更加担忧。 莫浅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里不由得笑了一下:还挺大男子主义的,不过这个大男子主义到是挺让人喜欢,林墨寒属于霸气十足的男人。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南宫娓,你还真的挺自以为是的么?”他打断她的话语。 展修刚准备好腹稿打算口若悬河地说上一番,不想天师突然驾临,脸色有些不豫却也没有办法,闷声不响跟在父亲后边走了出去。 沈心怡起来都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习惯性的早上四点钟起来去看顾祎早上出早操,起来才想起来昨晚开始她和顾先生已经开始住自己的房子了,不在寝室那边了。 缓缓前行了几步,坐到了榻前,然后用中指轻握在了伸出帘子外的那只手腕上。 第九十二章 福斯塔特(中)(收藏一万三千加更!) 塞萨尔当然知道,只因为这么一条简短的口信,他就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私自离开王宫,去见一个只见了一面的撒拉逊人,是一桩相当不理智的行为,甚至称得上愚蠢。 不说贵女艾琳娜的队伍曾经遭遇过的事情——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围攻福斯塔特的时候,就有一个骑士在巡逻时,因为马儿受惊而跌倒在地上,他的马儿立即飞 原本各有二十四颗的补气丹与炼焚丹,现在前者只剩一颗,后者还有两颗。 “这是唯一可行的计划。”萧蔚远将手往桌上一摊,无可奈何地低声道。 可眼下看起来,在没有桓均峰力场影响的情况下,这人族修士光是腾挪辗转之能便已然达到了神出鬼没的地步!石岳虎一想到自己曾有过的愚蠢想法,便懊恼不已。 这就是第一舰队的将士们在近距离亲眼看到的萧梦楼与碎星者空中表演。 “我们民团现有士兵3260人,需要重新整编一下了,下面我宣布陈疃民团命令”陈宁说道。 心中虽然疑惑,不过云峰还是能够判断,这艾琳似乎有点不简单。 “王爷,您给个数,如果美国同意贷款5000万美元给我们,您准备拿出多少用于购买战舰”陈宁问道。 “什么?”苏兰特,冥望师,光叶逊和刚刚从医务室赶回来的星斯洛齐声惊呼道。 古往今来,能在青史中煊赫彪炳的修士,屈指可数。而“斗式”,正是由这些天赋异禀、夺造取化之才开创而出。 魏英然听着几人热切的话题,心中有些郁闷,他身体不好,马术是一塌糊涂,并未畅意享受过马背上的风采,此刻听着不禁艳慕。 阳明已是分神期之修为,自是一眼便看出莫少华已是出窍后期之修为,只差一步,便可结成金丹大道,曾念钰以出窍中期之修为与他动手,万不是对手,但叶不凡已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封死阳明的退路,这架,不打也得打。 那粮铺进得多了,各种粮食什么价也算是门儿清。后来图省钱,又在村里买,这乡间收什么价,粮铺卖什么价,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那个你别管,你老实跟我说,我爸不是普通人吧?”我悄悄的问。 那个官员一惊,猛然一低头,鞭子没打中他,但头顶乌纱帽却是滚落下地。 这些魔修盘旋在宫中已久,也灭杀了不少修士,一旦灭了他们,好处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杨氏声泪俱下,哭到动情处时,还拿帕子捂着胸口,一副摇摇欲坠,娇怯柔弱的样子,心里想着君伯恭素来最爱她这副样子的,必定不会为了几个贱婢便拿她怎么样。 没有钱就加税,加税逼反大量百姓,用兵需要钱,于是再次加税。 它这话一出,让我心里一紧,童瑶他们也赶紧攥紧了我隔壁,聚在了一块。 望着脚下枯黄的野草,寒风中摇曳摆动,凌玄心中生出几分萧条。 不过洛天知道,现在就算跟夏雨菲说清楚,夏雨菲也不会相信,不仅如此,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外头的齐河见他们良久不出来,又高声询问了两句,沈念一赶紧回答让他安心,生怕他再喊下去,能把石老三给喊过来。 想到这里,饶是头脑极其冷静的云冷,在这个时候也有了一丝丝的慌乱。 “谢谢你替我出气。”他说完这句话,就合起眼睛,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了。 第九十三章 福斯塔特(下) 塞萨尔才奔回到小船搁置的地方,就看到了第一捧火焰正从宫殿的一角燃起,这不是火把,也不是蜡烛,他一看就知道,毕竟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他曾经无数次的看见和穿过这些火焰。 那是石蜡油的火。 他立即登上小船,拼命地划起船桨,他的头脑轰轰作响,他早就应该发现的——城内的居民少得太过异常,即便他们之中 “什么东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动静,亚瑟向着之前七彩色一闪而过的草丛看去。 黎浅浅自然是啥都没说,可是凤公子不可能瞒着黎韶熙不说的,至于要不要让黎经时和黎茗熙他们知道,那就由黎韶熙决定了。 而在这三个字之前的四个字,却模模糊糊,不可名状,不可言语。 看到管事他们围着自己,急忙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半晌说不出话来,“看老魏这样子,八成是渴了。”算算时辰应该也饿坏了,皇帝不遣饿兵,总要让人吃饱喝足了再问话。 夏老太太是后娘,后奶,他们把夏杨扔给夏老太太,意思是夏老太太愿意照顾也得照顾,不愿意照顾也得照顾,要不然那就是错处,就不是好人。 对林杰他们说:“朋友,你完成了我交给你的所有任务,你的救赎任务只剩最后一步了。 紫阳天尊心中暗自为那位倒霉的玄黄天尊叹息,恐怕这个倒霉蛋没有想到,这位天帝是多么强悍。 “人间法度,岂可使鬼神霍乱?”张青依旧不急不躁,似乎努力争取。 这东西林杰在暴风城的拍卖行曾经看到过一口价1000金币。能买下他的人都是土豪。根据重临他们说的黑手光环估计佩恩自己打到的可能性不大。 “你也知你堂兄身体欠佳,大夫总是说他活不长。”若有机会再生个健壮的儿子,谁会不想要? r国首都市中心的一处华丽别墅里,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泛着蚀骨幽寒的恨意,另一个坐在单人沙发的黑卿儿朝手下挥了挥手。 就那么一下功夫,四面八方出现了上百道黑影,不断的在四周丛林里闪烁。 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一下就被玉眉点破了心思太过意外,弯着腰猛咳了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吨巴本想咬毕承,听他说居然还嫌弃过自己吃的多,就又伸出爪子想挠他。 蝎子的口器已经撕开他胸前的皮肤,手掌大的虫身从皮肤的破口处钻进他的身体里。 这唐护法没几两本事,平常在自己的位子上呼风唤雨,欺上瞒下,作威作福习惯了。 三长老的主要职责就是看守那些新来的,那些花了钱准备投靠孙家的人,这是一份美差,非常轻松的差事。 卓锦章眼中杀意翻腾,掌中火焰突然暴涨,幻化成一张巨型火网,铺天盖地罩向吨巴。 就在他要挥拳壮胆的时候,一个扑闪着卜灵卜灵大蓝眼的家伙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头白发,仙风道骨的逍遥公则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关键是花十三说了,这一个月之内就只能留在这进行闭关训练。她还要回去跟花胤珣培养感情呢。 洪媒婆从怀里拿出云夜的生辰八字,说道,“老身已经为叶公子和花姑娘看过生辰八字,花姑娘是午时中出生,叶公子是亥时中出生,两人一阴一阳,非常互补,可谓是天作地设”。 第九十四章 国王之死(1) 红发的理查突然从床榻上醒来。 沙瓦尔尽可能的邀请了所有基督军队中的重要人物,从国王到他的附庸,从远道而来的爵爷和领主。 但总有一些人或许是因为太过虔诚,个人喜好,或者是厌恶了这些无聊的应酬,而拒绝了这个撒拉逊人人的邀请。 理查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他的母亲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但他对宫廷 红发的理查突然从床榻上醒来。 沙瓦尔尽可能的邀请了所有基督军队中的重要人物,从国王到他的附庸,从远道而来的爵爷和领主。 但总有一些人或许是因为太过虔诚,个人喜好,或者是厌恶了这些无聊的应酬,而拒绝了这个撒拉逊人人的邀请。 理查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他的母亲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但他对宫廷 “你是要和整个三界为敌么?”通天感受到那劲力越来越强,甚至已然威胁到了他的心脉,知道躲不过,缓缓睁开了眼睛。 胡青绒看着罗亚咂zui的样子,脸上带着佩服的神情,【火狐酒】性烈如火,一杯下肚,初时恍若火烧,之后却好似浑身泡于温泉之中一般。 虽然前面的这些家伙实力不是很强,可是也不断的消耗着叶晨和星期五的力量。 原本在雾中使用白眼能力一直紧盯着漩涡鸣人举动的莫邪,无奈发现这些白雾实在太浓烈了,等它自然而然消失,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因此,只能够让他亲自动手将浓雾驱散开来了。 “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身体却是有着限度的,所以,纲手,你可不要那么的拼命,要是累了困了的话,就休息休息。”而后,便是只见的,漩涡洛夜一脸心疼的开口对着千手纲手劝慰着。 那贴身随从怎会是那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男子的对手。那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男子一出招,点了那被吩咐去送信的贴身随从的穴道。 随着一声重重的撞击,雷宇的拳头和粉碎王重重的撞击在一起火星四射。 听到再不斩的话,水无月白脸色顿时一僵,有些胆颤的看着雷宇。 准确点说,如果叶晨重生的秘密被天道探查到,现实世界还没什么,但是等叶晨到了洪荒世界,那就不一样了。 这等大能若是对口呼他姓名之人不满,相隔千万里,都能降下莫大神通,将之湮灭为灰寂,而圣人更是恐怖,天地方圆,有口呼其姓名着,必生感应。 于是乎,“你行你来”的天意安排下,他在半年前,穿越到了东汉末期,即将开始三国鼎力的时代。 现在的孩子,比来比去,十八般武艺恨不得样样精通,可是却忘了学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做人。 铃汐从另一边转回来的时候,已经看见路一鸣搞了满满的一大桌了。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陈诗史身上忽然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芒,紧接着一股骇人的气势冲天而起,一道蓝色光波向四周扩散,白色光柱瞬间消融瓦解,光波所过之处,无论是岩石还是巨木均被切成两半。 而就是这个时间,玉昊大世界联盟的巨大变革已经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序幕。 这可把姜悦吓得够呛,或许是有一点不可思议吧,不过像她月经不正常,也情有可原,她拍戏,上节目什么的,有时候累的,会不准,可她从没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家里一直备着一个药箱,各类应急药都有,顾向蓝将盖子揭开,翻了一阵,挑了几颗止痛的药塞进嘴里。 好在士燮知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话,就以绝对权威的身份,对族人进行了劝慰。 他通脉巅峰的修为,在妖将天龙被卢延山所阻、白毛怪人被木人拦截的情况下,的确可横行一时、无人能挡。 第九十五章 国王之死(2) 或许有人要说塞萨尔的内疚毫无道理,毕竟当初志得意满,欢喜无限,自行走入这个圈套的,难道不正是阿马里克一世和那些簇拥着他的贵人吗? 这些人经历过了这样多次的战争,也见惯了宫廷之中的阴谋,却还是因为一点虚荣心而轻易的上了别人的当,他们才应当是被谴责的才对。 但鲍德温是塞萨尔来到这个世界时后, “服务员,再来两瓶。”这回陆景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手机丢在一旁,按了下墙上那个服务铃,扬声喊道。 昨天穆芊芊难得的回家来,跪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这时候,坐在电脑钱的肥胖的男子脸色确实不好看,他的眼睛阴沉沉看着电脑屏幕。 傅柒晗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她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哥哥? “没事,还是有希望的。”吴泊洋以为她是因为可能会错过承办战队训练场地的机会而变了脸色。 洒满阳光的卧室方方正正,宽敞明亮,置身其中,心里也是暖暖的感觉。 而疏远她,那并不是他的本意,确实本能,以往她打来的电话,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接起,甚至和她开玩笑都不会有任何疑虑,可现在接听她的电话都要认真思考番。 糟糕,一般蓝辰俊叫自己的名字就是想治自己了,乔汐朵赶紧装作没听见,见好就收,低头喝自己的汤,蓝辰俊深邃的眼神里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可是今天,杨清月决定,给他点脸色看看,让这个二流子知难而退,尽量离自己的吃食摊点,远一点。 “还是我去找你吧!”楚清欢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酒店,觉得有些不方便。 “瞧你那德性,我要像曹兄一样有个宝贝妹妹我就把她给藏起来。”青袍公子取笑道。 李渊听闻,心中触动,双眼湿润,泪花打转,抬起长袖,沾了沾眼角。 洛宇天能够感受到,自己周身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发展提升的趋势。 但是近日遇见楚铭之后,居然罕见的和楚铭战成了平手,这让他的心里怎么能平静。 两人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这片红灯区,萧鹏却突然停下了自行车。 众人听闻钟老翁的话语,数月来的奴役之痛如同揭疤撒盐,不胜苦楚,众人唏嘘不已,泣声连连。 但是萧鹏还是极为不满意的,卧槽,自己的车可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那是‘伊琳诺’!为这事折腾了一天后,萧鹏到了晚上,趁着夜色,和杨猛两人溜过了桥,来到了圣路易斯。 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之后,楚铭和柳墨灵随便的吃了点东西,都是直接的入睡了。 这白色巨虎可是连通玄都搞不定的存在,现在成了自己的对手,自己除了尽力之外,就是祈祷老天对自己友好一点了吧。 “你们是否对我放他们离去感到不满?”郑门主轻轻擦拭着嘴角,淡淡的问道。 他本人虽然是布阵者,但这阵法只认血气,如果完好着进去,难免不会被直接把精血抽出来。到时候,凌昊真的直接抓起他来扔进去,恐怕他也迟早要划破手腕来解阵。 “据说在第五层有着——”热议洋洋的冥鬼们,集体失声,仿佛尽皆被掐住了喉咙,鬼音戛然而止,狰狞眼目流露诧异之色。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觉得养马就是件简单的事。就咱们家,来个县令典史,马就全归了人家。”族老说。 第九十六章 国王之死(3) “是希尔库和他的侄子萨拉丁。”博希蒙德低声说,像是怕惊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理查睁大了眼睛,惊诧地问道,“他们不是已经遵照其苏丹努尔丁的旨意退回到大马士革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很显然,无论是受了沙瓦尔的贿赂,又或是出自于自己的野心。这对霍尔德人的叔侄并没有遵从苏丹罗尔丁的旨意以 而且,事后不光是我因此被学校领导叫去谈话,据说还连累了当时的那个校刊的主编差点被革职。 “是,最近的股票是赚了一点,这都瞒不过你。”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僵硬了一些。 “这些都是我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佩服我?”得意的眼神看向杨芸蕴,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往事一幕幕回忆着,我正回想得出神,却看到满星月的周围又陆续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当初和何家承形影不离,一起组乐队的徐天亮跟许铮么。转眼,何家承已经带着星月师兄他们几个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了。 皇上宠爱贵妃娘娘这并非绝密事情,程嫣然想,明面上的宠爱真的是宠吗,不过这位表妹也不是轻易断信他人之人,宁家的子孙便是没有非同寻常的,更何况祖父老人家亲自教养的。 五分钟后,我就端回来三个冰淇淋碗。里面是三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球。不要问我为什么是三个,我会告诉你,因为我的手一次只能捧回来三个,要不然我肯定要拿回来七个八个的。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想必他从出生之时就感受到了百分之百的幸福吧。 网上夸得人越来越多,叶枫的人气也不断上涨,而全球各国各家媒体们也在争相报道这件事,可以说这一刻叶枫几乎是全球都在关注的焦点了。 她是一个想上都市报的,但是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就连粉丝也在一夜之间暴跌。 于是,我也没有再继续多想。旋转餐厅就旋转餐厅吧,都说高处不胜寒,我正好能好好的冷静冷静我最近这颗驿动的心。 “流儿弦,你说罗沐漓不会追上来吧!”一路上吕飞扬都惴惴不安,生怕一个眨眼罗沐漓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不算太笨,张三风我很看好你们加入我们如何?”中午秃顶平静说道。 只要他们兄弟与我连起手来,大概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还有人族那么多无比厉害的人。 愿地看了一眼贾正义,嘴张了张,贾正义瞪了他一眼,付炎彬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先看看那个婴儿的情况吧!”萧远从陆纤纤手里拿回了初颜贝,示意她去看看那个婴儿,自己则是在原地仔仔细细的将这事情的前后都回想了一遍。 卫独登基后,就立即整顿军马,准备出兵攻打中原,一些正直的大臣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便以国基未稳,一起上奏让她以国为重,不可贸然出兵。还有一些怕事的大臣也不想打仗,于是也跟着一起附议。 想到这里,梦银雪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梦雨尘那悲惨的下场了。没了梦雨尘,到时候他就是梦月国的第一美人了。 冷眼看着全氏恬不知耻、咄咄逼人的模样,七月嗤笑一声,心想: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怪不得即玉说这一个老夫人就是一个无耻的人。 第九十七章 国王之死(4) 塞萨尔原先一直守在鲍德温身边,听到阿马里克一世的召唤,鲍德温就立即推了推他的手示意叫他立刻出去。 阿马里克一世与鲍德温共享一顶帐篷。这是阿马里克一世要求的,就像是他坚持将帐篷架设在这儿——在撒拉逊人的骑兵队伍一个冲刺就能抵达的距离之内——与正在举行谈判的帐篷比邻。 他不愿意出现在撒拉逊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藏在这个地方?还没有被暗卫发现? “你…”王世雄双拳紧握,恨不得把前面的桌子掀翻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 刘勇闲得无聊,看到对面有一个酒店,就打开了天眼,然后看看酒店那边有没有什么激情事发生。 冯渐铭走出了工作室,来到了过道上,拨通了杨莹彤的手机号码。 “不说算了,我去问夏梦幽。”叶凤兰说着就要绕开我去开夏梦幽房间的门。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在看到皇甫晟的尸体消失以后,脸色煞白,半天都没有能够恢复。 再加上百分之一百的事情,就觉得心里好难过,所有的一切,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事情都会让自己觉得很不一样。 这落花飞叶掌本就是以飘忽不定为闻名,一旦此掌使出,如果对方不用身法逃脱的话,想要防御,是极为困难的,然而楚枫刚刚的举动几乎立刻就摧毁了林墨雪的自信心。 他们三个正坐在那儿发着呆,看来是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梦里的时间也在昨天晚上调回到与我们相同。 上衣都脱完了,‘露’出大肚腩,那是中年人失控的肚子,软绵绵地垂下来。 拥有强大的力量或者过硬的体质,是提升自己生命层次的一节,而骁勇键拥有‘不败之躯’,生命层次不亚于夜罗刹那些超级灵异,碎个蛋,虽然很痛,但一下子就回复了。 恐怖的白色光华突然从费玄虎等人的身上爆发出来,那玉符之上也是喷发出了一股股的山河之力,好像一瞬间就有成千上百座山峰出现,直接要砸死陈潇。 “你们都梦见什么了?说的什么话?”方柔感觉事情有点蹊跷了。 若不是脑子里实在是没有新的发明创造了,他一定会马上进宫找李二看看能不能再换个几千贯。 “行不行,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评论!”笑一问舔着干涩的嘴唇。两人在交谈这之时身上可怕的实质性杀气让周围实力不高的一些人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同样也吸引来了一些并不对这实力感冒的一些人。 连海平浑身巨震,此事原本在他意料之中,但从宁罗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难掩巨大的失望,百年的努力,还是换不来想要的结果,他的失望,犹如死灰一般,心沉到了谷底。 听到了这笑声,陈潇也是眉毛一挑,抬手就拿了一个白玉葫芦,直接打开了葫芦口。 墨白看着pk台上面的倒计时开始了,一分钟倒数,在这个时间之内,双方处于不可伤害状态,当倒数完毕之后,这一层设置就会自动解除。 陈氏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打扮,送水的丫鬟把铜盆放下后就垂手立在一旁。 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不停吵着,陆平使劲地睁开重重的眼皮,又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打量起现在的处境起来。 卫嫣出身贫寒,卑微惯了,突然来到唐门大户之家,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进来见到唐慕公,更觉得手足无措。 第九十八章 国王之死(5) “强敌在前,无所畏惧!虔诚忠诚,感恩天主!谦卑正直,永无谎言!护卫弱者,捍卫义理! 这是你们的誓词,牢牢记住!” 阿马里克一世声音低沉,而又威严无比地说道。 “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无所不及地对抗罪人,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我将忠实 慕容云到屏风后,将包袱在白玉台子上放下。打开包袱,里面装着的是苏景年的衣裳。 楚韵不由自主摸了摸还微微红肿的脸颊,昨天刚下决心脸不完全恢复,她誓不离开医院。 正在思索那条短信的江锦言,看到她被吻得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眼中涣散的情欲再次凝聚,恣意享受她的热情主动。 莉莉娅的这番话几乎是和吉吉亚的那一句话同时说出来的,但是因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清脆,以及她的话语较长,所以吉吉亚的那一句话直接被她的话给盖住了。 楚瑶好似故意恶心楚韵,夹了一块鱼仔细把鱼刺挑干净放进楚韵的碗里。 当然心中的碎碎念归碎碎念,他还是由衷地祝福他们,其实他也希望火云能够安稳下来,但显然看他的样子,估计是不可能了,在一切都没有处理完之前,火云恐怕是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下去。 林先生自然知道唤明月的是谁,他愤怒难言,看着明月那般痛苦挣扎,到底生出了些许不忍来。他跟云国太子的角力,要承受着痛苦的却是明月。 “长时间,你要去哪?”公孙云起顿时皱起了眉头,冰块也不管了,坐直了身体问道。 而眼前的两个明月因为他的变脸而又齐齐露出了疑惑并担忧的神色来,而后忍不住互视一眼,又都齐齐嫌恶一般的皱紧了眉头。 如果他们刚刚出城就遇到大漠兵,那不是间接地给他们当练手的了吗?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看好hyg的观众,肯定是把他们都骂烂了。 “老大夫帮我安排一下,先把人洗干净,看看能不能治?”徐芝芝说道。 等天亮大漠兵来到的时候,手起刀落,那肯定比砍大百菜还要顺手。 且在赵昀遇刺这件事情上,殿前司确实是责任极大,处置夏震也说的过去,再加之史弥远沉默,所以赞成杀夏震的人占据上风。 一人身材佝偻,头发稀疏,三角眼,塌鼻子,浑身裹在一件宽大的道袍中。 甄沐临在这里说的原本的先天一炁修炼效果,他现在体内若干年的真气修炼效果,的确萧瑟等人加起来的年纪都没有他体内真气的修炼年份长。 时空本源,单是修炼效果修炼年份,甄沐临现在最少便已掌握了200年的以时空本源凝聚、转化而来的真气的修炼效果。 鸟儿被箭射中,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在前面的地上,鸟儿扑腾着翅膀,痛苦的扑腾着。 “孽畜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受罚。”孙离俯视,高高在上,气死你的表情。 手开始从两肩顺滑到后背,轻柔的抚摸起来。俩人的身子越来越靠近,慢慢的胸前就紧贴在起来,分不出一丝的间隙。 现在事情已经搞清楚,冯奕枫也没有心思继续追究这些人的责任或者报复他们。对着安德烈他们挥挥手,所有保镖都把枪收了起来,慢慢的退出武馆。 郑易这一枪至少秒掉了他们的三分之一的数量,还有其大部分的兽化人,这也是因为刚才他们够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果。只能用一次的招数。 这是为了避免自己再次利用之前的方式,用直接斩首的战术,来粉碎敌军的攻击,而现在这个漏洞显然被空间给补上了。 而现在董建华虽然隔得远,可却是要害位置,建材局局长,拿下了赵艳,就等于多了一个随时可以赊帐的关系,以后想搞什么企业都方便了,只要有想法,就可以过来赊帐。 一边脸色复杂的看着史黛拉,一边下意识的挠了挠她的下巴——让史黛拉发出了舒服的呜呜声。 这么一想,上进心就在减退了,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累了就停下来休息,有心思了,就好好干一票。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吴伟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即使是一根稻草,他也必须抓住。”包飞扬充满了信心。 “如果是普通的马车的速度大概要一天半吧,只不过我们跑的速度在那之上,不过算上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一天半。”伊泽瑞尔想了想,然后对艾尔莉柯说道。 “什么?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权力?”王家姐妹有点傻眼了,赵艳也是惊讶万分。 “将军您就放心吧。卫士们都憋了这么多年,这次断然不会出错。”盖延兴奋的说道。 但这世界上最具有智慧的生物当然是人类,若大家发现这血兰花的秘密,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猜得到。 但此时,他想到和奶奶的约定——周末回去看望爷爷,目的是给爷爷使用体质增强液。 话语吐出,天神和符神都是脸色阴沉,这两宫平台上的弟子,更是惊怒无比,手指着方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长孙无垢并不知道,自己那个一向视财如命的儿子。竟然为他的老爹,做出了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十分烧钱的事情,这就更加让长孙无垢感到吃惊了。 “汉王有王天下之雄心,老夫佩服。我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实与汉王胸中霸业格格不入。今日,老夫已应邀前来,还请汉王放了我墨家弟子。”禽滑釐微微坐直了身体直截了当的说道。 终于,太阳要落山了,另一边的血月也露出来,高空中的阴影也出现了,远处隐隐有嚎叫声响起……夜晚来临,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第九十九章 国王之死(6)收藏一万三千加更! “我的大女儿希比勒公主将会与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之子亚比该缔结婚约,成为夫妻。”国王话音一落,雷蒙就猛然转头看向了博希蒙德,而博希蒙德露出的神情表明他这次确实对国王做出的决定一无所知。 没错,亚拉萨路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亚比该近似于疯狂地爱慕着希比勒公主。而且依照现在的状况,国王只有鲍德温这么一个继 高中毕业的时候两人很平淡,薛定远说是理智其实就是自卑,那件事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淡了,张莉玲笑着挥手说了再见,薛定远大醉一场,三年间两人有qq,有微信,有手机号。却是从来没有联系过。 抬起头,果然是他,正和一个男生搬着两个大纸箱往操场方向去。 这人想必是本地土著,这装的一手好逼,那好,苏牧就要让他看看,什么叫做装逼不成反遭打脸。 之后的日子就变得更加的忙碌,学习不能落下,主持人的讲演都练习,还得抽空练习和徐远山的合奏,徐远山还得去竞赛班,两人在一起不是讲题就是排练,时常都抽不出一点儿时间说说私话,戚黛开始郁闷了。 可以彻底杀死鬼怪的方法,让顾尊对商城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食谱重视起来。 自己刚才已经低声下气说了好话,再让卢导登门道歉,已经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一般人就算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也该多少回个面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苏牧看得出来她保养的很好,至少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不过实际上至少也是四十多岁了,修炼武道后并不显老,而且实力越强就能够改变身体体质,甚至可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状况。 听到芬姐的名字,夏樱一下清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确实是秦城打过来的。 面对第二梦的所谓诚意,梦轻舞黛眉紧蹙。紧接着,第二梦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移动硬盘直接给了叶风。 看到因果神王迟迟不动手,就好似睡着了一般,人族军队这边,立刻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二叔说完随即念咒,只见那道天雷结界之内,无数电光闪动不息,系数击中了阴兵将军,瞬间他全身炸裂爆燃。 花良艳开始还有点抗拒,想到下去之后,难免会和张影碰面,俏脸不禁泛起红晕,不过后来强不过几个闺密的死缠烂打,最后半推半就间终于来到了篮球场。 10人自然是感激莫名,得知还有一批长兵器和盔甲皆在制作,众人更是兴奋异常。 张影避开最致命的技能,却挨了剩下的两个技能,气血一下子掉了300+。 那野雷,显然有外力相助。而那外力的来源,竟然不被自己所知。 叶风没有说话,也没有对离歌有任何肢体动作,他只是静静地走到离歌的画板前,看着上面画着的人物。 韩国广播电视台作为韩国三大电视台之一,它的大楼自然也很气派。 这是夜神月第一次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别人听,一旁的赤瞳,听到现在也已经明白过来两人说的是什么了,虽然不太清楚什么是世界壁垒之类的,但是后来的那些话,赤瞳可是完全明白,但是赤瞳没有说什么。 “炽炎神凤挡下来!”炽炎神凤直接飞到破坏死光前面张开双翼挡了下来,威力巨大的破坏死光根本无法在它的翅膀留下一丝痕迹。 第一百章 国王之死(7) 哈里发阿蒂德在自己的帐篷中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他知道这种行为非常的无用,而且可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么,是在哭正在焚烧的福斯塔特吗?还是在哭自己未卜的命运,又或者是为了沙瓦尔? 对于沙瓦尔这个人,即便阿蒂德有时候也会开玩笑的说,他是一条藏在袖中的毒蛇。 沙瓦尔原先是个商人,他总是乐意 我吓得打了个寒噤,硬着头皮冲他笑。他点点庄岩手里的名片,背着手踱进了屋子。 那两人的争吵声和闷哼声隐没在哗哗的雨中,被隔绝在车外,因此他们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多少。 韩振汉要求王参谋吃掉眼前的敌人,但是眼前的兀量合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说吃掉就轻而易举的能吃掉对方。 接着,又一刀劈出,虽然被肖辰以合金战刀化解,可是他的防护罩,还是被秦岚一脚踹碎,直接踢在了他的胸口上,把肖辰踢翻在地。 “这个名字好是我和你奶奶还有你爷爷与其他队友起的,我们也该算是先辈了吧。”徐广眼神迷离起来,陷入了回忆之中。 简以筠第一次觉得她在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时,会产生这种看一眼都嫌多余的感觉。 “陌沫无奈的说,她觉得王强此时的表现倒像是发自内心的,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那要不要相信他呢?还是再看看吧。”我配和,我好好配合。 大和咲人带来的扶桑玩家中也有些等级在此范围之下,当即命见月纱织将同样的命令传达下去。 他不是总忙工作没工夫来看我吗?所以我现在一到周末就马不停蹄地往他家里跑。反正他爸已经点了头,所以我也顾不上他们会不会觉得我脸皮厚了。 “看那里。”叶玄天指了指井底的一处不起眼的边缘队陌沫说道。 毕竟能吃的就不要浪费,在明白萨琳娜可以回收虫族尸体再生产的时候,叶城就想到了下面城市中被他灭杀的大量虫族尸体。 “徐凡,你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放了我!”他得意洋洋,徐凡倒是双手环抱。 “孟老板、储老板,你们放心好了,我们是合作伙伴,我帮你们岂不是有失风度。”这话说的好像是天降神兵,但是如果真的得知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只会失望万分。 从他发现神链降落,再到身体被打爆,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的大道雏形是很具有墨家象征的黑白两气,出手之间自有两气环绕。 赵原在路上看到病人的情况,所以同意尝试按照父母的要求试试看。 徐凡本来想着让苏家找个暂时居住的地方。没有想到苏果果的母亲为了感激徐凡的帮助,直接将她嫁妆那套房子让给徐凡居住。 苍鹭并不亲人,喜欢在无人的沙滩上晒太阳,而且特别警觉,想要捕捉,不是那么简单。 而且龚家的支持也到了账,这不是龚安圣慧眼识珠,而是龚安圣想要借用徐凡压制和反抗齐家。 头皮切开,赵原与白露默契地交接器械,刀剪线交叉挥舞,头皮迅速以一个大问号的形状打开。 韩北瑜不耐烦的仰头舌头抵在上颚,啧了一声,直接打断他那“真情实意”的哭喊。 韩东语气都变了,看着对方的神情,不由得在心里同情了自家兄弟几秒。 谢振辉和潘华景得到李阳再次确定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像叹息。 第一百零一章 国王之死(8) 国王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随后便死去了。 鲍德温一见到蜡烛从阿马里克一世的手中坠落,熄灭,便知道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他张开嘴,想要发出哭泣,却在下一刻昏厥了过去,幸好他身边一直有着塞萨尔,塞萨尔一把抱住了他,紧紧地揽着他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的勇气和力量投掷到朋友身上,好让他不至于遭受太大的 “不是的,施主,你现在是被这风沙迷惑住了而已,现在,如果施主相信我的话,你就来吧,照着我说的做。”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的情感,就好像无欲无欢。 这是一座无法估量的巨山,此山仿佛链接天与地,仿佛是这座山支撑起了永恒世界的凡之天地。 所有子弹全数打在那人身上,可那人身体依旧傲然挺立,一动不动。身体也没有流血,子弹也没有射穿他的身体,似乎尽数都没入他的体内。 回到洛家别墅的孙潜脑子里还是疑惑不解,明天只好让白晓白从高俅男那里探求出来聂正元的踪迹,然后将聂正元抓住,严刑拷问,不信他不说。 “一般人如何能够跟踪他。”窦林没有丝毫畏惧,只是淡淡回答道。 麻沸散是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剂,华佗依靠它做出多起成功的外科手术。华佗死之前将它记载在青囊经之后,可惜到后世的时候青囊经失传了。让后人无法见识到古人在医学上的智慧。 孙武也曾跟孙英说过,叫她不要管自己,该出嫁就出嫁,他总有办法养活自己的。 现在没有专门的app定外卖,可也开通了手机短信、网上qq定餐项目。接到订单后,需要兼职人员,骑着自行车去一一配送。 不过当时她自己表现得比袁华还差,而且多亏了他才没被阴影里的爪子分尸,想想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也是归海一刀情急之下失了计较,平日里他是不会如此失去理智的,作为一个密探,他知道头脑冷静的重要性,只不过如今他受心魔控制已深,就算是斩断右臂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完全除掉心魔,所以才会有些许的丧失理智。 看着系统任务,谷梁渊收拾了一下心情,拍了拍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迈步走出了闭关室的大门。 “娘亲,不知您叫儿子前来,所谓何事?难道是您想儿子了么?”龙鳞飞看到自己娘亲的脸色不好,便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琳琅看了一眼王翠娟,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熟睡的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继续往下走,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除了广西正在打仗以外湖北也开始了战争,湖南的刘必华和河南的李夏都派兵进入湖北。 落紫阳在收到妹妹发的讯息后,出发来到黑暗森林出口等待自己的妹妹回来。 眼看大鹏又要逼近,四大仙帝对视一眼,分别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逃窜。 从那以后,她碧落之名,成为了天元宗外门弟子人尽可夫的存在。 他一直钟意魏红玉,早年间有陈洪,所以他将这个心思深埋心底。 “啪”地一声响起,麻子脸顿觉自己的脸上有了一种火辣辣的疼,嘴角还有一种滚热的液体慢慢地流出。 他只是在休息室准备换下白大褂的时候,停顿了一秒,出于主治医师的本分还有勉强算半个朋友的情分才多走了这一趟。 圈子正中央,许宓原本冰冷的脸色瞬间冻结住,她低垂着头,拳头慢慢攥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葬礼与婚礼(上) 萨拉丁说的很对,阿马里克一世的死,让他成为了一个英雄,而不是一个小丑。 他第一次攻打埃及的时候便是无功而返。虽然他用自己的钱财偿付了所有骑士的佣金,依然会被人诟病过于轻信或者是过于胆小。而第二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向贵族们借款,向商人们借贷,挪用了拜占庭公主的嫁妆。 他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孟允川木着脸端着罗盘往前走,觉得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长见识的事,活的草叶子当指针,异界人真会玩儿。 只是,现在虽然已经找到了钥匙,但是,要怎么去做,怎么拿到钥匙,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而这一头野猪则是除了体型大些之外,并没有看到有任何的所谓智商。 鉴于毒药师的表现,猎天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然后就被孟允川打发了。 慕容羽从吉祥物变成了一家之主,而且还是面对自己的结义兄弟,特别还是受自己牵连的结义兄弟,所以马上大包大揽下来。 黎曼鲁斯正打算起身继续吃,但一撇眼却让他吓的一哆嗦,手里的鸡腿直接掉在了地上。 大清门外璀璨的烟花再度升起,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鲍承先和他那不足五岁的儿子鲍敬被剧烈的爆炸炸成了碎片。 木林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的晚霞,很美,只是很少有时间去看这些风景。 妗砚直接拿着车票上车了,她其实懒得理穆柃,不过装装样子还是可以。 左梦庚长叹一声,可周围人谁也没听见,因为他的叹息生早已经被再次袭来的炮火掩盖了。明军的火炮和火枪时而交替开火、时而枪炮齐发。铿锵的军阵离万年桥越来越近,也预示着失败和死亡离左梦庚越来越近。 “力量的巨大提升,这让他们很难掌控自己的力道,从而发挥不出该有的实力!我现在做的,只是教他们如何来控制自身的力量而已,而不是一味的去磨练他们的力量和技巧!”苏奕面不改色解释道。 微微张开着嘴巴,口水嘴角有点湿润,随着被打扰,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霍凌峰将目光收回,然后看了看一直放在自己口袋中的u盘,皱起了眉头。 虽然林羽很崇敬盘古大神,但不代表林羽准备做盘古的替身,林羽只是林羽。 “算了,能保住中路高地不掉就已经是万幸了,我还奢侈这么多干嘛……”唐捷摇了摇头。 贺兰瑶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月色,不顾一切的朝着绿水河跑去。 要是宁儒熙看着,估计那些杀手的刀都到面前了,宁儒熙还没反应过来。 他对着林毅一连拍出两掌,而后另外四只手掌全都向着武败天拍去。 “很好,既如此,在三宗进犯之前,我会好好训练你们,务必在短时间内,将你们训练成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张伟气沉丹田,声音如洪,充满了无上的气势,格外的振奋人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各家老板对于林飞扬的态度从根本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你们……你们可没有权力换模特!”宋杰看到王羽,吓得直发抖,不过在石金堂的威胁下,只能当出头鸟。 狂峰力的声音不停在四周回荡,所有人就算早有心里准备,却依旧有些惊讶。 其实王羽并不知道,一旦突破到了天帅境,再要想突破到天王境,那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零三章 葬礼与婚礼(中)(收藏一万四千加更!) 在场的贵女中,有如达玛拉那样立即喜形于色的;也有面露不豫之色——只因为她们也有一个兄弟或是情人,希望他能够占据塞萨尔现有位置的;还有的就是去偷偷打量公主希比勒的,没错,希比勒比小公主伊莎贝拉大上十来岁,如今已经犹如树上繁花,子房饱满,只等结出果实了…… 但谁让她的丈夫是安条克的亚比该呢?说个地 原来不穿西服,不逛會所的宋庭君,看起来其实也没那么禽兽?甚至,还有一种阳光学霸的感觉。 张太白注意到,大师兄江山、二师姐东雪晴、五师兄亚历克斯,还有七师姐温妮都已经赶过来了,他来得已经算晚的了。 左右前后,做了事、想了事的是他,现在当做若无其事的还是他,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林枫看了过去,只见其中最大的一块墓碑上空,静静的漂浮着一个黑色的心脏。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天赐算了一下方位,正是时候。他看了一下时间,也刚好9点12分,轮回法式正式开始。天赐点上了10支高香,在坟的四周插了下去,围成了一个圈型,直接念起了封魂术。 “还能是谁,一定是李敏搞的鬼,不过我觉得光凭他没有那么大本事,一定是有人推波助澜,趁着这墙倒众人推的机会,把我家置于死地。”靳言恨恨地说道。 这时向老对天赐说道:“天赐我这里还有10亿,是我全部的积蓄,一会也拿去用吧!”向老直接把卡交给了唐嫣,唐嫣看了一眼天赐,只见天赐点了点头,唐嫣才收了下来。 陈天翊当然知道唐雅世上的亲人只有她妈妈,什么时候有出现了个大姐? 先是伊芙蕾雅这个变种人,然后是安德烈这个吸血鬼,只不过是短短半天的时间,自己就遇到了两个‘超凡者’。 青光继续流转,众人的身影,也渐渐变得虚淡起来,最后知道完全消失不见。 此时的水子衿同样也打量着南宫念昔,一袭紫衣,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肤白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我不想辩解,我只想问姐姐,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钱莹莹眼睛布满血丝,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南宫念昔。 杜七轰然摔在地上,一时不死,可也丧失了再战之力,血流满身,用力支撑了两下,也没有爬起来。 秦宜宁则是一直站在安静坐在绣墩一言不发的孙氏身旁,安抚的拍了拍孙氏的肩。 巨大的海棠花出现在请柬的正面,四边都是镶金镂空花纹,看起来大气与高贵,却不奢华,很让人顺眼。 宫内这段日子早已重新清扫干净,秦宜宁直接便被安排住进了坤宁宫,姚氏一行则去了慈安宫。 而要打击完颜伯德,制造归降的假象是一方面。如何施展计谋,或诱使其分兵,个个击破;或诱其在不利的地形条件下作战,就是孟九成需要认真考虑的。 研究之后的结果,就是飞机是内部爆炸的,首先排除了飞机故障,因为故障引起的爆炸太少了,几乎不可能,如果有故障的话,飞机起飞的前后就应该有所察觉。 苏盛晨和叶苓语道谢,换上鞋之后进了屋,左右打量了一下,和上一次来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 一位如含苞待放的贵族牡丹,虽高贵冷艳,却让人生出我见犹怜的想法。 第一百零四章 葬礼与婚礼(下) 博希蒙德匆匆赶到。 他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还有其他几位领主,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亚拉萨路的。虽然他们是阿马里克一世的附庸和大臣,却也有自己的领地需要治理。 除非阿马里克一世整备军队,召唤他们,共同对抗基督徒的敌人撒拉逊人,他们才会带着骑士,投入阿马里克一世的麾下,以履行自己与生俱来的义务和 三叔公带着慕南铮前脚刚离开酒店,后脚陆悄然所在的楼层里出现三个很是猥琐的大汉。 “那万一陛下一定要您从皇后物色的人中挑选一个当皇妃呢?”丁聪又满脸担忧地问。 这时候,江月棠也忽然明白了过来,立即朝萧棣元所在的地方冲去,全然忘记了那危险的“老虎”。 刚进走廊,他们就听到了陆悄然的呻吟声,并且还被吸引了过去。 换孩子的事,沈婉当初也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表现出这样的癫狂。 这比赛规则,只听前半部分,还都觉得对百里夏是有优势的。 老实讲,她觉得自己先前所做的很不明智,首先她给敌对城邦送钱了,其次,这样高调的举动会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虽然自己只是来帮锐雯完成一个心愿,如果出现什么插曲岂不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对于老爷子的那些事情,之前是忘记了没有错,可是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想起来。 宫霆放开她的耳朵,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放在她衣服里的大手却没有拿出来,一下一下揉捏着她腰上的嫩肉。 在吴大虾看来,这姻缘就是姻缘,你管他善缘孽缘都终需了解,当鸵鸟是没有前途滴。 而陈年拿到鸭子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手摸上了鸭子那饱满而又挺拔的胸膛,由于先前打了气的缘故,所以鸭子此时整个看起来圆润无比。 说到这里,韩通猛然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当时子龙回来的时候,好像是说兄长亡故,要回家守灵,确实是不方便出去了。 “何方神圣,还不显出身来”鹰战冲着海洋就是一声大吼,海洋里渐渐出来一个身影,“不好意思,我只是被歌声吸引来的,在下大乘期海王,属于蛟科”鹰战抬手一个法术把武飞他们罩在其中。 “随便你想什么,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了。”宋静姝说着就回到了房间里。 司迩利不愿再看到苏姣姣那张脸,只要一看见,与程月禾的所有甜蜜便尽数涌上脑海,久久挥之不去的情愫,这个年岁不值一提。 在南非的操作室,萧清秋和钟木涵正在通过监视屏幕注视着无人机的飞行状态。 一般的情况下,都是一件事发生后,萧山才恍然大悟,自己似乎在梦里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妙妙巫的视频已发,陈年就知道今天中午会有大量的人过来吃饭。 王楷口才极好,此时更是卖弄平生的本领,说的口没翻飞,栩栩如生,引的赵凤美眸阵阵的发亮。 “殿下觉得,此刻我等即便向一方突围,真的能够撤的出去吗?”柳嵪通过传音反问了勾晷一句。 说实话,这几天,她的身体,似乎起了一点变化,她觉得自己的口味越来越挑剔了,睡觉前,总觉得很想吐,而且特别爱吃酸的东西,而且这个月,她还没有来月经。 取出一只蜘蛛傀儡,为了追求耐打——主要是打烂之后还能再拼起来,明心用来制作这些一级傀儡的材料都算上品。 第一百零五章 婚礼 那个身材高大的骑士扶起了希比勒,他的动作轻盈又从容,像是从地上捡起了一枚花朵,或者是一只小鸟。最初的时候,希比勒对他只有陌生,正在奇怪鲍德温身边何时出现了一个她不认得的随从,直到侍女们鱼贯而入,点上蜡烛,她才从那双绿眼睛中看出了熟悉的平静和冷漠。 但他已经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小奴隶了。他和鲍 “去哪里?”桑鲤有些茫然,叶卷没说话,利落的为她穿好衣服,在凌晨到来的那一刻,带着她来到了营地的空地上。 今日,便是第七日,上午和庄回去完无边长阶后,她下午照常以要休息为由切换视角前往符箓宗进行符箓绘制。 是的,恐怖,没有人记得也就不会有人想到去针对它,这样看来,这就是一个无解的事情。 等了一会,伊莉拉发现这些虫子也只是绕着她的军队飞行,没有丝毫攻击的意思,她顿时想到了什么,或许自己闯进了某个强者的警戒范围了。 乘务员过来了,说我和瑶瑶不属于高铁商务舱,请我们回到经济舱那边,虽然态度和语气很好,但话里话外,却带着明显的歧视感,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三发连射,第一发,击中防御伞,第二发紧跟着射过去,貌似间隔时间不够,被空中的木质碎片阻隔,发生爆炸,不过第三发成功命中了后面的云梯,直接将云梯炸成了两截。 话音未落,姜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将她直接从沙发拖到了地上。 潘雅莹没理他,沉着脸走到席远词和徐梨子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明亮的烟火瞬间点燃了幽深阴翳的山脉,将夜晚笼罩在一片璀璨之中,让这一路的风霜在这一刻充满了惊喜。 虽是距离前方的城池,有着两三公里之远,却也没有过多不满,只迈着步伐,缓缓的向前走着。 “于禁投靠敌军,论罪当诛,军中将领听令,上前将于禁击杀。”陈登起身大喝道。 如此就一秒的功夫,林二娘已然重伤在地,秦勇先与李建华这才看清突然袭击出来的徐山。 即使是第一次进行这场披着游戏外皮的试炼,可是阿瑟对这些石碑并不陌生。 余虎眼前一亮,心情却不是很好,因为大戟士是张郃训练而成,张郃却是投靠了并州军,无论冀州军在作战中取得了什么样的战果,与此事的大戟士是没有太多关系的。 两人跳入第二层,刚落地,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一片嗡嗡的虫声就传了过来。 “没错,我们赶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炎黄盟的人,他们也在捉拿此人。”另一位10级修者哈利奥附和道。 在秦始皇极度抑制商业的政策之下,很多商人无法从中获利,都已经抛弃了商人的职业,转做农民。商业,在严苛的政策下失去了生存的土壤,无法发展壮大,只能渐渐变得枯萎。 叶轩说完,便和杨柔离开了庄园,在两人离开之后,安紫萱叹了口气。 只是突然间池塘里的一条鱼不知道为什么跳了起来,跳出了池子,直接溅了兰妃一身的水。 张琪亦是心有所感,他已经感觉到了青州的危急,高唐就是吕布下步的目标,他不认为吕布从甘陵城外分兵就是为了夺取平原。 “走了?”韩明和魏亚的脚步一顿。他们侧耳听去,砸门声和叫嚣声,确实一点都没有了。 第一百零六章 公主们 鲍德温的加冕仪式在希比勒婚礼后的第三周举行。 这次的仪式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加冕仪式都要来的简单,却异常的庄重、肃穆,与其说是加冕,倒不如说是鲍德温为他的父亲举行的第二次葬礼。整场仪式中,无论是为他祝福、涂油的宗主教希拉克略,还是为他戴上王冠的雷蒙,都没有在这个少年人身上找到一点欢喜或者是雀跃的 没有了阳顶天在身边,众人登时就像是换了一副样子一般,几乎所有人都是围了上来。 半晌之后,苏易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而后伸手拿出了一个药瓶,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瓶口打开之后,只见森森寒气直接从药瓶中透出,打开药瓶,一枚黑色,释放着冰冷刺骨的寒气的丹药就呈现在苏易面前。 “轰隆隆”爆炸卷起了一整狂风,打在周围观战的人脸生疼。木青山虽然及时退去,但右手还是被炸伤了,血从被火烧黑的皮肤里流出来也是黑色的。 大骑士虽然有五位,但是这当中的确有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人。 卓一男趴在梁辰的背上,忽然注意到那位掌灯先生的身后,踉跄着奔跑上来的两个男子身影,不禁急急的喊叫道。 这枯荣森林之中只有一个凶兽,但是被凶兽沾染上了凶兽气息的妖兽,却是不再少数,所以,猎杀妖兽的目的是治标,找到那个凶兽,而后将其猎杀的目的是治根。 皇主的身体,陡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一道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了龙椅之上,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蓝凌公主。 唐娜之所以会被派到中国来,也是因为柯林斯家希望掩盖这桩丑事。 一道悦耳的门铃响声,似乎将沉寂已久的公馆,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一旁的岸阳看着想美事的噬虎,话语就像泼了一盆凉水在他头上一般。 李泰的意思就是清州王家打算让王冷通过这样的方式彰显自身的实力,完全衬托出他们清州王家的强势。 这时候有几个黑影,从尸王周围的房子之中跳了出来,直冲向张生的攻击。 萧羽拍拍屁股走人,风淡云轻的样子,这让叶欣欣跟紫琪看得好生羡慕。 萧羽一脸的冷笑,年龄这东西还真没有办法,他只有十七岁,不可能一下子达到让人信服的年龄。 她和张氏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关系了,要是因为这无心之过坏了交情,那可就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了。 永王爷是一门心思想添个金孙,毕竟儿子不出彩,他要在孙儿这一辈上重振旗鼓。 “好了,娘知道了,不和你生气了。”秦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朗没有答话,他僵立在原地许久,忽然抬步走到门前,望向院墙上面的秋日暖阳,此刻,院中的那株木槿终于褪去了一身翠碧,隐隐现出一点未老先衰的沧桑来。 就在大竹县县城的一间民房的房顶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对着旁边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着。 李明言送的礼物就不错,万贵妃笑呵呵从李宽手里拿走了,说是要当做孩子抓周的物件。 等苏军一冲到他们的面前,早已丧失了斗志的德军看守,哪里还有战斗下去的勇气,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武器,高举双手向苏军投降。 一人的天雷掌迎上覆地印,轰的一声巨响,天翻地覆,天雷破灭,那人手掌顿时炸开,随即手臂血肉砰砰破碎,骨骼断裂。 第一百零七章 伯利恒(1) 伯利恒,它在以撒人的语言中,是“面包之屋”的意思,而在撒拉逊人的语言中,它的意思是“肉房”。 无论哪一种,都象征着这座小城的富庶与繁荣。 它位于伯利恒山上,位于沙漠与丘陵之间,是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早在公元前十四世纪,迦南人便已经在此立足,建城,它的历史可能比亚拉萨路更早,论起神圣来—— 她说她爱我。单纯地爱着我,哪怕,哪怕我不能给她完整的男人的爱,她也爱我。 见罗羽菱欣然答应赴约,南宫瑾立刻起身。这个逍遥宫,他一刻也不想呆。 围观之人,从朝中大臣到大臣的家属到四周的老百姓,甚至到仪仗队的人,都开始不停的议论纷纷。 甚至也超过了哥哥的设想,哥哥以为她变成了彻底的吸血鬼之后,就没有理智,只会杀戮,但是她现在失去感情,但却依旧还有理智。 漫长的等候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阴阳君临嘴角挂着笑意走上了祭坛,从他出生至今,整个阴阳宫,还没人见过他笑。 意识到这一点,想到自己的机器根本没有装备什么杀伤‘性’武器,即便有炮弹,也是装的颜料和象征‘性’的火‘药’,苏珊暗叫不妙,当即调转方向便跑。 顾恩恩眼睛盯着领带,动作很熟练,三下两下,便处理好了,又拿了一个领带夹夹在了上面,顺势帮韩城池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 “你们都真好,都来陪我说话。”云朵朵忽然站在门前,笑意盈盈。 宁羽辰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刺猬,所过之处,片瓦不留,如果不是他刻意避开传送阵,李辰甚至都觉得,那玩意会不会也被刮进去撕成碎片。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仙家们全都转过头去,想要看看谁的嘴巴竟然如此恶毒,竟然说出了他们想说却不方便说的话。 “院门神兵做好防御准备,敌人已接近到四十丈……”话到此而止,四望台内的神卫神兵们傻眼了,来人怎么几句话的工夫就在窗外了? “如嫣,你要是想让我和延仲华早生,皱纹满面,就多弄点事出来吧。”苏若瑶也开玩笑。 毕竟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高手,所以,帝王岭上的那一场帝王大战进行了七天七夜,在这七天七夜之中雷鸣不断,电闪不歇。 部队与部队之间的较量,除了在战阵之上拼杀,平时比较的就是精神面貌。现在三支部队的身上彪悍和杀气,大家都差不多。但是比较起军容来,高下就明显的出现了差距。 张云泽有些莫名其妙,他真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得罪了王月涵,他感觉王月涵似乎很是不爽她,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第二人入石,彩石法则发威,将先前困住的狄冲霄重重弹了出去。 那是什么?听起来就像是···鬼故事一样···吉田一美觉得对方其实是在一本正经的和自己开玩笑。 苏若瑶喝了一口药,程迪智喂给她喝的。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但她不难过:一官你在心里回答我了。有你让我在病中不孤单,寂寞,每天有期盼,就足够了。 “三天的不眠不休和绝食的感觉如何呢,拉芙拉君、恩?”连回答都感到讨厌,因为会消耗体力。我现在就是疲惫到这样的地步。 谢玄,袁湛等人走后,卫阶再呆下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也没再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回到了禁军的军营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伯利恒(2) 塞萨尔能够看见前来迎接他的那群人,他们当然也能够看见塞萨尔。 首先跃入安德烈主教视野的是一面赤红色的旗,在黄沙与苍穹的衬托下,它是那样的艳丽、灼热而又夺目。这个颜色不由得让主教大人心生烦忧——当他听说国王陛下将伯利恒分封给了一个年轻的骑士时,他就有了诸多筹划。 如果对方是一个贪婪的人—— “少他妈废话了。你跟老子啰嗦这些干什么。直接说重点。”电话里传来了崔虎的咆哮之声。 随着其声音的落下,其面色骤然冰冷,令得周围的灵力都是有着冻结的迹象,他灵力属火,但是在其情绪之下,却是有着灵力冻结的趋势,显然其对于力量的掌控,已经远超从前。 虽然表面平静,可内心还是非常震撼的!皇铭的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上次也只是碰巧那个星球的火元素比较多,这才赢了!可他却死在一个原始星球? “为什么这三个英雄不行,这三个可是防御力最高的英雄了,难道还有比这三个英雄防御力更好的吗?”苏菲不满的说道,毕竟这三个英雄是她提出来的,被别人当面全部否认,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那要看我愿不愿意了。”我半开玩笑地眨眨眼睛,想摆脱身边尴尬的气氛。 蓝诺莱斯想要解释一番,可诺狄拉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冲上来,逼着蓝诺莱斯和他打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轻依轻声,似乎在乞问着谁,但或许只有她才听见。 “这个少年是为了伤势鉴定报告而来?”黄伟祥的气势顿时就泄了,虚假伤势鉴定报告这样的事可不能泄露出去,一泄露……想到这里,张天祥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爸,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盈儿已经有肌肤之亲了!这是化验结果!”霍琼拿出了一张纸。 “屠舒,别想太多,好好跑自己的就行了,别受了上午那家伙的影响。”上场前,高林还特意来到屠舒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虽然身穿一袭黑色战甲,但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需要人伺候的公子哥般。 猪皇闻言嘴角一抽,再一次为自己的儿子的天才而感到无奈,居然为了折磨人而创出了这种秘法,而且只是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对,他舅舅刚刚送他过来的,你们赶紧回去,别影响别人军训了。”姜胜善笑着说道。 泥泞湿滑的路上满是积满污水的坑洞,林淼本就晕车,沿路抖抖抖抖抖下来,车子没开过二十米就开始脸色发青。 钱龙不知道的是,和迦勒底处于同一纬度,不同虚空之中的无尽深渊,某个伟大恢弘的存在从沉睡中苏醒了。 手持流星锤握柄的雷姆猝不及防,直接被这股无法抵抗的巨力牵引着,拖到了钱龙床前,一下子扑到在钱龙身边。 若说袁尚自己愿意投降,打死陈子明都不信,谁愿意放弃手中大权,被他人圈养起来,如今袁尚也不是一点反抗之力。 相比于华天都这颗能够污染永生之门的毒瘤,当然还是他们自身的性命更加珍贵。 走近之后,从那斑驳的古城墙,可以看出这座古城早已不知道经历了多么悠久的岁月。 “我借她十个胆子!”林国荣张狂说着,一边掀开被子,把林淼抱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伯利恒(3) 塞萨尔在阿马里克一世身边做扈从的时候,国王因为一心忙于即将到来的远征,并没有开设过国王法庭,也没有这个必要——亚拉萨路的疆域并不大,国王无需在巡游中巩固自己的权利,获得民众的拥护,而在阿马里克一世在世的时候,和他作对的人不少,但有勇气掀起叛乱的人寥寥无几。 他只在集市上见过监察官怎么处罚那些偷 在这瞬息万变的关键时刻,龙藏锋居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和天下第二的武道宗师唐远清忘年交成了兄弟了,那都尉的辈分岂不是就尴尬了? 只见,鸿蒙剑穿透了他身上的铠甲,直接透过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地钉在墙上。 “不行,你身上还带着重要的东西,这可是用命赌回来的东西,你想看到他们白白浪费生命吗?”巫裕权再一次狠心地拒绝隆双双。 盯着禾列荣身着的服装再次看了一眼之后,年子午目光闪烁之间,也恍惚的猜到了些什么。 正当许诺犹豫的时候,夏秋桐带着一个三岁的男孩走了进来,对着胡母喊了一声“妈”,然后一家四口欢欢喜喜的离开了病房。 “他叫众安,号称森林之王。”袁洪指着老虎,那老虎微微点了一下头。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莫非也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担忧,回到了天河市这边。 指挥舱陷入一片寂静,可以隔着舱壁和海水,听到不远处机器隆隆的浦风号驱逐舰,如同真眼瞎一半从边上开过去,除了探照灯,它没有任何机会发现419。 整整五分钟之后,终于在众人焦心的等待之中,休息室的门打开,随后芊雨墨也推着一辆轮椅,走出了休息室。 中山从仲义立国至今,太保一脉俱出自中山,称得上是头号大黎柱臣。 要知道,当时楚凌珹讲故事的时候并没有这段,在他的故事之中,代表官府的李校尉可实实在在的是个好人。 冷白色的肌肤,眼尾点缀着一朵夕雾花的刺青,显得愈发诡异妖冶。 “楚少,你再仔细地好好的看一看。”袁杰丝毫就没有绝对自己是输的样子。 长老见到水妙然回答,也是不再说话,踏入了塔内,现在,塔外就只剩下了水妙然与刘启二人了。 郑健是四人中第二个杀满十只丧尸的人,但在全球排名中却排在100名开外,区域排名还不错是第6名,属地排名第2名,郑健也学着方家兴的样子退到一旁去。 叶凡暗骂一句,他怎么报复孙茹一家都不会有负罪感,可唯独不想伤害到孙可这丫头。 她和刘启之间的心灵相通,有什么心事柳依依是藏不住的,除非拥有自己的肉身。 楚王默不作声,显然默许了公孙麟的做法,数百卫兵执戈带矛将江望舒团团围住。 上面的十数道人影都是一惊,当了这么些年的海盗还真的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往常一般人听到自己的名声都给吓得腿软了,还能够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无一不是将财物留下,匆匆离开的。 见玄音终于露面,巫秋秋呲牙,她当然知道玄音不知道异兽在哪。 “谢谢江叔叔。”少年致谢后朝着阿苡这边走来,缓缓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像受委屈的样子,更像一个长不大的淘气孩子。 病急人就容易慌乱,郑郎中明明就在跟前,也已经在给白桃桃检查身体了,乡亲们还是在那喊郑郎中。 第一百一十章 伯利恒(4) 女人或许认出了塞萨尔或许没有,她没有再给他第二眼,主教摇头,认为这个女人太过桀骜不驯,不过也是,如果她是那种温顺的女人,就不会站在这里发起“决斗离婚”的挑战。 男人在面对骑士与主教的时候,倒是恭顺异常,他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头也不敢抬,以至于塞萨尔要等到他被守卫们放进坑洞才能看见他的脸——他蓄 陈方平在那段时间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拼命的用工作折腾自己,简直就是不要命的节奏,虽然这种自虐的桥段很古老,甚至是很没有新意,但是却是他一直以来都在进行自责的最有效的方式。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的看见,张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房间内如死一般寂静,时光似停留在那令人惊惧的一刻不再向前。我身陷恐惧的漩涡,不能自拔。 “好不好?”我近乎哀求,我身边的人已经很少了,从开始到现在,我也只有、仅仅这几个朋友罢了。 两人心知肚明,陈方平知道一夏的那句话是在回答方才自己在饭桌上的问题,一夏也知道陈方平的那个“恩”字算是对自己的回应,所以目送陈方平上了楼以后,便安安静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同天的人虽然多,但是明显战争狂人这边的人更加的多,看了一眼同天的人,四千多一点。 在我退到门口即将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无奈与疲惫。 看着熊白,同天眼神眯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麻烦,但是他能隐隐感觉到和这个熊白有所关系,和一般的熊人族相比较起来,这个熊白的智能明显的高了许多。 然后,我就大步朝着前方走了去,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大人,以往我都是每三个月交一次灵石,如今三月期限已经过去三天,齐家已经多次来人催我,这交不出灵石,他们会杀了我的。”马元伫立在秦皓对面的山峰急切的望着他。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在冰天雪地中,箴言躺在我身边,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众人均是用惊叹的目光看着场中身姿挺拔的秦皓,独孤寒则是不停的对着众人说道那是他的姐夫,弄得在一旁看着的独孤墨秋羞红了脸。 夜色中的雨丝,滴不尽绵绵的思念,风如线,雨如线,送到你胸前。寂静的心间,玫瑰欲滴娇艳,妖娆似火般蔓延,你轻轻来到我的怀间。昔日的光阴,斑驳的想念。 据说有不少的人因为过量饮用此酒,而丢掉了性命,可是很多人依然乐此不彼。 妖兽愤恨的盯着游刃有余的杨娅,这究竟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老怪物?她每在自己身上开一刀,它的妖力就会转到她身上!明明它就算是遇上人类组织,也有一搏一力。 他的脖子不知被什么撕扯下来一块巨大的肉皮,可以看到其中的青筋跟森森白骨。 无论是胆怯,到挣扎,到拼着重伤反击,展露出的都是溪流境中期的实力,哪怕杀掉所有人,都是以伤换伤。 但是越是如此孙萱就越是惊喜,这个位置简直就是天然的藏宝的地方,有着藤蔓当着,普通人根本上不来。 其中有家属还找来了媒体一起,经过媒体的传播之后,罗旭的真面目彻底被撕开摊在大众粉丝面前。所有粉丝粉转路人甲,站到了罗旭的对立面,在网上掀起了一片骂潮。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伯利恒(5) 自从来到了这里,塞萨尔就见到了不少撒拉逊人。 从战场上,到宫廷里,如萨拉丁,如沙瓦尔,但这个撒拉逊商人显然是第三种人。 他甚至称得上年轻,皮肤白皙,额头光洁,还有让塞萨尔不由得心生好感的黑色眼睛与黑色头发,他的态度也不像是个商人,不卑不亢,温和有礼——更像是个学者。 “我叫做艾敏. 当时长安遍布敌人耳目,要想将赵云的骑兵调出城,没有个从足的理由是不可能的。 云州虽然跟荆州虽然相隔甚远,但是实力跟荆州不是一个等级,得罪他们还是不智的。 “他确实是个坏人!”橙子对于这一点,可耻的赞同了,冲我呵呵一笑。 上一次洛蒂托用黛妮思陷害艾笛,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算有一些知情者,也因为太不光彩而很少提及。 正所谓有句古话,叫做死者为大,不管郭大会是有心还是无意,与死者发生关系并且泄露了元阳,这无异于是对死者莫大的不尊重。 一个白发白人的看起来还有点肥胖的这个老年人走了出来。脸上的皱纹可以很清晰的显示出这位司令官的年龄不算很大。 秦可欣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还不明白这个蠢驴想要的是什么? 心魔觉得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这是在展示自己的实力,在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 看上去王勇给她带去了不少的人,但比起王勇给她带来的这些人,王勇惹出的事情,和王勇给她带来的麻烦会更大。 他盯着姜云,缓缓地开口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有何证据? 这天晚上,狂风劲卷,黄沙漫天,席卷四下的沙尘暴,几乎将天宇都遮掩,几乎让月光都全部消隐。 这银甲神卫给他的冲击很大,那是可以颠覆整个器武大陆格局的恐怖力量。 拉马尔面带不屑的说着,显然最近那些媒体无中生有的报道已经将他的耐心消耗光了,拉马尔再也不想在这些记者面前委曲求全了!这些年经历的那些事情,让拉马尔看透了这些记者的本质。 到了球员出场的时候了,拉马尔和他的队友们在球员通道里等着,看着对面的杰克逊走了出来。 安东尼沃克已经不想再做什么,虽然不甘心但是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更何况拉马尔还年轻,他还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继续去创造属于他的奇迹,他的未来将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谁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易峰与老牌天级高手是存在差距,但绝对可以抗衡一段时间。 孔令宇狠狠地瞪了许绍言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把许绍言戳上百八十个窟窿,王道长也是一脸黑。 “记了,你那份收的钱已经记在另外一本帐上,我回头拿给你!”酒楼老板笑道。 面对暴怒中的范甘迪,尼克斯的球员都开始沉默了,生怕范甘迪看到自己。刚才范甘迪这丫挺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就算是联盟又名的臭嘴佩顿听了估计都要害臊。 刘枫见状,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憋屈和揪心了,只见他随即一声咆哮,然后动手冲身边围着的侍卫发起了攻击。 “我也想以后海外就藩可以吗?皇兄。”冷不丁朱由菘也说了一句。 王勇已经联系到可以查到成交回报的人,但一时间还不能有结果,所以大家在交易室,看着湘飞龙的盘面交易情况。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伯利恒(6) 雅克走出这座原本属于他的宅邸,回头望去的时候,高处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主人,对于伯利恒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对于塞萨尔交给他的这桩工作,雅克即便不能说是胸有成竹,却也不觉得为难——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商量好的。 如果伯利恒的新主人,是一个通常认知中的骑士 老鹰队嗨皮的玩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全队在租用的篮球馆开始了训练,球员们的家人们回家的回家,自己留下来玩的留下来玩,费用什么的当然要自理了。 在电影院她们没有喧哗了,电影开始后两人都不吭声,满场只有恐怖片里的鬼叫。 “随你,只要别在地球上搞研究就行!”万青摆了摆手,随他去了。 “明白这个是什么吗?人的身体是敌不过热武器的,而且这里又没有让你躲的地方,所以……要怎么做?”王涛的声音里有些耍弄的意思。 只见他从那干尸掏出来后,我看着已经黏着肉的手表,表身上全是衣服和腐肉,这么脏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拿干嘛?难不成是古董,或者是金表? 好在终于到头了,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正中,就是本土的特殊水晶,可惜,只有两根而已,而且水晶的光芒略显黯淡,看来内部的能量已经被变异蛛母大量消耗,没剩下多少了。 坐了大半天的车,终于到了嘉兴。今日依旧两更奉上,各位道友晚安。 “前辈,你要干什么?”见到千月郡主神色慌张,看向那四足怪物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忌惮之色,那南极魔首心知不妙,当即一只大手撕开空间,就想要逃走。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刘莽对基德的人品什么的不甚了解,但对于这个对手在技术方面下的苦功,觉得值得敬佩。 此刻东方云阳施展出的螺旋丸乃是结合须佐能乎的神之力与仙术查克拉以及雷遁三者所综合形成的特殊螺旋丸,其威力相比普通的螺旋丸可要强大许多。 虽然没人说话,但如果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几不可察的喷笑声,想必他们忍笑忍得很辛苦。 方士不知道面前这陌生的青袍人来到这里是在九朱唤他之前还是之后。 那双眼中除了见到方士的瞬间闪过的一丝神采,便再次变作空洞压抑的样子。 林初的家就在学校边上,爸妈又都去上班了,这个点家里没人,正好带着张伟去录制一下视频。 因此,即使是这位林海涛搞突袭,窦唯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未开口。 就在姬美奈准备挥手示意老子进球了的时候,砰的一声响,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还想劝阻,可是,武王府虽犯忌讳,太后母族唯一的血脉,同样得罪不起。 “你叫了半天,体力消耗重大,严重脱水,口渴是难免的事。”江长安无动于衷。 心中的声音指引着他来到这里,那是柠檬的声音。阿克还没有失魂落魄到失去判断能力的程度,但是,自己的妹妹对自己来说就是神,就是唯一的信仰。值得完全信任。 晏长澜立在相距她们颇远之处,听得这些话,才稍微走近了些,但也依旧没有真的靠近,还在两丈之外。 我点了点头,把手电递给潘师傅,然后撸起衣袖就准备搬动这最后一块石头,潘师傅闪到一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有点期待的看着我手里的动作。我看了看潘师傅,他点了点头,我双手放在石头上,猛地用力一扯。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伯利恒(7) “但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还有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和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都一定会阻止他的吧。” “在他们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当然会阻止。但如果他们看到了呢,”勒高说:“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努尔丁的病情一直在反反复复,他的三个儿子也各有心思,更不用说他的‘埃米尔’(军事将领)们了。”勒高深深的 “但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还有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和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都一定会阻止他的吧。” “在他们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当然会阻止。但如果他们看到了呢,”勒高说:“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努尔丁的病情一直在反反复复,他的三个儿子也各有心思,更不用说他的‘埃米尔’(军事将领)们了。”勒高深深的 “我想,墨天城主在这段时期度过后,一定会大量征收新的十五区工作成员吧,不然塞壬可完全经不起再一次的人流冲击了。”因为自己本身也是从事着管理一类的工作,所以浮魇还挺能体会墨天的艰辛的。 然后,托词条的福,我脑洞大开,决定要给本作中的神邸们,写个家谱。具体是怎样,暂且不透露。 双方对拼之后,楚枫当场被震退了好几丈,赤手空拳,根本就不能和那个狐妖抗衡。 于赤妙深吸一口气,吐将出来,一股阴云弥漫半空,两人双双一跃,跳上云头,继续往东飞去。 “怎么说呢……意外地有点孩子气?或者说,有点年轻恶魔的朝气?反正,我是不讨厌啦~”瓦杰伊用自己的方式夸赞一通,觉得这样应该可以让那位陛下的心情舒缓不少。 南宫白雅的病情突发,自己又持傲不解,慌乱中探秘治疗,不曾想这里却非人类已知世界,凶险程度远非自己能力所及。 白道鸿几人拱手看着白道义起身离开,表情各异,恐怕此刻这几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青年人肯定知道左君现在心中的想法,马上开口,将左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子墨当然也知道,红月吃起肉来,圆嘟嘟的脸上的表情,萌萌的是多么的迷人。什么不爱吃,这肯定是只有一份而已,如果有两份的话,就是拆了这船,红月也要的到。 看到施杰笑的一脸放肆,对方的人都愣愣看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所以这样看来,男人真的是善变的,越是因为这样,越不能去寄希望于婚姻,人还是依靠自己比较实在,最起码自己不能抛弃自己。 贺子阳开‘门’进去,叫了一声,脸‘色’却变了,楚楚抬头看到在客厅和贺母说话的乔江静,刚刚支起来的笑脸慢慢的变得龟裂。 展伟祺是个不错的孩子,因为裴叶菱和荣少顷的事情,她还是有跟他有过很多次的接触。 宁仟不知道,林子琪是故意让她去弄这瓶液体药,也是故意想要让她摔碎药瓶。 一向沉稳冷静的沈成韧,在那段时间经常不能稳定自己的情绪,他会突然对着墙壁大喊,也偶尔摔过东西。 但现在不是出神的时候,她必须要回家去看个究竟。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完全被红云遮住了。 霍靖然看着曾冰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道:“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呢?”曾冰冰一想事情就会皱着眉头,霍靖然就喜欢看着她的样子,不喜欢看着她皱眉头。 珊瑚内心一喜,这些时日总是莫名其妙的对男子有好感,如今出现这样的状态是意想不到的好事,那多日不见的男人气息总算回来了一些。 大概也是性子使然,她很怕自己主动出击后,会得到别人拒绝的回应。 随着不断前行。除了沿路的死尸,大家又发现了几间石头房子。不过再觉察到危险之后,他们并没有再浪费时间进去搜索宝贝。而是继续一路向前。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伯利恒(8) 塞萨尔在伯利恒待了有一个多月。 这几十天里,他几乎没有一天是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的,伯利恒的人们迫切地想要来了解这个新主人,而他也想要了解他们——从安德烈主教,到骑士总管,从行会首领到商人头目,再到基督徒,撒拉逊人与以撒人的代表,几乎每天都有宴请和招待,还有数不尽的馈赠,信件和契约。 他们 塞萨尔在伯利恒待了有一个多月。 这几十天里,他几乎没有一天是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的,伯利恒的人们迫切地想要来了解这个新主人,而他也想要了解他们——从安德烈主教,到骑士总管,从行会首领到商人头目,再到基督徒,撒拉逊人与以撒人的代表,几乎每天都有宴请和招待,还有数不尽的馈赠,信件和契约。 他们 “雷电牢笼!”怀斯齐看到这一幕,立刻在赵残阳周身召唤出一个雷电组成的笼子。 “不知道。”说话的同时,男人那对如同洋娃娃般美的睫毛煽动了下。 宁馨有些不自在,可到底也没在拒绝了,只是心里,却一扫昨晚的冰冷,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都说看字如看人,即使字体不同,可写字时一些习惯却显而易见。 面对着这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迎上他有点憋屈的目光,夏一念心头突然一酸,眼眶也不自觉红润起来。 他确实累坏了,算上从耶律楚云那离的时间,他已经四天三夜没有合眼,其中有两夜三天在全力赶路,连吃的大多时候都是路上啃的干粮,即便他的功夫已相当不错,也有些熬不住。 她在承御国暴露的就是火系灵力,她目前还不想自己八大灵系都有的事情泄露出去,毕竟她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没必要将自己推在风火浪尖上。 门内,只有一墙之隔,暖暖从宁夏出去以后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臣妾告退,殿下多保重身体。”杨氏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拂了一礼,就转身退了出去。 碧月将孩子抱到了她的近前,夏婉凝扭头看着这孩子,这就是她的孩子,她与白冥渊的孩子。 “如果她不在酒吧出现,我也会一直等到她出现。”孟缺态度很坚决,总之是一定要将苏雯追到手。 四周,潮水般的怪物涌来,无差别对pk中的玩家展开攻击,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了。 转眼工夫台上的拍卖价已经涨到九千五百两,这是草上飞首领声嘶力竭后自赎的价格。 草上飞的首领也不做他想,直接把一万两全押上去,也就是两万五千两。 楼兰城,我是没有必要进去了,一个骑士就算是进了城也没有太大的输出,反而是在城外伺机而动或许能寻找到更大的机会。 几个幕僚殷勤地嚷嚷着给张居正换坐具,张居正表面呵呵笑着,心里却是泛起了波涛。 花凌钰无奈的抱紧她,还要防止她伤到刚包扎好的左臂,唇边勾勒出一个幸福的弧度。 “混蛋,混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蜥蜴人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将军回过头望去,正是刚刚离开说要让自己背黑锅的古纳德。 “讲理?我当然是讲理的。如果这事不是她做的,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对天发誓都不敢,这不就是已经招认了就是她干的?”七公主道。 沈言舒见她神色慌张,倒是有些不解,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便朝着那净手房走了过去。 最亲近的人被别人毒害了,如果不报仇,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至于欧阳志的事情能隐瞒多久我不知道,因为他现在身为凯伦集团的董事长一天两天不出现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如果长时间不出现的话难免引起别人的猜忌,就算惠兰不怀疑,媒体方面肯定也会关注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挫败 鲍德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小礼拜堂的地板上。 塞萨尔慢慢地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他们肩膀靠着肩膀,谁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鲍德温才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可能要搬进主塔楼了。”他说。 塞萨尔嗯了一声,在他离开圣十字堡之前,鲍德温还坚持住在左塔楼,保留他父亲阿马里克一世在 鲍德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小礼拜堂的地板上。 塞萨尔慢慢地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他们肩膀靠着肩膀,谁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鲍德温才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可能要搬进主塔楼了。”他说。 塞萨尔嗯了一声,在他离开圣十字堡之前,鲍德温还坚持住在左塔楼,保留他父亲阿马里克一世在 鲍德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小礼拜堂的地板上。 塞萨尔慢慢地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他们肩膀靠着肩膀,谁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鲍德温才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可能要搬进主塔楼了。”他说。 塞萨尔嗯了一声,在他离开圣十字堡之前,鲍德温还坚持住在左塔楼,保留他父亲阿马里克一世在 “哼,他们是不敢来。”好多人都冷哼一声,自古正邪不两立,见到魔头时,人人得而诛之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就没和魔族方面的人坐到一张桌子上。 佐藤警官行礼道:“是,佐藤美和子愿意参加。”说完跟着走了。 “哼,听你的意思,是说跆拳道来源于中国?”成在京歪着嘴道,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 没用那雷氏老者统一命令,那些弟子族人们就主动出手了,大约有数百道雷电如光柱般刺向张易,就连那雷家老者也射出雷光。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些人峰甚至是地峰的大师兄居然会被关在这里?这是……难道是要变天了?? 卡森这是赞贝海的手艺好,当然了实际上贝海的手艺怎么可能比的过专业的大厨,要知道渡假村的大厨那不说是万里挑一的至少也是千里挑一,要是没有点儿水准怎么收客人这么高的费用。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老王同志生怕黄橙橙反悔,迫不及待地答应道。 “师傅,你知不知哪里有卖棉花糖的。”上车后,王庸笑呵呵地问道。 “呵呵,马上就好。”沈厚闻言微微一笑,神情无比的豪迈而又自豪。 当然,在客厅里并看不到厨房里的血迹,只是他们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李少扬和他身上的血迹。两人同时担忧的走到李少扬面前。 李致远转过头去,望向金浮屠。突然意识到什么,遂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无叶果抛给他。 黑色渐多,那是黑色的金属,即将显化之物为人看到,虽只是一角。 随着截教的失势,作为其支持的势力大商王朝自然也是气运大失,相反的大周王朝则气运大增,气势如虹,自然是攻守易位,大商王朝节节后退,最终被大周王朝攻到了朝歌附近的牧野。 “烧烤还没吃就想走,没门。”李致远长长的手臂一缩,将两个蛇萝莉给拉回到了身边,也不再困束她们,直接将她们放开了。 后羿的妻子,不是巫族之人,而是妖族之人,叫作嫦娥。后羿与嫦娥相遇在极北之地,是后羿在一次游历之时相见的。 黑姬拥有的力量,红墙宫廷的人是知道的。当初面对天神降临的危机时,哪怕是一个古神族长,黑姬都可以轻易击杀。在那个时候,唐夜没有出现前,可以说是第一人了。所以,黑姬到来,还是给了人们一点希望的。 “你还未将这方世界走完?”也不知道为何江海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而且在这片世界中还真就出现了他的声音,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抓住机会,一掌击中了其中一人的肩膀,另一人赶紧走过去扶着自己的同伴。 眼前这个白袍的年轻人看起来是那么和善,但说出的话却是这么的冰冷。 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成为了阴魂,无法长大,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重伤的巫妖王重新浮了起来,浑厚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但明显比之前要虚弱了很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颇勒的努尔丁 努尔丁确实在等待着。 他依然在他的都城阿颇勒,在他的宫殿中,被他的大臣、将领、妃嫔簇拥着,他啜饮咖啡,在升腾的水雾中吸取乳香的甜蜜气息,他向他的总督,兄弟与其他撒拉逊人发出旨意、信件与命令,要求他们带领着自己的士兵汇聚到他指定的战场。 他们要向基督徒们发起一场神圣的战争,为了真主,为了先 秦颖红着羞郝地笑了下,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不过眼底里却是藏着一份狡黠的光华。 而姜素素,更不用说了,她的修为连凌沐雪的都还不如,更别提她怎么怎么的了,只是有一张毒死人不偿命的毒舌与巧嘴。 琉空冥便破了惊鸿剑的攻击,而后,他便把他禁锢着的惊鸿剑和吞天银网一起交给了月千凰。 百里红妆不曾犹豫,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只见前十箱两米多高的箱子里面全是金子,后面十箱一米多高的箱子里面全是珍珠玛瑙,如玉翡翠。 “哼,她哪有资格碰本少爷。本少爷现在还守身如玉呢。”秋逐风冷哼一声,想到司徒灵那个样子,他只想作呕,哪有想碰的想法。 “好,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把我们人生的路一直走下去!”东方御温柔地笑了,此时此刻看着怀中的人儿,万般的情涌在心底深处。像海浪一样扑通扑通的在心间打个不停。 然而铁衣一直接受的是正统的修仙,自然是知道修魔等级、修仙等级、修妖等级都是几乎相同的,只是叫法不同而已。那些修仙者为何垂涎魔界之眼,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提纯魔界之眼能量的方法。 说着过来将步飘飘碗里的棍状物挑走,然后一口咬了下去,吃的津津有味。那样子看着下作无比。秋点墨看着这一幕。只有想要呕吐的冲动。 方才见两母子相拥哭泣,知道鬼鬼记起风扶摇了,他心里也很开心。 ●从自己的额外卡组把1只表侧表示的「dd」灵摆怪兽在自己的灵摆区域放置。 然而这些人却并不知道萧龙当他们离开的原因,都把萧龙当成了好人。 他只要将这件事情牵个头就行,如今他做到了,而这一次的任务也算是完美的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合作的事情那就看他们自己了,而萧龙还有其它的任务要做。 “我堂堂华山派弟子,怎能与尔等浊流为伍!”还未等李玉说完,秦铮就抢先冷哼道。 石香笑了笑,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从不坐这样的车子。”石香说完之后,转身朝远处走去,那里天泽早已经在等候了。 于飞想了想,也是,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他就是想做点啥那也做不了。 与他们大战的是一位身形高大雄壮,傲立当场,身上笼罩着紫黑色光芒的身影。 原来自从那夜楼家夜宴之后,叶惊天对天泽早就怀恨在心,这一次正是他暗中接应青云宗,潜入了燕京,然后偷袭楼家,掳走了楼心月。 他们会战斗起来,是因为他们在阻止大罪击杀寒蝉,因此被大罪判定为敌人。 “好玩吗?”天泽在两人嘴唇只有三厘米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江玉楼。 夜祭收好后,感受了一下,里面并没有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也就是说,这符箓的治疗并不是靠神圣类的能量,夜祭也可以用。 “师公我回来了。还有阿一,你怎么来了?”阿九此时对阿一使了个眼色,露出笑容。 不过,就算能推理出有用的线索,该如何进行选取的难度也相当之大。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说什么一样,爱丽丝微笑着向他抛来一个密封好的透明玻璃瓶,细口窄身的瓶身内似晃荡着少量的暗红液体。 李默打了个哈欠,在元凤的俏脸之上,轻抚了一下,将金色的凤羽收起。 吕天明郁闷得想吐血,他感觉这一千极品灵石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好在听到李颜颜后面那些话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婴儿好像感应到什么,突然“哇哇”大哭起来。阿晴来不及去哄婴儿,流着泪把她抛进了镜中,随手一挥镜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君刚才从厨房里出来,就听到她骂骂咧咧,而且他知道这个废柴说的就是自己。 见状克莱恩也只得遗憾地匆忙跳过涉及报销的话题,重新振作起精神,准备前去黑荆棘安保公司汇报自己的发现。 而a刚刚撞到了墙,由于他是全速奔跑的,所以这一下他也有点吃不消,坐在地上有点恍惚。 不过暂时只有她一个工厂这样做,她的工厂对工人的待遇太好了,不仅同行觉得她傻,就连应聘的工人也觉得她不安好心,如果不是对工人有企图,干嘛提供这么高的待遇? 世上所有珍贵的花朵都能在里面见到,因为她的母后喜欢兰花,父皇还特地在御花园里辟出了一片兰林,哪怕母后早逝,那片兰林还是在父皇的吩咐下,每日都有宫人精心打理。 对了,他方才和我说的时候,提到了妙法师太大怒……还隐晦的告诫自己先到外面去,不要回来,而且还告诉了自己一条十分隐蔽出山的路径……难道他知道自己爹娘去世的真相? 张雄烨忍不住兴奋冲了进去,被留在原地的张苾只能望梅兴叹,同佛槿聊了几句。 佛槿因为从煅方城离开之时就乘坐过这种千音鹤,所以并没有感到稀奇,只是心中暗惊,这剑宗着实有钱的很呐。 有地图不假,但天清问遍地点附近的所有人,均表示,从未听过玉珍珠与玲珑棋子的说法。眼看时间一天天的流逝,直接来到第七日,二人却再无半分收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爱与美的女士(加更!) “他们还真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孩子。”鲍德温低声说道,语气中倒没有多少愤慨之意,倒带了几分无奈。 这几个月里他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再过几个月,他十六岁了——按照阿马里克一世的遗嘱,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可以拥有一个君王所有的权利和地位。 但事实上,即便是阿马里克一世本人,也未能让所有的人对他心悦诚 他便在那时抬眸望向方子鱼便要说些什么,可那时方子鱼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首长,刚刚麻雀来报梁子诚去找了他弟弟,给他吃了一颗丹药,并增加了一千斤的力气”? 张宇轩红着眼疯了一样地冲着进门来的护士跟医生大吼着,但凡能用手抓起的物品都被他当做驱赶众人的工具。 对此,隐藏在暗处的丝蒂芬妮只是十分淡定地轻轻笑了笑,然后凭空抽出了一支新的弩箭。 看样子刚才的手刀貌似轻了点,少年这次果断加重力道让一抹多当场抱头蹲防去了。 刘局和王主任也都是认识何局的,以往刘局和何局的关系还非常不错呢,见了面也是立即都寒暄了一下,这才纷纷坐下。 洛希妜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他还能用帅来形容吗?不应该是有韵味的大叔级别了吗? 曾经算计她,现在又这样,真以为这天底下有白吃的晚餐不成?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呢? 二老都是满脸的愕然,看着洛浅浅片刻之后,下意识的开始鼓掌。 叶倾城以为是朱雀回来了,还不待抬起去看,冷不防那人突然拽着她的胳膊一扯,将她拽进了假山与假山之间的石缝中,然后霸道的将她抵在了石壁上。 战柔听了,却觉得沈子遇是个骗子,说的神神叨叨的,一看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要骗人前的开头对白。 “没,没,臣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不是举个例子吗?”阿九分辩道。当他不想开青楼?不就是怕把他皇兄给气着了吗?权衡再三才选择赌坊的。要是条件允许,阿九好像弄个娱乐一条街呢,让那些老顽固们都开开眼。 这种游戏在她看来,完全就是靠运气的,而她自认为自己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这种游戏没有什么挑战性。 她正在看电视,战天臬进来后,也没说话,面是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盯着她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涟漪抬头看唐熙寒,不意会男人也正看她,墨黑的眸子异常迷人好看,涟漪一下子羞红了脸,。 叶倾城感受到了男人的危险,她眯了眯眼睛,在墨弈辰没有化身成狼扑过来之前,便开了口道:“我知道皇上想要我,你是天子,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修琪琪认真的想了想,觉得事情应该十拿九稳了,她抬起脚,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莉儿,再去取一双婉筷来!”聂无晴也不再谦让,直接让格香接过血灵芝锦盒。 炎妮喜欢他身上的凤凰火焰,每天晚上都要粘着他睡,他是赶也赶不走,劝也劝不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不管他是紧锁门窗还是藏身何处,这炎妮总是能发现他,粘着他要他抱着睡。 但他们的好运气并没有能够延续下去,在距离最终的决战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这两位本届春闱的最大夺冠热门终于提前相遇了。 颜栩回到水木溪汀时,就见玲珑正在摆弄着一支红珊瑚珠子的步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巡游 “我们会在圣犹达的瞻礼日(10月28日)前回来。”雷蒙说。 在阿马里克一世离世的一年内,十字军们最为重要的工作已经在数次会议中确定——他们要拔掉基督徒朝圣路上最大的一颗钉子,亚美尼亚王子姆莱。 若是阿马里克一世尚未离世,那么无论他在会议上持何种意见,十字军的统帅只可能是他,但现在的亚拉萨 刘斌和菜丰阳他们听到叶天的话,都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他们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那就去杀,杀光这些人,只有从他们手底下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加入天谴。 叶宇听到这道声音后,突然一个激灵放佛警醒过来一样,然后眼前一亮,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周围有密密麻麻的灵魂。 从实力上来看,只要不慌乱,这些守卫还是比较好对付,只要别正面和对方硬钢,那样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秦长宁抬手把装着毒液的盆端了回来,随后扔出一把刀把那些毒蛙放下来,去掉网一把火把那些火毒蛙全烧了。 对古争来说,会有刚才在心魔珠中的那种感悟,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不管前路还有什么危险,至少他现在是没有底牌可用了。 “真是会说,那你说说,如果我今天把你杀了,二皇子会把我怎么样?”唐婉柔眼睛一眯,掐住赵镜染下巴的手猛地掐住赵镜染的脖子。 “那马老是什么人?这里面并没有他!”古争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看起来都是如此虚幻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可是如今妹妹却没有退路了,只能咬着牙次一次一次的忍着,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了。 基兰勃几乎是一瞬间,躲开了赛迪奥特曼的拳头,让这招落了空。 刘淑云赠与许向晴那块地皮现在瞧着是郊区,但是要注意的一点,那是北京郊区。用不了几年,那个位置也不再是郊区,而是市区了。地皮暂时不开发,留上几年就能价值翻倍再翻倍了。 慧芳院长听着苏暖暖的叙述仿佛记起了苏暖暖,而方慕瑾听着苏暖暖的话则立刻脸色大变。 林凤仙说了两个突然不说话了,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我到底还有什么。看着林凤仙苦思冥想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心疼他了。 卓远脸色一寒,死死盯着宋容弼,他一直微笑着看着卓远,从未开口过。 木羽立马想到了枯木长青,这个山谷的主人,难道此刻他就在哪里偷偷操纵这棵树?要是自己没有办法夺取控制权的话,那今天就真要成为一只身上挂满树叶的刺猬了。 接下来,我死死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惊雷将我劈成一堆晖粉,只希望,我能被留下来一具全尸吧?仔细想想的话,这个念头好像有点奢侈,毕竟,刚才那个大树都直接变成了一堆渣渣。 随后黄巾贼军在杨凤的率领下连夜追击王军、薛霸率领的修罗卫。 “师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建立了困仙牢,他的修为一直在跌,不太可能是他。”木羽摇头。 对此,何不为只能呵呵了,我胜负心重,九命狸猫落后那会儿,谁像踩在火炭上似的,癫狂着让人担心。 而这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他们了,我再次进入了自己的神识里面,但是,突然又想到刚才似乎我将神通老头真废了,立马睁开了眼睛。 而秦诗嘉的反应就更直观了。她姑姑就是大统银行总行的副行长兼董事。眼前这位何明,跟姑妈的差距天上地下,试问一个刷着副行长附属卡,没事去副行长家里吃饭遛狗的姑娘,如何能把区区一个分行贷款部经理看在眼里? “姐姐,你说我知道什么?“贺六浑边走在路上,边问。一手牵着那匹照夜白,现在已经有感情了。就像新手司机刚刚有宝马车一样,天天想开,当然更多的是嘚瑟。 听到王姓男子的话,那尖耳猴腮的年轻人顿时就呆住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奕想了一想,突然间,一跃跳上了雷谷一侧的岩石之上,随后,练习连词纵越,直接跳到了山峰之上,就在所有强者都愣神的功夫,奕举起镔铁大棍,冲着劈下雷电之力的阴云扔了出去。 贺六浑突然间有种失恋的感觉,幸福的日子太短暂了。特别是在送昭君时,又听见她清亮的歌声,不过这次带有些许的离愁。 能走到至尊传承这一步,大家都是底牌重重的人。霍子吟隐隐感觉吕凤仙还有底牌。 秃鹫本是个急脾气的人,实在容忍不了崔昊这般冷嘲热讽,手中的一柄宣花斧舞起秋风,抡向崔昊这边。 断掉的农具,刀枪剑戟沾着锈蚀的血祭留在了地上,这一切的一切都集体构成了齐天城的外围场景。 公孙轩的脸上起伏不定的开始变化,青一道红一道地,人已有些坐立不安了,师徒几十年不见,这次突如其来的相逢竟在兴奋之余还有些尴尬在内。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骁骑尉轻微地抖擞着一身所剩无几的羽毛,刚才那一只桀骜不驯的七匹狼忽然怂了,看着骁骑尉走来,朝着后面退去。 秃头保镖盯着他家少爷。完了,完了,这是要被青卿同化的节奏吗? “公主怎么不进来,是不敢进来吗?”屋中传来了充满磁性的男声。 “被当成野兽养大……靠,真变态!谁想出来的办法?”玄八唾弃,大家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哈瑞迪的偶遇 “哈瑞迪!” 听到妻子的叫声,哈瑞迪从骆驼背上转过头来,他的妻子已经在骆驼背上摇摇欲坠,但双手还是紧紧的揽着他们的小女儿,“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她哀求道,“我已经很累了,米拉姆也是。” 说着,她痛苦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侧过头去拉紧了头巾,不知道是为了躲开愈发灼热的阳光,还是不让 慧眼识珠的这类事情,对谢磊来讲,这段时间已是习以为常,见惯不惊,没人在乎这些四旧玩意,更没人知道它今后的价值。 “将军,武器都带回来了,还多得了两辆坦克和四辆装甲车!”伊克拉木也跳下车,虽然一瘸一拐,但难掩脸上的兴奋。 陈星也是一阵错愕,这是什么情况?原本不就是凌菲被困住了吗?这么开始还买一送二了? 也许是雷东的目光过于犀利,刁明远身边的保镖感觉如芒在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九号早上八点五十分,谢磊一身军装,带着一帮人来到了这家区级医院,正式办理交接手续。 “唉~他们还是不愿意去福利院,要不你们再看看其他的地方呢?”城建官尝试着建议道。 对于他二人的交锋我并不太担心,老者蛊虫再多,总有用完的时候,而林峰则没有这个担忧,除非他失手被下了蛊,那我们也不用打了。 苏妙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了东平门为何会生理性地厌恶赛台,或许是因为他忘不掉曾经自己在赛台上意气风发时他的妻子却在病床上苦苦挣扎,可是因为妻子留下来的话,他大概想完成未完成的那个梦吧。 回到酒店的风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和少年侦探团的各位同伴们汇合到一起,三位大人也已经都醒了过来,一行人一同到楼下吃过了早餐,出发去往了神盾舰停靠着的那个海港,也就是舞鹤湾了。 “很好,你们两个,过来攻击我,让我看一看你们实力的增长!”周一说道。 原本阳光灿烂的李艺轩忽然一下笑容逐渐消失,眸光显得那样暗淡无色。 反正不是正经人,正经人能提出‘爱她就别管,先啪了再说’这种建议吗? 再加上足够的条石,少梁城城墙上面那些被秦国人投石机炸出来的大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平。 吕贤没有再说话,诸天星轮一转,破开混沌元气,身形飞升而上直入混沌之中。 所以,幽幽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亲信身上。 虽然自己研究也能控制住姐姐,可那方法还是不光明,能够让姐姐自愿当rbq才是最好的。 上官灵烟不禁看向了张浪头顶的血条,只剩下一层血皮,只要在被攻击两下就会挂回城。 敦哥儿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孩子跟裴馨儿这庶母不对付,而且心性有些偏激。但毕竟是长子嫡孙,她对他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况且如今又定了要尚公主,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作为凌地大陆仅几个知道凌空大陆的存在的人,向天赐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话音未落,方才因为裴馨儿晕倒而呆愣在一旁的几个孩子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就要往裴馨儿身边冲去,一边哭一边还不停叫着“娘”,好一副凄凉的景象。 第一百二十章 风声 商队首领可能真的只是在开一个玩笑,但这句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实性,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毕竟在这个时期,商人们可能是整个社会中嗅觉最为敏锐,行动最为快速的一群人。 或许会有人感到疑惑,若是要塞与宫殿的主人都知道商人们本就是一些唯利是图,两面三刀,随时可能倒向自己以及敌人的卑劣之徒,他们又如何能 若离摇了摇头,无话可说,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不为心中的私欲,又怎么可能到慕归神山来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病人随时都可能醒过来,所以你们家属到病房里等她好了。”医生抽出自己的手说道。 流氓无赖再如何在她面前口花花,说一些难听的话,她也不会有半点的感觉。 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肩胛骨确实被咬穿了,此时上了药,丝丝血迹还往外渗,又摸了摸身上的东西,那把短剑果真不见了,难不成梦里的事都是真的? 双掌平推,轩战无奈,只能以此抵挡,面对此道狂横攻击,想到了受伤的吴二爷,轩战目光淡然,没有一点惧色。 廖格格面对着他们,可是对面的男子确实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男子的面貌。 诸神听的云里雾里的,只有队伍中的境北紧紧的拧起了眉头,若离为什么在帝君的怀里睡着了,弋川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我敲,我敲还不行吗。”季振国也是出了名的妻管严,看到亲亲老婆翻脸了,自然也只能从命了。 但世间得偿所愿之事寥寥无几,多的是求而不得。人最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又失去,千月长风,便是如此。 楚芸怜双眼一片晶蓝,澄澈却又深邃,嘴角挑起一抹浅笑,右手却加大了力度,狸枫在她手里发出痛苦的哀鸣,浅陌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说罢,他率先坐到了已经熄灭的篝火边,苏合香也跟着坐了下来,手一指,火焰再次复燃。 “怎么办?”杨果用黑球产步枪连续爆头,可攻击命中丧尸头部后虽然产生了爆炸,却没有能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一会有个自称是董鄂氏婉月的上前的时候,她还认真地打量了下,相貌清秀,与历史上倾国倾城,相差甚远。 各队精英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眶都红了,可悲的是,他们明明能够远远看到敌人,却根本做不了什么。 很多公司、势力都会在这种大事件下轰然倒塌,但是他们却会变的越来越强大。 卡尔·弗莱,一个稻草人似的人,他的脸在浓密的胡须下显出坚硬的棱角,他的眼睛闪烁着蛇怪般的光泽。他穿着一件奢华的丝绸长袍,表面绣着神秘的符号,异国的轮廓又增添了异国情调。 千黎古噗嗤一声笑了,听着这些话,就能感觉到大夫当时的无奈。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幸运,毕竟没有经历过生化危机五和六之间那场不存在的白宫大战,这个美洲最大的权利中心,依旧是保存了下来。 田韵韵坐在院子里,想着那些精兵的事,这次回来,都带回了金都,保护他安全没有问题。 幽冥之刺和防御护罩的力量,疯狂碰撞,那种近乎于规则的力量,几乎把周围的天地规则都修改了,一时间,天雷滚滚,乌云压境,整个天地,一片黯淡无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初战(1) 对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来说,无论是留守在亚拉萨路,还是侍奉国王鲍德温四世外出巡游,都称得上是一桩轻松惬意的好差事——虽然这种想法于几年前来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亵渎。 而他现在只想微笑,充满了嘲讽和酸涩的那种。 他是那种最为虔诚和坚定的骑士,很早就发了誓,在履行完应尽的职责与义务后,就要动 整个金融学实验班就这么点人,班里组织个活动,或者院里有安排,陈乔山基本上都不掺和,平时就没什么存在感。 而且这些里面大多都是华裔,一个个都声名显赫。很多都是一些国家重点监控的人才。也不知道龙腾集团用什么方法把这些人挖过来的。 攻击并未就此结束,在那十六道剑影破碎的同时,秦静渊已经持剑攻来,正击中那剩下十六道剑影组成圆陈的中心区域。 而这些产品,价格并不便宜。比如六根棍子组成的衣帽架,价格高达699元。 “峰不过是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云峰十分谦虚的说道。 在数天之前,有人发现在离柳阳镇三十里的一处荒山上,发现了强者的遗迹。遗迹有大阵防护,据相关人员估计,在2月4日,天地将出现罕见的九星连珠异象。届时,遗迹大阵将被消费,人数可进入其中探宝了。 孙昱神色从容,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炼,他是进步最大的人。虽然修炼方面不行,可他的智慧,他的办事能力,绝对不可忽视。 在医院包扎过后,聂远让人把李修缘请到了公司。这里果真跟段经理的公司不在一个地方,李修缘不管聂远问不问,他都要把之前自己的经历告诉聂远。 如果他使用,可能扭转战局,不过那不是坏事。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看看他到底如何使用精魂----那精魂到底都有什么能力,有多强了。 吴雪太心急了她已经触摸到四品炼药师的境界,却始终只差那临门一脚,吴雪争于突破,乱了心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于抢夺货物的海贼,他并没有过度的反抗。 “我的意思是称呼。”墨月眠的语气给人的感觉虽然很清冷,但却带着一抹特别的专制。 北棠深牵着初念的手离开了密室,王宫中有诸多侍卫,他们都惧怕初念,都以为她是妖孽。 关村人手太少,如果想要住的安全,绝对不能是开放式的村落,外围得建一座足够厚实的木墙,是必不可少的。 天色渐渐黑暗,蔡嫂子见肖玉兰一直没去他家接孩子,现在晚饭也吃完了,便带着孩子回来看看,一进屋看到肖玉兰收拾箱子。 最后郑何回过神来,“唉”了一声,连忙跑去官府找衙役让衙门的官差帮忙找找。 穷奇心下感应着她的生命线,见她无恙,只能咬牙切齿的等着她出来。 她用手摸额头时发觉自己扎刺的手开始变黑了,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倒霉的中了毒刺? “好像是,昨天就找我了,我都忘记了,刚刚看到你才想起来。”孔峰微笑着说道,也没有半点愧疚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要是这件事情很重要的话,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虽然她先前不是拥有花魂令的宿主,但是每一个花魂鉴的人都知道宿主被赋予的能力有普通有中等也有极致。 其它地方也并没有太多变化,除了体型更大,蹄子更坚硬,还有眼神更可怕之外,别的地方都还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战(2)加更! 突遭敌袭,当然不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想要看到的事情,但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毕竟马卡布城堡原本就在亚拉萨路的最前线,面对着的就是撒拉逊人的部落和军队,每个月都会遭受或多或少的袭击。他镇定地指挥下属尽快收拢城外的少数居民与游猎在外的骑士,幸好城堡周边的居民并不多,而巡查和狩猎的骑士们也不会 一只蜘蛛在白山茶树上织网,一只黑色的甲虫掠过蜘蛛网,却被网黏住,不断地挣扎。 这个吃相,还有这种情况,真够让人没有想到的。他们不是一直不回来,只是出去几天的时间,奶奶就放了一只大灰狼进来。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特殊原因,她绝不会为一个男人震惊成刚刚那样。 酒过三巡,气氛非常压抑,苏婳仙安静的吃,冷寒霜也是安静的吃。 看了好一会儿范氏才打算朝孙府大门走去,只是刚迈开腿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而那马车正是每日去自己门口接月初的那辆。 然而这支骑兵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好消息,因为夏军还是行动起来了,只不过他们攻打的不是突厥人,而是更西面的契骨人。 选择礼物都是一件够折腾的事情,一个要表现出诚意,一个要表现出来贵气,不然,给你下绊子那是简单无比的。 陈帆正期待着身体的变化,却冷不丁大脑‘轰’的一声,他的神识,如同炸裂开来一样,全身,如钻了万千蚂蚁一样,先是酥酥麻麻的,紧接着像是啃咬一样,变得剧痛无比。 这样的存在,绝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呆会肯定要有多远走多少。 王泽笑道:“还是羊先生了解我呀,移民完水不同于其他,这里的气候反复无常,哪怕是夏季也很有可能会突然来一场冷气,因此我们必须考虑清楚,对于城池的建设也要特别慎重。 可是主子才有机会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要将爱的人送回情敌的身边。 这种感觉,让周晓多少有些不适,以前的命令多是商讨,钱子豪帮扶周晓将谢家撵出d市,现在更多的是直接的命令,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另一边赵公瑾见大哥死于对方之手,恨得他咬牙切齿,一心想杀了灵虚子对给大哥报仇。 队员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今天自己比赛时的种种神技神威,时不时地哈哈大笑起来。这也算是对于曼曼要求他们“记住赢球的感觉”的一种实践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初只觉得没那么累了,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经过五天的淘汰赛,华夏国西区、南区、北区都分别决出了二十五支球队,他们将代表各自所在的区域,进军全国高校篮球联赛的预选赛。 赵煦忍的有些辛苦,头上冒着冷汗,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喉咙里太过难受,许久之后,他控制不住的低低的咳嗽两声。 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从不拿钱开玩笑……这点倒是和我很像。 最后在大门边上一米多高的盆景处停下,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艹你妈!”木海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朝着马云峰砸了过去。 “报告”在被中尉军官带到四楼的一个房间外面,那中尉军官替他打开门后,曹越大声地喊了声“报告”。 不然的话,对方是不会愿意此人在里面居住的。而且,还当着自己的面搂着对方。 李七夜在石昊身旁护道,保他能够安稳突破。石昊本来就很不凡,这次突破更是如此。 “哼!”纳兰柔若冷哼一声。随后也走到果树旁,摘了一颗果子恶狠狠地就咬了下去,就好像这果子就是袁元似的。 李胜洙很礼貌的打着招呼,笑容满面,礼仪满分,但笑容下是紧绷的神经。 他们最高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成为灵人境强者,如果能够突破到天人境,成为高贵的王者半仙,拥有几万到十几万年的悠久生命,那就是他们能想的最好的愿望了。 黑骨深受入怀,取出一块黑铜令牌,交由门下的守卫首领。那首领看了一眼黑骨的黑铜令牌,立即便将令牌交还给了黑骨。 努力个毛线,我现在每在晚上还是在躺椅上睡觉呢!葛良觉得这也太不公平了,怎么说这馆舍是刘备分配给我住的吧,凭什么我只能睡躺椅?不行,今天晚上必须得睡到床上去,反正被子多的是,一人盖一床就是了嘛。 叶勍照做,把花给了葛月英。葛月英直接捏开张邵苧的嘴,硬生生的把那两朵花让张邵苧吞了下去。张邵苧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硬是真的把那两朵花一股脑的咽了下去,之后坐在地上猛地喘气。 “知道啦!”步度根皱着眉头应一声,这些家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呢。 苏菡知道储慧芳在想什么,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心想这下倒好,人还没进门,八卦肯定就会流传开来。 就这样,叶之秋与龙少带着两个随从,跟在美娜与谢夜雨的身后,一脸看笑话一样的,准备在谢夜雨接了那些低级任务之后,好好的嘲笑他一番。 “呃~那你答应我,不到紧要关头,不可以对人用!”冬凌忙叮嘱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战(3) “这是真主的气息、真主的言语、真主的印记。” 当苏丹身边的宦官首领突然听见自己的主人如此说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将双手放在胸前,并没有随声附和或是说些赞誉之词,因为他知道他的主人,伟大的努尔丁并不需要——他是个朴素而又虔诚的人,总是在夜晚独自静静地祷告,同时不断地检索自己在白昼时犯下的过错。 对面的两位也停下来了,看到苏若瑶时也是脸色一颤,然后立刻恢复了笑脸,尴尬的笑:“若瑶,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那位男人说的,还有意无意地看了郑延仲一眼。 三人跟着招待来到了位置前,正是靠在窗口的位置,苏无双挺喜欢靠在窗口的位置的,满意一笑,直接往里边坐了下去,而顾玺则跟着坐在她的身边。 赵丽?立刻把视线放在了导演身上,随后望着爱丽,“我先去拍戏了,待会再聊。”说完立刻跑向副导演的方向,等待着他的安排。 淮真坐进车里来,坐直身体,将座椅往前推了起码六英寸,才得以将脚舒适的放在油门上。 咚的一声,方圆百米之内,大片的古尸纷纷碎裂,头骨中的绿芒,也在这一刻飘散出来。 程延滨也忍不住笑了,自己的梦中人对自己笑,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金嫊年方二八,金眉玉面,大红的襦裙,比许馝馞要张扬,并不算嚣张。 阳丁咬着忍着身上又出现的几道伤口,心念控制之下,玉溪突然上升空中。 一声冷哼,伴随着强烈灵力,瞬间从苏木体内迸法而出,震开趴在身上的李明雪。 那时候的他并不认识方依依他们,所以对于这一切,他都并没有很好的去留意,只是在他最火的时候,热搜经常都是他,从而了解到了。 想着叶良辰的种种优点,回顾着与叶良辰交往的片段,心中充满了甜蜜。 吉柔冰长得也是十分的好看,此时本在喂自己的孩子,汐柔却跑了进来,吉柔冰却依旧喂着孩子,“奴村”之时,穿着纱不也如此过来了?何况现在还再喂孩子? 想当年木啸天四人闯入南部区域的试炼场地,被两大世家发现之后,四处逃命而又四处毁坏两大世家的城池,利用两大世家的阵法来挡敌,此等事迹如今还在修仙界流传。 回到弃名楼,李落唤来谷梁泪和殷莫淮,没有隐瞒,将云妃此番召见入宫诸事原原本本说给两人知晓。说完之后,李落松了一口气,不管娶还是不娶,便也不算负了玉人心意。 至于阴阳寮,大部分阴阳师只知道叶玄府是来自华国的地君,所以尊他为“先生”。 更为难得,邢秉懿对于王府上下的财政大权,人事大权驾轻就熟,理顺了府内诸多要务。同时对两位侧妃也是恩威并施,赢得满府的认同与夸赞。 见己方门派前辈与敌战斗起来,舟船上的年轻人们,也摩拳擦掌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儿,只待高层们的指示,他们就能即刻出战对敌。 保安军占领山丘后立即开始挖土修筑工事,明显的是感到了危险。 “多谢。”李落颔首回礼,当先进了院子。冷冰几人跟了进去,钱义擦肩而过时冷冷的瞥了尚黎一眼,丝毫不掩眼中的鄙视和怒色,哼了一声。尚黎默不做声,只是李落这一声多谢,到底还是生分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战(4)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菲利普毫不留情扼杀了鲍德温和塞萨尔的想法。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只有十五六岁,而在圣殿骑士团中,年龄在三四十岁的年长者占了大多数,毕竟一旦进入圣殿或是善堂这类武装修士类型的骑士团,他们就必须割舍凡间的一切。 若是在此之前没能尽了一个儿子、丈夫、父 赵云:我听探子说,赵范的长兄确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樊氏,赵范正准备替他长兄冥婚呢。 习择犹豫稍许,“好吧,你住哪个酒店。”悄悄的开启滴滴妞的录音功能,以防这个吕金符是意图不轨者下的诱饵。 行了,不用数了。你们只要知道衣柜不只有一个就行。那人盯着我的眼睛又问,那你们知道衣柜的数量越来越少了吗? 白色智能机屏幕上出现一条短信,信件还是红字,显示并未被拆开。 最先想到这点的是吴非,他虽然伤的不轻,好在人是清醒的。他分析了一下,觉得有可能是因为赑屃被挖出来之后,泉眼堵不住了,海里的水灌了进来。 反正上哨兵学院的时候,他的老师也在课堂上强调了,因为感官比一般人灵敏,很多时候,哨兵的直觉往往会成为他们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刑从连跳下车,拍上车门,令他更加意外的是,这里医生除了很明显的黑人外,其余都是黑发黄肤的亚洲人,他试探着用华语高喊了一句“医生”。 我的手举在半空,听着他的脚步转过花厅,看着他模糊的身影从花窗过去,半响,才缓缓的垂下,放在膝盖上,凝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久久都无法移开目光。 这句话弄得我脊背一凉,我心说广东佬是因为看见了什么?所以才到窗口比划着提醒我的? 苏若彤打量一下,陈靖这一会儿吃了有十几片固元膏了,这下麻烦大了。 幽冥童子,果然人如其名,诡异非凡,不可以常理推测,就算是凌天,也是足足愣了一秒。 听到刘岱的质疑,严纲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了头,看着刘岱浴血奋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远处看着。 而今晚这台手术出现了意外状况,病人病情反复恶化,就连夏静雅这个主刀医生也束手无策了,只能求助于比她还要厉害的肾内科主任医生罗主任了。 “我都没理她,这是她给我的名片,我都想扔了,老婆,我乖吧!”云昊嘿嘿一笑,将手中的名片给楚嫣看了一眼,随后就是一把将楚嫣拉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李长庚急忙追了上去,跟着二人来到了殿中,发觉太玄早已端坐在云床之上,朝着他招了招手。 而帝俊感受到了这种气息,同样是脸色大变,就是仰天长啸了一声,使出了浑身解数,同样是拼命打出了一击。 神之一手,形容的是在下棋过程中,忽然领悟到了如同神一般的技艺,在关键时刻走出了影响全盘棋局的一步。 “说吧,找我什么事?”咖啡厅内,唐柔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云昊,淡淡的说道。 铿锵一声,终于,恐怖的一击狠狠撞击在了太极大阵上,就算是有着圣器的守护,凌天同样是遭到了严重的反噬之力,就是一口鲜血猛的喷出,身体摇晃不止,五脏六腑疼痛难忍。 “天帝,如今,你的杀手锏已无,我看你怎么杀我?”弑神之主又是阴森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战(5) “此函乃安拉之仆穆罕默德,携手其主,致函拜占庭君主赫拉克利乌斯。愿真理之路引领者,沐浴安宁之光。吾诚挚邀您步入……教之门,一旦皈依,安全将伴您左右,真主将赐予您双倍福泽。若您婉拒,恐将误导臣民,令其偏离正道。” 念完了这段内容后,努尔丁没有继续读下去。他沉默的垂首,将手中的木匣缓慢的放在自己的 “知道又能如何,本身都是渡劫之身,磨难肯定是要经历的,只是不知道最后结局如何,怕就怕我这些师兄失去了法身,便又得重新轮回了。只要保住法身存在,重新修行,倒也算是顺利渡劫了。”姜新尚如是说道。 按每个时辰行军十六里计算,一天行军速度八十里,总共行军时间大约四十天。如今已经是八月天,这一仗打完,又要过年了。 “难道除了神秘人,还有其他人?”唐风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枪。 邴雷荣一共有五个结拜兄弟,老大是做海产品生意的,是浙江有名的企业家和人大代表;老二就是他本人,老三是个房产生意家,近几年也是越做越大,老四就是赵显光,老五自然就是赵天义了。 霍无羽并不回答,而是说道:“让老夫看看你的内功如何。”他幻出两片掌影,竟不顾削铁如泥的赤血剑,直向上官云扑了过来,侯其末和唐易却纵身退到五尺开外去了。 秦兰心大喜,她赶紧聚齐谷中老少,吩咐众人带齐饮水吃食,一起到谷底的密室暂避。 “我去,”这是龙剑飞的声音,只见叶灵在他的脸上拍打了一下。 上官云不想南宫破居然能凭几句口诀解开些许玄机,不由大为佩服其武功心智,但这人虽说不上邪恶至极,却也算不上是好人。此时自己落入其手中,也不知结果如何,想到此处他不免心中暗苦。 可是光这么想想又不能解气,楚云惜当下把这句话输到一只传讯符里,放了出去。 “再追四十里,如果到了那个山前还追不上,我们就放弃。”曹冲权衡再三,下达了命令。 如此说来,曹操已经在暗中布局了?难道他的病情重到这个地步了? 与其那样,黑龙道长还不如赌一赌,扭身往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逃跑,只有打肖银剑一个出其不意,黑龙道长这里才有可能逃跑得了,至于会不会和拉在后面的一众鸟人天使们撞上,黑龙道长在这会就顾不得这么多的了。 回程也是糖糖老师带我们回去的,从吃过午饭,我们就出发,还是上次的那辆车,张轩进了车里就一直打瞌睡,我看着他瞌睡,也忍不住觉得困了,歪着头一点一点地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林青黛让面前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假装咳嗽两声,然后走到椅子前款款坐下。 天刚蒙蒙亮,西域四个部落的将士在阿古达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西域都护府,他们再次攻城,不过在大唐轰天响的压制下,他们只不过是在进行牺牲罢了。 听到这话,雨晴似乎心里明白了,有底了,随意聊了两句后就挂断了。 本来还没有发现蹊跷的吴启尊在郑雨晴这一提醒之下,终于给她反应了过来。 银色杀手的激光武器位于双臂末端,当激光武器启动的瞬间,位于激光武器上方的僵尸,立刻被高能量激光命中,产生了大量的热量,从而导致位于激光武器上方的僵尸燃烧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战(6)(特别鸣谢盟主THEBIRO-加更!) 阿里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奴隶,在苏丹的军队中,他们是地位最为低下的一阶,这些有着明显特征——黑皮肤,朝天发髻的奴隶,既不是撒拉逊人,也不是因为长久地跟随着撒拉逊人而得到了信任的突厥人或是库尔德人,他们只是奴隶。 而这样的历史,在努比亚人中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他们曾为迦太基人做前锋,后来又为罗马人掠阵 房子,帘帐,还有芳香,天宝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不知不觉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昏昏睡了多久,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抬到了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之上,而且还是被子加身,热乎乎地享受着温暖。 “哎,那不是我的鞋子嘛!怪不得昨晚回去找也没找着!”刘齐氏也是个没眼力见的,一看见自己的鞋子便指着鞋子大叫起来,村长本尚存的一丝侥幸,也终于被一腔冷水浇熄。 婆婆的眼神平静而又祥和,居然让我想起了陈佳佳。如果陈佳佳能够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心爱我,是不是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砰”的一声,房门貌似被人给甩了上来,而我和陆北居然被关在了门外。 碰的一声爆炸声,顿时地动山摇,风云色变,那铁棍子飞镖和青龙发出的龙影气玄撞击在了一起,彼此爆将开来,顿时硝烟弥漫,尘烟滚滚。 “青莲绿环们怎么这怎么了!”陆梦笺从房‘门’口冲出来一手扶绿环一手扶青莲搀扶二人站起来。 突然,看到龙梦丹田处飞出一团惨绿色火焰,狄浩仙帝的脸上露出一抹狂喜,竟然是闪电般缩回手掌,让那团九幽冥火扑空。 上官烨却沒有再做什么。而是挑了挑眉。“都是男人。你在别扭什么。睡觉。不然我就点你穴道了。”说着。继续搂着他睡觉。 “将军!现在大秦的天下已经不复存在了,我等虽忠于大秦,但已无力回天!末将有一言还望将军斟酌!”章邯将军毕竟是年轻有为,在言语之上还是有点尺寸的,不像蒙恬一样大老粗一个,没有一点大将军的形象。 “主子。哎呀。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在外面吹风呢。冻着怎么办。”一见慕容秋风做窗边喝茶。她包袱还沒放下立刻便惊叫起來。 这下没的拖了,我家是山东威海的,作为一个几乎没什么工业的旅游养老城市,这里实在没什么适合我专业的工厂神马的。 巴勒斯的双眼微微一凝,一方通行的速度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慢了,所以他用自己看上去都觉得很惬意的速度,一锤重重的砸向一方通行。 元飞扬向前走了两步,伫立在虚空,负手而站,俊美的脸庞上神情淡然,嘴角挂着似若春风般的笑意,一双深邃的眼眸俯视着坠落在地上的芸芸众生,轻声说道。 “没事的,很简单的,只要陪我下就行了,而且刚刚的话还只是说道一半不是吗?”雷霆笑笑鼓励道。 现在之手在追捕她,想来他们三人也是在奔逃,能救自己一次已经很感ji,她自然也不会请求周健帮忙找自己的弟弟蓝晓剑。 只是爽是爽了,这样做毕竟改变不了事实,该干活还得继续干活。 看的出那鬼门关是一个类似传送的玩意,进入这鬼门关之后便是另外一个场景,而后面的鬼门关也消失了,林翰林猜测这玩意很可能是单向的,也就是:许进不许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战(7) 后人在谈起这场战争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有一万种看法——他们以各个渠道,各个角度,各个人的立场去剖析这场战争,用尽手段,竭尽所能地从中寻找最细小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论点。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并公认的,在这场掩藏在无边夜色中的突袭发生之前,无论是亚拉萨路这一方,还是努尔丁这一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 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了两名衣衫褴褛的仙人。他们相互扶持,模样看起来十分凄惨。 好在有隼人和木叶丸三人这些忍者在,可以把人员和物资都送上冰山。 说完,隼人不顾他们的抗议,直接将他们三个抓住,一个【飞雷神之术】传回了木叶。 李旋是李家的家主,而李家的权势财富和黄家相差无几,同样是同河县的大家族。 看水门的表情,隼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隼人实在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于是老实地跟着水门向外走去。 就在此时,s市旁边比较近的五个市里,虽然死亡数量没有上升,但是犯罪记录却在慢慢的增加,尤其是暴力活动。 可能得益于上两次联手培养出来的默契,面对左道人,一人一狐一个主攻,一个从旁辅助,不断骚扰。两人间配合越发的显得相得益彰。 他的眉心被雪魄针直接贯穿,极阴真气瞬间冻坏了他的大脑,顺便也将血液全部冻住,让他看上去浑身上下都没有伤口。 说着,他在修复舱旁的操作台上按动了几下,紧接着,就在一块屏幕上,出现了一具人体模型,只不过上面通红一片。 “我会怕你们出尔反尔?你们真敢,我就把你们的牙一颗颗的都给敲下来!”洛璃烟咬着唇,狠是凶狠的举起了拳头。 冷子夕噗呲一声笑了,这家伙明显就是怕了,结果还一本正经的让人以为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留下,这孩子太可爱了。 自从知道她的“老公”是天峰集团的总裁后,她特地在浏览器上查了一下凌逸天的所有资料。 “皇上慢用,臣妾告退。”凤兮说完就要开溜,结果又被冷御抓住让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遨祭再与历淑细,了一会儿,历淑终于是明白其中的关系,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 好一会儿后,萧安才停止了走动,只剩玲月不停地调整着手中的阵盘。 在解决了一路上的安全问题之后,白泽将手下的银飞马骑士团分成了三部分。 把碎片放进身体里,现在四魂之玉只剩下一个位置,就是被封印的那块。 “是没有,一点不好的气息都没了。”翠子和我都围着沼泽地转了好几圈。 洛璃烟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直播间里的观众花式嘲笑着邰蜃霁,心里的那点怒气没一会便烟消云散了。 只有谢安彤,在看着陆策扔出一张剪刀,选择与自己平局的时候,她顿时惊了。 而且这四个老者身上透露着强大的威压和气息,显然不是一般人。 纪常山顿时语塞,纪家虽然在世俗世界中实力强大,可面对一品宗门终究相差甚远。 在前往港口的路上,江承天将冰王殿遭遇幽冥殿攻打的事说给了黄昏爵士三人听。 这话音落下,那指虎男猛地朝着沈浩的方向冲了过来,然而下一秒,原本一直被动挨打的沈浩的身影忽然动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正对上沈浩安抚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糟糕的对比 “菲利普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正在为圣殿骑士团培养出一个新的敌人吗?”雷蒙坐在桌后,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睛,根本没兴趣回答博希蒙德的话。 相比起年仅十五,明年的二月份才到十六的鲍德温,无论是雷蒙还是博希蒙德,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老成之人。 在加利利海之战发生之前,嗯,雷蒙还以为自己能够继 此刻,上官拓心情非常美丽,因为他把洛琉璃绑在了自己阵营,这变相等于绑住了半个秦枫,当然啦,若是上官岚与秦枫能走到一起,那就更完美了,到时候,他药王谷才算是真正的霸主。 不,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屏蔽了,被三宝玉如意给屏蔽了。一道金光闪过,一枚三宝玉如意就出现在了熊岩的面前。 阳春城是大华朝的第一面防御,如今失守,边关的情形必定十分严峻。 精妙设计,只是为了这出手一击,剑气飞出,如电光一般,发乎自然,全无半点突兀。 苏樱刚想大叫,但是感到四周散发出来的冷硬气息,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男子似乎在找什么,十分匆忙,方一跑出树林,便左顾右盼,待看到莫林嫣的时候,目光便钉在了她的身上。 近水楼台,选了个丹房,环境不错,内有一古朴圆鼎,外有九龙照型。 忽然从外面赶来的楚莫寒来到慕容澈面前,挥起了大拳,砸在了慕容澈的身上。 谁也没有发现后面的军司马黑脸听到这话之后,眼底下闪过一丝不安和戾色。 他里一动,祖窍神庭里面的念力倾泻而出,直接冲入内院,在里面扫了一遍,发现内院中虽然有人在,但是都是一些普通人,一些打手也不过是肉身境三四层左右。 下山的路很平坦,赵言钰却仍然将齐莞的手牵得紧紧的,齐莞默不作声地走在他身边,一时之间安静得只听到风声。 周围寂静的可怕,只听得见宣纸被风吹动的声响,清远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沉,眼眶慢慢的湿润,是我错了吗,难道真的如他们说的,我的要求太完美了吗? 房玄龄一听是这事,脸立刻沉了下去,冷哼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永宁隐约看见他隐在袍袖下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 永宁知道了内情之后,也只是冷笑了两声,便将星衍宗彻底的抛到了脑后,“星衍宗”这三个字在她的生命历程中,估计已经永远地成了过去式,不会对她的未来有任何帮助了。 声音有些颤抖,林风这时候当然会误以为是唐建豪太高兴太激动了,并不会想到其它。 那流云仙子见众人散去,当下里一拨鹤头,那白鹤优雅的转了个身,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然而甘平却清晰的能察觉到那流云仙子临走前望向自己的一眼,其中不知为何竟然满含敌意,莫非这流云仙子与自己有什么过节不成? 只见老头子双手紧紧地相互聚拢,与之相对的在寒冰兽身旁左右两面墙壁也在不断地向中间聚拢,最后竟然紧紧的将寒冰兽卡在了墙壁中间。 “这里是苍茫学院,我二哥当然是来参加考核的了!”或许是因为易凝话语之中一直和楚天做对的关系,虽然易凝一身红裙,娇媚异常,可楚铃看到易凝那刁蛮任格,也忍不住暗暗皱眉。 “就算想要,也不是这个时候。今天,陪我出去一趟。”冷慕宸关键时刻喊停,如果他不把持住,今天就别想出门了。 诸如孟长福大叔这样的顶级灵植夫,也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不会再亲自种植。 天地间灵力充沛,遍布四野。但是想要聚集起来,且这么大的量,实属罕见,甚至是想都不敢想的。就像是一只斩好的肥鸭子摆在面前,蘸料碗筷就在手边,岂有不吃之理? 他眸光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收紧了,面上却还是努力装出了一副如常的模样,微微垂下眸子向萧厉低头。 高宇明伸出手,轻轻地摇了摇食指,“你说错了,不是我在背后做什么,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而是我背后的人做了一些事情。 夜笙箫一个激灵,正要起身,卧室的房门被人打开,萧厉冲了进来。 最最最主要的是,她一直看不起的张雅,竟然是顺通商会会长的妹妹,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火焰蛟蟒臣服后,叶昊尘购买了一张十倍神速符贴在其身上,随后带着火焰蛟蟒离开了世界。 “这不好吧,毕竟姜总已经放下话,不让你再回到顾氏了,你回去了也不能扭转什么局面了。”蒋华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得酒杯,额头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丝,他心中想着王冉不会是想回顾氏,去报复姜止妍吧? 他所要做的,就是继续让自己的神识品质更加凝练,让神如丝能延伸出去更远。 在雷岩溶解经脉与灵海的最后一瞬,她最后一次操控元力,将所有雷岩溶液从灵体中排除。 但从池瑶亲自到来也可以看出,夙凤在九寒冰霜宫的地位,该是自东煌飞羽之下最高的,才能一句话,便破例让池瑶亲自来请人。 通神境:窥得天地之秘,悟得天地之力,翻手之间,山倾海啸,上青冥可摘星,下深海可擒龙。 旁边的姜震宇暗自叫好,闻一鸣这句话直接刺激到镇定自若的闫华明,让他第一次出现真实的反应。 第一百二十九章 礼物 撒拉逊人的使者站在街道上,望着远处的圣十字堡沉默不语。 这座即便在撒拉逊人之中,也相当著名的堡垒,从决定选址开始,直至如今,造了五十年才算是堪堪完工。为此,鲍德温一世甚至不得不违背他们的教义,娶了第二个妻子,用第二个妻子的嫁妆支付了剩余的款项。 历任亚拉萨路国王的坚持并非是毫无回报的,这 撒拉逊人的使者站在街道上,望着远处的圣十字堡沉默不语。 这座即便在撒拉逊人之中,也相当著名的堡垒,从决定选址开始,直至如今,造了五十年才算是堪堪完工。为此,鲍德温一世甚至不得不违背他们的教义,娶了第二个妻子,用第二个妻子的嫁妆支付了剩余的款项。 历任亚拉萨路国王的坚持并非是毫无回报的,这 燕颖前脚才到自己的院子,后脚就看到燕欣跟来了,紫月动动嘴巴终究把一肚子的疑问给吞了下去。 苏嬷嬷目光凝了一下说道:“夫人刚还说了会给如意准备丰厚的嫁妆,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待人家。 至于说为什么一定要在火山喷发的时候才能过来收集矿石,海蓝族对此也表示无能为力。自从亚特拉斯斩杀掉那只以熔岩为食的巨兽后,这片海域本来是任由海蓝族开采的。 沈舒姝死死的咬着唇角,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眸,却仍然紧紧的盯着前面的身影。 “不用他老老实实,只要能引来那只四阶丧尸,他的任务就完成了。”方逍遥根本就没指望过王伟能用生命将丧尸引入包围圈。 “好了,就来。”林氏答应着,可还在对着镜子使劲往脸上擦粉,恨不得拿烙子把眼角的褶子给熨平了。 夜很深了,裴修远躺着,却始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拟出来的帝国首都星空,想着今天白柘对他说的话。 现在这个七罪圣纹力强度在莎伦希和安蒙的眼中看来,就像是勉强冲破封印能够使用的样子,并不完整。 把系统可以查找的地方,全部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关于诅咒的任何说明。 “我感觉自己的力量虽然提升了,但是并没有多少,反而是思维相对来说变得更加清晰了,而且对周围的事物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应该是和说阴中‘效果因人不同’这单有关。”孟江说出了自己感受和想法。 “那国王要你什么时候走?”苏母心忧忧地问着,每一次苏父回来都待不了几天,所以恐怕这次也待不了多久。 大巴上的人,多半是杭城的人,此时此刻,听到沈恒这个名字,都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一样,但是现在记不起来了,但是听到强哥的时候,再想沈恒这个名字,他们的脸色唰的一下全部难看起来。 慕青倒有些糊涂了,原本他觉得有些明朗的事情,这一次却又觉得糊涂了起来。 他手上本来就有六把武器,而现在这里有三把,一把在苍帝的手中,还有两把不知道去处,不过现在如果唐重能得到这三把武器的话,那绝对能与苍帝一战了。 过往的日子,因为喻微言长期处于呆傻状态,所有喻家子弟学习的拳法,步法都传给了喻微怜等人。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再次颤动了起来,更多的岩石巨蟹钻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有一些由岩石构成的怪异生物,有的足有十几米高,有的则好像蜈蚣一样,有着怪异的节支生物一样的躯体。 男子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脸颊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正在嘈杂议论的时候,朱达却又在地上摆下了一堆散碎银子,议论嘈杂戛然而止,又都是盯了过去,看这个架势,难道还有更多的? 第一百三十章 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之子!(1)(月票加更!) 香料气味馥郁,丝绸流光溢彩,金银的器皿闪烁着温润的华光,但这些都无法与那鱼贯而入的六名女奴相比,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身上。 女奴们戴着头巾,蒙着面纱,披着斗篷,垂着眼睛,除了一双眼睛,就连一根发丝也不曾露在外面。从外表看,六个人身高、体型,姿态几乎完全一致。 使者叫她们一个一个地走到亚 杜兰特防守的特别到位,但是雷磊跳的太高太远了,只能轻微的挡住一点点视线。 就在姜娴烦恼时,她的脑海里仿佛响起极轻的娇笑声,似是狐狸的尾巴尖在她心头上撩动了一下。 妖族依旧在暗中观察,但看到原身拒绝之后,整日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华岑真人身上,自己却不思进取,浪费时间,妖族越来越失望。 “师姐别忘了,你上一枚用来威胁我的留影珠,是怎么被你砸的。”他幽幽提醒。 司明宇在接手国兴集团公司之后又拨给了厉震远负责的医药研究所七十亿华币经费,让他招募研究人员再开两个新药研究项目,使得目前在进行的项目增加到了六个。 “怎么不选主卧隔壁那间?”林诗蕊问道,相比之下那间多了个衣帽间。 二人利用自己的单打能力,在杀入禁区被包夹时,会将球分给空位的队友。 “我们已经把房间里面所有尖锐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了,林先生在里面应该很安”全。 “剪刀石头布,谁赢谁在上面,看运气!”最后,秦简也给了一个台阶下。 在雷磊说完话后,戈贝尔上前为其进行挡拆,帕克见状立刻开始突破。 “很多人让我高抬贵手,放过苏忠红一家……”集团hdd大楼,落地窗前,恒生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布服,踩着布鞋,手中握住两个铁滚得圆球,另一只手随意的反背在身后。 难道此劫终于是来了?如果火漫天真的发狂,恐怕天火峰上所有人都难逃被其伦乱的杯具命运。 “不是,我就感觉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黑猫将担心说了出来。 “好了,破兄无需多言,接下来我们先与炎和鑫他们会合吧,看看下一步要如何行动…”乘风说道。 “哎呀,这个身体真不舒服”哪知,那中年男子根本就没有理会姬飒城,反倒开始抓起痒痒来了。 血魔神冷眼扫视李毅几人:“我受尽六道轮之苦,今天终于在天辰的帮助下走出了六道轮。我始终记得你们赐与的耻辱,今天就做个了结吧!”血魔神挥剑冲向李毅几人。 “就算如此,如果不是大人魅力极强的话,他也不可能投入大人门下的。”司徒垠说道。 德保拉在这里需要向张远确定一下,张远也没有主意,不得不说沙尔克04这次有点迟钝,预先也没有预计一个章程,现在张远只好挂断德保拉的电话,同俱乐部商议一下,这事儿怎么处理。 跟跟疯子打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握,对面着疯狂的进攻,他先是不断的进攻,两方形成强烈的冲击力,但辛岚那疯狂的模样,什么时候都不顾了。 第四条金光大道,适时而来,带着漫天飞舞的灵魄,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从仙境到了灵魂的国度,无数虚幻的灵魂在飞舞,飘动。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就在黄旭请沐风进来之前,有数道传讯准备往外界传递,被沐风的七彩仙灵气护罩拦截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之子!(2) 他们已经有整整六七年不曾谋面,但她一见到塞萨尔,就知道他正是自己不知道流落到了哪儿的弟弟——他长大了,但面容并没有多少改变,除了更加秀美之外,尤其是那双如同翡翠般的眼睛——她记得在弟弟长到四五岁的时候,若是需要带他出去,养母都会为他裹上头巾,遮盖面容,但还是会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就是因为这双眼睛。 几个孩子见她满脸的琉璃渣子,都吓得往后一退,起此彼伏的尖叫起来。 「喽…」说着就把自己手上的南山幽递给你李二,这种柔和倒不会那么容易醉,说起来他们也很久没做在一起了。 在到达虚拟宇宙之后,苏离直接就去哥罗尔星将仍然那儿在买买买的罗薇送回了原始星。 “你刚刚说,彭章与盈姑是旧相识?”温风絮脑海中浮现出一条线,她忽然抓住了某个点。 淡然的语气,倒是让阿史那利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大唐太子竟然还有比武的意向,这么自信?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随即迎来的便是重骑兵的冲击,那场面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实在是惨烈,仅仅一个冲锋之下,那飞起来的残羹断肢,落在冲锋的路上,犹如战场绞肉机。 但就在这时不知怎的狂风大作,刚刚本就风势很大,这会更是夸张。 众人面色诡异,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张守中还是没有放弃追求林枫儿。 花秋秋的婚礼,她做不了伴娘,于是只能帮着她做点其他的事情了。 十五分钟后,队伍基本没人了,就剩下薛仁贵和一月了,亏一月又武功的底子,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兵薛仁贵也是狠角色,自幼习武,这点程度对他还是能接受的。 “怎么,秦总不欢迎我??”桑陌朝着秦简扬笑了笑,自顾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天哭老人只是一介散修,不关他的事,他闭目眼神,对宴席上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这一场战争不知何时才会停歇,姜梨希望,还能与他重逢在春夜,春日万物初生,他重新出现,续写从很早很早起,就未完的故事。 而且农场中高功率的机安装的地点如果用美国的运输方式,是很难直接运上去的。所以现在美国风电机组主要是建设在平缓的地形上。但中国的运输车,只要有道路就没有任何问题。 实际上对男人来说,情和欲都是分开的,他把心留在了柳思思的身上,肉体上对她有了占有欲。 手臂忽然变得绵长无比,似乎有用不完的真气,手臂居然缠绕神算子而来,似乎要把他绞死,感觉真气的悠远,钟亦谷回头一看,赫然是黄云飞所谓,不由大喜。 瞧远处三个虐显迷醉的青年公子相互说着酒话,指着薛琴相互品头论足。 唐倾自觉那句话确实有些伤人,正有些懊恼,没想到萧凤亭竟然这么想得开,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闪灵,他无球跑位,空切接兰德尔分球,迎着防守人抛篮得到2分。 你会死的——从此这世间便再没有雍正帝,再没有乾隆,再没有……我都不敢想象,这样下去那个原本生存的二十一世纪会变成什么样子? “埃希闭嘴!”猛然一声怒喝响起衁赢那健壮的身躯如一个夜晚的苍鹰一般落在了埃希是身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一百三十二章 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之子(3) 约瑟林三世。 他没有领地,也没有军队,就连自己都在赞吉的监管之下,但对于这个特殊的人物,赞吉并没有处死他或者是强迫他改信,这其中的含义凡是政治动物都能明白,他的儿子努尔丁甚至在约瑟林十六岁的时候,为他寻觅了一位亚美尼亚的贵女成婚。 这位亚美尼亚的贵女同样也是在战争中被劫掠而来的,她是鲁本 挤上牙膏,胡乱的往自己的嘴里面一顿乱捅,捅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洗完脸,再换上训练服,就准备去早晨的训练。 顿时,令他感到蒙羞。他可是兵部部长,军魂殿兵部的部长,却拿一个天阶实力的沈浪没有办法。 圣域对赤海的掌控素来以莫干河为界。过了河,圣域的力量就弱了。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让斯扎克反应不过来,全身都被虚无之球笼罩、腐蚀,最终身体中间完全消失,上下半身也落地,终于消停了。 原本计划八九点起床的她,醒来一看枕边的闹钟,竟然已经到了十一点。 那巨蟒冲天,然后再次钻入地面当中,那身躯灵活的就犹如在水上一样。 江府外,破魂堂的杨雄、李谆,天虎帮的雷宣、雷豹,胡家的胡启、胡代。 “没有的事,我既然说了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娶你,至于其他的,你也不要瞎想。”林奇的话语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任何的温情。 李维了然的点点头,这才是这种组织的正确打开方式吧?让下面的人自相残杀的组织到底有什么前途可言? 要知道崔城在军魂殿算是一号人物,但真正放在华夏国就不算什么了。 “风哥,反正我们都经常在一起的,放在一起更好,我对这些又管不好,倒不如全部转在一起好计划一些。”王浩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还别说,王浩虽然神经比较大条,也比较急躁,可却挺会想事的。 画面再闪,一片荒凉的墓地中,天空下着滂沱大雨,厉风呼啸,伸手不见五指。李言看着墓地前钉着的几具尸体,听着丧尸的哀嚎,像座死亡雕像般一动不动。 异魔皇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一般,白皙的妖异俊美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简介:修炼玄气的功法,玄气可提升自身全属性,每提升一级玄气决,全属性增加100点,并增加1%全属性,玄气决无等级上限,只要达成升级条件,便可以无限制提升。 此时他忽然一笑,看起来没有了一盟之主那般的严肃,他说道:“桌锡,我们几十年的朋友,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百里行的表情温和,丝毫没有对丘卓锡的异心而有所改变态度。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不远处,一队看上去排场极大的车马,沿着这条道路驶来,直往皇庭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他们惊讶以及庆幸的同时,他们身后的十几人,忽然惨叫声连连,一个个脸色绯红向铁青转变,个个嘴角带血,眼中的已经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战力。 话说到这份上,纪檬避无可避,再逃离的话,对于夫妻之间就说不过去了。 洛轻岚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优雅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香茶,笑眯眯地看着崔九。 正在厨房做饭的夏树的婆娘露出惊讶的神色,刚准备开口询问,瞬间被他们手中发出的火焰所笼罩,连惨叫之声都没有发出即可化作了一团焦炭,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使 依照习惯法与教法来说,一个新生儿的出生证书,应当是一式两份。孩子的父母手持一份,而当地最具公信力的教堂和修道院则会代为保存一份。一旦在继承权或者是其他需要申明血统与姓氏的时候,这两份文书就会被拿出来,作为一个最强有力的证据。 但是约瑟林四世,也就是塞萨尔,还有他的姐姐出生的时候,当时的状况实在 计凯惊讶中也是充满好奇,如果这安格斯真的得知白玉蜜蜂和各种魔兽是计凯放出去的眼线。 月棠手脚麻利地拧了帕子给我,我坐在床沿上给沈毅擦去额头的汗水,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好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默默祈祷着,沈毅,你千万不要有事儿。 为了防止npc从别的城墙进攻,王无道早已安排手下在各个城墙把守,陈枫一跳上城墙,王无道等人也都知晓。 虽然一直没说,不过此时的计凯和李云海,正是在空间之中,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更重要的是,计凯打算把驱逐亡灵的场地放在自己的空间之中。 打仗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大宋的兵马有损失,西夏的兵马自然也有了,西夏的士兵不是神,他们受了伤,也是要来这里看病的。 “你们龙虎门的符鬼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你认识这个将军不?她的符鬼是什么?”陈枫私聊别喜欢姐道。 烈心美在一旁看着,眸光连闪数闪,也似乎十分不可相信地瞪着火儿。 “要人命了这妞!老大,听见我心中那匹三鹿在奔腾没?”一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一边走,还听到有人说那野猫太弱了,被关了几天都没野性了,待会再看好戏。 她噘着嘴,蹦蹦跳了几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盯着护住孩子的凝萱半晌,忽双手举过头顶,如见鬼怪般哭了起来。 相比起哪怕有解说也常常让人看不懂的荣耀联赛,英雄联盟的直播如此直观的播送方式,无疑能够开辟更大的市场。 她耳朵动了一下,还以为刚刚过去了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十分钟呢。 莫楠北闻言转过头去,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但是就将眼底的欣喜给收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苏诗樾到剧组,就发现好多人都盯着自己看。看也就算了,还窃窃私语,八卦又神秘的样子。 因为圈子里的人大家都很忙,试戏,拍戏,上活动,赶通告,占据了太多时间。尤其有些演员如果轧戏,就更忙了,这个剧组拍完去另一个剧组,哪有时间交朋友。 此时此刻,以霍传民的性子,如果不是戴倩倩怀了孕,现在命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像林思榕这种有点底子的老玩家就更加无需多言了,轻轻松松地就完成了整首歌曲。 前世她被亲姨母太后诓骗,做了靶子去对付容无妄,一开始容无妄对她还诸多忍耐,后来她被教唆变本加厉,最终踩到他的底线,被囚禁在地牢受尽折磨。 总算明白一向稳如泰山的父亲,面对李修墨为何没说两句,就要动怒。 会议室墙上挂着崭新的横幅——‘积极开展扫黑打非专项工作’。 为了激励阴官努力提升正绩,天庭经常会播放一些仙宫生活的宣传片。 陈飞气得牙痒痒,为了搞这钱,我他妈骗钟馗的罪名都担了,还特么真的假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争执与劝诫 鲍德温今天的心情很好,不,应该说自从塞萨尔的身份被确认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宗主教希拉克略和他提了想让塞萨尔出使阿颇勒的事情。 “你是疯了吗?”他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们都看到了他的出生证书!他是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仅有的继承人!” 他站 事实上,林枫不是靠脑袋,而是靠魔戒,这样告诉李忠,就是因为不能暴露魔戒的存在,更不能暴露特斯拉的存在,这些,都是林枫真正的秘密,就连董洁都不知道,李忠更不可能让他知道。 一场杀上门来的闹场,最终以喜剧性的结果收场,可谓皆大欢喜。 这就是他目前的实力,已经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至少在这个世界里,真正拥有毁天灭地的无上威能。 “全凭公子吩咐!”张德胜说完,领着大宝二宝他们也骑马冲了出去。 胡高因为一时犹豫,没有随秦阳跳入无生泉中,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虽然从无生泉只能到幻灭海,但是却总算可以吸收到灵气,修为继续增长,而且到了幻灭海后,还可以通过深蓝盟掌控的传送阵,传到无边海。 这个结果,不但龙紫焉和才刚刚古武入门的叶枫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古武四阶的一流上乘高手龙在天、龙在野两兄弟也是震惊之极。 图冲等三人飞到半途,遇到了被六个元婴修士追杀的卫武等五人,图冲等人立即加入战团,想力挽狂澜,他想到想不到的是,他刚祭出法宝向秦阳等人飞来,立即被卫武暗算了。 一脸好奇的卓爱正在东张西望的打量着这座漂亮的港口都市,突然跟前就多出一个色迷迷的青年拦住去路。 “哼!不堪一击!”一声轻蔑低沉的声音自坍塌了的武道馆之中传出,而后,有人强行自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武道馆里破开倒塌的墙体,走了出来。 而下面则是显示出了蛟兽部队的属性!难道是系统怕我们看不见会以为这些是龙?又或者其他的目的? “这人我好像认识,他以前上过报纸!”便在他们走后,一位伤势较轻的队员在翻查对方死者的身份,突然有人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惊骇的开口说道。 暴风城的高层得到了这份情报,而且十分重视。虽然悲伤沼泽处于艾泽拉斯王国无法控制的区域,但是一次性损失了一支千人军队,并且那些生物谁知道会不会打过来,让王国的高层十分头疼。 今天早晨意外看到秦海,这种感觉立刻消失了,她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其实开心得不得了。 面包奶油倒也不错,至少不是硬面包,虽然烟寒水觉得还是可以当砖头用。 当众人从山洞中走出时,除了炎灭外,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侥幸成丹二十七粒,下品丹十六粒,中品丹九粒,还有两粒上品蕴灵丹。”楚望舒点头说道,并倒出几粒丹药分发给诸人细看。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下面这些长老的人心应该都能笼络到他那里,即便是自己死了,圣金教内部也不会出什么夺权的乱子。 虽然抓妖局这边没有透露给刘庚田这个消息,但刘庚田如今在花果山也是身居高位,自己也有一定的消息渠道。 对那些人来说或许成功筑基便是终点,而楚望舒不同,他还想看看筑基之后的风景,比如说那金丹大成的真人之境,甚至是传说中元神地仙之境。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王太后玛利亚所言 作为一个拜占庭而非亚拉萨路的公主,玛利亚还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所接触的男性并不多,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的兄弟、叔叔,或者是父亲、祖父等血亲,但你要说她对男性的心理一无所知,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拜占庭实行的是长子继承制度。但同样的,在长子之后,皇帝的兄弟、姐妹、外甥、侄子、女儿、外孙行一样有继承 阿扬将军:王爷请放心,属下决不敢让夫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沈月如知道沈无岸不是那种会听信谣言之人,所以沈月如想着沈无岸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其次,他脑子里还在惦记着那位叫做米亚的泰国专家,通过刚才的接触,他似乎从米亚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男人看着穆枫的动作和她脚下的火纹阵,露出一丝讶色,深沉的目光中终于揉进了一抹认真,弹掉手上只抽了几口的香烟,迈开脚步,徐缓而稳健地向穆枫靠过来。 阜远舟原以为自己忍得住的,可是忍是忍下来了,白天连晋的一席话却让他几乎张口就要呕出一口血来。 孤月硕大,银辉撒地,有孤狼在遥远的断崖上对月长啸,仿佛失去了忠贞的伴侣,其声甚亮,其声甚悲。 那双眸子在阳光下带着奇异的墨绿色,就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蛇一样,让人打心底里发寒。 结果,就在她即将被水淹死之际,赵玉不知什么时候从水下窜了上来,在游到席梦娜跟前之后,竟然张开嘴直接对在了席梦娜的嘴上,然后便呼噜噜地给她吹了好几口空气过去。 赵玉刚刚说到这里,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猛然一颤,登时愣在了那里。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还有几番生死考验,二人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封!”就在阴阳钟扣住苏墨的同时,少年萧落轻喝一声,直接祭起一道灵符,想要印在阴阳钟上。 而此时,武哥也终于是不再摸自己光溜溜的头了,看着云风的时候,眼神中有点凝重了。 苏亦浅反应过来不由得低头捂脸,她忘了边防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联络上噬魂,是她智商下线了。 “这位夫人说得是,家事家事,自然是一家人关上门来说,真不凑巧,这件事正好是我们侯府的家事。”所以与你们这些所谓的乔氏一族的人,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 她这才想起,刘妍喜欢历史,但更喜欢“卖腐”的历史故事,古今中外,莫不涉猎。 “原来是让我做这种事吗?”惠里莎看着被会长命令着拿来一套看起来做工十分不错的cos服,了然地说。 虽然与侯府撕破了脸,可乔藴曦没打算要委屈自己,该怎么吃怎么吃,她没想过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呃……好吧,再见吧。你这个要求真古怪。”费奇挥了挥手,并在戈隆转身走的时候无声地召唤出寒气弹,扔了过去。 扫了一眼那张战帖,关熊不由双目微微一眯。他身旁的林镇守亦是面色骤然一冷。苏墨则是双眉微锁,有些不解。 可镇远侯身份尊贵,乔家不过是个商贾,怎敢对镇远侯府阳奉阴违? 正因为如此,他虽然被林玄打得如此狼狈,不仅不敢怨恨,反而还越发谦卑起来。 这一战,林飞扬输得也不冤,吴清涛差不多把明面上的所有实力都拿出来了,才将林飞扬击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雅法女伯爵所言(加更!) 王太后玛利亚甚至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而且,约瑟林三世五岁的时候就成了赞吉,而后是努尔丁的俘虏,他在敌人的堡垒中过得如何我们并不知道——虽然依照撒拉逊人所说,他与努尔丁的儿子们一个待遇,但若是如此,他就不会冒着触怒苏丹的危险,将自己的两个孩子送出去……他这样做应当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让自己的孩 尼堪带着梅勒额真离开了大堂,他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不敢耽误时间了。 所以说,斥候此去侦查的目的,就是找到大军宿营的地点,其他的就不用考虑了。 所谓的[圆],即是一种用念来感知敌人的技巧,它的应用方式主要是依靠激发自身的气场使之发散于四周的环境之中从而提高对四周环境信息的接受能力。 看到那五个笨蛋手忙脚乱的对着自己搭弓,黄天化笑得十分不屑,举刀砍翻了两个时候,顺过他们手上的弓箭,一抬手就是三箭齐发,将剩下的三个同时送去了西天。 苍叶看到林焱露出的惊慌的表情他不由得笑了,可是苍叶的身体却在缓缓的消失,逐渐的变为密密麻麻的光点消失不见。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结婚你没有听见”,叶莫淡淡的说道。 有时候,面对心腹的时候,还要换位思考,不要让他们感觉到不舒服。 提升游戏技术的渠道无非两点在天赋反应不变的情况下。多玩多练,遇到各式各样的场景,吃一堑长一智。 国师看着欧阳凝心那雷打不动的神情,不由得涌上一股怒气:你装,我看你装,等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有心趁着这个话头往下说两句的,想起忽然就要辞官的梅伯,也就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出租车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之上,雨已经停了,而在这样的时间点,很多店面也已经关门了,夜生活已经开始渐渐的结束了。 不过,城门已经被轰碎,公子高率领着大军冲了过来,最前面的蒙庞自然是首当其冲。 这时候也有一些学生已经反应了过来,开始向着校园里面跑去,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学校的老师以及领导之类的。 一个屁本事没有,就会嫉妒别人,用手中的权利陷害自己同志的人。这样的人,留着干什么? 除袭击江苏巡抚衙门外,直升机还袭击了金陵知府衙门、南洋水师提督衙门等重要目标。 李牧忽然开口:“那也不是绝对,考古发展初期,确实借鉴了不少盗墓的手段。 光环的背后,又有多少无奈,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反而觉得踏实。想到这里,颜汐一时情绪上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情通报给自己的经理,但是又实在是不敢,恐怕惹怒了里面的那位大神,到时候连自己一块儿给收拾了。 叶轻灵站着不动,但她很清楚,在这里提供饮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吴雄飞和坂田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两个是被饿得老眼昏花,认错了车了。 回想二人给随自己以后,开疆辟土,为袁绍巩固疆土和民生,劳碌半生,最后只是坚持劝谏自己不能攻曹,就让自己给罢官了,当时做的自己想起就后悔,根本不是英主做的事情。 随着这句话一出,天台上所有的人质,一个个的开始当高中飞人,这种杀戮,绝不留情,一分钟,已经有十几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这里逝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1) “我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若弗鲁瓦兴致勃勃地说。 塞萨尔也不由得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在我刚到圣十字堡的时候,我经常给鲍德温做。”事实上,在这个时期,除了被上帝所眷顾的一些地方——譬如“流着奶与蜜之地”,人们对于自然的无能为力,对科技的忌惮恐惧,加上教会与王室的严格控制,土地里的产出一向不尽如人 “大胖,你别光说老三了,你不也一样,我听说你老爸也催你了。”二妞在旁边接着说道。 不过今夜护士长的脸上没有喜悦,那个树下其实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护士长的脸上一直写着生人勿近,一些原本有一面之缘的军人,也期期艾艾地打消了招呼的念头。 说完李子孝气呼呼的走出了餐厅,留下目瞪口呆的秦紫苑和愣住的秦曦倩。 金鼠有些无奈,银鼠一耸肩,仿佛说就是那么回事便没有了声音,埋头干起活来,金鼠暗骂一声,便也开始了挖掘灵石,不过距离杨辰盘膝修炼到第地方大概五十丈左右。 魏夜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她的身体。可她的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好像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这是错误的。 正在这时,忽然,一辆商务车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车门打开,一抹阳光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迎面袭來。还未等林晓欢反应过來,华天齐已经从车上走下來,亲自为她打开车门。 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兵奇锐的消息,联邦通信集团早已是流言四起,人心动荡。 耳旁,彩带的声音不绝于耳,亮闪闪的纸片从天而降,径直落在林晓欢和魏夜风之间,浪漫如彩虹之雨。 “等我们修好飞舟就回大陆!”这话是柴智令说的,然后神行无忌加了一个肯定的点头。 李子孝的话音落下蝴蝶从他的肩膀上飞到床头上接着就像玩具一样一动不动。 战君遇一脸清冷,半点不理会隔间里暴躁的某人,将药膏挤在了指尖,略微搓热,这才上在叶织星已经看不见红色的雪肌上。 虽然扎克将军不懂林一鸣在说什么,但光是看反应,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我去帮你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唐燕雪说着就跑到楼上的林宇房间。 之前,我一直把这个当成传说,从未相信过,血龙这种生物,真实存在,因为,毕竟我爷爷曾经所说的这个以血龙为图腾的民族,在历史上,早已经灭绝,不复存在了。 他仍然在笑,轮演技,他绝对是一个好演员,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让对方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错了。 花绝语打量了一番那刚刚被换来的高瘦汉子雷惩,却发现雷惩比那断臂的冷凝更是不如,身上密密麻麻缠满了布条子,从布条子上渗出的血迹便知这人受的外伤极为严重。 “皮特,大哥,你放我了,我立刻就写给你。”看到眼前这台设备,叶戈尔瞬间奔溃,他曾经在核心实验室里见过类似的一台设备,可以从人的脑电波里分析出人的记忆,而且外表没有眼前这台精致,功能恐怕更加强大。 雷大锤笑了,只是并不是很开心,他原本留在这里,只是想等回家的路,可是三年了,他并没有等到,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时空漩涡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在这时,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兀自由角落里传出,那些试图靠近程老板的男子也全部条件反射一般四散开来,各自乖顺的跑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 “大哥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前些阵子,朕派使者前去琳琅与大哥商议分割城池之事,大哥到现在都没有给朕明确的回答呢”。 童年的经历,在凌默的心里深处刻下了太多太多无法抹平的烙印。有一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而有一些,则沉淀进了骨髓。 “是。”黄浦翼应声后就转身往一旁的营帐走去,这时沈丘和罗争也和中年男人告退。 “诶。”欧德奈瑞伸出一指抵住对方的唇,“放心交给我,你好好休息。”语毕,他抚过手中蓝色妖姬,而后数根藤蔓自地底破土生长,相互缠绕着变成了一张躺椅。 看到众人把目光望向了她心里,贾衣玫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巴。 可是为了自己修炼,这次闭关,叶子善绝对是下了血本,直接用上五品洞晶石,再加上海量的玄血丹和精血丹,叶子善这完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叶浩想也没想,甚至看都没有看这人一眼,直接一刀刺进了他的眼睛里面。 这么一会儿工夫,白芍还做了个梦,梦见蒋泽真的来报复秦晋深了,他手里拿着一把枪,对准了秦晋深。 秦闫找到擎空·凡尔斯的时候,他正倚着三楼尽头的房间门框而坐。远望,似有一黑一白两团毛团在他怀里微微挪动。 “什么?”阳俞钰惊得大呼一声,被凌默赶忙捂住了嘴巴,再次暴力地拖着他转移了位置。 “欧阳,独孤剑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重新来到茫茫沙漠之后,我便开口朝欧阳绝询问道。 温玉澜此言一出,房中不少人低头暗笑,胆大的七嘴八舌说笑起来,温玉蔻抿抿嘴,眼睛却慢慢蒙上一层水汽。老太君恰好看过来,沉思片刻,朝安嬷嬷使了个眼色。 “雨雀!云燕,速速带人,将此钟围住,就连蚂蚁,你们都不能给我放走!”句芒对着身边的两人道。 “陛下,兰梵,燕太子、夏侯长胜、楼陵城递上了帖子。”夜魑低着头,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好不容易出宫又来了三个搅局的,晏苍岚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可不想对上那那双深邃凌厉的眼眸。 “姐姐,我们怎么办。”岳绮灵看到仙药寨占了下风,不由地担心的说道,毕竟这里相当于她的家,她不希望这里受到毁灭。 同一时间,看着古胤将丧魂钟和孽魔之剑赐予了姜阎罗,一旁的风吟雪眼底也掠过一丝淡淡的羡慕。 “杰斯拉的信物,狼族密道的钥匙。”在欧阳绝回到我们身边之后,一脸惊讶的冲我们讲出了两件物品的名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2) “想要雇佣基督徒人的士兵,单就那点食物可不够,你要做好准备。他们生性贪婪,永不知足。” 说话的人正是这次自阿颇勒出使亚拉萨路的使团首领,当他站在圣十字堡的厅堂里,温文尔雅,面带微笑的三皈依,全然是个学者的样子。 现在呢?你不能说他变了模样,但在观感上说,简直就是判若两人——阴冷、危险,又 这也是为什么苏生会选择从山下这个方向突破,有阴影挪移在,这人对自己的威胁最低。 “我明白了,程哥,你刚才审问艾伯特,就是为了让郭先生学习他说话的各种语气。 给了春夕如梦一个还算不错的优惠后,了了一桩心事的方云神清气爽,趁对方去收梦幻币的空隙,控制着大唐号就跑到了铁匠铺。 在这个空间里,他奋力向前奔跑,却依旧找不到尽头,这时候罗将军的声音传来,他顺着这个声音跑去,看到了一扇大门,他用力推来大门,一下子他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慢慢弹着,林筱晓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忍不住跟着哼哼了几句。 宁夏跟着王友发一阵穿梭,本来在靠前位置的他们,不停地转进,竟然转到了战场最后。 余下那几个要跑,姜云微扛着凳子追上去,一人抡一下,全干趴下。 要知道,这三张高宝图不但提前就被风流潇洒哥挑好了,而且方云在挖掘时还全部动用上了气运强化。 他彻底胆寒,暗暗打定主意,不管郑元子说破大天去,君象先家这鬼地方,他再不会来。 泰和班的表演实在太震撼了,相比之下,她重金延请的庆和班,简直就是草台班子。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你看看别人谁打招呼带着这么一大伙杀气腾腾的人? “赵将军,你应该知道在下为什么来找你吧?”无双看着平静的河面,不由得笑了起来。 “会的。”简短两字,叶勤的声音虽是不大,确实坚定到了人的心坎里,仿佛,她说会的,那就一定会的。 战斗持续十分钟,直接打到周围几栋楼倒塌,有人赶过来,这些拿到好处的家伙立即遁走。 张佳人拿起领带戴在他的脖颈,离他近点,他身上很好闻的古龙水香味钻入鼻子里。 于是,自己也处于云里雾里的楚瑞,只好吩咐身边人,将假使者手中的信件拿了过来。 张佳人的父亲张父因谋杀妻子罪名成立,已经入狱。已经10多年了。 可在看着柯震辛中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姑姑更是觉得如今这事情真要是说到底也有柯震辛的不对。 大不了暂时放下,来日方长,只要李賽凤还在香江娱乐圈混饭吃,迟早落到自己手心。 发现床边早已空空,起来上完厕所,袁媛已经将昨天从家里带来的包子和菜热好了。 从现在的表现看来,这位曾经想有一番成就的风掌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懂得顾及玄天门的面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 随着四代雷影‘艾’和奇拉比再一次重振旗鼓,类似于‘雷遁·绝牛雷犁热刀’的特殊磁场领域再一次出现。 她手指轻敲着桌面,指尖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她仅仅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就让二哥愧疚至今,若是让二哥知道她因此落下了后遗症,怕是这辈子都只能陷在愧疚的情绪里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3) “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站在走廊上的三个年轻骑士吃了一惊,他们齐齐转过身来,见到了此刻他们最不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圣殿骑士若弗鲁瓦。 在十字军中,若弗鲁瓦是一个值得人们尊敬的老骑士,人们都认为他注定了要上天堂,如果其中有什么差错让他掉进了地狱,那肯定是因为他那张坏嘴的 但即便如此,这些黑影不但没有变少,反而越杀越多,越杀越多。 无论是外家拳也好,内家拳也罢,都没有什么高下之分,重要的是看练习这门武术的人,再说现在这种时代,内外兼修的也不少,接触过各门各派的武术的不乏其人,现代武术的门户之见已经少了很多了。 冷芊芊冲到冷心雅面前,将她扶到客厅门口担心地问道。即使在她的视线中姐姐在被打之前梁善救了下来,但想到刚才的画面还是心有余悸地确认道。 李云慧被男子拿刀顶在背上也是恐惧不已,但关键时刻她还是理智战胜了本能。她知道现在自己这边已经跟对方撕破脸皮,要是李尚善再被对方控制,他们指不定要遭受什么侮辱呢。所以不顾男子的威胁,对李尚善解释道。 瞬间,教室里的所有同学,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深深地愚弄。 “你就会这些台词?既然你受魔血操控,需要那许多灵石作甚?如果你真的需要,拿出你所有幻魔黑丹来换,一颗幻魔黑丹换一百颗灵石,这样,你不吃亏。”吴凡依旧是想知道幻魔黑丹的来路,以此套话。 “不要怀疑我的话,懂吗?”啄吻着白羽纤细的脖子,尚惊天也有点诧异,为什么白羽的气味对自己影响这么大。 “饕餮,昙萝想要闭关,便让她去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辰方烬突然说道。 不过,在圣城中就算其他教会对于萌神教的成绩感到眼红,但他们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后来海盟摇身一变,变成缥缈仙门后,虽然有缥缈散人和柳飞坐镇,但是门下弟子弱,没有一个荣登昊天榜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每次都看得心惊胆战,我已经不记得这是霍萧然第几次把她扑开了。可是这样下去还没有恢复完全的霍萧然迟早会筋疲力尽的。 有些事,不说破,可能就永远没人知道,也没人会花那个心思去猜。 至善一双幽深的眼睛淡淡地瞥向花未落,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蓝色的符,递到她的手中。 被冯素梅一阵劝了之后汤辰的情绪稍微好了点,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但是他的确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特别是听到什么亲子运动会那块,就更加的来气。 想着,她站起身,再一次用力的奔跑,直到气喘吁吁,腿酸胀的好像要断裂一般,她强撑着脚步走回家。 却无能为力,只得默默地回到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为叶栗担心,为褚昊轩担心,为他们的感情担心。 元笑颤巍巍的站在嬴隐身边,偷偷的打量高泽,心里说了一万个对不起,可是看到高泽眼底的生气和愤怒,元笑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点。 被霍萧然这么一说,他突然有了几分钟的失神,哥不说的话,他都完全不会想到可能是爷爷。 很顺利的进了宫,顾念兮在顾云兮的带领下,一路去了颜妃娘娘的昭霞殿。 第一百四十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4) 大马士革的总督原应是库尔德人希尔库,出于对他以及侄子萨拉丁的忌惮与看重,苏丹努尔丁将他们安插到这里,让他们为自己看守北边的门户。 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他背弃了苏丹的信任,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开罗城里做了了法蒂玛王朝哈里发阿蒂德的大维齐尔,很显然,或许终此一生他都不会返回这里,而他若是重新出现在大马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冀州皇甫嵩接到圣旨后,立即将冀州事务交给韩馥打理,自己飞速赶往雒阳报到。一个月后,皇甫嵩率领朝廷新调拨的五万大军,连同三辅地区兵马共计十万抵达凉州。 此时的叶向晨也想通了很多东西,无论他身上隐藏了多少秘密都好,这些东西他会一一揭开。 之前林轩还在考虑,自己知道的歌曲全部用完之后该怎么办,现在是不用担心了。 b市的房产大亨柴歌因为涉嫌与世界名画家丹尼斯的自杀有关被协助调查。 徐家传闻,自从萧澄被徐老爷子收养后,比徐子颖更加得宠爱,所以在徐家的生活算的上不错的。 低眸扫了眼手腕上的金属铐,玩具店买的?还能比他更幼稚一些吗?提了提手,问:“这样你怎么开车?”我倒是无碍,坐在副驾驶座位,左手不方便至多不动而已,他右手要换挡握方向盘什么的,铐在一起能行动方便? 李绣娘虽然被提升成了丞相夫人,可是她还是一个庶出,而且是后补的,在蓝子天和蓝子悦面前,还得称作李姨娘,她的身份自然没有蓝子天和蓝子悦的高,这也是李绣娘最痛恨蓝子天和蓝子悦的地方。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蓝子悦淡淡的说道,不得不说,南宫辰勋对她很上心,这样细微的他都发现了。 刘嘉杰皱着眉头,空手对刀自然吃亏,若是手中有着武器的话,情况会反转过来,只是有一点值得庆幸,对方没有杀心,只想着拿到钱,所以才用刀背而不是刀刃,这自然也是刘嘉杰的机会。 “叶部长日理万机,今天能有一见三生有幸,若是耽误了叶部长的正事,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绯唇含着三分笑,干净的眼眸里却没什么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周熊微微一惊,他很明白,孟莺身边的这位贴身侍卫,可是一名武王强者,他若出手,自己肯定动不了黑木。 朱儿和霜儿进来服侍她洗漱绾发,发现今天她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不少。 他们此时并不是在裴家别院,这还是采月的意思,为了尽量避开云迟,不让她知道此事使什么心眼,她们是在城中一个酒楼里等着卢家来人的。 云啄啄见势不对,立即又猛地啄了一条鱼,拍翅飞了起来,飞到了水面上。 我虽然之前就了解过,对方不太可能暴露自身的有关信息,但我还是要确认一下。 此时她背后那个体积超过她身形的背包中,并没有放入任何魔石,可仅是怪物掉落的道具,竟然也逐渐将其充满。 果然,月初此时被五花大绑,嘴里被塞着一块布,正迷晕在榻上。 温霖一晚上都未回来,这可急坏了范氏,虽然温力安慰她说温霖可能是去同窗家切磋学业晚了就没回,可范氏却听不进去,温霖是她的宝贝儿子,她可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5) 哈瑞迪支撑起身体,他像是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口就是一连串激烈的咳嗽——塞萨尔的护盾到来的很及时,没有让他在那些士兵的长矛下丧命。但在这之前,他就受到了囚禁和殴打,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些闯入以撒区,将所有的以撒人驱逐出去的士兵,反而救了他的命。 他仰着头,看着那个高高的骑在马上,背对着太阳,低头 靳光衍在那瞬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她不过是敷衍他,他却以为只要买到那条手链,她就会真的欢欣雀跃,至少会开心点。 席曦晨突然想起那天的胎动,伸手拍了拍肚皮,拍一下停一下感觉动静,完全将南宫冥当透明了。 然后,魔鬼熊,眼中敬畏的颜色,实际上跑开了,冲进了山谷的深处。 鸟状物意识表象盘伏在喇叭洞口,静静地望着已经完全没有林萧思维的意识大海。 许嘉达的长老也是恐怖的颜色,“可以生产出六种药材的完美水平”。 所以刚才符道封印意识拥有如此一个七彩罩子,会引得它们的觊觎和疑惑。 看着林天遥灼灼的眼光,桔梗渐渐地眼里汇聚一片水光,从来,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过话,心砰砰的像是要跳出胸膛,她觉得有些不真实,月光下的那双眼太过诱人。 周萍没说话,她看向大殿的方向,心情还没有从方才见到,童子像的那一幕中彻底恢复。 至于永恒神殿中其他强大的人族,他们已经感觉到他们体内的血液将会被烧掉。他们的脸一张张苍白,原本强烈的气息也开始减弱。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甄志强下意识的想要开始摆老丈人的架子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弃,梦魇领主不可能对抗梦魇之王,但是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不能,不过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梦魇领主已经无法再提供任何帮助了。 没有太明显的震动,但在城头高处没有示警,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会吸收远处的震动和声音,又是在城内被城墙和建筑围绕之中,还是能感觉到这样的震动,那些感觉最灵敏的牲畜和孩童可能感觉到的更多。 好在他们虽然在包间,纱帘随着风飘摇不定,里面人的活动隐约可见,张念祖也尽量把车靠近窗口。 唐龙把抛弃尸体的现场浓缩成几个点,现场一些地方根本就不会有交通工具,从这点分析,凶手可能就是附近之人,包裹物都没有,看来凶手也是一个穷鬼。 不过他真的能够逃走么?天眼的预言暂且不说,旁白君的话可是每次都成真了。 好吧,估计暗部这种机构内部想提拔谁,那还不是提拔谁,有任务履历在,根本没人会说什么,这种所谓考核,也就是走个形式。 那是刘氏名下新增的一处产业,几乎没什么患者,安保却很好,要见刘夫人一面特别难,他不得不借助一些其他的力量,终于在某一天傍晚见到了坐在阳台上晒着夕阳的刘夫人。 那侍卫也不知是被羞辱的,还是气着了,痛叫一声,抬手便照着乐冰脑袋拍去。 “我答应你,一定让你见到儿子一面。”清洁工连说带哭,话说结巴,唐龙看着她的委屈,只好答应他,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害人,现在得知她的身份,基本上确定她的杀人动机。 鬼厉和金瓶儿对视了一眼,随后换换点了点头,倒是一旁的陆雪琪,在听到张亮的话后,那张冷若冰霜的绝美容颜,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6) 我是你无家可归的月亮, 献给我一张床吧。 我已数个世纪不得入眠, 我是你的大马士革玫瑰, 把我插入你找到的第一只花瓶里。 ————叙利亚诗人nizarkabbani 哈瑞迪知道自己犯了个错,就和那些曾经被他鄙视与嘲弄过的人那样。 当他在大马士革的城门前看见 这指的不仅仅是终于迎来的冬季尾声,自春天开始逐渐有所转变的现实中的风向。还有那只在朝堂之中存在,但同时经由那些打听到的人们迅速地朝着整个国家的范围内扩散的政治风向的转变。 “一会就到,不远的,呵呵!”首长反倒轻松无比,多少年都不曾遇到这么开心的事情,特别是让外国人吃瘪,首长就差狂笑不止了。 原本还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的方巍,在听到这两个妹纸的姓名后,嘴角顿时忍不住抽了抽。 在飞行器停止移动的时候,自飞行器上面飞出十几名穿着钢铁盔甲的人,然后直奔总统乔拜而来,显然他们的目标便是乔拜。 场内的观众还是比较有秩序的,毕竟有相关的管理人员,但是场外不同了,场外是个可以随便发言的地方。 乔拜也举起酒杯,然后直接干了酒杯里的酒,溅落在身上的酒渍乔拜都没在意,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机器人。 秦桧奸猾、刘瑾狠毒,但也都是有才能之人。扬长避短,可以一用。 但法宝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材料特殊,所蕴含的天道之纹,更是非同寻常,可不是一般的攻击能够破坏的。 手足无措的模样显示出她果然尚且年轻的事实,身后留着短发穿着剑士服装的玛格丽特扶额叹了口气,而前方的亨利则回过了头。 这一百人方队,所有人身上都穿着安保人员的服饰,带着帽子,只露出了脸上的皮肤,而且是和人一模一样的,这实在无法让人认为这是机器人。 但现在突破到了准帝,看得更远了,我才意识到,太初神墟真的是生命禁区,或许至帝都无法安然出入。 这么多年以来几乎看到的宁阮都是嚣张跋扈的样子,今晚这般伤心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大早白流云就把睡得正香的汐月拉了起来,来到这里她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服的。 而另一边,在上班的许玉瑶也从李慕寒那里得出了一个让她很惊讶的事情。 凭凌风的长相来说,真的是美男子,汐月边帮他画着眉毛,边观察着,稍微整理一下,戴上假发……汐月顿时想笑,我去,太美了……说是男子都没人相信。他真的是有这种天赋。 恐怖的力量在它身上爆发恐怖,我的力量手臂都被它牢牢的束缚在尾巴之中。 正当汐月想开口的时候,突然嘴巴就被堵住了,她想挣扎,然而力气怎么比得上莫修染,好久,莫修染才放开了娇喘吁吁得她。 “掌柜可别乱说,我的手可一个都没碰到过鸡蛋。”听到掌柜这么说她,脸顿时黑了下来,咱那弊不是也没做成吗?他分明是想反悔。 深更半夜本来我们已经都休息了。可是我们家忽然间有人敲门,我第一个惊醒过来。 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野人,莫非要向方冉她们其中一人求爱? 因为曾经吞过佛祖,最后佛祖不愿从其粪门出来只有破胁而出,所又孔雀大明王又叫佛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7) 人们提起大马士革,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那些具有着优美的漩涡花纹的锋锐刀剑,撒拉逊人纵横整座阿拉比半岛,将它的美和恐惧带给他们的敌人,但若只有如此,大马士革如何能够被称之为“天国的花园,地上的天堂”呢? 但除了这些冰冷的钢铁之外,大马士革还有一种极其珍贵而又受人瞩目的特产——锦缎。诗人们曾说,大马士 随着这一段时间的适应,他对着突如其来的强大实力,已经驾轻就熟,精气神已经更进一步,状态已经达到最佳。 让他去找霍深?不说霍深师叔来去无踪,就是自家师父烦到他了,那也不搭理,更别说他与宗门反目之后。 裘甜耐心地给三人解释起了“先息后本”的理论知识,甚至里面穿插了“等额等息”的理论知识,更是将现时代银行贷款业务忽悠自己的那套说辞也补上,头头是道的理论让三人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在此之前大概已经有很多个白令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他只不过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如今几年过去了,凭着时师兄的本事,竟然还没有办法,这让佘子江不由又想起自家弟子。 听到那人的话,攻杀的几人无动于衷,脸上带着狞笑,丝毫没有所谓的同门情义。 沈怀倾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冷哼一声,装作没听见,双手抱胸转头看向另一边。 虽然它相信这只铠龙不会主观地去违背以冕下名义进行的保证,但是,他也看到过,对方打得上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直到冕下到来,将它击倒在地,强行制止的状况。 残破告示牌上,剩余的内容,并不足以做出什么像样的分析和猜测。 前台兴奋的不得了,这林煜也是城中有名的大少爷,比起傅琛要更平易近人,笑起来简直是蛊惑人心。 而剑姬则需要控线来延长追击距离从而能够拉长换血时间过得击杀机会。 但他也不是全无不悦,毕竟,这件事对徐音儿的名声有损,她就算是一线的腕儿,见过大风大浪,一时半会不可能从这风波里全身而退。 马橙昆两兄弟正在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竹联的后起之秀花继中。 林旭出了基地,直接打车去了基地附近的一家电竞酒店,开了个顶级设备的单人间,乘着游戏正在维护,林旭先下载了一个体验服,直接在自定义里开始练习船长的连桶操作。 没有捧哏的托场,朱利安明显有点下不来台了,他只好佯装他的耳麦翻译器出了状况。 她的声音,她的皮肤,她那如水一般的黏人的眼神,他全都忘不掉。 一阵烤鱼的香味飘来,里面夹杂的些许焦糊让整体的气味更加诱人,只是为什么感觉一股一股的烟正在不断往脸上撞?艾瑞克斯睁开眼,原来是埃米在搞鬼。她用手臂扇起一阵阵风,专门在这里影响艾瑞克斯的冥想。 屋内的姜好运四人拔出配枪,指着门外情绪激动的烂仔们呵斥。双方形成了对持,叫得凶,但没人动手。 弹幕应和着现场爆发的欢呼,这时的lpl,还在因为edg带来的msi冠军,处于我们就是第一赛区的认知之中,所以,对于林旭的发言,倒是没多少人觉得有什么毛病。 “再再大呢,再长大呢!还有烦恼吗?”京子也听不懂,只是在乱问。 能控制住自身的情绪,不轻易发脾气,是一种修为。这样的心境不是一般的年轻人能拥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8) 人们在阅读历史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他们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那时候的人们会如同木偶一般一板一眼的,依照教会和国王制定的法律行事、生活和娱乐。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性有欲望的人。而一个人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时,总是会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或者是钻钻总会有的空隙。 在 这第二回的转世,让警幻道心消磨了不少,她心中的恨意不平越发的多了起来。 “吾皇万岁!”在奥丁抛下狠话的瞬间,在场除了托尔之外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下跪回应道。 这些里面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假的可能比真的多,真的也可能比假的多,但是事情或许会被媒体上宣传的稍稍的好一点。 到了羊肉火锅店,胖子等菜齐了,开了一瓶啤酒,就是一顿胡吃海喝,崇祯坐在一边喝着茶水,笑眯眯的看着胖子。 而走了一段之后,众人身上都开始暖和起来,甚至都有些穿不住身上厚厚的衣服了,不少人都解开了拉链,让自己透透气。 当然,这种行动基本意味着舍弃所有神盾局士兵的生命,要在全面劣势的情况下让他们拖住九头蛇军队,跟直接派他们去送死没什么区别。为了胜利必须付出代价,尼克对此早有觉悟,注定牺牲的士兵们也是一样的。 而他的妹妹却是一脸的淡然,把她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孩子托付给了他,韩父这才知道,历尽千辛万苦回来的妹妹,却只是为了托孤。 叶天鸣心中明白,这尊金甲神将乃是太阳本源所化,也难怪自己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太大用处。 就在这道裂缝内的能量,惊动天艨天尊的时候,自然也惊动一旁的神农,伏羲,燧人氏三皇。 一个多月,那也是数十日了,她一次问安都没有,难不成真是乐不思蜀了? 人类有自己的圣地,妖族也同样有着自己的聚集区,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些。 这张鬼谷子提出的药方,显然不是那种简单的算术题,这可是鬼医门前任门主所创的药方,有着许多复杂的步骤,而在场的这些人中,就算是李良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之内推理出这份药方。 利用三记绝招的时间,秦宇也将体内元力全部恢复,拥有无垢之体,秦宇的吸收速度自然惊人。 因为刚才五爪龙王说的很清楚,谁第一个登上龙台,谁就能得到一个进入龙王池的名额。 石头知道,想要用法术伤害到向羽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向羽是人气之王。 曹老八脸色阴沉,心中在狂骂赵虎,这个废物,给老子立了一个这么牛逼的仇敌,等老子渡过这劫,非要杀了你全家不可。 能担任办公室副主任,说明这位大秘是周市长的心腹!说明这个交易的身后有周市长的影子。 “你明知道这已经毫无意义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比呢?”俞升倒是很好奇。 晚上他们两个吃的是千默家送来的晚饭,t千默父母知道有欧阳樱绮在他们也就放心了。 胡欣彩的手上依旧是那把羽扇,她嘴角上扬,双手一翻,手中的那把羽扇瞬间变成了两把,两只手各执一把。羽扇上的灵力波动十分的强烈,她挥手一扇,一道法术攻击直朝胡岚飞去。胡岚轻轻一闪,轻易躲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9) 莱拉的不吝赞美引来了众人的注视,无论在这里的撒拉逊人对于基督徒有着多么深切的仇恨,在这尊由真主亲手缔造出来的珍宝前,依然不由得缓和了神色。 不,等等,或许不能说所有人,因为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依然醉眼惺忪地躺卧在“绮艳”的怀抱里,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满不在乎。 不要说塞萨尔, 李末瞪着他,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就不能穿了,你这是露胳膊了还是露大腿或者露屁股了?这不是哪里都没露吗,就这么穿着挺好的。又不是多有灵石的富户,衣服破一点就要换新的了。 尽管雾之丘看重的不全是能力强度,但如果要作为参考,等级和数据还是具有相当高的价值的。 秦阳并没有太去关心雷家什么来头,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从雷家得到什么,所谓无欲则刚,不外如是。 她不光炸毁了李奎新摆上的阵法,还将整个军帐都炸成了粉末。真是幸亏李奎跟她一样,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身上,不然被她这么一炸就要损失惨重了。 他吃得极少,喝得更少,话也说得不多,可是无论谁看着他时,目中都带着服从和尊敬。 离开舰桥展开灵装后,琴里正巧看到了对真那发动攻击的〈梦魇〉。 贾乐山怔了怔:“黄金美人你都不要,为什么偏偏想要他的鼻子。 看他还那么会算计,他可没有傻,再者云凤不信云世纪有那么多钱往里赔。 正努力修炼呢,突然陈浩神色一动,收起大桃木剑,转身看向院子门口。 “你觉得现在这世道咱们逃到哪里去比较安全?”李末认真的看着南宫浩问道。 海棠傻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她非常和善、宽容和关心爱护的姑娘,竟然会对她这么狠心。说赶走,立刻就要赶走,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妻子,可眼下他却有些看不透了。不知妻子为何突然出言相劝,难道连妻子也觉得他做错了? 第二局,比医术,在所有领了号码牌的病患中,由评审选出十名病患,再由参会者,对其诊脉开方。以用药最佳者为胜。 “好!”出乎我意料的是,本来强势的大嘴,听完贺雷的话歪着脑袋看了我几眼后,直接拍板答应了。 而且,当年他调查过美国的事情,荣彦泽是荣氏的执行总裁,能力很好,当然,人品也不错。 兄妹俩天蒙蒙亮就出发,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满天。 可若是抗旨不遵,王爷回京一样要受罚。且谷王必然会落井下石,到时王爷被罚,他们也得送命。 是她一手将当今的圣上抚养长大成人的,因此在梁昭帝岑相思即位后一反常态的昭告天下,封了万皇贵妃为皇太后,而并不是他自己的生母宸妃。 想到这里。我转头问丁翎有沒有看见那个东西。丁翎却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沒有。 虽然林维已经恢复到了五星凡血的实力,但是身体素质的提升还是没有一步就位,这种寒冷彻骨的天气对于他还是有着一定负面影响,不过只要再恢复上三两天,北域的冰天雪地就不是什么阻碍了。 不过令众人惊呆的东西并不是宫殿,而是宫殿上方漂浮着一座座像是ufo一样连带着地面的巨型建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10) 军官回到了他的住所。 这处住所并不是他的,就像是大马士革也并不属于他那样。 大马士革是属于苏丹努尔丁的,即便是之前的总督希尔库,他所有的也只不过是苏丹赋予他的权力,这份权利苏丹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说不定附带的还有他的性命。 而他只不过是希尔库麾下的一个军官,虽然他也拥有 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或是道别,如同粟沧海,审判长一类,毕竟算是萍水相逢,而且江海还解救了他们,这恩情在。 这天晚上,秦峥和林希羽的帐篷边上,又立起了第三个帐篷,这是燕丁的帐篷,只是他帐篷里的烛火亮到了很晚,看来是一直在忙建城之事。 张昊天本就有心插手,可是苦于没有缘由,现在有含真出面也是一样。 为了寻找那块本来可以到手的玉石碎片,在整个边疆区肆无忌惮的找人。 陈浪是天魂国穗阳人氏,位置比玄机城还要偏北些,地处于三河和天魂边境附近,不仅常年战乱,而且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此时再仔细打量就会发现,陈浪虽然穿得款式帅气新潮,但是布料,着实一般。 “不降!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摩德生是波斯人,似是波斯鬼!”摩德直接开口道。 孔仁义虽然觉得难为情,但还是无奈地答应众人要求,于是就操控“飞机”去攻击敌人英雄,而这个时候梦之队的超级兵也来到大河道附近了。 然而,孔仁义并没有因为大家的责备与嘲讽感到丝毫难过,反而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似乎对“飞机”阵亡的事情,没有一点责任。 全速后撤,扎起马步,五指分开,掌尖相对,全身力量汇集双掌,最后猛然挥击过头顶。 闲闲碎碎的说了一阵,纪灵儿却兴致不高,纪康并也没有再说下去。 但看了明寒刚才那个传球,林起凡突然意识道:这次输了!没什么好抱怨的,就是技不如人。 “你、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懂!我们没有跟踪宁儿,我们是在散步!”两个混混急忙摇头否认道。 不仅是因为他那和加内特如出一辙的翻身跳投,也不单单是因为他覆盖每个位置的防守能力,更因为他出色的传球能力。 “看来,那魔宝就在祭坛之上了。要抵达祭坛顶部,也只有走这一条阶梯了。”鲁老开口。 只是,这仅仅只是传说中的效果,真正的效果,没有人知道,即便是万劫丹帝,都没有这么奢侈,利用先天血参来强行提升修为。 自从脱出肉身飞升灵界,五行同伴全是一模一样的五个精灵体,只有身形肤色有差异,修为进阶速度自是一般无二,只是阿蓝口口声声还叫阿黄为大叔,在阿青看来,未免有些怪异。 运气不好的倒霉蛋,直接就被烈火烧成了一缕飞灰,掺杂了紫朱砂的火焰厉害无比,不光是身体烧没了,连灵魂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哼!原来是真龙一族的后辈,难怪你敢在本老祖面前如此嚣张!今天,本老祖就让你见识一下,罗天境霸主的恐怖手段!”黑衣老者嚣张的说道。 他突然很热切希望看到,这支队伍在未来三年会给篮坛搅弄出什么样的风云? 雪国是巫师大陆最北方的国家,这一日的雪国却是不平静的,天空中,一道巨大的裂缝被撕开,有人看到,似乎有一个生灵,从那裂缝之中走了出来,然后一道流光落到了其下的一座城池之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了结 (两更合一) 有卡马尔做出这么一个结论,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大马士革总督希尔库现在距离叛逆不过一步之遥。无论是苏丹努尔丁还是他的儿子,他们所发出的,任何一道往埃及的旨意,都可以说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而他留在这座城市中的代理人,原本就地位尴尬,何况杀死他的又是阿萨辛的刺客,而不是与他有仇怨或者是有 古辰他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却将王海为自己做的事情记在了心中了。 而鸣人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他白天坐在店铺里发呆,实际上是在回忆关于医术的一些内容,他的记忆虽然恢复了一部份,但有些还不是很清晰,需要把它们重新在头脑中过一下免的忘掉。 “那你为什么还要囚禁大家,折磨大家?”霍紫悠始终不敢太过放肆,这已经是她可以表示抗拒和不满的最高形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重型运输机编队突然从天际出现,涡轮的巨大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强大到难以抵抗的敌人?哈哈,拓跋兄弟,你这脑洞着实够大,不去做导演拍片太可惜了!”袁兵张嘴大笑,毫无顾忌,但马上又停了下来。 只是这头独角雷鸣兽道行实在不弱,虽然失却了肉身,仍旧发出一圈白色电光芒护身,让那柄神弓都侵不入护身电芒之内。 苏慕白见她不说话,又道:“不说话我可就睡觉了哈!”说着,苏慕白就做势要躺下。 鸣人将他所知道的三千个世界最基础的修行方法全部免费,无条件的对全世界开放,所有地球上的人类只要愿意,就可以通过网络直接下载到这些修炼的武术。 “鸣人大人,请你放开我,我要做实验了!”赫利贝尔说道,话里虽然没有责骂他,但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的一种拒绝。 废物这次用在人身上,即便是普通人都受不了,不要说这些自视甚高的人了,陈大魁心里对王元何等怨恨,一直都在努力的强化自己。 这也是她之前没有直接出手杀林云,借用宫本家族之手的原因之一。 四下一片安静,这次再没有了火种们的叫好声,鬼王的野心已经披露了,所有的火种都在惴惴不安,眼前的鬼王击杀对手后,下一个吞噬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但那是是她妈妈提前回来,给她买了鸡腿和火腿肠,在她哭着睡着的时候出去把她那一袋子宝贝给拎回来。 仔细地想的话,假如说那个世界的「科技」都不过就只是把幻想具现化的力量的表现,那么,那个世界的本质到底又是什么一回事这不就是很明显了吗? 这时,四杆三叉戟带着烁烁金光,呈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夹击萧铭新,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你以往遇到的那些鸿蒙圣帝都是比较弱的,真正强大的鸿蒙圣帝是不需要依赖领域和圣器的,全凭自身的力量。 “你你你!”水麒麟怒瞪着楚天,想要发火,但是想到他主人的命令,有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事实上,此时的空间,诸界都已经足够混乱了,爱莉雅仍然没有感觉到有神通行的感觉。 “行了,别调节了,开始列队了,大爷!”璐璐一把把高元从座位上给拉了起来,推到了球员队伍里。 回过身来,乔暖准备回房,没想到正好撞见一脸复杂盯着她的司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苏丹的葬礼(上) 这是若弗鲁瓦第二次进入阿破勒,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作为圣殿骑士团的使者前来觐见苏丹努尔丁,以及与他商榷购买埃德萨的事情。 虽然当他站在苏丹面前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努尔丁只是大笑,并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但随后他还是宽容的称他们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并给予了相当慷慨的招待。 这段经历留 倒在地上的西谷也没有动,尽管对方空着双手,但以他多年的经历完全可以看出,这个装成帝国兵模样的人,很可能在下一秒就能抽出腿上的短枪,不过他还是很信任程兵,只要他能挡住片刻,自己就可以扑到机枪面前。 并且,这少年还很清楚祁羽的跟脚,竟还如此狠绝,下手毫不留情。 周欢只觉得心口一阵热流涌动,这个事实比丹毒对他的伤害更大,唐月亮、温诗音和慕容秋荻,你们是上天派来坑死我的人吗? 连平常懒洋洋的银辰也是绷紧了身体,众人深深吸气,感受着战前的压抑,一股热流自心头涌出,继而在全身流转。 看到楚安这幅乖宝宝样,谢梦萌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连忙捂着嘴巴,憋得满脸通红。 于是,玩家离开了这里,开始了波澜壮阔的江湖里程,成为了一代大侠。 圣天王国的国王赵天沐端挺直了腰杆,卸掉了全部武装,作为俘虏,坐在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硬木椅子上,等候着命运的判决。 阴间的冥雾与阳间的雾气,区别不大,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冥雾有毒,雾气没有毒。 对修士而言,武技再厉害,也要有能力去催动,否则只是空架子,毕竟本身修为才是最重要的。 两架战斗机护着四架大型飞机抵达战场,由于双方都处于山谷内,两翼都是高高的山头,所以这些飞机只能顺着山谷降低高度。 林念真的心有点痛,科技城对她的帮忙很大,虽然叔叔对她谋夺王位不齿,但还是把研究出的武器义无反顾的提供给她。 五是吕尘通过借贷、抵押的方式,在八天前这个其他人还不清楚有周年拍卖会这个消息的临界时间点,抽走了月光王国内两大商会联盟的流动资金。后来消息出来了,那些大势力想要贷款,人家也给不出钱了。 于云眸光深疑的侧头看着心情喜悦的李静儿,想要知道,这样的处境是什么滋味? 诺恩率领的团队已经来到了第二层的入口,身为曙光大陆公认的第一盾战士【离烨】打得叫苦不迭。 “你。。。这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宋正浩拿着信纸的手不住的颤动,不,老二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反正她就是不停的喊着也不管这有没有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李云宝并不想杀这些人,毕竟这些都是平常百姓,但是如果对方不善那她手中的匕首也不是吃素的。 飞着,飞着,他就慢慢的松开了爪子,迪美从他的爪中掉了下去。 流流在旁边也跟着说:“对,我们就吃点果子吧,竹笋干你就留着过冬吧。”然后大家都放弃了食用竹笋干,只吃着看上去还算新鲜的果子。 羽林修泽很清楚,如若守墓人真的想要取人性命,那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机进行什么筛选的游戏了。所以他并不担心汝欢等人的安危,即便存在着“天诛”的潜在危险,但是他相信凭借汝欢的本事定能化险为夷。 第一百四十九章 苏丹的葬礼(中) “你们有谁见过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吗?我是说塞萨尔的父亲。” 一个骑士问道,不过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个错。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是在赞吉攻下埃德萨城堡的时候,成为俘虏,被掳掠到阿颇勒的。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之后的十几年里,他一直如同一个囚徒般地在阿颇勒城堡,或者是其他偏僻的堡垒苟延残喘 这算好事?程陌不知道,上一世,因为他回来,所以才导致这么惨烈的结局,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见他,他一辈子待在边关。 “这是我同化过得魔神柱的毒,准确说还经过了我的萃取。”说这话的时候布松满满的都是自豪。 “你没事就好,对了,清医使呢,她怎么没和你一同回来,她没事吧。”皇帝眼神微眯,突然问起他程陌的情况。 当郝佳丽以为用一双手可以抓着水田里的稻草茬然后迈步前行时,郝佳丽的想法又错了。 他们始终这个态度就好像是在说,亏我以为你应该会成功的,但到今天好像是我想太多了,世事无常,从来没有人有资格和你一样继续解释,我也以为你应该不至于怀疑我。 虚空中,一道金属碰撞声响震动四方天地。恐怖的力量冲击波,使得雷海轰落之地不断轰落的雷电之力都被震的紊乱。 面对中年人的叱责,唐枫笑而不语,反手抄起墙角放着的竹竿,便是一竹竿朝中年人砸了过去。 本来还以为他有救,但现在才发现不可救药了,我的存在肯定没有什么观点,我希望我们能够不要再这样的放飞自我。 温蒂·贝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被李天辰当众训斥,她却是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不过面对王云以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恐怖实力进入了大比十强,贝勒除了内心的震撼,那就是彻底想明白了王云在他家时提出的请求,让他为王云掌管商业大计。 而此时,陈圆圆已经拉着杨天一边给马钟成欢天喜地的介绍,一边让他坐下吃菜喝酒。 “你们白家不是还有很多妖怪吗,怎么,不敢叫出来了?”方和看着眼前被抓住的白老爷子冷冷一笑。 额外的英灵体系,多样化的科技、炼金、魔法、武道等等体系,灵魂网络和世界树构造的跨世界通道为重要核心枝干,构造出了灵空帝国。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达,林修这话语可谓是一层激起千波浪,顿时各大社交媒体到处都是报道这个事情。 “相信你绝对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的!!”守护一族的族长笑眯眯的说道。 这是他修行的一个特殊能力,利用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冲击对方的脑海。 “来了就好,网也撒出去了,就看能抓到的鱼是死的还是活的了。”男子微笑着说到。 这边最强的妖主都不能让他感觉到有任何的威胁,可以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松的击杀妖主。 如果那样,她未免太过肤浅了,毕竟那些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只是代表一个相当真实的故事罢了。 “你昨晚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这玉佩发出光芒。”林修说道。 但张道和司徒香等人却只是在怀疑的层面,显然之后,对于雷池的调查,还有继续下去。 又过去了一个月,林越依然没有任何的进度,在一次次尝试突破的过程中,林越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第一百五十章 苏丹的葬礼(下) 卡马尔只觉得一阵精疲力竭。 他成功的完成了大维奇尔与第一夫人交托给他的重要工作,将苏丹努尔丁的圣躯从遥远的耶路撒冷运回阿颇勒。 虽然此时的天气还不算十分燥热。一路上他们经过的城市也会为他们提供盐和冰——但要保证苏丹的躯体不会腐败和肿胀还是一桩不那么容易得事情,但他还是保证了圣躯没有遭到太 酒吞童子被蒙面大汉一推,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大声喊道:“既然你们自己要送死,可就不要怪我鬼王酒吞大开杀戒!”说罢,双手合十,掐诀念咒。顿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诱人的酒香味。 当然飞行器的高昂价格并不是一般人都能购置的起的,所以拥有飞行器的人大多有着非富即贵的身份。 花婉儿每天外出卖栗子赚的钱,往往当晚就会被万老头收走,今晚这老货突生邪念,倒是没来得及收缴上去。 只可惜,这样的真话,比起之前他所撒过的谎来说,更像是假话了而已。 听罢,白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即通知其手下对各处监视点进行摸查,尤其针对打着电话且神色可疑之人,然而凶手的下一句话却直接给他浇了盆冷水。 “真理序列!”零只是冷冷地回了他四个字,玉手一挥,男子的程序数据便被彻底抹杀殆尽,其存在就此永远的消失了。 “怎么样,现在对于我提出的交易是不是有了新的看法?”沙哑的声音响起。 吕布身处高大,常人不及,刚一出现,伍习便认了出来。顿时,伍习如丧考妣,只感觉天昏地暗。 这里行人稀少,一些披坚执锐的闻月国士兵将所有路口都把守住,不让任何人通行。 韩晶也兑现了自己的爱情宣言,她将足以撬动世界秩序的“长生不老药”,让给了几近濒死、只是靠机器勉强维持生命的梁秋石。 设想一下,他们如果不接受,那么,即便秦焱和白幽灵对于他们不灭口,他们在离开这里之后,不仅没办法再得到蜘蛛斯派德帮助,还要面对极乐空间官方派出的所有机器人的追杀。 魔法和科学不应该是从属关系,他们处在同一层面上,都是用来认识客观世界的一种手段。 “让他们死,不,那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应该成为汉部落的终身奴隶,在矿山上,在河沟里,给我们挖一辈子的石头,撅一辈子的黄土,才能洗清他们身上的罪孽。 “现在的淘宝网已经成了大势,虽然还没有完全占据市场,但是他们的生态环境做得太好。”蔡重信侃侃而谈。 而就在刚刚,他确认了纳米虫弹头确实在发送信号,但是却无法破解中断信号传输。 父亲的事,陆岩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但不知为何,此刻陆岩却想告诉安琪。他总感觉他和安琪,心灵相通,能感知彼此内心一般。 从大二开始,住在学校外面也可以,但是必须还要班级导员开个证明。 众人满心欢喜,竟忘记了外面一位魔王级别的巨大威胁,而被忽视的伯尼可看向瑟蕾娅手中的黑龙逆鳞时,眼中流露出了贪婪。 一身黑色丝质晚礼服,与那套矢车菊蓝宝石首饰,让她清丽脱俗的姿态宛若在夜间盛放的郁金香,高贵迷人。 我已经通知了东京方面,立刻派军队过来保护你们,同时护送你们去和歌寺五重塔,那里的主持,佛法高深,加上十几名高僧坐镇,应该能护你们周全。 为了免得以后被人看出来,叶梵天根据对方的年龄,给对方起了一个不错的称呼。 对方似乎是已经被这太古十八血眼龙提及到了自己内心的愤怒之事,语气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而且慢慢露出那已经腐化,散发着恶臭的脑袋,朝着她们走来,四面八方都是的。 “我说了,正是黄阶下品,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林晨笑着说道。 随后李迈城和白若雪起来,穿好衣服,白若雪梳了梳头,抹了抹胭脂,随后他们就去那县衙去了。 不过当他看到了身边那正在淡定的喝酒的叶梵天,忍不住的再次翻了翻白眼,和身边的这个妖孽级的家伙相比较,一切的天才都是狗屎一样。 窗外月光如水,悄摸着钻进屋里,打亮了付晓灵的脸庞,像是在他的鼻梁上抹了层高光。门外还有些昆虫在嬉戏,弄出些顽皮的响声。 午后,臻蓓正在房中指挥着芍药和山药,收拾整理新买的东西时,古场派下人来传信,让其赶紧去会客厅,说家中来了客人,要她过去相陪。 唐唐双手紧紧的搂着白少紫,虽然知道他是天下无敌,可是那样看什么情况下,现在,可是四大家族的大神都在这里了。 她又拿了颗丹药,递给付晓灵。谁知付晓灵看到药后就一直看着她,反正就是不接。 这是对外的策略,对内自然就是大张旗鼓宣扬这一次战功了,毕竟赵显之所以费尽心血谋算江北,很大原因就是为了给自己挣“口碑”,只有广而告之,才能把这场功勋的收益最大化。 “咔!”一道紫影砸在了地上,那身影一个跃步朝莫嵩扑了过来。其后邪蝎依旧如泉涌,不断喷射而出。 一段时间激烈的交锋之后,紫色的人潮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们开始缓慢的推进。尽管南宁军士卒表现出了大无畏的战斗精神,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不得不一步步向后败退。 今肃王府之行,是半个月前赵寿跟陈公公提起的,说是要找肃王有事,这半个月来赵寿反复提了许多次,陈公公没有办法,只能报到肃王府,赵显考虑了一番之后,这才点头答应让他出宫。 等两家人下去,冉飞松了一口气,只是觉得对于秦家,印象上不好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卡马尔的求助 第二天的葬礼进行的匆忙而又血腥,金星依稀可见的时候,苏丹努尔丁的棺椁便业已离开了阿颇勒城堡的南门。曾经追随于他左右的法塔赫与埃米尔纷纷派出了他们的士兵,这些士兵骑着快马奔驰在阿颇勒的每一处巷道,他们用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过每一扇门扉和窗户,确保它们都被关闭的严严实实。 就在前一晚,大维齐尔与大学 一道道无形的震波自左手掌心震荡扩散,连带着周遭的空间也跟着变得不稳定起来。 “好奶奶,我真的不会耽误学习的,你就答应我一次吧。”叶妙在一旁捉住叶奶奶的手撒娇。 随后的时间内,市公安局班子也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整,这次的调整力度其实并不大,只是把一些燕伟的人换了下去,换上的大多是卢刚的人,卢刚也完全投向了张家良,表现出了一付言听计从的样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做这件事的人,拥有着比当今市场先进很多的设备?”这个时候顾筱筠也忍不住插嘴。 想到以前江敏对曹志明的好,还说什么他就和她的弟弟一样,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怎么会这样?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欧廷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看向于忧的黑眸,深沉得见不到低。 风和日丽的秋天,周围的田野中全是谷物成熟的味道。阿生正和同学们在靶场上练习射箭。 “咳咳,哥,我直接说吧,这次礼服被破坏,肯定是魏延平的人做的手脚。 可能是被刚才叶妙在办公室中的表现震惊了,现在一个个跟鹌鹑似的。 不过这种事情或多或少都会发生,因为在华夏国数千年的历史上,从来不缺乏抗击外敌的民族英雄,当然。卖国求荣的汉奸也出了不少。 沈云溪咬着唇,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她的嘴里,但却带着咸咸的味道。 好好的人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就一病不起?药石罔效?她渊祭想要寻找的东西,现在就这么巧合的有人也想要找到?而且还是先他们一步? 君世诺隐隐约约在辛世仁身上,看到了一股隐伤,又说不上个所以然,辛世仁,这个名字,好像曾经听过,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忘了,似乎,举足轻重,又似乎,只是一个陌路人,不值一提。 “我可听白教授说,你好几天前就已经来燕京了,怎么今天才想起到我这里来坐坐?”吴妃起身给林逸泡了杯茶,然后又坐回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 这刻大汉右手已废,左手琵琶骨也是伤得不轻,此时也只能咬牙出左掌迎击了,大汉左掌刚一发力,段政那一掌之威便已至,只一接触便将大汉击打的向后翻飞。 眼见着林逸距离自己越來越近。巴泽尔的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恐慌。正欲继续后撤之时。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右腿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以至于后仰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个四脚朝天。 听到桐华千棘这么问,阿德鲁托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总不能说其实我担心天野马原搞不定你,结果大发脾气拿‘蜂巢’开刀吗? 但在微愣之后她的第一想法就是不管素心在不在瑞王府,沈云溪都不会绕过她。 会场左侧几辆遮着绿色帆布的大卡车上,便开始有人往下跳。先是背着枪的造反派,后面便是身上、头上被贴得乱七八糟的反革命们被拖下了车。 第一百五十二章 要挟 卡马尔的仓促来访也在塞萨尔的预料之内,毕竟此时的阿勒颇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无法挽回的混乱之中。 但他没想到的是,卡马尔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向前一步,坚定地将自己的双膝放在了地上,而后是自己的额头和双手,他就像是跪拜一个苏丹那样跪拜塞萨尔,在塞萨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的时候,他伸手拉住了这个年轻骑士的长袍 白蹄此时觉得自己来趟这趟浑水,是自己这辈子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今天如果不能成功突围出去,那么自己部落将会彻底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李木焦急的在海滩上等待着,好几次的都有些按耐不住要冲进去,可是并没有听到爆炸声,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了四个时辰的准备工作,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赵四命人把茶叶煮成了一大锅浓汤,命大家一人喝了一碗,终于大家都清醒了一些,然后就投入了工作。 这当然是方便夹带赵四清单所需物品的,还有就是藏人!每次能藏大约三十余人。 想到这儿后,新姐的双眸慢慢眯起,一个歹毒的计划,从心底慢慢地腾起。 “拿一个水壶过来,这血不能浪费了,咱们盐得省着点用。”队长沉声说道。 “傻样儿,这是你姐姐的宿舍!醒了就赶紧从你姐姐身上下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陆舟对儿子一点儿没客气的。 这些恐龙人有了权利之后,对人类的安排很是配合,这些二鬼子一般的恐龙人,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找那些恐龙贵族得麻烦。 转眼云天划破虚空,来到一神国之中,神国上有天空之城,此乃神殿。 冯教授的冷幽默,总是能让讲台底下的学生大夏天打了个冷颤。偏偏冯教授总觉得自己可幽默了,上课的时候,总喜欢冷不丁的给你冒上几句幽默话儿。 没想到,它竟然是一个自毁装置,想来是这里如果被发现,用来炸毁重要资料的东西。 嘴角弯弯翘起,右手再度一招,一个空白的泛黄纸张诡异的悬浮半空。 合众国高层顿时被这个结果吓了一跳,而更慌的,其实还是这些被诊断出有问题的人。 自从上回给烈山老祖修复好炎天决之后,其修为直接是一路攀升到了中阶武王的地步,简直是举世罕见。 当蓉哥儿听到一种从腹部发出来的怪声时,才勐然想起什么,打破了这一道尴尬。 听到姬离对自己父亲的评价,荆天明激动不已,似乎是没想到姬离这么认同自己父亲,心中有些惊讶,身子微微轻颤,眼中甚至出现了一些晶莹,能够看出他的心情是何等的起伏。 一旦将来扶苏登上帝位,他的地位必然不保,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本来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有意回避,不去想这个事情,因为他也想不到该如何解决。 随之,守船人大喊,惊动了周边所有人。闻声赶来的众人,只见这多人互相撕打,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当真,半点儿不在意了吗?”顾怜月看着面前顾珏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她此刻状态也算不上好,正往起站的时候,又是一抹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 虽然核弹的爆炸威力巨大,但是在核战中幸存下来的人类也不少,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激发了进阶成为战斗力强悍的新人类。连一些普通人都能够在核爆中幸存,孙若丹这个实力强大的非人类战士自然也有可能生存下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突围 “你带来的人呢?” 面对这个问题,一向被他的政敌们称之为老狐狸的卡马尔也不由得怔愣了一下,确实,在阿颇勒,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比他更为敏锐,但也未必能有他果断,在苏丹的棺椁第一次运出阿颇勒城堡的南门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像是这种无比隆重而又肃穆的大事——事实上并不 “若有天赋异禀者情况特殊,觉醒中级以上的灵根,可放宽条件。”又有人补充道。 “你别害了我,这些话就不能在你脑子里想想作罢吗?”詹台流月急切的说道。 他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放松,也从来没有出过南四环的周边,更不知道什么地方好玩,牧晴就带着他,去了一家大型娱乐场所,里面有游乐场、游泳池、游戏厅、还有地下观光厅。 得亏房子的隔音设备好,得亏秦家此时没有人出来,否则叶美琪都不知道她一张脸往哪里放。 “哈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古星宇大笑,从主座上下来,将赵平扶起。 “可我爸妈说要锻炼锻炼我,说我太懒了……”孟瑶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点撒娇。 已经得到清庭在陕西河南大败消息的各地驻防八旗兵将也军心大动,他们也不敢没有想着在此地与明兵死战,更与明兵达了默契。 就算筹齐了三万点善功,以我的身份也必须要等上一轮,才有可能将开窍丹申请下来。 俞鹰借助树冠落在地上之后,如雷霆疾风的扑了过去,看到那黑鹰男砸在了树枝之上,立刻猛地一飞冲天,一脚踹在黑鹰男的身上,将其踹了下来,落在了地上,捂着胸前伤口,大口大口的吐血,还面色恐惧的看着他们。 但祁旭尧其实早就看到她发红的耳根,没有说什么事担心白薇等下因为害羞夺门而逃。 “谢谢杨爷夸奖”我收回多余的情绪,从林秀英和花儿怀里抬起头,脱离了虚幻的怀抱,我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仿佛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可以牵动我的情绪一样。 其实三年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当时虽然无论接受,但是这三年来,她慢慢地也就想通了。 越想越烦,楚相思翻了一个身,扯过一旁的枕头,抱在怀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猛的抬起头,看着齐老师,他一副脚下生风的样子,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 最后她们合计了一下,拍孙芳最初的时候来李洁家附近踩点,并且故意打翻水果还把婴儿车推翻借以赶走李洁家保姆的那场戏。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家伙能成长为制霸高中联赛的突击高手!”吴桐目光深远,他所看到的已经不止是眼前的单挑比赛。 右侧桌椅,上面有茶水和糕点,角落里放着檀香,再里侧走是一道帘子,帘子后是一道宽敞的走廊,两侧的架子上摆了些古玩玉器。 所到之处,惊起阵阵飞鸟,追了一会,她再定睛时,四周都是叶子在颤动着,却早已经不见了那人的方向。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韩少勋的意思是,他喜欢和叶窈窕坐在一起吃饭,却不喜欢和他一起吃饭? 看到他这样的动作,与他对战的那个青年不禁冷笑,而武俊等人却是脸色巨变。 谁也不知道,李潇潇留在男生起义军内部的原因,其实也是为了吃这个肉,他们修炼了一门邪功,以吃肉来晋升自己的实力,极为歹毒。 第一百五十四章 突围(2) 在十几年后,将会有一位伟大的撒拉逊统帅,如此称赞阿颇勒是叙利亚的眼睛,而阿颇勒城堡则是这只眼睛中的瞳孔。 能被如此夸赞,阿颇勒城堡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座大而无当的空城。正如人们所熟悉的,它有三重门,每一重门都连接着高大又厚重,绵延了数千尺的城墙。 南门,也就是阿颇勒城堡唯一的出入口,但也有些 按照大伯手里的家谱记载,马家的第二代家主应该是马正,也就是花月心生的嫡出儿子。 “呃……内,贤宇哥今天您辛苦了,请慢走,路上注意安全。”金承珉终于明白过来,刘贤宇这是在赶他走,免得他跟在喝多了的郑希夷身边听到太多事。 钱万山何等实力,自然是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他瞬间脸色就阴沉下来。只是这些议论的人都很精明,将自身的所在藏得极好,所以即使钱万山愤怒,可是也找不到任何人发泄。 况且,这一次他们经过异象之中的修炼,实力多多少少都得到了提升,而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机会,结着这个时机将修为巩固一下,那是最好不过的,所以,他们不打算和这三方人马耗在这里,而是最终选择了离开。 刘恪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到了卢乡,见得战场一片狼藉,还没喘口气,去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对面一将跃马摇戟,杀将出来。 要是徐阶和陈洪有异心的话,隆庆皇帝就只有一个高拱才能依靠了。要是对方想绊倒隆庆皇帝的话,就要对付高拱。 梦无境知道这是另一个自己,卑鄙无耻,龌龊下流,无所用而不极。 乔佳宜先去看孤独园的那些娃娃们。这些天,乔佳宜最担心的就是他们。 所以南瞻部洲的强者手中的突破法宝,基本上都是从各处遗迹或是在星域迷海和南海中得到的。 令钱辰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走了没多远,他居然被人一下子认出来了。 然而,大人物毕竟是大人物,在某些事情上是有先见之明的。后来陈猛真的成了枫林镇江湖上的一方老大,风头一度盖过了彪哥和良哥。此是后话。 一些被刚才的食戟勾起狂热食欲的观众甚至立刻举起双手高喊起来。 “你如果不敢就算了,反正我今晚就去偷。江源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铁灰色的超级喷火龙x立刻嘴巴、爪子冒着蓝色的火焰振翅向哥斯拉冲去。 原本是想要打给欧聿夜的,电话都已经翻出来了,却忽然想到两人都已经分手了。 “水果和牛肉的都可以。”于甜以为他是答应了让她去打游戏羸披萨。 “如果你不是少主,尊主令又怎么可能认你为主呢?这说不通呀!”东方衍皱着眉头,一脸愁容。 下一秒,一道粗壮如龙的金色闪电从天空只劈下来,正中三人的头顶。 蓦然,阴骨转首看着真玉,墨黑双睛异光闪烁,似是看清了真玉心中所思似的,口中沉声说道。 他浑然天成的帅美容颜,以及那双朗夜漆黑的眸子,都一股吸噬的魔力盘踞其内。每回凝望着他,她总会被他的魅力吸引,变得忘了自我,陷得无可自拔。 四个光头壮汉,在战场中大踏步冲锋,凡是抵挡者,都被撞得骨断筋折,人挡碎人,马挡拆马,遇到土石构建的防御体,一跳即过,如果跳不过,直接一记龟‘波’气功轰过来,爆炸轰隆而起,前方又是一片通畅无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突围(3) 这并不是终结,而是序曲。 单单阿颇勒城堡有九个亚拉萨路那么大,整座阿颇勒城更是庞大到令人恐惧,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 基督徒的使团在踏入这座城市的时候,只觉得它巍峨庄严,不可撼动,此刻却觉得它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海边堆起的沙堡,整体摇摇欲坠不说,时不时的就会出现缝隙和坍塌。 而那些时不 王姐笑着说道:“你忘了啦,我的武器是45级的黄金武器,护送公主那次修火奖励的!”说着就共享了属性。 现代社会,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改革,革命,可是封建迷信思想仍然根深蒂固。一些偏僻的地方,那些陋俗已经理所当然的存在。 因为幽域伤亡惨重。基本推出了天域的舞台。返回五重天后。逆魂天立即聚集五重天弟子。商议了一个完全的计划。派出宗内弟子前去幽域控制的势力范围。悄悄收服势力。 腾龙之都本来守在东南西北四个门的玩家都开始纷纷往中心集中。 “找我报仇,五行禁神,我是你的克星,你是无法战胜我的,既然你挣脱出了我的镇压,那我就将你毁灭吧,”被楚歌唤醒的六芒星器灵控制六芒星飞出了楚歌的额头,飞到了楚歌头顶,并迅速变大,形成了一座六芒星印。 凌天微微一笑:“白叔叔说笑了!”说完凌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一愣,立刻明白了她的目的,马上切换成全体模式,锁定若熙冲锋,结果直接撞了上去,还眩晕了她,我也没多想,抱起若熙直接冲出了传送。 梁正一声令下,就让手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动手打怕了再说。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钱是要赔,但是得先打一顿,打得他们怕自己,打出威风来,来警告别人自己不是好惹的。 “那兄长我们就走啦。”赵飞再次向赵风告别,然后就随赵云回家收拾行装去了。 傲婴在这里本就有自己的不为人知的任务,所以对这里的弟子大多都私下了解过,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这追来的伏岚他自然也很是熟悉,他追来的原因也是了然于胸。 展开神念束成一条细微的线状,悄悄的延伸到了屋内,他不需要看里面的情况只要能听到声音就好了。 但这并不是说,七十二坠星剑就真的强过皇族绝学了。皇极剑道是北斗星皇所创,施展到极致,同样有崩天灭地,斩神杀魔的本事,这其中的区别,主要还是看施展者的武道修为以及战斗经验。 “你耳朵沒有问題,我说,你老了该退休!这个总裁该让我來当。”苏天一脸微笑的看着林世集团的人。 柳宁看见童乖乖这副样子就想要笑出来,反正再过不久她也要离开这里了,想想都觉得特别的开心,这样子你自己上位的日子也不远了。 “在下尹欣,来此只为了寻找一个朋友,无意冒犯二位休息。若有打扰之处,还请二位见谅。同时咱们各自罢手,互不相扰,这样可好?”尹欣向两人一施礼。 而此时此刻,在柳家的这场闹剧已经吸引了太多的人,白家,周家,李都有人赶到了这里,而且还都是家主亲自前来,身后跟着数位家中弟子。 她提着礼物,走进涂善予和涂善言的房间里,将礼物写好一个便利贴,放在善予和善言的床头。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转身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