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海惊涛》 第1章 黄州赴任 2013年的初夏,宋远平从省农业厅厅长的位置上突然被省委任命为黄州市市长,这给平静的黄州市激起了层层的波澜。 宋远平八年前是黄州市下辖的东玉县县委书记,在东玉县做出了巨大的成绩。在他执政的四年时间里,东玉县从落后到崛起,从刚升任县委书记时,在全省106个县区整体经济排名倒数第五名,三年后,一跃挤进全省了前十名。虽然他政绩辉煌,但因为他行事高调,喜欢出风头,得罪了太多下属和同事。省委出于平衡考虑,不得不把他明升暗降,调整到省农业厅当了个副厅长。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宋远平走到哪里都不是低调的人,他到了省农业厅以后,大刀阔斧的搞改革,硬起手腕抓业务,很快就又引起了省委的重视,三年后,他被任命为农业厅一把手。在厅长的位置上又干了五年,一直到去年年底,原省委书记乔长富因病提前退休,省长郑时淼顺位提拔接任了省委书记。郑时淼是个敢想敢干的省委领导,他上任后调整了部分尸位素餐、胸无大志的地市级领导,把一些有冲劲,敢干事的干部调整到重要岗位,宋远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又重新启用,被省委任命为黄州市市长。 今天是宋远平上任的日子,他谢绝省委组织部领导陪同,只带了个司机,风尘仆仆的到黄州上任来了。 小车司机叫唐玉国,名字虽然有些老气,年龄却不大,两个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宋远平问: “小唐,你给我开车五年了,今年应该32了吧?” “我今年33岁了。” “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家?” “没遇到合适的呗!” “你说句实话,跟着我开车这几年后悔过没有?” “为啥要后悔?” “别的领导司机有的发了财,有的呢,都下去当干部了,可你跟着我这几年啥也没捞到,你就真没后悔过?” 唐玉国笑了笑: “人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您时间长了,也被您的正直感染到了,这要是让我给那些贪腐的官老爷开车,我还真不会适应。” “你能这样想就好,人这辈子想活的轻松点,就要无欲无求。国家发着工资,单位还有福利,如果再想捞点偏门儿,那思想上就不够纯洁了。你看有多少落马的官员,司机和秘书后来不都被处分了吗?有些还啷当入狱了呢?所以嘛,要管好自己的手,走好自己的路,这才是正道!” 唐玉国话风一转: “领导,听说您从省农业厅又杀回黄州市工作,黄州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很震动呢。” “哦,为什么?” “因为您是咱们省知名的改革新星,大家都知道您铁面无私,那些有毛病的干部能不害怕吗?” 宋远平微微一笑: “你是从哪听到的这些消息?” “您忘了领导,我老家就是黄州的,我们那帮司机没事就聊些杂七杂八的,有时候坊间那些传闻还都是事实,所以,您不一定有我知道的多。” “人心无私天地宽,只要他们能正经工作,为什么要怕我?” “这可能就是人的名数的影,您就说古代,就连那些正直的官员也怕黑包公。” “你小子好好开你的车吧,我不黑,也不是包公,如果不是八年前那些记者们替我瞎吹牛逼,我也不会被流放到农业厅冷冻了整整八年时间。人生有几个八年?这八年你别看我还是闹得挺欢的,可我这个厅长跟干个闲职差不多,这一晃我都已经43了,要干不动了!” “43岁正是有干劲儿的时候,您可千万别说自己老。” 宋远平没再说话,他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防风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几分钟后,唐玉国提醒: “领导,下了前面那个坡,咱就到黄州地界了!” “嗯,知道了。” 高速路下路口,黄州市常务副市长高学伟正领着一大帮子人在接车。 高学伟今年47岁了,按他这个年纪,正是需要进步的时候。中央已经提出了干部年轻化。虽然47岁干了个常务副市长已经算是混的不错了,但没有干成正职,还是让他心头十分的焦虑。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本来嘛,这个市长的位置市委书记董胜利曾经承诺过他的,可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个程咬金?自己眼睁睁的被雀巢鸠占了。可就算是再不爽,省里白纸黑字的下了红头任命文件,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来了来了,这辆车应该就是了?” 副市长何勇提醒道。 高学伟赶忙收起思绪,疾步走向已经拐到路边的那辆黑色奥迪车。 宋远平已经下了车,他老远就笑眯眯的伸出了双手: “你是?” “你好宋市长,我是黄州市常务副市长高学伟,欢迎宋市长来黄州市主持工作。” “你好高市长,我没通知咱们市政府,你们怎么知道的消息?” “您是没通知,是省委昨天下午通知的呀,欢迎欢迎。” 宋远平只好和大家握手寒暄,简单的礼节过后,前面有警车开道,四大班子领导十几辆车,浩浩荡荡驶向市区。 市委书记董胜利并没有去接车,他和办公室主任田水多正等在市委办公楼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董胜利早就听说过宋远平这小子太能折腾,也很不好相处,或许以后的黄州市就要被他搅和的不成样子?但胳膊拗不过大腿,省委派下来的干部,他就是心里反感,也必须要接受这既定的事实。 十几辆车有序的驶进了市委大院,董胜利暗叹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 宋远平来黄州之前专门了解过市委书记董胜利,知道他再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为了以后能顺利工作,他尽量低调,下车后赶紧走向董胜利,老远就伸出了手: “您就是董书记吧?早听说过您的大名,你好你好!” 董胜利皮笑肉不笑: “宋市长一路辛苦了,我代表黄州市委、市政府,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宋远平刚要伸手和其他同志握手,却被董胜利阻止了: “就不要这样一个一个的握手了,大家都站个队,这样也便于介绍嘛?” 宋远平初来乍到,不好驳了董胜利的面子,也只能听他的安排了。 “大家都听好口令,市委口的同志站一排,市政府的站一排,市人大的站一排,市政协的站一排,还有市委常委,你们单独站一排。大家动一动,快动一动!”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董胜利唱的哪一出? “大家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动啊?是不是我这个班长口令不管用了?” 董胜利面如寒霜,表情严肃。 有人开始站队了,大家乱哄哄的,一直搞了几分钟,这才排成了五个队伍。 宋远平站着没动,他认为,不管这位董书记如何安排,作为今天的主角,他这个市长应该和董书记站在一起。 “你怎么站着不动了?快快,你站在市委常委那一排。” 董胜利脸上堆着笑,但他的口吻坚定,却是不容拒绝。 宋远平懵了? 这不明摆着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可想想以后的工作还是需要市委支持的,他也就没说什么,按照董书记的指令,站在了常委们的最前列。 “作为黄州市的市委书记,作为咱们这一帮人的班长,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事关大局的事情,一定要摆在桌面上,这样便于彼此沟通,便于协同作战,便于统一指挥。要顾全大局,不能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干,那怎么行啊?好了,我今天呢,就说这么几句,现在请咱们的新任市长远平同志给大家讲几句话,大家欢迎!” 董书记讲话虽然简短,矛头却直接指向了宋远平,这分明是让他宋远平以后要听他董胜利的指挥了? 宋远平自己也心里清楚,想要顺利开展工作,就必须要有宽阔的胸怀。你董书记再牛,市政府这一亩三分地总抢不走吧? 他并不喜欢形式主义,走出队伍,站在董胜利旁边: “我也没啥可讲的,以后我就在咱黄州市政府工作了,我会虚心向大家学习,把咱市政府的工作做好,为黄州人民群众办实事,我愿意任劳任怨,鞠躬尽瘁。” 董书记轻轻拍了两下巴掌,现场的四大班子领导见董书记不怎么上心,也就没多少激情,现场掌声稀稀落落的。 欢迎仪式太过于简单了,连会议室都没有去,就在办公大楼下面完成了。 市委和市政府在一个大院里面办公,这个大院可以叫作市委大院,也可以称之为市政府大院。市委作为政治权力中心,占据了整个主办公楼,市政府在西办公楼办公。 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有些圆滑,但他骨子里是非观念分明,对于宋远平的人品,他几天前已经查阅过资料,从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王德昌很殷勤,先是领着宋远平熟悉了一下市长办公室,又亲自领着宋远平到主办公楼后面的常委楼看了看。 常委楼一共有11栋小楼组成,每栋小楼分为两层,是专门为市委常委们准备的福利房子,属于最早期那种连排小别墅。 宋远平从王主任手里接过了钥匙,并没有进屋,而是又回到了市长办公室。他让王主任帮唐玉国办理好了出入证,又安排好了食宿,这才和王主任坐下聊了起来。 常务副市长高学伟的办公室里,市委办公室副主任丁佩佩在和高学伟聊天。 “高市长,您对这位新来的宋市长印象怎么样?” 高学伟知道,丁佩佩是董书记身边的红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这个办公室副主任既是市委的大管家,又是董胜利的秘密情人,很多人事调整背后都隐藏着丁佩佩的身影,现在,丁佩佩应该是探虚实来了。 “初次见面还谈不上什么印象,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吧!” “什么叫还算不错?” “丁主任,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能直白点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聊聊呗,哪个,你注意到宋市长的眼神了吗?” “他眼神怎么了?” 丁佩佩娇媚的眼睛眨了眨: “他那双眼睛可有男人味了,像是能放电似的,看一眼就让人心跳!” 高学伟心里暗骂,婊子就是婊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个男人就想上,怪不得人称“花蝴蝶”。 “丁主任,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陪你了,宋市长刚来咱黄州上任,很多事情要多熟悉,我去和宋市长汇报一下工作。”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高学伟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不怕被董书记知道?” 丁佩佩脸一红: “哪个……,还是算了吧,有事您先忙,有时间咱俩再聊。” 此时的宋远平并没在市长办公室,而是被董胜利喊去谈话了。 “宋市长,我说句实话,咱黄州一直风平浪静的,几年来没弄出一点水花,还真需要你这么一员干将来搅动搅动。你看,平台呢我已经为你搭建好了,具体这台戏怎么唱才合适,以后可就全看你的了!” 宋远平初来乍到,明知道董胜利这是在试探自己,哪里会上钩? “您别看我的呀董书记,咱黄州市怎么发展,还是您董书记说了算!” 董胜利故作谦虚: “话不能这样说远平同志,你是市长,咱黄州16个县区,530万人民群众,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精力?工作上还是以市政府为中心,以后有什么困难不用掖着藏着,直接向我汇报就行!” 宋远平干脆先把示弱进行到底: “您在黄州耕耘了这么多年,熟悉情况,您指哪我打哪,工作上我全听您的!” 董胜利对宋远平的态度很满意,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你就抡起胳膊大胆的干,咱黄州市500多万人民群众奔小康可就全靠你宋市长了,哈哈…… 高学伟心里空落落的,下班后回了家,喊了两声没人答应,看来老婆没在家,打电话一问,又出去打麻将? 他大发雷霆,骂道: “你这老娘们,除了一天到晚的打牌,就啥都不干了吗?” “你先到街上随便吃点,晚上我给你炖排骨汤喝。” “你他妈的就别回家了,干脆住在麻将馆算了。” “你怎么张嘴就骂人?你当不上市长能怨我吗?就会窝里横。” 高学伟更气了,吼道: “离婚,你他妈现在就给我滚回来,我要和你离婚!” 第二天上午,王主任拿着个表格,匆匆走进市长办公室: “领导,常委楼我已经给您收拾好了,这是备用钥匙,您今晚上就可以入住。” “辛苦了王主任。” “应该的,应该的,领导,这是这几天的工作日程安排表,您看一下有啥不合适的,用不用变动?” 宋远平粗略看了下表格: “你给我准备一个笔记本电脑,再给我调换一辆车子,要越野的。” “换越野车?给您配的那辆奥迪是新买的,和董书记坐的是一个型号的,为啥要换越野车呢?” “下乡方便嘛!” “下乡?” 王主任一脸的惊愕: “您才刚来上班,这就急着下乡吗?” 宋远平笑笑: “我在农业厅上班时就听说了一件事,想亲自下去了解一下。” “那好吧,我给您调车去。” 宋远平是那种急性子,上个月他还在农业厅上班的时候,听同事说起了发生在黄州市中仓县的一件事情,说是中仓县云塬上乡一个副乡长强占了邻居的宅基地,还把邻居打伤了。邻居家的女人气不过,男人被打的第二天就喝农药自杀了,留下了被打的半瘫痪的男人和年仅12岁的儿子无人照顾。男人不能动弹,儿子年幼,这件事就这样没人问,没人管,不了了之。 听到这件事情,当时就把宋远平气炸了,可他是农业厅厅长,只能管农业,管不了老百姓有没有冤情,现在既然来黄州当市长了,那就要把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第2章 组长人选 当天晚上,官场上流行的接风宴并没有如期举行,不是董胜利不近人情,也不是他看不起宋远平,而是经不住丁佩佩的一再撒娇,陪着她上街遛弯去了。 说是遛弯,他们俩一个是叱咤风云的黄州市政坛一把手,一个是职业服务领导的办公室副主任,一男一女,身份又这么敏感,当然不能像老百姓那样随心所欲的逛街了,只能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 书记没有安排接风宴,下面的领导干部们就没人敢提这档子事,这也让领导们产生了误解,认为董书记对新来的市长有意见,又因为上午董书记讲的那几句话,误会就又加深了。大多数领导心里想着,黄州市政坛的龙虎斗大戏,或许很快就要上演了。 丁佩佩亲自开车,当车子经过一片灯红酒绿时,董胜利随意问了一句: “这地方是干的什么生意,怎么会这么热闹?” “这呀,是咱黄州市最大的洗浴中心,“黄海洗浴广场”,港商投资的,刚开业还不到一个月。” 董胜利感叹道: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有一首歌唱的就很现实,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前几年流行跳舞,后来又流行卡拉ok,现在呢,连洗澡也成了一种时尚!” “要不然,哪天有时间我给您安排,您去体验体验?” “哦?不行,我可享不了那个福,我也从来不到这种场合晃悠,当领导就要有个领导的样子嘛!” 丁佩佩妩媚的一笑: “这种场合您不去也行,不然,里面的小姐会把你的魂勾走。” 董胜利脸一红: “你这个小佩,我是那种人吗?虽然咱俩之间有那么点小秘密,那也是为了填补生活中的空虚嘛。” 丁佩佩脸上起了寒霜: “你把我当什么了?婊子?还是你发泄的工具?” “你看你看,我牺牲了休息时间陪你逛街,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吗?” “说啥都不实际,你答应过让我干主任的,这已经快半年了,我还是原地踏步,你给个痛快话,这事啥时候能办成?” 董胜利见丁佩佩语气幽怨,越说声音还越大,一副吵架的样子,赶忙安慰: “别急嘛佩佩,我早已经在省里开始运作了,市委刘秘书长调走以后,常委一直还缺个人手,最多半个月,田主任就可以升任秘书长,到时候我让他干专职,你接任办公室主任不就行了?” 丁佩佩心里一喜: “说话不算数是小狗!” “你呀佩佩,我算是服你了,现在只有咱两个人,你想说啥都没关系,人多的时候可千万不敢这样说话?” “我不就在你面前撒撒娇吗?人多我还说,我傻呀?不溜达了,回去我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董胜利的老脸露出了兴奋的红晕,一双有些昏花的眼睛紧盯着丁佩佩婀娜多姿的身体,放着绿光。 车子刚拐过弯,丁佩佩接了个电话,嘴里说着: “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我去你店里,等着吧!” “谁呀?你前夫吗?” “你多想了,我才不搭理那个穷鬼呢,是我弟弟宏斌。” “那咱俩…… 丁佩佩伸手向后面摸了摸,董胜利一把握住她白嫩的小手,丁佩佩娇嗔道: “看把你急的,放心吧,把你伺候好我再去弟弟店里。” “那行,那行。” 一个小时过后,丁佩佩把心满意足的董胜利送回市委常委楼,又一个人驾车来到了春晓路的“皇上皇娱乐广场”。 “皇上皇娱乐广场”是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和朋友刘建民共同投资的,丁佩佩入了个干股,此时,两个人已经在董事长办公室焦躁不安的等着了。 “下班了也不让我好好休息,你们俩找我有事吗?” 丁佩佩一进屋就满脸不悦,冷声训斥两个人。 刘建民说: “宏斌哥,我嘴笨,还是你和咱姐说说咋回事吧?” 丁宏斌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伸手递给丁佩佩: “姐,咱这夜总会的生意让昌盛路的黄海洗浴广场全抢走了,一天的营业额还不到两千,这样下去咱们早晚要关门大吉,你想想办法呗?” “不会吧?人家是搞洗浴的,你是搞娱乐的,这风马牛不相及,他怎么会影响到你的生意?” 丁宏斌一仰头灌下一杯啤酒,他一双眼睛变的通红: “搞夜总会主要利润是啥?不就是女人吗?他们黄海洗浴主要利润也是这样来的,怎么能说没关联呢?以前咱生意老牛逼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自从他们黄海洗浴开了业,咱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你有干股,总不能真让生意黄了吧?” “可人家在昌盛路,咱在春晓路,中间还隔着条街呢,人家能影响到咱的生意?” 丁佩佩还是不相信。 刘建民忍不住插话: “宏斌哥说得不错,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咱夜总会的小姐有六个是被他们黄海洗浴挖走的,长得有点姿色的全他妈被人搞走了,咱这生意还能长久?” “那你们俩的意思…… 丁宏斌狠狠抽了口烟,连吐了两个烟圈,这才说: “姐,你是咱黄州市委堂堂的办公室副主任,想要撵走一个外来户,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丁佩佩伸手夺过丁宏斌手里的香烟,抽了一口: “你们俩好好做生意,攻关的事情我来做,明天我就让有关部门去黄海洗浴找茬,断咱们的财路,妄想!” 第二天上午,宋远平刚准备要下乡,市政府大门口聚集了二三十个男男女女,他们正在和一个人嚷嚷着要见市里领导。 宋远平一直认为,要想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要从群众身边着手。他走过去呵斥那名工作人员,让门卫打开大门,把这些群众放进了市政府大院里。 董胜利从七楼的办公室看到了这一切,喊了声: “水多,你到大门口看看去,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了?” 田水多答应一声,急匆匆的下楼去了。到了楼下,宋远平已经让门卫搬了桌子椅子,开始现场办公了。 田水多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翼翼的: “宋市长,您这就在政府大院里现场办公了?” 宋远平微微一笑: “是田主任呀,这么多人,到了办公室会影响其他人,这样挺方便的。” “宋市长,咱市政府有专门的信访部门,这些活您交给他们干就行,干嘛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嘛?” “信访要是有用,他们还会来市政府上访吗?” 田主任吃了个没趣,知道自己份量轻,点头哈腰的说: “那宋市长您忙着,我回上班去了。” 宋远平嘱咐大家: “年轻的同志往后面让一让,让老同志先解决问题。” 等排好了队,排在前面的一个老同志颤颤巍巍的说: “市长,您是咱黄州市里的大官,老百姓吃不上干净水,您能解决不?” “您是城区的,还是农村的?” “我是城区的,是城北区青年社区的,我们那里已经吃了两年的浑水了,社区不管,水厂也不想管,您瞧我这头发,因为吃这些脏水都快掉光了,您能管不能?” 宋远平拿出纸笔: “您再说一下您的地址。” 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宋远平不厌其烦的详细记录大家遇到的问题,并安排陪同在身边的政府工作人员逐一进行情况落实,来访的群众们都很满意,有几个人还现场鼓掌叫起了好。 人走的差不多了,排在后面的一个中年女人一脸病态,满面愁容的走了过来: “领导,我是中仓县人,也是一名农村小学教师,我已经两年多没领到工资了,我爱人为了养家糊口去县城扛活,去年也被货车给撞了,为了保他的命,我把亲戚邻居全都借遍了,到现在他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领导,我家现在连买米的钱都没了,来市里的路费还是街坊邻居们凑的,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啥办法了,请您帮忙解决一下我的工资问题吧?” 宋远平心里一沉: “同志,两年多了,你就没领到一分钱的工资?” 女人眼里含着泪: “领导,不光我没领到工资,我们中仓县农村小学大部分教师都没领到工资,有些老师实在坚持不下去,就自动离职了,我舍不得那些孩子们,还在坚持。” “那据你了解的情况,县城的教师们领到工资了吗?” “我打听过了,县城的老师们就从没被拖欠过工资。” 宋远平拍案而起: “真是岂有此理,县城的教师是教师,农村的教师同样教书育人,你们县委、政府是怎么搞的嘛,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你留下个电话,今天下午我要亲自去你们中仓县解决问题。” 书记办公室里,董胜利心里五味杂陈。黄州市16个区县,有些县区出现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有些力不从心了。黄州市有五百多万人口,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千头万绪,不计其数,想要把每件事都理清理顺,这谈何容易?作为一名老党员,老领导,他很想把黄州市经营好,想让黄州市的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退休以后也算多多少少做出了一些政绩,可这“幸福安康”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群众无小事,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能理解为小事情,毕竟,政府就是为人民群众解决生活中吃喝拉撒的小事情嘛?可眼瞅着新来的宋市长刚上任,就已经着手解决群众问题,他这个班长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市委办公室主任田水多已经猜到了主子的想法: “领导,您不能眼瞅着让他宋远平出风头吧?我看,不如成立一个临时性机构,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解决社会上发生的一些热点,焦点,疑难杂症,让政府那边牵头,有针对性的解决问题,这样能有效提高工作效率。工作上有了成果,也是在您的领导下出的成绩,假如出了问题,您也没什么责任,您觉得怎么样?” 董胜利沉吟了一下: “你认为这个临时机构叫什么名字才算合适?” 田水多见董胜利对自己的提议有了兴趣,顿时来了精神: “我看的就叫“黄州市综合事务办公领导工作小组”,总之,只要是对咱黄州市社会影响较大的事情都交给小组来处理。” “依你看,咱们这个小组长由谁来担任合适?” 田水多阴险的一笑: “他宋市长不是喜欢出风头吗?干脆就让他担任这个组长,咱黄州市有的是硬骨头让他啃。” 董胜利表情严肃: “小田呐,不准你这样背后议论领导,宋市长辛苦工作,也是为人民群众办实事嘛。这样水多,你马上通知各常委,咱们现在就召开个常委会议研究一下!” 田水多哈着腰: “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 十点半,市委小会议室里,常务副市长高学伟笑眯眯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宋远平: “宋市长,早听说您工作尽职尽责,今天我可是开眼了,名不虚传呐!” 宋远平接过烟,却并没有点燃,他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我这人有这个贱毛病,老是闲不住,不干点事老是心里发慌,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职业病吧?” “您这职业病可是太高尚了,让我们这几个副市长情何以堪嘛?” “你们不是也没闲着吗?干啥都是干,老百姓的事总得有人管不是?” “宋市长,我在楼上就听到有人为您鼓掌叫好了,您这才刚来上班就能深得人心,我高某从心里佩服。” 高学伟半真半假的语气,宋远平没有细品,很认真的说: “高市长,我来黄州之前就听说过你,你也是个敢作敢为、很有魄力的领导。” “呵呵,我怎么能和您宋市长比呢?小打小闹罢了。” 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插了几句: “宋市长,你这种工作作风值得咱们在座的各位学习,不过,作为市政府的掌舵人,有些鸡毛蒜皮的事你没必要亲力亲为,你要做的是把握总体工作方向,总揽全局,我说的没毛病吧?” 宋远平看了看李红兵,见他脸上笑呵呵的,一副“我是为了你着想”的态度,宋远平点着香烟,慢吞吞的抽了一口,从鼻腔喷出一团云雾: “感谢李书记提醒,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凡事嘛,总要都有个轻重缓急,市政府的同志们都在各司其职,这大方向肯定错不了,可群众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咱不能让他们有了意见才想起来替他们解决问题,不管到什么时候,群众的事情永远是大事情。其实,人民群众把咱们这帮子人叫“父母官”是叫错了,也叫反了,群众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是他们为社会创造了财富,创造了价值,没有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咱们这帮子人喝西北风也找不到风口!” 宋远平把话说的极为的高大上,一口一个群众、人民,偏偏李红兵还无法反驳?他只好红着脸抽起了闷烟。 又过了几分钟,常委们陆续进了会议室,董胜利压轴,最后一个来到了会议室。 董胜利开会不喜欢哆嗦,一开始就进入了主题: “看来人都到齐了,那咱们现在开会。今天咱们紧急召开这个常委会,主要是讨论社会稳定问题。具体讲呢,就是下岗再就业,群众上访,欠发工资,农民减负和社会治安问题,这五大问题确实是当前最紧迫的问题。可是呢,这也不是一个永久性的问题,只要我们能坚持落实,就一定能解决。大家也都看见了,咱们宋市长一上班就被上访的群众堵在市委大院,一个一个的接待,这总不是个办法吧?” 政法委书记罗永泰接过了话茬: “书记说的是,我们总不能每天一上班就在市府大院里摆张桌子,接待群众来访吧?是要成立个机构解决问题!” 董胜利又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临时性机构,比如叫“黄州市综合事务工作领导小组”?小组在常委会的领导下工作,这样呢,小组可以专心致志的去解决这些问题,也可以避免分散其他常委同志的精力,大家议一议,看谁来担任这个组长?” 董胜利嘴里说商量,可他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话里话外已经明确要成立小组,只看谁来担任这个组长了。 董胜利的想法刚好和宋远平不谋而合,他当即表示赞同: “我同意董书记的提议,如果这五大问题不能及时解决,咱们黄州市的经济建设就得不到保障,社会就不能稳定,可以说,成立“综合”小组刻不容缓。” 董胜利又接着说: “那大家看,由谁来担任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 宣传部部长毛朝阳是董胜利的急先锋,他脱口而出: “领导小组应该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领导来负责,当然是您董书记亲自挂帅了!” 董胜利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一言不发,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毛朝阳见董胜利脸色不对,这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吱声了。 常委们弄不清楚董书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再敢贸然发言了,会议室里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很善于揣摩董胜利的想法,常委们也只有他能明白董胜利此刻的的意图,他咳嗽了一声: “我看呐,这个小组长也只有宋市长担任才合适!” 第3章 中仓县之行一 董胜利放下茶杯,脸上又有了笑容: “嗯嗯,还是高副市长说的对,宋市长,怎么样,接下这个任务吧?” 宋远平丝毫没有犹豫: “既然董书记这么信任我,那这个组长我干了!” “如果中间出了差错,你这小组长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宋远平已经料定会有这样的结果了,他淡淡一笑: “董书记,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不但辞去领导小组长职务,还提请组织免去我市委副书记和市长的职务。” 宋远平的这些话掷地有声,众常委们一个个全都愣住了?这宋市长刚上任,就赌上自己的前途,这也太虎了吧? 董胜利哈哈大笑: “好好好,早知道你宋市长年轻有闯劲,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我提前预祝你马到成功!” 宋远平表情平静: “董书记,综合小组工作面对的各种问题千头万绪,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请董书记给我派两个帮手,有啥棘手的事情我们也好商量一下。” 董胜利一口答应: “让朝阳同志和永泰同志任副组长,朝阳同志是市委宣传部部长,对协调工作有一定的经验。永泰同志是老领导了,德高望重,是咱黄州市二十几年的老政法了,有他协助你,那就是如虎添翼!” 毛朝阳没想到董书记会点他的将?有心拒绝,可董书记那不容反驳的语气,又让他心里发怵,他只好狠狠抽了口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董胜利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那就这么着了,散会。” 下午三点左右,宋远平带上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由唐玉国开车,三个人直奔中仓县。 另一边,常务副市长高学伟进了副市长鲁长风的办公室: “鲁市长忙着呢?” “鲁长风连忙迎过来: “是高市长,您怎么有时间光临我的办公室了?” “这不没啥事嘛,闲着也是闲着,来你这办公室晃晃。” “抽烟抽烟。” 高学伟点上烟,旁若无人,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老鲁,金昌路青年广场那块地皮,你办的怎么样了?” 鲁长风一副为难的样子: “高市长,这件事情有点麻烦了,我正想向你这个常务副市长汇报呢。那两个南方开发商追着我的屁股要签合同,可这头董书记的少爷又咬着我不放,他又没钱开发,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高市长,您看这…… “鲁市长,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可千万别把球往我这边踢,我也接不住。” 高学伟见事情没啥眉目,站起来要走,鲁长风叫住了他: “高市长,听说新来的宋市长当了综合小组的小组长了?” “是啊,怎么了?” “听说还是您推荐他的?” “有问题吗?” 鲁长风抽了口烟,随后又皱了皱眉头: “高市长,宋市长初来乍到,根本就不了解情况,他干这个小组长合适吗?” “他是市长,他不干谁干?” “可他根本就不熟悉情况,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高学伟冷哼一声: “没人逼着他干,是他自己在常委会上立了军令状的,承诺半年内就能把那些问题全都解决了,既然他急于展现自己,那就发挥发挥他的才能吧!” 宋远平三个人出了市区,又向东走了约两公里左右,路边出现了一排排的高楼大厦王德昌介绍道: “领导,您现在看到的这一片林立的楼群,就是咱们黄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的,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壮观的楼群,在咱们山南省地级市算是头一份了!” “是挺不错的,我八年前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来黄州开会,曾几次经过这里,当时这地方还是一片低洼地大水坑。” 您说得对,那些年还是太穷,用老百姓的话说,那是马路不平,电灯不明,还有,垃圾遍地,蒿草齐腰,积水成河,蚊蝇成群。,谁也没想到,八年以后能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看来,我的前任陈市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这么耀眼的成绩在这杵着,这对我来说压力很大呀!” “您客气了领导,我可是知道您的能力,如果不是在省农业厅干了八年,说不定您现在已经是副省了?” 宋远平叹了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啊!” 宋远平没有再问下去,王德昌生怕言多必失,也不再说话了。 中仓县距黄州市130多公里,虽然不算太远,可一路上道路狭窄,又翻越了几座大山,车速一直上不来,直到下午六点左右,车子才驶进中仓县界。 中仓县是一个被称之为三山六水一分田的地方,这里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山间的林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山下,到处水流潺潺,波光粼粼,恰似大地的血脉纵横交错,流向远方。 车子缓慢行走在山脉之间,极目远眺,远处有勤劳的农民在辛勤劳作,一群山羊悠闲地啃食青青的小草,一个人影挥动着牧羊的长鞭,驱动着羊群,好一幅和谐的人间山水美景。 前边隐约可以看到中仓县城的轮廓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在宽阔处超越了越野车,几分钟后,那辆小轿车打着双闪停靠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名年轻的女人,女人一身藏青色职业套装,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双大眼透着灵气,此刻,她急切地挥着手,似乎有紧急的事情需要求助。 “停车看看是怎么回事?” 宋远平命令道。 越野车停在小轿车后面,唐玉国走过去问情况,几分钟后,唐玉国回来汇报: “领导,这位女同志是咱山南省省报的记者,说是车子出了一点毛病,想搭乘咱的车子。” “一个女孩子,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路,那就让她上来吧!” 女人很健谈,一上车就和坐在后排的宋远平聊了起来: “您好领导,听司机大哥说您是新来的黄州市宋远平市长?” 宋远平和她握手: “我是宋远平。” “您这是要去中仓县吗?” “这不是已经到中仓了吗?” 宋远平语气有些不耐烦。 女人不愧是记者,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尴尬,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闪着暗光: “算我没话找话,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静雅,省报记者,负责“社会焦点”专栏,认识您很高兴,也感谢您让我搭车。” 周静雅又一次伸出洁白的小手。 宋远平一阵头大,他最不喜欢和记者接触,当年,他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凭借着年轻,有闯劲,他大刀阔斧的改搞改革,硬起手腕抓经济,仅四年时间,东玉县整体经济实现了飞跃,整个县城旧貌换新颜,马路拓宽了,街道干净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县城还搞起了亮化工程,每当到了晚上,整座县城美轮美奂,犹如一颗巨大璀璨的明珠。那几年,外县,外市,甚至是外省的县市都来学习改革经验,各种名誉纷至沓来,各路记者也蜂拥而来。 媒体宣传是正能量,对宋远平来说也是件好事情。但各行各业都隐匿有个别心术不正之人,有些小报记者为了蹭热度,也来东玉县寻找有价值的新闻线索,甚至有些居心不良的小报记者趁机敲诈勒索,拿不到好处就歪曲事实,污蔑宋远平借大搞建设之机收受贿赂,还污蔑他与有夫之妇搞男女关系,反正往他身上泼各种脏水,毁坏他的名誉。 作为一名县委书记,他不光自己一尘不染,还下大力气整肃干部风气,经他的手处理了一大批干部,由此得罪了太多的同僚和下属,告黑状,检举信一波又一波涌向市委、省委。一边是小报记者的胡编乱造,一边是雪花般的检举、告状信,省委领为了维稳,不得不把他调离的东玉县,这一走,从势头正劲,一下子被雪藏了八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以后,宋远平深刻体会到,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把握不好,好事也会变成坏事,比如对这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们,宋远平直到现在都敬而远之。 但人家周静雅不是县里市里的小记者,人家是省报记者,她宋远平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只好敷衍的又伸手和她握了握。 “您这次中仓之行都有什么公干,能多少透露一点吗?” 周静雅并不在意宋远平脸上的冷淡表情,又问道。 宋远平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这中仓县的问题太多了,我想亲自过来了解一下。” 周静雅明显很兴奋: “您这是微服私访啊?太好了宋市长,我刚好也是来中仓县采访,您去哪个乡镇了解情况?” “塬上乡。” “哎呀我的天,我也是去塬上乡,您去哪个村?” 宋远平岔开话题: “你只顾着采访,也不担心你那辆车停在荒天野地里不安全?” “担心呀,咋能不担心?等到了县城,有人替我拖车修车。” “也是啊,你是省城里的大记者,中仓现官方还不得敲锣打鼓的把你迎接到城里,修车还不是小事一桩!” 周静雅忽闪着大眼睛,显得有些委屈: “您这话说的,我可没您说的那么高调,也从没有利用我的身份占过公家一点便宜,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是中仓县城的,他在县城开了个汽车修理厂,让他给我修车,不违反法律吧?” 宋远平闹了个大红脸,只好道歉: “不好意思了周同志,我这人说话直来直去,对不起了。” 周静雅大度的笑笑: “算了,反正我被人误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习惯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了县城,唐玉国请示: “领导,咱是去县政府呢,还是找个宾馆落脚?” “先不要惊动当地政府,找个宾馆吧,随便弄点吃的,吃过饭咱们连夜去八里庙村落实情况。” 周静雅连忙说: “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的行程你自己安排,咱们各干各的活,互不打扰。” 周静雅急了: “不是吧宋市长?您堂堂的一个大市长,就忍心把人家一个小女子丢下不管?”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去八里庙采访,我的车不是坏了吗?就不能再让我再凑凑车?” 唐玉国怜香惜玉,小心翼翼的: “领导,咱多她一个人不多,她一个女孩子,要不然…… “好吧,你想一起去也行,我们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休息,可没时间单独送你一个人回来?” 周静雅一昂头: “宋大市长,您可不能对女同志有偏见,我能在省报工作,不是走后门托关系,靠的是自身的努力!” “就前边这个宾馆吧,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去。” 宋远平没接周静雅话茬,从车窗看见有家“城角宾馆”,吩咐唐玉国把车开过去。 停好了车,王德昌去宾馆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天已经快黑了,四个人在宾馆旁边的小饭店凑合着吃了点饭,宋远平急性子,催促着唐玉国去开车,一行四人驱车直奔八里庙村。 王德昌干了三年的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又干了五年的主任,他做事从来滴水不漏,来中仓县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他拿出在黄州市已经沏好茶水的杯子递给宋远平,坐在副驾驶和唐玉国低声聊天。 路上,周静雅职业病又犯了,他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宋市长,您对黄州市有什么印象?” “我刚来黄州工作才两天,谈不上什么印象。” “那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三把火准备怎么烧呢?” “我说周记者,你提出的这些问题算是采访吗?” “怎么,不欢迎采访?” 宋远平实话实说: “我这人自由散漫习惯了,不想让媒体监督,所以,也就不爱和你们这些记者们打交道。” 周静雅笑道: “咱黄州市要是多一些您这样的“自由散漫”的领导,那百姓们还不乐坏了?行了宋市长,您不想让人打扰我就不问了,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您早晚会接受我的采访。” 宋远平闭目养神,他在想,这个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副乡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调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理他? 翻过两座小山头,王德昌小声说: “领导,前面不远,马上就要到八里庙村了。” 宋远平睁开眼睛: “嗯,把车子开到村委会,让村长领着咱们去谭娃子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车灯划破夜幕,拐进一条岔道,车灯照耀下,一个村子出现在大家眼前。 第4章 中仓县之行二 进了村子,唐玉国打听了两个村民,这才七拐八拐的到了村委大院,还好,大院里有间屋还亮着灯。 听到外边的动静,从屋子里走出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瘦点的中年人问: “几位干部有点面生了,是咱县里的领导吧?” 宋远平走在最前面: “我们是从黄州市过来的,打听一下,咱们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谭娃子的小孩?” “您说的应该是谭老二的儿子谭小志吧?谭老二一直喊他儿子娃子娃子的。” 周静雅插话道: “谭娃子的妈妈去年喝农药自杀了,爸爸被人打残了,你就说有没有这俩人吧?” 中年人警惕起来: “你们大老远从黄州市过来,就是为了找他们?” “是啊同志,我是咱省报的记者,想了解一下谭娃子一家人现在的生活情况,您能领我们到他家里看看吗?” 中年人突然转身就走: “俺们村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是找错地方了。” “同志,我早就打听过了,谭娃子就是你们八里庙村的,您怎么能说没这个人呢?同志,同志您别走呀?同志…… 中年人一句话也不说,进了屋里就想关上门,宋远平怒喝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叫什么名字?在村里担任什么职务?” 中年人被宋远平的气势吓住了,看看停在院子里威武霸气的越野车,知道这几个人来者不善,说不定眼前这位就是市里面的大人物? 他不敢关门,立马改变了态度,低声下气的说: “我是八里庙村的村长,我叫谭景民。” “谭景民是吧?我是黄州市人民政府新任市长宋远平,你实话实说,谭娃子是不是你们八里庙村的?” 谭景民吓了一跳,乖乖来,市长都亲自来了,那就老老实实的说实话吧,别找不自在了? “谭娃子确实是我们八里庙村的,是我们村第二村民小组的。” “刚才为什么要骗我们?” “谭景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颗心咚咚的跳的厉害: “首长,我们曹副乡长曾经下过命令,说万一有不认识的人打听谭娃子,不准多说话,谁敢多说话就撤了谁。” 宋远平怒视着谭景民: “谭娃子家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 “你作为村长,为什么就不能替村里百姓主持公道?” 谭景民腿肚子直哆嗦: “我哪敢呐首长,他曹老六是副乡长,我可管不了他,我要是说多了,他连我也照样揍。” 宋远平气的爆出了粗口: “混蛋,简直是岂有此理,你还是不是党员了?他姓曹的是不是党员干部?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前面领路,马上到谭娃子家看看去!” 谭景民身体哆嗦着,边抹着汗,边走在前面带路。 谭娃子家距村委不远,也就不到200米的距离,等几个人到了谭娃子家的院外,宋远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谭娃子家的院墙仅有一米来高,还大部分是用半截砖堆砌而成的,只需稍稍用力一推,院墙就会倒塌,大门是木制的,斑斑驳驳的,已经有些年头了,院子里歪歪斜斜的矗立着两间破败的小瓦房,而院子宽不足六七米,很明显不是正常宅基的面积。 相比之下,东侧相邻的院落却出奇的宽阔,一幢四层主楼房拔地而起,威风凛凛。东西两侧各有一幢两层楼房,特别是西侧的房子,把谭娃子家挤兑的只剩下窄窄的一个长条状。 谭景民站在院门外喊: “谭娃子,谭娃子你在家吗?有人来看你来了!” 随着快要散架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瘦弱的少年探出了脑袋: “谁呀?大门没锁,你们进来吧!” 一行人推开大门,陆续进了小屋。 小屋里面陈设很简陋,一眼看过去,破败的家具到处落满了灰尘,几个墙角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蜘蛛网。再看看屋顶,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映入眼帘,透过豁口处,可以看到夜空中闪耀着的星光。西侧靠墙边有一张老式木床,木床缺了条腿,用一些砖头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样子。床上躺着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有气无力的看着屋子里的几个男女,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你就是谭娃子?” 宋远平走过去,表情和蔼,想摸摸他瘦瘦的小脑袋? 谭娃子惊恐的躲开了,那样子像是不敢和陌生人接触。 周静雅看着眼前的一切,眼角湿润了,她走上前轻声安慰: “不要怕谭娃子,这是咱们黄州市的市长,他是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有啥话你可以敞开了说。” “您是市长?比县长还要大的官吗?” 谭娃子怯怯地问。 “这么说吧,你们中仓县的大官小官都归我管,听说你们被人家欺负了,我就是专门来替你们出气的。” 谭娃子哇的一声哭了: “叔叔,我爸被人打残了,我妈也喝农药死了,我为了照顾我爸也不能上学了,求您替我家论个公道吧,叔叔,五我想上学,呜呜……,叔叔,呜呜呜…… 宋远平两眼通红,一股股怒火汹涌澎湃,他一声怒喝: “谭景民,你眼睛不瞎吧?这朗朗乾坤,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你会看不见?马上让姓曹的过来,我看他曹大乡长还有什么可说的?” 谭景民战战兢兢: “曹乡长他……,他今天应该在乡里值班,没在家。” “那你给他打电话,让十分钟之内滚回八里庙村!” 谭景民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曹老六的电话。 也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挂断了电话,谭景民汇报说: “首长,曹副乡长说他正在值班,没时间赶回来。” 宋远平冷笑: “这个曹老六架子挺大的吗?既然请不动他,那咱就亲自去一趟乡里,我倒要看看他曹乡长到底有多敬业。” 一行四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乡里,路上,宋远平让王德昌给县政府办主任马二河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中仓县委、县政府各主要领导,立刻赶到塬上乡政府开现场会。 塬上乡政府的一个值班室里,曹老六肥胖的身躯冒着汗水,此时他正赤裸着上身,和另外三个乡干部打麻将。 “二饼?张主任,这可是你老婆的秘密武器,这牌你也敢打?我吃,哈哈…… 张主任撇撇嘴: “你喜欢吃就吃呗老六,我老婆的饼大,你可千万别被噎死,呵呵…… 另一位姓李的干部啪的把牌推翻了: “可千万不能把曹乡长噎死,我还是先糊了吧!” 曹老六白了张主任一眼: “老张,你这家伙不地道啊?明知道老李胡二饼,你还是要喂,有啥讲究?” 李姓干部一伸手: “别啰嗦了,快点上票子呀?” 张主任刚要说话,值班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宋远平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你们哪位是曹副乡长?” 曹老六一边快速的码着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有啥事说吧!” “别打牌了,我想和你谈一件事情。” 曹老六嘿嘿冷笑了两声: “你他妈眼瞎呀,没看见我正忙着呢?滚一边去。” 宋远平一瞪眼: “曹老六,我是新任黄州市市长宋远平,我命令你马上把麻将牌放下,到办公室开会!” 曹老六仰天大笑: “我操,你哪来的一个傻逼?你是市长?我他妈还是省长呢?哈哈哈…… 宋远平走过来,一把掀翻了桌子,麻将散落了一地。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我废了你!” 曹老六站起来,抹了抹额头上被桌子蹭破的血痕,一拳打向宋远平。 宋远平向后撤了一步,从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 “曹老六你住手,这是咱黄州市市长宋远平同志,你疯了,居然敢动手打他?” 曹老六懵逼了,嘴巴也不好使了: “市、市长?对不起市长,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错了,我给您道歉!” “我不用你道歉,我要和你谈的是谭娃子家的事情,走,到会议室说清楚吧?” 值班室门外,县委书记胡忠良,县长田秦双运迎了过来,胡忠良紧握住宋远平的手摇了又摇: “宋市长您好,我是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欢迎您到我们中仓县指导工作!” “忠良同志你好,深夜来访打扰了。” “宋市长您太客气了,对了,这位是我们中仓县县长秦双运同志!” 秦双运走过来握手: “宋市长您好,请您移驾,咱们到会议室谈吧?” 乡政府小会议室里,塬上乡党委书记郑全有,乡长卢金亮也已经匆匆赶到。 介绍完毕,宋远平严厉的的目光注视着曹老六: “曹副乡长,我来乡里之前已经到谭娃子家看过了,你家的院子要比谭娃子家宽上一倍还要多,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曹老六极力为自己辩解: “领导,我家的宅基地是大了一点,可多出的那部分是我花钱买的!” “是吗?你一共付给了谭娃子家多少钱?有收条吗?” “乡里乡亲的,哪里会有收条?我记得当时我给了谭老二五百,不是?您让我再想一想,时间太长了,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可能是一千吧?” “行了行了,咱们在座的各位谁都不是傻子,你到底花钱了没有,回去问问谭娃子的爸爸就知道了,谭娃子的爸爸是谁打伤的?他妈妈为什么要自杀?” “这我……,谭娃子的爸爸是喝酒喝多了,自己滚下山坡摔伤的,他妈妈是……,那个,他妈妈…… 宋远平拍案而起: “曹老六,本来我还想给你个机会,可你满嘴的胡说八道,一句实话都没有。身为党员干部,不想着老老实实工作,欺压百姓,横行乡里,强占谭娃子家宅基地,打伤谭娃子爸爸,逼死谭娃子的妈妈,到现在你仍不思悔改,顽固不化,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群众的父母官?” 宋远平又看向塬上乡党委书记郑全有: “郑书记,副乡长曹老六侵占邻居家宅基地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郑全有不敢隐瞒: “这件事我听说过。” “今天你们中仓县县乡两级领导都在,我要求你们乡政府三天之内把曹老六侵占别人宅基地的那一幢楼房拆除,恢复原貌,退还给谭娃子家,赔偿谭娃子爸爸被打伤的医疗费,后续治疗费,伤残补助金和精神抚慰金,还有,谭娃子的妈妈不堪受辱喝农药自杀,曹老六要拿出一部分钱赔偿,如果赔偿数额不能让谭娃子一家满意,我会让公检法介入,一定要替谭娃子讨回公道!” 会议室里气氛异常的压抑,县委、县政府领导,乡党委和乡政府领导们呼吸粗重,没人敢说话,甚至连大声咳嗽都不敢。 “同志们,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党员,也都是国家干部,我们的权利是国家给的,是人民群众赋予的,我们的入党誓词还有人记得吗?我们每一个人肩负着神圣的责任,这份责任何止千钧?可我们都做了什么?我们都对得起谁?大家各自摸摸自己的心窝,感觉脸发烫了没有?” 宋远平抽了口烟,长长叹了一口气: “几年来,一个副乡长把人家搞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小孩儿也因此失学,如果不能有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咱们在座的各位谁还有脸面对广大人民群众?就不怕被人家骂娘吗?我提议,除了曹老六退回多占的宅基地,对谭娃子一家做出合理补偿外,免去曹老六党内外一切职务,永不再用!” 曹老六面如土色求,助的目光先是看向乡党委书记郑全有,郑全有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又看向县委书记胡忠良,胡忠良的眼神更吓人,他只好低下头,盘算着明天一大早再出点血试试。 宋远平又接着说: “胡书记,三天以后上午十点钟,市里要在八里庙村召开现场会议,公开处理曹老六的问题。我代表黄州市政府,你代表中仓县县委,我们要向八里庙村的父老乡亲和谭娃子一家公开的赔礼道歉。” 胡忠良连连点头答应: “您放心宋市长,我完全按照您的指示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曹老六提着个密码箱匆匆进了县委书记胡忠良家里。 胡忠良铁青着脸: “你他妈怎么还敢来找我?” 曹老六把密码箱放在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胡书记,你可得救救我呀胡书记,我只能指望您了?” “你给我站起来,听见没有?把你猫尿给我擦掉。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曹老六,你侵占了人家谭老二的宅基地,给人家两个钱不就解决了吗?你爹是开煤窑的,每天大把大把的挣钱,可你就是舍不得那点钱?出了问题想起来找我了,全他妈晚了!” 曹老六双手下垂,眼睛偷偷瞄着胡忠良,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次宋市长不光要拆了你们家的狗窝,还要摘了你头上这个乌纱帽,你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知道吗?” 曹老六彻底慌了神: “胡书记,您可得帮我这个忙啊?拆了我们家房子没关系,可我丢不起这个人呐?只要您能保住我这个乌纱帽,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我拿!”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你没看见宋市长眼睛都红了吗?” “胡书记,您在市委董书记面前是大红人,咱们黄州市就没有您办不成的事儿,这里是二十万,您就帮帮我吧胡书记?” “曹老六,你这是干啥呀?把你的钱拿走,听见没有?你还站着干嘛呀?你赶快回去写检查,等候组织上对你的处理!” 曹老六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那胡书记您先忙着,我这就回去写检查去。” “你给我站住,把你的钱拿走!” 曹老六心里一咯噔,全他妈完了,胡书记向来都是来之不拒的,这次坚决不肯收钱了,这还不完犊子吗? 第5章 现场会 回到“城角宾馆”已经是深夜了,宋远平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要休息,王德昌轻轻敲了敲门进来了: “领导,这一路上想了又想,有些话还是想和您谈一谈。” “德昌,我让你跟我来中仓,就是相信你,有啥话你直说就行了,以后就不要再掖着藏着了!” 王德昌扶了扶眼镜: “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关于曹老六的事情,我想给您提个醒。” “你接着说。” “领导,这个曹老六的问题既然能拖三年之久没有解决,背后一定有很复杂的关系。据我所知,曹老六和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关系非同一般,而中仓县呢,又是咱们董书记亲自抓的试点县,您要想在中仓县开现场会,还要当众解决曹老六的问题,我觉得会有阻力!” “这么说,你对曹老六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了?” 王德昌连忙否认: “哪有,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是咱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每逢各县区领导来市里开会,会前,这些头头脑脑都要到办公室打个照面,喝杯茶,下面的消息多多少少能传到我耳朵里一些。”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给您提醒一下,关于开现场会的事,您最好和董书记通个气儿,他这个人爱较真,别让他挑出什么毛病,以免对您不利,别的也没啥,您休息,我走了。” 躺在床上,宋远平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王德昌的话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中国官场历来都是错综复杂,同学朋友,战友同事,上级下级,亲戚邻居,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层层叠叠,身在官场,谁还没有个关系?曹老六和胡忠良是上下级关系,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中仓县既然是董胜利亲自抓的试点县,他和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之间的关系清白吗? 宋远平头昏脑胀的,如果老这么顾虑下去,白天当着县乡两级领导们做出的决定怎么进行下去?谭娃子的事情怎么解决?还有,中仓县那些两年多都没领到工资的农村教师们该怎么办?谁还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宋远平揉了揉太阳穴,又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自己这是怎么了?八年前的那股热血全他妈憋回去了吗?不能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哪怕再次被打入冷宫,也要为百姓们做点事情,还不信了,邪还能胜正?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算迷迷糊糊的入睡。 上午十点多,黄州市市委书记董胜利的办公室里,田水多拿着两份报纸进来了: “领导,这是咱《黄州日报》和《黄州晚报》明天的报样,日报头版头条是“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冒雨视察民生工程”,晚报的头条是“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到山区访贫问苦”,还有,日报总编程富才要在下期日报头版大篇幅的报道您数年来对黄州市做出的突出贡献…… 董胜利打断了他: “每天发点我的动向就行了,不要搞大篇幅的鼓吹文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会显得我浮躁,要明白,过度炒作恰恰会引起群众的反感。” 田水多连连点头: “还是您看问题看的透彻,我跟着您工作悟出了太多道理,您的政治智慧传给我三分之一,也够我消化半辈子了!” “少拍点马屁,你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宋市长昨天去中仓县了,今天上午九点多才回来,听说是替老百姓主持什么公道去了?” “具体是什么事情,说详细点!” “据说中仓县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强占了邻居家的宅基地,宋市长要处理他,这里面会不会牵扯到…… 董胜利又一次打断他: “宋市长一上任就能深入农村第一线工作,主动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他这样做挺好的嘛!” “他要在八里庙村开现场会的事情,向您汇报了吗?” “你说清楚点!” 田水多添油加醋: “刚才胡忠良来电话了,他在电话里说宋远平市长不请示市委,就当场拍板要开现场会,是没把组织放在眼里,他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藐视您这个市委书记。” 董胜利久久没有说话,几分钟后,他看看墙上挂的钟表: “通知各常委,11点准时在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议。” 11点刚到,常委们已经准时来到会议室,董胜利没什么开场白,只是不咸不淡的布置了一些常规工作,就宣布散会。 宋远平拦住了: “董书记,请稍等一下再散会好吗?” “你还有事宋市长?” “我是有件事情要向常委会汇报,是关于中仓县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侵占农民宅基地的事情,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董胜利淡淡一笑: “我也听说了,说是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不仅打伤村民,还逼死了人命,你要开现场会当场处理曹老六,这件事你不是已经当场拍板决定了吗?还有什么可汇报的?” “当时的情况您不了解,曹老六态度极为恶劣,我也只能先斩后奏了,现在我想提请常委会集体讨论一下,具体怎样处理这个曹老六,我尊重讨论结果。” 董胜利拿出领导的姿态: “没必要讨论了,我支持你。远平同志,你能微服私访,深入基层解决问题,你这个工作作风就很值得肯定,不过,你这样做也引起了有些人议论纷纷的。” “是吗?他们都议论什么了?” 董胜利显得很大度: “这个你就不用去理会了,有人说你这样做是没把我这个书记放在眼里,还有人说你这样做是为了标新立异,出风头,是为了树立你个人的威信。我呀,狠狠的批评了这些人,我的态度很明确,有市委的支持,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这次现场会,你就以新成立的“黄州市综合事务领导小组”的名义去召开,像曹老六这种横行霸道,破坏党和政府形象的基层领导干部,那就是要摘掉他的乌纱帽,也好正一下政府的形象!” 一旁坐着的田水多闷闷不乐,看来,这次自己又一次被当枪使了,董胜利这家伙看似顾大局,识大体,其实两面三刀,真不愧是条老狐狸。 散会后,也到了下班时间,宋远平刚回到常委楼,周静雅拎着几个苹果乐呵呵的站在楼下等着呢。 “你怎么还没回省城?” “怎么,怕我打扰你?” “我不是那意思,你不是有采访任务吗?你这样老跟着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周静雅伸手把苹果递过去: “我可是拿着礼品来的,你就这样把我拒之门外了?” 宋远平只好打开房门: “请进吧周大记者。” 进了房间,周静雅随手从包里拿出几页稿纸: “宋市长,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稿子,您看一下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审稿子是你们报社主编的工作,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这人怎么这样?能不能对我有点起码的尊重?看看稿子会累着你吗?” 宋远平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伸手接过稿子,只看了几眼,脸上立马变了色: “你这不是写的我吗?我早说过不接受任何记者采访了,周大记者,请不要再给我添乱行不行?” 周静雅一脸委屈: “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领导,人家好心想宣传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添乱?行了,不给你添乱,我走人行了吧?” 说完,眼角溢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宋远平见不得女人哭,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火了,赶忙道歉: “静雅同志,我刚才态度不好,对不起了。其实吧,我对你们记者并不排斥,前些年一帮子记者朋友把我捧上了天,我当时沾沾自喜,哪知道别人眼红了?我从天上掉进了井里,政治前途因此受到了极大影响,所以,到现在我看到记者就害怕。” 周静雅破涕为笑: “还有这样的事啊?” “你要是不相信,问问你们报社编辑,八年前我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省领导没少接见我,中组部领导还和我握过手呢!” “看来你知名度挺高的嘛,既然这样,那这篇稿子我就不发了,不过,这都已经中午了,请我吃顿饭总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喊上小唐,咱们三个去吃油炸大虾。” 周静雅一眼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像框,像框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笑容灿烂。 “这是您的孩子?” “我儿子。” “您来黄州工作了,孩子的妈妈可要受累了?” 宋远平神情黯然: “孩子出生当天我爱人就去世了,大出血,我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扯大。”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宋远平笑了笑: “没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周静雅的心里却有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脸颊有些微红。 第三天上午,宋远平早早的赶往中仓县,九点刚过就到了八里庙村。 只见乡村两级干部忙的不亦乐乎,村委大院里摆了几张桌子,充当主席台,桌子后面摆了六七把椅子,乡党委书记郑全有、乡长卢金亮忙着指挥乡干部们摆弄扩音器,配置音响。 见宋远平来了,两个人赶紧迎过去,郑全有汇报说: “宋市长您好,会场马上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开会。” “县委胡书记呢?他怎么还没有来?” “我们俩刚刚通过电话,他和秦县长在路上呢,估计不会超过五分钟就能赶到。” “曹老六呢?他怎么也没到现场?” 乡长卢金亮赶紧汇报: “我一早就通知他了,可能是他觉得没脸见乡亲们了,找地方躲起来了吧?” “他想躲就能躲吗?你马上给他打电话,十分钟之内不赶到会场,我按伤害罪让警方抓他,想躲?欺负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想后果,快点打电话!” 卢金亮看看郑全有,郑全有怒道: “你看我干嘛?宋市长不是说了嘛,赶快打电话让他过来呀?” 这时,几辆车子停在了大院门外,县委书记胡忠良,县长秦双运也赶了过来。 “宋市长,您来的这么早呀?我和秦县长有点事迟到了,我检讨,我检讨。” 胡忠良疾步走过来和宋远平握手,嘴里做着检讨。 秦双运也走过来握手: “宋市长,县政府有点突发事件,我来晚了,请您批评。” 宋远平上下打量一下秦双运,只见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眉宇间似乎有股愁云一闪而过,眼睛里透着真诚。 “是我来的早了,现在差几分钟还没到十点,你们谁都没有迟到,好了,让群众们都进院子里,会议马上开始!” 村干部们招呼村民们有序进了院子,大部分村民自己带着凳子,没带凳子的就站在后面,不大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村干部和乡干部们忙着维持秩序,以防止踩踏事件发生。 曹老六也被喊到了院子里,他垂头丧气的蹲在主席台前面,脸上灰头土脸的,两粒眼屎很亮眼的挂在眼角处。 宋远平来到桌子后面,居中而坐,他敲了敲面前的话筒: “同志们,各位乡亲,今天咱们召开这次现场会,主要是处理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侵占他人宅基地,打伤他人致残的事情。同志们,乡亲们,我们的党和政府一直在关切着基层人民的生产生活,你们的大小事情在咱们政府和党看来都是大事情,我们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党员干部身份欺压人民,发现一起打击一起,欢迎咱们在座的各位乡亲父老积极监督咱们的党员和政府行为,我在这里郑重承诺;谁让咱们的百姓受苦受屈,那他就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大院里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当场流下了眼泪。 “同志们,乡亲们,我们政府没有约束好下面的干部,给你们造成了困扰,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代表黄州市政府、中仓县县委、县政府,向各位父老乡亲道歉了!” 宋远平站起来,向院子里的百姓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主席台上的领导们也有样学样,纷纷鞠躬致歉。 百姓们哪见过这种场面,领导给老百姓鞠躬道歉?别说老头老太太了,连那些年轻的男女们也被震撼了,大部分人感染了,有人当场哭出了声。 这就是农民,他们纯朴、善良,胆小怕事,得到一点点恩惠,就会惶恐不安,感动的一塌糊涂。 宋远平眼圈也红了,他掏出纸巾沾了沾眼角,又接着说: “大家请静一静,下面请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同志宣布对曹老六的处理决定!” 现场却没有了掌声,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是一种无声的抵触,抗拒,干群关系之恶劣可见一斑。 县长秦双运只好带头鼓掌,乡村两级干部也鼓起了掌,院子里这才稀稀拉拉的有了点动静。 胡忠良面红耳赤,只好拿桌子上的文件来掩饰尴尬,他咳嗽了一声: “中共中仓县县委2013第53号文件,经中仓县县委、县政府、县纪委研究决定,对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作出如下处理;一,即日起撤销曹老六塬上乡副乡长职务。二,给予曹老六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三,对于曹老六侵占村民宅基地一事,给村民造成的精神和经济上的损失,责令曹老六赔偿谭老二各项经济损失人民币一万六千元整!” 宣布刚一结束,会场上欢呼声四起,而蹲在主席台前,面向群众的曹老六,脑袋垂的更低了。 正当大家以为会议就要结束时,黄州市市委书记董胜利却不请自来,县、乡、村三级干部纷纷站起来迎接。 和董胜利一起来的不仅有市委一帮子领导,还有市电视台,市日报,市晚报等各路记者,他们纷纷拿出长枪短炮,围拢在董胜利周围摄像拍照。 董胜利却没进院子,而是站在院外与大家亲切的握手,宋远平身边瞬间一个人都没有了。他略略过了下脑子,马上就明白了董胜利的来意,他这是摘桃子来了! 乡、村干部们赶紧组织人搬来桌子椅子,村干部还把谭娃子也找了过来,大院里的百姓们也纷纷走出院子看市里过来的大领导,几分钟后,院子外面又形成了一个热闹的会场。 宋远平只好也走出院子,和董胜利握手过后,自觉充当了临时主持人: “父老乡亲们,下面有请咱们的黄州市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给大家讲话、做指示,大家欢迎!” 董胜利眉头紧锁,一脸的严肃,他双手向下压了压: “乡亲们,我看这个会开的挺好,开的非常及时,像曹老六这样的干部,不但破坏了群众和干部的关系,而且还损害了农民的利益,严重的影响了党和政府的形象。这样的败类,我们一定要严加惩处,绝不会留情面。乡亲们,我们今天来不光要处理曹老六,还要向大家认错,是我这个市委书记工作没做好,让乡亲们受委屈了!” 他顿了顿,四处看看: “八里庙村的村长来了没有啊?” 村长谭景民挥着手,小跑着来到了会场前面: “我来了首长。” 董胜利眼神示意他站在旁边,然后又面向大家: “一个乡上的领导干部,居然这么横行霸道,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这是土匪吗?听说这个被欺负的家庭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来了没有?” 村长赶忙应道: “来了,我马上让他过来。” 村长总算是找到了表现的机会,把站在不远处的谭娃子拉到董胜利面前。 “他就是谭娃子。” 董胜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拿着钱递给谭娃子: “孩子,你遭了这么委屈,受苦了,听说你已经失学了?” 谭娃子抹着眼泪点点头。 “这钱你先拿着,改善一下伙食,以后你的学费我全包了!” 他又面向大家: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嘛,大家要多拿出一点爱心,能帮忙就尽力帮帮这些孩子们,他们是祖国的花朵,是咱们祖国的未来。” 现场各路记者们抓住这难得的镜头,闪光灯“啪啪”的不停闪烁,电视台也不甘落后,摄像机时不时的来一个特写,现场会在热烈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第6章 弯道惊魂 露脸的事儿全让董胜利抢了,今天晚上的黄州电视台一定会出现董胜利那充满同情、心疼、怜悯、慈爱的身影,他递给谭娃子钱的时候,动作是慢吞吞的,这不就是给电视台的记者留下拍摄的时间吗? 宋远平心里愤愤不平,真他娘的会玩儿,得罪人的是自己,他董书记不动一刀一枪,轻松抢走了政绩,不怪乎人称“官场常青树”,有点政治手段。 谭娃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宋远平却一点也不敢懈怠,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将会面临的是更复杂、更为棘手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还必须要做的彻底,做的滴水不漏,以免让董胜利抓到把柄。 本来应该按照先易后难的策略,先解决青年社区吃水问题,可来一趟中仓县山高路远的不容易,干脆把拖欠农村教师工资的事情一并解决再回黄州。 董胜利临走前问宋远平: “宋市长,一起回黄州?” “您先行一步吧,我在中仓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呵呵,远平,你这是把中仓县当大本营了?市政府日常工作你都安排好了?” “我让王主任给几个副市长打过电话了,具体的工作计划他们都知道。” “那行,我先回黄州,有困难就联系我,别不好意思,黄州市这一亩三分地,我说句话还是好用的!” 董胜利时时刻刻在标榜着自己在黄州的地位,也像是在提醒宋远平,在黄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董胜利永远都是老大。 宋远平心里有事,没工夫和他掰扯,随便敷衍了一句: “那就谢谢董书记了,一路顺风!” 中午,谢绝了胡忠良和秦双运的热情邀请,三个人在塬上乡乡政府所在地一个小饭馆随便弄了点吃的。 饭桌上,宋远平问唐玉国: “你是中仓县人,沙窝镇距离塬上乡远不远?” “沙窝镇在中仓县东半部,距离塬上乡大概有三十多公里吧!” “你查一下手机地图,下一站沙窝镇黑土坳村,吃过饭咱们出发!” 唐玉国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边吃边说道: “领导,不用查地图,我老家就是沙窝镇小唐村的,离黑土坳村不远。这黑土坳村除了山就是水,路还特别难走,又窄又烂,悬崖还多,这几年我没去过黑土坳村了,不知道那条烂路有人修了没有?” “那就不用查地图了,咱小唐就是活地图,赶紧吃,吃完马上走!” 王德昌扒了一口米饭,很小心的问: “领导,您准备什么时候选个秘书,我这里有个人选,挺合适的。” “怎么了王主任,你这才下来跑了两趟,这就撑不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您认为我合适,我愿意一直跟着您。” 宋远平几口把碗里的米饭扒进嘴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是堂堂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正处级,怎么能让你给我当秘书?这几天不是没时间嘛,等中仓县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回到黄州再考虑秘书的事儿也不迟,这几天先委屈你了!” 王德昌连忙说: “这有啥委屈的,能服务您是我的荣幸,办公室不就是给领导提供方便的嘛!” “那好,咱们出发!” 王德昌犹豫道: “领导,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领导,上午开完会,我观察了曹老六的表情,发现他离开时咬牙切齿的,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宋远平伸手从桌子上的餐纸盒里扯出一张餐纸递过去: “别迷信了王主任,眼皮跳是面部肌肉神经收缩带动了眼部神经抽搐,不是什么大毛病,撕点餐巾纸贴眼皮上,一会儿就不跳了。至于曹老六,他也就是背地里发狠,不敢玩什么小动作,走吧!” “我给您的茶杯换上热水。” 宋远平连忙拦住他: “别换了,到了沙窝镇再说。” 王德昌到前台结了账,三个人上了车,越野车直奔沙窝镇驶去! 初夏的天气温度适中,摇下车窗,外面的空气清新,风儿徐徐滑过脸颊,树木的清香,野花的芬芳,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宋远平贪婪的欣赏着大自然赐予的山山水水,往事又浮现在脑海中。 宋远平是山南省平山市人,家是农村的,九岁那年母亲病死了,留下父亲独自照顾他和姐姐,那时候的经历和现在是如此的相似,他自己也失去了妻子,留下他和儿子相依为命,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条件好多了,他完全有能力供儿子完成学业。 可以前条件就太差了,母亲死后,父亲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家里仅有的两亩地都管理不好,经济上捉襟见肘,别说改善生活了,连一日三餐都难以维持。 姐姐比他大五岁,那年才十四岁,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她退了学,到县城的饭店给人家洗碗,小小年纪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宋远平是个倔强的孩子,性格桀骜不驯,邻居家的两个孩子欺负他没妈,总是合起伙捉弄他。有一次,放学的路上,两个人用石子偷偷打他脑袋,他硬是一个打两个,还把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都打破了,脸上也挂了彩。两个熊包孩子跑到家找大人告状,说无缘无故挨了宋远平的揍,一定要自己的家长打回来。家长也是个护犊子的主,二话不说,到宋远平家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末了,还又扇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 最后,孩子的家长警告他说: “小崽子,再敢欺负我儿子,老子把你腿打折!” 父亲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气的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栽到地上。别的邻居顾不上看热闹了,赶紧帮忙把父亲送到了医院,好一阵子抢救,父亲才缓过气。 姐姐听到消息,赶到医院狠狠训斥了宋远平,宋远平两只手握的紧紧的: “我要报仇,我还要揍他们家那两个崽子,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姐姐一把抱住他: “远平,咱妈没了,爸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能争口气让人家看看?你打架胜了又能怎么样,咱家还是穷,还是被人欺负,想要改变命运,就要好好上学,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供你学费,姐求求你了好吗?” 姐姐呜呜的哭了,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像是重锤击打在宋远平幼小的心灵! 那天以后,宋远平变了,他发狠的学习,家里的灯总是后半夜才熄灭。那年,他从班里的中等生一跃成为优等生,几年后,他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第一初级中学,三年后,还是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第一高中,又过了三年,他仍然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山南省排名第一的“山南大学”。 其实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报考更好的大学,可他放弃了机会,他不想让姐姐风里雨里的替他操劳,他想早早的毕业,早早的替姐姐分担责任。毕业那年,宋远平22岁,姐姐27岁,那年,姐姐才算放心操办了自己的婚事,嫁人了! 踏入仕途以后,宋远平严以律己,从不干昧良心的事情,随着官越做越大,他成为了东玉县一把手,东玉县县委书记。 自从他干了一把手,他给下面的干部们制定各种规章制度,每个人还必须要完成当年既定目标任务,完不成的,当年就要下课。他还大刀阔斧的对县城进行了改造,仅三年时间,破破烂烂的县城旧貌换新颜,林立高耸的楼房,宽敞明亮的街道,街心花园,既能休闲又能娱乐的大型购物广场,随处可见的便民设施等等。 有了梧桐树,引来了金凤凰,本省、外省的大型企业轮番考察、入驻,东玉县的整体经济以几何式增长,宋远平成了黄州市所辖十六个县区中的一匹黑马,一阵烟尘过后,把其他县区远远甩在了身后。 除了发展经济,他还狠抓纪律工作,干部子女不准经商,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不准收受红包、礼金,一旦违规,轻则通报批评,重则降级调离,经他的手就处理了十几个有问题的领导干部,有两个还被他送进了监狱,日久天长,他“黑脸包公”的雅号也被当地百姓传了出去。县里、市里、省里的各路媒体也纷至沓来。 可名气是把双刃剑,特别是你动了别人的蛋糕,那些被他处理过的干部们哪能让他好过?在他任县委书记的第四年,十几个被他处理过的干部联起手打压宋远平,告状信、举报材料纷纷寄到市里省里,一时间,宋远平四面楚歌,陷入了困境。 市里接到省里的指令,安排市纪委组成了调查组入驻东玉县,经过一个多月的深挖细刨,宋远平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没一点毛病,不但没毛病,还被百姓们夸成了一朵花?市纪委分别向市领导、省领导如实反馈调查结果,省领导犯了难?人家清如水,明如镜,怎么处理他?可这么多人联名举报,让他继续留任东玉县显然也不合适,他以后怎么开展工作?经过多方考虑,又综合黄州市领导的意见,宋远平上调一级,调到了省农业厅当了个副厅长。 当然了,省领导依然关注着这位敢打敢拼、铁面无私的“包公”,几年后,省里又把他上调了一级,成为了省农业厅一把手。从情理来说,省里对他不薄了,可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宋远平是受了委屈的。 再回过头想想姐姐,这么多年欠她的太多了,从小大到,从结婚到现在,从没离开过姐姐的帮助,特别是老婆过世后,他一个大男人要忙于工作,又不懂怎样抚养儿子,是姐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抚养到了十岁,现在,自己来黄州工作了,儿子还寄养在姐姐家里,是该把儿子接到黄州上学了,姐姐辛苦了几十年,不能再拖累她了! “领导,后面有辆泥头车老是跟着咱们,不会有问题吧?” 唐玉国打断了宋远平的回忆,语气有些紧张的问。 宋远平向后面看了看,一辆破旧的泥头车相距不足二十米,隆隆的发动机声音都听的特别清晰,泥头车尾处冒着一股股灰白色的烟雾。 “路这么窄,人家又没办法超车,不跟着咱们能怎么样?” 宋远平不以为然。 前面又是长长的上坡路,唐玉国加大了油门,越野车和泥头车渐渐拉开了距离,等上了坡顶,泥头车还在奋力的爬坡,唐玉国松了口气,没那么紧张了。 下坡路又长又窄,路也是弯弯曲曲的,路面上还时不时的有大小不一的落石,有时候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坑,亏得越野车性能好,如果是轿车,或许要散架了。 又转过一个弯道,车子仍然处于下坡状态,前面有一个脸盆大小的落石正挡在道路的正中间,唐玉国怕石头挂到车子底盘,不得不拉下手刹,下车去搬落石。正在此时,那辆泥头车忽然出现在不远处,明知道前面有车挡道,依然加大油门轰隆隆的驶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唐玉国已经走到了石头边,见泥头车越来越近,速度还越来越快,他顿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也顾不上搬石头了,紧跑几步上了车,油门一踩,越野车呼啸着冲向石头。 还好,越野车底盘高,那石头擦着底盘刚刚可以骑着驶过去,后视镜里,那辆泥头车已经冲了过来,惯性作用下,泥头车的速度要比刚起步的越野车快多了,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唐玉国暗叹,完了,这么快的车速被泥头车撞上,一定会滚下山崖,从不远处高耸的山峰可以看出来,这山崖少说也有几百米深,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千钧一发间,后面那辆泥头车突然失控了,车子的左侧车轮撞上了那块石头,惯性下,左侧车身悬空了,司机向左猛打方向,无奈为时已晚,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泥头车一头冲下右侧悬崖,瞬间没了影子。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从唐玉国放弃搬石头选择开车避险,到泥头车冲下悬崖,也仅仅六七秒的时间,宋远平和王德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是听到了后面的惨叫声,也看到唐玉囯脸如白纸,明显是被吓到了。 “后面那辆泥头车要撞咱们的车,他的车轮可能是撞到那块石头失控了,车子已经掉下山崖了!” “我的天,差点没命啊?” 王德昌赶紧下车查看,宋远平也是一阵后怕: “小唐,多亏你反应快,不然的话,你能逃过一劫,我和王主任就惨了,我们俩估计要同一天周年了!” 说着话,他也跟着下了车。 走到悬崖边往下面看过去,陡峭的悬崖下,依稀可见一辆散了架的货车倒扣着落在悬崖底部,仔细看看,车头和车身像是已经分开了,车身四分五裂,车头也七零八落的,司机估计也难逃一劫。 回到车上,宋远平吩咐王德昌: “王主任,你马上打电话报警,这件事情一定是有预谋的,这泥头车分明是想要了咱们的命啊?” 第7章 老县城和新县城 宋远平想留下保护现场,无奈路面太窄,很容易堵车,又让唐玉国向前开了近两公里,这地方就宽阔多了,路边还有一片约一百多平米的空地,宋远平让唐玉国把车停在空地上,三个人下了车。 “这里距离黑土坳村还有多远?” 宋远平坐在空地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问唐玉国。 “还有不到三公里就到了。” “你们说,这辆泥头车会是谁派来的?” 王德昌没说话,唐玉国正趴在越野车下检查底盘,十分肯定地说: “咱们这才第二次来中仓县,没得罪其他人,除了曹老六没别人了!” “就因为我没给他面子处理了他,他就要害咱们三条人命?胆子也太大了吧?那辆车是不是下坡路刹不住车才出的事故?” 唐玉国从车底下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两位领导,你们俩没下车,看不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通常来说,这种长下坡路只能时不时的点一下刹车,以控制下坡带来的巨大惯性,特别是货车,刹车还刹不住呢,怎么还要加大油门往前冲呢?除了司机想撞咱们,没别的理由了!” “司机不会是曹老六吧?” 王德昌无聊的在地上画着圈圈,终于,他接过了话茬: “就算是曹老六想害咱们,他也不会亲自开车,这么危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冒这个风险。曹老六别看只是个副乡长,他老爸曹献森在中仓县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名下有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个煤矿,三个采石场,还有一个大型搅拌站,资产少说几十个亿,他既是县人大代表,还是县政协委员,他能身兼两个职务,可见他在中仓县的能量非同一般,曹老六这样的纨绔子弟能当上副乡长,全是他老爸曹献森一手给他铺的路。” 宋远平点点头: “看来,这中仓县的水是够浑的,以后咱们要更加小心了!” 唐玉国说: “既然他曹老嫌疑最大,那就不能放过他,让公安局抓他呀?” 宋远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估计泥头车司机凶多吉少,他要是死了,那线索也就中断了,怀疑终究只能是怀疑,并不能当做抓曹老六的依据,一会儿看警察来了会怎么说吧!” 又过了约二十分钟,一辆警车和两辆警用摩托车赶了过来,见几个人坐在空地上闲聊,几名警察下车走了过来。 为首的警察四十多岁的年龄,肤色黝黑,骨架挺大的,就是瘦的电线杆子似的,两只大眼睛却炯炯有神: “几位,刚才是你们报的警?” 王德昌回答: “是我报的警,刚才有辆泥头车在前面的坡道上追我们,撞到了路上的石头,冲到悬崖下面了,我们怀疑他这是谋杀!” 中年警官笑了笑: “这位同志,别那么早下结论,这条路每年都要发生几起事故,哪来那么多谋杀?你是报案人,跟我到现场看看吧!” “可我们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办,急着赶路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就别想着办啥事儿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德昌看看宋远平,宋远平说: “这位同志,我是黄州市市长宋远平,他是我们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同志,我们确实有急事需要尽快处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中年警官赶紧行了个礼: “领导好,我是中仓县沙窝镇派出所副所长张喜林,欢迎各位领导到我们沙窝镇指导工作!” 宋远平和张喜林握了一下手: “处理交通事故不是交警大队应该负责吗?怎么让你们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了?” 张喜林叹了口气: “领导,我们沙窝镇离县城太远,交警大队又警力不足,难以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局领导就以属地划分,各管一片,等处理完结统一由交警大队存档。” “哦,是这样啊?张所长,我怀疑这场事故是有预谋的,这辆车跟了我们很长时间,如果不是小唐反应迅速,掉下山崖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张喜林吃了一惊? 刚才那个王主任就说过可能是谋杀,现在连市长也说是谋杀,那这件事情必须要重视了,毕竟被谋杀的对象是堂堂的黄州市市长,事关重大,这个案子不是他张喜林能处理的,看来,要向局领导汇报了? “领导,请您稍等,我给局领导打电话汇报一下。” “这样吧,让王主任留下来协助你们工作,我和小唐先走一步,晚上县城见!” 王德昌只能点头答应: “那行,晚上再联系!” 三个人兵分两路,王德昌陪同几名警察去案发现场,宋远平和唐玉国继续赶往黑土坳村。 车子又行驶了不到两公里,一个岔路口出现了,岔路口不远处,一个小村庄静静的坐落在巍峨的群山脚下。 唐玉国熟门熟路的把车子径直开到学校大门口停下了。 学校不大,一进校门,正中间是一幢上下两层的小教学楼,东西各有几间平房,大门口也有两间低矮的小平房,既是门卫室,又是传达室。院子里没有硬化,地面呈灰黑色,黑土坳村应该以土地的颜色命名的。 从传达室走出来一个年约六十的老头,老头花白的头发,瘦骨嶙峋的,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双眼无神。 见来了陌生人,老头上前拦住: “你俩干啥呢?” 唐玉国掏出烟递给老头一支: “大爷,我们来找人。” “找谁呀?” 唐玉国看看宋远平,宋远平大声说: “老先生,我们找赵娟老师,她在学校里吗?” 老头“哼”了一声: “你用不着那么大的声音,我还没耳背,你们等着,再有十几分钟就下课了。” 宋远平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 “老先生,你们这个学校不大嘛,一共几个班呀?” 老头白了他一眼: “你一口一个老先生,我有那么老吗?屋里有凳子,你们两个随便坐。” 宋远平本想和老头好好唠唠,没想到老头脾气倔强,就没有要唠下去的意思? 宋远平有的是耐心,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凑过去: “我叫你老哥行吧?” 老头没吭声,一双小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来,我给您点上!” 宋远平“啪”的打着了火,要给老头点烟,唐玉国看不下去了: “大爷,这位是咱黄州市市长,您真让他给您点烟呀?” 老头吓了一跳: “你说啥?真的假的?你可别唬我,我可是有心脏病的?” 唐玉国从宋远平手里接过打火机: “我没骗您,还是让我给您点烟吧!” 老头一双小眼睛立马瞪大了,说话也有些结巴: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我……,我自己来就行!” 宋远平笑呵呵的: “老哥,您不要把我当市长,到了学校,也就是到了您的地盘,咱俩就是一个级别了。老哥,咱随聊聊呗,你们这个学校一共有几个班级?” 老头天生怕当官的,再不敢耍性子了,老老实实的回答: “学校一共六个班,一年级到三年级各有两个班,每个班三十几个学生,一共不到二百名学生。” “一共有几个老师呀?” “算上校长,一共有九个老师。” “九个老师负责近二百名学生,老师们够辛苦的嘛!” “那没办法,这些学生来自老牛沟、菜坡张、胡家寨三个村子,我们乡教育办派不出太多老师,只能凑合着了!”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戴着个近视眼镜,老师模样的青年人进了屋: “请问,你们两位是…… 老头抢着说: “校长,他们俩是市里来的大官,这位……,这位还是市长呢!” 青年人赶紧过来握手: “您好领导,我是黑土坳村小学的校长,我叫方哲,欢迎您来我们学校视察、指导工作!” 宋远平亲切的和他握握手: “方校长,你们学校不容易啊?九个人负责这么多学生,真是难为你们了!” 方哲神态恭敬: “学校条件是差了点,有点关系的老师不愿意下乡,工资待遇,各项补贴和县城有些差距,可乡下学校也要有人坚守才行,我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们的工资正常发放吗?” 方哲表情凝重: “县里有困难,这两年拖久了一些。” 宋远平严肃起来: “方校长,你们辛辛苦苦的坚持在农村教书育人,工资方面就不能有拖欠,你说实话,县里一共欠了你们几年工资?” “这个……,领导,县里有难处我们能理解,我相信…… “方校长,你不要有顾虑,你们学校的刘娟同志已经向市里反映过了,我这次来就是替你们解决问题的,你就大胆的说!” 一阵铃声过后,下课了,很快,院子里就跑满了相互追打、嬉闹的孩子们。 方哲很为难的样子: “要不,再有一节课就放学了,让刘娟老师向您汇报吧?” 宋远平沉下了脸: “既然你不想说,你去把刘娟老师替换下来,让她向我汇报!” 大夏天的,宋远平冷冷的声音让方哲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急忙表态: “不用了领导,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我详细向您汇报。” 三个人又去了东边平房方哲的办公室,宋远平刚坐下,方哲就忙着要沏茶,宋远平拦住说: “你别忙了,详细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这拖欠工资的事儿,是从前年一开春就开始了。我们中仓县地少人多,又没有像样的支柱产业,只靠一些微小企业,经济一直上不去。可我们的胡忠良书记是个不甘现状的人,他没有从产业调整做起,而是搞了个“中仓新城项目”,按照他的规划,要把中仓新城建设成为一个超规格、现代化的宜居城市。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做后盾,盲目的发展城市框架,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无疑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县财政雪上加霜。自从项目开工以后,新城区是建起了几十幢高楼大厦,可县财政也被掏空了,县里还为此向银行贷了二十几个亿的款,加上其他项目的民间借贷融资,加一块近四十个亿。窟窿越来越大,胡书记焦头烂额的,为了缩减开支,县里面绞尽脑汁,各乡镇政府、各农村小学教师工资延缓发放,这一延缓,两年多过去了,我们没领到一分钱!” “乡镇政府的工资也拖欠?” “乡镇拖欠的就是几个正副职,大多数工作人员工资是乡镇内部调节,影响最大的还是我们这些乡村小学老师。” “那新城项目呢,有进展吗?” 方哲苦笑道: “您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新城区在老城区西侧两公里处,除了一开始那几十幢楼房勉强竣工以外,其他大部分都烂尾了!” “行了,先这样吧,你留个电话,有事咱们再联系。” 宋远平长长叹了口气,这个胡忠良,如此的急功近利,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中仓县山水充裕,资源丰富,如果能多在这些山山水水上面想办法,或许能找到经济增长点,这样劳民伤财的大搞建设,不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政绩吗?退一万步步说,大方向错了不要紧,集思广益多想想别的办法来弥补过失,也不能克扣教师工资呀?这不就更是错上加错了吗? 出了学校,唐玉国请示: “领导,咱现在就去县城?” “新县城你去过没有?” “没去过,这几年回家过年就没出过村,就连老县城有没有变化我都不知道。” “方校长不是说新县城在老县城西侧吗?现在时间还早,咱看看去!” 唐玉国又走了近三十公里的山道,终于,县城的轮廓出现了。 从远处看,县城座落在群山环抱之间,林立的楼房不规则的排列,错落有致,县城正中心一条大河穿流而过,河里点点小舟漂荡其中,片片云雾点缀在山峦之间,给这个小县城增添了无限的神秘美感。 越野车顺着小道一路驶向县城,路变的越来越宽阔,路两边也有了绿化带,绿的树,红的花,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车子走到县城西侧的一个东西方向的主路,唐玉国向西看看,影影绰绰有高楼的轮廓出现,应该就是这条路了。 向西行驶了不到两公里,那条大河又出现了,大河北岸,几十幢高矮不一的楼房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顺着前面这条路往北看看。” 宋远平要看个明白,究竟有多少烂尾楼,新城项目糟蹋了多少宝贵的土地? 只走了几十米,眼前的景象可以用来满目疮痍来形容了,只见一排排的楼房基础淹没在杂草之中,杂草里掺杂着各种颜色的塑料袋,烂木板,建筑垃圾,一股股恶臭直冲脑门,车子驶过,蚊虫、苍蝇一团团一片片,此起彼伏,有些盖了两三层、四五层的楼房更显得苍凉,那林立的钢筋笼,那经过几年风吹日晒裸露着的水泥柱子,水泥圈梁、横梁,无不昭示着荒凉与失败。 越野车围绕着整个新城项目转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沿河的几十幢楼房还像点样子以外,其他地方处处都是烂尾地基,烂尾楼房,建筑垃圾和满地的蒿草,以及无处不在的苍蝇蚊虫。 宋远平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么大的面积,中仓县本来就人多地少,这要浪费多少珍贵的土地资源?这个项目的立项得到市里、省里的批准了吗?市委董书记不会不知道这个新城项目,他又是怎么想的? 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虽然心里堵的慌,可在没有明确省里市里领导的态度之前,宋远平也只能叹气了! “小唐,去中仓县委,我要马上召开会议,研究县里拖欠工资的事情!” 第8章 被打 曹献森狠狠的一个大嘴巴子抽在曹老六脸上,又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早就说过,要和街坊邻居搞好关系,你占了人家谭老二的宅基地也行,多给点钱不就行了?咱家缺这点钱吗?现在好了,被人家抓到把柄了吧?你呀你呀,脑子怎么就开不了窍呢?胡书记那里是什么态度,你去了没有?” 曹老六捂着发烫的脸颊,牙根咬的直痒痒。在他的记忆里,老爸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哪怕他小时候点燃了人家的稻谷,尿了邻居家锅里,老爸也是积极赔偿人家,然后回家狠狠训斥他一顿,可是现在,这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动手了! “我去过了,可人家胡书记根本就不接钱,还把我骂了一顿。” “你带了多少钱?” “二十万。” “我就知道你小子格局太小,二十万能干啥?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曹老六不服气: “爸,一个副乡长的职务而已,能值几个钱?二十万已经不少了,是他胡忠良怕惹火烧身,不敢收我的钱!” 曹献森气的身体发抖: “你怎么就不明白,咱的煤矿、采石场、搅拌站都在塬上乡的地盘上,没了你这个副乡长坐镇,会麻烦缠身的?这些年企业越做越大,靠的不就是畅通无阻的挖煤、采石吗?胡书记为什么会替咱们打伞?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舍得投资才行。你这件事儿闹的太大了,被开了现场会,还被当场撤了职,咱们要做的是赶紧想办法补救,以免胡书记为了避险舍弃了咱们,到了那个时候,墙倒众人推,说什么都晚了!” “那您的意思,准备拿多少钱平事儿?” “一会儿你到公司拿两百万,胡书记只要能接钱,就一定会帮你想办法。还有,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可千万别再惹事儿了?” 曹老六张了张嘴,又装作喝茶,把想说的话咽下了。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曹献森老眼如电,逼视着曹老六。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曹献森见曹老六眼眸躲躲闪闪的,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我让采石场的丁小顺开泥头车去撞了宋远平。” “谁?宋远平?” 曹献森顿觉脑袋短了路: “是那个处理你的宋市长吗?” “是他。” “你……,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怎么敢做这种事?还想不想要脑袋了?在哪撞的?撞成什么样了?” 曹老六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在黑土坳村东边的县道上,丁小顺没撞到宋远平的车,丁小顺他……,他自己连车带人坠崖了。” 曹献森奇过曹老六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还有心思喝茶,还不赶快想办法封口?老六,我是白养了你三十多年,你这猪脑子整天都在想啥?咳咳……,咳咳咳…… “那我应该先去胡书记家,还是先处理丁小顺的事情?” 曹献森急火攻心,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这……,你这畜牲,我早晚被你……,咳咳,被你气死,你……,你…… 曹献森呼吸困难,白眼一翻,身子直直的向后倒下去。 曹老六就站在旁边,赶紧一把抱住: “爸,您怎么了?爸您别吓我呀?爸……,小贞,快打120,爸昏过去了,小贞,你这臭娘们死哪去了…… 中仓县委四楼小会议室里,宋远平环视了一下中仓县的头头脑脑们,眉头紧锁,他喝了口茶,又把目光投向胡忠良: “胡书记,今天把你们几位都请过来,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清楚,希望胡书记能解释一下!” “您说宋市长。” “听说你们中仓县农村教师的工资两年多都没发放了,有这么回事吗?” 胡忠良脸色一变,不由打起了小鼓,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您这是听谁说的?这是污蔑,是造谣,我们中仓县是不富裕,可远远还没穷到拖欠教师工资的份上,就说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这几个月吧,我们县委、县政府还勒紧裤腰带大搞教育项目,县第一高中的新教学楼,第五初中的学生宿舍楼,还有和黄州市六中的合作办学项目,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怎么会缺农村教师的工资呢?一定是有人告县政府的黑状,宋市长,您千万不能相信别人的诽谤啊?” “真没有拖欠教师工资?” “没有,国家早就已经提出;“再穷不能穷学校,再苦不能苦孩子”,上次开现场会时市委董书记也说过这句话,我们怎么会背道而驰呢?” 宋远平又看向秦双运: “秦县长,据你了解,你们中仓县拖欠过农村教师的工资没有?” 秦双运显得很紧张,他偷眼看看胡忠良,胡忠良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个嘛?或许是下面乡镇出了点问题,散会后我会马上召开各乡镇一把手会议,详细了解教师工资发放情况,如果真像您说的那样有拖欠工资的事情发生,我们县政府会严肃追责,绝不姑息!” 宋远平突然拍案而起: “你们还真够团结的,到现在还想隐瞒下去?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初步了解,据沙窝镇黑土坳村刘娟老师和村小学校长方哲反映,他们已经两年多都没领到过工资,为什么老师们和你们两个说的有这么大出入?胡书记,秦县长,我要的不是你们轻描淡写的几句承诺,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欲盖弥彰,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是尽心尽力的落实。我不管你们有多困难,哪怕是砸锅卖铁,这件事情也要有个圆满结果,我宋远平就在你们中仓县住下了,教师工资什么时候落实到位了我再回黄州,散会吧!” 宋远平的话无疑是当众打了胡忠良的脸,也顺带着捎上了秦双运。 胡忠良像是当众被人扒光了衣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秦双运也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两个人挨了训,还不敢马上离开会场,看来不拿出个态度是不行了! 胡忠良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宋市长已经做了调查,还不如现在就提前做个铺垫,挨骂得站直,打脸也得立正,谁让人家是上级领导呢? 等大家都走了,会议室只剩下宋远平、胡忠良和秦双运三个人,胡忠良说: “领导,我们的工作也可能会有些疏漏,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初衷。我知道,您素来铁面无私,眼睛里不揉沙子,可您也在基层工作过,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哪个方面照顾不到都可能出现问题?我向您保证,三天内所有乡村教师工资落实到位,如果办不到,您可以当场撤了我这个县委书记!” 宋远平缓和了下语气: “我知道你们基层工作不好干,工作上出现了偏差也可以理解,但有了错误就要及时纠正。很大一部分农村教师两年多都没拿到工资了,难道没人向你们反映过吗?我不相信你们做领导的会没听到一点消息?你们有时间可以下去看一看,农村老师们很不容易,他们白天要授课,晚上还要批改作业,备课,没日没夜的,为了孩子们的茁壮成长,他们在严重透支着有限的生命,我们当领导的不能只顾着自己过惬意的生活,而置他们于不顾,说的严重一点,你们这种不负责的行为,就是渎职,就是在犯罪!” 胡忠良哑口无言,秦双运唯唯诺诺,等宋远平发完了脾气,胡忠良这才说: “宋市长,千错万错是我们的错,谁让我们工作没做到位呢?刚才秦县长不是说下午要召开全县各乡镇一把手会议吗?到时候我也会参加,我要在干部大会上做自我检讨,吸取教训,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 “行了,下面的工作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 “那我给您安排一下,晚上组织县四大班子成员为您接风洗尘。” “谢谢胡书记的好意,我这个人不喜欢热闹,有事再联系吧!” 下了楼,宋远平直接去了停车场,唐玉国正半躺在司机座上假寐,听见车门响,见宋远平回来了,赶紧坐直身体。 “我累了,到街上找个干净点的宾馆,先去休息一会儿!” 唐玉国跟了宋远平五年,对他太了解了,宋远平出差从不接受下级或上级的安排,喜欢找僻静一点的宾馆休息,远离喧嚣和打扰,这种性格可以叫作特立独行,说难听点儿,也能叫作“不合群”。 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官做的大了,难免有人想利用他钻空子、讲人情,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街坊邻居、上级下级、以及平起平坐的同级领导们,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拉拢、腐蚀他宋远平。除此之外,更有些诸如美人计、鸿门宴、偷拍、监听等等下三滥的招数,令人防不胜防,一旦中招,就只能任人摆布。所以,远离这些看似人情世故,实则虚实难辨的应酬是上上之策。 这样做确实少了许多麻烦,同样也有弊端,无形中也给自己的升迁之路设置了障碍。世间皆凡人,大多数领导不能超凡脱俗,他们大都喜欢下级的拍马奉承,哪怕你在背后骂他祖宗十八代,只要能当面说些似乎是掏心掏肺的话,充分表达自己的忠诚,照样能一帆风顺,官运亨通。当然了,到了一定的级别,那些大领导是有大智慧的,他们能站在高山之巅,无不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在惊涛骇浪之中勇立潮头。 在用人方面,大领导绝不会用口蜜腹剑的小人,也看不上只会吹牛逼、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不能说大领导都是火眼金睛,但凭他们数年来在官场上搏杀打拼的经历,很少会看走眼。大领导之所以是大领导,其政治素质、格局、思想、智慧都已经达到了顶峰,他们要提拔的人也一定是人中龙凤,最起码,被提拔的人不能给领导丢脸,因为,一旦被提拔的人犯了错误,不但大领导面子上过不去,甚至还会被牵连。所以,大领导在提拔干部的时候,一定是慎之又慎。 唐玉国开着车在东西大街上兜了一圈,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又驾车向南行驶了一百多米,见路边有个“百合商务宾馆”有点规模,就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回头看看,宋远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就一个人到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刚要去停车场,想想王主任一会儿还要回来,就又要了一个房间,这才去了停车场。 宋远平睡的迷迷糊糊,突然,似乎有人在吵架,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和宾馆相邻的超市门口,一男一女正在打架,男人身材高大,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他揪着女人的头发,连连扇着女人的耳光,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 女人披头散发,看不出实际年龄,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抓住彪悍男人的手,以减轻发根被撕扯的疼痛。 宋远平生来就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见男人根本就没停手的意思,而一旁看热闹的人群没一个拉架的? 他几步走过去,喊了一声: “住手,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女人?” 那大个子男人又狠狠的抽了女人两个嘴巴,这才放开手,一脚把女人踹倒,又一脸凶相的逼视着宋远平: “哟呵,你他妈吃饱撑得?想英雄救美是不是?” “你是哪个单位的?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不怕法律制裁?” 大个子男人哈哈大笑,露出满嘴黄褐色的牙齿: “还单位?还制裁?老子无业游民一个,有个屁单位?你不是想逞能吗?老子给你个机会,先尝尝老子的拳头再说!” “你还敢…… 没容宋远平把话说完,大个子男人一拳打向他的左眼,他没想到这家伙上来就干,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我他妈让你逞能,让你再敢管闲事,我今天揍死你小子!” 宋远平只觉得眼前一阵的狂风暴雨,鼻子、嘴巴都出了血,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住手,快住手!” 唐玉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张开双臂护住宋远平: “这是我们领导,你为什么要打他?你别走,我要报警!” 大个子男人先是一愣?随后呸的吐了一口痰: “他是你领导?他就是你爹我也照样打,你闪开,不闪开我连你一块揍!” 唐玉国知道遇到了流氓混子,赶紧拨打报警电话。 高个子男人哪会让唐玉国报警,他挥起一拳打在唐玉国鼻子上,唐玉国鼻子一酸,几乎听到鼻梁骨断裂的细微声音,紧接着,从鼻孔中窜出两股鲜血! 高个子男人还要挥拳打过来,那女人伸手抱住了他的腿,一张嘴咬在他腿肚子上。 男人穿的是短裤,膝盖以下的肌肤裸露着,这一下咬的够用力,男人惨叫一声: “你他妈臭婊子,哎哟,你属狗的呀?松口,你他妈松口…… 高个子男人弯着腰捶打女人的头部,女人忍着男人的捶打,死咬着就是不松口。 终于,有个年轻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男人欺负女人,你他妈还是个爷们儿吗?大家别看着了,有种的就和我一起上,揍这龟孙子!” 随后,他两只手抱着高个子男人的腰,用力想把他摔倒。 围观的几个小伙子不是没有血性,只是没有人带这个头,见有人先下手了,也纷纷加入了战团。 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头趁乱也挤过去踢了两脚,妇女下手了…… 几乎是一瞬间,十几个人扑向高个子男人,超市门前混乱不堪,高个子男人的惨叫声异常的刺耳! 第9章 憋屈的宋远平 正当一群人打的不可开交之时,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参与打人的十多个男男女女一哄而散,只有最先下手的小伙子没有走,不过,从他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来,他明显有些紧张。 大个子男人被揍的头破血流,脑袋肿得猪头一样,哪还有刚才嚣张的样子,他躺在地上直哼哼,动弹不得。 从警车上下来四名警察,他们一个比一个严肃,为首的警察三十岁左右的年龄,面皮白静,很瘦,以至于那双本来就挺大的眼睛显得尤为突出,鼻梁很高,薄嘴唇,和“北京猿人”有得一拼,说话的语气虽然严厉,却带着尖细的娘娘腔: “干嘛呢你们?打群架呀?” 那个小伙子倒是敢做敢当,他指着躺在地上的高个子说: “他打女人,我们是见义勇为!” “这么说你参与打人了?” 小伙子刚要辩解,瘦警察没给他机会,吩咐其他三个警察: “先把他带回所里。”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走过去,推推搡搡的要把他弄到警车上。 宋远平推开搀扶着他的唐玉国,上前拦住了他们: “你们放开他,这小伙子是见义勇为,你们要抓就抓地上躺着的大个子!” 瘦警察上下打量一眼宋远平: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也参与斗殴了?小刘,把他也带回所里!” 宋远平眼睛里喷出了火: “你们中仓县警察就是这样办案的?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派出所的?” 瘦警察不屑的看着宋远平: “我们是新丰路派出所的,我叫李富山,你不服气可以去局里投诉我。老哥,我看你也不是年轻人了,不想着怎么发家致富,一把年纪了还聚众斗殴,你是怎么想的?” 李富山又命令道: “你们把他也一块带走,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反思一下自己的违法行为!” 唐玉国早就上头了,他指着李富山的鼻子怒声道: “你敢动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富山别看瘦的猴一样,伸手倒是很利落,一把抓住唐玉国的手腕向后一拧,又向上一抬,唐玉国只觉得胳膊就要断了: “哎哟……,你松开我,放了我领导,我们是黄州市政府的,我领导是…… “还敢吹牛皮?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怂恿他人聚众斗殴,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等着接受处理吧!” 那名女人冲过来拦在前面: “你们抓错人了,他们是好人。” 又指着躺在地上的高个子男人: “他欺负我,这几个哥哥看不下去才动手打了他,你们问清楚再抓人行不行?” 其中一个身材肥胖的警察走过来一把推开女人: “走开,不管是打人还是被打了,参与斗殴的都要带走,一会儿还有辆车要过来,你也要去所里录口供!” 唐玉国还要说话,被宋远平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要看看,这几个警察到底会怎么处理这起打人案件。 这时,又过来一辆警车,几名警察把宋远平、唐玉国塞进一辆警车,又把那个女人和那个小伙子塞进另一辆警车,其中一个警察没上车,拨打了120,守在高个子男人身边低声问着什么。 两辆警车又拉响警笛,一前一后向北疾驰而去! 王德昌领着沙窝镇派出所几名警察来到事发地,警察们又是测量车辆轮胎与石头撞击留下的痕迹,又是拍照取证,忙乎了好大一会儿,几个人又绕路来到山崖下,对泥头车留下的残骸继续勘察。 泥头车已经不能叫做车了,车子的残骸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十几平方范围,车头和车身完全裂开了,车大梁也弯成了麻花状,司机被倒扣着的车头挤压的没了人形,血腥味呛的人直恶心。 警察们又是一阵忙乎,又是拍照取证,又是联系吊车、拖车,天近傍晚,几个警察这才终于收队了。 回县城的路上,王德昌准备打电话向宋远平汇报,打了几遍没人接听,又打唐玉国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王德昌又一次有了不祥的预感: “张所长,我联系不上宋市长和小唐,麻烦你把我送到黑土坳村,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村子里?” “黑土坳咱刚刚过去,他们不可能老待在村里,应该是去县委或者是县政府了!” “不对,宋市长不接电话,小唐不应该不接呀?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张喜林安慰说: “万一他们正好洗澡呢?” “这么凑巧,俩人同一时间洗澡?” “您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应该知道县领导的电话,先给他们打电话问问,真不行的话我打给县局!”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德昌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他赶紧找出胡忠良的电话打过去: “是胡书记吗?” “我是,王主任,您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有何吩咐?” “长话短说,我们在沙窝镇出了点状况,宋市长去了黑土坳村,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他,你们见过面了没有?” “见过了,宋市长还主持开了个会议,具体他现在在哪里,我还真不清楚?”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吧?” “那好,谢谢你了胡书记,有时间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王德昌松了口气,只要人在县城就行,这山路是真走怕了,一个疏忽大意,就要落个粉身碎骨!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黑了,也马上要到县城了,王德昌又一次拨打两个人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 “张所长,看来要麻烦你了,我还是联系不上他们?” 张喜林也紧张了,市长如果在中仓县出了事儿,那谁也扛不起。 “我马上汇报给县局!” 县公安局长乔书海听完汇报,感到事态严重,马上又汇报给了县长秦双运,秦双运不敢耽搁,指示公安局立即布置警力,全城范围内查找宋市长的下落! 新丰路出所一个询问室里,宋远平斜躺在一张软皮包裹着的长椅上,他闭上眼睛,回想起从第一次来中仓县差点被曹老六揍了一顿,到今天被高个子男人结结实实的一顿拳打脚踢,自己这个市长够憋屈的,放眼全山南省,甚至全国,有谁会比自己窝囊? 看来,中仓县社会治安混乱,干群关系紧张,开现场会那天,胡忠良讲话前群众们无动于衷,连个掌声都没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县委、县政府领导还是对百姓们不够宽厚,其内在问题不能不引起重视,一场不大不小的博弈在所难免了! 问询室的门被推开了,那名胖乎乎的警察进了房间: “叫啥名字呀?” “宋远平。” “你四十出头了吧?” “四十三。” 胖警察坐在桌子后面,点上一支烟,命令的口吻道: “我问你话呢,你这样躺着像什么样子?坐好!” 宋远平很听话的样子,坐了起来。 “你说几十岁的人了,遇事儿就不能忍一忍?现在好了,把人打伤了,什么医疗费、误工费、陪护费、后期康复费、精神损失费,这么多费用不都要你承担吗?以后千万不要再冲动了,冲动是魔鬼!” 宋远平据理力争: “是那个人打了女同志,我要是不去制止,那女同志说不定会被打死,更何况,我并没有动手,这脸上的伤也是他打的。” “我们去现场的时候,你是站着的,人家怎么躺着?你不要避重就轻,狡辩也逃脱不了罪责,你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我这边给你说和一下,你再拿点钱争取人家的谅解,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现场围观的群众那么多,你们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事发的原因?” 胖警察瞪起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调查?我告诉你,我这是给你机会,如果你还是胡搅蛮缠,今天晚上就把你送进看守所,是拿钱赔偿,还是蹲大牢,你自己好好想想!” 宋远平不动声色: “你准备要多少钱?” 胖警察一脸怒容: “你这话说的,钱是赔给伤者,我就是从中替你们调解,说话注意点知道吗?” “行行,就算是调解吧,我需要赔偿他多少钱?” 胖警察沉吟了一下: “你先拿十万吧,我替你多说点好话,不然的话,你这是伤害罪,要判刑的。” “十万就十万,你把手机还给我,不然我没办法打电话让家里人准备钱。” 胖警察小眼睛露出来欣喜的表情,这个时候又像是一尊弥勒佛: “这就对了嘛,打伤人就要积极赔偿,以后别那么大火气,退一步海阔天空是不是?你等着,我去拿手机!” 两分钟不到,胖警察拿来了手机: “你赶紧联系你家里人,争取十一点前把事情解决了,你也不用受罪了,我呢,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我现在就打电话。” 打开手机,只见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一个是周静雅打的,其余全是王主任的未接电话。 宋远平打通了电话: “王主任,你在哪呢?” 王德昌正急的焦头烂额,见宋远平终于来了电话,激动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领导,我在街上找您呢,您吓死我了,您在什么地方,我去接您。” 宋远平声音平静,语气沉稳、又不容置疑: “王主任,我在中仓县城新丰路派出所,你马上通知县委书记胡忠良、县长秦双运,让他们带十万块钱过来赎我!” “啥?赎您?”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用不用我再重复一遍?” “噢,知道了,我知道了,您等着,我马上通知他们!” 一旁站着的胖警察傻眼了? 眼前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很正常,不像是神经病,也不像是在表演,他口口声声让县委书记胡忠良和县长秦双运过来“赎”他,那他的职位起码也应该是个副厅级吧? 一瞬间,胖警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这次不是捅了马蜂窝那么简单,而是闯下了弥天大祸,别说身上这张皮了,估计进去吃窝窝头也有可能? 他傻愣了半天,终于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歉: “首长,我……,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有……,有眼无珠,我不知道您是……,您是…… 宋远平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哪是什么首长,一个行凶打人的街头混混而已,你没必要道歉,人家躺着我站着,你们的执法程序舍理合法嘛!” 胖警察一脸的苦逼相: “我也是……,我没办法,这是李副所长安排的,我……,我只是听命从事,首长,我……,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给您跪下了,首长,首长…… “你给我站起来!” 宋远平的声音弥漫出渗人的冰冷,寒气袭人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胖警察。 “别动不动就跪,没出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下就能弥补你们的错误行为了?那个瘦点的李富山是你们李所长?” “是是,就是他让我们把您带回来的,我们只能服从命令。” “把你们李副所长叫过来!” 另一个问询室里,李富山长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被打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神情激愤,怒视着李富山。 “我说过多少遍了,是那个男人在超市里调戏我,还摸我屁股,我骂了他一句,他抬手就打我,后来又把我拖到超市外面打了,我脸上的伤,身上的伤,还有头上被他揪掉了那么多头发,你怎么说我们俩是互殴呢?我一个女人,能打的过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你们就是想包庇他,我要去纪委投诉,我就不信了,就没个说理的地方?” 李富山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等女人发完牢骚,这才不急不躁地说: “田佳佳,你别以为你是女同志就可以胡说八道,混淆视听,在我面前,不论男女,任何人都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你说曹春旺调戏你了,谁给你作证?你说他打你了,都有谁看见了?反倒是曹春旺肋骨被打断了三根,头部严重脑震荡,要不是送医院及时,命都没了。你们下手这么重,给你定个互殴你还委屈呀?刚才曹老六让人捎信了,说你们俩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你承认是感情纠葛引起的互殴,他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你就知足吧,比起另外三个人,你应该感谢曹春旺才对!” 女人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天哪,这天下还有王法吗?我被人家欺负,反过来还要感谢他,他曹春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能让你们颠倒黑白?我不服,我就是死也要和你们抗争,我不服,我不服呀……,呜呜,……呜呜呜…… 李富山气急败坏: “田佳佳,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装疯卖傻的地方。你纠集社会闲散青年聚众斗殴,打伤他人,既然不想接受调解,就等着进拘留所吧!” 胖警察连门都没敲,急匆匆的推门而入,他哆哆嗦嗦的附在李富山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富山大惊失色: “你听清楚了?” “李所,我听的很清楚,咱们今天惹了天大的大祸了,估计胡书记和秦县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那位领导让您现在就过去,您赶紧过去多说几句好话吧!” 李富山颓然坐在椅子上,他眼神空洞,此刻他死的心都有了,看来,别说日思夜想的所长宝座了,这身皮也难保了! “您别坐着了,总得想想办法吧?” 胖警察急的直跺脚。 李富山有气无力: “想个屁办法,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要听他的调动,谁还敢保咱俩?” “那也不能干坐着等死吧?” 李富山长叹一声: “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听天由命吧,反正我是没啥招了。” 此时的胡忠良正坐在车上大骂: “陶振兴,你他妈的是怎么管理你的手下的?新丰路派出所竟敢拘禁宋市长,他们吃了豹子胆了?快滚过去给宋市长道歉,如果不能让宋市长出了这口气,我能把你提上来,照样能把你踢下去,快过去!” 陶振兴以前是新丰路城关派出所所长,去年托关系给胡忠良送了个密码箱,这才从新丰路派出所所长提拔为副局长,而他所主抓的业务,其中就有新丰路派出所。 听说黄州市市长宋远平被新丰路派出所抓了,他吓的一张黑脸变得蜡黄,挂了电话,也顾不上向局长汇报了,赶紧叫上司机,一溜烟的赶往新丰路派出所。 第10章 不速之客 陶振兴一路上心急如焚,祈祷着宋市长能安然无恙。 他在新丰路派出所干了四年的所长,知道所里有两个愣头青,万一宋市长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虎羔子给揍了,那自己的副局长也干到头了。 从县局赶到新丰路派出所,也只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车里的空调开到了最大,可他仍然出了一身的臭汗。身上的衬衣被汗水浸湿了,贴在他女人般的胸部和微微刚起的肚皮上,这更令他焦躁不安,身上滑腻腻的十分难受。 胡忠良、秦双运和公安局副局长陶振兴三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了新丰路派出所。 令胡忠良大为光火的是,县委、县政府两位主要领导亲临这小小的派出所,大门口竟然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这也不是胡忠良把尊卑之分看的太重,而是体现出了派出所领导对宋市长被误抓一事远不够重视,更让他上火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宋市长被关在哪个房间? 也活该陶振兴倒霉,胡忠良和秦双运刚下车,陶振兴的车也刚好开进了院子,他刚推开车门,脚跟都没落地,就被胡忠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陶振兴,这就是你主抓的单位?派出所领导们呢?都死哪去了?我算是瞎了眼,怎么提拔了你这个废物干副局长?” 胡忠良不分场合骂人是出了名的,何况宋市长被误抓就发生在陶振兴管辖的区域之内?在局领导眼皮子底下出现这么大的乌龙事件,他陶振兴难辞其咎。 此时,陶振兴也不管丢人不丢人了,想办法平息宋市长的怒火才是至关重要的,他第一次没站着老老实实的挨骂,而是小跑着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里只有两个辅警在值班,见局领导来了,赶紧站起来敬礼: “领导好!” 陶振兴哪有时间客套: “你们刘所长呢?” “我们所长下班就回家了。” “今晚上谁是值班领导,快把他喊过来,快快快…… 两名辅警见领导慌的丢了孩子似的,不敢怠慢,跑步喊李富山去了。 胡忠良和秦双运也前后脚进了值班室,胡忠良连骂人的心情也没有了,指着陶振兴直叹气: “你呀你呀,唉……,你手下胆子也太大了吧?我看你怎么去补这个大窟窿!” 秦双运在一旁劝道: “胡书记,您先消消气冷静一下,我想,宋市长是个明事理的人,谁出了问题谁承担责任,没多大的事儿!” 李富山正在自己的办公室祈祷着;胡书记和秦县长千万别过来,只要两位主政领导不来,说明那位大领导能力一般,并不能呼风唤雨,局领导在处理他的时候会多少看点面子,下手就会轻一点儿。 看现在的形势,升迁不升迁已经不重要了,受处分也绝没有怨言,谁让自己不长眼呢,为了替曹春旺出头,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能保住这身皮才是重中之重,有首歌曲《从头再来》就非常有深意,既然失误已经无法挽回,大不了就重新开始呗! 幻想终究只能是幻想,那名辅警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辅警气喘吁吁推开门: “李所,县委胡书记和秦县长来咱所里了,县局陶局长也在,陶局长很着急,让你马上去值班室。” 完了,真他妈完蛋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踢到铁板上了,还不能说是铁板,简直是踢到钢针上了,扎得他心口疼。 刚进值班室,陶振兴顾不上骂他,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下午带回所里的宋市长呢?他在哪个屋关着呢?” 李富山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看似普通的中年人竟然是宋市长? 他脑袋嗡的一声,血压迅速飙升,头晕目眩的差一点栽倒: “宋……,宋市长?噢噢,他在……,在第二问询室休息。”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过去放人吧!” 这时,王德昌也匆匆赶了过来: “我们宋市长他人呢?” 胡忠良赶紧堆起笑脸: “您先别着急王主任,宋市长在问询室休息,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胡忠良心里暗骂,如果不是这些孙子有眼无珠,自己和王德昌都是处级干部,一个级别,用得着这样低声下气?一定要狠狠的处理这个姓李的副所长,太他妈憋屈了。 几个人来到问询二室,宋远平半躺在长椅上正在打电话,见中仓县的两位领导来了,他挂断电话,一本正经的说: “胡书记,秦县长,麻烦你们两位了,刚才那位同志说让我拿十万块钱才能放了我,我呢,手机里也就三万多点,只能向你们求援了,钱带来了吗?” 一旁低垂着脑袋的李富山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十万?难道是雷兵这小子趁机揩油,私自挟迫宋市长十万块钱?这小子平时就瞒着自己吃独食,上个星期还私自带了几个辅警抓赌,听说收缴的赌资和罚款一共有五万多块,到自己手里才两千,这次更狠,竟然张口就是十万?不过,这样一来有雷兵敲诈在先,他在前面顶缸,自己的压力也就相对减轻了,好小子,既然你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干脆就拿你当挡箭牌了! 想到这里,他冒着挨骂的风险抢着说: “首长,我承认当时没了解清楚就把您带回了派出所,可事先我已经交代过雷兵,让他对您客气一点儿,哪知道他利欲熏心,竟然置党纪国法于不顾敲诈您?首长,在案件调查方面,我做的还不够细致,我应该亲自和您谈的,该我的责任我承担,我愿意接受组织上对我作出的任何处理!” 胡忠良大发雷霆: “简直岂有此理,这是咱们宋市长,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呢?人家有冤屈往哪说理去?人民赋予你们的权利是为了让你们保一方平安,护一方净土,而雷兵这样的败类却把权力当做了护身符,当作了敛财的工具。陶局长,我建议你们公安局马上开除雷兵,涉及的违法犯罪行为,由你们公安机关进一步侦查,要深挖细刨,把他所有犯罪事实搞清楚,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害群之马混在我们的公安队伍里为非作歹!” 他又握住宋远平的手摇了又摇: “我们来晚了,让您受委屈了!” 陶振兴在一旁表态: “首长,胡书记,我明天一上班就召开局党组会议,让局纪检组介入,然后成立专案组,专门负责这个案子。” 胡忠良松开宋远平的手,他要借此机会下重手处理两个不长眼的蠢猪,也好最大限度的让宋远平感受到自己的态度,毕竟,县里欠了这么多的外债,离不开上级政府的政策倾斜和资金、项目上的扶持。 不光如此,仅仅几天时间,接连发生了曹老六强占邻居宅基地,农村教师工资拖欠等等影响恶劣的丑闻,最糟糕的是,宋市长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挨了打?如果消息传出去,这无疑是今年上半年黄州市境内最惊爆眼球的新闻了,不仅显得中仓县治安状况混乱,百姓们没有安全保障,还会影响到下半年的招商引资工作。表面上看,似乎每件事都是单独发生的,并无关联,可综合到一起,就可能影响到中仓县的整体经济稳定。 尽管向上级递交的年度财政报表每年都在以4%或5%的速度提升,他胡忠良、秦双运、以及财政局局长邵顺财心里有数,这华丽数字的背后是一戳就破的泡沫经济,中仓县财政的实际状况从前年起受新城区七个烂尾项目的拖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任何一件敏感的事情都可能引发财政危机。而现在要做的是,尽最大努力维持中仓县社会稳定,少出事、不出事,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中仓县的财政将会出现雪崩似的连锁反应,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无法向上面交差,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场。 他凌厉的眼神又移向李富山: “还有你,李……,你叫啥名字?” 李富山伸长着脖子等着挨骂: “领导,我叫李富山。” “李富山,你身为派出所副所长,在情况没有完全了解清楚之前,滥用公权力,粗暴执法,给宋市长身心造成了极大伤害,对你这种极不负责任的行为,组织上要对你进行严肃处理,我建议立即免去你副所长职务,党内严厉警告处分,以观后效!” 这看似大动干戈的处分结果,却让李富山松了口气,我的妈呀,总算是保住这身行头了,以后要多长点记性,再不敢为了一点利益以身犯险了! 他连忙调动脸部肌肉组织,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显得真诚一些: “我完全服从组织上对我的处理,以后,我会认真反思自己所犯的错误,进一步增强法律意识,提高思想认识,秉公执法,努力做一名一心为民、清正廉明的人民警察。” 李富山这套程序式的表态让宋远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以他近二十年的从政经验,知道像公安局这样的强权执法单位,隐匿在角落里的腐败分子并不在少数,眼前这位李富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至于他是否存在违法犯罪行为,一时也不敢断定,但他一定没少利用职权捞取好处。 宋远平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决定好好的敲打敲打他: “李副所长,你今天的行为已经代表了你平时的工作态度,一个女人被打成那个样子了,你不仅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还把人家带回所里调查?那个行凶的大个子男人呢?你们为什么不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宋远平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压的李富山喘不过气来,刚刚落地的心瞬间又悬在了半空中,他心里打着小鼓,看来这位宋市长对胡书记的处理决定并不满意,这就开始挑刺了?必须要镇定,要慎言谨行,哪怕有一句话说错,还是得栽个大跟头。 他搜肠刮肚的想把话说的圆滑一点,可初中文化程度,憋不出什么华丽词语,只好小心翼翼的解释: “首长,当时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曹春旺伤情严重,我确实没办法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只要他伤情能稍微好一点儿,我们派出所会马上派人把他收押,对于这种流氓恶霸,我们绝不会心慈手软!” “咱先不说大个子,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位女同志?” “首长,我已经问清楚了,女同志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宋远平眉头一拧: “如果她是你的家人,被人打成那个样子,不住院治疗你会善罢甘休吗?” “噢……,对对,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我一会儿亲自送她去医院,她的医药费、护理费、后期康复费用和…… “行了行了,你办好这个案子,不能让受害人身痛心也痛!” “我明白首长,我一定会尽力办好!” “还有,马上放了我的司机小唐和那个年轻小伙子,小唐挨了三拳两脚的没啥问题,特别是那个小伙子,人家是在发扬见义勇为的风格,你们派出所是非不分,让人家受了委屈,你要代表你们派出所向人家真诚道歉,适当拿点奖金鼓励一下!” 宋远平心细如发,把事情办的细致入微,头头是道。 李富山把腰弓成了九十度,有些事情本来不是他能做主的,他也满口答应,哪怕是自掏腰包,也必须要让这位宋市长满意。 宋远平又最后警告他: “能不能虚心接受领导批评,并不在于口头表达,我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一条道走到黑,胡书记既然已经决定了,对你的处理也就这样了,我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你已经上了我的黑名单,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不仅仅是免去职务这么简单了!” 李富山只能再次表明态度: “您放心首长,我一定好好工作,您就看我以后的表现吧!” 见宋远平气消的差不多了,胡忠良才又有了说话的机会: “领导,您还没吃饭吧?要不然,咱一块到街上吃点?” 宋远平摸摸还有些肿胀的脸,像是自我解嘲,又像是讥讽胡忠良: “胡书记,我已经被那个大个子的拳头炖肉揍饱了,哪还需要吃饭呐?你看我这边半张老脸,都肿成啥样子了?” 屋里光线不好,又加上胡忠良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来就近视,他还真没看出来宋远平挨打了?凑过去仔细看看,果然,宋远平脸上有几处淤青还没有消散,左边脸颊是有些肿胀。 “谁打的?这是谁下的毒手?” 他冷冰冰的眼神看向李富山: ”李副所长,你们派出所太无法无天了,眼里还有领导吗?还有法律吗?” 李富山赶忙解释: “领导,我知道我今天办错事儿了,可我们哪敢动首长啊?” “你就不能把屁放的完整一点儿?” “首长脸上的伤大概是……,或许是曹春旺打的吧?” 胡忠良气的暗自骂娘,这位李所长笨的可以,双方打架,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的没弄明白究竟谁打了谁?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没有任何依据,他又凭什么把宋市长他们带回派出所呢? 想踹这家伙两脚解气,可宋市长和胡主任在场,他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个“暴君”的雅号,只好糊涂账糊涂算: “不管是谁打的,打了宋市长就等于打了我和秦县长的脸,打了咱们整个中仓县的脸,你们新丰路派出所要尽快抓到凶手,从重从快严厉打击!” 然后又一次紧握住宋远平的手: “领导,您在我们中仓县出了事儿,我们是有责任的,我和秦县长万分愧疚,我郑重向您说声对不起。这样,回去以后我和秦县长研究一下,一定要做出补偿,具体数目研究以后让秦县长和您沟通。” 宋远平看看手机,已经夜里十点多了,中午就没吃饱,肚子里隐约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语气平淡: “这件事儿就此打住,不要提什么赔偿,你们又不欠我的,我可不能坏了风气。好了,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李副所长,你去把小唐叫过来,咱们各奔东西!” 第二天早上,本该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中,却突然布满了阴云,雨是从上午七点开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一直到了八点多,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越下越大了? 唐玉国收起雨伞,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上了三楼,到了三零六房间,他轻轻敲了敲宋远平的房门: “领导,早餐买回来了!” 宋远平答应一声: “知道了,把早餐提到你房间,喊上王主任,咱们一起吃!” 几分钟后,宋远平打开房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迎面走过来: “您就是宋市长吧?” 第11章 面具背后 宋远平细细看了他几眼,对这个人没一点印象,心里有点警觉了: “我是宋远平,你找我有事吗?” 中年人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用极为恭敬的语气说: “您好宋市长,我是“中仓县“金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我叫赵继业,能进您的房间谈吗?” 宋远平不愿和这些老板们打交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年落马的大小贪官们大部分是因为经济问题,这些经济问题往往就牵扯到这些老板们,他们或以金钱,或以古董古画,或以美女,反正无所不用其极,削尖脑袋钻空子,拉拢、腐蚀国家干部,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少数立场不坚定的领导干部往往会被金钱所奴役,心甘情愿的利用手里的职权为这些企业老板们牟利,受损失的是国家大量财产的流失,或是损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没必要再进房间!” 宋远平立在门口,反手把门关上了。 赵继业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所措? “你要是不说,我就吃饭去了?” 宋远平转身就走。 赵继业连忙叫住宋远平: “宋市长,您先别走,我说,我有件事请求您过问一下。” 宋远平转过身: “什么事儿?” “准确来说,我要举报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 宋远平吃了一惊: “举报他什么问题?” “胡忠良插手我们企业内部之间的经济纠纷,利用职权打击、陷害我,我被关在看守所三个月,至使我投资的项目被人控制,资金被大量转出,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濒临破产的边缘,宋市长,我听说您几天前公开处理了塬上乡副乡长曹老六,知道您才是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清官,我就鼓起勇气来找您了,希望您能为我主持公道,宋市长,我求求您了…… 说完,他一个七尺男儿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向宋远平磕头。 宋远平赶紧过去搀他: “你这是干嘛?快站起来,有话慢慢说嘛,到屋里说行不行?” 赵继业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谢谢您了宋市长,我今天总算是找对人了。” “进屋吧!” “您不是还没吃饭?要不然您先去吃饭,我等着您。” “还吃啥饭呀吃饭,快进屋,我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房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宋远平拿出烟递给赵继业一支: “你详细说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赵继业拿出打火机先替宋远平点上火,自己也点上火,一五一十说起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赵继业是农民,年轻时很有些经商的头脑,从二十九岁时就在父母的帮助下办了个小型养鸡场,恰逢国家改革开放,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城市、农村,由于国家的政策好,内需旺盛,他三年时间就挣了十几万。那个年代,十几万已经算是巨款了,赵继业并没有止步于此,又贷款租赁了村北的一大块地,把养鸡场的规模扩大了十几倍。那几年国家经济突飞猛进,人民收入普遍提高,大城市的小资们稀罕农村的土特产,特别是山羊啊,土猪土鸡呀,他的养鸡场又建在群山脚下,就以“高山土鸡”的名义面向全国销售。事实证明,大投入才有大回报,五年时间赵继业就挣了几百万。后来,模仿他的太多了,他又转型养猪,利用资金优势又把场地扩大了几倍,建成了年产万头的生猪养殖地。他的养殖基地在整个中仓县、甚至整个黄州市都很有名气,市里、省里的媒体都曾报导过他的事迹,基地成了中仓县有名的民营企业标杆。 又是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房地产项目悄然兴起,一些嗅到商机的投资商们抓住机会投入房地产开发,巨大的利润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又恰逢中仓县要大张旗鼓的开发新县城项目,口号喊的很响“新思路,新格局,解放思想为人民。跨大步,做大事,五年赶超东玉县”。当时的新县城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又有县委、县政府的优惠政策加持,看似新县城项目遍地红彤彤的人民币,有些资本的企业主们纷纷跃跃欲试,唯恐赶不上这块“特大的蛋糕”,赵继业也产生了卖掉养猪场,进军房地产的念头。 正当赵继业忙于养猪厂变现,筹款进军新县城房地产项目的时候,一个香港老板主动拜访他来了。 香港老板叫郑志成,在香港名下有四个企业,专业经营房地产。以他的话说,中仓县当地人熟悉当地的政策,能更好的疏通方方面面的关系,这就叫作“天时、地利、人和”,郑志成还透露说,已经和中仓县颇有名望的“矿产大王”曹献森达成了共识,要共同投资新县城项目。 赵继业不是常年摸爬滚打在复杂商圈的投机商人,他也只是对养殖业有深入了解,想要在新县城分一杯羹,必须要有一个业内人士领路才行,现在瞌睡有人送来了枕头,他当然乐意了。赵继业能把养殖业做这么大,除了头脑精明,也非常重视规避风险,为了达成合作,他去香港考察了半个多月,详细了解了郑志成的几个公司,经过考察,赵继业放心了,人家郑志成在香港房地产业界都是出了名的,家资几十亿是有的。于是,回到中仓县的一周后,三方签订了合作协议,郑志成独占51%的股份,曹献森和赵继业各占24.5%的股份,总投资二十五亿,成立了“金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一开始投资的项目很顺利,中仓县委、县政府也拿出了诚意,通过招标,把临河的好地块,共计占地七百五十二亩的土地以每亩37.5万的价格卖给了金通公司,项目很快就破土动工了。 开工以后,赵继业每天吃住在新县城,这是他自创业以来最大手笔的投资,生怕项目出什么问题。 然而,往往是怕中就有鬼,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赵继业正在吃饭,郑志成来了,他一脸的愤怒: “继业,曹献森他太欺负人了,昨天晚上,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私自把我从香港带来的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都开除了,全换成了他的人,他这样做分明是想安插自己的人占据重要岗位,咱们所有的往来资金全被他掌控了,这就等于卡住了咱们的脖子,他要是做假账,那咱俩可就吃大亏了?” “他们俩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曹献森诬陷他俩侮辱了公司女会计吴文丽,可吴文丽电话关机,躲起来就是不露面,这分明是圈套嘛?再说了,就算是他们两个犯了错,他曹献森也要先通知咱们,再处理他们两个,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给我打电话。” “这就对了嘛,曹献森一定是早有预谋,设好了陷阱让咱们两个往里跳,这可是几十个亿的大项目,他只要稍微动动手脚,说不定咱们的利润就全都没了?” 赵继业顿觉一阵凉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了头顶! 他知道曹献森的能力,从项目招标立项,到各种复杂的手续,全是他曹献森一手操办的,这里面是不是有暗箱操作?疏通关系究竟花了多少钱?曹献森讳莫如深,只要问到这件事,他就搪塞,说是搞项目不花钱怎么可能,说项目结束以后可以从利润中扣除公关费用,到时候会让他们知道的。 曹献森既是县政协委员,又是县人大代表,郑志成是香港人,惹不起地头蛇,而赵继业更是摸不到大小头,只能尽量提高警惕,别人挣大头,自己总要挣点小钱,所以,他除了不懂装懂的每周要核查一下账目,并没有别的应对措施。 可是现在,曹献森竟然明目张胆的把手伸向了项目核心,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无缘无故都被他换掉了,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他要是想动手脚,不止项目利润要泡汤了,能不能收回成本都是两回事。 “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咱不能当冤大头,找他去!” “我不想和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再合作下去了,我准备退股,他曹献森在中仓县人脉众多,黑白两道通吃,怎么和他斗?” “可你现在退股,损失太大了?” “钱是身外之物,曹献森既然已经伸了手,就一定会贪得无厌,以他这种阴险的程度,我怕到最后连命也丢了?” “那也得去见他呀?就算是退股,不是也要达成一致意见吗?” 郑志成叹息道: “咱以什么态度去见他?” 赵继业心里也打鼓,人家郑志成家大业大,承受的起损失,可自己就不仅仅是伤筋动骨了,这可是自己半辈子的积蓄,最糟糕的是还贷了两个亿,一旦这些投资款打了水漂,那自己就要从富翁变成了“负翁”,怎么去面对一家老小?又怎么对得起和自己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的老婆? 想来想去,赵继业只能借力打力,要替郑志成打气,再怎么说他是港商,曹献森多少会对他有点忌惮,两个人抱团取暖,合力对付一个人才会有点底气。 “郑老板,你千万不能示弱,不然曹献森会得寸进尺,你就是退股也会处于被动,能减少点损失就要尽量争取,你说呢?” 郑志成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连连叹息,终于,他决定听取赵继业的建议: “那好吧,反正早晚也得面对!” 两个人直接去了曹献森位于老县城红星大道的别墅区,曹献森热情接待了他们: “郑老板,继业老弟,你们俩来的正是时候,我的一个朋友昨天刚从杭市回来,给我捎了两盒正宗的西湖龙井,你们俩有口福哇,快坐,我给你们沏茶!” 郑志成气呼呼的坐下来,也没什么客气话,他直奔主题: “曹老板,你未经我的同意,怎么可以私自把我带来的人全给开除了?他们俩究竟犯了什么错?” 曹献森早有准备: “郑老板,我只开除了他们,没把他们送看守所已经给你面子了,你知道他们俩干了什么吗?昨天下午,这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合伙糟蹋了公司的会计吴文丽,简直是猪狗不如嘛?还有,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如果两天之内不离开中仓县,我可就不客气了,他们俩谁都得进去吃窝头!” 郑志成从沙发上站起来: “曹老板,你这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如果他们两个真的侮辱了吴文丽,那她吴文丽为什么躲起来不敢出来对质?” 曹献森陡然沉下了脸: “郑老板,你真想把事情闹大?吴文丽是我不让她露面的,出了这样的丑事儿,她一个女人怎么面对大家?也多亏我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好说歹说安抚了她,你说她要是因为这件事想不开自杀,你的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能逃得了吗?” “可你要开除他们,总得先通知我们一声,我可是公司的大股东,是“金通公司”的老板,这么重要的人事变动不经过我的同意,你觉得合适吗?” 曹献森把沏好的茶倒进三个小茶盅,自己端起一杯细细的品尝: “嗯嗯,好茶,味道杠杠的。郑老板,人我已经开除了,项目经理和财务总监我也安排好了,我并不是不尊重你,而是你临时安排其他人是需要时间的,毕竟你的员工都在香港嘛,你可以现在就联系你的人,等他们到了中仓县,这两个职务还是你说了算,我这样说没毛病吧?” “算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信心了,新县城项目预估可以达到翻倍的利润,我呢,只收回投资部分,正好继业也在,你们给我十三个亿,我退股!” 郑志成不想再耗下去了,他能在香港做那么大的企业,不是只靠运气,靠的是超前的投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他敏感的觉察到,如果此时不分道扬镳,到最后可能会被曹献森吃的渣都不剩? 曹献森脸上一喜,随即又恢复了凝重,他假惺惺的挽留: “郑老板,这么优质的好项目,眼看大笔的利润就要进账了,别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退股,你这样做好像是我和继业逼你似的?你说是不是继业老弟?” 赵继业真正见识到了曹献森的老辣,分明是他想把郑志成逼走,还偏偏要拉上自己,强行让自己替他背锅?想争辩几句,可眼看郑志成决定要退股了,剩自己一个人怎么是他曹献森的对手? 郑志成去意已决: “曹老板,我带来的员工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是真没脸在中仓县待下去了,退股是我自愿的,如果你和继业老弟能尽快安排我的投资款,我郑某感激不尽!” 赵继业没说话,为了这个项目,他已经倾尽所有,哪里还有钱支付郑志成的股金? 曹献森也很为难的样子: “郑老板,按说呢,你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我把钱都投到项目上了,哪还有钱再支付给你?你这一走,我还要发愁怎么去筹措资金,总不能让项目黄了吧?” 他又看向赵继业: “继业老弟,你这养猪大王可不能白叫,郑老板的钱你想想办法呗?” 赵继业心里早没底了,曹献森笑呵呵的面具后面,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恶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他后悔当初没有看透曹献森的本来面目,后悔自己太过于膨胀,几个亿的身家还不知足,梦想着借助房地产项目锦上添花?现在看来,曹献森连郑志成的本金都不想兑现,那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该怎么和曹献森抗衡呢? “继业老弟,你想啥呢?郑老板的投资你准备拿出来多少钱?” 第12章 吞并 赵继业打了个愣神: “曹老板,我还欠银行两个亿呢,我哪来的钱付给郑老板?” 曹献森两手一摊: “郑老板,你看见了吧?不光我没钱,继业他也哭穷,我看这样,你要真想退股也行,要不然我分期付给你?或者是等项目完成,我不光返还你的股金,还给你分红,这两个方案你考虑考虑?” 郑志成明知道曹献森想耍赖,可自己在项目完成前抽出来股份,已经违反了合作协定中的部分条款,而新县城项目也确实需要巨量的资金投入,自己的十几个亿他一时凑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考虑再三,郑志成也只能接受曹献森提出的方案了。 “曹老板,我既然抽出股份了,就不要什么分红了,我接受你提出来的第一个方案,你看,你们每个月能付给我多少?” 郑志成嘴里说的“你们”,包括曹献森和赵继业,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郑志成已经下意识的把赵继业和曹献森视为一个利益整体了! 而曹献森却要独自吞下这块大蛋糕,关键时刻,他鸟都不鸟赵继业: “这样吧郑老板,项目我还要持续投入大量的资金,多了我也真拿不出来,我每个月先支付给你一千万,什么时候项目结束了,再一次性付清尾款!”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结一千万或是两千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曹献森手里,郑志成只能同意。 赵继业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绞尽脑汁鼓动郑志成找曹献森讨说法,人家郑志成反倒是和曹献森达成了一致,曹献森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和自己商量,独自吞下了郑志成的所有股份,而自己呢,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想说几句牢骚话,人家两个没一个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也只能眼瞅着两个人握手言和。 三个人又来到了曹献森县城的一个办公室,郑志成打电话叫来从香港带过来的法律顾问,会同曹献森公司的法律顾问起草了还款协议。 在等待打印还款协议的空档,曹献森为了照顾赵继业的情绪,假惺惺的解释: “继业老弟,我知道你这次为了项目投入了全部家底,再让你拿钱你也确实拿不出来,我呢,好歹有几个矿,还有个搅拌站,和银行也没少打交道,所以呢,郑老板的股份我接了,你可不要有其他想法呀?” 赵继业当然有想法,可论财力自己是小巫见大巫,论社会关系人家是县政协委员、县人大代表,两者就不是一个量级? 他只好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曹老板你想多了,能者多劳嘛,我没啥意见!” 协议签定的当天,曹献森就转给了郑志成一千万,两天后,郑志成飞回了香港,完全脱离了“金通”公司。 郑志成走的当天晚上,在没有到工商局完成股权变更之前,金通公司就急不可耐的发布公告,宣布郑志成拥有的51%的股份转让给了曹献森,曹献森的股份由原来的24.5%,变更为75.5%,以小吃大,曹献森完成了吞并整个金通公司的第一步。 斗转星移,一个月后,郑志成打电话催要这个月的款项,曹献森却以各种借口推托不拿钱,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钱! 郑志成又给赵继业打电话询问情况,赵继业实话实说: “郑老板,他曹献森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新县城项目一直进展顺利,他曹献森有的是钱,就是不想兑现。说实话,我心里也不踏实,老觉得账目有问题?可曹献森重新制定了财务制度,只在股东会议上公布,任何人不得私自查看账目,股东也就我们两个,他这样做明摆着是在挤兑我!” 郑志成慌了: “你的意思,曹老板这就赖上了?” “你心里明白,区区一千万,他曹献森要是想给你,还用得着你催吗?” “那我这十几个亿打水漂了?” 赵继业早看出来姓郑的没一点义气,上次他为了及早脱身,过河拆桥,不顾自己的感受,抛下自己和曹献森完成了股权交易协议,如果这次再趟他们的浑水,那自己还不成了傻子? “郑老板,曹献森逼走了你,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无奈,两天后,郑志成又来到了中仓县,让曹献森继续履行协议。 曹献森避而不见,一会儿说在外地谈生意,一会儿又说去泰国度假了,一说到钱就装聋作哑,后来干脆就不接电话了。 郑志成只好去见县领导,胡忠良很热情的接待了他,等郑志成说明了原因,他显得很为难: “郑先生,你能大老远的到我们中仓县投资房地产,为我们中仓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非常欢迎,并表示衷心的感谢。如果是开发过程中某个方面遇到了阻力,或是政策上没达到你的满意,我们县委会积极帮忙协调,可你们企业内部经济上的纠纷,我们确实不好插手!” 再去找秦双运,秦双运也无能为力: “郑先生,不是我们政府不愿管,是没办法管,你们的协议具有法律效力,你只能通过法院来解决问题了。” 郑志成走投无路,只好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法院倒是立案了,就是一直拖着不开庭,拖了两个多月,郑志成熬不下去了,经过多方打点,找到主审法官,法官轻描淡写的说: “你们这个案子涉及的金额较大,我们法院需要先调查,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请郑先生再耐心等待几天。” 郑志成见一时开不了庭,留下律师盯着,他又飞回了香港。 郑志成和曹献森的经济纠纷案还没有眉目,赵继业的麻烦又来了,一天,两个人的股东会议上,曹献森笑眯眯的说: “继业老弟,这几个月我又投了好几个亿了,实在是没地方弄钱了,要不,你想想办法?” 赵继业心里一惊,怕什么来什么,曹献森一定憋着什么阴招? “曹老板,我是真没办法,我的养殖基地都卖了,现在连银行的利息都还不上,你让我往哪弄钱去?” “老弟,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这样坐等分红就太不讲究了吧?” “我确实是…… 曹献森撕开伪装,露出来本来面目,他冷冷的打断赵继业: “合作协议写的明明白白,作为股东,你必须要履行义务,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准备两个亿,不然的话,咱公事公办!” 赵继业打了个冷颤,两个亿,两百万往哪儿弄去? 曹献森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说: “继业老弟,几个月我都没让你拿一分钱,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记住,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赵继业明白,如果不拿出两个亿,按照协议,他要以原始股份的两倍相抵,两个亿就要损失四个亿的原始股份,这就是喝自己的血呀?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个协议本来就是个圈套,他曹献森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此后的半个月,赵继业频繁的出现在各大银行,却处处碰壁,没一个银行愿意贷款给他,几个月前还是银行的优质客户,现在却把他晾了起来。不仅如此,银行还天天找他要利息,搞得他自杀的心都有了。半个月后,金通公司发了个公告,宣布赵继业的股份由原来的24.5%变更为8%,而曹献森的股份由%75.5变更为92%,赵继业的地位在公司一落千丈,基本上可有可无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又过了一个月,赵献森故技重演,通知赵继业半个月内打入公司账户一个亿,过期不候。 不出所料,半个月后,赵继业仍然没能筹到钱,就算是能筹到一个亿,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这就是个无底洞,是曹献森早已经设计好的陷阱,什么时候吸干了他赵继业的血,什么时候才会罢休。 赵继业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从亿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仅有的8%的股份也被清零,这就意味着,他赵继业和金通公司再无瓜葛,被扫地出门了! 赵继业怎么会甘心,他开始搜集材料向中仓县公安局、县检察院反映自己被设计蒙骗的遭遇,起初,县检察院倒是挺重视的,可几天后再去询问结果,检察院说材料还不够充分,无法认定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协议有问题。再去公安局,公安局对他不理不睬,还警告他不要再找事了,不然后果自负。 赵继业明白,曹献森在中仓县有钱有势,想要在中仓县扳倒他不现实,他又带着材料去黄州市喊冤,黄州市信访办接了材料,说会汇报给领导,让他耐心等待结果。 一周后,赵继业没等来结果,却等来了明晃晃的手铐,几名警察以“寻衅滋事”把他关进了中仓县看守所,一直关了三个月,他才被放了出来。回家后,老婆哭着不让他再告了,说曹献森有胡忠良替他撑腰,走到哪里也告不赢。 赵继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婆说自己的弟弟通过检察院一个朋友打听到的消息,赵继业被抓就是胡忠良暗示的…… 一个曹献森自己都斗不过,更别说堂堂的县委书记了,赵继业万念俱灰,当天晚上就想跳楼自杀,幸好老婆见他情绪不好,一直形影不离,没给他机会。 赵继业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宋远平一直在默默的听着,从始至终没打断赵继业的叙述,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露出同情的表情,见赵继业终于叙述结束,这才说: “赵老板,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对于你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但是,在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前,我是没办法处理胡忠良的,这点请你谅解。” 赵继业焦急道: “那我这件事就真的没人管了?” “管当然会有人管,你这件事情太复杂,特别是还牵扯到香港的郑老板,这给我们中仓县对外招商工作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我们政府不会凭空冤枉一个好人,同时,对那些违法乱纪、败坏党风、和非法商人沆瀣一气的贪污腐败分子也绝不会手软,我们需要的是详实的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胡忠良确实授意公安局抓了你,那他就是滥用权力,就是违纪,组织上会根据情节轻重给予他相应的行政处罚。至于你和曹献森之间的经济纠纷,你还是要尽量多的搜集证据,我觉得,你最好能找个好律师,专业的事情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处理才对。” “可是宋市长,我们一个小小的中仓县,哪会有好律师?” 宋远平沉思片刻: “这样,我认识一个省报记者,估计她会有这方面的资源,我替你问问!” 赵继业连连感谢: “那就太好了,谢谢您宋市长,非常感谢,今天能见到您是我的幸运!”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把纸包放在茶几上: “宋市长,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不值什么钱,您就当个小玩意儿,闲瑕的时候把玩把玩,请您一定要收下!” 宋远平最反感这一套,他脸上含霜,批评赵继业: “赵老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把东西东西收起来,你这样做是对我的不尊重!” 赵继业以为宋远平嫌弃东西不够贵重,连忙打开纸包,一个重约三百克、黄金打造的金牛出现在眼前,那金灿灿的牛闪烁着黄色的光芒,耀人眼睛。 “您别生气宋市长,我也只有这点能力了,我以后…… 宋远平忽地站了起来: “赵老板,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吗?我要是收了你的东西,那我和胡忠良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曹献森也来送礼呢?以你现在的实力,你能送得过他吗?” 赵继业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朴朴的,是无地自容,是惭愧、内疚,宋远平的身影在赵继业的心里高大起来! 宋远平终于缓和了语气: “赵老板,你要相信我们的政府,相信我们的党,我不否认,我们的政府中是出现了个别唯利是图的领导干部,但他们是极少数的,他们永远代表不了我们的政府,更是污蔑、抹黑了我们的党和政府,对于这些人,国家早已经加大了打击力度,他们终究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宋远平正气凛然,每句话都显得坚锵有力,赵继业真正体会到了为什么宋远平能被称为“黑脸包公”了。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唐玉国的声音传了进来: “领导,饭已经凉了?” “嗯嗯,知道了,再等会儿。” 赵继业连忙起身: “不好意思了宋市长,打扰了您这么长时间,那我就先走了。” 宋远平也站了起来: “不要灰心赵老板,你只管收集证据,我这边替你联系律师,另外,你回家写个详细的材料拿过来,等我回到黄州,我会把材料转交给市纪委,让纪委领导看看够不够立案条件,如果条件不成熟,看能不能派几个人先过来调查一下,不过,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万一打草惊蛇,他们就会有所防备,那这件事就更难处理了!” 赵继业大喜过望,他仿佛又看到了曙光,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真的……,宋市长,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不忘,就是真没啥结果,您也已经尽力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我……,我…… “你看你看,又来了不是?好了,我是市长,也可以叫作“事长”,有了事儿解决不了不找我找谁去?行了,走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盯上,我饿了,就不送你了!” 赵继业一步一回头,出了宾馆,雨已经停了,太阳斜斜的挂在东南方向,就像他的心情,暖暖的…… 第13章 车祸真凶 胡忠良在书记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的,焦躁不安,稍倾,他吩咐立在一旁伺候着的县委办主任林杰,马上通知各乡镇一把手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农村教师工资问题。 马上就到宋市长限定的日子了,可全县农村教师加一起有三千三百多人,平均工资按照四千来计算,每个人一年是四万八千元,一共欠了两年零五个月,每个人总计六万八千元,再加上奖金、福利,三千多人就是两个多亿,这么大的窟窿怎么去填补? 秦双运这两天的日子也不好过,宋远平一天不回黄州,他就如芒在背,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生怕再出现其他问题。 秦双运这个县长干的够窝囊,按说胡忠良作为书记,管好他分管的党建、人事组织工作就行了,诸如经济统筹安排、行政政策的制定、老城区、新城区的建设、治安维稳等等工作是县政府应该操心的事情,但胡忠良却大权独揽,大到城区规划、政策文件的出台,小到街心花园绿化、街道卫生、甚至是建个公共厕所也要亲自过问,秦双运这个县长成了个摆设,一切以胡忠良为中心。窝囊归窝囊,秦双运这个县长是胡忠良费尽心思提拔上来的,除了要对他感恩,胡忠良的手段也让秦双运从心底感觉到畏惧,前任县长付新社的倒台就是胡忠良下的黑手。 自打宋远平两次亲赴中仓县,秦双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农村教师的工资问题拖了太长时间了,这其间教师们多次到县委、县政府讨要说法,县委、县政府在一个大院办公,胡忠良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秦双运就要去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向老师们保证,说下个月一定解决问题,可钱总是不够花,既要维持政府的日常工作,又要从本就不宽裕的财政预算中拔出钱来供胡书记以各种名义挥霍,哪还有钱和老师们结算? 这样一来,不但没有解决问题,日积月累的,窟窿反倒越来越大了,直到现在宋市长亲自来到中仓县督办此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前为了新县城项目,银行、民间借贷,县政府为此已经背负几十亿的贷款了,银行也并不归行政管辖,再借钱银行不借了,民间也融不到资了,那这两个多亿该怎么去筹措?如果弄不到钱,明天就到兑现的日子了,他胡忠良不管财政,没多大责任,秦双运可要结结实实的挨板子了。 在中仓县,胡忠良是当之无愧的土皇帝,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并不为过,谁敢不听话,轻则骂娘,找个理由被降职、调离工作岗位,重则开除公职,甚至是迫害入狱,再无出头之日。胡忠良之所以敢这么跋扈,背后当然是有人替他撑腰了,前省委书记乔长富就是他背后的主子。 乔书记在任时曾到中仓县做过工作调研,当时胡忠良还是中仓县县长,调研结束以后,临走前,胡忠良壮着胆子送给乔书记几盒茶叶,说这些茶叶是中仓县的特产,早年间曾被列为大清皇帝的贡品。乔书记以前就来过中仓县,明知道中仓县根本就不产茶叶,更谈不上什么大清皇帝的贡品了?他心里清楚,胡忠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并没有拒绝,很痛快的收下了茶叶。至于茶叶盒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也只有胡忠良和乔书记两个人知道了。 在区县干部调整时,乔书记着重提到了黄州市中仓县的胡忠良,说胡忠良同志作风正派,有能力,有魄力,与时俱进,敢想敢干,是个很难得的优秀人才。 官场上就是这样,领导没必要把话说的太透,也不会把话说透,有些事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到了省部级别,领导们说话总是模棱两可,全靠下级去分析、揣摩了。几天后,区县干部调整名单上,胡忠良的名字赫然在列,如愿成为中仓县的一把手。 此后,他多次赴省加深与乔书记的联系,当然了,每次都能让乔书记满意,至此,他和乔书记建立了“深厚的上下级感情”。而在他的领导下,中仓县由勃勃生机、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被他捣鼓的只能靠虚报经济增速蒙骗过关了! 位于县委大楼六楼的中型会议室里,各乡镇一把手济济一堂,他们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独断专行、一手遮天的县委书记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胡忠良轻咳了一声,昭示着自己的权威,又四下扫视了一下,这才说: “塬上乡的事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吧,曹老六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宋市长不仅撤了他的职,还牵扯到各乡镇农村教师工资拖欠问题。当然了,老师们辛辛苦苦的工作,咱们县政府是应该准时、足额的给他们发放工资,可大家也知道,这些年为了新县城项目的建设,县委、县政府举全县之力,把所有精力、财力都投进去了,财政上确实是太紧张,那么问题来了,宋市长为了落实这件事,给了县里三天时间,住咱们中仓县不走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就是说,宋市长明天就要看到结果,召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议一议,该怎么应对这件事儿?”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这怎么议?这不是三两百万的事,这是两个多亿,这么大的窟窿当然是县领导拿主意了? 胡忠良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作个铺垫而已,他又接着说: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有个别乡镇领导还报怨说县里拨付的经费太少,不够开销的,你们就知足吧,县里背负着几十个亿的贷款,就连我这个书记也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们还报怨个啥?困难嘛,总是暂时的,咱们大家共同努力,教师工资早晚会解决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其他事情先放一放,我现在布置工作;第一,各乡镇领导回去后安排各相关单位,召开各村校长会议,让他们和老师们统一口径,就说教师工资已经全部解决了。第二,各乡镇安排工作人员值守在乡村主要路口,发现有牌照为“黄a0002”的白色越野车立即上报县委,各乡镇领导要负起责任,哪个乡镇出了问题,我就撤了他一把手的职务!” 乡镇领导们没人敢说什么,秦双运害怕了。胡忠良胆子也太肥了吧?宋市长人还在中仓县,他竟然敢在宋市长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胡书记,这样做恐怕不妥吧?万一有老师走漏风声,宋市长那里怎么交待?” “那你拿钱出来呀?” 胡忠良紧绷着脸: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别忘了,你才是县长,财政问题是你秦县长应该负责的问题,不这样干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据时向宋市长说明困难,让他宽限一下时间,我想,他会理解咱们的难处的!” “你想,你想,这个烂摊子是仨俩月能解决的吗?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好好配合工作,大家都能安全过关,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所有后果你一个人承担!” 胡忠良不容任何人有不同意见,如果不是乔书记已经退居二线,就连宋远平他也不定放在眼里,在中仓县地盘,只要他还是书记,他胡忠良的话就是圣旨,就是法律,任何敢于违背他意愿的人,都是拦路石,他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再没人敢放个屁了。 “我再重复一遍,你们谁的管辖区域出了问题,谁立马下课。你们记住,宋市长嘴里说的挺严重,也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只要明天没出什么意外,你们就好好当你们的官,发你们的财,大家散会!” 刚回到办公室,公安局副局长何青云打来了电话: “领导,我是县公安局何青云,我有件事情想要向您汇报。” “哦,有事儿说吧!” “事情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是太方便,我能当面向您汇报吗?” “那你过来吧!” 何青云,37岁,中仓县本地人,是主抓刑侦的副局长。何青云山南省司法警官学院毕业,父亲曾经是黄州市公安局副局长,何青云毕业以后,通过父亲的安排,他进了中仓县公安局工作。朝里有人好做官,何青云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参加工作以来他屡破大案,几乎两三年一个台阶,今年春天才刚刚被任命为主抓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也就在前不久,他父亲到了退休年龄,何青云的仕途也充满了变数。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局长乔书海的指示,让他马上组织人手,侦破宋远平遭人蓄意谋杀一案。 何青云深知责任重大,马上听取了沙窝镇派出所副所长的案情汇报,又亲自到现场进行了勘测。通过对车辆型号、司机尸体的对照分析,又组织刑警们不分昼夜的走访侦察,很快查到了泥头车司机的信息。 泥头车司机名叫丁小顺,是黄州市贵山县人,这个丁小顺也并不是普通的泥头车司机,而是九龙山矿场豢养的扩矿队中的一份子。从九十年代末开始,矿产丰厚的利润成了众多黑恶势力的争抢对象,为了争地盘,抢资源,这些黑恶势力常年打打杀杀,他们弱肉强食,常常是矿主们今天还是老板,第二天说不定就又易主了?而九龙山矿产资源丰富,更是被人眼红,当然也是争夺的目标。曹献森十多年前就已经拥有了开采权,早就挣得盆满钵满,也正是有了这个矿山,他才成立了中仓县“昌兴矿业集团”,为了保证矿场不受侵扰,也为了掠夺更多的资源,他重金收买了大量刑满释放的两劳人员,以护矿为名成立了护矿队,丁小顺就是他收买的众多亡命徒其中的一个。 这就一目了然了,九龙山矿场是中仓县“昌兴矿业集团”旗下的一个企业,“昌兴矿业集团”是中仓县首富曹献森的企业,塬上乡原副乡长曹老六又是曹献森的儿子,巧合的是,曹老六又刚刚被宋市长处理过,曹老六雇凶杀人的嫌疑由此直线上升。 案子查到这里,何青云犹豫了? 曹献森和胡忠良之间的关系并不隐秘,几乎路人皆知,曹献森豢养了那么多社会闲散人员,又是打又是杀的,不说那些被打的缺胳膊少腿的,这中间还曾经闹出过人命,而曹献森总能安然无恙,除了曹献森花钱找人背锅以外,这背后少不了胡忠良的暗中帮助。有知情人士透露,胡忠良持有“昌兴矿业集团”10%的干股,也就是说,胡忠良和曹献森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动了曹献森的儿子,也就等于动了他曹献森,而动了曹献森,就势必会连累到胡忠良,如果秉公办案,何青云也就是立个功、授个奖,还是离不开中仓县。换个角度来看问题,假如把这件事如实汇报给胡忠良,那不光胡忠良要感谢他,以后的仕途之路会得到他胡书记的帮助,曹献森这个中仓县首富也会对他感恩戴德,荣华富贵也将伸手拈来,他何青云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思来想去,权利和金钱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何青云选择了另一条路。 到了胡忠良的办公室,胡忠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就是公安局的何青云?” 胡青云打了个立正: “领导,我是何青云。” 胡忠良指指沙发: “坐下说吧,什么事儿啊?搞的神神秘秘的?” 何青云坐下半个屁股: “领导,昨天下午宋市长在沙窝镇黑土坳附近差点出了车祸,经过侦察,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而是有人对宋市长蓄意谋杀,案子已经有点眉目了。” 胡忠良大吃一惊,他站了起来,紧张的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地上: “宋市长受伤了没有?凶手又是谁?” 何青云也赶紧站了起来: “您别紧张领导,宋市长没受伤,经过我们多方侦察,泥头车司机丁小顺有重大嫌疑。” “那就赶紧抓起来审呀?” “可丁小顺已经摔下山崖,死了。” 胡忠良松了口气: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是不是谋杀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你们公安局还是要调查清楚,要给宋市长一个交代嘛!” “领导,已经调查清楚了,泥头车是“昌兴矿业集团”的车,丁小顺是“昌兴矿业集团”老板曹献森的员工,而曹献森的儿子曹老六前几天刚被宋市长处理过…… 果然,胡忠良脸上变了色: “停停停,你怀疑这个丁小顺是受曹老六的指使谋杀宋市长?” “各种嫌疑都指向曹老六,第一,这个丁小顺和宋市长并无矛盾,没有杀害宋市长的动机。第二,丁小顺并不是专业的泥头车司机,以前也从不开这种车,为什么昨天突然开起了泥头车,这不是太反常吗?第三,丁小顺并不是中仓县人,也并不认识宋市长,更不知道宋市长坐的是什么车,除非有人告诉过他以上这些信息,并在事发前跟踪过宋市长,掌握了他的路线方向,而宋市长在中仓县除了曹老六,并没得罪其他人,谁会费尽心思的跟踪他呢?所以,综上所述,曹老六就是幕后策划者!” 胡忠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接连抽了两口烟,直到烟蒂发烫,这才狠狠的摁进烟灰缸里,他又改变了说法: “青云同志,按理说,我不应该干涉你们公安局的正常工作,不过呢,宋市长既然没有受伤,丁小顺也已经死了,虽然曹老六有嫌疑,那也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推测嘛,我看,就别在往下查了…… 胡忠良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从原来的傲慢,变的和蔼可亲,能主动称呼何青云“同志”已经说明了一切。 “领导,我服从您的命令,我会想办法尽快结案!” 何青云多了个心眼,把“服从您的命令”六个字说的很响亮,既显示出自己对胡忠良的尊重,又给自己留了退路。 第14章 周静雅之约 胡忠良怎么会听不出何青云的弦外之音,他呵呵的笑着走到何青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云同志,今年多大岁数了?” 何青云心里暗喜,看来这条路算是走对了,他双脚并拢,又是一个立正: “报告领导,我今年37岁!” “好,好哇,年轻有为嘛,青云同志,你要好好干,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乔局长今年59岁了,明年就应该退休了。我和市局柳局长关系还可以,到时候我去市局打个招呼,你来接任这个局长!” 何青云一阵的飘飘然,激动的脸色潮红,如在云端: “感谢领导栽培,青云没齿难忘!” “嗯嗯,那就先这样吧青云同志,我还有些事儿要办,就不留你了。” “那您忙着领导,我先告辞了。” 何青云走了,胡忠良只是点点头,又坐下来喝起了茶,这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曹老六。 胡忠良骂了一句: “这个曹老六,还真他妈会挑时候!” 他随手按下了接听键: “曹老六,你还敢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曹老六声音里带着哭腔: “胡书记,我知道我做错事了,您一定要救救我,我求您了胡书记。” “你知道?原来这件事儿真是你干的呀?我说曹老六,你他妈长了几颗脑袋,竟然敢谋害宋市长?” “胡书记,我爸因为这件事儿大发雷霆,当场气的吐了血,求您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你在哪呢?” “我在您家门口呢!” “你等着我。” 曹老六倚在车门处,苦着一张逼脸,死了爹似的,见胡书记的车停在了别墅大门口,连忙迎了过去。 胡忠良看见曹老六就有气: “你他妈办事儿从来都不带脑子,你爸妈早晚也会被你气死!” “胡书记,我只是想找人吓唬吓唬他,哪知道…… “住口,我告诉你,刚才公安局何副局长已经汇报过了,说是基本查清楚了,那个姓丁的就是想撞死宋市长。你他妈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火上浇油?我也救不了你,你他妈就等着坐牢吧!” 说着,他拿出遥控器打开别墅大门,走进了院子。 曹老六打开后备箱,从里面费力的拎出来一个大大的旅行箱,提进了院子里。 “胡书记,这里面是两百万,只要您替我摆平这件事情,我再拿出来两百万感谢您,您就帮帮我吧!” 胡忠良探出脑袋四下看了看,正是上班时间,别墅区只有两个老太太在不远处唠嗑,他皱了皱眉头: “我告诉你曹老六,你别以为钱能通神,什么事儿都可以拿钱摆平?我是看在你老爸的面子上才没让他们动手,不然的话,你还能逍遥法外?早进局子里了!” 曹老六乖的像孙子: “我明白,我就知道您会看在我爸面子上放我一马。” 胡忠良咬牙切齿的: “帮你一次也可以,别他妈再给我添乱了,一会儿我给何副局长打电话,既然司机已经死了,就不让他再查下去了!” 曹老六欣喜若狂: “谢谢胡书记帮忙,太感谢您了。” 他殷勤的把旅行袋提到别墅门口,又赶紧表态: “胡书记,我晚上再过来,把那二百万给您送过来。” 胡忠良“嗯”了一声: “别高兴的太早,何副局长那里你也出点血,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我明天晚上联系他。” “见面别他妈胡扯八道,也别提这件事儿,言多必失,小心人家抓住你的把柄。” 曹老六连连点头: “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胡忠良厌恶的白了他一眼: “曹老六你给我记住,这件事儿关系着你的小命,也牵连到了我,你一定要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如果再出了事儿,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胡忠良不得不严厉警告曹老六,曹老六这个人太过于高调,也太过于胆大,就比如这次送钱,他就敢大白天的拎着几百万招摇过市,这既是胆大,也是无脑,甚至是幼稚。曹献森在胡忠良这里没少出血,按照“钱进才能前进”的惯例,曹老六早就应该升任塬上乡一把手了,就算是干个副县长也不算是过分。可胡忠良迟迟不敢把乡长的位子给他,以他曹老六的性格,他要是干了正职,那乡党委书记也得靠边站,他曹老六还不得把天戳个大窟窿?人的性格往往决定了人的一生,不是当官的材料,就是把他扶上马,他也照样走不远。 曹献森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大把大把的花钱不仅仅是为了给曹老六铺路,而是关键时刻能得到胡忠良的庇护。实践证明,曹献森姜还是老的辣,中仓县数次打黑除恶,他曹献森总能安全过关。 下午,宋远平三个人又开着车到中仓县东半部走马观花的溜达了一圈,途中经过三官镇、状元乡、野狼沟乡等三个乡镇,到了下午三点多,他们又往北到了千湖镇,进了千湖镇西半部,三个人被千湖镇的风景震撼了,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屹立着巍峨的山川,它们高耸入云,雄伟壮观。山峰陡峭险峻,云雾缭绕其间,山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给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感觉。 而在山脚下,流淌着汹涌澎湃的河流,河水奔腾不息,波涛汹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河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欢快地游动着,给河流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河流两岸是茂密的森林,树木郁郁葱葱,与山川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站在山川之间,感受着大自然的力量和美丽,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只有大自然的宁静和祥和,让人忘却了一切烦恼和疲惫,沉浸在这美妙的自然之中。 驱车继续往西驶去,视野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水域,在这片水乡世界里,湖泊与湖泊相连,如同大地的眼眸,清澈而深邃。湖水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天空和岸边的景色,如梦如幻。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摇曳,船头劈开平静的水面,留下一道道水痕。船夫熟练地划动着船桨,船儿在湖泊之间穿梭,仿佛在一幅水墨画卷中游走。 在一处临近湖泊的地方,宋远平让唐玉国停下车,三个人站在湖边吹着湖风,感叹起来。 王德昌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说: “领导您看,这片水域如果利用起来搞水产养殖,一定会产生很好的经济效益。” 宋远平看看唐玉国: “玉国,你有什么想法?” 唐玉国挠挠头: “我脑袋笨,就是觉得这地方挺美。” “你就说嘛,咱们三个随便聊聊。” “我觉得要搞就搞个旅游加水产养殖,放眼全国,像这么大的水域,咱们内陆省份找不出第二个。”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有进步,中仓县想要发展经济,就要着眼于旅游项目和水产养殖业。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从县城到这千湖镇,一路上除了山就是水,而农民呢,守着这么丰富的资源就是富不起来,这是为什么呢?其实根本原因还是政府引导不到位,产业规划有偏差,从重说,就是县领导思想产生了错位,没有发挥自身优势,只想着急功近利,搞什么新县城建设,亮化工程,弄了个烂摊子半途而废,白白浪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也耽误了正常的经济发展。我看呐,中仓县再这样搞下去,老百姓要骂娘的!” 唐玉国接了一句: “您说的对领导,其实,三年前老百姓就已经开始骂娘了。” 宋远平掏出香烟,扔给唐玉国和王德昌每人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中仓县人,那你说说,三年前的中仓县是什么样子?” “这么说吧领导,除了什么新县城,中仓县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是吗?那这么说中仓县的经济一直在原地踏步嘛!” 王德昌又接过话茬: “何止是原地踏步,中仓县的经济水平还不如三年前呢,据我了解,中仓县欠了三十多个亿的外债,而中仓县总人口不过六十余万,如果分摊下去,折合人均负债五千多块钱,这种情况,中仓县再想发展很难!” “这个情况我知道,八里庙那个方校长曾经介绍过。所以说呀,一个好的县领导能带动一个县域的发展,可一旦干部使用不当,那当地百姓就遭了殃了。不过呢,中仓县也并不是就无药可救了,几十个亿听起来很吓人,只要县领导能真正重视起来,找对路子,中仓县依然前途无量。” 远处,一叶小舟飘飘荡荡,一个女孩影影绰绰,清脆悠扬的山歌传了过来: 山上的哥哥耶,放牛羊, 湖里的妹子哟,有话讲。 日落那个西山啰,飘炊烟咧, 哥哥哥哥呀,妹想你。 不远处的山梁上,一个粗犷豪迈的歌声遥相呼应: 湖里的妹子哟,哥知道, 心里的人儿耶,多勤劳。 湖水清清啰,鱼儿肥, 妹妹你回家咧,哥等你。 宋远平听着听着,不由一阵的惆怅。儿子已经十岁了,为了事业,也为了儿子的情绪,他选择了孤独。可人到中年,每当一个人独对空灯时,那种寂寞、空虚和男人对异性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儿子慢慢长大了,是该找个伴了。 天近黄昏,三个人又赶回了中仓县,随便找了个饭馆填饱肚子,三个人累的够呛,回到宾馆倒头就睡。 宋远平刚睡着,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拿起手机一看,是周静雅。 “宋大市长,你在哪呢?” 周静雅把“您”换成了你,似乎两个人很熟络似的。 宋远平不注重细节,何况人家又是一个女孩子。 “我在中仓县。” 周静雅咯咯的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中仓县,没打扰到你吧?” “你还真打扰我了,我刚睡着,你这就来电话了,说吧,打电话什么事儿?” 周静雅娇嗔道: “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告诉你,我也在中仓县,能见面聊聊吗?” “这么晚了,不方便吧?” “你是睡迷糊了吧?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咯咯……,你这个大懒虫!” 嗯嗯?大懒虫?这样聊天好像不对吧?怎么有了初恋的感觉呢? “给个痛快话,一个大男人,别老是磨磨唧唧的!” 周静雅催促着。 “那,在哪见面?” “这中仓县也没个咖啡店,要不,你请我吃烧烤?” “行,你说个地址!” “你先等一下,我看看我这是在哪?” 十几秒后: “新华街与人民路交叉口,我等你。” 宋远平只好又穿好衣服,叫醒了唐玉国,两个人直奔新华街。 烧烤店的老板在外面支了个炉子,红通通的碳火将一串串鲜嫩的肉串烤的滋滋冒油,老板不时地翻动着烧烤架,让它们受热均匀,随着肉串的颜色逐渐变得金黄,老板开始撒上各种调料,孜然、辣椒粉、盐等,鲜嫩的肉串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别看老板忙的不亦乐乎,生意却不怎么好,昏黄的灯光下,仅有两桌男女吵吵嚷嚷的在吃着烧烤,一个倩影独自一人坐在店里靠里的一张桌子旁。 停好车,两个人穿过摆放杂乱的桌椅,进了屋,那倩影回过头,正是周静雅。 周静雅先是笑着的,见唐玉国也来了,笑容马上不见了。 “你好小雅,又见面了!” 宋远平伸出手想要握手,周静雅只是勉强笑了笑: “坐吧!” 宋远平只好尴尬的收回手,坐到了周静雅的对面。 “来中仓县怎么不说一声呢,我好替你安排一下。” “我的大市长,吃个饭还扭扭捏捏的,我哪敢打扰您?” 周静雅又把“你”换成了“您”,这让宋远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吃点啥,我让玉国去点菜。” “随便吧!” 屋里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宋远平有些沉不住气了: “小雅,我有哪方面对不住你了吗?怎么你老是冷冰冰的?” “有吗?哦,可能我就是这个性格吧,您别在意。” 宋远平压了压火气: “要不,来点羊肉串,再来点烤鱼?” 周静雅翻动着手机,没搭茬。 宋远平郁闷了,这哪是吃饭嘛,周静雅分明是找自己难堪来了。 他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来二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我先走了小雅,你自己保重!” 唐玉国从一进屋就看出来不对劲了,见宋远平发了火,吓得他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也不敢喘。 周静雅“啪”的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柳眉倒竖,眼泪汪汪的: “你走,你走,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了,呜呜……,你走呀?呜呜…… 唐玉国识趣的走出了烧烤店,留下宋远平呆若木鸡? 宋远平并不木讷,和老婆恋爱时,也曾轰轰烈烈的,公园的树荫下,郊外流水潺潺的小河边,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老婆的一颦一笑,他都深知其意。而眼前的周静雅,和自己恋爱时的老婆何其相似?难道是周静雅喜欢上了自己?这怎么可能?自己已是人到中年,人家还是个大闺女,这中间像是隔了一座大山,让人不能逾越。 “我饿了,你去要些肉串,不要烤的太老,要嫩一点,还有,让你的司机先回去,吃过饭我送你!” 周静雅抹了抹眼泪,用命令的口吻说。 宋远平这才反应过来: “好好,我去我去。” 唐玉国正站在门外,见宋远平也出来了,轻声说: “领导,您别怪我多嘴,我觉得周静雅是喜欢上您了,我就不进屋了,我可不敢当您的电灯泡。” 宋远平笑笑: “你小子,就你心眼多,我一个半大老头子,哪有那么大魅力?不过,小雅情绪不太稳定,你先回去,我开导开导她!” “那一会儿我再来接您。” “你回去睡你的觉,不用再回来了!” 唐玉国意味深长的一笑: “明白了领导,祝您一切顺利。” 点完了烧烤,宋远平又回到屋里,周静雅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他: “咱们俩又不是国际谈判,你就非要坐那么远吗?” 宋远平只好挨着周静雅坐了下来。 “你也不问问我找你聊什么?” 宋远平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处于了被动,谈话的节奏完全被周静雅把控着。 “我是想知道,你想聊点啥?” 第15章 打雷了,我好怕 窗外的月光斜斜的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屋里面很静,静得连两个人“咚咚”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够听的到。 周静雅白嫩的脸颊泛起了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良久,她似是鼓足了勇气: “远平,我……,那个,哎呀羞死人了,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尽管宋远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周静雅的这句表白还是让他心跳加速,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清楚了静雅?我可不是翩翩少年,我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儿子呢?” 周静雅的脸更红了,红的像秋天的苹果,像清晨的朝霞,却恰恰更显得楚楚动人,那么的让人心痒痒。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周静雅两只手捂住眼睛,又偷偷从手指缝隙瞄一眼宋远平,她内心充满了紧张与期待,激动的等待着宋远平满心欢喜说出“我答应你”四个字。 宋远平当然喜欢周静雅,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如黑色的绸缎般垂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的眼睛是深邃而明亮的,仿佛天上璀璨的星辰,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的皮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没有一丝的瑕疵。她的鼻梁挺直,嘴唇如樱桃般红润,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迷人的微笑。她身材高挑,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她穿着一件简约而时尚的淡青色连衣裙,更增添了她的柔美。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银铃般动听,让人听了心生愉悦。她的笑容灿烂而温暖,像是能够照亮周围的一切,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可宋远平却没有勇气说出那四个字。 世俗是粗浅的,暴力的,而男女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被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固有封建思想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人的嘴是带着利刃的一把刀,是束缚人类行为的一张大网,特别是身居高位的宋远平,一言一行都被大众所监督,也被上级领导们关注着,如果接受了周静雅的表白,什么老夫少妻,什么老牛吃嫩草,这种社会舆论是宋远平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周静雅和宋远平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周静雅的突然表白,让宋远平怀疑她是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如果她未来又遇到了年轻英俊的白马王子,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她填补情感空白的人肉补丁?在他看来,就是找伴侣,也必须要找一个三十多岁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这样心里才会踏实,也不会被人诟病。 有了清晰的认识,他不得不硬下心肠,委婉的拒绝了: “静雅,我很高兴能邂逅到你这样的大美女,更感谢你对我的这份情,可咱们俩年龄太过于悬殊了,我说句实话你也别生气,论年龄,你叫我声叔叔都不为过,对不起了静雅,我真不敢接受你这份感情!” 周静雅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重锤击中了,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么说,以后我要叫你叔叔了?” 宋远平的智商在这位省报女记者面前显然不够看的,他笨拙的解释道: “就是个比喻嘛,你别当真静雅。” “那你的意思,你当不了我叔叔?” 宋远平被逼到了夹缝中,毫无招架之力,他支支吾吾: “静雅,我……,我是为了你好。” “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不管你怎么想,我有追求你的权利,远平,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绝不会放弃!” 周静雅直视着宋远平,眼睛里没有了羞涩,只有坚定。 有那么一刻,宋远平被周静雅感动了,他甚至有了拥抱住她,在她粉嫩的唇上狠狠吻下去的冲动,但他很快控制住那股窜上大脑的邪念,以平缓的语气说: “我是过来人了,男女间的感情是神圣的,是要经过长时间考验的,何况,我还有个十岁的孩子。你还太年轻静雅,你值得拥有更适合你的爱情,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周静雅挪了挪凳子,几乎和宋远平贴在了一起,一股淡雅的幽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宋远平周围: “年龄差距从来不是衡量感情的唯一标准,孩子也不是你拒绝的理由,你相信我远平,既然选择了你,我已经做好了陪着你走过一生的准备。” 宋远平心情复杂,他手心微微出汗,喉咙发紧,眼神不敢和周静雅接触。周静雅的体香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的思绪变的混乱,紧张的情绪如藤蔓般在心中蔓延生长。 周静雅的小手温柔而坚定的伸了过来,轻柔的摩挲着宋远平的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光不见了,小店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打在屋顶,打在窗户的玻璃上,雨滴越来越紧密,雨滴声夹杂着阵阵滚雷声,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雷声和雨声反而给周静雅创造了更多的机会,她一把抱住宋远平: “外面打雷了,远平,我好怕…… 街上那两桌客人手忙脚乱的,乱哄哄的拥进屋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孩,瑟瑟发抖的依偎在一个中年大叔怀里,大叔手足无措,样子很滑稽…… 次日一大早,宋远平格外的精神,吃过早饭,他们一行三个人直奔中仓县委。 县委书记胡忠良和县长秦双运也早早的上班了,此时,他们正坐在书记办公室喝茶聊天。 胡忠良心里是忐忑的,虽然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但全县范围内有三千多个农村教师,万一有个别老师点了火,那自己有可能被这把火烧成灰烬,再无上位的可能。乔书记已经退居二线了,头上的保护伞也没了,出了事只能自己去面对,在这关键的时刻,也只能祈祷宋远平别那么绞真了。 县委办主任林杰匆匆进了办公室: “两位领导,宋市长来了。” 胡忠良赶紧站了起来: “在哪呢?” “已经上了电梯。” “快,老秦,快出去迎接!” 两个人刚走出办公室,宋远平已经下了电梯,表情严肃的走了过来。 胡忠良赶紧迎了过去,满脸堆笑: “宋市长,您真够早的,我和秦县长琢磨着您九点以后才会过来呢!” 宋远平和他们分别握了握手: “我这个人就是个急性子,早点有了结果,我也能早点回黄州,咱们也别绕弯子了,老师们的工资办的怎么样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胡忠良只有孤独一掷,他强装镇定: “宋市长,您亲自下了命令,我们怎么敢不执行,事情全都办妥了,全县农村教师三千三百二十七人,我们一共筹措资金两亿三千万,昨天已经全部发放到位了!” 宋远平不怎么相信,可胡忠良言之凿凿,似乎没有造假的迹象? “这就对了嘛,不管经济上有多困难,咱们也要想尽办法给他们发工资。我不是唱高调,老师们大部分是农村人,辛苦了几年,见不到应得的报酬,是谁谁也会心凉,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过日子嘛!” 秦双运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胡忠良只能单枪匹马的周旋下去: “您说的有道理,昨天下午我们召开了各乡镇全体一把手会议,把您的指示精神传达了下去,各乡镇领导干部也意识到了错误,一天时间,他们就完成了任务。” 宋远平并没有进屋,站在门口说: “你们中仓县的经济状况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你们总这样拆东墙补西墙也不是办法,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拓宽视野,就要解放思想,不能一味地迷恋什么高、新、特产业,要多做些实事。你们中仓县水利资源丰富,民风淳朴,搞一搞旅游、养殖、农产品精细加工、劳力输出等等,要利用自身优势搞活经济,要让群众们深切感受到我们政府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真心和诚心。” 胡忠良连连点头: “是啊,有些方面我们政府做的确实是有些欠缺,以后呢,我们县委县政府一定会理清思路,多措并举,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让人民群众早一天富裕起来。” 宋远平脸上有了微笑: “胡书记,火车跑的快,全凭车头带,老师们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你们仍然不能松懈,要多往下面走一走,看一看,做到心中有数。要根据各乡镇地域特点灵活制定政策,要多搞一些惠民项目,帮助农民提升就业能力,提高农民的生活质量,使人民群众真切感受到幸福感和获得感!” 胡忠良微微弯下了腰,配合着脸上谄媚的笑容: “宋市长,我今天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高瞻远瞩,什么叫做英明决策,我们一定向您学习,按照您的指示工作。” 胡忠良令人不齿的丑恶嘴脸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这种小丑般的表演让宋远平一阵阵的作呕。 而官场上永远不缺这样的人,他们时刻关注着上级领导的一举一动,犹如哈巴狗般竖着耳朵围着领导转悠,领导稍有举动,便使尽浑身解数阿谀奉承。他们为了讨好领导,不惜放下尊严,卑躬屈膝,抛弃原则,只想着如何能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以谋求个人的升迁之路。这些人如同毒瘤一般,侵蚀着公正廉洁的官场生态,破坏了和谐稳定的官场秩序。 宋远平一刻也不想待了: “那就这样吧,黄州的事情堆成了小山,我必须要回去了!” 一直沉默着的秦双运这才客气道: “宋市长,您这就要走了?我和胡书记还没尽地主之谊呢?要不,您先进屋休息一会儿,中午我们好好的安排一下?” 宋远平摆摆手: “算了,我这一走就是几天,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有机会再说吧!” 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也曾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基层领导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事情屡见不鲜,教师工资究竟发放了没有?发放了多少?从他们嘴里是问不出真相的,他知道胡忠良一定会派人盯着自己,决定来个声东击西,表面上要回黄州市,等到了收费站再突然杀个回马枪! 果然,刚离开县委,一辆银白色轿车不远不近的跟了过来,一直跟到了驶往收费站那条路,轿车这才调头离开了。 “玉国,拐回去,到附近找两个学校探探虚实。” 王德昌笑道: “领导,还是您有办法。” 宋远平胸有成竹: “要对付胡忠良这条老狐狸,就要拿出猎人的智慧来,只要让我抓到他的把柄,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车子一路向北,驶到了一个小山村附近,一辆电动三轮停在一个斜坡路口,一男一女坐在车上说着什么。路口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大字,“石圪塔村”。 见越野车驶了过来,男人驾驶着电动三轮车匆匆进了村子,女人慌慌张张的在三轮车上打起了电话。 路面很颠簸,坑坑洼洼的,村子明显没有经过规划,星罗棋布的散落在山脚、山坡,甚至山上也有农户。 一处稍稍平缓的地方有小片的竹林,挨着竹林有几十户人家,这应该是村子主要组成部分了。 一名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老农蹲在院舍的门口,他手执竹节做成的长长的水烟筒,不时低头吸上一口,浓浓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喷出,显得很惬意。 唐玉国走过去打招呼,老农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方言,向附近的山腰指了指,又贪婪的吸起了水烟。 回到车上,唐玉国有些气馁: “大爷说半山腰有个小学校,学校大约有三四十个学生,山路挺难走的。” 宋远平语重心长: “再难走咱们也要过去看看,人家老师和同学不是天天都要去学校嘛,咱去这一趟怕什么困难?走吧,别耽误事儿!” 车子艰难的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还好是越野车,虽然颠簸的让人心口疼,总算是上去了。 车子刚一停下来,王德昌跳下车,跑到远处的乱石旁哇哇的吐了起来,良久,他长长喘了口气: “我的妈呀,这七荤八素的,昨天晚上的饭都白搭了!” 宋远平哈哈大笑: “你呀德昌,还是缺乏锻炼呐!” 学校由五间破旧的竹木结构组成,墙体是石头砌成的,看来,这所学校有些年头了,房顶上长出了一蓬蓬的茅草,在微风吹抚下左右摇曳。 学校没有院墙,一根高高的竹杆立在屋外的空地上,飘扬着火红色的五星红旗。 屋里传出来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似乎很警惕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名老师。 “几位同志你们好,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宋远平微笑着和他握握手: “你好老师,我们是黄州市政府的,我想打听一下,听说你们农村教师两年多没领到工资了,有这回事吗?” 中年人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略有些紧张,很快又镇定下来: “以前是拖欠了我们两年多的工资,不过,昨天已经全部结清了。说到这里,我要代表所有的老师,万分感谢我们的县委书记胡忠良同志,条件这么困难,他还是千方百计的筹措资金为我们发放了工资,有这么好的领导,我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一下子把我掌握的知识全教给学生们!” “那据你了解,别的学校的老师也领了工资了?” “领到了领到了,昨天我去乡教育办开会,大家还议论呢,说这下子生活有盼头了,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胡书记。” 正在这时,王德昌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走过来轻声说: “领导,省政府明天上午召开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特别交待了,不准缺席!” 宋远平点点头: “好吧,回黄州!” 而远在黄州的“黄海洗浴广场”的老板楚健雄,此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的,焦躁不安。 “黄海洗浴广场”是他投资了两亿四千多万建成的集洗浴、休闲、娱乐为一体的大型洗浴休闲中心。投资前,楚健雄打通了从市委、市政府到公安、工商行政管理、消防、税务、环保等多个部门,从土地规划审批,到楼房的建设装修,一直到开业经营,基本没遇到过什么阻力。可这几天却奇了怪了,公安、消防、环保等部门走马灯似的轮番过来找茬,特别是公安方面,一天最少两趟,往往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十几个警察就鱼贯而入,勒令前台经理暂停营业,说是要例行安全检查,弄的从一楼到三楼的洗浴中心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根本无法正常经营,不仅是这样,他们还要到休闲娱乐部、住宿部检查,整个检查下来,客人们经不住惊吓,纷纷逃离,本来挺红火的生意一落千丈。 如果真是例行检查,那作为经营单位应该积极配合,可每天两次的检查,天天如此,这就是故意砸生意来了! 楚健雄一个电话叫来了洗浴部的经理吴玉亭,又把休闲娱乐部的经理韩思潮也喊过来,三个人商量该怎么面对目前的困境。 楚健雄说: “你们俩是不是得罪了官面上的人?” 吴玉亭摇头道: “老板,再好的人也难免会得罪人,我觉得,这可不是得罪了人那么简单,应该是咱们的生意损害了某个人的利益,人家通过官面上的人找麻烦来了。” 韩思潮也说: “我也这么认为,这几天我翻来覆去的想,咱们休闲中心通过渠道挖了“皇上皇”的几个漂亮妹子,是不是他们做的手脚?” 楚健雄一惊: “你挖了他们的人?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呢?” 韩思潮抽了口烟,皱了皱眉头: “老板,您当初说过的,休闲中心全权由我负责,为了让生意红火起来,我只能想办法挖一些有经验、懂业务的漂亮妹子,再说了,做生意就会有竞争,市场是残酷的,如果不能把握机会,那就只能被淘汰。” 楚健雄叹了口气: ““皇上皇”的老板是谁?咱们能不能和他讲和?” 吴玉亭接话道: “内地不比香港,就没有讲和这一说。我看呐,他们既然动了手,那就是想灭了咱们,咱们也绝不能束手待毙。老板,您是港商,享受着市政府出台的外资优惠政策,您去市政府求援,他们总要给个说法。” 楚健雄摇摇头: “我打过电话了,他们的解释是;下面的单位正常执法,市政府不好过多干预。” 吴玉亭恨恨的拍了一下茶几: “妈的,当初您没少花给他们钱,出了事儿一个个当了缩头乌龟?您先别着急老板,我有个表哥在省报工作,还是个副主编,我打个电话让他派记者过来,政府怕的是媒体舆论,您就瞧好吧!” 楚健雄还是摇头: “这样做不好吧?得罪了当地政府,咱们的企业就更难经营下去。” 吴玉亭加重了语气: “不这样做企业也会完蛋,您好好考虑一下,是关门大吉,还是殊死一搏?” 韩思潮也替他打气: “老板,这一天几遍的检查,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休闲部的日营业额还不到两千,这样下去估计早晚要关门,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这件事儿由玉亭和我出面,不用您露面,您只要点点头就行了。” 楚健雄一颗心像是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站起来又踱起了步。 他这个“港商”说起来好听,其实手里也就仨瓜俩枣的,大部分投资是从朋友那里筹措来的,一部分还出了高息,如果洗浴中心关门歇业,将要面对的是巨额的债务危机,那才真叫作走投无路。 来到窗边,楚健雄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玉亭,思潮,我不远万里从香港来到黄州投资,是看着你们俩才来的,洗浴中心能不能保住,就全看你们俩了!” 当天上午,宋远平起程回黄州,周静雅也如影随形,不过,宋远平出于影响考虑,没答应坐周静雅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上了高速路,直奔黄州市。 第16章 偶然听到的真相 省里每年都要召开那么三两次经济工作会议,以便统筹布局全省各地市经济多元化、立体发展。 宋元平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会议,以前在农业厅工作,他是没资格参加省里召开的经济会议的。当然了,那时候他也没闲着,又是下到各市县调研工作,又是指导各地市政府如何布局规划农业产业,老是忙的他脚不沾地的。 山南省省会金州距黄州市并不远,也就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从早上六点出发,到了金州还不到九点。 省委,省政府同处一个大院办公,大院里的建筑气势恢宏,巍峨耸立。高耸的大门彰显着庄严与庄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淀与历史的厚重。主楼是省委办公大楼,大楼一共二十六层,主体以沉稳的深灰色调为主,线条刚硬挺拔,给人一种坚实可靠之感,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气息。 东楼是省政府办公大楼,大楼高十六层,主体基调依然是深灰色,楼体三层处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国徽,为整座大楼又增添了许多神圣与庄严。 宽阔的台阶仿佛是通往责任与使命的道路,拾级而上,能感受到一种肃穆的氛围,巨大的立柱如同坚毅的卫士,撑起一片庄重的天空。建筑的细节之处更是精雕细琢,无论是精美的浮雕还是考究的装饰,都展现出高超的工艺水平。这里不仅仅是省委、省政府的办公场所,更是承载着一方百姓的期望与重托,见证着地区的发展与进步。 宋远平刚走上台阶,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远平老弟,远平老弟,往这儿看!” 宋远平扭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是同在省委党校学习过的党校同学李伯山。 宋远平紧走几步,老远伸出了手: “哟呵,这不是伯山哥嘛,你也是来开会的?” 李伯山呵呵的笑着和宋远平握手: “我在省府打杂,干点跑腿活。” “你去年不是还在平山干副市长吗?啥时候来省府了?” 李伯山理了理剩不了几根毛的前额发际,打着哈哈: “你十天前还在农业厅搞农业呢,这不是也到黄州当市长了嘛,树挪死,人挪活,总不能老呆在一个地方混吃等死,有机会就得蹦哒蹦哒,哈哈…… “你总不会升副省长了吧?” 李伯山半秃顶上有明晃晃的汗珠,胖呼呼的白脸蛋子泛起了红潮,有些得意: “承蒙领导看得起,我现在的职务是省府秘书长,反正就是伺候领导呗!” “行啊你老李,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以后你可就是我的领导了!” “哪里哪里,咱俩不分不分伯仲,老弟你就别埋汰我了。” 宋远平一本正经: “我说的是实话,你是省府党组成员,是正儿八经的省领导嘛!”” 李伯山看看腕表: “行了远平老弟,这牛逼咱就不吹了,时间快到了,今天散会你可不准走,老哥得好好和你唠唠嗑,走,咱俩一块上去!” “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李伯山心里美滋滋的,嘴里却说: “远平,再叫我领导,我可跟你急!” 中型会议室设在行政大楼12楼,两个人进了会议室,主席台上已经坐了几位省领导,李伯山又和宋远平握了一下手,走上了主席台,一名身着旗袍的女工作人员引领着宋远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几分钟后,省府一把手陆季良进了会议室,时间也刚好十点整。 陆季良年近六旬,身形清瘦,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却丝毫不减其威严与气度。他身着笔挺的正装,显得身姿挺拔,那清瘦的面庞上双眼如炬,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眼角浅浅的细纹是岁月的沉淀,也是阅历的见证,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着,透露出坚毅与果敢。一头短发虽已微微泛白,却梳理的整整齐齐,彰显出他的一丝不苟。他走路时步伐坚定有力,精神抖擞,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对这片土地的责任与担当。 会议开始了,陆季良丝毫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他简明扼要的阐述了当前省内的经济局势与发展中存在的不足,深入浅出的分析了出现的问题,并根据这些问题制定了规划,做了工作调整,会议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宋远平在农业厅工作时,主持农业工作的副省长都换了两任了,他也很少有机会和陆省长见面。仅有的两次接触时间也很短暂,一次是陆季良到省农业厅作工作调研,还有一次是在桥南县“高效农业示范基地”见的面,当时陆季良还表扬了宋远平,说宋远平工作务实,思想进步,还说宋远平年轻有为,将来有一定有前途。 而今天,宋远平真正见识到了陆季良的工作节奏,他没有华丽的语言,每句话都像是在闲聊,却讲得非常契合,既针对性的分析解决了问题,又简洁明了的布置了工作。当然了,这看似轻松的讲话,离不开他辛勤的付出,他讲的每一组数字,布置的每一项工作,都要经过详细了解和多方论证。经济工作是严肃的,容不得一点马虎,它关系着省内几千万人民的福祉,关系着十六个地市的经济发展与城镇化的推进。 散会以后,宋远平没有给李伯山打电话,并不是他不想过多和李伯山接触,而是急于回黄州处理问题。既然在董胜利面前立下了军令状,那就得开足马力去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如果在黄州栽了跟头,那他不但辜负了省委郑书记对他的期望,也等于自断了前程,那还玩个屁呀! 到了停车场,刚上了车,宋远平无意中向外面瞅了一眼,忽然看见胡忠良急匆匆的从省委大楼处走了过来,宋远平有些奇怪,胡忠良来省里干什么? 胡忠良径直走向宋远平的越野车,正当宋远平以为胡忠良是来打招呼时,他却突然改变了方向,走向右侧停放的一辆奥迪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随即,车辆启动,驶出了省委大院。 “刚才那个人不就是胡忠良吗?” 唐玉国也看见了他。 “不管他,到外面找个地方吃饭,吃过饭咱还要赶紧赶路!” 唐玉国在这一片并不陌生,他开着车直接来到了位于省委大院西侧约三百米处的“李氏唐老鸭”,宋远平在农业厅工作时没少来这个地方吃饭,每次来都要点上一个鸭腿打打牙祭。 车子拐进停车场,唐玉国惊奇的发现,胡忠良坐的那辆车也停在停车场里。 “领导,胡忠良的车也在停车场,咱们怎么办?” “你不会看错吧?” “错不了,前挡风玻璃处有个卧虎,还有一串铜钱,牌照尾数是三个六。” “只管进去吧,他吃他的,咱吃咱的,互不打扰就行!” 进了饭店,两个人要了个小单间,唐玉国去点了菜,两个人一盘烧青菜,每人一个鸭腿,一碗米饭吃了起来。 简简单单吃过饭,宋远平吩咐道: “小唐,你要是想办私事儿就赶紧去,咱还得赶紧走,路上不能停车。这大摊子事儿,急的我头疼!” 唐玉国答应一声,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是隔断式的,一共三个蹲位,唐玉国推开第一个蹲位蹲了进去,方便完,提起裤子刚要出去,胡忠良打着电话就进来了,唐玉国心里想着等胡忠良进了蹲位再出去,省得和他打照面。 胡忠良像是很生气: “老曹,你知道你儿子闯了多大的祸吗?他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唆使那个丁什么……,反正是姓丁的,唆使姓丁的用泥头车撞宋市长?还好宋市长没出事,他要出了事,谁他也保不了你们!” 唐玉国吃了一惊,他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惊动了胡忠良。 胡忠良又说: “你告诉你儿子曹老六,让他把尾巴夹紧一点,要是再出了事儿,我他妈把你们的矿全都封了。还有,何副局长帮了大忙,不然的话老六早就进去了,我让老六出点血他去了没有?” 对方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呜呜啦啦的,过了一会儿,胡忠良又说: “什么,送这么少?你让老六再拿出五十万送过去,我服了你们爷俩了,办点事儿总是他妈抠抠索索的,你这个蠢蛋儿子早晚会毁了你,快照我说的去办!” 唐玉国浑身抖个不停,脑门上、身上全是汗水。虽然早已经猜到是曹老六下的毒手,但苦于暂时没有证据,只能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没想到上个厕所竟然听到了这么惊天的大秘密? 过了几分钟,胡忠良出了蹲位,又听见水池哗哗的流水声,随即,脚步声响起,胡忠良出去了。 唐玉国几乎虚脱了,他战战兢兢的洗了手,又匆匆回到了包间。 “你怎么了小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宋远平关切的问。 “领导,我……,咱们快走,路上我和你详细汇报。” 宋远平着急了: “我说小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让我着急了行不行?” 唐玉国脸色苍白,什么话也不说,拉着宋远平的手就走。 宋远平从没见过唐玉国紧张成这个样子,甚至动手拉扯自己?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再问了,和唐玉国出了包间。 唐玉国到前台付了账,两个人匆匆上了车,直到车子拐到路上,唐玉国的手还在一直发抖。 “现在能说了吧?” 宋远平心里藏不住事儿,也不允许身边的工作人员遮遮掩掩的,他急不可耐的问。 “领导,我刚才在卫生间遇到了胡忠良,我在蹲位里面,胡忠良没看到我。我知道您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就想着等他进了蹲位我再出去,没想到……,没想到到我听到了个惊天大秘密!” 宋远平叹了口气: “小唐,你别啰里啰嗦的,你先挑重点说出来嘛!” 唐玉国嘴不随心: “您猜他在给谁打电话?” 宋远平气呀,你越着急,人家唐玉国倒是不急了? 见宋远平没搭腔,唐玉国知道宋远平这是生气了,赶紧一五一十的把偷听到的秘密全讲了一遍。 宋远平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的涨红, 他气得咬牙切齿。 他生气不是为了曹老六想要谋害自己,而是胡忠良身为国家干部,一个县的县委书记,竟然和曹献森这种人沆瀣一气,为虎作伥,他从曹献森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还有那个何副局长,连自己这个堂堂的市长被人谋杀未遂他都敢包庇凶犯,如果是一般的老百姓呢? 这样看来,工资的问题他们未必真解决了,胡忠良绝应该是在骗自己,那位山村学校的老师,他也不一定是老师,县里欠了老师的工资,支付给他们是天经地义的,没必要为胡忠良歌功颂德,而他却把胡忠良夸成了一朵花?还有,路口那辆电动三轮车上的男女,他们是不是放哨的?疑点不止这两处,那么破烂的教室,外面的旗杆上竟然有一面崭新的红旗在飘扬,这不合乎道理呀?明明是在表演,在作秀嘛! “领导,现在证据确凿,您可以下命令抓人了!” 宋远平摇了摇头: “用这种方式获得的线索不能算作证据,想要抓人,一定要形成证据链才行。” 唐玉国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他嘟囔着: “我的妈呀,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连大气都不敢喘,憋的我脑袋都缺氧了,生怕被胡忠良听到动静!” 宋远平又乐了: “你是怕的啥呀?该害怕的是他胡忠良,他做了亏心事,夜里一定睡不好。” 上了高速,唐玉国专心致志的开车,宋远平盘算着该怎么处理那些硕鼠们。 回到黄州市,宋远平不顾疲劳,马上把王德昌叫到了办公室: “德昌,咱们市局领导们你了解多少?” 王德昌眉头皱了皱: “怎么说呢领导,能在市局当领导,他们没一个是吃干饭的,那奖章都是一摞一摞的,反正个个都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 “你这说跟没说一样,这样,你一个一个介绍一下给我听听。” 王德昌见宋市长要动大阵仗,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就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给宋远平沏茶。 “局一把手和您一个姓,叫宋光荣,宋光荣兄弟两个,宋光荣是老二。听说宋局长小时候很得意这个名字,走到哪都把胸脯挺的高高的。上小学的时候没用功学习,老是倒数前三名,他老爸就揍他,说他对不起这个名字,老师也讥讽他,说还光荣呢,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他老妈就拉扯着他说要到派出所把名字改成宋二狗,宋光荣就哀求说一定会好好学习。您还别说,打那以后,宋光荣学习可卖力气了,到了初中就成了班里的拔尖生,到了高中更牛逼,一直排在全年级前三名,后来考上了公安大学,毕业后从基层民警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是真佩服他呀!” “他这个人人品怎么样?” 王德昌收起笑脸,正经起来: “人没说的,就是周六周日爱到歌厅唱歌,说是工作太紧张,放松一下心情有利于重大案件的侦破。在一些不太紧急的事物上,他可能会稍微放慢节奏,总体来说,市局在他的带领下没少给公安工作增光添彩,我给他打九分!” 宋远平开玩笑的说: “王主任,看来你和这位宋局关系不一般嘛,怎么这么了解他?” 王德昌连连摆手: “您可千万别误会领导,其实我们俩是老乡,是那种非常非常近的老乡,我们村和他们村不超过二里地,我和宋局长还是初中同学呢。那时候我们俩关系非常好,所以他屁大点的事情我都知道。初中毕业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他去县里上了高中,我去了市里上的高中。虽然没在一起,我们还是没断过联系,有时候还会聚个餐啥的,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太铁,信任度还是有的。” 宋远平点点头: “那其他几位副局呢?” “其他几位副局也可以,老话儿不是说嘛,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宋光荣做光明磊落,雷厉风行,他手下的兵也不敢过于懒散,太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从这几年咱们黄州市社会这么稳定,能看出来市局功不可没,他们是出了力气的。” 宋远平忽然严肃起来,他表情凝重: “德昌,你马上给宋光荣打电话,让他来我的办公室,我有事找他。” 从宋远平开始了解宋光荣,王德昌已经猜到宋远平要办大案子了,他不敢怠慢,翻出宋光荣的电话打了过去。 第17章 惊不惊喜 宋光荣并不像王德昌说的那样,是个懒散的人。宋光荣和王德昌不光是同乡,而且还是同岁,严格来说,宋光荣比王德昌小了两个月零六天。 作为市局领导,宋光荣有他自己的管理方法。公安工作就像是一张弓,一定要有张有弛,弓弦拉的太满,容易折断,太放松,又没有了力度,所以,他要求全局干警,除了有重、特大任务必须要加班以外,周六周日该休息一定要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有更饱满的精神,更清晰的头脑去工作。 一见面,宋远平就看的出来,宋光荣的性格和王德昌所说的有些出入! 宋光荣警容肃整,一副干练的样子。特别是他那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目光深邃而凛冽,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奥秘,似乎能穿透层层迷雾,直击事物的本质。当他微微眯起时,透露出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敢,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在对视的瞬间,便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那如炬的目光仿佛能在黑暗中寻找到最微弱的光芒,在混沌中辨明方向。 宋远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宋光荣,他紧紧握住宋光荣的手舍不得松开: “光荣同志,我刚才听王主任说你们俩村子挨着村子,初中时候还是同班同学,是真的吗?” 宋光荣笑着说: “我和王主任是村挨着村,也是初中同学,不过呢,上初中的时候,王主任可没少欺负我。初二的时候我们俩还坐过一张桌子,上课时他总是偷偷的用手指捅我的胳肢窝,那个时候我没他个子大,还不敢汇报给老师,所以啊,被他欺负了两年!” 王德昌连连喊冤: “你这么说可不对呀光荣,你是没报告老师,可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一回放学路上,你纠集了几个同学还揍了我一顿呢,我不也没找你报仇嘛?” 三个人哈哈大笑,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的融洽。 等两个人斗完了嘴,宋远平这才舍得松开宋光荣: “光荣同志,你姓宋,我也姓宋,咱俩还是一家子,我可就直话直说了!” 宋光荣也很欣赏宋远平这种爽直的性格,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豪气顿生: “领导,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就行了,我一定尽力而为。” 宋远平于是先从中仓县弯道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唐玉国听到的那些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宋光荣。 听完这一切,不光是宋光荣感到震惊,就连王德昌也惊得合不拢嘴! 宋远平又接着说: “中仓县局有个别人已经不能信任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市局马上成立个专案组,从根到梢把这件事情捋清楚。另外,中仓县沙窝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张喜林同志是第一个去过现场的人,他掌握的信息量比较多,从表面上看,这位同志应该可以信任,你们可以通过他获得更多的线索。” 王德昌接过话茬: “张喜林同志责任心很强,那天是我领着他去的现场,他一连忙了几个钟头,从弯道出事的现场,一直到山崖下面的现场,他是一丝不苟的工作,后来还是他开着警车把我送到了中仓县县城,我看这位张喜林同志完全可以信任!” 宋光荣一听是这种情况,心里有了数: “您放心领导,中仓县有车祸现场,还有张喜林同志掌握的第一手材料,这边呢,有您的司机唐玉国听到的线索,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了,那这件事情不难查清楚,我向您保证,一周内,这个案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宋远平又一次握住宋光荣的手: “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光荣同志,有必要的话我这边会联系市检介入,只要你们掌握了详实证据,该抓人就抓人,你们那边结了案,我这边马上汇报给省委,让省委来处理胡忠良的问题。另外还有个问题,这件事情目前为止只有小唐和咱们三个人知道,千万不要泄密,要严防曹献森、曹老六和胡忠良狗急跳墙,出逃国外!” 宋光荣身体站的笔直: “我向您保证,这几个人逃不了!” 安排完这件事情,宋远平又马上组织召开市政府党组成员会议,他要看一看,自己两赴中仓县期间布置的工作,这几个副市长完成的怎么样了? 四点钟的会议,宋远平提前十分钟进了会议室。 他粗略看了看,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副市长鲁长风和魏二河都在,加上自己和王德昌,还有两个人没来,一个是副市长何勇,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 几位副手纷纷站起来打招呼,宋远平点头示意: “好好,大家都坐吧!” 他从包里拿出记事本,一页一页翻看着工作笔记,做好了会议前的准备。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周景瑜步履匆匆的进了会议室: “哟,大家都来了,我没迟到吧?” 宋远平笑了笑: “咱们的周秘书长是掐着点儿过来的,时间刚刚好!” 几个人都呵呵的笑,鲁长风和周景瑜关系走的很近,他打趣道: “咱们的秘书长名字起的就很有深意,你们分析过没有,如果把中间这个“景”字去掉,那他就是周瑜了,哈哈…… 高学伟也接过话茬: “平时还真没注意到,长风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黄盖是谁呀?” 周景瑜自我解嘲: “咱这一屋人就根本没有黄盖,我呢,也谁都不敢打,呵呵…… 宋远平看看墙上的钟表,四点过了几分钟了,只剩下何勇一个人没来了。 “咱们规定的是四点钟的会议,已经过了几分钟了,不等了,开会!” 高学伟说: “何市长还没到呢?” 宋远平看向王德昌: “通知何巿长了吗?” “通知了,我亲自通知的。” “那就不等了,作为一个领导,一定要有时间观念,他一个人没来,不能影响咱们这么多人的会议…… 正说着,何勇推门进了会议室: “大家来的挺早的嘛!” 宋远平一脸严肃: “何市长,你可是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十分钟?不好意思了,刚才有点事儿耽误了一会儿。” 宋远平还是冷着脸: “何市长,任何理由都不是理由,我们当市长的敢迟到十分钟,各县局开会就敢迟到一个小时,各乡镇长就敢迟到一天!” 何勇解释道: “您不知道宋市长,我刚才接了董书记一个电话,这才耽误了一点时间。” 宋远平更气了,迟到就是迟到了,还拿董胜利来压自己? 他语气越发严厉: “何市长,你的意思是要董书记替你承担责任了?” 何勇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我来黄州市之前郑书记就和我说过,不能用赶马车的方法来赶牛车,现在看来,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好马一扬鞭他就使劲往前跑,可懒牛就不行了,你就是拿鞭子使劲抽它,它也慢慢吞吞的不往前走,它靠的是什么呀?靠的就是它皮粗肉厚!” 这几句话说的够分量,何勇羞的面红耳赤,可偏偏又无法反驳? 宋远平环视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鲁长风身上: “先不说这些了,鲁市长,“南山区农贸批发市场”的脏乱差整顿的怎么样了?” “我亲自督战,用了三天时间,不但批发市场整顿了一遍,附近的阳光社区卫生也捎带着清理了一遍!”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魏二河: “魏市长,青年社区群众们的吃水问题解决了吗?” “我已经让人通知自来水公司了,估计很快就能解决。” 宋远平沉下脸: “开会不落实等于零,布置工作不检查等于零。只有发现了不落实的事儿,追究不落实的人,才等于落实到位!” 众人面面相觑,宋远平这几句话不只是对魏二河一个人说的,是面对的所有人。 高学伟听不下去了: “宋市长,工作嘛就是要一步一步来,哪有人能一口吃个胖子嘛?” 宋远平如电的目光直视高学伟: “我正要问你呢高市长,“星光机械厂”破产重组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哪会找到人对接呀?“星光机械厂”设备老化,工艺落后,产品更新换代迟缓,根本就不适应市场需求,这个事情很难办呀!” “难办不难办都要办,你都联系了哪些企业对接了?”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高学伟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了两句话: “我让经贸委的同志去星光对接了,暂时还没有联系到合作企业。” “高市长,这就是你的办事效率?作为常务副市长,你并没有尽心尽力地去工作,你把球踢给了经贸委,如果经贸委再把球踢给下级单位,这皮球踢来踢去的,机械厂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高学伟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被宋远平熊了一顿,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他什么时候也没这么窝囊过,就是前任李市长也总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偏偏这个宋黑脸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这让他的火气一阵阵的在胸中燃烧着。 有心再呛回去,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负起责任,他只能忍着一肚子的气,抽起了闷烟。 宋远平又看向何勇: “何市长,“小青河大桥”垮塌事故调查的怎么样了?” “市里没有这方面的专家,需要省里的桥梁专家过来配合调查。” “那你派人联系了吗?” “联系了,可能后天会过来。” 宋远平紧皱眉头: “虽然是小型桥梁,事故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对周边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产生了严重影响,我们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要未雨绸缪,要全面排查全市各区县桥梁、房屋建筑、商场、学校,以及人员密集地的安全隐患!” 何勇连连点头: “我会尽快安排下去,集中力量,一周内在全市范围内排查一遍。” 宋远平缓和一下语气: “同志们,我这个人是小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说话不怎么好听,但是大家一定要记住,我们的政府工作就是要以人民为导向,必须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时代。如果我们眼睛里没有人民,那么就是无病呻吟,就是无根之花。所以,大家要扎扎实实的工作,认认真真完成交代的任务,不要只想着走过场,每件事情都要实打实落实到位!” 会议室里显得很沉闷,大家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就是没一个人说话。 宋远平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他也想搞和谐,搞团结,可现实容不得他这样想,如果开头工作都做不好,那以后就会更拉稀,谁还会听他这个市长的?三把火不三把火的,反正一定要烧一把火才行! “明天上午,咱们所有党组成员都要亲临任务现场,大家共同见证一下,布置的工作任务有没有干净利落的完成!”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结束时也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宋远平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回了常委楼。 远远的,三个人影正站在家门口,等他走近一些,他的眼睛湿润了,只见姐姐身边依偎着儿子晨阳,一旁还立着周静雅? “那是我爸爸,那是我爸爸…… 小晨阳看到爸爸回来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宋远平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儿子从小没了妈妈,自己又常年不在家,他在学校受没受委屈?营养能不能跟上?冷了,热了,他首先想到的会是谁? 他一把抱起儿子,在他清瘦的脸蛋上亲了又亲,任那眼泪模糊了眼睛。 姐姐走过来: “远平,这些天晨阳老是说做梦梦到你了,闹着非要来找你,我怕给你添麻烦,就一直拖着没来。刚好你女朋友小雅找过去了,说是你让她过去接晨阳的,还真多亏了她,不然我们还真不好进这个大门呢!” 赵静雅站在家门口,阳光如金色的纱蔓,轻柔的覆盖着她。 她一身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黑亮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在光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她就那样站着,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温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这如诗如画的一幕,以及那溢满爱意的深情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姐,你误会了,她是我朋友不假,不过不是女朋友,我也没说过你们家的地址,更没让她去接晨阳!” 姐姐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可别骗我远平,小雅挺好一个姑娘,你可不能坏了良心?” 宋远平把儿子放在地上: “姐,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人家小雅还不到三十,你觉得我们俩合适吗?” “那她为什么要冒充你女朋友?人家一个女孩子,那不是吃了大亏了?” 宋远平一只手牵着儿子,一只手拉着姐姐的手: “这事儿多少有点复杂,反正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咱回家再说!” 到了门口,周静雅拉着小晨阳的另一只小手,藕节似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宋远平的腰部,漂亮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 “远平,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才几天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把宋远平叫作远平了,一副先入为主的样子。 “谢谢你了小雅,前两天我还说回去接晨阳呢,这下我省事儿了!”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周静雅笑吟吟的。 “吃大餐去,爸爸,我要吃大餐!” 小晨阳仰起小脑袋,期待的小眼神望着宋远平。 第18章 爱之深 姐姐爱抚的摸摸小晨阳的小脸蛋,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我和你姐夫承包了七十多亩荒山,这几年忙的脚不沾地的,晨阳跟着我们俩受苦了,远平,你这个姐姐不够资格啊…… 宋远平眼睛也湿润了: “姐,你千万别这样说,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你的支持,哪会有我的今天?” 姐姐比宋远平大了五岁,母亲早逝,父亲年迈多病,她稚嫩的肩膀早早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父亲至今还住在姐姐家里。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如今,四十多岁的她身上布满了沧桑感。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纹路,常年的风吹日晒,让她的皮肤变得黝黑而粗糙,她的双手布满了老茧,由于皮肤干燥,还布满了细细的裂纹,特别是双手的虎口处,裂口处还结了痂皮,仿佛诉说着过往岁月的辛勤与坚韧。 她的穿着极简朴,衣服的颜色因为多次洗涤,已经有些发白褪色,但依然干净整洁。她微微佝偻的脊背和青丝中夹杂着的白发,是生活重担压过的印记。 “看你们俩,晨阳来了你们都应该高兴才对嘛,怎么一个个像是要哭似的?” 周静雅在一旁打圆场。 “对对,高兴,应该高兴,走,我领你们吃大餐去!” 宋远平感激的冲周静雅点点头,这女孩简直太善解人意了。 吃过饭,宋远平领着姐姐看黄州夜景。 夜幕下的黄州市,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林立的高楼大厦被五彩斑斓的灯光勾勒出雄伟的轮廓,仿佛是一个个守护城市的巨人。霓虹灯闪烁着,红的、黄的、蓝的、绿的,交织成一片绚丽的光影海洋。街道上,路灯如同一串串明亮的珍珠,照亮着行人们前行的脚步。车水马龙的道路上,车灯如流动的银河,川流不息,汽车的喇叭声与街边店铺传出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城市夜晚的交响曲。广场上,喷泉在灯光的照耀下变换着各种形状,时而如盛开的花朵,时而如舞动的丝带。远处的江面上,横跨着的大桥被灯光装点的如梦如幻,江水倒映着城市的灯火,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黄州市的夜景是一幅充满活力与魅力的画卷,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姐姐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不够用了,不时的发出阵阵惊叹声,特别是到了中江大桥,那如梦如幻的七彩桥梁更是震撼到了她,宋远平让小唐把车停在大桥旁边的一个停车场,几个人徒步来到江边。 姐姐赞叹道: “活了几十年了,我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城市,太美了,比我们山村漂亮多了!” 周静雅笑着说: “姐,城市哪有山里好啊?山里有大片大片的树林,空气清新,还有小河流水,每天听着鸟儿叽叽喳喳的唱歌,看着小河里的小鱼小虾,那才叫惬意呢!” 宋远平说道: “静雅,你只看到了山村里的美,没有看到山村里的苦。你也去过中仓县,山村里百姓们的房屋还大都是竹木结构,有几家盖得起楼房啊?这些年我们的国家是强大了许多,农民的日子也确实比起以前好过多了,可这些还远远不够,仍有一部分农民没有过上小康生活,就像谭娃子一家,他们的日子就更困难!” 姐姐批评道: “你呀远平,你和小雅说话别老是打着官腔,我看还是小雅说的对。你就比如说我们一家人吧,以前过的是啥日子?吃了上顿,下顿就没着落了,一身衣服补丁摞补丁的,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夏天热的要死,连个电扇都买不起。冬天呢,从屋顶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那风儿呼呼的从窟窿处往屋里灌,冻的人钻都没地方钻。你再看看现在,忙是忙了点,家里盖起了两层小楼,还装上了空调,这冬暖夏凉的,再也不用遭那份罪了。还有,城里的有钱人可愿意到山里玩了,还有人花大价钱买了山里的地建房子,一辈子在山里安家落户,美着呢!” 小晨阳也跳着说: “山里好山里好,我能上山抓兔子,还能去小河里摸鱼,我摸的鱼在家里的水缸里养着呢,可好玩了。” 周静雅亲昵的搂着小晨阳的肩膀: “那你以后想在山村上学,还是想跟着爸爸在黄州上学?” “我想在黄州上学,我想爸爸!” 几秒钟后,他苦着一张小脸又说: “可山里有我姑姑、姑父,还有我的同学们,还有我的老师,我不想离开他们。” 姐姐一把抱住小晨阳,轻声抽泣着,眼泪流了下来! 周静雅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脊背,柔声的安慰着: “姐,您抚养了晨阳这么多年,也该歇歇心了。以后您就把晨阳交给我,我负责照顾他,您什么时候想他了就过来看看他,您要是忙,等晨阳放假了我陪他去看您!” 宋远平木木的立在一旁,这周静雅是铁了心要和自己捆在一起了?这该怎么办? 姐姐松开小晨阳,握住周静雅的手: “小雅,远平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你真这么想?” 周静雅扭头看了一眼宋远平: “姐,连您也这样说,您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结婚吗?” “对呀,你说说呗?” 周静雅和姐姐的手握在一起,眼睛却看着宋远平: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远平,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到省报当实习生,有一次师姐带我到东玉县采访,就是采访的远平!” 说到这里,周静雅美丽的脸颊涌起一片红晕。 “我告诉您姐,当时我第一眼见到远平的时候,我就被他眉宇间透露着的坚毅与果敢,还有那份英俊,那份潇洒给深深吸引到了。他年轻却不失沉稳,他的英俊不仅仅只表露在外表,而更在于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人格魅力。在我心里,他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让人爱慕。当然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记者,咱们的县委书记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呢。” 宋远平忍不住插了话: “这么说,你早就认识我了?” “有个词语叫做一见钟情,这个词语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有多少人真正能够感受到它的深意?我就真切感受到了。这么多年来,你的影子时不时的在我脑海里浮现,我也曾挣扎过,纠结过,后来我还偷偷几次去了东玉县,就是为了了解你的家庭情况。那时候你们刚刚有了小晨阳,而小晨阳的妈妈在生下小晨阳当天就去世了!” 小晨阳一会儿看看周静雅,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爸爸,他懵懵懂懂的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将要发生一些什么了? 姐姐又问: “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和远平……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方面,自从我妈妈知道我在偷偷爱慕着远平,她就死活的不同意,还把我困在家里,不让我出去。而我也在纠结着,有时候人的外表代表不了他的内心,我不知道远平能不能接受我,更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质?这期间妈妈给我张罗了好多对象,我就和妈妈抗争,从没去相过亲,我们单位的同事也曾追求我,我也断然拒绝了!” 周静雅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九年了,整整九年了,我挣扎,我盼望,我孤独,内心的复杂情感如蛛网般密密的交织在一起,无法释怀。后来,远平又去了省农业厅工作,我们俩的人近了许多,可心依旧陌生,他哪会知道,一个女孩子默默的爱了他几年?这么多年以来,我曾无数次的走进农业厅的大门,却又没勇气向他表白?就这样一直拖呀,拖呀,直到今年二月份,我爸爸突发脑溢血,人差点没了,我妈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同意我的事让我自己做主,而我,今年也已经三十岁了!” 宋远平被深深感动了,他直到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儿为了自己竟然整整坚持了九年时间?而这九年,让一个女孩子从青涩变为了成熟,这中间她经历了多少的挣扎、煎熬,她内心该是多么的痛苦? 面对这份感天动地的深情,他无法再坚持自己固有的想法,他暗自怒吼;让那些世俗偏见滚远点吧,让那些流言蜚语、眼红、嫉妒、恨统统见鬼去吧,哪怕是这个市长不干了,也不能负了周静雅这份深情! 他刚要表明态度,小晨阳忽闪着大眼睛怯怯的问周静雅: “阿姨,您喜欢我爸爸吗?” 周静雅深情的看了一眼宋远平,又低下头柔声说: “我喜欢。晨阳,我要是给你当妈妈,你愿意吗?” 小晨阳高兴的跳了起来: “我愿意,太好了,我有妈妈了,我有妈妈了…… 周静雅激动的抱起小晨阳,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 “好儿子,我的好儿子…… 次日一大早,宋远平起床去喊儿子和姐姐吃早餐,让他惊奇的是,儿子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床上呆呆的发愣? “这么早就醒了儿子,想什么呢?” 小晨阳心事重重的: “爸爸,我是不是做梦了?昨天晚上阿姨说要做我的妈妈,是真的吗?” 宋远平笑着说: “当然是真的了,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我以为我是做梦呢,爸爸,阿姨真漂亮,我妈妈有她漂亮吗?” “你妈妈和你阿姨一样漂亮!” 小晨阳点点头: “阿姨呢?” “咱们和阿姨现在还不是一家人,她回自己的家了。” “我喜欢阿姨,我想天天见到她!” “好,爸爸努力,爸爸争取早一点让她住咱家好不好?” “好,爸爸加油!” 到了姐姐的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没人答应?再敲,还是没动静? 他只好打姐姐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姐姐说: “我走了远平,你是市长,每天工作那么忙,我留下只会给你添麻烦。远平,好好的对人家小雅,这么好的姑娘,你这一辈子再难遇到了!” “我知道姐,你自己多保重!” 一股暖流涌上宋远平心头。 无论任何时候,姐姐都在替自己着想,连送也不让自己送,就这样默默离开了! 和儿子一起下了楼,刚走出大门,周静雅的红色小轿车也刚好驶了过来。 “那是阿姨的车!” 小晨阳兴奋的说。 周静雅下了车,款款的走了过来: “你们爷俩挺早的嘛!” 小晨阳阿姨阿姨的叫着跑了过去,周静雅温柔的牵住小晨阳的小手,一抹朝霞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你今天不上班吗?” “我请假了,我今天专门陪着晨阳去学校认认门儿。” 宋远平心里一暖: “学校你这就联系好了?” 周静雅娇嗔的: “我是谁呀?我是省报大记者,联系个学校还不是小菜一碟!” 宋远平真诚的道谢: “谢谢你了小雅,你算是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 周小雅蹲下身笑着对小晨阳说: “你看你爸,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嘛,老是谢呀谢的?” 小晨阳马上和周静雅统一战线: “就是,爸,你刚才还说早点让阿姨住咱家呢,你可不准耍赖!” 周静雅脸上的红晕显得更红了,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宋远平…… 上班后,宋远平召集市政府党组成员们,第一站去了“南山区农贸批发市场”。 走进农贸批发市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干净整洁的景象。宽敞的通道一尘不染,地面被打扫的光可鉴人。蔬菜区域,摊位排列整齐,各个摊位前的区域划分明确,没有丝毫杂乱之感,商户们和商贩们忙着讨价还价,一片繁忙的景象。 水果区,各类水果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被有序地陈列着,什么苹果、香蕉、鸭梨、西瓜、葡萄、橘子、橙子、柚子、哈密瓜、椰子等等应有尽有,一筐筐,一箱箱的整齐码放着。 水产区域,地面干燥清爽,没有发现积水和异味儿,鱼儿在水池中欢快的游弋,有一条鱼还跃出了鱼盆。 整个农贸批发市场通风良好,空气清新,没有刺鼻的气味,货物摆放规整,车辆停放有序,总体来说,这次治理效果显着,宋远平很满意。 一行人又驱车赶往青年社区。 青年社区隶属太平区站前街道管辖,接到上面的通知,太平区区长蔡长海、街道办事处主任柳建波和社区几位干部早早的就等候着了。 社区群众听说市领导要来检查水质,也纷纷聚集在社区办公室周围,其中就有宋远平接见过的那位老者。 七辆轿车有序的驶进了社区服务中心的停车场,见市领导们来了,区领导、街道领导们赶紧迎了过去。 蔡长海小跑着替宋远平开了车门: “您好宋市长,欢迎您莅临我们青年社区视察工作!” 宋远平和他握了一下手,单刀直入: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青年社区的水质改善了吗?” 第19章 一个理字走天下 蔡长海倒是也干脆: “市长,青年社区已经列入《黄州市2014城市老旧小区拆迁改造范围》,已经有近三分之二的居民搬走了。而改善水质并不是个小工程,需要更换供水设备和更新大量的地埋水管,所以,区里让街道安排了两辆洒水车暂时供应居民用水。” 旁边的居民们围了过来,那名老头气愤的说: “你们当官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这就算解决问题了?我家住六楼,你们当官的提几桶水到六楼试试?” 柳建波狠狠的瞪了老头一眼,又赶紧向宋远平解释: “困难只是暂时的,等社区拆迁以后,几个月时间新楼房就盖好了,到时候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居民们却根本不买账,大家七嘴八舌的诉着委屈: “说的倒好,听说我们这地方前年都列入规划范围了,到现在不还是没拆吗?” “市长,这是他们听说您要来检查了,这两天他们才弄了两辆洒水车应付一下,以前我们吃的、用的,还是这些脏水!” “就是,你们当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自己尝尝这水,能喝吗?” “市长,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呀…… “市长…… 宋远平两手向下压了压: “大家先静一静,我今天来就是替咱们大家解决问题来了,听说你们这里的水吃了掉头发,真有这种现象?”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忿忿的说: “您看我这头发,都掉了一半多了,我才不到三十岁,谈了俩姑娘都谈崩了,都是被这水给害的!” “还有我!” 一个中年人顶着个“日月潭”似的脑袋也挤到了前面: “我以前还扎过辫子呢,现在您再看看,我这头发还剩几根?” 街道办一个干部鼻子里哼了一声: “李二满,别人凑热闹我不说,你咋也来起哄?你外号本来就叫二秃子嘛!” 大家哄的笑了起来。 李二满不服气: “我们这一片儿的人为啥搬走了那么多?人家不想吃这脏水,也就是我们一百多户条件不好,要不然我们也早搬走了!” 宋远平看向魏二河: “昨天你还说问题很快就能解决,原来是安排两辆洒水车呀?魏市长,你这样做能解决根本问题吗?” 魏二河支吾着说: “我是想着马上该动迁了,再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没必要,所以…… “所以你就和区里一起相互推诿扯皮,欺上瞒下?如果你们的父母儿女住在这里,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魏二河低垂着脑袋,无言以对。 “拆迁重建并不是你们说的那么快,要先拆后建,要改造电力、网络通信、地下各种管网都要重新铺设,还有小区的硬化、绿化,配套设施等等,没有两年时间就达不到入住条件,这两年还让群众吃脏水?” 那些副市长、区领导、街道办事处的领导们一个个苦逼着脸面面相觑。 “蔡区长,你站过来!” 蔡长海战战兢兢的走过去。 “我今天直接给你下命令,半个月内解决青年社区吃水问题,如果你办不到,我就找个能办到的来接替你的工作!” 现场的群众一片叫好声,有人开始鼓掌,随即,掌声响成了一片! 蔡长海诺诺连声: “好的领导,回去以后我就马上布置这项工作。” 忽然,六七个扛着摄像机、拿着照像机的记者们匆匆赶了过来,一时间,照像机咔咔的响声不绝于耳,摄像机师傅忙着调整角度,捕捉最佳的镜头,一个女记者手拿话筒向宋远平走了过来。 “你们谁通知记者了?” 高学伟说: “办公室通知的。” “为什么要通知他们?” “宋市长,这是市政府多年的惯例,市长、书记检查工作都要通知记者。” 宋远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自己有义务接受媒体监督,只能面对了! 回去的路上,宋远平招呼王德昌和自己坐一辆车,王德昌看看四位副市长异样的目光,心里有些挣扎,可宋远平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他无法拒绝,只好上了车。 “王主任,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领导,您今天召开这个现场办公会很得民心,一个上午把黄州市积压了一年多没解决的问题都给解决了,我佩服您!” 宋远平笑了笑: “王主任,这些天你跟着我跑前跑后的,我很欣慰,我呢,也没把你当外人,我不喜欢听恭维话。群众吃水这件事儿,本来就是一个自来水公司就应该解决的问题,而我,带领着市政府一大帮子人兴师动众的让群众给我们鼓掌,你不觉得群众的鼓掌像巴掌一样在扇我们的脸吗?” 王德昌发自内心的说: “领导,我绝不是在恭维您,说句心里话,我这是在替您担忧啊!” “你这话怎么说?” “昨天,除了鲁副市长,您把其他三个副市长都挨个训了一遍,您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他们,这在咱们黄州的历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 “继续说下去。” “您想过没有,在咱市政府您是班长,是咱市政府的掌舵人,可您是四比一呀,您就不怕被他们孤立?” “你别挤牙膏似的,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德昌叹了口气: “上一任的李市长也想搞一点实事儿,就是因为跟四个副市长的关系没搞好,结果很多事情在市长办公会上都通不过,到了市常委那边,他也是孤掌难鸣,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也只好离开了黄州。” “我不是李市长,我是宋远平。我这个人喜欢下棋,而且专门喜欢下死棋,下残棋,我办任何事情只讲一个字,你猜猜看,知道是什么字吗?” “是权力的“权”字?” 宋远平摇了摇头。 “那就是权威的“威”了?” 宋远平还是摇头: “王主任,思路能不能开阔点儿,你怎么就离不开这个“权”字呢?” “您就直说吧,我是真猜不出来。” “那我就告诉你,这个字就是道理的“理”字,只要坦坦荡荡做事,明明白白做人,一个“理”字就能走遍天下!” 王德昌只好笑了笑: “领导,我不过多评价,我只想说,您和李市长的做事风格确实有些区别。” 市委,董胜利的办公室里,丁佩佩把沏好的茶端给董胜利,董胜利眉开眼笑: “别忙了佩佩,你先坐下,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好消息?” 董胜利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没有喝,又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田水多的秘书长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等宣布了他的任命,办公室主任就是你的了,今天晚上该庆祝一下了吧?” 丁佩佩一脸的惊喜: “是吗?哎呀妈呀,还是你老董有面子,晚上必须要庆祝!” “你看你看,没大没小了不是?万一让人听见成什么样子了嘛?” 丁佩佩不以为然: “怎么了,敢偷腥就得有这个胆儿,瞧把你给吓的?” 董胜利正色道: “我这个人一向严以律己,不贪名,不贪利,也就是犯了这点小错误,你别老是这个态度,让别人知道了,我这个书记还有什么威信?再说了,我要因此受了处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丁佩佩撒娇: “行了行了,这不就咱俩嘛,我尊重你,好好服侍你行了吧?” 董胜利这才满意的端起了茶杯。 “领导,我老舅的孩子想再进一步,你想想办法呗?” 董胜利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不是一般的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自从和她有了这层关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她家的事情,去年才替她安排了两个,今年这就又开始了? 其实董胜利心里明白,丁佩佩想安排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她家亲戚?估计她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利用她和自己的“特殊关系”为自己谋取福利。这种事情办个一件两件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办多了难免惹来非议,万一退休前出了岔子,那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搁? 有心拒绝,可谁让自己一时糊涂,没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再看看丁佩佩那前凸后翘的身体,董胜利心里那欲火又一股股的往上窜,闹的他心神不宁,算了,再最后一次帮她如愿吧! “你那“老舅的儿子”在哪个单位上班?” “江东区区政府办公室。” “现在是什么职务?” “办公室副主任。” 董胜利松了口气: “不就是进一步嘛,那这件事儿也不难办,我让水多给他们区委黄书记打个电话就办了!” 丁佩佩哪里会满足? “我的好领导,您干脆让他一步到位,给他个区长干干呗?” 丁佩佩也太敢想了,总是想当然,董胜利听的脑袋都大了,眼睛也瞪的大大的: “我说佩佩,你现实一点行不行?你在市委办公室工作这么多年了,听说过从科级干部一下子提到正处级的干部吗?任用干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是有组织程序的,处级干部就已经是省管干部了,就算是我同意,省里这一关也过不去!” 丁佩佩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提个副区长也行。” 董胜利长长叹了口气: “你也别提要求了佩佩,我可以帮他,不过,不能违反组织原则,不能越级提拔。他现在不是办公室副主任吗?给他上调一级,让他干个主任吧!” 丁佩佩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明白,这两年自己提出的要求够多了,董胜利也基本都满足了,反正他还有一年的任期,余下的时间,仍可以让他深陷温柔乡里拔不出来,少量多次,循序渐进的获得更多的利益。 她嗲声嗲气的说: “主任就主任呗,事不宜迟,你让水多现在就给黄书记打电话,好不好嘛?” “佩佩,省里各地市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了,下一步就是各区县干部调整,我看,他这件事干脆就等到开始调整时再办,这样看着也名正言顺,别人挑不出啥毛病!” 丁佩佩扭动着细腰,起身走到董胜利身后,又是替他捶背,又是替他按摩肩膀: “我的好领导,就是要进行区县干部调整了,我才让你现在就办这件事儿。你想啊,现在提拔他恰恰常委会上容易通过,真要是大规模调整干部,竞争对手那么多,常委们又各有各的想法,那就更不好办了?” 丁佩佩幽香的气息阵阵涌入董胜利的鼻腔,她白嫩的小手不安份的渐渐下移,董胜利呼吸粗重,只有举手投降了: “好吧,下午我让水多办这件事儿…… 周静雅帮忙办好了小晨阳的入学手续,回来的路上,报社高副主编打来了电话: “静雅,听说你又去了黄州?” “噢,我来黄州办点事情。” 高副主编很客气: “既然你在黄州,能不能帮个忙?” 周静雅笑着说: “您客气了领导,只要我能办到,您尽管吩咐。” 高副主编沉吟了一下: “小雅,这件事儿呢算是公事,也多少沾了点私事儿。我表弟吴玉亭在黄州市一个洗浴广场工作,叫……,对了,“黄海洗浴广场”,听我表弟说老板还是香港人?他说这几天公安、消防、环保天天去找事儿,弄的人家做不成生意。我的意思是,你过去详细了解一下,如果洗浴广场确实有违规行为,那就不用理他,如果是当地某些单位故意找茬,你就写篇报道曝光他们。作为新闻媒体,咱们的任务不光要宣传正能量,还要监督社会上的不正之风,披露某些单位借检查为名的吃拿卡要。拜托了小雅,这件事儿只要能办好,我给你多批几天假!” 周静雅开起了玩笑: “领导,您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压力山大呢?” 高副主编正色道: “小雅,我的话你可能有点误会了,你先把私人关系放一边。做为新闻媒体,任何时候都要以事实为根据,我们要以真实、客观的态度来谨慎对待问题,不能因为我和玉亭的关系而歪曲事实,要认真对待每一篇稿子,为每一篇报导负起责任!” “那行,这个任务我接了,你把你老表的电话给我,下午我就过去了解情况!” 中午,宋远平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几样饭菜。 小晨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静雅系着个围裙,更显得纤细的小腰盈盈一握,她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正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走出厨房。 “下班了远平,看看菜合不合你口味?” “你怎么还没走?” 宋远平冒冒失失的来了一句。 “我走了,晨阳怎么办?你呀,就知道忙工作,谁还会装在你心里呀?” 宋远平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不好意思了静雅,你看我这情商,我不会说话,对不起了!” 小晨阳扔下遥控器,来到餐桌旁耸着鼻子闻了闻: “哇,阿姨做的饭好香啊!” 周静雅爱抚的摸了摸小晨阳的脑袋: “那你就多吃点儿。” 宋远平突然想起来,在中仓县的时候,自己曾经承诺过那位赵老板,要替他请一位律师,于是就问: “静雅,你们记者接触的人多,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好律师啊?” 周静雅一愣? “你是市长,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找什么律师?” “你别问那么多,我是替朋友帮忙,你就说能不能找到好律师吧?” 赵静雅想了想: “我一个同学就是律师,他们的律师所在省城可有名气了,你要是有需要,我介绍你们认识!” “这个嘛,我还是得麻烦你,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见你的同学?一会儿我给你个号码,你让你这位同学和一个叫赵先生的联系,他现在正处于困境中,希望你这位同学好好帮帮他。” 赵静雅娇嗔道: “反正你就是爱管闲事儿,我要是不帮忙你肯定不乐意,这件事包给我吧!” 顿了顿,她又说: “远平,过几天我想调到黄州工作!” 宋远平吃了一惊: “你在金州发展的那么好,到黄州来会有什么作为?” “你每天工作这么忙,我又在金州,小晨阳怎么办?上学放学的,还要做饭忙家务,没个人照顾你们怎么能行?” 宋远平看着长相甜美的周静雅,内心荡起阵阵的浪花,能天天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共处一室,他当然期待了,可他也不能因此耽误了人家周静雅的前程。 “我不同意,不行的话我就请个保姆照顾晨阳,反正不能让你辞职!” 小晨阳却高兴坏了: “爸爸,你说过让阿姨住咱家的?” 第20章 秘书人选 宋远平还是没能拗得过周静雅,一方面,他潜意识里很愿意周静雅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另一方面,儿子小晨阳俨然把周静雅当作了妈妈。 虽然“妈妈”两个字只在前天晚上喊了出来,但可以明显看出来,儿子喊妈妈时的那种快乐,那种幸福感。 宋远平一直对儿子怀有深深的愧疚,年仅十岁的他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妈妈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词语,遥望而不可及。而爸爸犹如匆匆的过客,既熟悉又陌生。现在,从天而降一位美丽温柔的准妈妈,儿子急切的想拥有母性的抚爱,这种心情外人无法读懂,只有儿子才深切体会到那种渴望有多强烈。 下午上班后,王德昌只到市政府办公室点了个铆,又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按照不成文的组织关系,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领导着市政府办公室,也直接服务于宋远平,他既是市政府领导中的一员,又是宋远平身边的“参谋长”。所谓“身边”的参谋长,就要经常不离宋远平左右,市政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他周景文过滤以后,才可以向宋远平汇报、商讨。然而,办公室主任王德昌却无意识的先入为主,每天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报到打卡成了他的日常习惯,而周景瑜和宋远平之间的关系,反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王德昌并非要和周景瑜争宠,宋远平忙于工作,也没有专职秘书,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一个人替他沟通协调,上传下达。周景瑜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同样有他的分管工作,让他像专职秘书那样服务于宋远平,这显然不太合适。而王德昌作为周景瑜的下级,也就很自然的充当了秘书的角色。 每个人的工作理念不同,心态也不尽相同。周景瑜是个性格豁达的人,也极能包容,高学伟曾和他开玩笑,说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小心你手下的兵抄了你的后路。 中国的汉语博大精深,甚是精妙,一句话,一个词语,往往包含多种深意,比如“抄后路”这个词语,大多用于某人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窃取了既得利益。 周景瑜明白高学伟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抄后路”指的就是王德昌和宋远平这几天走的太近,取代了他周景瑜。 周景瑜则不以为然,王德昌积极靠拢宋远平,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同样是人民公务员,也同样是为政府工作,具体谁和谁走的近了,那也是工作需要,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周景瑜不仅工作上务实,也有着远大的理想,市政府秘书长不是他最终的目标,他要凭自己的努力来完成华丽转身。而想要达成梦想,就要尽力完成上级交办的各项任务,王德昌能积极主动的服务宋市长,反而给他腾出时间来更好的完成工作。 王德昌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他也怕频繁的接触宋市长会被周景瑜误解,今天这么早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就是要向宋远平推荐秘书人选,也好把自己解脱出来。 宋远平对王德昌还是比较欣赏的,当然了,对于这种既有能力、说话办事儿又能准确把握尺度的下属,没有人不欣赏。 见王德昌来了,宋远平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微笑着说: “你来的正好王主任,快坐快坐,我正要找你呢!” 王德昌也笑着说: “您有事儿尽管吩咐。” 说着话,王德昌要去柜子里拿茶叶,被宋远平拦住了: “你坐吧王主任,这沏茶倒水的活本来也不是你应该干的。前些天你不是说给我介绍个秘书吗?这两天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下午呢也没那么忙,你把人喊过来,我先看一看人品再说!” 王德昌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个巴掌: “领导,咱俩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我马上打电话让他过来!” 打完电话,不大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来到了办公室门前,他轻轻敲了敲屋门,王主任说了声: “进来吧小许!” 年轻人身着时尚的浅灰色正装西服,身姿挺拔,一头利落的短发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不羁的光芒。他脸庞轮廓分明,双眸明亮而锐利,那眼神中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漠神情,都彰显着他内心的高傲。 王德昌介绍道: “这是许巍,在咱办公室秘书科工作八年了,业务能力突出,文笔也没说的,可以说,他是三个秘书科公认的笔杆子!” 宋远平微笑着点头: “好好,许巍是吧?你以前给别的领导夹过包吗?” 所谓的“夹包”,是指服务过别的领导没有,一般情况下,给别的领导当过秘书的人只能有三个结果;一,领导升迁或退休之前,会把秘书安排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以回报秘书数年来鞍前马后的服侍。二,领导在任上犯了错误,秘书受了牵连,秘书只能还回到原来的岗位工作。三,秘书犯了错误,被领导退了货。 以上三种结果,除了第一种可以完美上岸以外,余下的两种结果都能毁了秘书们的职业生涯,尤其是第三种,没有领导愿意用犯过错误的秘书。 宋远平之所以这样问,他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么优秀的秘书,工作八年了怎么就没被领导们相中过? 许巍的回答出乎了两个人的预料: “领导,我认为这些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是不是您理想中的秘书?作为秘书,不能只是被动的被领导选择,而是领导与秘书之间的双向选择!” 这样的回答惊掉了王德昌的下巴?也是宋远平自从进入体制内工作以来,遇到的最狂妄的一个人,没有之一。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许魏为什么工作八年了,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秘书? 宋远平对这位许巍却并不反感,只不过,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当秘书的,倒是很适合管理秘书。 他笑着又继续问道: “既然是双向选择,那你认为,我入了你的法眼了吗?” “我就明说了吧领导,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来面试!” “挺直白的嘛小许,不过呢,我怎么听出了点儿拍马屁的味道呢?” “您怎么样理解我都行,我也知道,我这个人不适合做秘书工作,我来只不过想让您知道,秘书科有我这样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 宋远平不由得豪爽的大笑了起来,而王德昌的脸,却变成了猪肝色。 许巍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他似乎没有理睬宋远平的态度,而是自顾自的说: “我知道,您可能会觉得我这个人自高自大,狂妄无知,缺乏秘书所应该具备的涵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毫无保留的把我的性格展示出来,因为,如果您选择了我,我将竭尽全力为您服务,反之……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德昌: “这是我的辞职信,请您收好。” 宋元平又是哈哈大笑: “你这个许巍呀,有个性,还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意思。行了,先到这里吧,至于我用不用你,或者是你辞不辞职,今天先别急着下结论,明天上午给你个结果吧!” 王德昌暗自后悔,他觉得今天这个脸丢大了,真是高估了这位国内某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简直怀疑这个许魏是不是大学毕业?这种态度到底你是领导,还是人家宋市长是领导呢?这种性格别说在秘书科了,到社会上也不一定能混出个结果。 许巍一声不吭的转过身就走了,他忘记了给两位领导打声招呼说声再见,也许他心里只剩下了懊恼,或者是无奈,或许是悲凉,再或者是怨恨。 “对不起了领导,我看错人了!” 王德昌垂头丧气的。 宋远平笑道: “王主任,这个人你没看错,不过,他是真不适合做秘书。什么叫恃才傲物,没有大才,他就不敢这么嚣张。人无完人嘛,每个人都会有优点,同时也会有缺点。我们当领导的要善于发现员工的优缺点,根据他们的性格能力,对应的安排适合他们的工作。这是一匹未被驯服的烈马,也是一匹好马。使用得当,你王主任就能省不少心!” “您的意思…… “你才是办公室主任,我只提个小小的建议,我觉得这种人适合做管理工作,你看着给他安排就是了。” 王德昌又是气,又是乐,一个狂妄的秘书竟然遇到了一个眼光独到的领导?也该许巍这小子幸运,这算是什么事儿嘛? 王德昌不敢再推荐人选了: “领导,您要是不忙的话,干脆咱俩一块儿到秘书科挑人吧?” 反正下午的事情也不多,宋远平一口答应下来: “那行,咱俩就到秘书科转转去!” 挑选秘书绝不是一件小事情,从小的来说,秘书负责着领导的日常工作协调,以及生活中的大小琐事。从大的来说,秘书掌握着领导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领导所有的家庭成员,也都在秘书服务的行列中。领导所有的秘密,在秘书眼里都不是秘密,有些很私密事情,甚至和领导有着亲密关系的家庭成员,也不一定有秘书知道的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秘书就是领导的家里人,其地位甚至超过普通家庭成员。 办公室一共有三个秘书科,一个是综合秘书科,一个是信息秘书科,另一个是专项事务秘书科。 两个人来到综合秘书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区域,办公室被白色的隔板分割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工作空间,既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又便于同事之间的沟通交流。 办公区域的一侧,设有专门的文件处理区,这里摆放着高速复印机、打印机、传真机等设备。文件处理区的旁边是资料存储室,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文件资料、档案盒和工具书,按照不同类别和年份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和标注,方便工作人员随时查阅和取用。办公室的另一侧设有一个小小的休息区,休息区摆放着几张小沙发,一个小茶几,还有一个饮水机。墙面上挂着几幅艺术作品和几幅黑白照片,为整个办公室增添了一份温馨和别样的文化氛围。 秘书综合科的工作节奏非常紧张,工作人员们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正式或非正式会议,为领导提供精准的材料输送和各种讲话文稿,还要及时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和要求,协调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各类问题。同时,他们还要处理各种资料和数据,然后形成文件,确保领导能高效顺畅的工作。 王德昌对各科室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一边向宋远平介绍着综合秘书科所要负责的各项工作,一边扫视着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们,他在寻找一些优秀的工作人员,以便从他们中间挑选出来更合适的秘书人选。 市长亲自来视察工作了,这让科室的工作人员们精神高度紧张,他们是听说过宋远平这个“黑脸包公”的大名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宋市长。 办公室里很压抑,除了“啪啪”的电脑打字声音和复印机、打印机传出的“沙沙”响声以外,连个咳嗽声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似乎只要轻轻一咳嗽,空气就会爆炸似的? 宋远平是个老机关了,对于这种情况,他分分钟就能化解。 他两只手“啪啪”的用力拍了两下: “同志们,大家都先停下来,先停一停,我有几句话和大家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你们大家看一看,我个子是不是比你们高了一大截啊?” 办公室里还是一片的沉寂。 “我是个正常人,我和你们大家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嘛,那你们再看看,我长的像不像地主恶霸黄世仁呐?” 大家暗地里挤眉弄眼的做小动作,就是没有人敢先说话。 “让我看看你们谁还紧绷着脸?从现在开始,谁要是不笑一笑,我可是让王主任扣你们的工资了啊?我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他夸张的歪着脑袋,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有个漂亮的短发小姑娘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她又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被宋远平看到。 “这个女同志笑了,你们大家看到了没有?这就对了嘛,我又没长俩脑袋,我也是个普通人嘛,你们紧张个啥呀?我来呢就是和大家唠唠嗑,咱们一起谈谈心。我这个人呐,平时爱说几句笑话,你们谁要是能把我逗乐了,今天晚上我请客!” 宋远平平易近人的性格让办公室里的气氛又轻松了不少,有些人憋了太久了,忍不住就咳嗽了出来,有些人就暗地里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们都没这个本事是不是?那我给大家说个笑话好不好?”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大着胆子喊了声: “好,请市长给咱们讲个笑话儿!” 宋远平轻咳了一声: “有两个所谓的朋友在唠嗑,我暂且把他们称为甲和乙。甲说;二狗兄弟,我这些天连馒头都吃不上了,你先借给我点钱呗。乙说;猪猪哥,借钱可以,我得先和我老婆商量商量。甲说;你小子,你不是没有老婆吗?乙说;对呀,所以就没得商量呗!” 办公室里哄堂大笑,办公室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第21章 采访 宋远平一个笑话讲完,办公室里的氛围马上就轻松多了,大家纷纷起身围拢过来。王德昌暗地里佩服,领导就是领导,宋市长的高情商和轻松的控场能力,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人的表情就像是一扇窗户,什么美与丑,善与恶,真诚与虚伪,狡诈与朴实,都会通过表情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宋远平在体制内工作了近二十年,很善于通过表情观察和分析某个人的内心世界,在讲笑话的同时,他注意到刚才说话的小伙子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 他一双眼眸宛如一泓清泉,透露出内心的纯粹与坦然。他面皮白净,文质彬彬,笑时微微翘起嘴角。他衣着很是简单朴素,脚上穿的皮鞋是老款的,已经有些旧了,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宋远平心里有了谱,也就不再浪费时间,他向大家挥挥手: “同志们,笑话我也讲完了,我看大家也都乐了,特别是这位女同志,你是最给我面子的一位同志,你不仅爱笑,长的也漂亮,我单独向你表示感谢!” 那个女孩可能刚参加工作不久,显得很羞涩,也很激动,她不敢再看宋远平,悄悄把自己藏在了同事们身后,惹得大家一阵阵的哄笑声,还有人想把她推到前面去。 宋远平严肃起来: “同志们,综合秘书科是咱们市政府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你们的工作量很大,每一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不过多占用你们的时间了,大家都工作吧!” 他指了指那个小伙子: “这位同志,先耽误你一会儿,咱们到王主任的办公室说几句话。” 小伙子左右看了看,又看向宋远平,他用食指指向自己: “首长,您说的是我吗?” 宋远平点头: “就是你,你随便拿两篇讲话手稿,就是一般的讲话稿,咱们随便聊一聊!” 小伙子顿时紧张起来,秘书们的眼睛却像是被磁石紧紧的吸引着,一个个羡慕的眼神看向小伙子。 秘书们都知道新来的宋市长还没有配备秘书,每个人都在暗自较着劲,憧憬着自己能成为这个梦寐以求的幸运儿。现在看来,宋市长应该是亲自挑秘书来了,不然也不会让他拿讲话稿。 王德昌催促道: “张小宇,你别愣着了,走呀?” “好的好的,我拿手稿去!” 张小宇呼吸急促,一颗心“呯呯”的跳的厉害,他回到办公桌旁,拉开一个抽屉,也顾不上都是什么内容了,匆匆忙忙的拿起几张手稿就走。 从综合秘书科到王德昌的主任办公室也就隔了“信息秘书科”,“专项事务秘书科”,“行政处”和“督查室”等四个科室,他却走路都不顺畅了,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脚底下软绵绵的,有股腾云驾雾的感觉,走着走着,竟还打了个趔趄。 到了王德昌的办公室,张小宇更显得紧张了,两只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了?时而紧握着,时而微微发抖。他眉毛蹙起,形成一道浅浅的褶皱,那种面对领导难以抑制的敬畏感和局促感显露无疑。 宋远平呵呵笑着说: “你看你看,刚才那个笑话我白忙活了不是?小宇同志,如果以后你天天在我身边工作,老是这样紧张怎么能行?” 张小宇心里一阵狂喜,他做梦也想不到,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 王德昌也笑着说: “是啊小宇,咱们领导很随和的,你紧张个啥嘛?领导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快坐吧,领导时间很宝贵的。” 张小宇怯怯的坐下半个屁股,眼睛不敢和宋远平对视。 “小宇同志,多大岁数了?” “报告首长,我今年二十六了。” “在秘书科工作几年了?” “一共两年零四个月了。” 宋远平掏出香烟,抽出烟先递给王德昌一支,又抽出一支递给张小宇: “小宇同志,抽支烟放松一下!” 张小宇赶紧站起来: “谢谢您首长,我不会抽烟。” “好好,不抽烟就挺好的嘛,我就不行,这离开了香烟总是觉得缺了点啥?人家是烟枪,我都快成了烟炮了?哈哈…… 这几句话聊下来,张小宇感觉又轻松多了,他把几页稿子递过去: “首长,这是我以前写的讲话稿手稿,请您批评指正。” 宋远平随便扫了几眼: “理论名词用的太多了,内容浮躁空洞,华而不实,中心思想不够突出。小宇同志,你这文笔功底还是不够扎实啊?” 宋远平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泼在张小宇身上,他心里的那道光瞬间就熄灭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沮丧的以为,幸运之神匆匆的来了,又匆匆擦肩而过了? 张小宇的沮丧宋远平尽收眼底,他并没有安慰,而是又加重了语气: “讲话稿不但要注重理论,更离不开事实依据。作为一个合格的文字秘书,不能只为了迎合领导而写稿子,要少用一些繁文缛节的文字,要简明扼要的叙述主题,不然的话,领导在台上长篇大论的讲个没完没了,台下的听众们昏昏欲睡,这样的讲话稿就是堆砌材料,只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宋远平中肯的评价,却几乎让张小宇绝望了,他又不愿失去这难得的机遇,哪怕这机会如此的渺茫,他也想最后搏一搏。 “首长,您提醒的非常及时,有时候材料看多了,思路就容易陷进去,我平时没少纠结,苦思冥想的就是整理不出一条主线?今天,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我会理清思路,努力提高业务能力!” “嗯嗯,你有这个自觉意识就很好,你还年轻,凡事总有个学习过程嘛。对于领导秘书,你谈谈自己的观点。” 张小宇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此时,他感觉又有了希望,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口齿清晰的说: “在我看来,作为领导秘书最重要的是忠诚和保密。领导秘书通常会接触到领导的很多重要信息和重大决策,秘书必须要严守秘密,积极主动地为领导排忧解难。” 宋远平又问: “由于秘书工作的特殊性,经常需要加班加点,你认为能适应吗?” 问题在一步步的加深,也在一步步的向成功靠拢,张小宇又开始紧张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首长,我理解秘书工作的特殊性,对于工作强度也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我认为必要的时候加班加点是为了更好的完成工作任务,我会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提高工作效率,确保工作质量!”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小宇同志,我这个人只认一个“理”字,在党的领导下,我们大家都是同志,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我也很认同许巍同志说的那些话,不管上级、下级,在工作调整和调动时,双方具有同等选择权力。这样吧,咱们俩先搭班磨合一个月试试,如果我认为你不能胜任工作,那你就还回你的秘书科。反之,如果你认为我这个人不好相处,你打个招呼就可以走,我不会为难你。” 看来在挫折面前,只有勇气才是面对困难的唯一法宝,这就算过关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如潮水般涌向张小宇心头,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变的格外明亮。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未来的种种可能,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启新的征程。 王德昌提醒他: “小宇,你还不快谢谢领导?” 张小宇连忙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首长,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宋远平亲切的拍了拍张小宇的肩膀: “小宇呀,人少的时候就别喊我首长了,显得太生分。以后喊我领导,或者是咱也赶个时髦,叫我老板也行,哈哈…… 王德昌在一旁插话道: “领导,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小宇能喊您老板,那以后我也喊您老板。” 宋远平从来不拘小节,说话也从不掖着藏着,他当即就答应了: “你呀德昌,不就是一个称呼嘛,你还有意见了?好吧,你也可以这样称呼,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场合,小范围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公共场合我可不敢答应。不然,会被人误解我走的是资本主义路线!” 王德昌心情愉悦,他知道,自己现在才真正意义上成了宋市长的心腹之一。 “领导”和“老板”虽然都是下级对上级的尊称,但实际意义还是大不相同。所有下级都可以称呼上级为“领导”,但下级称呼领导为“老板”,必须是极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屈指可数,基本算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了。 周静雅把车拐进“黄海洗浴广场”的停车场,她一眼看见,停车场里还斜停着两辆警车。看来,高副总编说的基本是事实,这些肩负着神圣使命的警察果然隐藏着败类,他们又来找事了。 周静雅不愿到这种场合,她对什么棋牌室、洗浴中心、卡拉ok和洗脚城之类的休闲娱乐场所并不感冒。 中国人都懂的,以上这些场所在经营中多多少少会存在一定的问题;聚众赌博,卖兴奋剂的,从事灰色交易的,袒胸露背的三陪小姐等。这些经营场所打着法律的擦边球,睁只眼闭只眼的藏污纳垢,给那些大大小小的城市带来貌似金碧辉煌的虚假繁荣。 虽然不想接触这些休闲场所,可她已经答应了高副主编,并且,以后的工作调动也离不开高副主编的帮忙,万般无奈,她也只能接受高副主编派下来的工作任务。 也是凑巧了,六七名警察刚刚以安全检查为名扫荡了洗浴部,正聚拢在服务大厅和一个中年人争吵着什么。中年人身边也围拢着十几个社会小青年,他们一个个横眉立目、毫不示弱的和警察们对峙着。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周静雅悄悄打开包包里的小型录音设备,又从包里拿出一部微型照相机,偷偷的拍起了照。 和中年人起争执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警官,警官不时的推搡中年人。争吵中,中年人突然拿起前台的一个塑料笔筒砸向警官,警官没想到中年人竟然敢动手?猝不及防,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塑料制品轻飘飘的,本来就没什么杀伤力,中年人也只不过想吓唬吓唬他而已,他认为警官会本能的躲闪?没想到警官反应太也慢了,这才中了招。 警官恼羞成怒,白净的脸上阴沉着,眼里闪起了寒光: “把他铐起来,这小子袭警!” 一名警察拿出手铐就要给中年人上铐,那些社会小青年们不乐意了,他们把那名中年人围拢在中间,和那些警察们推推搡搡,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中年人趁机反咬一口: “警察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呐,警察打人了…… 眼看着冲突升级,局势将难以控制,年轻警官突然掏出了手枪: “都给我闪开,谁再敢阻挠我们的正常执法,把你们全带回所里!” 这些社会小青年别看咋咋呼呼的,一副我是老大我怕谁的样子?他们也都是妈生爹养的,有血有肉的。警官不亮家伙的时候,他们俨然没把警察们当回事,可当警官把手枪亮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全都怂包了。 有人慌慌张张的向后退去,胆小的双手抱着脑袋,很自觉的蹲下了。 “把他铐起来带走!” 警官占了上风,更加盛气凌人。 周静雅有些犯难了? 自己这才刚过来,弄不清楚事件发生的原委,假如警察们是正当执法,那这个人应该抓,毕竟是他先动的手,也确实袭警了?也包括那帮为虎作伥的社会小青年们,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可如果警察们真像高副主编说的那样,打着执法的名义,故意来破坏他人正常经营,那就要问个清楚了! 应不应该出手制止呢?周静雅纠结着,随手把微型相机装进包里。 正在这时,一名年轻警察突然抢过了她的小包包: “你刚才是不是在拍照?” 周静雅伸手去夺包包: “把包还给我,你凭什么抢我的包?” “你没有经过我们允许,偷拍执法过程就是违法行为!” 年轻警察说着拉开包包,拿出那部微型小相机: “看你是个女孩子,我们就不为难你了,这个相机暂且替你保管着,明天上午十点,你到春晓路派出所去领回来!” 周静雅只好亮明自己的身份: “我告诉你,我是省报记者周静雅,我是正常采访,你们这是粗暴执法,我严重怀疑你们以执法为名干扰他人正常经营。你们等着,我现在就汇报给我们领导!” 年轻警察愣了一下: “你说你是省报记者,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的记者证呢?” 周静雅一把夺过小坤包,从包里拿出记者证递给年轻警察: “好好看看吧,我是不是省报记者?” 年轻警察接过记者证看了又看,赶紧把记者证又还给周静雅,脸上堆起笑容: “同志,误会,这是个误会,既然您是正常采访,干嘛不早亮出您的记者证呢?” 第22章 拱火 周静雅气乎乎的: “你给我机会了吗?二话不说,上来就夺我相机,可见你们平时是怎么执法了!” 几名警察给中年人上了铐子,推搡着往往外走,警官一眼瞥见周静雅情绪激动的指责着年轻警察,以为她和中年人是一伙的,厉声道: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呢?吴玉亭干扰我们正常安全检查,还敢袭警,你是不是也想去所里体验体验?” 周静雅更气了: “你们警察一个个的都好牛哇?我还真想去体验体验,你把我也抓起来呗?” 年轻警察挤眉弄眼的给警官使眼色: “王所,刚才是误会了,这位是省报记者周静雅同志,她是来采访的。” 警官吓了一跳,赶忙道歉: “哎呀,原来是周记者?误会了,全搞误会了,我以为你和…… “行了,你也用不着解释,你刚才说那个人叫吴玉亭是吗?” “他是叫吴玉亭,你要是能早来一步,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能看见。这个吴玉亭不仅野蛮阻止我们例行的安全检查工作,还唆使十几个社会小青年找我们的麻烦,刚才仗着人多,还拿笔筒子砸在我脑袋上,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带回去教育教育?”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当然是他的错了?不过,我还想问一问,你们多少天来这个洗浴广场检查一次呀?” 年轻警官心里一慌,支吾着说: “这个……,噢,最近局里安排全区范围的安全大排查,为了保障社会治安稳定,也为了认真执行上级领导的工作安排,我们派出所对辖区内所有的休闲娱乐场所加大了排查力度,我们也是为了工作嘛!” 中年人挣扎着停下脚步: “你说话就是放屁,你们每天两次的来搅活,隔壁的“风吹沙”ktv怎么没见你们去检查过?我就是不服气,你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年轻警官更慌乱了,生怕吴玉亭再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命令道: “把他弄到车上,带回所里去!” 吴玉亭梗着脖子蹬着腿的极力反抗,无奈,无论他如何挣扎,五六个警察还是连拖带拽的把他塞进警车,关上车门,警车拉响警笛扬长而去。 “不好意思了记者同志,我们确实很忙,任务繁重,就不接受你的采访了,我先走了。” 年轻警官害怕言多必失,随便敷衍了几句,上了另一辆警车也走了。 这时,从电梯里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矮点的是韩思潮,另一个高个子是“黄海洗浴广场”老板楚健雄,他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梳理的油光瓦亮,很有一副老板的派头。 韩思潮瞅了一圈没看见吴玉亭: “吴经理呢?怎么没看到他?” 其中一个瘦猴模样的小青年说: “韩经理,刚才吴经理和派出所那帮人打架了,被他们给弄走了。” “什么?你们这帮废物,这么多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让人弄走啊?” 那瘦猴嘟囔着: “人家崔所长都把枪都亮出来了,我们哪儿敢动弹?” 韩思潮骂道: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瘦猴子焦急的看看楚健雄: “老板,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想想辙把吴经理弄回来,他把崔所长的脑袋给打了,崔所长会轻饶了他?” 韩思潮瞪了他一眼: “一边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瘦猴子讪讪的站在了一边。 十几个社会小青年,这会儿才来了精神,一个个的叫嚣着: “他们这帮警察是得了人家的好处,故意来捣乱的!” “咱们大伙儿都到派出所讲理去,他们必须得放人!” “郑胡子,你不是还有一帮弟兄吗?喊人去呀?” “瘸腿儿,你打电话让大壮过来,他有亲戚在派出所工作。” “咱们和他们拼了,干他们去…… 一帮人咋咋呼呼的,都是在耍嘴皮子,没一个人动弹的。 “都给我闭嘴,你们一个个叫的挺欢,倒是去呀?怎么不去呀?” 韩思潮骂了两句,没人再吭声了。 楚健雄长长叹了口气: “玉亭做事情还是太冲动了,他不是给他表哥打电话了吗?等记者来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怎么就不能忍忍呢?” 周静雅明白了,看来这两个人说的记者应该就是自己了! 她迎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两位,你们洗浴广场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啊?” 韩思潮冷着脸: “你要是来洗澡的,女部在二楼!” 周静雅从包包里掏出记者证: “我是省报派来的记者,我叫周静雅。” 两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又高兴起来,韩思潮连连道歉: “哎呀,您就是省里来的记者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生气,我自己掌嘴。” 他做势在脸颊上轻轻拍了一下。 “算了,你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一遍让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楚健雄赶紧过来握手: “非常感谢呀周周记者,请您移驾到我办公室,让思潮和您说一下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市委七楼董胜利的办公室里,高学伟正愁眉苦脸的诉说着委屈。 “董书记,您说我这个市长当的窝囊不窝囊,他宋远平竟然当着那么多副市长的面儿,把我像孩子似的训了一顿?” 董胜利微皱了一下眉头: “因为什么呀?” 提到这件事情,高学伟就恨得牙痒痒,他一肚子的怨气: “因为机械厂重组的事情。机械厂重组工作已经进行一年多了,以前是前任李市长亲自负责的。李市长也是用了心的,可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谁有什么办法?这拖来拖去的,事情也就越来越不好办了,李市长人家命好,一纸调令走了?他这一走,市政府再没人接管了,这件事儿也就这样撂这儿了。可他宋远平倒好,上任第二天就把担子压在我身上了?干就干呗,这我也没说啥,工作嘛,总不能挑三拣四吧?可这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好的事儿,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也就是不到一个星期吧,事情没有啥进展,结果他就虎着脸把我一顿的训斥,我好歹也是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您给评评这个理,我还要不要脸了?” 董胜利淡淡一笑: “你就因为这个有情绪了?” “您是我的老上级了,如果是您批评我,我绝无二话,可他才来几天呀?就这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怼我?是的,我是他的下级,我也接受他给我布置的工作,可我不是他的出气筒啊?” 董胜利笑道: “学伟呀,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言,没能把你扶持到市长的位置上,我是有些愧对你,也觉得对不起你,可你对领导的态度,恰恰让我看到了你的不足之处。对待上级领导,第一,要做到绝对服从。第二,无论在谁面前,都不要背后提上级领导的意见。第三,要学会大度,要学会被动的接受领导指派的任何工作任务。如果没能按规定的时间圆满完成任务,挨几句批评算得了什么?没有大格局的人,是永远做不成大事情的!” 高学伟垂头丧气的: “董书记,我是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和他杠起来,您是没处在我那个位置上,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感受,那种被人当众羞辱的滋味,任谁谁也受不了!” 董胜利已经把高学伟看轻了,自己苦口婆心的引导、劝慰,他竟然一句都没听到心里去? 他弹了弹烟灰: “除了诉苦,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高学伟猛然一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也不可能了,只好岔开话题: “眼下,地市级人事调整工作已经结束了,那么接下来区县级人事调整就要开始了,我这边有两个人选想向您推荐一下,您看看合不合适?” 董胜利又皱起了眉头: “人事调整问题从来都是严谨的、透明的,我们不能私下里就决定任何干部人选的命运。你想推荐人选也不是不可以,拿到常委会上光明正大的讨论嘛!” 高学伟心里暗骂,这条老狐狸,他任命的干部从来就只是走个过场,什么时候真正在常委会上讨论过?到了这里,自己想提拔的人选他就漠不关心了,没有他的支持,就是拿到常委会上不照样得黄吗? 刘秘书轻轻敲了敲门: “领导,李副书记来了。” “没别人,你让他进来吧!” 李红兵进了屋,见高学伟也在,笑呵呵的打招呼: “哟,高市长也在呀!” 高学伟也站起来客气: “李副书记你好,你这一来,我就该走了,市政府那边还有点事,再见!” 董胜利摆摆手: “李副书记又不是外人,你就坐下吧,我正好有事情和你们俩商量!” 高学伟心里舒坦多了,既然董书记没让自己回避,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他又坐了下来。 刘秘书为三个人沏了茶,一一奉上,然后又转身出了办公室。 董胜利微笑着说: “李副书记是我的好帮手,工作上李副书记替我分担了太多,业务上,他细致入微,大事小事从不马虎,可以说,李副书记和你高副市长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今天把你们俩找过来,是有件事情和你们商量。”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什么事啊领导?” “听说宋市长去中仓县不只是调查曹老六侵占人家宅基地的事情,他还在解决老师们欠薪的问题,有这回事吗?” 李红兵摇了摇头: “老师欠薪?我没听说过呀?” “那你呢学伟,你听说过没有?” “我倒是多少知道点儿消息,听那意思欠的还不少,大概……,有两个多亿。” “欠了这么多?说明这个问题早就存在了,这个胡忠良怎么搞的嘛?老师们辛辛苦苦的为国家培养人才,工资本来就不高,他胡忠良的良心让狗吃了吗?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他,就不该提拔他当书记!” 高学伟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基层条件就这样,县政府没钱也是正常现象,咱市政府有时候也是捉襟见肘的,他们中仓县多少欠点钱也能理解。再说了,我觉得宋市长这就是在小题大做,故意找茬,你说哪个区县不多少出点儿问题呀?他要是都揪着不放,那这不全乱套了吗?” 李红兵也哼了一声: “高市长说的有道理,我看呐,中仓县欠薪只不过是他宋远平的借口,他就是想借此机会显示官威。他来咱黄州上任也十来天了,区县级领导们没几个人愿意接近他,他这才拿中仓县开刀,杀鸡儆猴,让别人都怕他,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说的对,表面上看,他宋远平是为老百姓申冤,为人民教师主持公道,其实还不是为了给他自己树立威信?”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宋远平的公心理解为别有用心,诋毁他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董胜利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不管教师欠薪是真是假,他能为谭娃子主持公道,那就说明他是真正为民做主的好领导,不要把人家想得那么不堪嘛!我是觉得无风不起浪,既然真有欠薪这回事儿,那胡忠良作为县委书记,他是难辞其咎的。你们俩紧密关注着这件事情,尽可能的封锁消息,这毕竟涉及到社会稳定,涉及到政府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公信力,咱们做为政府领导,负不起这个责任呐!” 高学伟悄悄和李红兵对视了一眼,高学伟说: “领导,您没必要为这件事情担心,胡忠良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他做事情有分寸。宋远平在中仓县查了几天,这不啥也没查出来吗?我倒是认为,您不能处处都袒护他宋远平,您要明白,一味的迁就就等于示弱,他得了一寸还想着一尺,得了一尺又想着一丈,这种人就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到最后他还想凌驾于您之上,那他就更不会把您放在眼里了?” 董胜利心烦意乱的,他不想听到这些带有明显攻击意味的挑唆。 很明显,高学伟这是在挑拨离间,想利用他来打压宋远平。在黄州市,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市委、市政府领导们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唱对台戏的。虽然不能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他,但他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也更不会把宋远平放在眼里。 不过,他做事情是有原则的,无论李红兵和高学伟如何的拱火,他也不会昧着良心去找宋远平的麻烦。但对于胡忠良,他是越来越不放心了,他隐隐觉得,这个胡忠良早晚会捅个天大的窟窿,而这个巨大的窟窿吞噬的不仅仅只有他胡忠良,还有他董胜利。 董胜利突然打了个寒颤,身上一阵阵的发冷,眼里的光,也暗淡了。 初夏的天空,方才还是一片澄澈,阳光肆意倾洒,然而,风云突变,原本轻柔的微风骤然急促起来,天边涌起大片大片暗沉的乌云,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吞没,阳光在乌云逼迫下节节败退,空气也变的沉闷起来。 忽然,一声惊雷斜刺里劈斩下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空旷,只留下初夏的世界在风雨中飘摇,今年的初夏太不一样,这天变的像人的脸,太快了! 第23章 风云莫测 第二天上午,董胜利带着复杂的心情去省委开会了。 按照省委的工作布置,全省各地市要在下个月6日前,做好统筹调整各区、县领导干部职务的准备工作。一般来说,区、县领导三年小调整,五年大调整。这就像是学生们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三年小调整是人才互补的需要,五年大调整则根据各领导干部们的工作成绩,给予升迁或平调。 这次干部调整正赶上五年大调整,是各地市党委组织工作中的大工程,也是那些在任上辛苦工作五年的区、县干部们的收获季节。当然了,也有小部分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干部开始紧张了,他们东奔西跑的,为自己的政治前途使尽浑身解数,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官帽子。 各区、县干部调整也同时波及到区、县下辖的各局、委、办和各乡镇领导干部们,也就是说,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整个黄州市要经历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 干部大调整是董胜利所期盼的高光时刻,也到了他躲猫猫的时候,这种心情是极为复杂的。这次干部调整是他自主持工作以来最后一次行使组织权力,全市十六个区、县,以及各市级局委办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们的升迁调动,都要经过他的点头才能形成最后决议。这种能左右官员们政治前途的感觉让他得到了深深地满足感和成就感。 但任何事物都具有多面性,在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他还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比如上级打招呼,暗示他对某某人给予关照,再比如朋友和同级别领导们,他们怀有同样的目的请客送礼,其中不乏有人提着密码箱找上门的,什么美金、英镑,金砖、古董字画等等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对于这些想走捷径的人,董胜利一贯的做法是义正辞严的拒绝。 最难对付的就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老亲戚们,这些亲戚们练就了长城般的厚脸皮,他们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登门拜访,虽然拿的礼物并不贵重,但他们凭着老一辈子的血缘关系,有恃无恐的软硬兼施,让他左右为难,不得不舍出老脸让刘秘书给某些信得过的下级干部们布置任务,让他们给这些亲戚们安排个说干部不是干部,说不是干部也管三两个人的闲职敷衍一下。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两年前他二姑大儿子的工作安排,至今仍让他感到惶恐。 二姑的大儿子叫张逵,初中文化程度。张逵人如其名,和李逵错了一个姓,长的和李逵像是双胞胎兄弟,他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大嘴岔子,说话瓮声瓮气的,脾气还不好,张嘴闭嘴就是“他奶奶的”,“操他妈”,或者“老子揍你个龟孙子”。 别看他长的粗糙,人家却“胸怀大志”。初中毕业后他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混了五年,又在老家杀了八年猪,后来还在集市上卖了两年耗子药,浑浑噩噩的已经三十多岁了。大前年,他凭借自己“混过社会”的履历,组织了一帮社会小青年吓唬村里的村民们,竟然当选了他们村的村长,从此也算是个没有级别的村官了。 他那帮人里面有个号称“军师”的痞子,这家伙办法还挺多,给张逵出主意,让他找老表董胜利弄个真正的乡干部当当。张逵是个粗人,以前还真没想过当乡干部?被军师三寸不烂之舌一顿的鼓动,他如梦初醒,就叫上老娘,买了箱方便面上门要官来了。 董胜利很有原则性,他当时就断然拒绝了。不料二姑比她儿子还“滚刀肉”,先是声俱泪下的诉说董胜利小时候,她们家是如何送给他破褂子和烂鞋子的,还说董胜利小的时候,他爸爸还借过她们家五块钱,一直到现在都没还上,说他得知恩图报。 董胜利太了解张逵了,知道他这个村长还胜任不了,更别说到乡镇当干部了,也不管二姑的苦情计演的有多好,董胜利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吐口? 狭路相逢勇者胜,二姑还有高招,她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麻绳,威胁要吊死到他家的门楣上?虽然门楣上是挂不住人的,但这样无休止的闹腾董胜利还是受不了,他只能狼狈败下阵来,冲刘秘书点了点头。 刘秘书跟了董胜利五年了,明白领导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该怎么替领导分忧,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当地政府给张逵安排了个乡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官是不大,可消息传出去以后,家里却更热闹了,亲戚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他们有送鸡蛋的,有拎着几斤白糖的,还有人更夸张,用纸箱装了个小猪仔送过来,说是让董胜利的老妈没事儿养着玩儿? 那些天董胜利的头都炸了,嘴角也起了燎泡,万般无奈,他干脆找了个宾馆住了下来,手机关机,玩儿起了失踪。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却依然让董胜利心有余悸,像是扎了根刺似的难受。那次他一共安排了四个亲戚,分别安排在几个乡镇政府干闲职。现在又要干部大调整了,看来,未来这段时间还是得躲猫猫。 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才是他的一个心病。其实胡忠良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愿相信那些对胡忠良极为不利的传闻,自欺欺人而已。胡忠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从副县长、县长,再到中仓县一把手,都是经他的手点名提拔的,胡忠良如果出了事儿,那他这个伯乐怎么向上面交待? 下午,董胜利风尘仆仆的从省里赶了回来,他顾不上休息,马上组织召开常委会议,研究干部调整方案。 今天的常委会议极其重要,常委们也来的非常齐,董胜利坐在首位,常委们有: 市长宋远平,市委副书记兼市委党校校长李红兵,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市政法委书记罗永泰,市委组织部长秦玉洁,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市委统战部部长方行舟,副市长中排名第二的鲁长风,市委秘书长田水多,市警备区司令员耿大伟,以及中祥区区委书记韩爱国。 会议室里,灯光柔和而肃穆,董胜利端坐在主位,他稍有些发虚的身体此时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沉稳而锐利。 此时,他微微扬起下巴,表情严肃: “同志们,上午我去金州开了个会议,下午三点多才赶回来。这个会议我不说大家也能猜个大概,那就是全省区、县干部调整工作指导会议。说是指导,也是省委领导的指示精神,省委郑书记特别强调;市委既是区、县级政府的直接领导单位,又是县委和省委之间的一座桥梁。他要求我们要认真履行工作职责,在考察干部时,要实事求是,公平公正地筛选优秀干部人才。” 董胜利喝了口茶,习惯性的环视了一下众常委们: “同志们,各区、县领导干部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咱们十几个常委手里,为了响应领导的指示精神,公平公正的选拔领导干部,下面我提几点要求;一,认真负责,实事求是。二,杜绝任何形式的人情关系,裙带关系。三,公平公正,严格遵守组织人事制度,严禁以各种名义收取红包、现金、有价证券。请大家严格遵守以上三条纪律,推荐、讨论所要调整的干部人选!” 宋远平只是微笑,他初来乍到,没什么需要提拔的人,也没人主动向他靠拢,这让他有种隔岸观火的感觉。 纪律归纪律,这么大规模的调整干部,怎么可能没有猫腻?比如这些常委们,总有那么两三个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就是在平时,区、县或者局委办有缺时,他们还想一试身手,更别说现在的大好形势了。这就好比是大坝开闸放水,一波接着一波的大鲤鱼顺流而下,捕鱼人只需布好网就可网到鱼,无论是大鱼小鱼,多少总会有些收获! 但无论是干部调整,或者是下网捕鱼,总是要有个尊卑先后,大家只等着董书记把他的意思表达以后,有秩序的切蛋糕了。 董胜利却一反常态,并没有急于推荐人选,而是看了看宋远平: “宋市长,你也给大家讲几句吧?” 在讲话上,宋远平的水平并不亚于董胜利,他也想借此机会和大家多了解一下,作为市长,最重要的是要和大家融为一体,这样也便于工作上的沟通协调。 “那好,既然董书记让我说几句,那我就说几句,我水平有限,如果有哪句话说的不恰当,请大家多多包涵。干部调整是为了适应各区、县的发展要求,优化领导结构、提升整体工作效率,这才是调整干部的真正目的。在干部调整过程中,大家要对被推荐人深入的了解和慎重的考虑,筛选出一批德才兼备,有担当,有能力的干部,为各区、县的持续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当然了,我们在座的各位不在调整名单之中,但我们仍要不断的提高自身素质和思想认识,增强责任感和使命感,要以更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要勇于担当,以良好的作风和形象,带领广大领导干部共同奋斗。以上我说这些是官面上的话,大家早就耳熟能详了,下面,我只要求一点,那就是在选拔干部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要出于公心,要慎之又慎,我们不仅是在选拔干部,我们要对得起黄州市五百多万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信任,对得起国家和人民赋予我们的权利,我们每推荐一名干部,肩上就多了一份沉甸甸责任。希望大家能协同共进,为完成我们神圣的使命而努力奋斗。我就说这么多了,有不到之处,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董胜利带头鼓起了掌: “早听说宋市长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今天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那么,我们就按照宋市长提出的这些要求,研究一下需要调整的各区、县,各局委办领导干部。我作为班长,先给大家带个头,至于我推荐的人选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到最后表决的时候大家投票决定。台前县的县长柳清源同志大家应该熟悉吧?” 李红兵第一个响应: “我对柳清源同志还是了解一二的,清源同志工作上兢兢业业,生活上简朴简单。这些年,台前县的发展离不开清源同志的辛勤努力,在招商引资上,清源四处奔走,还亲自拜访东部省份的大企业家们,介绍他们本地的优势和潜力,用真诚和热情打动他们。在他的努力下,一个个项目落地生根,为他们当地带来了新的活力和机遇。” 董胜利很满意的冲着李红兵点点头: “看来李副书记对清源同志还真是了解。这几年台前县发展的很快,清源同志功不可没。我看也不让他动地方了,就让他在台前县当班长,原来的县委书记孟阔成同志到市发改委任主任。另外呢,通山县县委书记方井生同志快到退休年龄了,这几年思想上也有点跟不上时代变化了。我的意思,让井生同志到市政协任个副主席,这样做也算是对他这些年辛勤工作的认可。至于通山县县委书记一职,让江东区区长贺万发同志接任。贺万发同志我也就不用过多介绍了,咱们在座的大家除了宋市长,应该对他都很熟悉。江东区这两年发展太快了,你们看那一栋栋的高楼大厦,那宽阔的马路,那长江两岸如花园般的绿化工程,这些都是他的一滴汗,一滴血换回来的,这样的同志该提拔就要提拔嘛,我们要肯定下面的同志所做出的努力,要让他们感受到咱们市委、市政府的关怀,要以他为榜样,激发全市各区、县领导干部们的干劲和闯劲。我呢,也就推荐这两个人选,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把那些勇于担当,敢拼搏,有智慧,有能力的同志发掘出来,大家一块讨论讨论吧!” 终于轮到其他的常委们了,高学伟象征性的推让了一下: “宋市长,您有没有推荐人选?” 宋远平微微一笑: “我倒是想推荐个人选,可我刚来咱市政府工作没几天,对大家都还不太熟悉,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不推荐了!” 宋远平的表态还是让常委们觉得有些意外,这次推荐不比平时的干部调整,虽然全市有十六个区、县,几十个局委办,但除了各局委办,每年区、县干部调整也就是那三五个,还不够人家董书记自己玩儿呢?现在有机会不趁机拉拢一些基层领导干部,那过了这个村,可真就没这个店了? 高学伟就等着宋远平这句话呢,他马上接过话茬: “既然宋市长这么客气,那我有两个人选拿出来大家议一议,第一个人选是咱们市财政局副局长王长林同志。” 常委们有人就不太乐意了,首先,组织部长秦玉洁心里就不舒服。 组织部长是协助市委完成干部调整工作的,如果较起真来,董书记推荐结束,接下来应该是市长宋远平,既然宋市长不想插手组织工作,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专职副书记李红兵了,李红兵推荐完以后,还有纪委书记郭开来,再就是轮到她这个组织部长了,除了宋市长,这中间还隔了三个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高学伟挤在前面? 秦玉洁别看是位女同志,论能力、论脾气,她一点也不输男同志,是黄州市赫赫有名的“铁娘子”。秦玉洁不光业务能力强,而且作风泼辣,敢作敢为,她从街道组织委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和彪悍的工作作风,二十年如一日,一步步成长为现在的黄州市市委组织部长。这中间有她的辛勤努力,也有她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脾气,更重要的是,她背后站着一位大人物,这位大人物不用说出来,市委、市政府大多数同志都知道是谁,所以在工作中,就连董胜利都要看她点面子! 正当高学伟以为自己推荐的人选也会像董书记那样稳稳当当的通过,没想到秦玉洁突然来了一句: “高副市长,据我所知,这个王长林生活腐化,人品低下,听说他还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人不撤职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上推荐名单?” 常委们又一次惊住了? 看来,今天这个常委会暗藏凶险,注定不会平静了! 第24章 遇袭 秦玉洁这么不给面子,这是高学伟万万没想到的,大家都是同事,为什么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吹毛求疵呢? 面对着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高学伟虽然有点发怵,但他仍然十分不快,如果第一个人选就被毙了,那下面这个人选也就不用再提了。 他眼睛的余光四下扫了扫,常委们表情各异,有人表现出怜悯的意思,有人则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有人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秦玉洁,他们似乎在拭目以待,猜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究竟谁胜谁负? 无论哪一种表情,都不是他高学伟能够接受的,他一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用得着别人的怜悯吗?而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更激起了他的愤怒,他的内心犹如烧开了的油锅,已经到了临界点,遇火就要燃烧! 这些天也他妈怪了,在单位上班受宋远平的气,回到家老婆又和自己干仗,这常委会上的第一炮还他妈是个哑炮,全世界好像都不能容他了?既然诸事不顺,豁出去这个常务副市长不干又能怎么样? 终于,汹涌澎湃的怒火逐渐战胜了他仅存的理智,他冷冷的反问道: “秦部长,请不要随意诬蔑一名好干部,说话要有根有据,长林同志怎么就腐化了?你又听谁说他乱搞男女关系了?” 秦玉洁眼神犀利如刀,直直地盯着高学伟,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一头即将出击的母豹: “我诬蔑他?高副市长,你大概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吧?咱们黄州市近三百个正处级,上千个副处级,哪个我不了解?有人举报王长林在金州市有两套房子,黄州市有四套房子,还有,他们单位有两个已婚女性长期和他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王长林也分别为她们又是买车又是买房的。我请问高副市长,他王长林的工资不比你的高吧,哪来那么多钱挥霍?而你高副市长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要提拔王长林?” 秦玉洁不愧是有名的铁娘子,一出手就是杀招,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气势! 常委们全都愣住了,这瓜吃的也太劲爆了,提拔干部竟然意外揪出个大贪官? 秦玉洁绝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她既然敢当着全体常委们说出王长林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那一定是掌握了翔实证据。那这样一来,高副市长不仅不能提拔王长林,反而把王长林给害了,而且,如果高副市长不能解释提拔王长林的理由,那他自己也有和被推荐人同流合污的嫌疑。 高学伟被这一记重锤砸懵了,他这才意识到冲动带来的后果是多么棘手?王长林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心里清楚,他只是抱有侥幸心理,毕竟要提拔调整的干部太多,一部分臭鱼烂虾鱼目混珠也在所难免,错就错在他不该这么心急,更不该和这位敢把天戳个窟窿的秦玉洁掰手腕。 空调的出风口嘶嘶的冒着凉气,而高学伟的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所有人都知道,他高学伟碰上了硬茬,骑虎难下了? 高学伟不敢和秦玉洁对视,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董胜利。 董胜利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作为班长,也只有他才能出面调停了。 他皱了皱眉头: “秦部长,高副市长,你们俩也别杠着了,现在咱们要讨论的是干部调整问题,而不是反腐。我并不是说反腐不重要,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顺序,要有头有尾,要做到被调整的干部各司其职,无缝衔接,然后才能做其他工作。王长林的事情郭书记你记录一下,由你们纪委跟进调查!” 他又批评高学伟: “高副市长,推荐人选一定要谨慎,不能想到谁就是谁?不对被推荐人负责任,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就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不负责任,要切记呀!” 说到这里,他不由又想起来胡忠良,底气一下子没那么足了: “今天先这样吧,回去以后大家要认真反思,究竟我们所要推荐的人选是否合乎上级要求的条件?距离下个月6号还有十来天,月底咱们腾出一天时间,专门讨论干部调整问题,二号之前,把筛选出的调整干部名单递交到省委组织部,由省委领导和省委组织部研究做最后决定,散会吧!” 这下子可坏了醋了,常委们心目中的人选还没机会说出来,就被他高学伟一个人给搅黄了,等到下次常委会议,谁也不敢说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发生。 这边散了会刚回到办公室,刘秘书拿着一份报纸递给董胜利: “老板,又出事了,您看省报上的这篇新闻报道?” 董胜利接过报纸,只看了看题目,脸上就变了色,匆匆浏览了一下内容,他“啪”的一下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 “马上让宋市长到我办公室!” 宋远平下了电梯,刚要回到西楼自己的办公室,刘秘书打来了电话,说董书记有事儿找他。宋元平以为是干部调整的事情,挂断电话,赶忙又去了董胜利的办公室。 董胜利脸若寒霜,他没有客套,拿起报纸递给宋远平: “宋市长,你看看今天的省报。” 宋远平很纳闷,他接过报纸,一个醒目的标题出现在视野里,《黄州市某派出所故意干扰洗浴城,香港老板楚健雄撤资卷铺盖走人。》,文章言辞犀利,把黄州警方、环保、街道消防,包括市委、市政府都批评了一遍,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执法乱象,黄州市委市政府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再看看记者署名,“周静雅”,宋远平有些生气了,发表这样敏感的新闻报道,她竟然不和自己说一声? “我上午急着去省里开会,没来得及看报纸,你怎么也不知道这件事呢?太不像话了,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们黄州市?我们好不容易营造了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这么一来,谁还敢来我们黄州市投资啊?” 宋远平也是紧皱眉头: “影响太恶劣了,这几个部门配合默契,轮番去人家洗浴城找茬,他们这就是滥用职权。既然已经上了省报,估计省委领导也看到了这篇报道,我们要积极拿出应对措施,尽快查出真相,公开处理背后的始作俑者,尽全力挽回我们黄州市的声誉!” 董胜利吐出一口烟雾,弹了弹烟灰: “宋市长,你是“综合事务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这件事情就由你全面负责,不管涉及到谁,绝不能手软!” 丁宏斌和刘建民正在开香槟庆祝,这些天的生意明显要比以前好的太多了,甚至比刚开业的时候还要兴旺。看来,做生意也离不开官方的支持,这不,自己的姐姐一出马,那个香港人就没生意可做了。 刘建民得意洋洋: “宏斌,生意要这样发展下去,到了年底,咱们三个每人弄个三两百万是不成问题了。对了,你告诉姐姐,让她不能手软,要乘胜追击,要彻底把这个香港人撵出咱们黄州市,一家独大才能挣大钱嘛!” “没问题。你没看见吗?派出所的,环保局的,街道消防,他们走马灯似的去串门儿,哈哈……,哎呀,真是大快人心呐!” “这就好,这就好,如果真能把他撵走,那他的地盘就是咱的,到时候咱一分钱不用花,连装修都不用再装修了,到时候咱俩一个人看着一个店,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大把大把的钱等着咱去赚呐!” 两个人正得意的打着如意算盘,办公室的门啪的被踢开了,丁佩佩一脸怒容的进了办公室: “宏彬,建民,都是你们俩把我轰上去的,你们俩看看,这报纸上都是写的啥?” 丁佩佩随手把报纸扔在桌子上。 丁宏彬拿起报纸瞅了一眼,醒目的标题让他胆战心惊: “姐,这是谁搞的?” “那上面不是有署名吗?省报的女记者周静雅!” “周静雅?她是省报的记者,怎么来咱们黄州蹦哒了?” 丁佩佩又是嫉妒又是恼火,她曾几次主动和宋远平打招呼,宋远平总是冷冰冰的。有一次她发现一个女孩经常去找宋远平,后来一打听,原来那个女孩就是周静雅,而这个周静雅正是发表这篇报道的省报记者。怪不得宋远平对自己没那么热乎,原来他是心里有人了?真是的,老牛吃嫩草,他宋远平也下得去手? “我告诉你们俩,市委董书记已经发火了,以后官面上的人,你们俩就别再指望我了,也没人敢替你们出头了。我听说,宋市长主抓这件事,听说他要彻查幕后主使人,万一要查到我头上,这就是个大麻烦!” 刘建民在一旁拱火: “这件事坏事都坏在这个周静雅身上,她就是多管闲事儿,如果不是这篇报道,不出半个月,这个香港人就得滚出咱黄州市。不行,咱们必须得出这口气,就是他妈的关门歇业,也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丁宏彬更是咬牙切齿: “他妈的,我到境外找人,弄死她!” 丁佩佩怒道: “你们俩还不消停是吧?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我才刚当上办公室主任,以后还有上升的空间,如果因为这件事我被追究责任,你们俩谁负得起责任?” 丁宏斌不服气: “姐,咱这是一年盈利几百万的生意,被她毁了,连个屁也不敢放吗?” 刘建民也说: “就是,您是没看到这几天的营业额,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姐,您就是不干这个办公室主任,后半辈子也不用发愁。您掂量掂量,到底哪头偷轻哪头重?” 丁佩佩“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不管哪头轻哪头重,你们就是杀了这个周静雅,这生意不是还干不成吗?马上就要惹火烧身了,醒醒吧你们俩?” 丁佩佩摔门而去,丁宏彬和刘建民相对无语。良久,刘建民无力的走进隔壁的休息室,躺在床上发呆。 丁宏彬拿起报纸也进了休息室: “建民哥,咱就这样算了?” “咱姐都没办法了,我有啥招?” “建民哥,她没办法咱想办法呀?咱这生意投进去了几百万,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几百万打了水漂吧?” 刘建民手里盘着珠串,没说话。 丁宏彬红着眼睛,几把撕碎报纸: “他妈的,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找人废了她!” 刘建民翻了个身,脸上满是阴险的笑。 宋远平回到办公室,张小宇忙着给他沏茶,宋远平说: “先别忙小宇,你马上给公安局宋局长打电话,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张小宇答应一声,赶紧找宋光荣的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很不凑巧,宋光荣到省厅开会了,说是两天的会议,后天才能赶回黄州市。 宋远平看看表,该下班了,想着后天就后天,也不在于这一时,就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上午,宋远平约见了机械厂的两个负责人谈话,三个人沟通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那就是放弃原来的重组计划,厂区暂定为商业开发,要先进行论证,再拿出可行性报告,然后交到市政府党组会议上讨论。 下午,青穃区区长王东亮主动来汇报工作,汇报结束,刚把他送出门,望山县县长曾全福又来拜访了,谈话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曾全福走了以后,宋远平感觉有些疲惫,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张小宇不忍打扰他,默默的坐在旁边守候着,一直到下班,张小宇这才把他叫醒,又是一天过去了。 回到家,儿子已经让周静雅接回家了,宋远平既温暖又感觉内疚,决定晚上叫上周静雅,三个人上街吃顿好的。两个人通了电话,周静雅很高兴,说晚上回来的早一点,不耽误三个人聚餐。 夜幕降临,周静雅开着车兴冲冲的到了市政府大门口,犹豫了一下,她又打了把方向,她想去“黄海洗浴广场”看一看,自己的这篇新闻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 到了“黄海洗浴广场”,周静雅下了车,关上车门,一眼望过去,夜幕下的广场仿佛被施了魔法,陡然间就热闹了起来。 璀璨的灯光如繁星般洒落,照亮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玻璃门处,客人们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广场的空地上,几个孩子嬉笑玩耍,追逐着五彩斑斓的泡泡,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不远处,卖小吃的摊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吸引着人们纷纷驻足品尝。烤串的滋滋声,商贩的叫卖声,人们的欢笑声相互交织在一起,平静了近一周的“黄海洗浴广场”,终于又有了新的活力。 周静雅很欣慰,看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估计市委市政府已经向那几个单位施加了压力,没有人再来找麻烦了!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就不能耽误和宋远平的聚餐。这么多天来,周静雅把所有心思几乎都花在宋远平身上了,她不愿放弃每一次接近宋远平的机会。这次聚餐很重要,这表示宋远平已经真正接纳了自己。 不远处走过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长头发,长着一张长长的驴脸,长发遮挡着脸部,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另一个矮矮胖胖的,二十岁左右,长得倒是很精神,眼窝处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右边脸上还有一片胎记,那胎记约铜钱大小,显得和脸部极不协调。 长驴脸的脸部被他的长发遮挡了大半个,他很绅士的问了一句: “你好美女,你是不是姓周啊?” 周静雅隐约从那他那长发遮盖的眼睛处看到了凶光,她赶紧去拉车门。 长发青年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扎在周静雅左肩上。 周静雅惨叫一声,感觉肩膀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还没容她叫出第二声,那长发青年又是一刀扎过来,这一刀扎在了周静雅腹部,周静雅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长发青年和矮个子撒腿就跑,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25章 生死劫 此时的宋远平心急如焚,他接连给周静雅打了十几个电话,每次都能打通,可就是没人接听? 小晨阳在一旁催促着: “爸爸,阿姨怎么还不来呀?我都饿了,你再给她打电话呀爸爸。” 宋远平于是又一次拨打周静雅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难道是她忘记拿手机了?可已经过了饭点了,人总该来了,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宋远平越琢磨越紧张,可在这并不算熟悉的城市里,好像除了报警,也没别的办法了?转念又一想,万一报警弄出乌龙事件呢?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焦急中,他忽然想到了宋光荣,便马上给远在金州的宋光荣打去了电话。 宋光荣以为他打电话是为了中仓县的事情,就笑着安慰他说: “领导,您别着急,我专门派了刑警大队田副大队长带了六个同志去了中仓县,相信很快…… 宋远平急切的打断他的话: “光荣同志,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中仓县的事情,是为了省报记者周静雅同志。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快一个小时了,打了十几次电话她都不接,我怀疑她出了什么事儿?我在黄州没有熟人,也只能麻烦你帮忙找一下人了!” 宋光荣当即重视起来: “您先别急着领导,我马上打电话让治安支队刘支队派人去找,最好您能提供周记者的电话号码,这样他们可以利用技侦手段进行定位,会更方便找到她。” 宋远平赶忙提供了周静雅的手机号码,又嘱咐道: “光荣同志,让他们别把动静闹的太大,万一她没出什么事,影响不好。” 宋光荣答应一声: “知道了,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宋远平心里闹腾的慌,他不时走向门口向远处张望,希望周静雅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接电话,更希望她能突然出现在面前。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希望也在一点点的破灭,宋远平忍不住又一次拨打电话,周静雅的手机竟然接通了? 他激动的手都是颤抖的,可电话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什么人?” 宋远平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是她朋友,你怎么拿着她的手机?她人哪?” “我是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急救科,你的朋友被人拿刀捅了,现在生命垂危,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过来看看吧!” 宋远平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栽倒。几秒钟后,他赶紧拨打唐玉国的电话,让他火速把车开到家门口。 唐玉国就住在市政府大院单身宿舍,距政府大院停车场仅仅几十米远,这样安排是为了更方便、更快捷的为宋远平服务。 宋远平已经等不及了,他拉着小晨阳的手,连门都顾不上锁,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赶往停车场。 跑了有几十米,唐玉国也开着车过来了,宋远平只说了一句话: “快快,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 唐玉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从宋远平焦急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十万火急! 市政府距第二人民医院并不远,也就两公里左右,唐玉国连闯了几个红灯,在车流中左冲右突,仅用时几分钟就赶到了医院。 宋远平匆匆交待: “玉国,你照顾晨阳,在医院附近给他买点饭吃。” 他又是小跑着奔向抢救室。 可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当他急匆匆的推开抢救室的门时,被里面的医生给轰了出来: “你是干嘛的?这是抢救室,不是你家厨房,谁让你进来的?” 宋远平赶忙解释: “医生,我朋友受了伤,我想看一眼。” “你的朋友?你看起来也没那么老呀,还有这么大岁数的朋友?” 宋远平这才知道来错地方了: “医生,我朋友被人用刀捅伤了,请您告诉我,创伤性急救在哪里?” 医生冷冷的: “大厅里有导医台,你自己问去。” 宋远平只好又去了导医台,导医台的工作人员倒是很有礼貌,还专门派了个女孩把他领到了抢救室外面,并嘱咐他安心等着,手术完成后再和医生交流。 他不安的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担忧无限的拉长。看着玻璃窗上“抢救室”三个血红的大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笑靥,那明媚的笑容曾如阳光般温暖着他的世界,此刻,只能在回忆里追寻了。 终于,他屁股上好像着了火,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在门外来回的踱步。 抢救室的门紧闭着,仿佛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他目光紧盯着那扇门,渴望着它能快点打开,带来她平安的消息。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上天不要夺走她,夺走还没来得及品尝的幸福爱情。恐惧如影随形,他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那无尽的担忧和恐惧在心中不断的蔓延。 十几分钟后,宋光荣打来了电话: “领导,周静雅同志已经有消息了,根据定位显示,她应该在市第二人民医院,我们的人正赶往医院,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宋远平叹了口气: “不要让他们来了,我就在第二人民医院里,静雅被歹徒捅伤了,正在抢救。” 宋光荣紧张起来: “有生命危险吗?” 宋远平却突然发火了: “宋局长,我对黄州市现在的治安状况非常失望,省报你看了没有?前些天你们春晓路派出所几名民警一天几趟的骚扰人家洗浴广场,把人家港商逼的走投无路,省报还大篇幅报道了派出所几个民警的无耻行为。现在,周静雅同志又遭遇了袭击,生死未卜,你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再这样下去,谁还敢来黄州市投资?” 宋光荣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说: “周静雅同志我也认识,去年她还来市公安局采访过我,她出了事我也很难过。昨天的省报我也认真看了,是周记者的手笔,我也认真反思了,昨天上午,我已经勒令桃园区公安分局,严肃处理涉及黄海洗浴的那几名民警。昨天下午分局汇报说,涉事民警已经有两个人被停职,其中,一个叫王志国的副所长被通报批评,并免去副所长职务。至于周记者被袭击这件事,我认为,或许和她写的那篇报导有关系。” “你的会议开完了吗?” “会议结束了,本来我打算明天一早再回黄州的,现在周记者出了事,我马上就动身回黄州,回去后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成立“4.26专案组”,争取尽快抓获歹徒!” “宋局长,我不想听你的承诺,我只想尽快看到结果。中仓县那件事和周静雅同志遇袭案,你们公安局要在一个月内调查清楚,尽快抓获嫌疑人!”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又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想对宋光荣发火,可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那股怒火,他现在的心情犹如吹得鼓胀的气球,只需轻轻一戳就要爆裂。他有些失态了,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寂寞、孤独。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又过去了,宋远平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那股担忧的情绪在不断的加剧着,蔓延着,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四五个医生和护士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医生,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出手术室,汗水湿透了他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头上。连续数小时的高度专注与紧张操作,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倦意。 “医生,周静雅同志脱离危险了吗?” 宋远平顾不上客套,紧张的问道。 “你是她的家属?” 宋远平干脆自报家门: “我是咱们黄州市的市长,我叫宋远平,这个受伤的女孩是我的朋友。” 医生吓了一跳,他露出笑脸,赶忙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 “噢,原来您是宋市长,您好您好,让您久等了。手术做的还算顺利,这位女同志被刺了两刀,其中左肩一刀,腹部一刀。左肩那一刀伤口还不算太深,主要是腹部那一刀太狠了,差点要了她的命。刀刃从肠道和脾脏之间穿了过去,只差零点零几毫米就要伤到脾脏了,万幸啊,真是万幸啊!” 宋远平只觉得一块千斤巨石落了地,一身的轻松,世界仿佛又绚丽多彩起来,他赶忙道谢: “谢谢你医生,感谢你们挽救了她的生命,你们几位辛苦了!” 医生客气道: “您不用客气首长,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责任和义务。”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医生摇摇头: “首长,因为手术需要,我们给她用了麻药,她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今天观察一晚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天她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您可以明天再来看她。” “那好吧,再次向你们表示感谢!”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唐玉国和小晨阳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他敲了敲车窗,唐玉国赶忙打开车门: “领导,事情办完了?” “我是来看周记者的,她被歹徒捅了两刀,手术刚结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啊?凶手也太歹毒了,周记者一个年轻女孩,他们竟然动刀?还好周记者福大命大,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吗?” “周记者还没醒过来,我估计就算是醒过来,她也不会知道歹徒是谁?行了,破案是公安局的事情,先不说这件事了,已经夜里一点了,咱回家。” “您还没吃饭吧?这条街上有个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要不,您多少吃点儿?” “不吃了,我一点也不饿,回家吧!” 次日一早,宋远平把小晨阳交代给唐玉国,打电话让王德昌又派了一辆车,他早饭都没顾上吃,驱车直奔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昨天那名医生和六七个领导模样的人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权力这东西简直是无往不利,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见缝插针的曲意逢迎。面对高高在上的领导,普通人心中往往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敬畏,这是一种掺杂着不安与尊崇的情绪,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们的言行。当权力的威严如巨塔般矗立在眼前时,普通人会不自觉的敛声屏气,说话时再三斟词酌句,生怕稍有不慎,便触怒那高高在上的权威。他们往往眼神中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仿佛在面对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谨慎。他们又像是在钢丝上行走,唯恐一步踩空。为了能在权力的笼罩下求得一丝安稳,他们挤出谄媚的笑容,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试图以此换得权利方的一丝青睐。他们放下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卑微的迎合着权利的喜好,如同随风摇曳的小草,在权力的风暴中努力寻找着生存的缝隙。这种曲意逢迎并非出于普通人的真心,而是一种无奈的生存策略,是在强大的权力面前,普通人无力反抗的妥协。 宋远平让司机停下车,把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等着他。 刚下车,那名医生连忙和站在前面的一个秃顶男低语了一句什么,秃顶男赶紧迎了过去: “首长您好,我是二院的院长常继平,今天一大早张医生说您今天要来看病人,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宋远平很反感他们这种前呼后拥的行为,可他不能发火,人家昨天才救了周静雅的命,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他和常院长握了握手: “你好常院长,很感谢你们医院拯救了我朋友的生命,不过,医院这么忙,不能因为我来医院了,就耽误大家的正常工作。你们各忙各的,让昨天那位医生陪着我就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常院长脸上有明显失望的神色,但他不敢违抗市长的命令,只好笑着说: “那行,陈医生,那你就陪着首长去看看病人吧!” 周静雅的意识从混沌中渐渐苏醒,仿佛从漫长的黑暗隧道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眼皮沉重如山,努力了好几次才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影逐渐的变得清晰,视线还是有些朦胧,像是隔着一层纱。身体仿佛被巨石碾压过一般,沉重而无力,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疲惫与虚弱,微微一动,便牵出一阵的酸痛,喉咙干涩的难受,仿佛要冒出火来,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她思维还很迟缓,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片段,意识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徘徊,她不确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慢慢的,随着感官意识的逐渐恢复,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儿钻进鼻腔,仪器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这时,她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昨天经历了那场恐怖的生死劫,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悄然涌上心头,同时,也带着对事件发生的迷茫与不安。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宋远平微笑着走进病房: “静雅,你感觉怎么样?” 第26章 风暴前夕 周静雅看到宋远平的那一刻,听着他温柔的问候声,心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难以言说的委屈,有恐惧,有痛苦,还有深深的感动,这一刻,她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微微颤抖的嘴唇,似乎想要诉说心中的千言万语,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她声音微弱: “远平,你来了。” 宋远平轻轻握着周静雅的手,声音轻柔的像是羽毛: “静雅,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淌,流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周静雅终于哭出声音: ”远平,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嘛,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你安心养伤,我已经给公安局宋局长打过电话了,相信歹徒很快就能缉拿归案。” 周静雅脸上尽是恐惧: “那两个人好吓人,特别是那个长头发男人,他刚走到我跟前,我就觉得他身上带着那股冰凉、阴森的气息,那种气息说不上来,就像……,像来自地狱。” 宋远平安慰她: “你别怕,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你。” 周静雅言不由衷: “你工作忙,有医院照顾着我就行了,我能扛得住。” “别说傻话了,你伤的这么重,我怎么会放心?晨阳也想你,等他放了学,我带着他一起过来看你。” 周静雅眼泪流的更欢了: “远平,我现在觉得,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陈医生不得不插话道: “首长,病人失血过多,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康复,她需要静养休息,您看…… 宋远平点点头: “陈医生,我工作忙,静雅就拜托你们照顾她了,我代表静雅和她的家属向你们表示感谢。” 陈医生表态道: “您放心首长,我们医院专门派了三个护士24小时轮班照顾病人,保证她很快就能康复。” 宋远平松开周静雅的手: “静雅,你好好休息,下班后我再来看你。” 周静雅吃力的点了点头,露出了笑脸。 上班后,宋远平第一时间向董胜利汇报了周静雅遇袭的事情,董胜利大为吃惊: “什么?会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他们这是公然向咱们市委市政府挑衅。远平同志,你马上通知公安局,让他们尽快成立专案组,要不惜代价,尽全力破案!” “我昨天已经通知宋局长了,估计他现在已经回到了黄州。” 董胜利烦躁的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这些天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一个比一个有影响力,到底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看了看宋远平: “自从成立了这个综合小组,事情反倒是越来越麻烦了?远平同志,我看,这个小组也没存在的价值了,还是解散了吧!” “解散了?” 宋远平简直气乐了: “董书记,这个小组是在您的要求下成立的,还通过常委会正式讨论过,这才半个月不到您又要撤销了?作为政府机关,做什么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只凭心血来潮,您说呢?” 董胜利沉下脸: “我这是为你好,周记者被歹徒袭击,你作为综合小组的组长,难道没一点责任吗?” 宋远平有些明白了,或许是综合小组触动了他董胜利的部分利益,也或许他被某件事情所牵连,这才利用周静雅被袭一事要求解散综合小组。 其实这个小组自成立以来,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两个副组长也并不积极,这其间政法委书记罗永泰倒是打过两回电话,说有需要他随叫随到,宣传部长毛朝阳更过分,问都没问过,好像小组和他没任何关系? 但宋远平也不是泥捏的,董胜利想把责任强加给他,他怎么会吃这个亏: “董书记,综合小组是解决社会问题的,不是预防突发事件的,我一个市长,总不能领着两个副组长到街上执勤吧?还有,您指派的副组长毛朝阳从没过问过小组的事情,我这个小组长基本就是个光杆司令!” 董胜利也知道,周记者这件事人家宋远平确实没什么责任,预防犯罪是公安局要做的事情,利用这件事强制解散小组是有些太牵强,可他有他的苦衷。 昨天晚上,他亲自给胡忠良打去电话,问起了老师们欠薪的问题。胡忠良不敢隐瞒这位老上级,承认有这件事,并如实向他汇报了欠薪问题并未解决。这让董胜利大为恼火,同时,他也在深深的担忧着。他知道宋远平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瞒过一时,瞒不了长久,一旦谎言被戳穿,宋远平肯定会揪着不放,那么胡忠良就危险了。 要知道,胡忠良所犯的错误多了去了,不仅仅只是欠薪这么简单,什么新县城开发,什么买官卖官,什么私卖国有土地和国有资产,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够他胡忠良喝一壶的。这样一来,胡忠良倒台了,势必会牵扯到他董胜利,那么唯一的办法是解散综合小组,尽量削弱宋远平的权力,这样做会拖些日子,能拖到自己退休更好,他胡忠良出了事情,自己也退休了,上面总不会拿一个退休的干部追责吧?这才是他董胜利想要急于解散综合小组的真正目的。 他又深深的感到懊悔,平时对胡忠良太过于放纵了,中仓县不是没人来市委反映过问题,可胡忠良是他董胜利一手提拔的,他不想看着他被处分,换句话说,胡忠良倒台丢人的是他董胜利,为了面子,也为了能熬到体面退休,所以才遮遮掩掩的。 他也曾狠狠的批评过胡忠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想把他撤换掉?可自己亲手提拔了他,再亲手撤了他,一样会给世人落下笑柄?他心里那个懊丧,以前的举棋不定,造成现在问题越来越棘手了,那么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解散综合小组,让宋远平安安生生待在黄州市,手伸不了那么长,事情就能慢慢拖过去。第二,低下头向宋远平妥协,这个选择更让他难以接受,他堂堂一个市委书记,退休前被市长拿捏了,以后怎么见人? 两权相害取其轻,第一个选择较为合适,但现在看来,这个综合小组成立起来很容易,想要解散就难了,人家宋远平不同意,自己还真不能用强硬手段。 办公室里多少有些火药味,董胜利苦思冥想着该如何让宋远平让步?而宋远平则稳如泰山,他要见招拆招,总之,这个综合小组无论如何也不能解散。 办公室里一阵沉寂,两个人像比赛抽烟似的,屋里烟雾缭绕的。 正当此时,董胜利的手机响了,一看手机,是胡忠良打来的,董胜利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可宋远平就在旁边,他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了? 宋远平看出来他有些为难,就主动告辞: “董书记,要是不方便,我先回去,下午咱们再谈也行。” “噢,不好意思了远平,我老家的电话,你先回去也行,下午我给你打电话。” 宋远平走了,董胜利接通了电话: “又有什么事儿?” 胡忠良吞吞吐吐的: “老领导,我想麻烦您一件事情,您一定得帮忙!” “说吧,什么事?” “我们中仓县的企业家曹献森您知道吧?” “知道。” “曹献森不光为我们中仓县的经济做出过巨大贡献,他还是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可今天早上,他被市局的人堵到被窝里给抓了?不光他被抓了,听说他的儿子曹老六也被他们抓了?老领导,市局的人没和我们县委、县政府打个招呼就抓人,这情理上有些说不通吧?” “他们为什么要抓人,你知道原因吗?” “这个我还不清楚,不过,曹献森身份特殊,不管怎么说,他们抓人之前应该先打个招呼吧?” “曹献森是搞企业的,你和他不会有什么利益关系吧?” 胡忠良一口否定: “老领导,您是了解我的,我知道我平时做事情太过于高调,难免会被人所诟病,也有人打我的小报告,甚至写我的检举信,告状信,可我确实清清白白的,我从不和什么企业家们有任何私人方面的来往?可是,曹献森是我们县比较有威望的企业家,做过不少的公益事业,比如捐了一所希望小学,还为三个小学捐赠了几十台电脑,去年渡口镇水灾他还捐款一百万元,您说他出了事情,我们县委、县政府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董胜利沉默了许久: “忠良,我觉得这个事情你还是不插手为好。这两年多来,不管是真是假,你的举报信、告状信市委、市纪委已经收到十几封了,我是厚着脸皮替你打掩护、开脱,弄得我好像和你同流合污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你也不年轻了,要学会爱惜羽毛,不涉及你的事情,你尽量离远点,万一惹火烧身,我是真没办法替你说话了。至于曹献森这件事情,既然市局没通过你们政府就抓了人,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你就别再管了!” “可是老领导,他出了事情我们不管,别的企业家会寒了心的,我们有愧于他呀?” 董胜利有些火气大了: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您说实话,是不是你拿了人家的好处?” 胡忠良死不承认: “没有,老领导,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有拿他的好处,我是出于影响才向您求情的!” “我告诉你忠良,宋市长已经盯上你了,你现在自身难保,还在想着保人家?另外我告诉你,欠老师们那些钱,你就是回家把锅砸了也得马上把钱补上去,不然的话,你就等着摘帽子吧!” 胡忠良哭穷: “可是老领导,那可是两个多亿呀,我往哪儿凑钱去呀?” 董胜利气的直拍桌子: “你混蛋,你有胆量把这些钱挪用了,就没办法把窟窿填上了?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两个多亿能难为住你?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多的我也不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出了问题,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老领导,老领导,您再帮帮我呀老领导…… 董胜利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对胡忠良没什么信心了,此时他所要想的,是如何尽可能的撇清他和胡忠良的关系。 与此同时,宋光荣也急匆匆的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宋远平热情的让了座,张小宇给他们两个人沏了茶,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办公室。 “光荣同志,昨天我说那些话有点过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宋远平很客气的说。 宋光荣脸上有些愧色: “您别这样说领导,我理解您的心情,是我们公安工作做的不到位,这些天咱们黄州市的治安状况确实是令人堪忧。刚才我已经部署了工作,加强了对社会治安方面的巡查巡访。另外呢,中仓县已经有了消息,曹献森父子的犯罪问题基本调查结束了,他们不光涉嫌对您的谋杀,还涉嫌重大的经济犯罪,今天早上我已经命令抓人了,估计中午前会押解回黄州!” 宋远平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喜色: “好好,光荣同志你辛苦了,远在中仓县的同志们也辛苦了,一会儿我就打电话给省领导,下一步,该调查胡忠良的问题了。” 宋光荣又说: “局里已经正式成立了“4.28专案组”,我亲任组长,您放心领导,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嗯嗯,看来王主任还是了解你的,你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宋光荣把时间看得很宝贵,他看看腕表: “领导,那我可就告辞了,局里事情很多,特别是周记者这件事情,我要亲自督战。” 宋远平心里的怨气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对宋光荣的佩服了。他一直把宋光荣送到电梯口,这才挥手告别。 回到办公室,宋远平给省委郑时淼书记打去了电话,把两赴中仓县的所见所闻,以及县委书记胡忠良独断专行,欺上瞒下,阴谋迫害外资企业老板,两年多不给老师们发工资的事情,详细的向郑书记汇报了一遍。 郑书记明确表态,一周内会让省纪委派调查组到中仓县,详细调查胡忠良违法乱纪、涉嫌犯罪的事实。 末了,郑书记关切的问: “远平啊,你在黄州市干的还适应吧?” 宋远平态度恭敬: “谢谢领导的关心,工作上还算顺利。” “嗯嗯,你在农业厅磨砺了八年,也应该沉稳多了,我相信你会和董书记配合好的。如今的发展形势复杂多变,挑战与机遇并存,你仍要不断的磨砺自己,提升领导能力和决策水平。要敢于担当,勇于创新,在面对问题时,要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在磨砺中成长,在实践中进步,我是看好你的!” 能得到郑书记的肯定,宋远平心里有一股激情在熊熊燃烧着,他坚定的回答: “请书记放心,您的嘱托我牢记在心,我必以无畏之勇气,坚定之信念,带领全市干部群众奋勇向前,在困难与挑战中磨砺自己,以忠诚和担当践行使命,不辜负您的信任和期望,不辜负黄州市五百多万人民群众的重托!” 郑书记笑着说: “好啊,每一句都是那么铿锵有力,还是那么高调,不过,我还真喜欢你这个高调的性格。我再嘱咐你两句,如果工作上和董书记意见相左,要冷静思考问题,你们董书记毕竟再有一年就要退休了,要多沟通,多谅解,这样才能体现出心胸宽广,才能走得更远,站的更高嘛!” 宋元平和郑书记在愉快的交流着,而远在中仓县的胡忠良正惴惴不安地在办公室抽着烟。 董书记无情的挂断了电话,这让他心里感觉没底儿了?他像是身在半空,脚下踩着云彩,而此处没地方可以抓挠,这种失重的感觉让他胆战心惊。 从董书记的话语里,他知道老师们工资的事情是瞒不过去了。曹献森是死是活他已经无能为力了,火烧眉毛的是这两个多亿的工资款,这笔款子该怎么去解决呢? 第27章 较量 周静雅遭遇袭击差点遇害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黄州市的大街小巷,到了第三天上午,省报的高副主编也听到了消息,便打电话向周静雅核实情况。 周静雅还很虚弱,电话里说不清楚,高副主编却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听出了些意思。他很愧疚,结合坊间传言以及周静雅发表的那篇报道,不难看出,周静雅的遇袭就是有人蓄意报复。 高副主编愤怒了,先不说高静雅是报社里的优秀记者,她出了事,报社有义务替她发声,关键高静雅的那次采访任务是他高副主编安排的,他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朗朗乾坤,法治社会,而黄州市却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这次竟然还想要人命?是社会乱象所导致的,还是政府不作为留下的隐患?下黑手的人如此的胆大妄为,究竟有何背景? 高副主编又派了两名记者,到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对周静雅遇袭的情况作详细了解。 周静雅还是太虚弱,张医生只允许谈话半个小时,并且分为上午和下午两个时段进行。两名记者历时两天,分四次和周静雅进行了谈话,从周静雅第一次到“黄海洗浴广场”的采访详情,到遇袭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综合整理成了一篇社会报道。 次日上午,一篇名为《黄州乱象何时休?》的报道刊登在省报第二版面《社会与法制》专栏,报道占据了大半个版面,深刻揭露了黄州市各强权部门、职能部门存在的不作为、乱作为现象,并毫不留情的批评当地政府对强权部门管理不力,也使得社会公平正义受到严重挑战,这种局面如果持续下去,必将引发更多的社会矛盾和不稳定因素,严重影响当地的和谐发展。 省委书记郑时淼,省长陆季良先后做出批示,要求省纪委深切关注黄州市存在的社会乱象,并以此为契机,对全省各地市级政府展开巡查工作,对巡查中出现的问题及时纠正、严肃处理。 省报作为全省政治政策导向的风向标,自然也是全省各级政府部门领导们首要关注的新闻媒体,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黄州市便又一次陷入了舆论的风暴旋涡之中。 负面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省报上,这让董胜利承受了前所未有过的巨大压力。有新闻媒体的监督,有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批示,如果再不拿出点手段,恐怕这一关很难过去了。 十点整,黄州市市委召开了紧急常委会议,董胜利再没有了以前的内敛、沉稳,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不安和一脸的愤怒。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同志们,省报第二版面的《社会与法治》那篇报道大家都看了吧?这已经是半个月内我们黄州市第二次登上了省报,我感觉我这个市委书记已经抬不起头了,你们诸位脸上发烧了没有?省报记者的正常工作在我们辖区内接连受阻,这次竟然还差点丢了性命?同志们,这一事件让我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痛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一直强调要打造法制社会,文明城市,可现在的情况却与我们所想要的背道而驰,这件事情严重挑战了我们政府当前的治理能力和城市形象,也挑战了我们黄州市市委市政府的尊严。我要求市纪委、市公安局马上介入,要彻查此事,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必须要给周记者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给上级领导们一个交代。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行凶者绳之以法,要让大家看到我们维护法治尊严,保证公民安全的态度和决心!”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的紧张,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各常委们面色阴沉,满心惶恐。 纪委书记罗永泰随之发言: “省报上不但批评了我们黄州市的社会乱象,也批评了我们政府存在的不足之处。作为纪委书记,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的政府往往是后知后觉,省报记者已经详细分析表达了某些事件牵连着当地政府某位官员,而我们还尚在懵懂之中?开会之前,省纪委书记秦峰同志作出重要指示,也转达了省委郑书记和省长陆季良同志的批示,要求市纪委立即行动起来,对那些敢于触犯法律红线,违背党纪党规的领导干部绝不姑息迁就,要深入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要以铁的纪律,钢的决心,严肃查处这些违法乱纪行为!” 宋远平微微皱着眉头,对于董胜利和罗永泰的讲话,他感觉力度还是不够,多少有点敷衍的感觉。 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轻咳了一声: “同志们,我们所要面对的问题远远比刚才董书记和罗书记所讲的还要严重。我们不仅要对下级干部们进行思想教育和纪律约束,还要认真自查自纠。要想真正做个清官,就是要严以律己,要时时刻刻牢记自身所担负的责任与使命,要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精神牢记于心中,要真正做到清正廉洁,就要正人先正己。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手握重权,在黄州市这个地面上,我们虽不能呼风唤雨,但我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或许能改变普通人的政治命运和生活命运。就不说我们黄州市,先聊一聊下面的区、县情况,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区、县从上到下都离不开人情世故,关系走动。除了各行各业的资本商人,再有就是几个有头有脸的干部们处于区、县行政与经济领域的统治地位。一个县城有几十万人口,但是真正有权有势的,就是那几个人,这几个人控制着两三百个科级以上官员的政治命运。可以说这些区、县的一举一动,风云变幻,都在这几个人手里操纵着。他们主宰着一个现成的财富流动和政治局势。哪里该拆迁?哪里该修路?谁能包揽到政府工程?甚至谁家的孩子能够特招进入县城重点中学上学?都是这些官员决定的。二是商人,这类商人大多资本雄厚,人脉广泛,对县域经济、政治和社会治理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些商人一般涉足房地产,酒店及旅游开发,当地矿产或者特色产业等等,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承接政府的各类大型项目,包括道路、桥梁、公园、广场等基础实施建设项目,通过赚政府的钱来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三是江湖人士,这类人群不一定是黑社会,但他们一定是地方势力,这是因为县城的经济空间很小,需要这种人站出来平衡各方关系。这种权利生态可以说关系远远大于规则,靠的是裙带关系和朋友关系,可以说关系决定成败。至于规则能力、才华水平等,一切都要靠后,你的能力所体现的不在于收入相差几百块钱,而在于你认识多少有权有势的人?有多少各行各业的渠道?能为多少事开方便之门?在灰色地带,又能如何游刃有余?” 宋远平的一番话,震碎了常委们的三观,也让董胜利极为的不满,他冷着脸批评道: “宋市长,你的意思是黄州市领导下的各区、县政府都是腐败无能,靠的全是利益关系了?说来说去,也只有你来黄州市有点晚,其他常委们都是老干部了,那就你一个人清白呗?” 宋远平没打算和董胜利抬杠,他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提醒在座的每一位常委们对当下黄州市的官场乱象有一个清晰、直观的认知。 面对董胜利的咄咄逼人,他只是淡淡一笑: “董书记,您这句话就有点严重了,我只是在提醒大家,我们黄州市之所以会连续两次上了省报,并且全都是负面新闻,这和我们党委、政府用人不当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们马上就要进行全市干部调整工作了,在干部调整中,要让同志们明白,不能把下雨的权利交给一个卖伞的人,不然的话,就不会有晴天。” 毛朝阳在一边拱火道: “宋市长,我怎么听出来您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呢?要说我不应该和您抬这个杠,我就是有点儿听着不太顺耳,下面的区、县干部都是在座的诸位讨论提拔上来的,那我们是不是都有责任呐?秦部长,对于刚才宋市长的长篇大论,您怎么看呢?” 毛朝阳这一招实在是毒辣,他不光把常委们都拉到了宋远平的对立面,更是把火苗引向了素有“铁娘子”之称的秦玉洁。 也就是从现在开始,这个善于挑拨离间的毛朝阳,被宋远平第一个列到了对手的名单上。 秦玉洁的回答却让在座的各位常委们大跌眼镜,更是让毛朝阳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毛部长,你有话就直来直去的说,你这样指名道姓的是故意让我和宋市长产生误会呀?我虽然是组织部长,但我的工作是配合市委以及在座的常委们对组织关系的宏观调整,并没有直接权利升迁或调动任何一位区、县干部,我希望在讨论问题时,你毛部长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铁娘子就是铁娘子,一出招就是辣招,一剑封喉。毛朝阳被怼得直翻的白眼儿,连辩解的后路都被她给堵死了。 常委们没人敢招惹这位铁娘子,董胜利只好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怎么每次开会都要这样剑拔弩张的?像什么样子嘛?咱们今天讨论的主题,是如何尽快消除周记者遇袭带来的不良影响,你们不要岔开话题好不好?说到周记者,有件事我要问一问宋市长?” 宋远平一愣? “怎么了董书记?” “我听说这位周记者天天往你家跑,有这回事吗?” 常委们来了精神,他们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这个老牛要吃嫩草的桃色新闻。 宋远平坦然承认: “是有这回事,我和周记者是朋友,我们之间相互欣赏,无话不谈,作为朋友,我们正常的接触碍不了谁的事儿吧?” 董胜利一副批评的语气: “你这样说不对吧宋市长?如果你是一般群众,我这个书记管不了你,可你是政府干部,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黄州市政府的脸面,影响着下面大大小小的干部们。你说你们是一般朋友,谁能给你证明?你们都干了什么,又有谁能知道?” 宋远平肺都气炸了! 如果董胜利能在私下的场合和自己心平气和的交谈,怎么说都无所谓,可现在是什么场合?这就是故意找自己的难堪,挑自己的毛病。反过来说,就算是自己承认和周静雅是男女朋友,男未婚女未嫁,违反了哪一条党性原则?你董胜利管的未免太宽了吧?这就是故意的挑刺,想尽办法要对自己进行打压。 宋远平真有点闹不明白了,自己和董胜利之间并未发生过真正的矛盾,也从未在公共场合顶撞过董胜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宋远平咽了口唾沫,他感觉口干舌燥,那一股股的郁闷和憋屈让他感觉心口发疼。 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对方的嚣张气焰,低头妥协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抬头是一棍,低头还是一棍,那就干脆拿出在东玉县工作时的态度,该高调高调,该张扬张扬,只要坦坦荡荡做人,不违法,不犯错误,就敢和你这个书记较个高下。 他身体微微前倾,以挑衅的语气说: “董书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就算是我和周记者在谈恋爱,那也是我的正当权利,任何人无权干涉。如果你心里不舒服,可以向省委反映问题。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周静雅同志就是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董胜利勃然大怒,从干市长起,到现在的市委书记,他整整主政了黄州市七年,当了书记以后,期间有两位市长和他搭过班,一位是正常调动,一位是病退,还从未有过市长这样敢顶撞过他,这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宋市长,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人家周记者才多大年纪?你这样做有伤风化,你也不怕落下口实,不怕老百姓骂你仗着自己是市长老牛吃嫩草?” 宋远平毫不示弱,他也“啪”的拍了下桌子: “董书记,咱们党章中有哪一条说男女年龄有差距就不能谈恋爱了?我和周记者是真心相爱,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所做的事情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违规违法,别人想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包括你董书记,谁也无权干涉我的婚姻自由!” 董胜利怒目圆睁,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的青紫,突然,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第28章 政治新格局 董胜利的突然昏迷,让众常委们惊慌失措,顿时,会议室里乱了套,焦急的呼喊声和椅子被挪来挪去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 李红兵不懂装懂的去掐董胜利的人中,郭开来提醒说: “李书记,你先别忙着掐人中,董书记这个样子像是心脏病发作,你还是试试人工呼吸吧?” “啊?什么?” 李红兵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掐人中可以应付,人工呼吸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都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让他嘴对嘴吹气,他想想就觉得膈应。 罗永泰挤到前面,试探了一下董胜利的鼻息: “看起来好像还有呼吸?听说突然昏倒的人救人是黄金十分钟,还是快点打120吧!” 宋远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十分被动。 董胜利的昏迷和刚才那几句抬杠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敏感的觉得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再看向董胜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似乎是命在旦夕了? 情况危急,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才是第一位。 他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推开几个手忙脚乱的常委们,一伸手扶住董胜利的肩部,让他不至于从椅子上摔下来,嘴里急切的呼喊着: “快点打120,大家帮帮忙,把董书记抬到电梯上,快快!” 郭开来连忙阻止: “宋市长,先不要动董书记,看他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是心脏病犯了,让刘秘书来会议室,他应该知道董书记是什么病。” 会议室里乱哄哄的,大家手足无措,只有郭开来和秦玉洁还算冷静,郭开来吩咐人去喊刘秘书,秦玉洁拨打了急救电话。 刘秘书并没有远离,此时,他就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 作为董胜利的专职秘书,他对领导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既贴心又周密。工作上,刘秘书总是提前来到办公室,为董书记准备好当天所需的文件和资料,确保领导一上班就能高效的开展工作。生活中,刘秘书也时刻关注着董书记的需求,领导困了,累了,刘秘书会适时的送上一杯热茶,让领导能够稍作放松。董书记遇到一些生活上的小困扰时,刘秘书也会想尽办法帮忙解决,用自己的细心和耐心为领导营造一个舒适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不过,出于会议安全考虑,会议室的隔音效果做的特别好,刘秘书只能隐约听到似乎有争吵声?几分钟后,争吵声小了很多,接着,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刘秘书,哎呀,快快,你快点,董书记突然昏过去了,你过去看看他是怎么了?” 田水多腿脚利嗦,他第一个开的门,见刘秘书就站在门外,他语无伦次的催促道。 刘秘书慌忙跑进会议室,见董胜利双眼紧闭,脸色青紫,脸上、脖子上都在冒着虚汗,衬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从小药瓶里倒出来几粒药丸,把药丸喂进董胜利嘴里,又喂了一点水,这才松了口气。 “董书记是不是有心脏病?” 郭开来问道。 “是有心脏病,我们领导不能大喜大悲,不能过于激动,这两年他心态保持的很好,没怎么犯过病。不过,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还是每天都备有药品。” 毛朝阳夸赞道: “还是刘秘书心细如发,也是董书记慧眼识珠,不然的话,今天可真就麻烦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宋远平,引得常委们纷纷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宋远平表情很尴尬,心里也很无奈,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孤独感,这种感觉让人气馁、让人绝望,内心的高傲和自尊一丝丝的被抽将出来,像是要把他掏空,揉碎。董胜利的心脏病犯的太是时候了,早不犯晚不犯,和自己杠了几句就犯病了?好在董胜利没什么大碍,如果因此一命呜呼,那自己还不成了罪魁祸首? 董胜利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皮很吃力地往上抬了抬,又无力的闭上眼睛,接着,他像是十年都没呼吸过一样,喉咙里“咕噜咕噜”了几声,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肚子里那口浊气缓缓吐出,他又昏睡了过去。 “董书记没事儿了,哎呀我的天,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董书记是吉人天相吧?真是福大命大,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啊!” 毛朝阳一副激动的样子,夸张的用手揩了揩并没有一点点眼泪的眼角,又偷眼看看刘秘书。 大家有些看不惯了,有人露出嘲讽的笑容,有人别过脸,不想看到他那副奴才样,秦玉洁更是“啍”了一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等救护车去了。 宋远平对毛朝阳种人见怪不怪,官场上卑躬屈膝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学历不高,业务能力一塌糊涂,但他们却有着精湛的拍马艺术。他们善于在合适的场合做出合适的动作,说出让人呕吐的语言,他们的所作所为普通人是做不出来的。这项技术不但要脸皮够厚,还要精准把握稍纵即逝的难得时机,其专业功底并非一蹴而就,虽然用不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但想要做到集脸皮厚、说话艺术和选择时机于一身的至高境界,也不太容易。 终于,刺耳的警报器呜咽着传到了会议室里,几分钟以后,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们拿着担架涌进了会议室里。 一名医生翻了翻董胜利的眼皮,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下: “谁给病人服过药了?” 刘秘书回答道: “是我,我给领导喂了几粒速效救心丸。” 医生没再问什么,几名白大褂小心翼翼的把董胜利挪到担架上。大家想过去帮忙,却又无处着手,笨拙的动作显得碍手碍脚的。众人只好看着白大褂们把董书记抬走了,又是几分钟过后,救护车呜咽呜咽的又开走了。 董胜利被救护车拉走了,会议室里,宋远平就是无可争议的领导。他没心情再开什么会议了,刚要宣布散会,毛朝阳连个招呼都没打,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了? 宋远平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个毛朝阳太过分了,怎么说自己也是黄州市的二把手,他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以后在市政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常委们如果也效仿他的行为,那自己还不如趁早滚蛋的好。 “毛部长,会议还没有结束,谁让你走了?” 毛朝阳扭头一笑,脸上满是讥讽的表情: “宋市长,这种情况,这会议还有开下去的必要吗?” 宋远平一股火气直窜到喉咙口,他眼睛血红,像是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声音里带着杀气: “你给我站住,董书记不在,作为市委副书记,我一样可以主持会议,在我没有宣布散会之前,你就不能离开会议室!” 这几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带着冰凉的寒气。 屋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十几度,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常委们各怀心思,有人被宋远平的威严震慑到了,有人则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也有人希望毛朝阳一硬到底,不要屈服于宋远平。李红兵就是其中一个,他就希望毛朝阳和宋远平能撕破脸皮,自己也好坐山观虎斗。 纪委书记郭开来第一个又坐回了座位上,以实际行动无声地支持着宋远平。 郭开来在常委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其一,郭开来不苟言笑,多年的纪委工作使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其二,近年来国家很注重纪律工作,纪委不但可以监督、矫正、处理下级政府官员,对同级别官员也有监督职权,因此,纪委书记的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在政府的实际权限,已超越了市委专职副书记和市政府常务副市长。 有了郭开来这个领头羊,其他常委们也有序的坐回各自的座位上,只有毛朝阳尴尬的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整个人就这样木化了! 宋远平继续加压,这种人要斗就要下死手,要让他明白谁才是这个会议室里的老大。 “毛部长,如果你不能遵守组织纪律,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马上向省委汇报,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态度,我虽然管不了,但有人能管得了,不相信你尽管可以试试看!” 众目睽睽之下,毛朝阳还想找回点面子,他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董书记病情这么严重,我想去看看他,这有错吗?” 宋远平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董书记不是你毛部长一个人的书记,也不是只有你毛部长一个人关心他,如果你仍然一意孤行,那你出去吧!” 毛朝阳进退两难,他急需找一个台阶下,他看了看李红兵,希望他能说上两句化解自己的尴尬。李红兵却“恰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机,没搭理他。 还是郭开来说了几句: “毛部长,董书记突发心脏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你就是去了医院,能帮上忙吗?你就别在门口杵着了,快坐下开会吧!” 李红兵这才搭茬: “是啊毛部长,董书记虽然病倒了,可工作还得继续下去,你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毛朝阳搭了个梯子,他也顺势就坡下驴,回到了座位上,但为了多少找回点面子,他还是响响的叹了口气,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远平凛冽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家: “同志们,董书记突发疾病我是有责任的,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不过,我也请大家记住,我们的党委不是为某一个人服务的,是为广大人民群众和我们黄州市千千万万个党员干部们服务的。我知道,个别同志对我有意见,甚至挖苦心思、千方百计的想设计我、刁难我,那么今天我就把话挑明;我宋远平自参加工作以来,历经了近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从没有怕过谁,也不惧任何挑战,如果大家能积极配合我的工作,我真诚的谢谢大家,反之,有谁想故意吹毛求疵、破坏、挑拨我和同志们的正常工作关系,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就算是豁出去我这个市长不干,也要和你掰一掰手腕。我就说这么多了,其他同志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畅所欲言!” 郭开来轻咳了一下: “咳咳,同志们,在工作中,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矛盾正常,没有矛盾才是不正常的。但是有一点,不能把矛盾上升为对立面,更不能因为工作中产生了矛盾就因噎废食,不愿积极面对矛盾产生的后果?我们的党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在大是大非面前,服从领导是每个党员干部的基本素质,是所有人应该遵循的规则之一。当然了,并不是说领导的决策就一定是正确的,有了不同意见,心平气和的与领导沟通解决,这样既体现了对领导的尊重,也对需要解决的事项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所以说,态度决定着成败,而非意气用事!” 郭开来的话看似中肯,却明显有批评的意思。尽管毛朝阳有些不舒服,但如果宋远平和郭开来强强联手,那他毛朝阳绝无还手之力,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会议室里再没人发言了,宋远平宣布散会。 下午,宋远平去医院探望了董胜利,意想不到的是,董胜利的病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后续治疗却是个漫长的过程,医生介绍说,董书记的心脏负荷超重,不适合再回市委工作了。 董胜利倒是很乐观,对宋远平的探望表示衷心的感谢,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未产生过任何矛盾?临走前,宋远平从董胜利自然流露的表情看的出来,他似乎有种解脱的洒然和愉悦? 董胜利确实解脱了,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下,早退休要比到了年龄退休更为稳妥,他反倒是为这次病发感到十分庆幸。黄州市的局势越来越复杂,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处处暗藏着凶险的漩涡,这些漩涡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随时准备吞噬失败者的躯体,此时远离政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二天,宋远平亲赴省城,向郑书记和陆省长如实汇报了董胜利的病情,并解释了昨天上午常委会议中发生的一切。 郑书记没说什么,只嘱咐他要尽力稳定黄州局势,保障市委、市政府日常工作正常进行,如期完成省委交付的各项工作任务。具体市委书记一职该如何安排,郑书记只字不提。 省委如何表态,常委们还闷在葫芦里,但董胜利的身体状况大家心里清楚,显而易见,黄州市新的政治格局又要形成了! 第29章 初见未来丈母娘 晴空如洗絮云悠,惠风拂柳弄轻柔。日照山川添翠色,气爽神清初夏留。 这是两天后黄州市一个普通的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湛蓝的天空上,雪白的云朵棉絮般缓缓飘荡。黄州市,这座美丽的城市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新一轮的权力搏杀即将开始。 董胜利提前退休是心有不甘的,本来嘛,承载着黄州市历史命运的这条大船,他董胜利才是掌舵人,也只有他才有资格把握大船前进的方向。况且,他还有两个心目中的人选未能如愿提拔,如果自己提前出局,宋远平会不会给这个面子也未可知?直到昨天的常委会议,看到了宋远平那冰冷如刀的眼神,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半生的官场生涯,终于让他遇到了真正的敌手。 宋远平是一头独狼,是头刚强不屈、坚韧不拔的战狼,一旦猎物露出破绽,便会显露他潜在的狼性,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对手的喉咙,这种嗜血啖肉的气势让人不由胆寒,不可战胜。 反观他自己,不能说风烛残年,却已近暮年,更为糟糕的是,他还有数年的心脏病史。近几天,他常常提不起精神,大脑也老是跟不上趟,总是丢东忘西的,身体机能也在一天天的退化。这种疲态,犹如一架年久失修的破旧牛车,再也经不起大的颠簸,一碰就会散架。 这种状态和一个正值壮年的同事拼个你死我活,力量值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当然了,作为颇有资历的市委书记,省委或许会照顾他,象征性的拉个偏架,让他输的不至于那么难看,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更何况,万事并不是绝对的,宋远平蛰伏了整整八年之久,突然又被省委重用了,上面会没人支持吗? 如此局势,不是伤筋动骨、两败俱伤,就是被他宋远平挑于马下,落荒而逃。既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急流勇退,这样既保住了脸面,也显得自己大度! 董胜利倒是想明白了,恋恋不舍的卸下了担子,他是撇了个干净,却给黄州市未来的政治格局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也给常委们平添了无限的遐想和担忧。 那么接下来,只看省委会如何安排了?是空降一位市委书记来主持黄州市接下来的工作,还是顺位提拔宋远平接任书记一职?反正无论怎样安排,市委书记一职是不能久拖的,他直接关系着各区、县,市级各局、委、办一千多名处级干部的工作调整,没有了书记这个火车头,市委工作将会是一盘散沙,也会因此影响整个山南省区、县干部调整工作的正常进度。 还有,董书记原定5月6日要把需调整的干部名单上报到省委,今天已经是4月25日了,明天就是董书记原定召开常委会议的日子,时间紧迫,宋远平作为黄州市的二把手,是否会接过董书记的接力棒,按时召开这次极为重要的人事调整会议?如果会议的日期没有变动,他会不会沿用原来的人选推荐办法? 宋远平也没想到,整件事竟然会以这种戏剧性的结果收场? 本来他是不想参与人事调整工作的,也在常委会上明确表过态,可董胜利却不按常理出牌,虚晃一枪,人家隐退了? 宋远平博览群书,又在基层拼打了多年,对权力有着深层次的理解。纵观上下五千年,权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色,却能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又仿佛一只大手,掌控着时代的风云变幻,深刻影响着人类历史的发展轨迹。 它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使官员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在它的诱惑下折戟沉沙,又有多少人在权力的舞台上粉墨登场,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权力更迭的人生大戏。 只有身居高位的政府大员,才能真正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真正含义。权力大了,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也更多了,比如黄州市将要面临的干部调整工作,总会有三两个常委以为这是块巨大的蛋糕,你一块,我一块,他一块,大家平均分配,利益均摊。他们没想到的是,如果推荐的人选出了问题呢?作为推荐人,是不是要负起失察的责任?更有甚者,某些人借调整干部之机大发不义之财,什么房产、钱财、古董、美女,统统来者不拒,既丧失了党性原则,又亲手为自己掘了坟墓,而他们自己却抱着侥幸心理,妄图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对于干部调整工作,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目前为止,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等待省委作出相应安排。郑书记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市委书记一职不能老挂着。在宋远平看来,他到黄州市工作不过才半个月,对黄州的方方面面了解的远远不够,省委不会考虑自己,那么,从省委下派干部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大早,宋远平抛开心里的杂念,把小晨阳托付给了唐玉国,坐上王德昌派的小车,又到医院看望周静雅去了。 到了周静雅的病房外,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还留了个几公分的缝隙,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数落着周静雅: “我早就对你说过,太过于敏感的报道会给你造成危险,可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应验了吧?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周静雅辩解的声音: “妈,您又来了?我是《社会与法治》专版的责任记者,我的任务就是揭露社会的不正之风,有题材、有事例,有现实教育意义,我总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不去采访吧?” “什么良心不良心的?你倒是有良心,可你差点丢了命!要是你真不在了,丢下我们俩老家伙可怎么活呀?你能不能听话点?你说话呀…… 病房里又传出低低的呜咽声,周静雅无奈的声音: “好了妈,我听您的还不行吗?您总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您这是在影响我的人生,影响我的信仰!” “好你个死妮子,我这是为你好,这么小的事情你都不想答应,我和你爸没少顺着你吧?你说你这个猪脑子,榆木疙瘩,你办了多少件蠢事啊你?前些年你要死要活的喜欢上了个中年大叔,我和你爸不同意,你就和我们冷战?我问你,要是见了面,我和你爸该怎么称呼他?是叫他大兄弟,还是叫他大侄子?” 不用说,这个女人一定是周静雅的母亲了。宋远平耳朵一阵阵的发烫,他正想转身离开,周静雅的话又让他感动了。 “妈,您和我爸已经同意我们俩的事儿了,怎么现在还唠叨这件事?我再说一遍,我周静雅生是他宋远平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谁都别想拆散我们!”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甚至可以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接着,又是周静雅妈妈唠叨个不停。 “你呀你呀,你这丫头就是鬼迷了心窍了,不对,是那个宋远平迷了你的心窍。你老实说丫头,是不是因为他是市长,你才粘着他不放?” 病房里又是一阵静默,应该是周静雅不想再争辩什么了。 …… …… “好了,过去就过去了,你不想听我也不说了,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宝贝疙瘩,由着你行了吧?不过,工作上的事情你一定要听妈的,等你伤好了,咱去找找你们单位领导,换个文艺类版面,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好好好,换版面就换版面,谁让您是我妈呢…… 人家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如今,轮到宋远平这个老女婿见丈母娘了? 宋远平从来都是无欲无求,坦坦荡荡,没主动惹过事儿,也从没怕过事儿,可现在,他心里紧张的要命,心脏像擂鼓似的“咚咚”的急速跳动着,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哆哆嗦嗦的抖动个不停。他真想一走了之,可病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你干嘛呢?一个大男人偷听我们娘俩说话,丢不丢人呐?” 一个五十多岁的富态女人瞪着眼睛,一阵的输出! “您好阿……,阿姨,我是……,阿姨,我是静雅的朋友,我叫宋远平!” 宋远平鼻尖上冒着汗,他把心一横,自报了家门。 “你就是宋远平啊?我和静雅刚才聊你,你都听见了吧?” 病床上的周静雅也歉意的打着招呼: “远平,你可别介意,我妈就是那脾气,她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对谁都那样。” 宋远平口是心非: “我哪会介意,阿姨是你的妈妈,也就是我的长辈,阿姨,谢谢您来看静雅。” 周静雅妈妈没给宋远平留面子,她冷着脸: “你倒是不客气,我还用得着你谢呀?静雅是我闺女,我来看她天经地义!” 宋远平僵住了,任他有再高的情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周静雅气的心口疼: “妈,您回家行吗?我身体还在恢复中,您是不是非要看到我伤口感染才高兴啊?我求您了妈,您走吧!” “我走,我走,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周静雅妈妈瞪了周远平一眼,进了病房: “我也没说啥呀?静雅,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非要把你妈轰走才舒服啊?” 周静雅别过脸,一声不吭。 周静雅妈妈叹了口气,只好拿起包包出了病房: “远平,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是我不会说话。可你要明白,天下父母没有不替儿女操心的,我和老周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俩盼望着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别人都是嫌贫爱富,盼着能让自己的儿女们攀上高枝,可我们老两口不这么想,我们只想让我女儿过上平平淡淡幸福的小日子,什么权贵人家,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是过眼烟云。既然静雅非你不嫁,我不阻拦,我只求你能好好对待静雅!” 周静雅妈妈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她别过身子抹了抹眼泪,提着包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远平怔在了病房门口。 周静雅的妈妈表面上尖酸刻薄,实际却在用这副面孔想要拆散宋远平和周静雅。就像她后来说的那样,天下的父母永远都在替自己的儿女操着心。他们有他们的道理,有他们的思想,也许他们思想老旧,秉承着老一辈的封建传统,可这并不是他们的错,相较而言,他们要比一般嫌贫爱富那些父母要强上太多。 此刻的宋远平内心复杂无比,离开周静雅,那对她将是致命的打击,可周静雅妈妈的态度还是让宋远平有些踌躇。 “远平,你怎么不进来呀?” “来了,我这就进屋。” “你别担心远平,我妈拗不过我,她现在对你还不太了解,接触时间长了,她就会接受你的!” 宋远平勉强挤出笑容: “你还不了解我嘛静雅,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只要阿姨的心不是铁做的,早晚我会把它融化成甜丝丝的!” 周静雅拉着宋远平的手,满心欢喜: “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咱们俩一起加油。对了远平,我听说你们市委董书记因病退居二线了,是真的吗?” “怪不得是省报记者,你消息挺灵通的嘛,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吗?你们董书记就住在二院,二院的院长手眼通天,他对黄州现在的局势了解的一清二楚,我能不知道吗?” 宋远平叹气道: “这些人不好好干自己的本职工作,有点时间就四处打探消息,老想着升官发财。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四处钻营,妄想投机取巧,要我说,这些蝇营狗苟破坏了正常的组织程序,助长了歪风邪气,就不能重用!” 周静雅柔声说: “你呀,走到哪都要得罪人,时间长了还不成了个孤家寡人?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得过且过,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的体制就是这个样子,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要过于苛求,为人处事要多少包容一些,过于较真不但同事们反感,下级恨你,上级也不一定会欣赏你。” 宋远平松开周静雅的手: “那你呢?你明知道那两篇报道会对你不利,为什么还要发表出去?”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工作职责就是要对社会上的不公平、不公正进行揭露曝光!” “这不就得了?作为市长,我的责任比你的责任更大。要想体现公平公正,那就不能你云我云,放任官场中的污垢肆意生长。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就要坚持原则。如果让我主持接下来的人事调整工作,我就要废除推荐制,这样的制度明显不公平,它代表不了人民群众的心声。这里面存在着诸多方面的弊端,比如人情世故,上下级打招呼暗示,隐藏在暗处的无耻交易,都在影响着组织程序的健康发展。” 周静雅咯咯的笑着: “看你那认真的样子,怪不得你有着“黑脸包公”的雅号,你要是瞪起眼呐,一定会很吓人!要不,你瞪起眼让我看看,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宋远平配合着瞪起眼睛,那样子滑稽可笑,哪有一丁点凶恶,反倒是怪怪的? “咯咯……,咯咯咯,行了行了,你笑死我了,哎哟,我不能笑了,伤口疼,咯咯……,哈哈……,哈哈哈…… 正当两个人柔情蜜意的谈笑的时候,宋远平的手机响了,省委组织部来电话了! 第30章 预谋 打来电话的是省委组织部部长古大海,他语气十分客气: “远平同志,在黄州市工作还习惯吧?” 宋远平语气恭敬: “谢谢领导的关怀,基本上还算习惯吧!” “那就行,你们市委董书记昨天专门给郑书记打了电话,口头请求辞职,郑书记也做了挽留。但董书记去意已决,再加上他有心脏病,也确实不适合再主持工作了,省委郑书记的意思,让你下午赶到金州,郑书记和陆省长想和你聊聊你们黄州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事情有些紧急,你安排一下赶快来省城吧!” “那好,我安排一下,争取上午就赶过去。” 古部长笑着说: “那当然好了,郑书记就是欣赏你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那就这样吧,咱们金州见!”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有些歉意的说: “不能陪你了静雅,省委组织部古部长说郑书记紧急召见,我得赶紧回市政府安排一下。” 周静雅倒是很想得开: “你该忙忙去吧,工作要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医生护士们都很负责任。远平,从省城回来先打个电话,别让我担心!” 宋远平心里热热的,他很想亲吻周静雅的脸颊,来一个浪漫的离别仪式,但他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挥挥手离开了。 到了市政府,也基本到了上班时间,宋远平让秘书张小宇分别给高学伟和周景瑜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两个人先后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 宋远平说明了要去省城开会,并布置了一天的工作任务,说万一今天回不来,让他们暂时主持市政府的工作。 宋远平匆匆走了,高学伟又是嫉妒又是郁闷,他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无聊的翻看着手机,他忽然看到了丁佩佩的名字,脑海里浮想联翩,丁佩佩那风骚迷人的身体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生活不如意,来点儿催情剂,他把手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给丁佩佩打去了电话。 接通电话,丁佩佩风骚的声音传了过来: “高大市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丁主任,你现在忙不忙?要是不忙到我办公室聊聊呗!” “聊聊就聊聊,谁怕谁?你等着,我马上到!” 丁佩佩好像是云淡风轻,其实她心里空落落的。 董胜利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生命中的贵人,现在董胜利突然要退居二线了,她的靠山也随之轰然倒塌。面对风云莫测的黄州局势,她感觉有些茫然,不知路在何方?同时,周静雅遇袭一事市公安局一直在追查着,大有不弄个水落石出就绝不收兵的势头。照这样查下去,不出一周,就要把她牵连进去,这就更让她惶恐不安,她急需攀附一位新的靠山,来化解她目前的危机。 宋远平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是指望不上了。市纪委书记郭开来更像是一尊瘟神,她看着就发怵,也就更不敢接近他。而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是个比泥鳅都要滑溜的老滑头,得了便宜,他也不一定会办实事,那这个便宜就不能给他。市政法委书记罗永泰脾气耿直,作风正派,和这种人更挂不上钩。 丁佩佩掰着白嫩的指头来回的数了几遍,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佬好像都不太合适?而那些勉强挤进常委班子的几位她又看不上眼,好像没有可以攀附的对象?这让丁佩佩有种红颜难逢知己的酸楚感觉。 高学伟突然打来电话,这让她顿感找到了救星,瘸子里面挑将军,有总比没有要好,关键时刻,高学伟凭借他常务副市长的身份,总能多多少少帮自己说上几句话。 有了这个念头,丁佩佩从小坤包里拿出口红,细细的涂抹本就妖艳性感的红唇,还拿出眉笔瞄了瞄她柳叶般的细长眉毛,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又摆出妖娆的姿势自我欣赏,这才信心十足的出了办公室。 丁佩佩的到来让高学伟眼前一亮,他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迈着轻盈而带着韵律的步伐走来,宛如一只优雅又魅惑的小猫咪。修身的青绿色长裙紧紧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每一步都尽显她无尽的柔美风情。领口处微微露出雪白的锁骨,锁骨再往下看过去,是那幽深的沟壑,那是让人流鼻血的诱人陷阱,引人遐想。她的长发如黑色的绸缎般垂落在裸露着的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烈焰般的红唇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神秘又迷人的光芒,仿佛藏着无数个令人沉醉的夜晚,只需妩媚的一眼,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欢迎欢迎,丁主任,你不愧是咱们市委大院的一朵烈焰玫瑰,简直是光彩照人呐!” 高学伟紧盯着丁佩佩的胸部挪不开眼睛,嘴里不停的夸赞着丁佩佩长得漂亮。 丁佩佩眼里却尽是忧伤: “长得漂亮顶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女人嘛,早晚也会人老珠黄,到了那个时候,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嫌弃。” 高学伟连忙让座,又起身替丁佩佩冲咖啡: “丁主任也就30来岁吧?放眼咱们市委市政府,有几个人能进步这么快?你这么年轻能当上市委办公室主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怎么今天这么忧伤?” 说着话,他把沏好的咖啡递给丁佩佩。 丁佩佩柔若无骨的两只小手轻轻包裹住高学伟伸来的那只手,还故意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高学伟心里一颤,一种蚀骨撩人的情愫迅速占领了他的大脑,他真想一把抱住丁佩佩,在她丰满性感的唇上狠命的亲吻。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轻轻抽出了手。 丁佩佩低头呷了口咖啡: “别说我了,董书记退居二线了,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以我的看法,宋市长才刚来黄州不久,对市委工作还不熟悉,省里肯定不会提拔他干书记。他要不干书记,我这个常务副市长也挪不了窝,还是静等省委安排吧!” 丁佩佩轻声叹息,长长的睫毛微微耷拉着: “你们男人呀,就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我就不相信你高市长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呀佩佩,别说我了,咱们整个市委市政府没有人不会有想法的,可想想有什么用?董书记还是太怯战了,他宋远平有什么可怕的,这才两个回合他就败下阵了?要说我不能这么说董书记,他是我的老上级,对我也非常关心,可他这一走,市委群龙无首,市政府宋远平又是老大,这以后的天下呀,很难说了!” “你刚才还说省里不会提拔他宋远平,怎么他就是老大了?” 高学伟摆出智者的表情: “我给你分析一下,省里就算是派下来一个书记,你得记住什么叫先入为主?宋远平虽然来的时间短一些,可他毕竟已经占山为王,新来的书记就更摸不着大小头了?短时间内,他宋远平可不就是老大吗?” 丁佩佩屁股稍稍挪了挪,距离高学伟的身体更近了,一股幽香窜进高学伟的鼻腔,那丝丝的幽香有法国香水催情的香味,也有女人特有的体香。 高学伟意乱情迷,某个部位蠢蠢欲动,脑海中瞬间幻想出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那你呢?你算老几呀?” 丁佩佩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挑逗似的看着高学伟。 高学伟身上发热,嘴巴也不流利了: “我……,那个……,佩佩,今天怎么这么热呀?这才是初夏,到了六月该怎么过?” 高学伟的答非所问让丁佩佩心里窃喜。 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些臭男人们表面上道貌岸然,脑子里整天想着那些龌龊事。他们根本经不起女人的挑逗,嘴里又是道德、又是作风的夸夸其谈,其实心里早就蠢蠢欲动了。 丁佩佩又向高学伟挪了挪,两个人的肌肤几乎贴在了一起。 高学位心痒难耐,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丹田处爬动着,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他憋足了干劲,正要上下其手,办公室的门却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高学伟连忙坐直了身体,丁佩佩也和高学伟拉开了距离,理了理稍稍有些凌乱的秀发。 “请进吧!” 高学伟懊恼的端起了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以缓解内心里的那股躁动。 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笑吟吟的进了办公室: “呦呵,丁主任可是稀客呀,我没打扰你们吧?” 丁佩佩妩媚的一笑: “我是什么稀客,您这市委的大书记不也来市政府了吗?我在办公室闲的无聊,找高市长随便聊聊。李书记,你们要是有事你们谈着,我就先走了!” 李红兵偷偷窥视了一下丁佩佩的胸部,色眯眯的笑着说: “你别走呀丁主任,我也就是来随便聊聊,你这一走,剩我们俩大男人多没意思?” 高学伟忙起身替李红兵倒了杯茶: “李书记喝茶。” 李红兵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还是你高市长高风亮节,这沏茶倒水的活也舍不得让秘书忙活,我以后得多多向你学习呀!” 李红兵一语双关,那意思是说;你高市长把秘书支开了,你就可以和这位丁主任无所顾忌了,你们那点儿事儿我清楚! 论官场阅历和临场应变能力,李红兵还是和高学伟差那么一截,高学伟开着玩笑: “李书记,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让吴秘书买咖啡去了。丁主任大驾光临,人家难得来我这里一趟,咖啡刚好用完了,总得拿出点东西来招待她吧!” 丁佩佩却没那么好惹,她本来对李红兵就不怎么感冒: “哟哟,我说李大书记,你这是话里有话呀?得了,我走了,省的让人说闲话!” 李红兵连忙赔不是: “佩佩,你别急嘛佩佩,你看你这,我也没说啥呀?我就是说高市长心疼他的秘书,我真没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我哪句话说的过分,我收回行不行?” 李红兵和丁佩佩这样你来我往的,反倒是越描越黑,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高学伟连忙扯开话题: “算了李书记,你和佩佩都是市委口的,她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呀?李书记,你来我这里不只是找我聊天的吧?” 李红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看了看丁佩佩: “反正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我刚才听说宋市长到省里开会了?” 高学伟点点头: “他是去省里开会了,刚走还没多大一会儿。” “省里会不会提拔宋市长,让他接任书记呀?” 高学伟淡淡一笑: “谁干书记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他宋远平心狠手辣,他要是干了书记,咱们在座的谁会有好日子过?” 高学伟趁机挑唆道: “李书记,除了宋市长,你是最有资格接任书记的,咱们山南省就有这个先例。比如说铜山市的市委书记黄林森,他就是从副书记的位置上直接提拔为书记的,我看呐,你得主动去争取!” 李红兵摇摇头: “省里要有这个意思,开会为什么只让他宋远平一个人去?行了,咱先别谈谁能当上咱们黄州市的一把手,我今天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他说着话又看了看丁佩佩。 丁佩佩厌恶地站了起来: “行了,有事你们两位领导谈吧,我先走了!” 李红兵趁势抓住丁佩佩的小手,疙疙瘩瘩的脸上挤出了猥琐的笑容: “你看你佩佩,你又着急了?你等我把话说完呗!” 丁佩佩甩开李红兵的手,又坐了下来: “两位领导谈的都是大事情,我不是碍你们的事儿吗?” “不不不不不…… 李红兵嘴里连续蹦出几个“不”字,又接着说: “我干脆把话挑明,人事调整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我手里有人想要动动位子,他们想要进步,咱们做领导的当然要支持。我记得上次开会时,你高市长也有人选要推荐。丁主任呢,你虽然没有推荐权,但只要咱们抱成团,你有什么困难我和高市长尽力帮你解决,人多力量大嘛,他们吃肉,还不能让咱们喝点汤?” 丁佩佩脸上一喜,瞌睡了,有人给个枕头,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现在的情况是量大于质就行,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更何况他们一个是大权在握的专职副书记,一个是市政府仅次于宋远平的常务副市长,有了他们的强强联手,自己就相对安全多了,最主要的一点,再不用挖空心思的抱大腿了,也保住了自己的“纯洁”。 高学伟也明显来了兴趣: “我看行,不过有一点,你是市委口的,你说话不用有什么顾忌,我可就不行了?宋远平是我的直接领导,作为他手下的兵,我总不能明着和他杠上吧?” 李红兵挺直了腰杆,他又是先瞄了一眼丁佩佩,然后似乎成竹在胸的说: “高市长,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第31章 意外履新 高学伟追问道: “李书记,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你说一下嘛,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李红兵有机会在美女面前卖弄才华,很有些飘飘然: “这很简单,明天的会议上,你有人选就大大方方推荐,我这边就给予赞同支持。只要秦玉洁那个母夜叉不搅和,其他常委也会给面子,他们也要推荐人选,也需要咱们的支持嘛!这样一来,宋远平也就不好说啥了。我推荐人选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助力,咱们俩相互呼应,配合的天衣无缝,到时候皆大欢喜!” 高学伟不以为然,常委们一个比一个猴精,人家谁看不出来你玩的什么把戏?这不是什么上上之策。再者说,自己是市政府的人,和市委口的专职副书记打外援,显得吃相太难看了,宋市长会怎么想?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干活,他要是想使绊子,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还有,提起上次和秦玉洁过招,他直到现在还心里发毛。这个秦部长哪是什么铁娘子,简直就是个刺猬,那满身的尖刺让人望而生畏,一碰就扎手。上次交锋被她搞得灰头土脸的,王长林不但没上名单,还因此被纪委双规了,自己这才是,作了个揖放了仨屁~好心办成了坏事。 高学伟越想越气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和李红兵合作绝不是明智之举,憋了半天就憋了个谁都能想到的笨办法,遇到这样的猪队友,这小船早晚还不得翻到阴沟里去? 李红兵还为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 “我这个办法还行吧?只要咱们俩拧成一股绳,以后在常委会议上,别人就不敢轻看咱们俩,人嘛,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会有进步的希望。” 高学伟敷衍道: “李书记说的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 “你还考虑个啥呀?明天就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等你想明白了,黄瓜菜都凉了!” 高学伟还是敷衍: “我明白,不过,宋市长走的时候说过,他明天能不能回黄州还两说,先等等他的消息吧!” 李红兵能做到副书记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看的出来高学伟没什么诚意。 “捆绑不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高市长,咱俩都忙,我就先回市委了,什么时候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行行李书记,这两天忙完了给你打电话,不再聊会儿了?” “不聊了,告辞!” 他又以领导的口吻说: “丁主任,你也别坐着了,办公室工作那么忙,走吧?” 丁佩佩眼见两个人结盟失败,一颗火热的心变的拔凉拔凉的,她默不作声,站起来就走。 高学伟也懊丧,你说男有情女有意,好事就要成了,结果眼睁睁被李红兵给搅和黄了。 送走了两个人,他心有不甘,给丁佩佩发了个微信: 晚上有没有时间? 丁佩佩立马回复: 有时间,你选地方。 高学伟一阵狂喜,颤抖着手指回复道: 我在乐平区有套房子,地址我马上发给你。 丁佩佩: 讨厌,干嘛让人家去你房子里?是不是有所图谋? 高学伟: 盛情邀约,敬请光临。 丁佩佩: 我是不是羊入虎口? 高学伟: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乃一绅士,只想博红颜一笑。 丁佩佩: 想偷腥,又想装绅士,高大市长,你可真够虚伪的。不过,我答应了,晚上见。 高学伟急切的想拥有美人,丁佩佩只想抱大腿,两个人各取所需,一个畸形的男女勾当,没绕什么弯子就达成了。 省城金州,省委书记郑时淼的办公室里,省委书记郑时淼,省长陆季良,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正稳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三位领导虽然已经上了点年纪,但他们宛如三根擎天巨柱,三足鼎立,稳稳的把控着山南省的局势。岁月在他们的面容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却也赋予了他们深邃的智慧和沉稳的力量,他们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整个山南省的经济发展和政治平衡! 面对着高级领导的威严和那种让人胆寒的强大气场,宋远平忐忑不安,不由有些紧张。 郑时淼和陆季良坐在一侧,宋远平和古大海坐在另一侧,郑时淼微笑着说: “远平同志,今天把你叫过来,是因为你们董书记因病不能再主持市委的工作了。那么他这一撂挑子,就直接影响着你们黄州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这项工作刻不容缓,咱们山南省各地市已经在着手进行了,你们黄州市也不能落后。我和陆省长、古部长昨天晚上已经统一了意见,刚才我们还在召开省委常委会议,目的就是研究你们黄州市书记人选,也基本达成了共识。” 郑书记说到这里顿了顿,这可能是大人物们所表现出的沉稳,他们往往在紧要的关头给你留下一个遐想的空间,让你不由自主的重视起来。 古部长微笑着冲宋远平点了点头,坐在对面的陆省长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宋远平。 宋远平更紧张了,虽然他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这个市委书记的职位不会轮到自己,但他还是急切的想知道,省里会派谁来和自己搭班子?这毕竟直接影响着以后两个人工作上的衔接与合作。 “经过慎重考虑,也通过了省委常委会议,省委决定让你接任这个市委书记!” 郑书记酝酿了足够长的时间,这才不紧不慢的宣布道。 郑书记的话在宋远平听来简直是石破天惊,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领导,您说的意思……,让我接任市委书记一职?” 郑书记郑重地点点头: “你没听错,让你接任书记,我们省委是做了充分考虑的。你们黄州市太需要一剂猛药了,近两年来,黄州的政府风气是一天不如一天,特别是近一周时间里,省报竟然连续刊登了黄州市的两件性质恶劣的事件,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的董书记在党风廉政教育工作中没有发挥他的实际作用,没有足够重视对下面各党政部门的严格约束,导致社会风气越来越混乱,党员干部思想动摇严重。省委是了解你的,让你担任黄州市市委书记,是相信你的人品和能力,你能把东玉县治理好,同样也有能力把黄州市治理好!” 宋远平既是惊喜,又是担忧。省委能这么信任他,那这是他宋远平的荣幸,可自己才刚调到黄州市仅半个月时间,对黄州市各方面了解的还远远不够,人事关系也较生疏。先抛开这些不说,市委常委们各占山头,他们一个比一个资格老,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服气吗? 陆省长接过了话茬: “远平同志,看你这意思,是不是思想上有压力呀?” 宋远平实话实说: “感谢领导们信任我,说实话,我还真是有些压力。对于市政府,我是有把握管理好的,也有信心把我们黄州市建设的更美好。可我资历尚浅,我们的市委常委们都比我资格要老,我恐怕会辜负领导们的信任!” 陆省长笑着说: “你这个小宋啊,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怕你们黄州那帮子常委们不服气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昨天我和郑书记、古部长已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了,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干,不要怕得罪他们,一切都有省委、省政府替你撑腰。干工作嘛,哪能不得罪人?你要把在东玉县干工作的那股韧劲儿,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拿出来,只要你走得正,站得直,省委、省政府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郑书记收起笑容,又极为严肃的说: “省委把黄州市交给你,就是对你的充分信任,相信你有能力、也有决心把黄州市管理好。鉴于你们黄州市的特殊情况,你们可以推迟一周时间上报区、县干部调整名单。还有一点,这项工作结束以后,你要大力整顿你们黄州各级政府风气,要把政府形象维护好,增强人民群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要让人民群众真正相信人民政府为人民。那么,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谈话进行到这里,宋远平已经轻松多了,有了书记、省长的明确表态,他心里也有底了。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领导,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想知道,我接任了书记,市长一职由谁来接任?” 郑书记脸上又恢复了微笑: “这个我们省委也已经研究过了,为了稳定你们黄州市的局势,尽量不动摇人心,省委决定让你们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同志接任你的职务!” 宋远平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谁来接任高学伟同志的职务呢?” 郑书记哈哈大笑: “你这个小宋啊,看来不交代个清楚你还会没完没了,那我就都告诉你,至于高学伟同志留下的空缺,省里派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接任他的职务。说到这里,我还要多交代你一句,齐琼同志是位女同志,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你这个书记要多关心她、照顾她,这个任务可就单独交给你了?” 宋远平站了起来,一个立正,声音清脆响亮: “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好了,你坐下,我还要交待你几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谈话,宋远平已经完全没有了拘束感,他犹如一头喂不饱的虎羔子,静等着三位领导为他输送营养。 “省委放权让你放心大胆的干,并不是把黄州市所有的党政大权都交给你了,工作中你不但要挤出时间指导政府工作,还要注意和政府方面的配合。有些同志说基层党政不和是当下的正常现象,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对,这只能说明书记和市长没有足够的思想认识,缺乏正常的沟通。就拿我和老陆来说吧,我们俩搭班也有四五年了,这中间不能说没有摩擦,但沟通以后也就相互理解了。所以说,沟通是语言的金桥,是情感与思想相互交融的润滑剂,良好的沟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变冷漠为热忱,它能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和谐,从而使工作更加的顺畅。” 宋远平频频点头,他不得不佩服,领导就是领导,交谈中,就把很平常的语言化为艺术。这是领导在工作中总结出的经验,也是他们在无数风雨洗礼、艰难险阻中磨砺出来的宝贵财富。领导们凭借这样的能力,巧妙的编织起团结奋进的纽带,让每一次交流都成为凝聚力量的关键所在,使工作向着目标稳步迈进。 郑书记看了看腕表: “老陆,古部长,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有?” 陆季良像是换了个人,他显得极其严肃,深邃的眼眸犹如寒潭,平静中透着犀利。 “我最后再说两句,远平同志,省委领导们都这么信任你,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自己,要千万记住,为官者当清正廉明,以廉为基,方得民心!” 宋远平点了点头,他眼眶有些红润,此刻,他有千言万语想向领导们表达,但他知道,领导们的时间是宝贵的,不能都浪费在华丽的语言上。 他郑重的表态道: “请领导们放心,我绝不会给党和政府抹黑。廉政是我心中永不磨灭的灯塔,我会把廉洁自律贯穿始终,对得起我的良心,对得起领导对我的信任!” “那古部长,你还有什么想要对远平同志说的吗?” 古部长温和的笑了笑: “我就不说了,我的任务繁重,要办理远平同志的任命手续和任命文件,另外还有高学伟同志,齐琼同志,他们这几套手续下来,我得忙一天。反正明天我还要到黄州市宣布他们的任命,到时候再说吧!” 宋远平不由插话道: “这么急切吗?您要是工作太忙,缓几天不行吗?” 郑书记又接过话茬: “特事特办嘛,什么叫做高效工作?不同的时局和不同的环境,就要适应不同的工作节奏,现在是非常时刻,省委不把你的书记位置落实,你怎么行使职权?只能让古书记受累了!” 谈话终于结束了,宋远平没感觉到一点点的疲惫。 站在新的起点,宋远平的心情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从市长到市委书记,这不仅是职位的更迭,更是责任的升华,也有面对未来重重挑战的凝重。 新的角色赋予了他更大的权力,他深知,即将开始的区、县干部调整将是一场硬仗,这预示着未来的官场之路布满荆棘。他多少有点紧张,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冲动,他渴望在黄州市这片热土书写更辉煌的篇章。 当天下午,他没有停留,和几位领导打过招呼以后,就又返回了黄州市。 当黄远平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市政府时,高学伟有些吃惊?他不只是吃惊,还从心里感到深深地佩服。这位宋市长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四十多岁的人了,每次去金州开会都能当天返回,他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按说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宋远平从省里开会回来,常委们应该来打个招呼,探询一下省里都有什么安排?但他们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各忙各的工作,没有人表现出格外的热情。 宋远平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他将要升任书记这件事连他自己都像做梦似的,更别说常委们了,这种反应也属正常。 和高学伟打了招呼,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宋远平热情的邀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谈话。 谈话刚进行了没多久,高学伟就差点儿被惊掉了下巴? 第32章 龙虎斗 “宋市长,您说什么?省里让您……,让您接任书记?” “很意外吧,郑书记亲自向我宣布时,我也很意外,我甚至觉得我是在做梦?可事实就是事实,领导这么信任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扛起这重担了!” 高学伟既是震惊,又是嫉妒,像是吃了二月的青桃子,酸溜溜的还带有丝丝的苦涩。 特别是宋远平还摆出一副强扭巴捏才勉强接受书记职务的样子,这更让他心里不平衡,浑身刺挠般的不舒服。这也真是奇了怪了,他宋远平到底有哪一点特别之处,省委放着大把老资格的同志不用,偏偏会这么看重他?反观自己,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在黄州工作了这么多年,这常务副市长也干了快四年了,省里为什么就不能照顾照顾自己呢? 尽管有千般的无奈,万般的不服气,人家宋远平是妥妥的一把手了,他以前是人家的兵,现在就更没资格和人家抗衡了! 他只能摆出一副笑脸: “宋市长……,您看,我这样称呼您习惯了,以后该称呼您宋书记了,宋书记,您接任书记是众望所归,祝贺,祝贺呀!” 宋远平笑眯眯的注视着高学伟,又接着说道: “你先别忙着祝贺我,省里还透露了一个消息,我接了书记,这市长的职务也得有人补缺!” 高学伟一想,是啊,他宋远平接任了书记,他这市长的位置不就空缺出来了吗?那么,省委会让谁接任这个市长呢? 他忽然感觉心脏像是失了速,大脑一阵眩晕,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几乎要攥出了血丝,省里不会让自己接任市长吧? 宋远平语气平缓: “省里的意思是,让你接任市长,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接任你的常务副市长职务。” 宋远平话音刚落,一阵狂喜涌上高学伟的心头,他近乎有股范进中举般的感觉,整个人犹如飘上了云端,那股喜悦,那股激动,他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高市长,以后你就要主政市政府了,而我则要担负起市委的工作职责。明天省委组织部古部长要来宣布咱们三个的正式任命文件,不管怎么说,他代表的是省委,咱们还是要提前安排一下。你负责组织市政府的同志们,再通知一下人大、政协的领导们,让他们明天十点前到政府大院集合,我到市委那边看看。还有,你这边安排好以后,到我办公室等着我,咱们开个会!” “好好好,宋书记,一切听从您的安排,我这就让王主任通知其他几个党组成员。” 高学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此刻,宋远平一点也不让人讨厌了,反倒是有点慈祥的味道? 不行,用“慈祥”来形容宋远平为时过早,人家才43岁,而高学伟47岁,比宋远平还要大上4岁,如此,还是用“和善”更为恰当些。反正不管怎么形容,宋远平在他高学伟眼里有了质的改变,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眼,帅气,这和几分钟前有着巨大的心理反差。 宋远平怀揣着一丝紧张与期待,和秘书张小宇一起,表情凝重的迈进市委办公大楼。 省委组织部没有作出正式宣布之前,他宋远平还不能算是市委书记,他来市委也只是想亲自安排一下明天的接待工作。当然了,他完全可以让秘书小宇打电话给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让她来组织这项工作。之所以要亲自来市委,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试探一下市委一帮人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也只有在组织部宣布任命之前,才能更清晰、更直观地看穿他们的本来面目,在以后的工作中,谁可以放心使用,谁应该提防着点,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按说,这样做显得多少有点阴险,时间才是检验人品的试金石嘛!但非正常时刻,就要拿出非正常的策略,时间不等人,大量工作等着他做出安排,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快速、准确地分辨出谁能为我所用。 这幢庄重的大楼是那么的让人神往,一种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每一道走廊,每一个办公室,都像是承载着责任的脉络,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在弥漫着使命的气息,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将成为黄州市发展脉搏的重要把控者,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整个黄州区域经济的走向和城市的发展,他的心跳也因肩负着重大使命而微微加速。 他没有乘坐电梯,从一楼到七楼,他步履缓慢而坚定,所到之处,市委机关的大小领导们和一般工作人员们都纷纷和他打招呼,恭恭敬敬向他问好,向他微笑。他也频频挥着手,微笑着向大家问好,亲切地和大家聊天,气氛非常的融洽。 终于到了七楼,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有些加速,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已不算年轻了。四十多岁虽然正值中年,但和十几年前那种朝气蓬勃、意气风发远不能比拟了。 他站在楼梯口稍稍喘息了一下,向书记办公室走去。 “哎呦,宋市长,您这么快就从省城回来了?” 专职副书记李红兵正好迎面走过来,他表情极为夸张,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我这一心的事儿,咱们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又迫在眉睫,我哪有心情在金州待着呀?” “也是啊,董书记退居二线了,这黄州市的大事小事还真要指望着您了?不过,您要有什么事儿,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市委了呢?” “我过来安排一下工作!” 听到这句话,李红兵气不忿了,脸色也变了,他心里犹如一万个羊驼奔腾而过,暗地里问候了宋远平祖宗十八代。 你宋远平虽然是市长,还兼着市委副书记不假,可我李红兵才是市委专职副书记,董书记走了,市委这一亩三分地暂时应该我说了算,你大模大样指手画脚的,手伸的太长了吧? “李副书记,你通知一下办公室丁佩佩同志,让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些事情安排一下!” 宋远平从李红兵那铁青着脸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心里有怨气,但他还是大咧咧的吩咐道。 李红兵更气了,这种语气就好像他才是市委书记一样?再说了,就算是书记又怎么样,谁上面还没个领导照应着? 他表情淡漠,语气冰冷: “对不起了宋市长,我还有事情要忙,您不是带着秘书吗?您让他去通知佩佩同志吧!” “张秘书第一次到市委办公大楼,他对环境还不太熟悉,我看,还是麻烦你李副书记吧!” “不熟悉您就让他熟悉一下呗?宋市长,我可是市委专职副书记,我有我的职权范围,您不能把我看做您的秘书吧?” 李红兵头脑一热,摆出了斗鸡的架势! 宋远平也严肃起来: “李副书记,要是董书记给你安排工作,你会不会听?” 李红兵冷笑: “这您就说对了宋市长,我的工作就是紧密配合董书记的工作,他说的话我当然要听了?可您宋市长是政府口的,您手下有好几个副市长,有事情可以安排高副市长他们去办,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为您服务吧?” “那我要是告诉你,明天省委就会来宣布我来接替董书记的工作,你会听从我的安排吗?” 李红兵先是一愣?接着又呵呵的笑了: “呵呵……,哎呀我的宋市长,您是咱黄州市的二把手,省里要是真任命您接任书记,那也没啥奇怪的。不过呢,明天再说明天,今天就是今天,我这个人多少有点一根筋,该我干的活,我一定不会推脱,不该我干的活,您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去干!” 李红兵被宋远平几句话刺激的昏了头,嚣张的态度表露无疑,只差没有爆粗口了! 宋远平还要再说些什么,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步履匆忙地走了过来: “哎哟我的天,我没看错吧?是您呀宋市长?听说您今天上午到省里开会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远平伸手和他握了握: “黄州距金州不是太远,一个来回累不着人。” 毛朝阳见李红兵脸色难看,猜到他们两个人之间不怎么愉快,就又拱火道: “宋市长,您可是市委的稀客,怎么想起来市委了?” 宋远平反问: “毛部长,我虽然是市长,但我还兼着市委副书记,我就不能来市委看看了?” “您这话说的,您是我们领导,您能来市委,我们当然要举双手欢迎了?我的意思是,您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是有紧要的工作要安排吧?” “我就是随便溜达溜达,没啥工作要安排的。” 宋远平暗自冷笑,这毛朝阳仗着董胜利的势力,变着法的和自己作对,现在董胜利已经倒台了,他仍不知进退,说话还是大大咧咧,阴阳怪气的,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董胜利也要提拔,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红兵和毛朝阳虽然智商不怎么够看,但他们明里暗里和自己唱反调,仍然是自己的绊脚石,要想真正在市委立住脚,眼前这两个人是最大的障碍,一定要找机会狠狠敲打敲打他们。 李红兵也和毛朝阳握了一下手,嘲讽的口吻说: “宋市长说要来市委安排什么工作,这不,还吩咐我去通知丁主任到他办公室?首先,宋市长的办公室在市政府,我就不明白了,打个电话就能办的事情,偏偏跑过来让我再去通知,这不是故意把我当秘书使唤吗?” 宋远平忍着不说话,看他还会怎么表演。 “我呢,是真抽不出时间服侍领导,这两天把我忙的呀,那是脚后跟打屁股~两脚不沾地,你说董书记走了,这市委又一大摊子事儿?宋市长,毛部长,我是真没工夫陪你们啰嗦了,要不你们俩先谈,我到三楼看看去!” 宋远平还没说啥呢,毛朝阳连忙拦住李红兵: “您先别走李书记,我这里有个文件需要您签下字。” “哦?什么文件?” “是这样的,我们宣传部有几个下属部门正副职需要做一下调整,这是名单,您看一下。” 李红兵偷眼看看宋远平,趁此机会拿腔捏调的: “一般的工作调整是必要的,你们宣传部一定要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工作岗位上。虽然大家都是同事,不过呢,公事就是公事,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调整干部要光明磊落,可不准有猫腻哦?” “李书记,您这话说的,咱们俩共事多少年了,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干宣传部长也三年多了,虽不敢说两袖清风,谁说过我一个不字啊?我敢说我坦坦荡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红兵哈哈大笑,那笑声异常的刺耳,昭示着自己的权力,也释放着他心里的怨气和不满。 “我当然相信你了毛部长,这字我签了!” 两个人该说说该笑笑,似乎旁边站着的宋远平就是空气? 真是啥人找啥人,屎盆找尿盆,宋远平看着他们小丑般的表演,内心一阵阵的感到恶心。 他不想让两个小丑耽误自己的时间,于是径直走向书记办公室。他来过董胜利的办公室,知道对门就是秘书长办公室,他要看一看,这个甜水多田秘书长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田水多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他只是探头向外边看了看,并没有走出办公室。现在的局势云山雾罩,如此的不明朗,谁也不能预测将来会怎么样? 先说这个宋远平,八年前,其威名响彻了山南省大小官场,他就是一只下山猛虎,似乎能踏碎一切阻碍,让那些腐败官员们闻之色变。八年后的今天,尽管他蛰伏了多年,也磨下了太多的棱棱角角,但在田水多眼里,他平静的外表下面,却隐藏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令人胆寒的正气。 也许,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宋远平刚来黄州不久,省委不可能考虑让他接任书记,可田水多却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省委不会刚派过来一个新市长,紧接着又要派下来一个新书记,这样绝不利于黄州市的政局稳定。只有两个可能,要不,省委把李红兵这个副书记扶正,再不然,就是提拔宋远平担任书记一职,这样的话,高学伟就占便宜了,他的常务副市长也就有希望转正了。 这就是田水多的政治智慧和远见卓识,身在官场,怕的不是没有后台,而是缺乏超强的判断能力和适应能力,田水多能从办公室主任迅速成长为市委秘书长,自然有他的官场法宝! 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了。宋远平虽然有勇有谋,而李红兵也不是善茬,他不仅是大权在握的市委专职副书记,省里某位要员也在为他撑腰,他们龙虎相争,必有一伤,田水多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露面?在这么重要的政府部门工作,一定要沉稳低调,要冷静判断事物,要学会远离是非,要擦亮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不慎,或许就会被卷进凶险无比的政治旋涡之中,再也难以翻身! 书记办公室的门紧锁着,秘书长办公室的门也紧闭着,张小宇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等宋远平吩咐,走过去敲了敲门。 田水多不敢躲了,连忙打开房门,一副惊喜的样子: “原来是宋市长?您好您好,宋市长,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我可是有失远迎了!” 宋远平也客气道: “水多同志,是我提前没打个招呼,这也不能全怪你。麻烦你通知一下纪委郭书记,组织部秦部长和统战部方部长,高副市长就不用通知了,我已经和他打了招呼,咱们几个开个会!” 田水多暗自吃惊,看来自己的预感要应验了? 宋远平这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可以表明,他已经得到省委的大力支持,就要升任书记了! 第33章 倒戈 按说,宋远平是没有权利召集这几位市委常委开会的,更何况,这几位常委个个都是排名较靠前,手握重权的市委常委。 按照分工,党委和政府各司其职,常委会是书记领导下的权力中枢组织,也只有书记才有权力召集常委会议。宋远平作为市长,他的管理权限也仅限于各副市长、各区、县及各市局级单位领导。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一种情况例外,比如书记因病或突发意外,不能正常主持工作,省委下了正式文件,委托市长暂时主持市委工作。否则,市长就不能以开会的名义召集常委们。 但今夕不比往日,时势造英雄,谁都不敢说他宋远平真就不能接任书记? 这几位常委也很给面子,准时准点的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这就是他们与毛朝阳和李红兵之间的差距。毛与李的智商与肚量确实不敢恭维,说他们目光短浅也并没有委屈他们,在他们的浅意识里,大树底下好乘凉,这片大树荫不光能让他们呼风唤雨,还能遮风挡雨,这种意识造就了他们的狂傲,从而使他们不把宋远平放在眼里,但他们忽略了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也给他们的仕途之路埋下了伏笔。 宋远平没有一点架子,亲自到办公室门外迎接每一个常委,寒暄中,让人真切感受到他的真诚和热情。 常委陆续到齐了,把办公室的小客厅围坐的满满当当的,秘书张小宇也忙的够呛,不时的给各常委们端茶倒水,沏咖啡。 宋远平居中而坐,他轻轻咳嗽了一下,进入了正题: “各位同志,各位前辈,非常感谢你们能来捧场。本来呢,我这个市长是没有权力召集大家过来开会的,但由于明天咱们山南省委组织部古部长要来黄州宣布几个任命文件,市委李副书记忙于其他事项,又抽不出时间,所以,我不得不厚着脸皮把大家召集过来,咱们共同议一议,明天以什么规格接待古部长一行?另外,我事先给大家通个气,今天上午我到省里开会了,会议很简单,结局也让我很意外,省委郑书记亲自向我宣布,让我接任黄州市市委书记一职。说实话,我很忐忑,内心也很紧张,我深知这份责任有多么重大,唯恐辜负了省委对我的重托!” 宋远平这番话,犹如巨石投湖,泛起层层涟漪。 田水多和高学伟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另外几位常委还是感到难以置信。虽然他们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省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提拔宋市长的决定,仍然让他们深感意外。还有一点让他们不能理解,这样的会议缺少了市委专职副书记李红兵和宣传部长毛朝阳两个主要常委,也让他们觉得怪怪的。 宋远平微笑着看向高学伟: “还有,郑书记也向我透露了对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同志的任命,他将接任我市长的职务,主持市政府工作。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喜事向大家透露一下,省里将派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接替高学伟同志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为我们黄州市市政府注入了新的活力。这充分体现了省委、省政府对我们黄州市工作的大力支持。明天上午,省委组织部古部长将亲赴咱们黄州,宣布这一任命决定!” 这一个接一个的重磅消息接连抛出,让常委们不淡定了。 喜事不喜事的,对于常委们来说掀不起什么波澜,只能说省委对黄州市的局势格外的关心,简直是面面俱到,就连常务副市长的职务也一并补全了。 常委们心里酸酸的,宋远平担任书记,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可高学伟却趁机捡了个大便宜,这让众人有些不服气?但省委的任命岂是儿戏,常委们也只好拿出点态度,于是纷纷鼓掌,向宋远平和高学伟表示祝贺。 宋远平见大家情绪不怎么高涨,待掌声停顿,他又站起身来向大家深鞠一躬: “各位同仁,吾深知责任之重大,吾将以群众为本,以诸位同仁为桨,齐心推动黄州市之舟劈波斩浪,砥砺前行。吾虽任新职,但仍为公仆也,望大家同舟共济,不负省委之重托,不负百姓之重望乎!” 大家刚要鼓掌,秦玉洁笑着调侃道: “宋市长,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称呼您宋书记了,我看您还说点大白话吧,您这套“之乎者也”让我晕头转向,搞得好像康熙上朝一样,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一阵的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纪委书记郭开来也笑了,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秦部长说的对,宋书记,您是大学时代的高材生,随口就能恰如其分的“之乎者也”,我们可不行,我们一个个都是大老粗,您这一拽文,我也觉得别扭的慌,这样说话好像是有摩托不骑去骑牛,是有点吃力!” 大家笑的更欢快了,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 其实宋远平这几句话引经据典,没有什么可笑之处,经过郭开来和秦玉洁这么一调侃,就显得可笑多了。 宋远平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表示自己这番讲话效果显着,已经成功达到目的。 “那好,咱就聊点大白话。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外号叫“黑脸包公”,其实我没那么难相处,也不是见谁都要黑着脸。我非常愿意和大家成为朋友,也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作领导!” 办公室里的氛围更加的热烈,大家纷纷鼓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当然了,中央、省委早就三令五申,严禁各级党委政府私立小山头,坚决抵制抱团取暖、拉帮结派的不正之风,我这样要求大家是为了工作上沟通更为便捷,相互交流更为顺畅!” 秦玉洁心里憋不住话,首先提到了个敏感的话题: “宋书记,省委信任您,我们同样也拥待您,我只想知道,即将进行的干部调整工作,您心里有什么打算?” 宋远平微微一笑: “秦部长,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正想和大家讨论这个问题。大家都是咱们黄州市党委、政府的中坚力量,每个人都承担着极其重要的责任和义务,我们更有责任把干部调整工作公平公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干部调整工作直接关乎着我们黄州市各级政府的稳定发展,那么,怎么才能体现公平公正呢?” 说着,宋远平把目光移向了秦玉洁: “玉洁同志,作为干部调整的排头兵,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还不怎么成熟,我倒是想听听您是怎么想的?” 秦玉洁又把球踢了回来。 “那我就谈谈我的想法。我觉得呀,以前由常委推荐干部的办法隐藏着很多的弊端,很难体现出公平公正。我认为,要想真正提拔好的领导干部,就要用笨办法,要从广大人民群众着手,从广大基层干部着手。举个例子吧,处级干部由乡镇一级干部以无记名投票方式产生,乡镇级干部由村组干部以无记名投票方式产生,这样做就完全杜绝了暗箱操作,才能公平公正地选拔出真正的好领导,好干部!” 郭开来有些担忧: “办法是挺好,不过,这就要浪费太多的人力物力,组织部可就没闲下来的时候了?” 方行舟接话说: “我们是干部调整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我们不能怕麻烦。每一个区、县领导干部都关乎着当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只有得到群众们的赞同,才算是选拔出了好的领导干部。当然了,宋书记的办法笨是笨了点,程序也更为复杂一点,但这种土办法恰恰最能体现出公平公正。” “我们组织部不怕麻烦!” 秦玉洁接过话茬说。 “一年365天,我们组织部的工作大都是一杯茶,两根烟,三张报纸看半天,把人闲的都发霉了,我早想轰轰烈烈的干一场了。说句心里话,宋书记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以前的干部调整时,我也曾向董书记提过这方面的建议,但董书记并没有采纳。从我开始干这个部长,几年来,我老是觉得憋屈,甚至有了辞职的想法,现在好了,有宋书记您的支持,我们组织部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秦玉洁的积极表态,让宋远平深感欣慰。本来他认为,这个土办法提出来,常委会议上不一定能顺利通过,那么现在看来,基本上可以行得通。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学伟却持反对态度: “秦部长刚开始那番话明显是自我批评,这种态度值得赞赏,但我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秦部长的说法是错误和片面的,我们的政府部门及公职人员,绝大多数都在兢兢业业履行职责,在积极推动政策实施、社会发展、民生改善等一系列工作。同样,市委组织部也不应该被无端抹黑,我记得有一次常委会议上秦部长曾经说过,说咱们黄州市近三百个正处级,一千多个副处级你都了然于胸?这说明你是付出了太多的汗水和心血的。所以说,我们应该以客观,公正,积极的态度来看待每一个政府部门的工作和贡献。另外,干部调整工作也并不是只有我们黄州市在进行,咱们山南省十三个地市都在做这项工作。别人还是沿用以前常委推荐的办法,如果我们黄州反其道而行之,下面的干部会不会闹情绪?如果不能按期完成这项工作,谁来负这个责任?再者说,老办法土办法为什么会称之为“老”称之为“土”呢?说明这些老土办法已经过时了,根本不适合新时代的发展需求,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工作进度。所以,我不赞同以投票选举的办法来调整干部!” 高学伟这些话无疑是枚深水炸弹,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深感意外和震惊? 他高学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长,他这番言论无疑得罪了即将升任书记的宋远平,也顺便和秦玉洁撕破了脸皮。大家也知道,高学伟和秦玉洁曾产生过矛盾,他所推荐的人选王长林也因为那天的事情而被组织上调查。但这并不能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不能有所缓和,刚才宋远平透露了高学伟要担任市的消息,人家秦玉洁也还表示了祝贺。而现在,高学伟完全把退路堵死了,和秦玉洁的关系算是水火不容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秦玉洁早就沉下脸了,她耐心的等高学伟絮絮叨叨的说完这番话,立马反击: “请问高市长,《组织法》于1982年12月10日公布施实以来,你了解的有多少?还有,《选举法》自1979年7月4日颁布以来,你又了解的有多少?” 高学伟哪会了解这两项法典?急切中,他以领导者的身份反驳道: “秦部长,请你注意你的态度和问话方式。我只知道大家都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这和你提到的这两项法典没有任何关系。还有,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如果你们非要沿用以前的老土办法,出了问题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高学伟的临阵倒戈让宋远平十分的失望。 也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表态说一切听从宋书记安排,这才屁大点功夫就又变卦了?一定是有人知道他将要升任市长的消息,从中进行了挑拨。宋远平很快就想到了董胜利,可他马上又否定了,董胜利能主动隐退,他就更不可能主动来趟这趟浑水。除了他,也只有李红兵和毛朝阳了,难道他们这么快就结盟了? 眼看局势僵持着,一时半会儿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宋远平决定散会,等过了明天,自己的职务正式明确以后,要正式召开全体常委会议,好好研究下一步的干部调整工作。 他并没有气馁,在他看来,这项工作本就不会风平浪静,有人跳出来阻拦也是正常的,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也必须有人主动来创造,他心里慢慢形成了一个计划。 “行了,关于干部调整的事情,今天咱就先不讨论了,说说明天的接待工作。高市长,我让你安排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吧?” “我已经让王主任挨个通知一遍了,除了市委口,其余三大班子领导都会在十点前集合。” “那行,明天上午你们几位来的早一点,就定在九点半吧,在市委大院集合。田秘书长,市委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安排一下。我估计除了省委组织部古部长,省里还会来几个其他领导,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送走了几个常委们,宋远平有些闷闷不乐。 如果只是干部调整工作的不协调,这倒没什么,各人的看法不同嘛,有意见也算是正常,总会有办法让高学伟妥协的。他所担心的是,如果以后的工作中,高学伟仍不能融洽的配合工作,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正在一个人抽着闷烟,张小宇进来汇报道: “领导,市公安局宋局长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赶快让他进来!” 宋光荣进来了,他脸色很不好看,两个人握了一下手,还没等坐下他就开始了汇报: “宋市长,周记者遇袭一事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案子有些棘手!” “哦?怎么就棘手了?你详细说说看!” 第34章 投名状 “领导,如果是换了其他人,我早就动手抓人了,可这个案子太过于复杂,还牵扯到了咱们黄州市一位重要人物。” 宋远平表情凝重: “牵扯到谁了?” “丁主任。” “你说清楚一点宋局长,牵扯到哪个丁主任了?” “是咱们黄州市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 “她不就是个处级干部嘛,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中仓县的胡忠良和她一样的级别,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配合调查?” “领导,她和胡忠良情况不一样,胡忠良充其量也就是个外围诸侯,而丁佩佩,那可是胜过皇亲国戚呀?在咱们黄州市,她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她也不是随便就能动的女人!” “不是,这云山雾罩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宋光荣笑了: “领导,看来您是真不了解丁佩佩和董书记的关系,这么给您说吧,他们俩的关系很微妙,具体微妙到哪种程度,我就不说了,您理解就行了。” 宋远平有些上火了: “我不管他和董书记是什么样的关系,别说董书记已经退居二线了,就算他现在仍然主持着市委工作,只要她丁佩佩涉嫌违法犯罪,你们公安局就没必要顾忌她的身份。宋局,你们该抓人抓人,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宋光荣微笑着解释: “领导,按照组织程序,我们公安局是不能动手抓她的。丁佩佩可是妥妥的正处级,就算是抛开她和董书记的关系,那也得先走纪委这道程序,再说了,她也只是干扰了我们正常办案,还上升不到犯罪的程度。” 宋远平拍了拍脑袋: “你别说,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不过,虽然暂时不能对丁佩佩采取措施,那袭击周记者的那两个人呢?他们总能抓吧?” “如果从法律上说,抓他们的理由是够充分了,只是从政治角度来看,我现在还不能动他们。这个案子说句不夸张的,在咱们黄州市也算是大案子了,我要是请示省厅,他们肯定不批准,我要是不请示就去抓人,案子还没审完,也许我就该走人了?就算是有材料,我也不敢上报检察院,人家丁佩佩手长的很呐!” “我知道事情有些复杂,你先坐宋局长,小宇,沏点茶!” 宋远平冷静了一下头脑,又问道: “宋局长,这个丁佩佩和凶手是什么关系?” “凶手和丁佩佩没啥关系,但他们和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有关系。经过我们缜密的侦查,两个凶手是东南亚一带的职业杀手,应该是丁宏斌雇佣的!” “那么,丁宏斌为什么要伤害周记者?” 宋光荣拿出香烟递给宋远平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说: “这是一宗报复性伤害案件。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和一个叫刘建民的合伙在春晓路开了个“皇上皇娱乐广场”,一个叫楚健雄的香港人在昌盛路开了个“黄海洗浴娱乐广场”,两家生意上起了冲突。黄海洗浴装修豪华,地理位置优越,开业以后把皇上皇的生意都争走了。丁宏斌没生意可做,就让丁佩佩想办法,丁佩佩利用她当时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的身份,找关系让官面上的人到黄海洗浴找茬,黄海洗浴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宋远平听明白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咱们好好捋一捋;周记者因为这件事情写了篇报道支持黄海洗浴,也批评了某些政府部门的违规执法乱象,由此引起了省委和市委的高度重视,而丁佩佩也因此不敢再搞黄海洗浴。丁宏斌生意上受了损失,从而便恨上了周记者,这才联系了境外犯罪分子加害周记者,是这样吧?” 宋光荣点点头: “基本是这个情况。” “要我说,这个香港人搞洗浴就好好搞他的洗浴呗,怎么还要加上“娱乐”两个字?这不是超范围经营吗?” 宋光荣笑而不语。 “还有,什么皇上皇,他们的业务估计就见不得人,你们去检查过没有?” “这个…… “我就知道,把一个经营场所名字搞的这么稀里古怪的,他们还能干什么好事情?还有这个什么“黄海洗浴娱乐广场”,洗澡就是洗澡,为什么要加上“娱乐”两个字?这不分明是一条龙服务吗?客人们先洗澡,那后边都是什么节目啊?我看呐,这个案子之所以会形成,你们公安局多少也有点责任,像这样藏污纳垢的经营场所,早就该打击了!” 宋光荣无力的辩解: “他们门头上的大招牌是“黄海洗浴娱乐广场”,可他们的营业执照上署名是“黄海洗浴广场”,业务范围只有洗浴,这里面…… “不用说了,这里边还会牵扯到其他部门,比如说工商、税务、消防监督部门,如果这几个部门核查的严格一点,他们就不会这么顺利的开门营业,这就叫违规增加经营项目嘛!所以呀,还是郑书记说的对,我们黄州市确实该大力整顿了,我们的政府部门仍然隐藏着一些违规违纪的公职人员,他们拿了人家的好处,就违规操作,大开绿灯,放纵一些本来达不到开业条件的企业违规经营,为社会带来了安全隐患。宋局长,这个案子不能松懈,一般的治安整顿也要加强。你们抽出一部分警力,针对“黄赌毒”来一次声势浩大的百日治安大会战,就以“百日行动”为代号,彻底来一个大扫除!” 宋光荣连忙站起来,他目光坚定地敬了一个礼: “是,我马上回局里布置!” “唉唉?宋局长,你先别那么急着走嘛,马上要下班了,明天再布置也不晚,我还想和你研究一下周记者的案子。” 宋光荣只好又坐了下来: “您还有什么指示?” “我是想问你,明知道凶手是谁,还不能抓人了?” “领导,人早晚是要抓的,只不过不能急于一时。等什么时候把黄州的局势理顺了,这个案子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否则,各方面阻力太大了!” 宋远平眉头紧锁,对宋光荣很有些不满: “宋局长,你要是说丁佩佩暂时不能动,这我能理解,怎么那两个凶手还要再等?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万一犯罪分子跑了怎么办?要是你真觉得难办,干脆把案子交给省厅不就完了?” 宋光荣只好耐心解释: “不是我胆小怕事,就算是把案子交到省厅,他们也不会马上去抓人。算了,我干脆给您交个底吧,其实我们可以抓人,但如果证据不够充分,丁主任为了不牵扯到她,还是会动用一切关系找人把他们捞出来。为了把证据夯实,形成有效的证据链,我们刑侦支队动用了二十多个精兵强将,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专门侦查这个案子。要做就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不给他们缝隙可钻,不过呢,这就需要时间了。” 宋远平这才真正明白,人家宋局长为了这个案子费尽心思,是下了大力气的。人家也并不是怕事,只有把案子办成铁案,才能堵住上面的嘴! 宋远平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自我解嘲: “你看宋局长,我这个外行简直就是瞎指挥,是我的不对!” 宋远平没有以势压人,说错话能马上自我批评,这种度量和坦诚让宋光荣很受感动: “您言重了领导,是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说心里话,每一次和您谈话我都受益匪浅,这和向董书记汇报工作完全是两个感觉。提到董书记,有些话我不该说,我是真憋不住,您刚才布置的那个“百日行动”很有必要,其实我们公安局也早就想大干一场了。可那个时候,董书记的意思主要是维稳,他说我们公安局弄的动静太大,会吓跑一些投资商,说我们黄州市要营造一个和谐稳定的政商环境。当时我也据理力争,要想和谐稳定,只有下大力气搞好社会治安,这才叫和谐社会。董书记有他的看法,说和谐代表着什么?总不能是警车每天在大街上哇哇的叫,警察不是抓这个就是抓那个,说这会引起社会恐慌?反正不管怎么说,胳膊哪能拗得过大腿?他不让我们干的事情,我们就不干呗!” 宋远平点点头,他深深地抽了口烟,若有所思。 某些领导并不是不想做实事,也并不是说对于维稳工作不够重视,而是他们的思想上出现了偏差,把本应该先做的事情本末倒置了。他们固执的认为,只要在他所管辖的区域内没有发生大的治安案件,那就是社会稳定,国泰民安。岂不知,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凶险正在一点点的积蓄力量,一旦大面积爆发,其引起的社会危害将难以遏制。也只有未雨绸缪,下狠手清理那些藏污纳垢的场所,从根本上转变干部们的思想作风,坚决遏制尸位素餐、懒政怠政的干部工作态度,才能真正做到风清气正,社会才能和谐稳定,健康发展! “领导,您要是没什么吩咐,我这就回局里了?” 宋光荣见宋远平有些疲惫,于是起身准备告辞。 宋远平也站了起来,既客气又真诚地说: “光荣,以后你不用一句一个领导的,论岁数你比我要大几岁,论职务咱们都是同事,以后非官方场合,咱们俩随便点,就相互喊名字吧!” 宋光荣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领导就是领导,称呼领导的名字就是对领导的不尊重,我不能犯这个错误。” 宋远平故意皱了皱眉头,做出生气的样子: “这样的话,以后你就别单独向我汇报工作了,免得让人误解咱们俩拉帮结派!” 宋光荣只好妥协: “好吧领导……,不是,我是真习惯了,远……,远平同志,我听您的就是了。” “把您字也要省略掉!” “您这…… “哈哈,哈哈哈…… 宋远平哈哈大笑,亲热的握住宋光荣的手: “我不难为你了光荣,你只要记住,我这个人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和我共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你比我大,我叫你光荣,我比你职位高一点,你叫我远平同志或者是宋市长都行,这样咱们俩就扯平了,你认为怎么样?” 宋光荣被宋远平的真诚和热情打动了: “那我就听你的远平同志,唉呀……,我怎么还是觉得别扭呢?” “以后适应了就行了,你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了。” 宋光荣踌躇满志的走了,宋远平看看时间该下班了,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准备去医院陪陪周静雅,张小宇又汇报: “领导,市委的田秘书长来向您汇报工作。” 宋远平只好放下手里拿着的公文包: “让他进来吧!” 田水多有些紧张,他尽量调动脸部肌肉组织,使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显得很真诚: “领导,要占用您的下班时间了,不好意思。” 宋远平客气道: “没关系,在东玉县工作的时候,我就已经养成习惯了,有时候一忙就是一整天,加班到夜里八九点很正常,你快坐田秘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田水多欲言又止,从兜里掏出烟恭恭敬敬的递过去一支: “您抽烟领导。” 他又赶紧拿出打火机替宋远平点上,然后,脸上的微笑又变成了忧郁,眉头也皱了起来。 “田秘书长,我这个人喜欢开门见山,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别再掖着藏着了,瞧你这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苦着一张脸?” 田水多闷闷的抽着烟,嘴角动了动,好像鼓足了勇气: “领导,真是人心难测呀?以前董书记在的时候,李副书记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的,董书记才走了几天,李副书记就无缘无故找我的麻烦,您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现实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宋远平的表情。 宋远平为官多年,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其实这个田水多是借着和李红兵的矛盾,递投名状来了! 官场上有很多这样的官油子,一旦前主子退休了或者是调动了,那么他们就要积极攀附另一位位高权重的领导,以继续巩固他的身份地位和再次获得升迁的机会。 递投名状有多种方法,也有多种途径。比如,直截了当的向新主子表达忠心,或者是借主子和他人之间的矛盾,表现出和新主子同仇敌忾的态度,以获得新主子的同情和信任,以便主子能更快的接纳他。 还有一种途径,通过上级领导或深得领导信任的同事从中撮合,自己寻机表达忠诚。 田水多明知道宋远平在市委和李红兵产生了矛盾,借汇报工作之名,一见面就先表现出了自己对李红兵的不满,想从心理上先入为主,让宋远平不自觉的和他拉近了距离,这种小儿科游戏宋远平一眼就能看穿。 宋远平对田水多了解的并不多,但他很善于观察,从田水多闪烁的目光可以看的出来,这个人刁钻圆滑,心机很深。 从长远来看,对于田水多这种人,只要不影响以后的工作布局,就没必要戳穿他的意图。田水多在黄州官场上混迹多年,从基层到市委,再从市委到社会上的角角落落,各个阶层都有他的人脉关系,只要能利用得当,反而会解决很多复杂的问题。 这里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想要递投名状,就要拿出一定的诚意,这就要看田水多能提供什么样的重要信息了?如果只透露出他和李红兵之间的矛盾,这就是投机取巧,还远远不够! 宋远平不动声色,故意的板着脸: “田秘书长,如果你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尽量替你解决,你们个人的矛盾就没必要和我说了,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第35章 青江阁茶楼 田水多一迭声的说: “有有,领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向您汇报!” 他从宋远平冷淡的表情看的出来,如果不拿出点真东西,今天这一趟真就白来了。 “领导,您离开市委以后,李红兵鬼鬼祟祟的去了丁主任的办公室,不清楚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也就十几分钟后,他下楼了,我就想和丁主任谈谈,刚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她在和谁通着电话,嘴里说晚上怎么怎么样?还说要是听她的话,今天晚上就给他?我没听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最后她挂电话时说了句;我的高大市长,你考虑好再说,晚上我等你的电话!” 田水多汇报这个情况虽然如雾里看花,但这里面会不会关联着高学伟刚才的态度?那么,丁佩佩要给高学伟什么,以至于高学伟突然就反水了? “老田,你在市委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丁佩佩和高市长平时关系怎么样?” 田水多高兴了,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从“田秘书长”到“老田”的称呼微妙转变,已经说明自己提供的情报得到了宋书记的认可,想要进一步加深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度,那就继续加油吧! “领导,咱们黄州市委、市政府所有领导,以及十几个市委常委,没有我不了解的。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很复杂,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斗胆邀请您吃个便饭,好好给您透个底,您意下如何?” 宋远平急需田水多这样的百事通,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两眼一抹黑只能处于挨打的劣势。工作中也是这样,想要一帆风顺的开展工作,就要摸清楚那些身处重要岗位的各领导们的脾气秉性,优点缺点,兴趣爱好,以及他们的软肋,也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老田,你先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再说。” “好好好,那我先出去,您打完电话我再进来。” “你不用出去老田,也就是一般的电话。” 田水多心里更高兴了,连打电话都不避着自己了,这说明宋书记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宋远平先给唐玉国打了个电话,让他照顾小晨阳,又给周静雅打了电话,告诉她有点事情要处理,会晚一点去医院。 安排好一切,他这才说: “老田,你准备去哪里谈?” “有点远,不过,那地方很僻静,没人会打扰。” “你会开车吗?” 田水多尴尬的挠挠头: “领导,我啥都学会了,就是没学会开车?” “你去安排一辆车,不要司机,我亲自开车!” “好嘞,您稍等领导,我安排司机把车子开到市委大院外面,我在外面等您,这样行不行?” “可以,你去安排吧!” 田水多的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十分钟,他打来电话,说车子开到了市委大院外面的一个报亭旁边,已经把司机打发走了。 宋远平挂断电话,急匆匆的走向电梯。 田水多找的这个地方确实够隐秘的,在他的指路下,轿车出了市区,一直开到了江边,顺着沿江大道向北走了约两公里,车子又向东拐进了一条小道,顺着这条小道又走了约一百多米,一个古色古香的“青江阁茶楼”出现了。 这座建筑宛如一位沉默的古稀老者,静静的矗立着。青灰色的瓦片层层叠叠,在晚霞的照耀下更显得古朴典雅,每一片瓦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大门是朱红色的,厚重而庄严,门上镶嵌着一排排金黄色的圆钉,默默诉说着往昔的辉煌。建筑的墙面上已经斑驳陆离,岁月的风雨在其上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 茶楼大门处站着两个身着古装的高挑迎宾美女,见来了客人,两人微微躬身致礼: “欢迎二位老板光临!” 田水多只是微微一笑,大踏步进了茶楼。 从外面看,这个茶楼门面并不怎么大,进了大门以后,宋远平暗自吃了一惊? 这样的面积绝不能称之为“茶楼”,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小有规模的建筑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假山座落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水池里,数百条水线在高压水泵的带动下高高的喷射而起,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洒下一层层均匀而细腻的水雾,走近水池,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曲折,小路旁翠竹摇曳,各种珍贵植物错落有致的分散在小路两侧。沿着石板小路走了几十米,又进入一个幽静的雕花长廊里,长廊整个是木制的,弯弯曲曲的,围栏上攀附着翠绿的藤蔓,点缀着数不清的不知名的各色花朵。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巧的石拱桥,桥下流水潺潺,水中锦鲤嬉戏,这样闹中取静的场所,简直可以比拟古代皇帝的后花园了。 走过花香四溢的长廊,眼前出现了一座两层古式小楼,小楼的门楣上挂着一个黑底白字的匾额,上书“望江楼”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应该和门脸上的招牌出自一人之手,其笔法沉稳大气,古朴凝重,尽显华夏文化的博大精深。走进小楼,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雕花的门窗透进柔和的光线,映照在木质的桌椅上。墙壁上挂着几幅古朴的字画,角落摆放着两个一米多高的青花大瓷瓶。天花板是木质的,土黄色的横梁上挂着数盏古式宫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室内并没有摆放餐桌,一名身着太监一样服饰的中年人带领着几名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恭恭敬敬的向两个人俯首问好。 田水多仍旧只是笑了笑,一句话没说,继续上了二楼。 二楼除了沿用仿古布置以外,结构并不复杂,最大的特点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流水声。 进了饭店,两个人并没有怎么交流,直到上了楼,田水多才堆着笑脸向宋远平介绍: “领导,这个小楼没什么特别之处,它最大的亮点就是一眼就可以看到青江美丽的风景,如果起了风,长江水流湍急,会涌起阵阵浪花,在楼上就能隐隐听到江水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说着,他推开两扇雕花窗户,向远处望过去。 宋远平也走过去看向远处,果然,从楼上看过去,美丽的清江好像近在眼前,那雾蒙蒙的江面上,两条小棚船上的男女在忙碌的撒网收网,那江畔青绿色的垂柳枝条摇动,江边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那马路边的香樟树,就连那沿江而下的青石阶梯也能影影绰绰的看得到。 宋远平不由感叹道: “看来,这个老板一定不会是普通人,这么大的饭店占地不会少于三十亩,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建饭店,要花上不少钱吧?” “这地方以前是清末一个朝廷大员的府邸,当年黄州还是山南省的首府,这名大员就是山南省的二品巡抚。据说这个巡抚预谋反叛大清,一家老小被同治皇帝押解到京城斩首了。不过,坊间传闻那当然是不可信了,历史上也根本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只说明这个巡抚运气不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同治皇帝治了罪?从此,他这个巡抚府邸就再没人打理了。解放以后,这个庄园还被列入市级三级文物保护单位,一直都由市文物局和市政府双重管理。也就是在五年前吧,市政府撤销了保护级别,准备开放当做公园供市民们游玩。也就是在那一年,咱们黄州突然来了个挺神密的投资商,以2.3亿的价格买下了这个地方,半年后,这里就被改造成了“青江阁茶楼。” 宋远平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胡闹吗?市级三级文物保护单位,怎么能这么草率的被改造成茶楼呢?” 田水多赶忙解释道: “虽然这地方以前是市级三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其实也就是个空园子。除了这些建筑,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清政府搜寻的一无所有了,就是多少有点小东西,也在文革时被打砸了。所以,当时市政府为了减少管理开支,就撤销了文物保护级别,准备划给园林局当作休闲公园对外开放。” 宋远平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又问道: “老田,这么大个地方,怎么冷冷清清的?” “哦,他们这里实行的是会员制,一般的客人他们不接待。” “会员制不应该有张卡吗?从进门到现在,我怎么没看到有人问你要卡呀?” 田水多脸上有些微红,他尴尬的笑了笑: “我是市委的大管家,杂七杂八的事情特别多,这样和他们打交道也就多了点,这里边上到经理,下到一般的服务人员,他们都认识我,也就是说,我这张脸就代表了他们这里的vip卡。” 宋远平慢慢沉下了脸: “说说吧老田,经常来这里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 田水多紧张了,他简直想狠狠的抽自己这张臭嘴?这挑来挑去,挑到这么个地方,这不是找自己的难堪吗?可是领导既然问了,也不敢不如实回答呀? “你说呀老田,难道吃个饭还会有什么猫腻吗?” “哦,您相信我领导,真没什么猫腻,经常来这里消费的有个别的政府部门领导,有黄州市有头有脸的商业大佬,还有,茶楼老板会不定时的邀请一些外省外市的各界名流来这里聚餐!” 宋远平更显得严肃: “我说呢,这一路走过来,这么大的院子冷冷清清的没几个客人,原来,能到这种地方消费的都不是普通人?” “您说的对,普通人就是愿意花钱,也买不到这里的vip卡。” 这时,几名身着古装的小伙子和两名女服务员上了楼,小伙子们端着几样精品小菜,女服务员端着精品茶具,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菜品和茶具摆好,小伙子们下楼了,两名漂亮的女服务员为两个人倒上茶水,分别站在了宋远平和田水多身边等着伺候。 “你们都走吧,有需要我再喊你们!” 宋远平眉头紧锁,浑身上下带着股瘆人的凉气,这个节骨眼上,田水多哪敢让她们服务? 宋远平关上窗户,冷着一张脸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 “老田,我们是党员干部,是国家公务人员,怎么能带着头到这种地方来消费呢?中央、省委政府三令五申,不准党员干部违规到私人性质的企业吃拿卡要,你这张vip卡没花钱吧?” 田水多一张微胖的脸涨得通红,坑坑唧唧的不敢回答。 “我们的党员干部往往以贪污腐败为分水岭,以为自己多少拿了点儿好处不算犯错误,这是极为危险的一个思想误区。从少拿一点,到多拿一点,再到贪得无厌,小错就会铸成大错,小便宜慢慢就变成了贪污受贿,很多触犯法律的党员干部,就是从小错一点点铸成了大错,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渊!” 田水多低垂着脑袋,不敢正眼看宋远平,他积极的认错: “对不起领导,通过您的批评教育,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我会加强廉政思想认识,自觉、自洁、自律、自省,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我马上就把vip卡还给他们!” 宋远平缓和了一下语气: “老田呐,我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回去以后就把我今天说的话全都忘了?我告诉你,我这人不喜欢絮絮叨叨,除了工作会议上我会讲一些廉政教育的话题,工作以外,我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同事或者下属这样说话。我是不想让一名好的领导干部最后啷当入狱,光明的前途从此化为泡影,只能在监狱里悔过自省。所以呀,我希望你从内心里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当你看到别人因为违法犯罪而被组织上处理时,你就会想起我今天说的话了!” 田水多只觉得一阵寒意笼罩了全身,就连屁股沟都是凉凉的。他没想到宋远平的眼光这么毒辣,竟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理活动?那么,以前替人办事收受过的那些好处该怎么办?如果和盘托出,这位“黑脸包公”会放过自己吗?假如不实话实说,被他宋书记给查了出来,那结果只会更惨,中仓县的胡忠良不就是例子吗?我操,这该怎么办呢? 宋远平见田水多惶恐不安,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那么,恩威并施才会让一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下属不敢再耍阴阳手段,甘于俯首称臣。如今的社会物欲横流,花花世界让很多领导干部禁不住各种各样的诱惑,从而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这中间并不能一竿子全都打死,情节较轻微的,能主动交出违法所得,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适当以行政处罚为手段,迫使他们改过自新,仍然可以使用。当然了,情节较重的,那是不能留情面的,这样的毒瘤一旦不能及时拔除,危害将更大。 “行了老田,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人无完人嘛,是人总会犯错误的。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关键是能不能及时悔改?能不能坦诚的向组织上交代问题?” 田水多不敢再接话了,宋书记的话题太过于敏感了,如果现在就把老底兜出来,那自己岂不是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就算是实话实说也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聊这个了,你和我详细讲一下丁佩佩和李红兵这两个人,他们都有些什么背景?” 宋远平终于放过了田水多,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领导,我先和您详细说一下丁主任这个人。丁主任并不是咱们黄州市人,她是平山市灵县一个很普通的农村人,但是,她的经历却并不普通!” (因工关系,只能晚上加班写作,敬请亲爱的读友谅解,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理解!) 第36章 丁佩佩的神秘交易 田水多滔滔不绝的讲述了丁佩佩传奇般的履历。 丁佩佩出生在灵县大山深处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山村地处灵山脚下,因村子地势低洼,又因为吴姓居多,村子按照地理位置和姓氏起名吴家凹。 吴家凹虽然称之为凹,面积却不小,村里五十多户人家居住凌乱,分散在山凹处的各个自然凸起的石坡上,村长开个会就要跑上半天,早上六点去喊人,到十点能集中起来就算不错了! 吴家凹村只有三户外姓人家,一户姓简,一户姓李,还有一户就是丁佩佩一家人。 这三户人家,姓李的条件一般,在村子里属中下等户。丁佩佩家就更不行了,父亲丁老根是家里的独子,无兄无妹,打小还是小儿麻痹症,一条腿正常,另一条腿细的像麻杆一样,走个路还需要拐杖辅助,完全没有劳动能力。十五岁那年,丁佩佩的爷爷奶奶因病又先后去世,只剩下丁老根一个人孤苦伶仃。 经过几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凄惨生活,十九岁那年,丁老根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坚强的意志力,自学了无线电修理技术,这才算是有了个生活技能,勉强可以糊口度日。丁老根虽然残疾,但他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细皮白肉的,到了23岁那年,他终于积攒了两千块钱,经人介绍娶了邻村丁佩佩的妈妈赵香菊,一年后,丁佩佩呱呱坠地,这个家才真正像是一个家了。 丁佩佩从小天资聪慧,长相甜美,小嘴还“叭叭”的能说会道,一颦一笑都让人疼爱。村里人都说这个丁佩佩长大以后不得了,一定能当演员,还是那种浪的不得了的大牌国际明星。第二年,丁佩佩就又多了个弟弟,就是丁宏斌。丁宏斌的出生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丁老根本来就不怎么挣钱,又添了一口人,就更加难以维持生活了。为了养活一家四口,丁老根拄着拐杖走街串巷的给人修理电器,不幸的是,有一回给外村一户人家修理电器回家太晚了,山路又不好走,失足摔下了山崖,一命呜呼! 父亲没了,母亲单薄的身子咬牙扛起了生活的重担,这种情况下,丁佩佩受尽了村里人的白眼,就连一向喜欢喊她“小仙女”的邻居黑嫂也冷漠多了,丁佩佩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只有一个人在默默的关心着她,支持着她,在丁佩佩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很及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村子里另外一家单门独户,简家的老二简明轩。 简家虽然也是外来户,但他家的条件就好的太多了,简明轩的老爸简从业是灵县小通河镇党委副书记,由于他人缘好,又在当地干出了一些成绩,很有希望再进一步,有可能会提拔为镇长或者是镇里一把手。 家里没有了父亲这个顶梁柱,丁佩佩深知母亲供她们姐弟读书有多不容易,每当看到母亲那已经佝偻的腰身和疲惫凄凉的眼神,她内心就酸楚无比,她决心好好学习,长大后来回报母亲。高三那年,她本来很有希望考上心仪的大学,可一直苦苦支撑着这个家的母亲却经受不住生活的压力,在一天夜里突然出走,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为了弟弟丁宏斌,丁佩佩忍痛辍了学,到县城打工维持弟弟的学业。可是丁宏斌却不争气,学习成绩惨不忍睹,在丁佩佩苦口婆心的劝慰下,他勉强读了高中。到了高三那一年,他连个三流大学都没能考上,丁佩佩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也就是那一年,简明轩的老爸升任了镇党委书记,成了大权在握的镇一把手。那个时候国家人才奇缺,对公务员招录条件也很放松,简明轩本来是有希望通过父亲的关系到政府机关谋个职务的,可他心里深深的爱着丁佩佩,下决心要把这个名额让给心爱的人。简明轩的老爸老妈当然不同意他这个决定,但简明轩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软的不行,就以绝食相要挟,要求老爸走关系把丁佩佩弄进政府机关工作。 老爸无奈,总不能眼看着宝贝儿子饿死吧?于是就花钱托关系把丁佩佩弄到了县政府办公室,当了个一般科员。 为了报答简明轩,第二年,丁佩佩嫁给了简明轩,两个人过起了你恩我爱的幸福小生活。 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一旦生活有了质的改变,就渴望拥有更美好、更幸福的生活。丁佩佩就是这样,自从进了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以后,两年多她的职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其实这也很正常,你没有为政府做出什么突出贡献,没被提拔也理所应当。再者说了,你也才刚刚入职两年,还没有到提拔的条件。 但丁佩佩不这么想,她那初入职场的兴奋劲早就过去了,想尽办法想要谋得升迁的机会。机会也很快就来了,当年的下半年,简明轩的老爸由于政绩突出,县委主要领导也很欣赏他,准备把他提拔为灵县副县长,也基本通过县市两级组织部考察了,只等着到县政府赴任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简明轩的老爸兴冲冲的准备赴任时,一场意外的车祸却突然夺去了他的生命。自此以后,丁佩佩非但没有了升迁的机会,还处处受到单位同事们的排挤。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丁佩佩长得太漂亮,女同事们嫉妒,暗地里乱嚼舌头根子。男同事们想占个小便宜,丁佩佩却一个都看不上眼?这样一来二去,丁佩佩的人缘越来越差,几乎就要被挤出县政府办公室了? 正当丁佩佩以为自己早晚会丢掉饭碗,感叹自己命运多舛之时,她却又迎来了新的机会。 有那么一天,时任黄州市市长的董胜利带领着几个心腹到灵县调研工作,考察完临走之时,在县政府无意中看见了丁佩佩,顿时便被她的美貌惊艳到了。 二十多岁的丁佩佩就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荷花仙子,她的美是那种超凡脱俗般的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是一种灵魂深处的芬芳,让人不敢亵渎,为之迷恋。 当然了,丁佩佩是不是想让董胜利“亵渎”自己,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反正,她在董胜利临走之前,就很及时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不知道当时董胜利是怎么想的,反正一周后,丁佩佩因祸得福,不但没有被单位同事们排挤走,反而被市里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当了一个科室的副科长,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冬去春来,丁佩佩在董胜利的关照下官运亨通,从一开始的副科长调整为科长,又从科长调整为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后来,董胜利又升任黄州市市委书记,更是权倾一时,丁佩佩也随着董胜利的职务调整,顺利的调到了市委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 自从调到了市委,丁佩佩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和简明轩离了婚,丁佩佩也因为离婚这件事没少挨骂。有人说她就是一只骚狐狸精,靠自己的美色抱着董胜利的大腿一步步高升。有人说她是个忘恩负义的负心女人,如果不是简明轩把自己的机会让给她,她现在还在山上割猪草呢。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骂她,丁佩佩的生活在一天天的发生着变化,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就连弟弟丁宏斌的房子车子都是她给买的。不仅如此,丁宏斌还靠着她的人脉关系挣的盆满钵满,提前迈入了小康生活。 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出了董胜利和丁佩佩之间的不正当关系,特别是董胜利升任市委书记以后,丁佩佩随之就调到了市委任办公室副主任,一周前更是把她调整为了办公室主任,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田水多接连喝了两杯茶,把丁佩佩的事情给扒了个干净。 宋远平听的聚精会神,等田水多说完,他看了看腕表,已经接近夜里八点了。 天完全黑了,一弯月牙的光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也照在宋远平疑重的脸庞。 “这么说这个丁佩佩工作能力一般,靠的就是乱搞男女关系才上的位?这样的人只会搞乱政府的正常工作,比如他和高副市长之间的神秘交易,她要给高副市长什么东西呢?” 田水多嘴角上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领导,女人要给男人东西,那就不是一般的东西。您想啊,她丁佩佩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而男人最看重她的又是什么?” 宋远平已经猜到了高副市长想要丁佩佩的什么东西?但他不说,他不愿意这些肮脏的词语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我说老田,你就别让我猜谜语了,这屋里也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 田水多先是呵呵的笑,然后朝着宋远平伸长了脑袋: “这还用说,她所拥有的东西高副市长都有,她所拥有的权力高副市长也拥有。这就很简单了,咱们的高副市长最看重的当然是她丁佩佩的美色了!” 宋远平又想明白了一点,按照田水多的话,丁佩佩曾说过高学伟必须要听她的,她才会给高学伟什么什么?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丁佩佩要求高学伟在会上和自己唱反调,牵制自己的工作,然后她才会让高学伟得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丁佩佩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为达目的不惜贡献自己的身体,利用美色把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俗话说红颜祸水,高学伟一旦拜倒在丁佩佩的石榴裙下,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学伟了,会被丁佩佩牵着鼻子走。 宋远平有了个粗略的计划,要尽量多的搜集他们偷情的证据,暗查两个人任职期间是否有违法乱纪的行为,只有手握他们龌龊勾当的把柄,才能在关键时刻将之一击即溃。 有了这个念头,那就需要有人协助,眼前这个田水多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务之急,要让他真正和自己统一战线才行! 于是他转变了话题: “今天的会议你一直没说话,老田,你对将来的干部调整工作是怎么看的?” “那……,我就实话实说?” 宋远平注视着田水多,语气严厉起来: “我说老田,你要真想配合好我的工作,在我面前就要坦坦荡荡,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说话方式,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 这下子让田水多的小心脏“咚咚”的直打鼓。我的乖乖,这个宋书记眼里真是不揉沙子,在他面前说话必须得“嘎嘣脆”,不然的话,很难进入他的阵营。 那么,既然是来递投名状的,人家宋书记也由“田秘书长”改为了“老田”,那自己就必须拿出诚心,就给他来个“嘎嘣脆”! “领导,我认为您提出的那个选举方案确实行不通。可能我这样说您心里会不高兴?但你想啊,全省十三个地市都是沿用的推荐办法来调整干部,如果只有咱们黄州别出心裁,这不仅会拖了省委的后腿,更会让其他地市领导对您有看法,认为您这是在出风头,在突出个人形象。当然了,您这个方案也会有人支持,但您别忘了,一旦每个区、县调整工作都有了阻力,下面的工作还怎么进行下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假如您有了想要提拔的人选,那该怎么办?也用选举的办法吗?实行推荐干部的方法虽然有弊端,但这些您完全大可以放心,您别忘了,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虎将在替您冲锋陷阵!” 田水多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嘛,推荐的干部还是要经过市委组织部考察,考察后还要经过省委组织部把关,然后公示,最后还要经过人大代表表决通过,这些层层关卡在努力筛选着高质量的领导干部,这其中最关键的就在于组织部了。只要组织部按照组织原则认真考察被推荐人选,那就不会出问题。 很多事情都要在实践中成熟,盲目的按照自己的思路来确定干部调整方案确实是有弊端,如果各个区、县都闹腾起来,那么这项工作还真难推进下去! “老田,我这个人有话都摆在桌面上,只要我认可你了,那么以后你就不用和我客客气气的。我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政府,为了广大人民群众,我们的工作大可以让任何人来挑毛病。我的意思是,跟着我干就别想着发财致富,我把诚心交给你,你也必须要把真心交给我。工作中我们互相配合,有困难就要一起上,争取尽快的完成干部调整工作!” 宋远平这番表态,就算是完全接纳了田水多,接下来,只看田水多会怎么表态了。 田水多被宋远平的话彻底打动了,他放下心中最后的防线,表态道: “以前我只知道您铁面无私,您还有个雅号叫“黑脸包公”,但那也只不过都是传言,说句实话,这些传言我只能信一半。现在我真正弄明白了,您坦坦荡荡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对于您,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从今天起,我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田,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心里话,你是我来黄州工作以后第四个交心的人了,今天这顿饭没白吃!” 说到这里,宋远平眉头又皱了皱: “老黄,俗话说正人先正己,咱们做领导的只有自己干干净净,才能要求下级干部廉洁自律。吃过饭你和茶楼经理算一下账,这几年除了公务接待,私人消费你该拿钱拿钱,能做到吗?” “您放心领导,跟着您干我心里踏实,吃过饭我会认认真真地和茶楼经理算一下账,除了公务接待,该多少我补多少!” 宋远平又看了一下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要不今天先这样吧!” 田水多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宋远平: “领导,这是书记办公室的钥匙,明天您先到办公室看看,如果需要重新装修,我就安排人再装修一遍,不装修的话,哪一点您看着不顺眼,我安排人稍微做一下改动,您先把钥匙收好。” 宋远平笑笑: “老田你有心了,明天我看看再说吧!”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等到了前台,宋远平问道: “你们算账要多长时间?” 田水多看看收银台几位收银小姐,鼓起勇气说: “我估计时间不会短,要不您先走吧老板,一会儿我让茶楼的人开车送我回去。” 宋远平不得不佩服田水多这人够滑溜,趁着现在的场合,开始叫自己老板了! 老板就老板吧,自己是书记,田水多是秘书长,他是为自己服务的,这样的关系叫老板会更为融洽一点。 “那好,我就先走一步了!” 宋远平刚要走,一个身材消瘦,戴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急步走了过来: “老板请留步,我等您多时了,请问,能不能赏光喝杯茶?” 第37章 正式任命 中年人一身精致裁剪的高档西服,举手投足间尽显涵养,嘴角带着礼貌又自信的微笑。 宋远平认真打量了他一下,并不觉得面熟: “请问这位同志,你是和我说话吗?” 中年人一边微笑着点头,一边伸出手: “冒昧了宋老板,能见到您非常荣幸!” 宋远平疑惑了,两个人素未谋面,他竟然知道自己姓宋?但人家既然伸出手了,也不能没礼貌,只好和中年人握了下手。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咱们两个认识吗?” 一旁的田水多赶忙介绍道: “老板,这位就是“青江阁茶楼”的老板杜国梁杜先生!” 宋远平明白了,一定是来之前田水多就向这位杜老板透露了自己要来茶楼的消息。不过,这也不能怪田水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秉性原则,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原则性强加在田水多身上。 于是他婉拒道: “不好意思了杜老板,我从不在私下场合和任何企业老板打交道,请杜老板见谅!” 杜国梁有些呆住了,脸上也有些变了色。这是他第一次被厅级领导拒绝邀请,一时间,他感觉受到了侮辱,语气也变了。 “宋书记,我知道您为官正直,我只是想正式认识您一下,您真就不赏脸吗?” 宋远平不想得罪任何人,但想要坚持原则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些代价包括牺牲身边人的某些利益,得罪身边的朋友、亲戚、同事,和私下想和自己结交的商界大咖等等。随着职务越来越高,既定的原则就不能有所改变,原则不是神,而是心中的一个坚定,一个信念! 不管眼前这位杜国梁有多大的能量,他仍断然拒绝: “杜老板,咱们俩已经算是认识了,至于喝茶就不必了,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远平没有再客气,自顾自的走向停车场,驱车而去。 田水多尴尬的说: “对不起了杜老板,我们宋书记有他自己的原则,以前我对他了解的还是不太到位,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杜国梁冷峻的眸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释放出森森寒意,他干笑道: “好好好,很好,你们的宋书记有点骨气。田秘书长,请你转告宋书记,他有他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愿意和我合作,大家都是朋友,不愿意和我合作,那他就是我杜国梁的敌人!” 田水多笑着摇摇头: “我是不会替你传这个话的,你要真是这个想法,你可以亲自去告诉他。” 杜国梁冷下脸: “怎么着田秘书长,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 “我马上就六十岁的人了,我谁也不想和他作对,我只想安安生生的干到退休,安享晚年。” 杜国梁没想到田水多会是这个态度?他皱了皱眉头,面容依旧冷淡,但语气已经软了几分: “老田,你认为你上的了岸吗?我实话告诉你,董雪峰已经组织人开始写宋远平的检举材料了,他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你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田水多依然不为所动,不过,对于杜国梁说的这些话,他还是有些吃惊: “董书记的事情我太了解了,他主动退居二线就是在避开宋书记的锋芒,他会纵容董雪峰写宋书记的材料?这不可能吧?” 杜国梁冷笑道: “董胜利老了,他早就没什么斗志了,但董雪峰还年轻,他怎么会看着他老爸被人家欺负?老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也和你说的够明白了,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你自己选择吧!” 田水多表情平静,从包里找出那张vip卡放在收银台上: “用不着选择了,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谁也不想得罪,你们呢,谁也别逼我表态。这是我的vip卡,我现在退给你们,希望你们把这几年我用于私人消费的款项列出来,我另外付款给你们。” 杜国梁的表情逐渐僵硬,他慢慢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着: “你这是在和我划清界限吗?你可要想好了老田,黄州市那么多人想攀附我,我都没给他们机会,如果你要是踏出这一步,再想要回头可就晚了?” 田水多摸了摸已经快要秃顶的脑袋,脸上露出苦笑: “人家说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走错路了,不想再陷得那么深,啥都别再说了,算账吧!” 杜国梁早已经没了刚才的儒雅的样子,他脸色铁青,仰头哈哈大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嘴角微微下翘,眼眸中满是狰狞危险的寒光: “你田水多玩的够精啊?老主子这才刚下台,你就迫不及待抱住了新主子的大腿?咱们走着瞧,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宋远平赶到医院已经快九点了,他一眼看见周静雅正躺在床上呆呆的发着愣。 “对不起了静雅,我和田秘书长谈了点事情,来晚了。” 周静雅见宋远平来了,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美丽的眼睛笑的像是夜空中皎洁的弯月: “远平,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我的同事们等你好长时间,才刚走没一会儿!” “他们等我干嘛?” “还能干嘛,采访你呗!” 宋远平把公文包放在小柜子上,拿个凳子坐在床边: “你知道我不爱和记者接触,怎么还让他们来病房等我?” 周静雅笑道: “看把你给得瑟的,人家是来看我的,我告诉他们你要来陪我,他们就想着顺便采访一下你。我说的再清楚一点,他们是顺便,顺便知道了吧?” “好好,算我自作多情了,咱不提这个了,你晚上吃饭了吗?” “早就吃过了,远平,你要升官了,为啥不和我说一声?” 宋远平不以为然: “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嘛!” 周静雅蹙着眉,佯装生气: “我是你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把我放在心上,就不要瞒我任何事情!” 宋远平对这位年轻女友的撒娇实在没什么辙,只好笑着敷衍: “我听你的,以后我就是上个大号也向你汇报,这总行了吧?” 周静雅又被逗乐了: “你呀,也算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油嘴滑舌!” 宋远平又正经道: “我要接任书记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静雅撇了撇嘴: “你别忘了我是干嘛的,我的同事们今天下午就要编辑你的职务变动情况,明天还要在时政新闻版面上发出来!” “是吗?你们省报记者的消息这么灵通吗?” “那当然了,别说你们市级领导职务变动了,就连省级领导职务的变动,省委宣传部也要首先通知我们省报,我们的职责就是让大家第一时间知道,省领导和各地市领导们谁来谁走,谁上谁下,怎么样,我们省报牛逼吧?” “是挺牛逼的,对了静雅,既然你们记者有那么多获得信息的渠道,那你替我查一下,市西郊的“青江阁茶楼”老板杜国梁是干什么的?他有什么背景?” 周静雅眉梢又荡起了笑意: “我们是记者,又不是百事通,你以为我们能上天入地呀?” “我就是随口一问。静雅,今天感觉怎么样……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半,初夏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缕薄如蝉翼的白云像是被随意涂抹在画布上,慵懒地缓缓飘动。市委大楼前,两旁苍劲的松柏像整齐列队的卫士,翠绿挺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知从哪里飞来两只喜鹊,它们嬉戏着,辗转腾挪在几颗松柏间卖力地鸣唱,给肃穆的大院凭添了几多喜庆。 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省委组织部组织干部处处长汤劲松,省委副书记夏墨林,以及前来履职的齐琼和一众随行人员们,一共九辆轿车,拖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驶进了黄州市市委大院。 古大海表情严肃,认真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深吸一口气,把身子移到了车门处。司机麻利的替领导打开车门,古大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下车,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步都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宋远平和高学伟早就率众等候多时了,省里的车子还没停稳,两个人就带领众常委们匆忙迎了过去,其他级别低的领导们很自觉的站在原地没动。 官场上阶层分明,上级领导来访时,只有匹配的主要相关领导才有资格和上级领导谈话,下级领导们要等上级领导谈话结束以后,原地等待上级领导过来礼节性握手。一些级别低的,甚至和领导握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有幸近距离领略大领导的风采。 古大海露出亲切的笑容,他大步向前,有力地握住宋远平的手,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远平同志,齐琼同志我可是给你送来了,你不要忘了郑书记对你的嘱托,明白吗?” “明白明白,您放心领导,齐琼同志要是受了一点委屈,您就拿我是问!” 古大海温和的笑了笑,然后纠正道: “你可别弄混了远平,如果齐琼同志受了委屈,是郑书记要找你的麻烦,可不是我,哈哈…… 一旁站着的高学伟被两个人的交谈惊到了! 省委郑书记竟然把新来的常务副市长托付给宋远平,而不是自己这个市长,可见郑书记对宋远平有多么信任了?那么,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他们两个党政联手,还有自己唱的戏吗? 齐琼拢了拢秀发,也走过来和宋远平亲切的握手: “久闻宋书记的鼎鼎大名,以后在您麾下工作,请多多关照!” 宋远平客气道: “齐市长你客气了,现在叫我书记还为时过早,不过,郑书记既然开了尊口,我可不敢不当回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吱一声就行,我一定鼎力相助!” 古大海又轻轻拍了拍宋远平的肩膀,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又走向高学伟。和高学伟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他又依次和等候着的其他市领导们握手。 宋远平又微笑着迎向省委副书记夏墨林。 夏墨林的态度却不怎么友好,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说是微笑吧,却像是苦丧着一张脸?说他没笑吧,他嘴角微微勾起,眉梢也向下耷拉着,也像是在笑?这副表情太让人费解,也不知道这种古怪的表情他究竟是怎么练成的,是独门功夫,还是天生就是这副德性? 夏墨林轻轻握了下宋远平的手,像是怕他有传染病似的,赶紧又抽回了手。 他只是淡淡说了句: “远平同志,要好好干,千万别辜负了省委对你的信任!” 然后,他径直绕过宋远平,又和高学伟交谈起来。 宋远平心里一“咯噔”,这位夏副书记淡漠的表情和极不友好的语气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这就让人奇怪了?自己和他并不熟悉,甚至从没有单独和他交流过,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时也很少见过面。仔细想想,这期间和他也并没产生过什么过节,那他为什么要用这副态度对自己呢? 宋远平又回头看过去,夏墨林分明是在对着高学伟笑,那笑容看起来还挺亲切?看来,他不是不会笑,完全是在针对自己。 现场的氛围既热烈,又显得极为的古怪,省领导和市领导们各怀心思,显然成了两个阵营。 市委大会议室里,一众领导们按照铭牌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台下熙熙攘攘的坐着几十位四大班子正副领导们。 台下的领导们纷纷交头接耳,他们在猜测省委领导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大部分领导并不知道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但省委组织部领导和主抓人事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亲临黄州,这么大的阵仗,或许他们今天就是要来宣布黄州市市委书记人选的! 宋远平轻咳了一声: “大家请静一静,会议现在正式开始。同志们,首先,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省委领导,省委副书记夏墨林同志!” 台下的领导们卯足了劲儿,掌声极为的热烈。 “请大家热烈欢迎省委组织领导,部长古大海同志!” 于是,大家又鼓掌。 “请大家热烈欢迎省政府政研室主任,齐琼同志!” 介绍了一遍省里来的领导们,宋远平也不啰嗦: “下面,请省委组织部古部长给大家做指示,大家欢迎!” 古部长向台下点头示意: “谢谢大家的热情,由于时间关系,我就拣重点说几句。大家也知道,咱们黄州市原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居二线了。准确来说,董书记请求提前退休。经过省委慎重考虑,同意了董胜利同志的请求。那么,市委作为党和国家的重要组织机构,书记一职不能长时间空缺,更何况,马上面临着全市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就更没时间拖延。基于此,经过省委研究,又经过常委会议表决通过,特任命原黄州市市长宋远平同志担任黄州市市委书记职务!”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这突如其来的宣布让大部分领导感到惊愕和难以置信,甚至忘记了鼓掌?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是宋远平接任书记一职?按照常理来说,宋远平干市长也才过半个月左右,市政府的工作他还没闹明白,怎么有资格接任书记职务? 会议室里的氛围多少有点尴尬,直到古部长率先鼓起了掌,大家这才如梦初醒,也纷纷鼓掌。反正服气不服气的也就这样了,省委的正式任命下来了,谁有胆子与之抗衡? 古部长紧接着又宣布了省委组织部的下一个任命文件! 第38章 上阵父子兵 古大海对高学伟的任命宣布,又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宋远平调任黄江市政府市长之前,大家都风传常务副市长高学伟即将接任市长,有人甚至私下说,原李市长的调离就是董胜利在替高学伟清理障碍。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宋远平的横插一杆,打碎了高学伟的黄粱美梦。世事难料,这兜了一个大圈子,高学伟竟然咸鱼翻身,出人意料的被省委任命为市长! 省委这样的安排,台下的领导们褒贬不一。有人认为,既然宋远平升任了书记,那就应该从省里空降一位市长,这样才有利于党政之间的工作协调,其理由如下;如果从省里空降一个市长,那么由于新市长对黄州市政治资源的匮乏,和对新环境的适应缓冲期,会更利于宋远平掌控大局,从而实现一个阶段内的政局稳定。反之,高学伟在黄州市为官多年,其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加之宋远平和他搭班子时两个人合作并不愉快,如果他从中使绊子,那么市委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这就是最大的弊端。 也有人持另一种看法。 董胜利已经隐居幕后,而宋远平只能算是省里安排的救火队长。他本来对黄州市政局不太熟络,在调配干部时难免会造成困扰,省里提拔他只因为他有个外号叫“黑脸包公”,是相信他会公平公正的选拔干部。如果再空降个市长,那么两个主要领导都是两眼一抹黑,接下来的工作就更难开展。说白了,省里提拔宋远平为书记,还不如提拔高学伟主持市委工作,毕竟高学伟更了解黄州市当地的政治格局,也会更利于开展干部调整工作。 理解省委如此安排真正意义的,也大有人在,大部分市委常委们还是深谙省委的意图。能当上市委常委,其政治智慧就要比下面的领导干部高上一筹。从古至今,维持大局稳定才是首选之一,在紧急时刻做出非常之举,也是上级领导们无奈的选择,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能尽量做到平衡,已经算是不错了。 在宣布齐琼的任命时,大家并没有感到意外。人家是省派干部,省派干部就是皇差,接替高学伟任常务副市长理所当然。 会议结束以后,已经快中午了,省里一行人婉拒了宋远平和高学伟的挽留,中午饭都没吃,就又返回了省城金州。 吃过午饭,所有人都以为宋远平要召开全体常委会议,毕竟嘛,升任了黄州市一把手,这三把火烧不烧的,总要开个会,在会上讲几句以安定人心。 但宋远平并没有急于召集会议,而是把王德昌和田水多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召集常委会议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他才刚刚接任书记,开会前一定要做好周密谨慎的安排,要做到有能力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状况! 常言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主政市委首先就要把自己相信的人安排到重要的岗位,这并不是在打压异己,而是有些重要部门的领导不一定会和自己一心,使用起来就不会那么顺手,这直接影响到工作顺利与否。首先,第一个要剔除的就是丁佩佩,她能联合高学委给自己使绊子,那以后的工作中她依然会给自己制造麻烦。 王德昌很兴奋,也很激动,有一种老树发新芽的振奋感! 市委不缺知识型人才,什么本科、硕士、甚至于博士等等,这些高学历人才济济一堂,一抓一大把。而现在的领导们尤其喜欢优先使用年轻人,他们朝气蓬勃,视野开阔,就连走路都带着风。况且,国家也在提倡干部年轻化,比如丁佩佩,她就是年轻人中的杰出代表,能帮助宋书记更快的融入到工作当中。 而自己,年轻时的精力和锐气早就被岁月消耗的所剩无几,已然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虽然对宋书记敬佩有加,有种依依不舍的眷恋之情,奈何能力有限,只能仰望着市委大楼暗自神伤。 正当他感叹着自己老不中用之际,张秘书打电话说宋书记召见,这让他仿佛在黑暗中看了曙光,精神为之一振。以他的阅历,这个时候得到书记的召见,闭上眼睛也能猜个大概,宋书记一定是让自己去市委帮忙的。 宋远平没作什么铺垫,他喜欢的是小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老田,德昌,这么急把你们两个喊过来,是想提前和你们商量一下,即将进行的干部调整工作该如何开展?还有一件事,我想让德昌来市委帮忙!” 田水多喜形于色: “好好好,简直太好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儿我就可以找老王商量着办了。我说德昌老弟,以后咱俩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欢迎你来市委工作!” 王德昌激动的无以言表,他先是使劲和田水多握了握手,以示庆贺,又庄重地向宋远平躬身致谢: “感谢领导的提携,德昌一定努力工作,不负领导厚爱!” 田水多提醒道: “现在私底下谁还称领导呀?咱也得赶赶时髦叫老板!” 他又看向宋远平: “我说的没错吧老板?” 宋远平无奈的苦笑: “私底下我就不说啥了,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就一个称呼嘛,公共场合注意点就行。” 田水多得瑟起来: “看见了吗老王,这就叫人老心不老,老家伙是个宝。他们年轻人能做到的,咱俩老家伙照样能做到,还要比他们做的更好!” 宋远平轻轻敲了敲办公桌: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德昌,你在市政府办公室干的挺顺手的,要不,你来市委还负责办公室?” “行是行,那丁主任……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在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进行之前,市委内部调整就要先行一步。我看,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是时候让她动动地方了!” 田水多接茬道: “您说的对,是该让丁佩佩挪挪窝了,别的咱先不说,就凭她和高副市长的关系就不能留她,不然的话,市委还不得让他们两个搅和的乱了套!” 宋远平又接着说: “这件事先不用急,我是这样想的,今天周五,干脆到下周一再召开常委会议,这期间让那些牛鬼蛇神们跳个够,他们越沉不住气,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田水多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眼里满是忧虑: “拖这么长时间能行吗?我听说铜山市、中祥市,还有富阳市的干部调整工作已经进行大半了,其他地市也在如火如荼的开展工作,咱们要是拖了省委的后腿,会让领导失望的?” 宋远平坦然一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省委郑书记知道咱们黄州的情况,特意放宽了时间。先不说这个,老田,昨天我走了以后,你和那个杜国梁都说了些什么?” 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田水多心里涌起莫名的负疚感,他嘴角微微抖动,心里堵的慌。 “老板,昨天晚上您不停的看表,我想着您有急事,有些话没来得及和您说…… “我没有怪你,你就说你们俩都谈了些什么?” “他让我转告您,说既然你们成不了朋友,那就要成为敌人。后来我退卡的时候也把杜国梁得罪了,从昨天晚上起,我也成了他名单上的敌人!” 宋远平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不过,田水多的表现还是让他很满意。 田水多能狠下心割舍既得利益,这就是思想上的极大跨越,清与浊往往就在心念一闪之间。但这一念之差极难抉择,有太多贪污腐败的官员不是不想收手,他们是舍不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奢靡生活,从而不能悬崖勒马,最终坠入深渊毁了自己! 宋远平语气平缓,不疾不徐,恰到好处的疏离: “杜国梁如此的嚣张跋扈,背后是什么人在替他撑腰?” 田水多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指节,脸上有不安的神色: “听说他背后的人能量巨大,不过,今年二月份已经病退了!” “是省里的某位领导?” “具体是什么级别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的身份挺神秘的,应该比省部级还要再高一些!” 宋远平顿觉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他呼吸都显得粗重多了,原本微蹙的眉头,此刻更是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就是一座山,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在下级眼里,领导是难以撼动的巨人,一举一动都尽显威严,何况人家已经站在了云端之上? 他又看了看田水多,忽然间他几乎想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人家田水多已经年近六十的岁数了,他在自己的感召下毅然决然的和杜国梁决裂了,自己这算什么?反倒是先胆怯了?这还是人人谈“宋”色变的“黑脸包公”吗?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宋远平深邃的眼眸寒光乍现,强大的气场如同风暴中心,这种气势让人胆寒,让人敬畏,仿佛他就是众生之王! “老田,我不管他杜国梁背后的靠山有多大的能量,只要他敢在黄州做出违法勾当,我就要依法依规处理他。他不是想找我的麻烦吗?让他只管放马过来吧,我还就不信了,他背后的领导真就纵容他胡作非为?” 田水多和王德昌战战兢兢的,两人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坐姿,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瞧你们俩这表情,是让杜国梁吓到了吗?” 王德昌嘟囔道: “我不怕什么杜国梁,我倒是被您给吓住了!” 宋远平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 “哎呀,你这个德昌同志,半天不说一句话,这憋出一句话还是我的错了?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就是要这个态度,只要循规蹈矩的工作,谁还能把咱们怎么样?” 田水多倒是没笑,他看看王德昌,又看看宋远平,终于,他爆了个大雷: “老板,既然把话都挑明了,那我就豁出去了,就算是别人骂我不仁不义,有些事情我也必须让您知道;董胜利的公子董雪峰要指使人写检举信告您,另外,他还暗地里替杜国梁圈地!” “是嘛,他董胜利看着道貌岸然,原来也是明里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这叫什么?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还是暗渡陈仓?一个人干不过,把儿子也捎带上,好一个上阵父子兵,他要告我些什么?” 宋远平看上去依然风轻云淡,但心里却已经怒火中烧! “具体他想告您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消息绝对可靠,这是杜国梁亲口对我说的!” “这么说,写检举信是董胜利的主意了?” “应该不会是董胜利的主意,听杜国梁的意思,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宋远平苦涩地一笑: “想告就让他告去吧,我宋远平身正不怕影子歪。八年前我在东玉县工作的时候,省里市里收到举报我的材料能装一麻袋,省里还勒令市纪委查了我两个多月,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老田,这件事情先撂一边,你说一下董雪峰替杜国梁圈地这件事!” 田水多咽了咽口水,嘴唇有些发干: “这件事就复杂多了,据我了解,还牵扯到了鲁副市长!” 宋远平不由一怔,几个副市长里面,还就对鲁长风有好印象,难道他也被拉下水了? 田水多又咽了咽口水,嘴里嘟囔着: “这鬼天气,你说该下雨他也不下雨,让人身上燥的慌!” 宋远平尴尬地拍拍脑袋: “真是不好意思了两位,这还忘了沏茶了?我让小宇过来。小宇……,小宇……,小宇人呢?” 他随手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打了过去: “你干嘛去了小宇?” 张小宇支支吾吾的: “玉国的女朋友来了,我替他去接晨阳放学,路上……,路上……,领导,我马上就回去了!” “事情凑这么巧,我怎么就不知道玉国交女朋友了?还有,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咳咳……,我算是服了,这几天出鬼了,怎么一个个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 宋远平火气大了,召集两个信得过的人开个小会,竟然连茶都没人沏?不管你张小宇出去干嘛了,总得先打个招呼吧? 自从来到黄州工作这些天,宋远平几乎就没顺心过,现在连身边的人也开始掖着藏着了?他越想越气,没等张小宇解释,第一次冲他发了脾气! 张小宇从没见过宋远平发这么大脾气,他不敢再隐瞒: “领导,车子被人家给撞了,我刚打电话报过警,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就回去!” “啊…… 宋远平吓了一跳,一连声的问道: “晨阳受伤了吗?你呢,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第39章 嚣张的霸道车 听到宋远平急切又关切的声音,张小宇又感动了,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哭腔: “我们俩都没事儿,就是车子的两个后尾灯都被撞碎了,后备箱也撞瘪了,其他没啥事。”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受伤,只是虚惊了一场,但还是让宋远平警惕起来,他马上就联想到是不是杜国梁开始报复了?转念又一想,杜国梁能做这么大的生意,身后又有那么硬的靠山,他真会做出那么龌龊的事吗? 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己快成了惊弓之鸟了,只凭臆断是站不住脚的,这万一就是个普通的交通事故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安慰张小宇: “只要你们两个人没事就行,小宇,打电话让玉国把晨阳接回来,你配合交警处理交通事故!” 得知儿子和秘书都没受伤,宋远平长吁了一口气。 人在紧张的状态下猛的一放松,一切事物就又美好起来。 想想这么多年了,这一路走过来真是不容易。在东玉县从干县长开始,他所面对的都是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下级们除了对他敬畏有加,就是百般讨好他,妄想攀附他,借助他的权力谋取这样那样的好处。但他坚持自己的原则,从没让任何人得偿所愿。后来他又干了书记,曾经在干部大会上公开说过;无论是谁,个人的事情别来找我,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也别来找我,违反组织原则的事情更不要找我。 于是,就真没人敢来找他了,他也因此成了个孤家寡人,就是在工作单位,下属和同事们见了他也只是点点头,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那种不被人理解的滋味真的让人受不了,他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他曾经疑惑过、纠结过、彷徨过,他真是不明白,这些人难道非要凭着讲人情、拉关系来达成自己的愿望,就不能凭个人的努力工作改变自己的前程吗? 到了省农业厅以后,这种现象少多了,能在省级单位工作的干部们素质高了太多,他们就是对你心存不满,也不会当面表达出来。但宋远平仍然感到空虚、寂寞、压抑,总是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每当想要找人诉说心里话时,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他只能改变自己的工作方法,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尽量满足同事和下级的某些要求。人总是要改变的,社会这个大环境就是个无形的大染缸,同时,也在磨砺着每一个人的意志。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由青涩变为成熟,又由成熟变得稍有些刁钻、圆滑,他一点点在适应着这个人情社会。但有一点他没有变,那就是绝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绝不能突破自己内心里制定的个人原则,在此框架下,他允许在一定范围内做少许的变通。 “老板,是不是张秘书出了什么事?” 田水多关切地问。 “是出了点小事情,他开车和别人撞车了,不过人没受伤。” “车子撞了就撞了呗,人只要没事就行,要不然先让张秘书回来,我派人过去问问?” “他是车子的驾驶员,他能离开现场吗?” 田水多挑了挑眉毛,语气平稳,一副百事通的样子: “只要是没伤到人,一般的交通事故交警可以用快捷程序来处理,这是个小事情,我打个电话让车队派人去处理一下就行!” 宋远平也急于知道这场交通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也就同意让田水多派人处理交通事故。 田水多先是给张小宇打电话问清楚了他所处的位置,又打电话派人前去交接处理。 等田水多安排好了这一切,宋远平又接上了前面的话题: “你刚才说董雪峰替杜国梁圈地,都在什么位置?” “老板,有些事情我并不是十分清楚,我知道个大概,乐平区金昌路青年广场有二十多亩地,他现在正在操作中。” 宋远平揉揉太阳穴,他想起来了,去第二人民医院看望周静雅就经过青年广场。广场面积不算太大,但那地方南临凤凰湖,北邻金昌大道,东西两侧高楼林立,大部分都是写字楼,是黄州市的金融中心,又被黄州当地人称为“小香港”,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二十多亩土地虽然不算多,但那地方是公共用地,是供市民们工作之余休闲的地方,如果改变了用途,金昌路就没什么休闲去处了,鲁副市长同意给他了?” “这我不知道,您可以问一下鲁副市长,他主抓土地管理,城市建设,还主管着园林局,他是最清楚这件事的!” “你说董雪峰圈地的事情牵扯到了鲁副市长,就是指的金昌路这块地吧?” 田水多卷起舌头润了润口腔,把自己所知道的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还不止是这一块地,文香区的“锦绣花园”项目占地一百五十七亩,这块地也是董雪峰一手促成的,当时的成交价格一亩地还不到一百二十万,这个价格明显就偏低,这里面鲁副市长拿没拿好处,他自己心里清楚!” 宋远平不由又皱起了眉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可这两件事直接关系到鲁长风的政治命运,他甚至会因为这些事丢官罢职。说的再严重一点,鲁长风或许会因为这两块地进了监狱?田水多明知道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他肯定不会说谎! 一直插不上话的王德昌说: “其实文香区那块地卖那么便宜,很多人都有疑虑。明面上看,所有的手续都是合法合规的,也经过了正式的竞拍程序,但可笑的是,主持竞拍和参与竞拍的几家公司业务来往极其频繁,还有传言说这几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虽然这些传言有一点夸大,但每亩价值一百五十万左右的土地拍卖了一百一十七万就成交了,这一百多亩地的差价就达到了五千多万,谁敢说这里面没有猫腻?” “锦绣花园项目杜雪峰有没有参与开发?” 田水多又接话道: “他还没那个实力开发,说白了,他就是个掮客,通过他的人脉关系伙同某位政府领导把那些开发商们看中的地块想方设法以低价成交,他们从中吃口扣!” 宋远平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有些领导干部禁不住外界的诱惑被董雪峰这样的人拉下水。我就不明白了,国家对我们这些干部够大方了,什么基本工资,职务津贴,交通补贴,通讯补贴等等。除了这些五花八门的各种补贴,住房方面还有住房补贴或是周转住房安排,一日三餐有餐费补贴。医疗保障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大病小病国家全包圆了,有这么多的福利待遇还不够吗?怎么就是不知足呢?” 两个人又沉默了,王德昌平时对自己要求严格,内心坦荡,表情没什么变化,田水多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他咽了咽唾沫,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现在追查这些事情还不是时候,等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以后,我们市委要下大力气整顿政府风气,深挖细刨,从重、从快、从严处理一批违法乱纪的领导干部。下面,谈谈干部调整工作,老田,说一下你的看法!” 田水多猛然打了个臆症,他赶忙坐直了身子: “其实我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我先提个初步设想,供您参考。全市十六个区、县,一千多名处级干部,要在短时间内全部考核一遍也不现实。我看咱就随大流,对于拟提拔干部,市委常委先进行推荐,市委组织部派人下去考核,等这批干部安排挺当,把剩下的干部按照任期的长短划分成两大类,任期长的,各区、县对调一下,任期短的能留任就留任,没必要再折腾了!” 宋远平又看了看王德昌: “德昌同志,该你了,谈一下你的看法!” “我是这样想的,十六个区、县经济条件相差悬殊,干部们大都想去条件相对优越的区、县任职,这就会使某些想走捷径的干部通过一些不正当渠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干部调整工作开始以前,就要先堵住这个漏洞,让这部分干部无缝可钻。比如制定出严格有效的措施,以严厉的手段扼制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越是贫困落后的区、县,就越要派一些有能力、肯吃苦的同志担任领导,通过这些同志们的努力工作、正确引导,来达到当地经济水平稳步提高的目的。” 宋远平露出欣慰的笑容: “说的好德昌同志,这才叫做取长补短,好钢就是要用到刀刃上嘛。这项工作既复杂又艰巨,要想把所有合适的人选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要经过我们的组织部门严格细致地做工作。” 他看了一眼腕表: “该下班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后天星期天就不要休息了。老田,到时候你负责通知组织部秦部长和纪委郭书记到我办公室开会。德昌同志,你负责通知高市长!” 王德昌一愣: “老板,这么重要的会议,您有必要通知他吗?” 宋远平扬起嘴角呵呵一笑,他胸有成竹: “当然有必要了,咱们大礼不能越人嘛。我们做事情要光明磊落,没必要掖着藏着,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这样做还有两个好处,第一,通过会议可以提前弄清楚他都有什么目的?周一开常委会时才能从容应对。第二,后天这个会议要尽量拉长时间,上午结束以后下午还要继续,隔开他和丁佩佩、李红兵和毛朝阳之间的联系,让他们没时间想什么阴招破坏正常的干部调整工作。等周一开常委会,当天制定好各项规章制度,以最大限度限制他们从中作梗!” 田水多摸了摸半秃的头顶,眯缝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笑着说: “还是您这招高明。我是不得不佩服呀,您考虑事情这么全面,李红兵这帮人遇到您算是倒了霉了,您就是他们的尅星!” 宋远平挪了挪屁股,又换了个坐姿。 他不想让手下人养成拍马溜须的坏毛病,皱眉批评道: “你呀老田,老毛病又犯了不是?你说这些话可是有拍马的嫌疑呀?不过话说回来,什么尅星不尅星的,咱们大家都是为国家办事儿,为政府工作,只要李红兵他们做事别太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想和他们过不去!” 田水多低眉骚眼的: “我明白了,您这么大度,希望他们这帮人能被您感化。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去了?” “老田,我批评你两句,你不高兴了?” 田水多连忙露出笑脸: “哪有哪有,我没那么小气,您可千万别误会!” 宋远平语重心长地说: “老田呐,我看咱俩得好好交交心了,你比我岁数大多了,有些大道理你比我还要懂的多,我就不再讲了。我这个人脾气直,有口无心,要是有哪句话说错了你可以当面提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虽然咱们俩是上下级关系,但咱们还是同事,同事之间就要相互尊重,你没必要对我卑躬屈膝的。我希望咱们之间能以诚挚的态度交流,可以吗老田?” 田水多眼圈红了,他近乎哽咽着说: “谢谢您老板,能遇到您这么通情达理的领导我三生有幸,啥都不说了,您看我以后的表现就行了!” “唉唉?还有一点,你和德昌同志都比我岁数大,以后和我说话把“您”字去掉,我听着别扭,不然我还是要批评你们!” 王德昌也深受感动,抢先回答道: “知道了,谢谢您老板!” “嗯嗯?” “不是……,嗐,这猛然改口还真不太习惯,谢谢你老板!” 三个人哈哈大笑。 田水多和王德昌前脚刚走,张小宇后脚就回来了,小晨阳小尾巴一样紧跟着也进了办公室。 “不是让玉国去接晨阳了吗?怎么晨阳还是跟着你?” “噢,玉国好不容易才和女朋友见上一面,我就没打扰他。” 宋远平仔细检查小晨阳,见他确实没有受伤,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是谁撞了你的车子?” 张小宇紧张劲还没过去,他喘着粗气: “太嚣张了,他们太嚣张了。当时车流量很大,我们从学府路刚拐进政通路,一辆丰田霸道从后面就撞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赶紧稳住方向,想靠边检查车子,没想到那辆车又加大油门撞过来?我把握不住方向,车被撞上了隔离带,晨阳当时都吓哭了,我也紧张的不得了。本想着是后面的车出故障了,我赶紧下车去抱晨阳,哪知道那辆车又一次撞过来?我不敢再耽误了,拼着命把晨阳抱下车,躲的远远的,那辆车司机还冲我笑笑,比了个中指,车都没停就跑了!” 宋远平气的脸色发白: “太嚣张了,简直是目无王法,你记住车牌号了吗?” “当时我只顾着护住晨阳了,心里紧张的要死,没来得及看他的车牌号码。” “你受伤了没有?” “没……,没有。” 宋远平见张小宇吞吞吐吐的,走过去围着他转了个圈,仔细一看,他的手还在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受伤就是受伤了,干嘛要瞒着我?” 张小宇眼圈红了: “当时太紧张了,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破了点皮,我怕您担心,我……,我…… “别说了,马上给玉国打电话,让他陪着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就是破了点皮,没……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好,我打,我打。” 宋远平越想越气,一个电话打给了宋光荣! 第40章 连锁反应 接连打了两次电话,宋光荣的手机都是占线的状态,宋远平无奈挂了电话,窝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从政近二十年以来,因为他的铁面无私得罪了太多人,在东玉县工作时,还曾荣登山南省被举报次数最多的“光荣榜”,也多亏省委领导明察秋毫,把他调离了东玉县这个“大火坑”。可那时候讲究的是“文斗”,他从没受过拳拳到肉的人身攻击。现在好了,职务是越来越高了,却接连不断的被人暗算。在中仓县差点被泥头车干下悬崖,紧接着又在县城挨了一顿胖揍。今天这场车祸虽然他不在车上,但霸道车目标很明确,应该知道这辆车是他的专车,就是奔着他去的。 大白天他们是不敢闹出人命的,可司机敢这么嚣张,除了有警告的意思,很明显,幕后主使人正式向他发出了挑战! 那么,会是谁明知道是市委书记的专车还敢这么嚣张呢?是李红兵?还是毛朝阳?再或者是丁佩佩?应该都不至于,何况他们也根本没这个胆子。总不会是高学伟,和他的关系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想过来想过去,也只有那个杜国梁嫌疑最大了! 宋远平心里很乱,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他真等不及了,准备亲自到公安局找宋光荣。 正焦急间,宋光荣终于回电话了: “对不起了领导,刚才我正在电话听取案情汇报,没能及时接听您的电话,您有什么指示?” 宋远平把撞车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并着重提到自己的秘书张小宇也因此受了点小伤。 宋光荣感觉到事态严重,他略一思索: “领导,这并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越野车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看来,这应该是一起有针对性的报复行为,张秘书记下越野车的牌照号码了吗?” “当时张秘书只顾着保护我儿子了,没看到车牌号码。” 宋光荣沉吟片刻: “大白天的他们都敢行凶,我估计车牌应该是个套牌。领导,我马上安排人去调查这件事,有消息我会及时反馈给您。” 为了让宋光荣安排工作时能有个大致的方向,宋远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和杜囯梁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告诉了他。 宋光荣吃了一惊: “领导,这个杜国梁可是不简单,他的背景极其的复杂,背后站着的人物省里领导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听他的指示。所以,您得提前有个思想准备,这个案子比周记者的案子还要棘手!” “这么说今天的车祸是杜国梁一手安排的了?” “我可不敢随便这样说,案子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不过,您是咱黄州一把手,就算是您工作中得罪了某些权贵,他们想要动您也得掂量掂量!” 宋光荣的话又一次证明了杜国梁的背景之强大。 宋远平心跳急剧加速,犹如掉进一个巨大的黑洞,这黑洞深不见底,让人感到窒息般的凄凉、恐惧、和绝望。在他的脑海里,杜国梁就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横在面前,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能想象到此刻杜国梁那狼一般恶毒的眼神,像是在无情的嘲笑着他,毫不怜悯的吞噬他、咀嚼他。他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可仍然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宋远平握着手机足足沉默了一分钟,这看似短短的一分钟,却像是经过了半个世纪,悲壮和豪迈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猛然迸发出来。无论前面的路有多么凶险,他要越过这座高山,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斩断这只搅乱黄州市公平正义的魔掌! “光荣同志,如果这件事情真是他杜国梁操纵的,他势力这么大,你还敢往下查吗?” 宋光荣貌似轻松的一笑: “领导,您可别小看我,七年前我在通山县干局长的时候,可是亲自下过一线的,那次也真够凶险的,我差点儿就把命弄丢了。那年通山县有个黑恶势力,参与违法犯罪的就有六十几个人,他们勒索、绑架、强奸、杀人,这帮人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为了彻底铲除这帮黑恶势力,我亲自布置了抓捕工作。当时由于要抓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的警力明显不足,没办法,我就亲赴现场指挥督战。抓捕现场在通山县县城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两幢三层楼房,有几百平米简易厂房,有一堆堆的板材,还有十几辆轿车、货车、面包车,反正情况非常复杂,这帮人还安排的有放哨的,我们刚刚开始行动,放哨的就通风报信了。那帮人知道被抓住就要把牢底坐穿,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他们鱼死网破,不要命的拒捕。眼看着有几个歹徒就要冲出院子,我也参战了,结果遭遇了三个人的围攻,其中有两个人手里拿着凶器,混战中,我背部、肩部、腹部都中了刀,后来才知道一共被捅了九刀,这九刀捅过来,那可是要我的命的?可我还是制服了其中的两个,最后把这个团伙主要成员一网打尽。抓捕行动结束以后,我就松了劲,这一松劲就昏迷过去了,整整住了三个月的医院。也因为这次行动,我荣立了个人二等功,这才有机会升任黄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您说领导,我死都不怕,还怕查这个案子吗?” 宋远平听得热血沸腾,也被宋光荣无畏的勇气所感动: “光荣同志,这个案子你尽管往下查,我认为,杜国梁背后的领导一定是被他蒙蔽了,等一切真像大白,领导是不会袒护他这种人的。如果他真要维护杜国梁,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哪怕我这个书记不干,也不会让你这个局长受迫害!” 宋光荣也被宋远平掷地有声的话语感动了,电话彼端的宋远平已然不是他的领导了,而是浴血奋战的战友。此时无声胜有声,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为铲除这颗毒瘤而坚定地努力着。 也就是这天下午,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的审查工作已经结束,他被正式移交给检察院等待批捕。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在家静养的董胜利也得到了消息,他心里一沉,神情黯淡下来。 老伴儿许韵秋仪给他沏了杯茶水端过来,手里还拿着药: “老董,你该吃药了!” 董胜利接过药含进嘴里,用茶水冲了冲: ”该来的还是来了,胡忠良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他已经被移交到检察院等待批捕了!” 许韵秋一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慌。 董胜利疑惑的看了看她: “老许,他自己种下的恶果他自己吃,你慌个什么呀?” “我……,我……,老董,我有一件事还瞒着你。” 董胜利心里一咯噔: “你瞒我什么了?不会和胡忠良有关系吧?” “你身体不好,我说出来你可千万别着急,那个……,这件事和忠良是有点关联,不知道忠良这一出事,会不会牵扯到你?“ 董胜利马上就变了脸色: “胡忠良给你什么好处了?” “两年前咱儿子不是办了个公司吗?当时还有三十万的缺口,我让你帮忙你也不帮,我……,没办法,就给忠良打了个电话。” 董胜利脸色苍白,他“啪”的把茶杯摔在地上: “我说老许,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老婆子,我早就和你说过,不准你私下收任何人的钱物,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是非把我害死才高兴是不是?” 许韵秋也顾不上地上的碎杯子了,拍打着董胜利的后背: “老董,你可不敢生这么大的气,你先冷静冷静,咱好好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噢?” 董胜利咳嗽了一下,脸色又变成了铁青色: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能冷静下来吗?我为什么要退下来,还不是不想卷进去吗?你呀你呀,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伸手了,这三十万会毁了我的!” 许韵秋吓的直哆嗦,她轻声替自己辩解: “当初你要是给儿子安排个好工作,他用得着开公司吗?” “你放屁,我怎么没给他安排了?他连高中都没毕业,一般的工作他又不愿意去,政府工作就那么好安排呀?你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要是带头违反组织纪律,违规给他安排进政府工作,别人还不得背后骂我呀?” 许韵秋不服气: “人家比你级别低多了,照样把儿女安排的挺挺当当的,你的意思,官越大越不好使了?” 董胜利气的直翻白眼: “你这就是谬论,我一辈子清清白白的,怎么能干出被人捣脊梁骨的事情?” “你就知道清高、廉洁,你也不看看,你的下级过的是啥日子,咱家过的又是啥日子?” 董胜利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老伴怒目而视: “我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你要保姆咱家里有保姆,出门还有小车坐,哪一点比别人差了?” 许韵秋还是小声嘟囔着: “你就别说了,又不是你挣的钱,是雪峰他…… 董胜利瞪着眼珠子,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还有脸提他?你们俩合着伙败坏我的名声,我都退休了还不能安宁,你们想让我死是吧?你们……,我心口……,疼…… 董胜利愤怒之下,憋出了满脑袋的汗,他眼睛直直的瞪着老伴,身体慢慢的歪向一旁。 许韵秋被吓哭了,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大声呼唤保姆,保姆慌慌张张的跑进客厅: “怎么了这是?” “香兰,快打120,快快!” 保姆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许韵秋腾出一只手,笨拙的找出董雪峰的电话,颤颤巍巍的打了过去。 董雪峰正在公司和杜国梁谈青年广场那块地的事情,接到老妈的电话,生意也顾不上谈了,几句话简单说明情况,就火急火燎的开上车往家里赶。 到家一看,老爸已经昏过去了,看样子好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董雪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急救电话,接线员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 此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救护车走了还没一公里,就被密密麻麻的车流堵在路上动弹不得。一直堵了十几分钟,警报拉的震天响,这才缓缓向前移动,半个小时后,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 救护车刚一停稳,从车上下来几个医生护士,为首的医生一看董胜利的情况万分危急,也顾不上仔细检查了,几个人赶紧用担架把他抬上救护车。 许韵秋心里那个悔呀,真不该和老董犟嘴,本来就是自己的错,搞成这个样子全是自己造成的,她抹着眼泪也跟着上了救护车,董雪峰开着车跟在后面。 到了大街上,车流量非但没有减小,反而增大了,向前方看过去,道路上成了车的海洋,什么小轿车、商务车、面包车、越野车、垃圾清运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边,救护车没走多远就又被堵住了。 董胜利的病情不容乐观,从上了救护车,医生就解开他的领口,和护士轮番交叉按压他的胸部,又采取各种措施想挽救他。但由于来时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抢救效果并不明显。董胜利气若游丝,脸色在一点点变紫变黑,眼看着就要回天无力了! 许韵秋在车上一直哭个不停,她打自己的脸,拽自己的头发,无力地做着各种懊悔的动作,旁边的护士拉都拉不住。 董雪峰知道老爸的命危在旦夕,他眼睛都红了,干脆下了车,跑到救护车前面疏通道路。可车流量实在太大了,哪怕他挨个拍打车主们的车窗,把嗓子都喊哑了,奈何这些车子避无可避,就是想让道也动弹不了,救护车行驶的速度依然缓慢。 幸好,红绿灯旁边来了两个执勤交警,董雪峰像是看见了救星,赶紧跑过去说明情况。 交警一听救护车上拉的是董书记,哪敢怠慢,先打电话给指挥中心说明情况,让技术人员把通往人民医院的信号灯一直保持绿灯,又紧急疏散车辆,救护车终于提上了速度,不到十分钟,救护车驶进了市人民医院。 医院里的心脏病权威专家早就等候多时了。 为首一名六旬左右的专家检查了一下董胜利的情况,只能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请节哀,董书记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人已经不行了!” 董雪峰红着眼睛吼道: “你是专家,你就不能说救不了,快安排手术,快点呀?” 专家只是摇头: “请您冷静,我们是医生,能救我们一定会救,可董书记已经不行了,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不要说这些废话,你们都没抢救怎么知道人就不行了呢?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求您了医生,求您救救我爸吧,啊…… 许韵秋哪经得起这样的打击,两眼一翻,也昏过去了,医院里大呼小叫,一片的忙乱…… 第41章 通山县考察 第二天早晨,依然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宋远平心情很好,他特意打电话让唐玉国早一点过来接他,吃过饭四个人一起去看周静雅。 早餐吃的很愉快,唐玉国和张小宇时不时的说个小笑话逗小晨阳,小晨阳乐的前仰后合,包子馅挂在嘴角也想不起擦去。 宋远平催促他们: “你们吃饭吧,别只顾着乐了,一会儿饭全凉了!” 他刚吃了半个包子,田水多打来了电话,他声音透着悲凉: “老板,董书记没了!” 宋远平以为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老田,董书记怎么了?” “昨天下午,董书记突发心脏病,没能抢救过来,病逝了!” 宋远平沉默了! 他没有因为董胜利的死亡而显得兴奋,心情反倒是很沉重。回顾和他相处的日子,虽然产生过隔阂,他也曾打压过自己,可那都是在常委会上吹胡子瞪眼,不像某些人那样背后下黑手。还有,董雪峰举报自己为什么要瞒着董胜利偷偷进行?这说明他并不赞同董雪峰这种下三滥的做法。既然人都已经没了,任何不愉快都已经烟消云散。作为德高望重的前任市委书记,市委,市政府应该给予他充分的尊重,该有的悼念仪式也要隆重进行。 “董书记的遗体在医院,还是在殡仪馆?” “按照他们老家的风俗,昨天晚上已经运回家了。” “运回老家了吗?” “没有,董书记住在江东区辰元路“江苑小墅”的小别墅区。” “那好,你马上通知各市委常委和四大班子领导成员,九点之前到市委大院集合,董书记走了,大家再最后看他一眼,抚慰一下家属!” “老板,董雪峰说了,他的意思是,是…… “你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董雪峰让我给你捎句话,说谁都可以悼念董书记,就是不欢迎你!” 宋远平又沉默了,他忽然觉得很愧疚,如果不是上次和董书记杠了几句,他也不至于提前退休,或许也不会导致他今天的死亡,基于这个前提,董雪峰恨自己并不意外。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万一到时候他当众羞辱自己几句,人家死了爹,总不能在悼念仪式上和他吵架吧? 虽然不去了,悼念仪式依然要继续下去,并且规格也不能降下来,他又交待道: “老田,悼念仪式我就不参加了,由高市长、郭书记和你负责主持仪式。刚才我说的规格不变,时间不变,四大班子领导九点前准时到市委大院集合,你通知下去吧!” 宋远平没心情吃饭了,唐玉国和张小宇知道老板心情不太好,也都不动筷子了。 小晨阳很懂事,把剩下的小半个包子拿在手里: “爸爸,您去上班吧,我让玉国叔叔送我上学。” 宋远平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好的,今天小晨阳是司令员,我们都是你的兵,听你指挥,我和小宇上班去!” 到了市委,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让他诧异的是,市委大院里已经来了不少的领导干部们,看来,董胜利主政黄州这么多年,还是很有威望的。 大家见宋书记来了,纷纷围拢过来打招呼,纪委书记郭开来也走了过来: “宋书记好!”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宋远平叹气道: “想不到董书记会走的这么突然,世事难料啊?” 郭开来也叹气: “董书记今年才五十九岁,本来提前退休想过个舒心日子,可惜呀,这说没人就没了,我看还是因为中仓县的胡忠良。胡忠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他马上要被批捕了,董书记面子上就挂不住了?不值呀,还是太过于看重名声,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能监督他胡忠良一辈子吗?” “老领导们都是从困难时期熬过来的,他们不忘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思想,讲原则,守纪律,党性强,把脸面看的比生命都重要,个别老领导甚至把他提拔的干部当做亲儿子一样来对待,干部一旦出了一点问题,老领导就扛不过去了,心里那股滋味就别提了,抓肝挠肺的难受!” 郭开来对董胜利的评价也比较中肯: “董书记就是老一辈传统思想的典型代表,工作方法守旧,开拓意识淡薄,当然了,他优点也很明显,说话做事光明磊落,组织原则性还是挺强的。” 高学伟这时候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宋书记,郭书记,你们来的挺早的嘛!” 宋远平和他握了一下手: “我也是刚到,高市长,今天董书记的悼念仪式我就不去了,一会儿你和郭书记、田秘书长商量一下,仪式怎么安排你们定!” 高学伟吃了一惊,郭开来也很诧异? “您是市委一把手,您不去董书记的家属会怎么想?” 郭开来首先就想不通,他认为这是宋书记还没忘记他和董书记之间的隔阂。 高学伟也说: “是啊宋书记,您不去我们几个去算怎么回事?不管您以前和董书记之间有多不愉快,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以大局为重,这关键时刻您可不能掉链子!” 宋远平觉得又是尴尬又是无奈,长叹了一声: “你们两个都误会我了,我和董书记之间并没什么隔阂。工作嘛,观点不一致很正常,那天他犯病我还亲自去医院看望了他,他对我也表示了感谢,关键是他儿子董雪峰不欢迎我?他还特意让田秘书长捎了话,他这个态度,你们说我怎么去?” 郭开来气愤地说: “这个董雪峰太小肚鸡肠了,你说工作是工作,怎么能把工作中的不协调当作私人恩怨来处理呢?既然他董雪峰不欢迎您,那我也不去了,我倒要看看到底谁丢人!” 宋远平不想让郭开来也卷进这场纷争: “郭书记,你可不能不去,董雪峰只针对我一个,对你们没什么意见。不管怎么说,董书记在任上操劳了大半辈子,我们市委、市政府不能忘了他所做的贡献。今天除了我,你们四大班子领导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命令,也是政治任务。高市长,董书记的悼念仪式你和郭书记、田秘书长商量着来吧!” 高学伟试探着说: “他一个孩子没什么格局,您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要不然,我打电话做做董雪峰的思想工作?” “算了,我就不去了,就是他勉强同意,也是别别扭扭的,大家都来了,你们安排吧,我先上楼了!” 刚走进市委大楼,田水多迎了过来: “老板,通山县有你的一封信,我给你捎过来了。” 宋远平接过信一看,信封上除了“宋远平亲启”五个字以外,下面还缀有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通山县五家集乡三郎村一组吴怀中”。 宋远平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想起来了,吴怀中是自己大学时的体育老师,按年龄,应该已经该退休了。两个人并没有过书信往来,他怎么想起给自己写信了呢? “老板,董书记的悼念仪式您参加吗?” “哦,我不去了。我还没和你说呢,我已经和高市长、郭书记交待过了,董书记的悼念仪式你们三个主持就行!” 田水多早就料到宋远平不会参加仪式,谁愿意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那行,等仪式结束以后,我再向你做详细的汇报!” “嗯嗯,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你快过去吧!” 到了办公室,宋远平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远平,偶观新闻,获悉你已任黄州之尊,为师深感欣慰,在此深以为贺。寒来暑往,日月如梭,此数年来不闻你之音讯,亦未通书,甚为念之。奈何山高路远,极为不便,唯空留奢望也。吾已退休两年余,今蜗居家乡,虽其状甚苦,庐舍陋敝,然家乡气息浓厚,风景秀丽,为师甚为惬意。然家乡乃穷乡僻壤,无一规整之学府,校舍难以遮体,道路崎岖难行。感慨之余,唯尽绵薄之力,方能安心。虽修缮部分屋舍,奈何校舍颇广,且周围五村之子弟皆来吾校攻读,此危房诸多,恐遭天祸,危学生性命矣。为师资俸微薄,已尽数捐之。然杯水车薪,吾心忧之如焚。汝有大才,为师望汝能助之,以改家乡之旧貌,若能成此,古载千秋,亦为师之幸也! 宋远平逐行逐字的看过书信,不由哑然失笑。 这位吴老师粗眉大眼,大鼻头,厚嘴唇,说话瓮声瓮气,一副憨厚老实相。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长得个子还挺高,大约不低于一米九。他往男老师们跟前一站,就像是一尊黑铁塔,如果站在女老师们面前,那就更夸张了,他就成了一览众山小了。 吴老师本来只负责教体育,并不涉及别的学科,但他却对文言文非常的痴迷。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总喜欢和同学们说文言文,吃饭和大家打招呼也说文言文,进了厕所大便忘带手纸了,找老师们借手纸也说文言文,就连学校开会轮到他发言也是文言文。他无时无刻都钻在文言文里,就连校长都认为他不该教体育,应该去中文系任教,可真要是把他安排在中文系,他又胜任不了? 为了显示他的斯文,他还特意配了副眼镜,虽然眼镜度数不是太高,但天长日久的,本来不近视的眼睛也有点近视了,到后来眼镜还真摘不下去了? 宋远平从上大学起,一直是班里的课代表,对体育并不感兴趣,平时也很少和这位吴老师交往,他怎么就想起来给自己写信呢?况且自己刚当上书记,他的信就来了,应该是看到那则新闻就开始写信了吧? 宋远平感叹吴老师为家乡分忧的赤诚之心,也感叹邮局的工作效率,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的时间从收信、分拣、到投递到黄州市市委呢? 他把那封信随意的扔进了抽屉里,刚要锁上抽屉,又把信拿了出来。吴老师这么急切的和自己联系,或许村里的学校真不能将就了。学生们读书是大事情,改善师资环境也是自己的职责之一。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市长了,也没那么容易调动大笔资金,但自己有权指导市政府工作的,名义上仍然领导着市政府。如果修个路盖个学校需要的资金量不是太大,想办法也要解决。今天不用去董书记家,刚好又是周六,干脆就到通山县走一趟,实地考察一下! 宋远平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有了这个打算,他马上让秘书打电话给张小宇和王德昌。学校距市委挺近的,张小宇送晨阳上学早就回来了,那帮悼念董书记的领导们还没走,他们四个倒是先出发了! 车子驶出了市委大院,王德昌问道: “老板,你是领导,董书记的悼念仪式你不去,别的领导会不会对你有看法呀?”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能去,这其中的原因你应该明白!” “是董雪峰的问题吧?” 宋远平皱眉道: “别讨论这个话题了,我心里烦,德昌,你去过通山县没有?” 王德昌笑了: “我只知道跟着你跑,还没问咱们去哪呢?哎呀,要说这通山县呐,咱们市委和市政府加一块,没人会比我更了解!” “哦?难道你是通山县人?” “我和公安局宋局长都是通山县老秀才乡人,我们俩村子……,我好像和你说过这些事儿吧?” “有十来天了,你和宋局长在我办公室里还斗过嘴!” “老板,这次去通山县我可真得好好感谢你。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太忙了,忙的我放个屁的功夫都没有?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还回不了一趟家,就盼着过节假日了。特别是到了年关,这老婆儿子热炕头,三十亩地一头牛,那真叫作舒坦,在老家待那么几天,还真不想回来上班了?” 宋远平笑道: “你说这话就有点太夸张了,你说你工作忙我相信,你老家有那么多地让你耕吗?” “我就是打个比喻。不过呀,我们老秀才乡在我们通山县来说,土地算是最多的了,我们傻大张村一口人就种了三亩多将近四亩地,我家现在还有两口人的地种。听说以前我们村有个姓尚的大地主,这方圆五六个村子的土地他买的差不多了,这些村子和我们村的人大部分都是他家的佃户。解放后经过土改,他家的土地大都分给了别的村子,不过,我们村还是占了大便宜。” “五家集乡三郎村距离你们村远不远?” “挺远的,五家集乡在县南,我们老秀才乡在县北。三郎村我不是太了解,不过我知道五家集乡人多地少,那地方挺穷的,他们一口人也就种个三四分地,又没有工业企业,全县十二个乡镇,五家集应该是最穷的了。” 宋远平又问唐玉国: “你那个导航显示,通山县五家集乡距离咱们黄州有多远?” “一百一十二公里。” “你加快点速度玉国,咱们当天去还要当天回来,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召开。” “知道了老板,马上就要上高速了,等上了高速,车速就能提上来了!” 王德昌有些好奇: “老板,你这火急火燎的,去通山县干嘛呀?” “怎么说呢?是公事,也算是私事。我大学时候的一个体育老师给我写了封信,说他们那里太穷了,学校破破烂烂的,路又崎岖难行。我过去看看,要是需要的资金量不是太大,那就拨点款让他们把学校修一修,把通往学校的路也修一修,学生们上个学不容易,他们可是咱们祖国的未来!” 王德昌见缝插针: “那干脆把我们傻大张村的学校也修一修呗?我每次回老家,我们村长都要到我家拜访我,这困难、那不容易的说上一大堆,还着重提到过我们村的学校?你说我也是个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从没有替家乡办过一件有意义的事儿,我这心里有愧呀!” 第42章 唐僧肉 宋远平笑着说: “你呀德昌,一听说给别的村小学改善条件你就眼红,你这是搭顺风车呀!” “老板,王老师是你的体育老师,我现在是你的随从,你不能厚此薄彼吧?” “你去过你们村小学吗?” “去过,我们村长只要听说我回老家了,那一定会到我家哭穷,每次都要提到学校的事情,我要是不到学校看看,他背后还不得骂我呀?村里的学校条件确实差,教室还是八十年代修的房子,到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年了,风吹日晒的,房顶这里不漏那里漏。村里虽然三两年也修整一下,也就是哪里漏雨就修哪里,没有钱整体翻修。教室里的课桌和凳子也是那个年代配置的,学生们调皮,有些课桌断了腿,老师们就用铁丝捆扎一下凑合着用,凳子腿松动了,有学生就拿着凳子腿相互打闹着玩,实在没办法修了,老师就鼓励学生把自己家的凳子搬过来用。这种情况我看着心酸,去年我还捐了五千块钱,虽然钱不多,心里总算能踏实点!” “照你这么说,通山县的教育条件普遍都很差了?” “也不能说普遍,大前年省里给通山县拨付了两个亿的专项教育资金,就是用来改善农村教学环境的。可是风传说县里只拨付给各乡镇一个亿,另外一个亿用来美化玉柳河了?而各乡镇领导们也动起了歪心思,村干部们积极的,和乡镇领导关系好的,就能多拿走点钱,不积极的,和领导关系一般的,给的钱还不够修房顶的。像我们老秀才乡,一共也就翻修了两所学校,不知道乡里都把钱花哪去了?” 宋远平眉头紧锁,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一直以来,国家非常重视农村教育,从中央到省市,不遗余力地帮助基层改善教育条件,可就是有个别的县乡领导把上面拨付的教育专款当作了唐僧肉,他们层层克扣,县里拿大头,乡镇拿小头,到了村里就剩不了几个子了。 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乡镇干部们挖空心思,事先翻修几所学校,搜肠刮肚的蒙混过关。上级主抓教育的领导也有责任,检查工作往往不够认真细致,提线木偶似的跟随乡镇领导到已经安排好的路线马马虎虎走个过场,这种走马观花的工作方式非常普遍。 而个别县级领导更为过分,他们为了突出个人政绩,也为了能捞到好处,把上面拨付的专项款大量截流,以美化城市建设为名巧立项目,他们暗中官商勾结,收受贿赂、工程款回扣。项目落地了,腰包也鼓起来了,名利双收。 改革开放以来,各地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建设也日新月异,这是国家崛起的良好现象,同时,也为个别腐败分子提供了温床。他们借机大拆大建,一些本不该立项的项目硬起手腕也要立项,不该拆迁的哪怕引起干群矛盾也要拆迁,其背后的目的不言而喻。近年来,国家加大了反腐力度,每年落马的官员数不胜数,但仍有人顶风作案,火中取栗,反腐工作任重而道远。 车子在飞速行驶着,宋远平收回思绪: “德昌,你给通山县县委书记方井生打电话,让他和县长陈全贵到五家集乡三郎村等着咱们!” “好,我马上通知他。” 王德昌明白,老板这是要给通山县领导们动手术了。 唐玉国知道宋远平急于赶到通山县,他把车子开到了一百三十迈,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到了通山县收费站。 下了高速,按照导航线路,车子沿着一条不怎么宽的柏油路一路向北,期间走了二十多公里的盘山路,又沿着一条破破烂烂、弯弯曲曲的碎石和黄土结合的路面颠簸了五六公里,终于,前面就是三郎村了,此时已经十点多了。 王德昌早就被颠的受不了了,他也顾不上宋远平着急不着急了,让唐玉国停下车,跑了十几米,在一棵小树旁边呜哇呜哇地吐了个七荤八素,脸都吐的发白了,扶着小树踉跄了一下,呼哧呼哧地直喘。 宋远平又乐了: “我早说过让你多锻炼锻炼,你就是不听,你这身体呀,我看爬个小山都够呛。” 王德昌拍打着胸口,皱了皱眉头: “也不是我身体不好,我是晕车。哎呀我的妈,我就怕遇到这样的烂路,每次回老家,我宁愿让司机多跑十几公里,也不敢走这种烂路。” “行了行了,快上车,人家县领导们等着呢!” 宋远平大老远的看见村口停了五六辆轿车,看来,通山县的领导们已经到了。 王德昌只好苦逼着脸,捂着肚子又上了车。 张小宇很贴心地从包里拿出几张抽纸: “王主任,擦擦吧,你嘴角还有沫呢。” 王德昌连声感谢,又是苦着脸嘟囔: “哎呦我的妈,要命要命,我剩半条命了!” 几分钟后,车子驶进了三郎村。车子刚一停稳,县委书记方井生和县长陈全贵就笑着迎了过来。 方井生年近六十,他中等身材,身体偏瘦,身着一件淡灰色长袖衫衣,领口处隐约能看到淡淡的汗渍,脚上穿着双半新的杂牌运动鞋,显得很朴素。他头发已经全白了,看起来和他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称。他肤色稍黑,额头上有明显的抬头纹,脸上的皱纹更是纵横交错,像是一幅极复杂的通山县交通地图。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近视眼镜,深邃的眼神透过镜片尽显疲惫,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陈全贵就富态多了,他方头大耳,寸发,弥勒佛般的大脸盘子笑的甚是灿烂,高高凸起的大肚子像是怀了八个月的身孕,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方井生紧紧握住宋远平的手摇了又摇: “宋书记您好,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下乡了,欢迎您来我们通山县指导工作!” 宋远平表情淡漠: “不来不行啊,我的大学老师写信说三郎村的学校破败不堪,都要危及学生的生命安全了,我哪能坐的住?” 方井生表情一滞: “对不起了宋书记,是我们政府没把工作做好,我们愧对了三郎村的父老乡亲们。”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把工作落实到位!” 方井生没话说了,表情却是很委屈。 陈全贵也赶紧过来握手,他积极表态: “您放心宋书记,学校的事情我亲自安排,也就最多两个月吧,就会让三郎村的学生们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学习!” “这件事先不提了,一会儿咱们看完学校专门开个短会讨论一下。你们谁知道村里的吴怀中老师在哪住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举手说: “首长,我是三郎村的村长,我领您去。” 宋远平在一众县领导们的簇拥下,边走边四处打量。 这个隐藏在大山褶皱里的村子,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四处看过去,一片灰暗的色调笼罩着整个村庄。一座座砖混结构的小瓦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有些还有个小院子,有的连个院墙都没有,像是很久没人居住了。偶尔能看到某幢房顶的茅草在微风中瑟瑟发抖,给村子平添了几多贫困与凄凉。村子四周,群山如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环抱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山上树木稀疏,仿佛是大自然在这片土地上吝啬地留下的些许点缀。那些矮小的树木在山风的吹拂下,艰难的摇曳着,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艰辛与无奈。 到了吴怀中家,他老伴说吴怀中去学校了,宋远平客气了几句,一行人又赶往学校。 一进学校大门,有两个人正坐在大门一侧聊天。宋远平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手里拿着个收音机的高个子黑老头就是吴怀中。 吴怀中也认出了宋远平,他一脸的惊讶? “你可是远平?” 宋远平笑着和他握手: “吴老师,我是宋远平,收到您的信我没敢耽搁,刚好今天是周六,我就来了!” 吴怀中感动的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宋远平的手: “哎呀远平,汝闻吾所求,即速来助,热忱之心,吾深为感之。汝之善举,若暖阳之照寒室,清风之拂弱柳,为师铭记于心,谢矣,谢矣!” 一众领导们面面相觑,要不是宋远平称高个子老头吴老师,都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宋远平也不敢和他多交流,生怕他的之乎者也没完没了,马上进入正题: “吴老师,感谢的话您就不用说了,我过去看看校舍,争取早一点拿出个方案来。” “汝先请,汝先请。” 正如吴怀中信里说的那样,一间间教室如一个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中摇摇欲坠。墙体斑驳陆离,裂痕像蜘蛛网般蔓延开来,大块大块的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砖石。屋顶的瓦片七零八落,门窗也早已变形,窗户上的玻璃所剩无几,有人用纸箱片、三合板勉强遮挡着。随手掀开纸箱片,教室里光线昏暗,黑板上残留的字迹模糊不清。 宋远平看的心凉,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读书学习,这些官老爷们就不知道吗? “方书记,主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来了没有?” “来了,县政府三个副县长都来了。” 宋远平冷着脸: “让他站到前面!” 一个和陈全贵体态差不多的县领导战战兢兢的走到宋远平面前,肥胖的脸颊溢出亮晶晶的汗水。 “您好宋……,宋书记,我分管教……,教育工作。” “贵姓啊?” “我姓张,我叫张玉生。” “张副县长,大前年,也就是一一年,也是你分管的教育工作吗?” “我就是一一年调到通山县工作的,那个时候就开始分管教育工作。” 宋远平冷笑: “呵呵,那我问你,我倒是听说一一年省里拨付了两个亿的教育专项资金,那些钱你都用到哪了?” 张玉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支支吾吾: “那……,那笔钱都……,都平均分配到各乡镇修建学……,学校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如果查出来你说谎,你要负全部责任!” 宋远平逼视着张玉生,一字一顿地说。 张玉生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他求助的目光看向县长陈全贵。 陈全贵眼见张玉生顶不住了,只好过来解围: “宋书记,那笔钱县府给各乡镇拨付了一个亿,剩下的一个亿用来治理玉柳河了。” “是吗陈县长?你知道什么是专项资金吧?省里拨付的资金是用来改善农村学校条件的,你们违规截留拿来治理河道?你们当领导的睁大眼睛看看,学校成什么样子了?用这笔钱的时候,你们亏心不亏心?如果你们的儿女在这样的学校上学,你们会怎么想?” 陈全贵早已经想好了托词,他娓娓道来: “宋书记,我知道我们不该截留这笔资金,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呀?玉柳河从我们县城中心穿流而过,历年来,只要是一下大雨,河堤就承受不住压力,半个县城都被河水淹了。我们只好想方设法筹措资金加高河堤,毕竟,县城有一万多户居民,近五万活生生的生命,一旦大水淹城,后果不堪设想。一一年刚好省里拨付了一笔钱,我们就用了一部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请您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宋远庭根本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但一时间也难辨真假,于是他又问: “这一个亿咱先不说,你们分配到各乡镇那些钱款都用来修学校了吗?” “据我所知,大部分资金都用来修缮学校了。” 宋远平眼中厉色一闪: “陈县长,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这三郎村的学校就修成这个样子?” 面对宋远平的咄咄逼人,陈全贵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硬着头皮做最后的辩解: “我知道我们县府也有责任,对这笔资金的用途没有监管到位。可毕竟是僧多粥少,一个亿的资金看起来不少,平均分配到各个乡镇也就所剩无几了,乡镇又过了一遍手,这就导致有些村子翻新了校舍,有些村子资金量就不足了。” 宋远平听出点意思了,看来这笔资金的猫腻多了。时间关系,只能先稳住他们,等过两天再杀个回马枪。 第43章 土特产 宋远平又想起村头的这条碎石黄土路。 从下高速起,有二十多公里的盘山柏油路,再往北通往三郎村就是这条近六公里的碎石黄土路了。这一路走过来,大约有三个较大的岔路口,说明这条路至少连接着四个村子,也是这些村子通往县城和高速路唯一的公路。 要想富,先修路,山区的农民富不起来,和这样的烂路有着莫大的关系。山区赖以生存的土地本来就少的可怜,农民们种点经济作物运输困难,像这样的碎石路面,如果拉点瓜果蔬菜,到了县城都要破了相,其价格要大打折扣,直接影响到农民的收入。 村村通工程是个全国性的惠民工程,所需的资金由中央、省、市按比例筹措。为了高标准高质量地完成村村通工程,中央细化了分工,省级政府负责统筹推进,市级政府负责区域内施工监督与验收,县级公路局负责勘测施工。目标也很明确,县、乡、村公路覆盖率要达到百分之百,路基夯实度、路面厚度和宽度,不同级别的路面都有严格的质量标准。通山县公路覆盖率这么低,一方面是因为山多水多,要遇山挖山,遇水架桥,工程量要比平原地区大太多,消耗资金量也大。另一方面,县里很可能挪用了一部分资金。 还没等宋远平说到修路,吴怀中先等不及了: “远平,汝等多议,吾校之营建,今若何?” 宋远平笑着说: “您别着急吴老师,已经安排好了,张县长承诺两个月内让学生们在新教室里学习。” 吴怀中乐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有些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 “如此甚好,吾心慰之,谢矣,谢矣。” 县领导们对吴怀中的文言文很不感冒,觉得他就是故意卖弄,听着也觉得刺耳。 吴怀中这还没完呢: “吾已明之,此土石路,汝之何为?” 宋远平很有点耐心: “您就是不问,我也正要说这条路呢!” 张全贵一听还要再修路,立马就不淡定了。 这条路就是按照三级标准来修,也不是百八十万能完工的。虽然不用挖山,但这近六公里路就要经过两条河流,其中一条河还挺宽,仅仅这两座桥工程造价都够盖个学校了。 宋远平见张全贵面露难色,知道他是怕出钱: “张县长,你用不着紧张,你们县政府的任务是抓紧把学校盖好,三郎村这几公里土石路我们市里出钱修!” 张全贵被看穿了心思,脸都红了,赶紧又表态: “感谢领导理解我们县政府的难处。市里出钱为我们修路,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干脆,施工我们全包了!” “也行,你们县政府搭把手也能加快工程进度。不过,现在的路面太窄了,宽度最多不超过六米。既然要修,就要修的像个样子,我看路面宽度翻倍,加宽到十二米。还有,你们的前期工作不能马虎,勘测、预算要精确。预算出来以后上报到市里,我负责协调拨款,争取尽快施工,最好能和学校一起完工!” “没问题,这两项工作我亲自来抓,保证高标准高质量按时完成任务!” 宋远平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吴老师,方书记,张县长,各位同僚,时间不早了,我明天上午还有个重要会议,今天就这样安排,等这两项工程完工,我亲自来剪彩!” 张全贵油光的胖脸尽显真诚,他一把握住宋远平的手: “宋书记,您不能就这样走了,您风尘仆仆的一百多公里赶过来,怎么说也得吃过饭再走。那个谁?邱主任,你快点打电话安排,宋书记时间紧!” 宋远平想抽回手,张全贵紧紧握住就是不松手? 宋远平不爽了: “张县长,你真要留我吃饭吗?” “您就别客气了宋书记,我们不超规格接待!” “那行,既然你这么热心,我还真就不走了。不过,要是明天的常委会议耽搁了,我可是拿你是问?” “明天是周日呀宋书记?” “今天还是周六呢,我不是也来你们通山县了吗?” 张全贵只好松开手: “那好吧宋书记,我今天就失礼了,祝您一路顺风。” 宋远平偶然瞥了一眼方井生,只见他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不由有些奇怪,他怎么就甘心让张全贵抢了风头?难道真像董胜利以前说的那样,方井生快到退休年龄了,对张全贵放任自流了?表面看上去,他和张全贵很和谐,但他脸上的落寞难以掩饰,也有少许的无奈。 宋远平决定和他聊几句: “方书记,你今天可是不怎么活跃啊?” “您布置的都是政府工作,我插不上话。” 宋远平拍拍他的手背: “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到一个教室门口,和众人拉开了点距离: “方书记,董书记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有人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 “是吗?那你今天怎么没去黄州?” 方井生不卑不亢: “那您呢?您不是也来通山县了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去了他们欢迎,我去了有人会甩脸色,所以我今天才来通山!” “宋书记,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宋远平轻叹一声: “开常委会的时候董书记曾经提到过你,他的意思是你快到退休年龄了,想让你去市政协任个副职。后来常委们之间闹了点意见,这件事就搁置了。我今天对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看你们张县长的?” 方井生沉吟了一下: “本来不应该背后议论同志的,可有些话窝在心里还真是憋屈。就像您说的那样,反正快要退休了,我也不怕得罪人了。张县长是土生土长的通山县人,从政以来,他从来没离开过通山县。他的关系网无孔不入,从县到乡,甚至是从乡到村,上上下下都有他的人,可以说,他只要是跺跺脚,通山县就得颤三颤。据说上次调整干部,市委想让他去太平区当书记他都不愿意走?要知道,区委书记官面上统称处级,实际级别要比县委书记还要高上半格,他为什么不想升迁?是他故土难离?我看未必吧?实话告诉您宋书记,我这个书记也就是个摆设,通山县真正的当家人是人家张县长!” 宋远平总算是明白方井生为什么让着张全贵了。 一个土生土长的县长,占据着地利人和的优势,只要他有想法,完全有能力架空书记。这种现象很可怕,一旦让他掌握了党政大权,就会有更多的领导干部依附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什么组织权、财政权,他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谢谢你方书记,你能实话实说,是需要点勇气的。张宝贵这种行为,已经渗透了各个职能部门,直接影响到组织权和行政权的公平公正,也和中央不准党员干部拉帮派、立山头的禁令背道而驰,看来,通山县要下大功夫整顿了!” 方井生脸上一喜: “您真要整顿通山县?” “不光是通山县,其他区、县只要发现有这个苗头,都要整顿。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也是省委交待下的工作。目前来看,中仓县和你们通山县是重灾区,这需要一些时间,回去以后我就把这项工作提上日程,干部调整工作要做,干部作风也要抓!” 张全贵挺着个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在不远徘徊,他不时向宋远平两个人瞄上一眼,眼神里全是戒备! “方书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再坚持一下,市委会把组织权限还给你的!” 方井生重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王德昌满脸的疑虑: “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打蛇要打七寸,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有他们哭的时候!” “那,我们大傻张村的学校…… “又着急了不是?我没忘了你们大傻张。三郎村的修路工程和建校工程只是个开始,将来全市十六个区、县,只要农村学校有危房的,都要重新翻修。村村通工程也一样,凡是不通公路的村庄,都要统筹安排铺设新的公路!” 王德昌担忧道: “这么多的工程,钱从哪里来?” “村村通工程和农村学校危房改造工程是国家的大事,也是我们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你不是说省里拨付的资金是唐僧肉吗?村村通工程也是大同小异,总有人认为那是一大块肥肉,滋滋的冒油,你割一块,我割一块,吃的那个香啊?下一步,市纪委就要加大力度专门调查这两项资金的流向,谁吃的就让他吐出来,用于其他项目就让他追回来,追不回来就罢了他的官,真不行就让他进监狱,我就不信这路铺不了,学校建不成?” 王德昌却并不乐观: “切开的西瓜吃到肚子里还能复原吗?难呐!” 宋远平批评道: “工作嘛,不能死脑筋,更不能有畏难情绪,要灵活处理各种矛盾。比如中仓县的曹献森,他几十亿的资产都是怎么来的?他靠的是巧取豪夺,靠的是卑鄙无耻的手段侵吞了国家和集体的财产。既然这些财产都是国家和人民的,那就不能和他客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该收缴的资产就要收缴,然后从这些资产里补足修路和建校缺的这部分资金。当然了,这需要政府各部门之间密切配合。总之,没条件就创造条件,有困难克服困难,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这时,王德昌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没说几句又挂了: “老板,宋光荣的弟弟宋光辉打来的电话,他说想见你一面,给你带了点土特产!” “你怎么没说过光荣有个弟弟?” 王德昌解释道: “那天我们俩没聊几句话你就岔开话题了,没过两天你又去市委了,我就再没机会提到过他弟弟。” “他是干啥的?” “他是个科级干部,现在的职务是通山县百家寨乡党委副书记!” 宋远平为难了? 既然这个宋光辉想见自己,还带了什么土特产,那一定是有求于自己。关键是,这些人嘴里不一定有实话,他们所说的土特产往往会夹带“私货”,这些“私货”绝对沾不得,一不小心就会掉沟里去。特别是还面临着区、县干部调整,这个节骨眼上就更应该提高警惕。可如果不见他,宋光荣的面子上又过不去? “老板,你的意思是…… “小宇,我听听你的建议,你说我见还是不见?” 宋远平左右为难,干脆把难题甩给秘书,让他来替自己拿主意。 张小宇心里很受用,这说明老板对自己重视,他略一思索,说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就说一下我的观点,如果宋局长想让您帮他弟弟,他一定会提前和您打招呼,不打招呼就说明他不想让您为难。我看,不管他弟弟是什么目的,您只有见了他才会知道,如果他要求太过分,您该拒绝就拒绝,然后打电话让宋局长知道这件事,宋局长通情达理,他会理解您的!” “那行,咱就这么办。德昌,宋光辉在哪呢?” “他在收费站等着咱们。” 说话间,收费站到了,一个中年人站在一辆灰色的广本轿车旁边东张西望的,他身旁还放着个蛇皮袋,蛇皮袋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一些土特产。 见宋远平的车来了,他拿起蛇皮袋,小跑着迎了过来: “宋……,宋书记您好,我是宋光荣的弟弟宋……,宋光辉,打扰您了。” 宋远平打量了他一下,眉目间确实和宋光荣有些相似。 他微微一笑: “你好光辉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远平那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让宋光辉很紧张,他虽然在努力为自己加油打气,可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没……,没啥事,我听我哥说您吃住都在……,都在市委大院里,我弄了点土特产,您带回去尝……,尝尝。” “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给我送土特产?” 宋光辉被宋远平一句话噎住了,他吭哧了半天,还是没勇气说出目的: “您别误……,误会宋书记,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您尝尝……,尝尝我们当地的土特产。这袋子里有……,有杜平里的金皮山药,有叉子沟的脆……,脆皮山梨,要不,我给您放后备箱里?” 宋远平连连拒绝: “别别,光辉同志,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拿回去,我们还要赶路,再见了!” 眼看车窗在徐徐升起,车轮也开始转动了,宋光辉张了张嘴,再没说一句话,他呆呆的看着车尾发愣,怅然若失。 一直到车子进了收费站,看不到车的影子了,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个大笨蛋,胆小鬼,人家还会吃了你呀,准备的礼物愣是没胆子送给人家?” 他从蛇皮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也是鼓鼓囊囊的,他把塑料袋扔在后座位上,随手把装有土特产的蛇皮袋扔下了高速路! 第44章 犟种 黄州市乐平区“天府家园”,丁佩佩的家里。 高学伟贪婪的享受着这美妙的女人,良久,他终于完成了耕耘,大汗淋漓的躺在席梦思床上调息。 丁佩佩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娇声娇气的说: “老高,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我什么都给了你,你可不能吃完一抹嘴啥都忘了?” “高学伟点着了烟,吐了个烟圈: “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前我根本就不相信,现在看来,我也过不了你这道关卡。” “你现在想当英雄还为时过早,等什么时候把宋远平摆平了,那才能称作英雄!”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和宋远平也没闹过什么矛盾,为什么非要和他作对?” 丁佩佩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 “他现在是书记,谁愿意得罪他?可我要是不想点办法,过不了这个星期,他就会把我踢出市委!” “他为什么要调走你?” “你傻呀?你在市政府工作了那么多年,不明白什么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你是说宋远平先把你调走,再把王德昌调到市委坐你的位子?” 丁佩佩顺势摸了摸高学伟的脑袋: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高学伟也坐了起来,他抚弄着丁佩佩亮黑的秀发,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我和他对着干,和调不调走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他只要提出要调整我的工作,你就马上表示不同意,只要你能牵制住他,李红兵和毛朝阳就会在一旁敲边鼓,这样的话他就不能硬来,我也就不用走了!” 高学伟长叹了一声: “董书记退休的还是早了点,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你看田水多,这家伙精的跟个猴似的,董书记前脚刚走,他马上就又抱住了宋远平的粗腿,这种人就是骑墙派,当初就不应该提拔他,到现在他倒成了宋远平的得力干将?” “董书记有董书记的考虑方法,不把他提拔为秘书长,我怎么能干办公室主任?董书记是让他给我腾位子!”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推荐你任市委副秘书长,反正副秘书长多一个少一个没那么要紧,你觉得怎么样?” “算了,副秘书长不还是这个级别,用得着折腾吗?” 高学伟有些想不明白了: “既然宋远平看不上你,你调走就调走呗,为什么还要在他手下干活呢?”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不想走。” 高学伟深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 “能帮我一定会帮你,可我总不能处处和他作对,这样做就太明显了吧?” 丁佩佩不屑的看着他: “你们这些臭男人,看见漂亮女人你们荷尔蒙一个比一个旺盛,一听说要和一把手玩政治,又一个比一个怂包?党政不和是常有的现象,以前董书记不也和宋远平尿不到一个壶里吗?再说了,他宋远平把董书记逼死了,董书记的儿子董雪峰正在想办法搞他,他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董雪峰的幕后金主是个大人物,他上面的靠山吓死个人?只要能把宋远平搞下台,你这个市长就有机会爬上去了,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你可不能忘了我?我负责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你就给我弄个秘书长干干!” 高学伟震惊于这个女人的贪得无厌,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想着要当秘书长了? 他还是苦笑着摇摇头: “我能干个市长就算是不错了,哪还敢奢望当上书记呀?李红兵和宋远平对着干那是他有这个想法。其实那天他去办公室找我,说什么我们两个强强联手?他一蹶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就是想让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他上面有人,出了事有人护着他,我呢?要真是搞不过宋远平,我这个市长的位子暖不热就得滚蛋!” 丁佩佩马上就变了脸,她柳眉倒竖,高耸的胸部随着她粗重的喘息微微抖动着: “高学伟,你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你马上给我滚,算我丁佩佩瞎了眼,把一个缩头乌龟当做了下山猛虎。穿上衣服赶紧滚蛋,我看不上你这样窝囊的男人!” 高学伟看着丁佩佩丰满迷人的身躯和娇美的脸蛋,哪里会舍得走? “你看你看,这说着说着你就又急了,我也没说不帮你呀佩佩?我是说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先把利害关系搞清楚。你好好想一想,李红兵有靠山不假,可他宋远平更不好惹,他为什么能当上一把手?省委郑书记一直在支持着他。既然你不想走,我豁出去和他撕破脸皮也要保住你。明天就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我先撕开个口子,让李红兵和毛朝阳轮番上阵。至于别的事情,我看咱还是认命吧!” 丁佩佩又换成了一副笑脸,她一颗一颗的替高学伟扣好扣子: “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我听你的,你只要能保住我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就行。” 太阳不知不觉中在一点点的西移,阳光不怎么刺眼,远处有一股股的乌云逐渐压将过来,天好像是又要变了。 回到黄州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几个人饥肠辘辘,宋远平索性大方了一回,在距离第二人民医院不远的“楼上楼”要了几个招牌菜。 店是二十年的老店,厨师的手艺也没说的,几个菜做的色香味俱佳。可王德昌眼瞅着美味佳肴就是难以下咽,这一路的颠簸让他胃部极不适应。 宋远平让张小宇到药房给他买了几片缓解晕车的药片,吃过药又缓了好大一会儿,王德昌才有了点精神: “老板,这样的业务我是真不敢跟着你去了,再这样折腾两回,我这半条命说不定也保不住了?” 宋远平笑着说: “好好,你这个状况别说你难受了,我看着也不舒服,下回就不派你的差了。现在好点儿了吗?要是好点就吃吧,这么好的菜别浪费了!” 张小宇和唐玉国胃口很好,两个人就着大米饭大口朵颐,吃的那个香。 这一趟通山县之行也算是不虚此行,总的来说,吴老师期盼的事情有了着落,也顺带着了解了许多基层的真实情况。但是接下来的工作还在排着长龙,让人头昏脑胀的,根本没有缓劲儿的时候。中仓县教师工资的问题不能再拖了,而干部调整工作也近在眼前。还有,市委、市政府内部调整也刻不容缓,干部作风整顿也排着号,机械厂刚有点眉目的解决方案也等着落实……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件事情都好像迫在眉睫。宋远平拍拍发胀的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今天是周六,明天还要开会,答应周静雅陪她一天的计划也缩短为几个小时,他觉得很对不起周静雅。 几个人吃过饭,宋远平让张小宇先把自己送到医院,在医院里的小超市买了点水果,他脚步匆匆的奔向住院部。 周静雅无聊地刷着视频,见宋远平来了,丢下手机,向宋远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远平,你说过陪我一天的,这缩水也太严重了吧?” “突发状况,我也是没办法。今天早上本来说吃过饭就过来陪你,可田书记突然没了?我心情不好,就到通山县转了一圈。” “董书记没了?” “是啊,听说是突发心脏病,没抢救回来。” “这么突然吗?那你还去通山?怎么说董书记也是老领导了,你就应该到人家家里慰问一下家属!” “董书记的儿子董雪峰不欢迎我,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跑过去看他的白眼吧?” 周静雅娇嗔道: “你这人,心情不好怎么不来陪我?我服了你了,你呀,工作永远都是第一位!” 宋远平只能呵呵地笑,他绕过这个话题: “这两天恢复的怎么样?还行吧?” “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只要能保持良好的心态,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医生说再住半个月就可以出院静养了!” 这个消息让宋远平从繁忙的工作中找到了一丝慰籍: “真的呀?我以为你伤的这么重,最少也要住两三个月才能痊愈呢?等你出了院,我叫上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周静雅却没那么兴奋,她深情的看着宋远平: “庆祝不庆祝的无所谓,我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看你这表情,这么正式吗?” “当然正式了?我今年都三十了,你也四十三了,我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不然的话,再过几年想要个孩子也成大龄产妇了?” 说完这句话,周静雅的两颊红的像三月的桃子,她害羞的捂着脸,从指缝间看向宋远平。 宋远平逗她: “等不及想要嫁人了?” “人家和你说正事儿,你别嘻嘻哈哈的行不行?” “好好好,我正式,我正式。结婚是件大事儿,你和你爸妈商量过没有?” “商量过,我爸妈说让我自己做主,只要你有时间,什么时候结婚他们都同意!” “这样啊?按照现在的工作形式,我估计这三个月我都不会有时间。要不然,咱就等到国庆日再办吧?” 周静雅拉着宋远平的手,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我听你的。” 宋远平的心情更激动。 十年了,他一个人孤独的工作、休息,单位和家一条线。每当看到街上的行人成双成对的相互依偎,和公园里那些少男少女们亲昵的接吻、拥抱,他内心那股骚动就如火焰般炽热。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对灯发呆。他不是没想过再娶一个,可他心里害怕,他怕儿子和后妈不能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他怕这个后妈不能像亲妈那样对待儿子。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无尽的孤独和落寞,以及工作的压力让他极为疲惫。而今天,他终于等来了美丽温柔的周静雅。周静雅善解人意,对自己爱的这么真诚,自己的老婆没了九年,她整整等了自己九年,有几个女孩能做到这一点? 他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周静雅,再也忍不住内心那股冲动的情愫,在她嫩白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周静雅像是触了电一般,她先是惊了一下?接着,伸出胳膊搂住宋远平的脖子,热烈而柔软的唇吻向了宋远平。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是狂野的,温润的唇相互交织在一起,牙齿都要磕出火花。他的手轻轻箍住她的腰,将她缓缓按向自己,她的发丝在两人的脸庞间飞舞。他们的吻如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激烈的纠缠,贪婪的索取,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激情在唇齿间持续燃烧。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两个人甜蜜的像是要窒息一般,久久不肯松开彼此。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惊扰了这对甜蜜的恋人。宋远平没接,但对方像是不把他们拆开心有不甘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拨打。 宋远平只好恋恋不舍的松开周静雅。 电话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来的: “远平老弟,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李秘书长,你的声音我要是听不出来,那还不得挨你的批评?” “我现在就批评你。我能叫你老弟,你就不能叫我声哥哥呀?凭咱俩的关系,你就不能别那么客气?” 宋远平打着哈哈: “领导就是领导,再客气也得分出尊卑嘛!” “你这个人呐,改不了你那个犟种脾气。行了,叫哥不叫哥就随你吧,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帮哥哥一个忙。” “你说李秘书长,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忙!” “哈哈……,哎呀我的老弟,你这句话我爱听,这说明你还是把我当哥哥了。言归正传,我有个表弟叫林栓成,他在逸山县县委办公室任副主任。工作上兢兢业业,人品就更没说的了,上上下下对他是一致的好评,要是评分的话,给个九分不过分。这马上要干部调整了,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输通输通关系,给他调换个位置。你说我要是不帮忙吧?我们俩是亲老表,他是我二姑的儿子。没办法,这忙我不能不帮。我这思来想去呀,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是你了?长话短说,你帮哥哥给他安排个合适的位置,他要求不高,副区长,副县长都可以!” 李伯山看似轻松的呵呵一笑,却让宋远平挠了头。 通常来说,县委办公室主任级别可以提为副处,有些地方还是正科。而副主任差别就大了,别看只分个正副,副主任就只能是副科级。这样从副科提到副处,那就是隔了两个级别,这就说不过去了。 “老弟,你可别说你办不到?你们黄州五百多万人口,九个县,七个区,给他调个副处级不算为难你吧?” 李伯山见宋远平迟迟没有回复,又焦急地催促道。 “李秘书长,从副科级到副处级相差了两级,我是真不好办。再说了,调整干部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市委有这么多常委,确定好名单以后还要交到省委组织部审核。还有,我们的组织部秦部长工作特别认真,她这一关也不好过。就算是我同意,省里和秦部长这两关怎么过?” “远平老弟,省里这一关你就别管了,我来疏通关系。至于你们的秦部长,我就不信你这个书记管不了你们的组织部长?你就别蒙老哥了!” 宋远平感觉自己这句话说多了,可他仍然坚持原则: “如果你表弟做出了什么重大突出贡献,那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提拔他,只凭口碑让我越级提拔,我真做不到!” 第45章 桃色新闻 宋远平决绝的语气让李伯山深感失望。他知道,依靠宋远平走小路是没戏了,便由原来的热情似火变为了淡漠,耐着性子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找个理由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让宋远平心情烦躁起来,刚才的那股激情也因而消散的无影无踪。 周静雅了解他,知道有人打了人情招呼,而他又不愿违反原则,便安慰他: “你不用愁眉苦脸的,人情社会嘛,谁不求人办个事?这种情况避免不了,你要是觉得闹心,干脆把手机关了!” 宋远平不这样想。 身处重要的领导岗位,省委在时刻的关注着他,如果贸然关了手机,万一省委有什么指示,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以前在东玉县和省农业厅工作的时候,只要面临着人事调整,他一样有过这种烦躁,但绝没有这么困扰过。这或许和年龄有关系,缺少了年轻时那种坚定和无畏的勇气。 年轻时的宋远平有股虎劲,他怀揣着国家和人民赋予他的神圣使命,对所有企图说人情走捷径的上下级官员们只有两个硬邦邦的字,“不行”。当这两个字从嘴里迸发出时,他并没有任何的负疚感和困扰感。而现在,官儿做的越大,越有心理压力,所谓高处不胜寒代表着多重含义,人情压力是最突出的一种直观表现。每当换届的时候,有关系的就直接打招呼,没关系的关系托关系也要找上门来,他们以各种借口送来五花八门的礼品。比如本来不是中秋节,某人却送来一个外包装巨大的月饼盒,送礼人嘴里说是某某本土厂家生产的月饼,别看个子大,其实很便宜之类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然后丢下月饼盒就跑。其实送礼人和收礼人都心知肚明,这哪里是月饼,里面或是钞票,或是价格不菲的翡翠玉器,再或者是金条金佛之类的黄金制品。也有人更大胆,仗着和他关系熟络,直接送来一个密码箱,这种情况数不胜数。当然了,无论是谁送来的东西,他是绝不会接受的,黑着脸一概退回。 周静雅试着和他商量: “远平,我那帮同事听说我男朋友是曾经名振山南的“黑脸包公”,他们想采访你,能不能给个面子啊?” 他更不想聊这个话题: “你知道我不爱和这些记者们打交道,还是算了吧!”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是记者吗?你不是也把我追到手了嘛!” 宋远平看着周静雅嗫嚅了良久,竟无言以对…… 少倾,他搪塞道: “咳咳,那个……,这几天我真抽不出时间,等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说吧!” 周静雅拢了拢秀发,她嘴角微扬,浅浅一笑: “你这是找借口,现在才是采访的最佳时机。他们想知道,你主政下的黄州市,干部调整都有哪些备选方案?” 宋远平眉头紧锁: “静雅,咱能不能不提采访的事儿?” 周静雅锲而不舍: “你要知道,身为黄州市一把手,你是避免不了和媒体打交道的?” 宋远平扛不住了,为了不让她扫兴,他只能妥协: “好吧,我要是不同意采访,耳朵都能让你说的长茧子?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告诉你同事,不能占用我的工作时间,明天上午下班后,我在办公室接受他们的采访!” 周静雅得意的笑了,露出些许洁白的牙齿: “我就说嘛,我是谁?我可是你宋大书记的女朋友,你能不给我面子?” 宋远平刚要接话,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蹦出三个字,“刘承义”。 刘承义是宋远平在省农业厅工作时的同事。宋远平在省农业厅工作了八年都没动地方,刘承义比他还牛,从大学毕业就进了农业厅,磕磕绊绊混了二十多年,勉强混了个副厅,是厅里元老级的人物。 两个人工作上衔接良好,私底下也无话不谈,算是志同道合,也算是“臭味相投”。 “老刘你好,这么多天不见,工作还顺利吧?” 宋远平接通电话,中规中矩的打招呼。 刘承义打着哈哈: “我的领导,你不在农业厅工作,我好像没了主心骨,老是找不着方向?” “行了老刘,咱俩这关系,少玩点花的吧!” “呵呵……,在你面前我这大刀耍不起来,那我就直话直说呗,你们市委还缺人吗?” 刘承义又是个说客。 宋远平很无奈,他干脆把话挑明: “说实话,现在政府单位机构臃肿,超编现象普遍存在,我正考虑出台一项措施,在全市范围内裁减靠人情关系挤进政府的工作人员。” 刘承义有些落寞,但他仍然笑着说: “得了,我这个闭门羹吃的嘎嘣脆,那就不谈这个了。领导,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农业厅指导指导工作,长时间见不到你,我还真有点想。” “你这话可是言不由衷啊?年前开总结会的时候我还批评过你,你会想我?” 刘承义像是对宋远平的敬畏,又像是在调侃: “要是别人批评我,我当然不服气,你把我拿捏的死死的,我哪敢不服?行了宋书记,我知道你这人是个工作狂,星期天也总不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热切盼望领导能到省农业厅指导工作,再见!” 周静雅在一旁笑: “我就说让你关上手机吧?你就是不听,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我这手机可不敢关,万一省领导找我有事情,那还不坏了醋?” “所以说嘛,这就是你和人家董书记的不同之处。人家董书记一到这个时候,你就别想打通他的手机,他怎么就不怕省领导打电话呢?” 宋远平正色道: “我是觉得吧,领导和同事们有些需求,能帮的也可以帮,前提是绝不能违反原则。逃避也不是个办法,只有让所有人知道我的态度,他们也就不会从我这里走捷径了!” 两个人正在探讨为官之道,手机又响了。 周静雅捂着嘴咯咯地笑: “看见了吧远平,人家是组团儿来的。我看呀,你就别硬撑着了,要是不关机,你这手机一准能打到发烫!” 宋远平苦笑着瞄了一眼手机,见没有标注姓名,把心一横,手机关机了。 周静雅看着一脸苦逼的宋远平,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咯咯……,哈哈哈……,不服不行了吧远平?这就叫作物极必反,原则是原则,策略是策略,再大的领导也有无奈的时候…… 宋远平给周静雅削了个苹果,切成块状递给她。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夜里近九点,才打电话让唐玉国接他回市政府。 车子拐过政府办公大楼,有两个人影正在家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宋远平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之前,注定是不能安稳了! 那两个人见有车停在门口,赶忙围拢过来。 宋远平这才看清楚,这两个人都是以前东玉县的老同事,他们一个是当时的东玉县县委副书记邹礼文,一个是当时的县长谢永年。 宋远平在东玉县工作时,这两人不遗余力地替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在他被市纪委调查时,也是他们顶着压力站出来为他澄清事实。 宋远平赶紧下车和他们握手,谢永年很激动: “宋书记您好,我们俩今天没白来,总算是等到您了!给您打电话您也没接,我以为您不想见我们呢?” 宋远平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都怪我,我不知道打电话的是你。在这之前我接连接了两个电话,都是人情电话,我心里烦,干脆就关机了!” 宋远平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谢永年更激动了,他也有样学样,把另一只手覆盖在宋远平的手背上,两双手相互交叠,紧紧握在一起。 “领导,您别怪我们唐突,当时您没接电话,我都要走了,礼文说可能您在市委加班?我就想着不能到单位打扰您,打听到您在市委办公大楼后面的常委楼住着,我们俩就找到这里了!” 宋远平感慨道: “一晃八年过去了,见到你们俩我很高兴,大家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屋吧!” 宋远平又和邹礼文握了握手,打开门进了屋。 唐玉国很有眼力见,停好车子,他也进了屋,忙着给众人沏茶倒水。 宋远平掏出烟给两个人每人递了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火: “这八年过去了,除了我在省农业厅工作时咱们通过两次电话,这中间也没联系过,你们俩工作还顺利吧?” 谢永年叹气道: “您走了以后,我接任了东玉县县委书记,礼文被调整到了金昌县,职务没变,还是副书记。这之后又被调整到靖远县,不干副书记了,又把他调整为常务副县长了?” 宋远平静等下文,他知道,谢永年还有话要说。 “我就不明白了,和礼文一样级别的领导们早就正处的正处,副厅的副厅,怎么就轮不到礼文?礼文哪一点比他们差了?组织上是把礼文忘了,还是挑柿子,只拣软的捏?” 宋远平凝视着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干部,不禁有些心酸。 谢永年头发已经花白,他微黑的脸庞过早的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老人斑,一双锐利的眼睛也稍有些浑浊,眼角处的鱼尾纹像是刀刻般呈扇形扩展开来。此刻,他虽然很气愤,却没有了以前的中气。 宋远平耐心的等他发完牢骚,这才问邹礼文: “老李,我曾经翻阅过十六个区、县副处级以上领导名册,怎么没见你的名字?” 邹礼文苦笑着说: “我两年前调到了市建委,也算是进了一步。” 谢永年眼睛一瞪,急头白脸地截过话头: “这也算是进步?这和当年宋书记被调整到省农业厅有什么区别?” 宋远平喝了口茶,探寻的口吻: “老李,我给你物色了个穷地方,如果让你到通山县干县长,你愿意去吗?” 邹礼文眼前一亮,很快,他眼神又黯淡下来: “谢谢宋书记的好意,我今年都五十三了,精力也不行了,就在建委熬着吧!” “那不行,宋书记给你机会你就要把握住。你要是当逃兵,我第一个看不起你!” 谢永年一双老眼紧盯着皱礼文,一副你不干我就和你没完的架势。 “别说了老谢,我干!” 邹礼文昂起头,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坚定,眼睛里还有泪光隐隐涌动。 “宋书记,以前在您手下工作,我心里特别踏实,现在您是黄州市市委书记,我还是您手下的兵。请您放心,我邹礼文不会给您脸上抹黑!” 宋远平哈哈大笑: “好样的礼文同志,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不要求你大搞经济发展,也不要你搞什么城镇建设。你先把乡村学校建设抓好,把村村通工程做好。到了通山县不要着急,市里拨付一部分资金你先干着,剩下的部分我还有安排。等这两项工作完成了,你的政绩也就出来了,资格也够了,只要我还主持工作,我让你接任书记继续扎根通山县!” 邹礼文听的热血沸腾,眼底冒出一团火焰,他几乎等不及要去完成他的丰功伟业了。 谢永年更为激动,好像他才是被重用的人,两只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宋书记是了解礼文的,绝不会把人才埋没掉,礼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又叮嘱邹礼文: “礼文,你可一定要好好干,可千万别让人家说你是靠关系走后门提拔上来的!” 邹礼文磨拳擦掌: “宋书记不是让我扎根通山县吗?我把家搬过去,不干出个样子我就不离开通山!” 等两个人高兴了一阵子,宋远平又看向谢永年: “谢书记,干部花名册上好像也没你的名字,你是提前退休了吗?” 谢永年爽朗地笑道: “我嘛,我都退休两年多了。老了,身体也不行喽,这全身上下没一个好用的零件,别看我人模狗样的,其实我心里明白,活不了几天了!” 宋远平心里一沉: “你可别吓我谢书记?怎么看你也不像是有病?” 谢永年无所谓的态度: “人嘛,从呱呱坠地那一天起,就等着躺下的那一天了。我是想明白了,人这辈子不能贪心,有的人活了一辈子,糊糊糊涂涂的,到死都不知道为啥活着?只要我活的有意义,给这个社会多少做出点贡献,那我就知足了!” 谢永年性格耿直,想的通透,宋远平不由肃然起敬。 他肚子里“咕噜”一声,这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便后知后觉的问道: “咱们光顾着说话了,你们俩还没吃饭吧?”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邹学礼说: “我们俩吃过了。本来我不想来打扰您,可谢书记吹胡子瞪眼的,不来他要和我急?这一来就耽误您吃饭了,真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走!” 宋远平赶紧拦住: “见到你们我心里高兴,今天晚上你们就别走了,楼上有住的地方,陪我喝点!” 两个人只好又坐下来。 宋远平吩咐唐玉国,让他到街上买几样熟食,三个人又唠起了嗑。 邹学礼精神振奋,他活跃多了,兴致勃勃的说: “两位领导,台前县县长李清源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他被老婆捉了奸,这几天闹的满城风雨的!” 第46章 请了个保姆 宋远平有些吃惊: “台前县的县长李清源?常委会上董书记推荐的拟提拔人选名单就有他的名字,怎么就爆出这么个丑闻?” 谢永年皱起了眉头: “这当干部啊,一旦对金钱有了欲望,往往就会成为腐败的导火索。而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往往会成为违法违纪的催化剂。作为一个党员干部,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宋远平刨根问底。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邹礼文喝了口水,这才又接着说: “听说和他有这种关系的女人名叫何玉凤,她是前台县交通局的一个科室干部,人长的挺水灵。这个女人平时就很风骚,是个招蜂引蝶的主,不光科室有个别男同事爱占她便宜,连局领导见了她也要多看上几眼。有阵子何玉凤和她老公闹矛盾,她一气之下住到单位不回家了?这也给单位男同事制造了机会,夜里总有人找她“斗地主”。有一次李清源去她们单位检查工作,何玉凤就有了想法,她主动献殷勤,李清源当时就走不动道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过电,没几天,李清源就把她金屋藏娇了。” “你看你看,李清源如果不是县长,这个何玉凤能主动接近他吗?这就是现在的社会现象,一个不甘寂寞想要吃嫩草,一个想要抱紧领导的大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谢永年拍了一下桌子,气愤的说。 宋远平笑了,这个老谢臭脾气还是没改,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邹礼文和谢永年关系很铁,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理睬他,继续说: “后来,在李清源的提拔下,仅两年时间何玉凤就晋升为交通局的副局长。两个人做出这样的丑事儿,纸是包不住火的,何玉凤单位的同事最先知道了他俩的秘密,一时间谣言满天飞,没过几天,何玉凤的老公也知道了这件事儿,鼻子都气歪了。何玉凤的老公在县地税局工作,比她小两岁,人长的也帅气,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你说头上顶着这么高一个绿帽子,他哪受得了?可是想离婚,财产还得分给老婆一半?想出这口气吧,他又不敢得罪李清源?于是他写了两封举报信,偷偷寄给了县纪委。这不是可笑吗?县纪委哪管得了县长的事儿?” 宋远平也听不下去了,他笑道: “这个何玉凤的老公也够窝囊的,县纪委只有监督县政府的职责,并没有约束李清源的权力,为什么他就不能把举报信寄到市纪委呢?” “这还用说嘛,老婆出了轨,他是怕丢人呗!” 谢永年接茬说。 宋远平不这么认为: “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捂又捂不住,还怕什么丢人呐?只能说他写个举报信不过是做做样子,表明自己像个男人,并没有真想举报李清源!” 谢永年催促道: “礼文,你接着说,李清源怎么被老婆堵屋里了?” 邹礼文笑了,这位老搭档平时不喜欢听这种男女之间的稀罕事儿,今天改兴趣了? “这封举报信没起什么作用,石沉大海了,人家李清源照样和他老婆玩儿游戏。何玉凤的老公郁闷,有一次他和朋友喝酒,喝着喝着上了头,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他朋友知道他为什么哭,就是不好意思戳破这层窗户纸?就问他:“你这好好的哭个啥?”他也不避讳了,把何玉凤和李清源有一腿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朋友就给他出主意:“你惹不起李清源,有人惹得起。”他就问:“谁惹得起?”他朋友说:“李清源的老婆就惹得起,你把他俩的丑事告诉他老婆,你看他老婆怎么收拾李清源?”他思来想去,觉得老婆不能白让他李清源睡了,就算是给他加了点佐料。这以后他就想方设法接近李清源的老婆,瞅准机会,把何玉凤和李清源的丑事儿全抖出来了。李清源的老婆生性泼辣,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清源之所以能当上县长,她娘家帮了不少的忙…… “这都是什么社会风气?一个体制外的商人,有了点儿钱居然能操纵组织工作?我都觉得脸红啊我?” 谢永年又嘟囔道。 一连被打断了三次,邹礼文也不理他了,继续说: “她娘家在金州是做大生意的,据说身家过亿,她当年嫁给李清源属于下嫁。也因此,李清源不敢惹他老婆。人都说灯下黑,这两年她一直都有点纳闷儿,李清源老是说工作太忙,有时候一两天也不回家过夜。你说一个小小的县城,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再说了,又不是出差,单位离家又不远,怎么非要在县政府过夜呢?她怀疑是怀疑过,就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如果不是何玉凤的老公和她说起这件事,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于是,她就跟踪李清源到了一个小区,具体是几号楼哪个房间,这我不知道,反正听说他老婆很有点耐心。她一直在房间外面等了十几分钟,约摸着两个人该那啥了,她几脚就把门给踹开了。进了屋,他老婆的眼睛都直了,两个人一丝不挂的抱在一起,白晃晃的一片,她似乎还听见何云凤还在哼哼唧唧的?他老婆瞬间炸了毛了,上去就挠李清源的脸,挠了几下他脸上有了血痕,又揪着何玉凤的头发,把她揪出了房间,又是扯头发又是抓脸的。这件事过去半个多月了,何玉凤和李清源两个人双双在打着离婚官司,你们说,这是不是个大新闻?” 邹礼文讲的绘声绘色,好像他全程都在现场似的? 宋远平有些疑惑了,邹礼文描述的疑点重重,漏洞百出。首先,李清源身份特殊,不可能和老婆打离婚官司,假如真要离婚,也是偷偷摸摸的离。还有,这房间难道就没安装防盗门?就算是没安装,普通的房门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踹开?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但他知道,邹礼文不是会摆龙门阵的人,也不会撒谎,反正这种风流事儿只要露了馅,闲的蛋疼的吃瓜群众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劲爆的素材,难免会出现各种版本。 谢永年又感慨道: “所以说呀,李清源这样的人都能凭着老丈人的关系一步步升迁,而礼文同志作风正派,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却一直得不到组织上的青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某些领导把公权力当作了敛财的工具,违规操作,量财而行,谁给的好处多他就提拔谁!” 宋远平也皱起了眉头: “这不仅仅只是干部调整中出现的问题,权力滥用也不容忽视。为什么李清源一个县长两年之内就能把一个交通局科室干部提拔为副局长?这就是权力滥用的一个典型案例。权利滥用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现象,其根源往往深植于体制、文化和个人行为等多个层面。我们需要深入分析和理解权力滥用的成因,从根本上采取措施,防止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其次,权力滥用问题的存在,往往与监督机制的不完善有关。在一些情况下,监督机构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充分发挥作用,导致权力滥用行为得以滋生和蔓延。”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接着说: “因此,加强监督机制的建设,提高监督的有效性,是防止权力滥用的重要途径。这就体现了市委、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工作的重要性。” 谢永年捋了捋满头的白发,浑浊的眼眸看着宋远平: “宋书记,和您合作了几年,对于您我还是了解的。我知道,您不止是纸上谈兵,对于李清源这样的干部,您准备怎么处理他?” 宋远平说: “作风问题不会只有他李清源一个人,这是个统筹工作。明天的市委常委会议,不光要讨论全市区、县干部调整工作方案,还要着重布置整顿政府风气。市委将要求市纪委对全市各区、县科级以上干部来个大摸底,像李清源这样的问题干部,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唐玉国买了几样小菜,用盘子盛好端上桌子。宋远平从酒柜里拿出来一瓶酒,三个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外面不时响起了雷声,接着,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天果然变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远平起床准备喊两个人吃早餐,却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 宋书记,知道您工作繁忙,我们两个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来拜访。 宋远平拿着纸条笑了笑,心里暖暖的。这两个人怕给自己招麻烦,知道会留他们吃早餐,竟然不声不响的溜了? 他去儿子的卧室看看,儿子只盖了半边身子,睡的正香。他不忍叫醒儿子,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发呆。 儿子是接过来了,可仍没有时间亲自照顾他,幸好他懂事,从没有抱怨过什么。 再想想唐玉国,又要服务自己,又要接送儿子,自己这不也是公权私用吗?不能这样下去了,该找个全职保姆了! 外面有人敲门,宋远平走过去打开房门。 昨夜的雨洗刷了整个城市,绿化树上还挂着水滴,台阶旁花架上的各色花朵在雨水的浇灌下娇艳欲滴,一阵微风吹过,空气微凉,让人心旷神怡。 唐玉国站在台阶上,脸上带着微笑,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什么包子、油条、豆浆、八宝粥,热腾腾地冒着饭香,把袋子撑的鼓鼓囊囊的。 “老板,这是给您和晨阳捎的早餐,你们趁热吃吧!” “晨阳还没起床,先放到茶几上吧。玉国,今天你没出车任务,我给你派个活;你替我物色个保姆,条件是要会做饭,要有责任心,腿脚要勤快,最好是农村人,以后晨阳也要让她负责接送!” 唐玉国眼前一亮: “我刚好有个人选,我女朋友吴倩倩在一个酱菜厂打工,您看她行不行?” 宋远平笑道: “我还没顾上说你呢?你小子谈了女朋友,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唐玉国挠了挠头: “我们确定关系还没几天呢,就是那天……,那天我让张秘书替我接晨阳,我们俩才确定了关系。说起那件事儿,我到现在还很愧疚。” “算了,已经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你女朋友是什么地方的人?” “她也是中仓县人,我们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 “既然是你女朋友,那我就更放心了。你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就辞职,先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唐玉国面露喜色,兴冲冲的刚要打电话,宋远平又说: “关于工资待遇,你女朋友有没有要求?” “给您家当保姆,她还会有什么要求?我把她喊过来,您先看看她合不合适再说。” 唐玉国打了个电话,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吴倩倩打电话说到了市委大门口,让唐玉国过去接一下。 唐玉国兴奋的说: “老板,倩倩来了,我到大门口接她!” 几分钟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吴倩倩披肩发,有着一张圆圆的脸,眼睛清澈的像山涧里的溪流,透着真诚和朴实。 她穿着朴素的衣衫,没有华丽的装饰,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清新脱俗,就像田野里盛开的小花,默默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淳朴之美。此时,她站在客厅,手指不自觉地搅着衣角,脸颊微微泛红,就像天边的晚霞悄悄爬上了脸庞。 宋远平很满意,他看的出来,吴倩倩是那种淳朴勤劳的农村姑娘。 “你好倩倩同志,听玉国说你在酱菜厂工作,你愿不愿意来我这里帮忙啊?” 吴倩倩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她心目中大领导的目光,声音小的像是蚊子: “首长,只要您不嫌弃俺是农村人,俺愿意。” 宋远平爽朗的大笑: “倩倩同志,我也是农村人走出来的,我就喜欢和农村人打交道。那倩倩同志,工资待遇方面,你有什么要求?” 吴倩倩偷偷瞄一眼宋远平,又迅速低下头: “俺没啥要求,在您这儿工作有吃的有住的,您给多少算多少。” “你在酱菜厂工作一个月多少钱?” “一个月一千八。” 宋远平心里有了底: “那行,我一个月给你两千。你的工作职责呢,除了周六周日,一日三餐都可以到市委小食堂打饭。另外,周一到周五你还要接送晨阳上下学,晨阳的学校距离市委很近,步行也不需要多长时间。至于住宿,晨阳和我住二楼,一楼也有两个房间,你随便选一间住就行。今天先让玉国领着你熟悉一下环境,周一我让小宇给你办一下手续,以后你出入市委也就方便了!” 吴倩倩脸上一喜,但还是有些局促不安,她双脚不安地挪动着: “那俺今天算是上班了?” “今天就算上班,酱菜厂的工作你辞了没有?” “俺来的慌张,还没来得及和厂里说呢?” “一会儿让玉国陪着你去厂里辞职,顺带着把你常用的东西捎过来!” 吃过饭,宋远平走向市委办公大楼。他知道,今天的碰头会议将是一场硬仗,决定着明天的常委会是否顺利! 第47章 碰头会 秘书张小宇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的工作职责。 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宋远平的工作生活,凡是他力所能及的,不用宋远平吩咐,他几乎面面俱到,大小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他还非常勤奋,今天一大早,他知道领导要在办公室开会,吃过早饭,就匆匆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来了。 他轻手轻脚打开领导办公室的门,打开灯,柔和的光线瞬间填满了房间。他先走到窗前,利落的拉开窗帘,让清晨那略显朦胧的阳光透进来,接着拿起抹布,仔细擦拭着办公桌,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桌上的文件不太规整,他按照文件的日期仔细排好序,然后码放整齐。 对于电脑键盘,他更是小心翼翼清理了缝隙里的灰尘,清洁好电脑屏幕。忙完了这些,他又开始拖地,整个办公室的地面被他拖得一尘不染,连平时容易被忽略的墙角都干干净净的。清理书架时,他按照类别将书籍重新归位。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喘着气,看着整洁的办公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扭头看看客厅的沙发,他又皱起了眉头,洁白的沙发罩动了点位置,略显歪斜,看着有些别扭,他又走过去挨个的摆弄。 宋远平见办公室的门开着,知道是张小宇来打扫卫生了,走进办公室,他正在仔细的抻弄着沙发罩。 “小宇,沙发看着挺规整的,用不着再摆弄了!” “您来了老板,您先坐,我给你沏杯茶去。” “别忙了小宇,你给田秘书长打个电话,问问他我让他通知的人他通知到了没有?” 张小宇嘴里答应着,抻好最后一块儿沙发罩,拿起手机打给了田水多。 宋远平也没闲着,他亲自给高学伟打去电话,让他八点半准时到书记办公室开会。 张小宇挂断了电话,向宋远平汇报道: “田秘书长说,他昨天下午都已经通知到了,他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行,一会儿我们几个开会,你负责会议记录!” 张小宇点点头,接着,犹犹豫豫的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你还有事吗小宇?” “昨天我和龚秘书在一块吃饭,期间他多喝了点酒,和我说了不少关于您的话题,我想,有必要汇报给您?” “哦?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这两天外面很多谣言对您很不利,说个别领导认为您的低调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您就是个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的政治混子。” 宋远平并没有感到吃惊,他表情平静,又问道: “他还说了什么?” “下面的话就更难听了!” “有多难听?” “他们说您就是借着下乡为名到下面寻花问柳,说周记者就是您耍了手段,威逼利诱才弄到手的?” “他一个秘书敢当着你的面儿说我的坏话?” “龚秘书没别的意思,我们俩关系挺好的。他的意思是让您提防着点儿,有人想要往您身上泼脏水!” “龚秘书的领导是谁?” “是政法委书记罗永泰。” 宋远平没再说什么。 官场上就是这样,你当了一把手,有意无意的就影响到了别人的既得利益。这些人就会针对你,眼红嫉妒你。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抹黑你、栽赃你,以各种方法让你的工作陷入被动,从精神层面对你进行打击,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经历宋远平八年前就体会到过,相较而言,这次似乎更凶猛一些。虽然是谣言,但是口口相传,时间长了就真假难辨了,看来某些人是等不及要让自己出丑了! 田水多不紧不慢的迈着四方步,笑吟吟的进了办公室: “哎呦,老板来的挺早,我还想着我是第一位呢?” 宋远平热情的让座: “快坐吧老田,小宇,你给我们沏点茶。” 田水多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里笑着说: “你昨天去了通山县,这一来一回二百多公里,人困马乏的,我就没敢打扰你!” 宋远平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他侧过脸说: “昨天刚好我的两个老同事去我家了,我们一直聊到夜里十二点多,也就没给你打电话。老田,昨天的悼念仪式没出什么意外吧?” “仪式倒是没出啥意外,不过,这个董雪峰真够嚣张的,当着那么多常委的面还嚣张的说要和你干到底?” 宋远平笑了笑: “有杜国梁替他撑腰,他能没底气吗?我估计,他们弄的那个举报信现在已经到了省委,也许明天一上班,省委就会给我打电话!” 田水多有些紧张: “那您准备怎么办?” “我相信上级组织不会冤枉我。不过,这期间要有个澄清的过程,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省委会派调查组来调查我。毕竟是有人举报了嘛,并且这个人还有那么硬的后台,省委没个态度也不行。” 田水多松了口气: “说的也是,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他们搞这些阴谋诡计,只会过早的把他们卑鄙无耻的面目暴露出来,也恰恰印证了你的清白。” 宋远平点点头: “所以说,我不怕他们告我的黑状,他们越是折腾个没完,就越容易露出破绽,真正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高学伟也来到了办公室。 几个人还没顾上寒暄呢,组织部长秦玉洁和纪委书记郭开来一前一后的也来了! 宋远平微笑着把他们让到客厅的沙发上。 等大家一一落座,宋远平逐渐收起了笑容: “同志们,今天是周日,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了。没办法,有太多的事情亟待解决,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上午咱们着重商量两件事情,第一,关系到咱们的纪委工作。我昨天去了一趟通山县,在工作中发现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直接牵扯到基层教育和村村通工作的顺利开展,有个别人把上面拨下来用于改善农村教学条件,和用于村村通工程的款项当做了唐僧肉,截流的截流,挥霍的挥霍,问题相当严重。那么我认为,这些问题不会只发生在通山县,这就需要咱们市纪委认真履行工作职责了。第二件事就是全市区、县干部调整工作,今天咱们几位先制定好工作方案,明天召开全体市委常委会议时,咱们大家心里有个数…… 高学伟表面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不淡定了? 宋远平只谈干部调整和纪律整顿工作,却只字不提市委、市政府内部人事调整?他这是玩儿的哪一招?难道他要维持原来的格局不变?还是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 张小宇一边作会议记录,一边忙里偷闲的给大家沏茶,他一杯一杯的把茶水放在各位常委面前,这才又回到座位上紧张的做着会议记录。 宋远平吹了吹茶水,待水温能入口了,喝了一口: “郭书记,将要进行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由我们市委主导,组织部配合。你们纪委抓好全市各县、区纪律整顿工作,这样既可以互不影响,需要时又能相互协作!” 郭开来深深地吸了口烟,他表情凝重: “宋书记,各位常委,这几年我们市纪委并没有认真履行工作职责,以至于各区、县政府领导中浮现出许多歪风邪气,甚至是频频出现了违法乱纪、贪污腐败的行为,这和我们市纪委监督松散、放任自流的懒散工作作风有直接关系。作为市纪委书记,我深感愧疚。当然了,这里面有深层次的因素在干扰、影响着我们纪委工作正常开展。至于个中原因,在这里我不想多说了。对于宋书记的工作布置,我只说几句话;我们纪委会坚决配合宋书记的工作,以百分百的努力,万分严谨的态度,来圆满完成宋书记交代给我们的工作任务,让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违规违纪、作风腐败的各级政府官员无处遁形!” 郭开来的话让现场的众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秦玉洁第一个鼓起了掌: “好样的郭书记,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怂包。我也是这个态度,对于干部调整工作,我完全拥护宋书记的观点,无论宋书记如何安排,我都会积极配合。我也不怕诸位说我拍马屁,我认为宋书记有很多闪光点,他敢于直面问题,不畏强权,顶着压力维护公平正义。他上任短短的时间,两下中仓县为群众解决问题,昨天又去了一趟通山县,这种不辞劳苦,亲赴基层深入了解人民群众疾苦的高尚品格,值得我们所有党员干部学习,我们黄州市缺的就是这样的领导!” 两位重量级市委常委的发言,让高学伟压力倍增。 一旁坐着的市委秘书长田水多虽然还没有表态,但他知道,田水多和宋远平现在是穿着一条裤子。宋远平说东,他绝不会往西,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和人家宋书记斗法? 宋远平并没有因为秦玉洁的崇拜和至高的评价而沾沾自喜,他反而觉得如芒在背,脸都有点发烫了。 秦玉洁不愧是“铁娘子”,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她爱憎分明,看不惯了撸起袖子就干,佩服人家就直截了当的写在脸上,至于别人会怎么想,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田水多干咳了两声: “咳咳,秦部长快人快语,中肯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我深有同感。董书记在的时候,讲究的是组织团结和社会稳定,对于政风政纪无暇顾及,以至于某些区、县领导思想意识堕落,部分领导干部甚至脱离了政纪法纪的监管,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这种情况非常…… “够了田秘书长,你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高学伟拍了一下桌子,厉声打断了田水多: “董书记尸骨未寒,你就急不可耐地污蔑他的清白,你就是典型的墙头草,两面派,对得起他对你的提拔吗?董书记讲团结、讲稳定,领导干部和谐共处,人民群众安定幸福,这有什么不对?就算是他工作上有疏忽的地方,也轮不到你田秘书长指手画脚!” 高学伟终于逮住了一个软柿子,拍桌子瞪眼的对田水多劈头盖脸一阵怼。 田水多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高学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继而,他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对高学伟不利,他这是借题发挥,拿自己当垫背的了? 如果说董胜利还在的时候,田水多不会和高学伟撕破脸皮。两个人都是董胜利的心腹,再怎么不和也不能窝里斗。而现在,董胜利没了,田水多又深受宋远平的影响,加之高学伟当着几个常委的面像训孩子似的训斥他,这让他脸都没地方搁了? 田水多目光一冷,犀利地反问: “高市长,你的意思,只要领导干部和谐,社会秩序稳定,就皆大欢喜了?你听好了高市长,我没有否定董书记做出的贡献,我只是指出了他工作中存在的不足之处。一个班长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安排的面面俱到,但对政府官员缺乏正确的思想引导,对可能出现的社会乱象不及时加以制止,他就应该负一定的领导责任!” 秦玉洁也在一旁帮腔: “田秘书长说的有道理。董书记工作勤恳,作风正派,但这只能说他是一个清廉的领导,不能说他的领导方向就一定是正确的。如今全省、全国都在狠抓干部风气,反腐力度一再加强。而我们黄州却一派歌舞升平,这和当前的形势格格不入。难道说我们黄州市各级领导干部就真的那么自觉,一个比一个清廉?我看不会吧?宋书记去了两趟中仓县,中仓县就有人被揪出来了。又去了趟通山县,通山县还是有人在作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董书记对反腐工作不够重视,从而造成个别领导干部钻了空子,趁机浑水摸鱼,田秘书长并没有冤枉他!” 郭开来想笑,看看铁青着脸的高学伟,没好意思。自己这个纪委书记还没插上话呢,她这个组织部长倒是一马当先的谈起了反腐?当然了,没人和她抬杠,前些天还双规了个胡忠良,马上就要判了,谁能说黄州没有腐败分子? 高学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偏对这位女汉子一点办法没有?讲道理,人家没说董书记别的,就是抓住反腐问题不松口?讲职权,自己虽然是市长,人家秦玉洁背后有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你还真弄不过人家?一拍屁股走人?那更是无能的表现。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高学伟额头上开始冒汗了。他考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不由得垂头丧气,他简直怀疑宋远平就是在故意整他? 宋远平见高学伟被孽的灰头土脸的,这才出来打圆场: “对于反腐工作,秦部长和田秘书长还是很有积极性的。不过,大家各有各的分工,郭书记是抓纪律工作的,这方面还是让他多操点心吧!下面,大家讨论一下今天的核心问题,干部调整工作!” 一听说要讨论干部调整,高学伟不得不振作起精神。 已经输了一局了,下面这一局不能再输了,至少不能输的这么惨不忍睹。因为这一局,直接关系到市委、市政府内部人事调整的成与败! 第48章 老婆与情人 宋远平又接着说: “高市长,关于干部调整工作,你是怎么想的?” “上次开会时我已经表明态度了,咱们黄州同样归山南省管辖,不能标新立异出这个风头,别的地市是怎么搞的,咱们黄州市就怎么搞!” 他又补充道: “反正不管以任何形式调整干部,我坚决反对沿用以前那种老土办法!” 宋远平又看向秦玉洁: “干部调整工作,秦部长是最有发言权的,秦部长,谈谈你的看法吧!” “我刚才已经说了,对于您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我无条件配合您的工作。” 秦玉洁仍然是刚才的态度,这也表明了她坚决支持上次会议时宋远平所提出的干部调整方案。 秦玉洁的多次表态,让宋远平很欣慰,也很感动。但秦玉洁越是这样坚定地支持他,反倒让他不能轻易接受,这反而会给人一种事先已经密谋好的假象?不说田水多,高学伟和郭开来就会有这种疑惑。 他只好违心地说: “玉洁同志,你是市委常委,是组织工作的直接负责人,你能支持我的工作,我当然高兴。但是,干部调整工作是责任与组织性相结合的、极其严谨严肃的工作,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有义务各抒己见,群策群力,共同制定一个较为完善合理的工作方案。所以秦部长,你也应该谈一下你自己的看法。” 秦玉洁虽然说话直爽,敢做敢为,但她并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相反,多年的组织工作不光成就了她慧眼识珠的本领,也让她在工作中更为谨慎、缜密。此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多次表达对宋远平的支持,显然有点过火了。 “那好,那我就谈谈我的一点看法。我们不是不能沿用干部推荐的办法,但是,要完善领导责任制。也就是说,谁推荐的干部,谁就要对其负起责任。如果被推荐干部在任期内出了问题,那推荐人是要被追责的。也只有这样,才会保证被推荐干部是经过领导们认真考量的。还有,无论是哪一位领导推荐的干部,如果我们组织部考核不过关,我希望市委能给我一票否决权!” 秦玉洁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宋远平的心窝里了,毕竟,如果废弃了干部推荐权,那他自己也就没办法推荐人选了,相中的人才也只能凭运气了。 郭开来也郑重的点了点头,这表明,他非常认可秦玉洁的这种看法。 田水多更没啥可说的了,他也就是个打酱油的。本来,这么高规格的会议,如果不是宋远平提前和他打了招呼,他是无权参加的。 高学伟本以为这个议题很敏感,本就是两极化,一定会你来我往的大战三百回合,不到白热化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没想到这个“铁娘子”竟然来了这么一招?既没有得罪宋远平,也没有刻意的来挤兑自己,这让他大感意外? 宋远平心里有了底,他微笑着看向高学伟: “高市长,秦部长的这个方案你认为怎么样?” 高学伟没有回答宋远平,而是看向了秦玉洁: “秦部长,你的意思还是沿用领导推荐制?” 秦玉洁表情淡漠: “宋书记要求大家都拿出点建议,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建议。我首先声明,我这个建议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我们组织部必须要拥有一票否决权!” 郭开来说: “我认为秦部长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作为领导,可以推荐干部人才,但组织部是专门考核干部的,也只有经过他们认真、直观的考核,才能为我们遴选出优质的干部。如果组织部那里都过不了关,说明这个干部不适合提拔!” 宋远平接茬说: “我认为秦部长所提出的这两点都很有必要。我们做领导的都是普通人,不是火眼金睛,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人的表面。人心隔肚皮,有些干部隐藏的很好,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工作上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可真正提拔上来以后,他们是不是我们预想的那样,会兢兢业业的工作?会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如果工作中出现了重大问题,甚至是违法犯罪行为,那么推荐他的领导是不是应该负责任?所以说,组织部的考核工作尤为重要,给他们一票否决权也并不过分。而我们做为推荐人才的领导,也要为自己加上个框框,有了约束我们的制度,才会促使我们更加认真、严谨的推荐我们心目中的干部人选!” 话说到这里,基本没人有异议了。 高学伟不想让会议这么平静,不搞出点浪花,他觉得没办法和丁佩佩交代,但他确实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想要从鸡蛋里挑骨头,鸡蛋里必须要有骨头才可以挑? 那么现在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议题,市委、市政府机关干部内部工作调整。 宋远平却只字不提机关内部工作调整方案,而是让大家研究一下,该如何制定干部调整领导推荐责任制?这样,大家你一个提议,他一个想法,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宋远平看看腕表: “已经中午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时间关系,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研究。工作嘛,不能有头无尾,干脆就占用大家一天时间,下午咱们继续开会。今大家多辛苦一点儿,明天开常委会就会轻松一些。我宣布一下组织纪律,下午两点整,所有同志不得请假,不得迟到,散会吧!” 高学伟傻眼了? 本来他想下午和丁佩佩“玩玩游戏”,再腾出时间和毛朝阳、李红兵他们商议一下,如何应付机关内部调整工作,可现在看来,人家宋远平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 如果不来开会,那就是违反了组织纪律,更重要的是,机关干部内部调整他就没了发言权,那就更不能不来了? 他心里着急,于是和宋远平商量: “宋书记,我有点急事,下午必须要去办,会议能不能改到明天?” 宋远平知道他想玩点花花肠子,哪会给他机会? “高市长,纪律是纪律,但还是要以人为本。要是你办的事情涉及到婚丧嫁娶,那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能不讲一点儿人情世故。可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我看,下午这个会议你还是别耽误!” 高学伟想搞点特殊: “我好歹也是市长,我就不能有这点权力?” “你的权力是组织和人民赋予你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有事,就影响到整个集体的工作。如果你真有急事,那你下午的会议可以不参加!” 高学伟没辙了,会议当然是要参加的,人家书记有权确定会议时间,你就是再不服气,胳膊也拗不过大腿。 高学伟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秦玉洁不满地说: “大家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一个市长的觉悟?他有事,谁没事啊?如果都像他这样,还要什么组织纪律性?” 郭开来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田水多说: “作为一个领导,如果把私人的事情放在前面,把工作放在后面,那就是有私心,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 宋远平说: “时间才是检验人品的试金石嘛!行了行了,大家别再讨论了,都回家吃饭吧,下午的会议要准时参加!” 高学伟苦逼着一张脸回到了家,老婆脸上贴着厚厚的一层面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高学伟吓了一跳? 那面膜黑乎乎的贴满了她整张脸,只留下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你他妈的跟个鬼似的,出来吓人呐?” 老婆很委屈: “你这人神经病吧?你不让我打牌,我就不去打牌了,贴个面膜你还大惊小怪的,我怎么着你才会满意?” “你怎么着我也不会满意。你说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他妈臭美啥呀你?赶紧去给我洗掉,快去!” 老婆委屈的眼泪流下来了,把那面膜给冲的一片一片的,更显得难看了,关键是她还犟着不动地方? “你聋了?我让你去洗掉你听见没有?” 高学伟瞪着眼珠子,嘶声怒吼道。 老婆还是站着没动,她怯怯的声音问: “你告诉我老高,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高学伟心里一慌,以为老婆发现了什么? 他有点心虚了: “你这老娘们,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啊?我也快五十岁的人了,我还外遇个屁呀?有哪个姑娘会看上我?” “反正我觉得……,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回家不说了,回家就甩着一张驴脸。” 高学伟是真不想在家待了,他现在看到这个黄脸婆心里就有气,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气? 他干脆转身就要走,老婆走过来拉住他: “你别走老高,昨天一天都没见你人影,今天是周日,你就不能在家陪陪我吗?” 老婆脸上的面膜整块整块的脱落了,那紫黑色的物质像是杂面馍馍被和成了浆糊,反正怎么看怎么恶心? “你你……,你离我远点,从今天起,我不回家住了!” 高学伟像避瘟神似的,差点儿把老婆推倒。 “你别走老高,你回来…… ,老高…… 高学伟来到街上,四处看过去,街上的车辆少了很多,人行道上有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行人,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慢慢走过他身边,女人攀着男人的胳膊,边走边笑着,两个人很幸福的样子。 他忽然感觉有些凄凉,难道真要和老婆离婚吗? 想想年轻的时候,和老婆也曾恩爱过,随着职务的升迁,那种男欢女爱也少了很多激情。一方面是忙于工作了,另一方面,职位越高,机关里的女人就越漂亮,好像女人的容貌和职业必须要对等似的?每当回到家想起男女间那点事儿,他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单位那些娇艳欲滴的女孩们,也因此慢慢对老婆失去了兴趣。 几年前,他忍不住冲动,也曾撩了一个女人,那次他终于尝到了老婆以外女人的滋味,那种滋味如此的美妙,让他魂不守舍,欲罢不能。和女人的关系持续了近半年,那女人调到外地工作了,留给他无限的眷恋和回忆。这些年他虽然寂寞难耐,但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他也升任了副市长,为了前途,他把精力全用在了工作上,没想过要出轨。直到这次丁佩佩主动投怀送抱,又唤醒了他忍耐已久的那股冲动。 他知道丁佩佩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丁佩佩和董胜利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之所以要和她有这层关系,是内心那种渴望和冲动,以及这女人身上那股妖媚劲儿让他身不由己的想要占有她。可这种事情是不能长久的,一旦被人发现,将会成为对手的把柄,早晚会栽在女人的肚皮上。董胜利在的时候,不就是被这个女人玩的团团转吗?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分手前就得好好把握机会,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行的话就当机立断的分手。 看看没地方可去,他想到街上随便吃点东西,不耽误下午开会。他随手拨打丁佩佩的电话,想和丁佩佩聊聊天,以此寻找点慰籍。 电话响了几遍没人接,他不禁疑惑起来?今天是周日,又不是工作日,她在忙什么呢?于是又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越没人接他就越想探寻她的秘密,于是就又接着打。 终于,电话接通了,丁佩佩似乎有明显的喘息声: “是高市长啊?您好高市长,找我有事吗?” 丁佩佩的这副语气更让高学伟怀疑了? 前两天她可不是这种语气,接通电话总是娇声娇气的,还总带着挑逗的意味,难道他身边有别的男人?而且她喘息声这么重,该不是做了什么双人运动吧? “佩佩,你在家吗?” “嗯……,在家,您有事儿尽管吩咐,我听着呢!” “也没啥事儿,那个……,明天再说吧!” “那好,我挂了!”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高学伟隐隐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呀佩佩…… 卧槽!这女人玩的太花了吧?我这边挖空心思的替她办事儿,她倒好,和别的野男人打起扑克了? 高学伟越想越气,为了不至于冤枉她,他决定亲自过去看看,究竟这个女人在玩什么花样?他在街上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向丁佩佩居住的“天府家园”驶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天府家园”,高学伟付了车费,熟门熟路的找到d幢楼,乘电梯直达十二楼。 到了丁佩佩的家门口,高学伟“啪啪啪”的开始敲门,敲了好大一会儿,门开了一半: “谁呀?人家睡午觉呢?” 丁佩佩穿着睡衣,雪白的胸部还没顾得上遮挡严实,头发也散乱着。 “高……,高市长?” 一看敲门的是高学伟,惊得她花容失色,手忙脚乱的就想关上房门? 高学伟手疾眼快,一伸手推住房门,一只脚也抵住门板,脸上布满寒霜: “丁主任,我有事和你商量,能让我进屋喝杯茶吗?” 高学伟说着,探头往屋里张望? “别……,不好意思高市长,我有点不方便,有事儿明天再谈好吗?” 丁佩佩堵在门口,就是不让高学伟进屋。 高学伟心里暗骂,这女人就是个谁都能上的“婊子”,“公交车”,这样的话,就不值得傻乎乎地替她得罪人。 “那好丁主任,既然你不太方便,以后再说吧!” 高学伟转身就走,丁佩佩扶着门框呆若木鸡? 第49章 被污蔑 吃过午饭,宋远平来到办公室,张小宇动作麻利地沏了茶水,宋远平喝着茶,脑子也闲不下来。 他回顾着上午高学伟所表现出的态度,评估下午的会议会和他出现哪方面的分歧。 一杯茶还没喝完,他的手机响了,看看号码并不熟悉,他以为又是哪个领导或者某个熟人打来的人情电话。 “请问你是哪位?” “你好宋书记,我是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昨天下午我们监察室接到了针对你的一封举报信,请你下午来我们纪委说明一下情况。” 宋远平脸色变了。 不用说,这封举报信一定出自杜国梁之手,让宋远平担忧的是,昨天才到的举报信,下午就要求自己去说明情况,这不应该会是省纪委的本意。 省纪委要想约谈某位地市级一二把手,必须要先请示省委,省委同意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根据以往和纪委打交道的经验,省委不会因为一封举报信就同意约谈市领导,就是有必要约谈,也要先给被举报人打电话通个气儿,像今天这种情况,只能说杜国梁背后的人物手眼通天,省委也无力抗衡。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既然人家都已经出手了,早一点面对才能早一点解决问题。宋远平不担心别的,只担心一件事,自己去了省委,下午的会议就不能如期进行,这就给高学伟留下了喘息的机会。 人算不如天算,一封举报信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无奈,宋远平只好让秘书通知取消下午的会议,他和唐玉国驱车赶往省城金州。 会议突然被取消,这让其他四个常委百思不得其解?上午宋书记还严令不准缺席下午的会议,还因此和高学伟闹了点不愉快,下午他就毫无征兆的取消了会议,这种情况非常少见,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临时取消了会议呢? 秦玉洁既感到突然,又觉得这件事发生的非常蹊跷,她意识到宋书记应该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于是,她第一个打电话给宋远平,询问取消会议的原因。 宋远平没瞒她,把举报信的事情告诉了她。 秦玉洁忿忿不平: “想做个清官、好官真是太难了,处处都有人下绊子,明里暗里的有人和您过不去。省纪委也是,昨天才接到举报材料,今天就要求您去纪委涚明情况,这不是助长歪风邪气的滋生吗?” 宋远平很坦然: “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没做亏心事,就不怕纪委调查,只不过,这一来一回,下午的会议也就泡汤了。” 秦玉洁替他鸣不平: “您都被纪委调查了,还管他什么会议不会议的,耽误了工作也不是您的错…… 秦玉洁挂了电话,郭开来、田水多也相继打来电话了解情况,得知会议取消是因为一封针对他的举报信,也纷纷替他鸣冤叫屈。 高学伟接到通知也深感意外,他很快意识到,宋远平是遇到某种阻力了?既然会议取消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与宋远平相处,是积极配合他的工作,还是利用自身的实力,尽量争取自己的利益? 一路上,宋远平的心情跌宕起伏,他大致可以猜到,这封举报信和杜国粱脱不了干系,也只有他背后站着的人物,才有实力迫使省纪委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八年前,宋远平没少有和省纪委打交道,那个时候的纪委领导对他很客气,对他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只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了,如今省纪委领导已经换了两届了,现在的纪委领导秉性如何?会怎样看待这封举报信?一切都是未知数。 到了省纪委,已经近下午四点了,宋远平熟门熟路的找到纪检监察二室,敲了敲门,一个男人浑厚声音: “请进!” 今天是星期天,诺大的监察二室只有两个人值班,显得空空荡荡,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喝茶,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襟危坐,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放着一叠稿纸和一支笔,应该是谈话记录的工作人员,看来,这个喝茶的秃顶男应该就是二室的主任周青了。 秃顶男见宋远平来了,站起来和他握了一下手: “你好远平同志,我是监察二室的主任周青,中午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远平同志一路上辛苦了!” 宋远平苦笑了笑: “你们省纪委紧急召见,我不得不推掉一个重要会议,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周青显得很不好意思: “远平同志,给你打电话实在是迫不得已,上面要求我们纪委今天下午必须约谈你,只能让你跑一趟了!” 宋远平态度谦恭: “没事周主任,既然是上面的意思,我能理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宋远平: “远平同志,这是一封针对你的举报信,上面列举了你的三大问题。今天中午,我们纪委领导还接到了上级纪委的电话,要求我们省纪委对举报材料做出详细核实,据此来看,上级纪委已经先一步知道了举报信的内容。我们纪委感觉事情重大,于是请示了省委领导,领导也只能同意纪委和你谈话,并特批让你亲自看一看举报信的内容。” 宋远平接过举报信,展开信纸看了起来。只看了半页,他就被举报人卑鄙无耻的诬蔑气的身体都是颤抖的。 举报信一共有三页,上面详细叙述了宋远平近期所犯的“累累恶行”,大致内容分为三部分;一,宋远平借下乡调研工作为名,暗示当地政府领导对其行贿,数额达八十余万元。二,在明知市委书记董胜利同志身患严重心脏病的前提下,宋远平故意用恶毒的言语对他进行攻击,致使董胜利同志反应激烈,由此病发身故。三,宋远平利用职权协迫性侵女下属,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就是受害人之一。 这三项罪状,只有第二条勉强能搭上一点点边,所述内容还不全是真实的,第一条和第三条则完全是凭空捏造。 宋远平以前就没少吃这种亏,所以,下乡工作的时候他非常注意自身的形象,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哪件事能做,哪件事不能做,没想到举报人抓不到把柄,竟然以“莫须有”的罪名来编排他?要是这样的话,他就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躺在家里也照样会被人挑毛病,泼脏水。 特别是举报材料提到的第三条,宋远平自从到黄州工作以来,一共只和丁佩佩见过三次面,每次见面都是例行公事,并且有两次接触都有其他人在场,这种情况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两个人仅有的一次单独接触,也是在办公室,接触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对丁佩佩实施性侵? 宋远平按耐住内心的激愤,探寻省委的态度: “周主任,请问,省委相信举报材料的真实性吗?” 周青给宋远平倒了杯水: “远平同志,我实话告诉你,如果省委相信举报材的真实性,就不会让我们纪委把你叫过来谈话,更不会同意让你看这封举报信内容!” “那么,你们纪委想让我解释什么呢?” 周青叹了口气: “远平同志,举报材料不仅仅只有这一份,举报人一共寄来两份举报信,另一份是专门佐证这封举报信的事实性。其中有你收受贿赂的时间、地点、受贿金额和行贿人本人的详细情况。董书记的事情就不说了,事件是发生在常委会议期间,很多人都知道。而第三条就严重多了,不仅有受害人丁佩佩的证言证词,并且她本人也愿意亲自当面对质。所以,上面有理有据,责令我们纪委从重从快处理此事。” 宋远平沉不住气了。 这样凭空捏造事实,污蔑政府领导干部,而上面竟然轻易就相信了?这简直是可笑至极。其实上面只要稍稍动一动脑子,其谎言便不攻自破。自己满打满算到黄州市工作二十天不到,各区、县领导和自己并不熟悉,他们有那么大的胆量,一见面就敢贿赂自己吗?而丁佩佩在市委工作,自己在市政府工作,两个人本来就很少有交集的机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可以对她实施性侵害呢?更让宋远平生气是,这个丁佩佩本来和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联合别人设计陷害自己呢?还竟然敢当面和自己对质? 宋远平眼珠子都红了,他以前没少受别人的诬陷,但从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凭空捏造事实,而且性质这么的严重,丁佩佩的行为比写举报信人的行为更为恶劣,这简直就是要把他置于死地? 宋远平强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气,他颤抖着声音说: “周主任,举报我的这三条罪状,第二条咱们暂且不说,我也不想过多解释,在场的常委们都知道真实情况,第一条和第三条完全是对我的污蔑。首先说第一条,来黄州工作之前,我并不认识我下乡调研的这两个县的领导,而且我也没有和任何当地领导单独约见过,举报人怎么就污蔑说我收了他们八十多万的贿赂呢?第三条,丁佩佩的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诬蔑了,她已经构成了诬陷罪。她不是说敢和我当面对质吗?那正好,我要求现在就把丁佩佩叫到省纪委,我们当面对质,我看她怎么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周青不急不躁,他舒缓了一下眉头,微笑着说: “远平同志,我刚才已经说了,省委主要领导并不相信举报材料的真实性,他相信你的人品,我们省纪委也不相信你会有这种行为。但既然这封举报信上面已经关注了,那我们只能按照指示办事。省委的意思是,和你谈过话以后,省委和省纪委要成立联合调查组,兵分三路对举报的这三件事情进行详细调查了解,如果你确实做出了第一条和第三条所述的内容,那我们省纪委只能依法依规办事。但如果你是被人污蔑的,我们也绝不会让你平白的蒙冤受屈,我们省纪委一定会严肃追查到底!” “那黄州下面的工作,是否还由我主持?” “这个我还没有得到上面的指示。这样吧,你先稍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看领导是什么意思!” 周青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他说: “我们领导也不知道省委会怎么安排,他说谈话结束后让你回去等省委的安排。” “那周主任,现在算谈话结束了吗?” 宋远平心情很不好,他语气生硬。他知道,既然上面已经插手了,那自己很可能会被停职,任何一个被无辜冤枉的人,都会有这种情绪。 周青安慰他道: “远平同志,你先不要着急,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省纪委绝不会凭空冤枉任何一个好的领导干部,我们一定会进行认真细致的调查,尽快弄清楚事实真相。这样吧,谈话就算结束了,你回黄州等待进一步的消息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宋远平被省纪委约谈的消息就传遍了市委,间隔不到半个小时,又从市委传到了市政府。有人还添油加醋,从一般的谈话内容又被传为省纪委要调查他,甚至说他所犯的错误不仅仅只有这三条,简直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一时间,各种版本的谣言满天飞。 宋远平并没有被这些谣言吓倒,他依然照常上班,在省委没有做出让他停职的决定之前,按照工作部署,周一的常委会议也照常进行。 周一上午,常委会议一开始就透着诡异,常委们表情各异,虽然没有人交头接耳,但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有人表示愤慨,有人表现出同情,也有人对宋远平是蔑视的,甚至有嘲笑的意味。 宋远平只是布置了一些简单的日常工作,对于各区、县干部调整工作,他没有提及,市委,市政府机关内部人事调整也没有涉及到,会议草草的就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随手拿出来一本工作日志。他从没有记录的习惯,但是今天,他却想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记录下来,可他脑子里乱纷纷的,思维难以集中,老是开小车,手里端着的茶杯水都要凉了,他也忘记喝了。 田水多面色凝重地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 “老板,你不能这样被动地挨打,他们能举报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甚至是n多次,要想办法反击,这样下去只会坐以待毙!” 宋远平心情很复杂。 这件事情连上层都关注到了,如果轻举妄动,反倒会急中出错,给对手留出更多的把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想任何办法,耐心等待省纪委的调查结果。他始终坚信,黑暗总会过去,光明也总会到来。 第50章 调查组在行动 丁佩佩周一没上班,周二上午也没上班,直到周二下午省委、省纪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黄州市纪检委,她才敢到市委办公室抛头露面。 丁佩佩这两天憔悴了很多,她眼底微微泛黑,清秀的脸颊没了往日的红晕,显得苍白无力。她并没有因为宋远平被上级组织调查而表现出一点点的兴奋,反而一副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联合调查组的到来,让她承受了更大的心理压力。 高学伟也没有落井下石,他在市长办公会上一再强调,在宋书记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准以任何形式讨论、散布对宋书记的调查内容。只要宋书记没有被上级组织停职,市政府依然要积极配合完成市委安排的各项工作任务。 联合调查组一共来了十一个人,其中,省委派来了副秘书长蔡廷舟任组长,监察委一把手、监察委主任贺先知为副组长。省纪委派来了纪委副书记张珂,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副主任史高原,以及纪检二室的六名工作人员,其阵容之强大,震动了整个市委和市政府。 这么强大的阵容,那些屑小之徒哪里肯错过污蔑、诋毁、造谣宋远平的机会,不到傍晚,临近的几个地市已经有领导知道了宋远平被联合调查组调查的消息。照这样的传播速度,很快,整个山南省范围内就会都知道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利用“组织调查+大众舆论”毁了宋远平。 这种情况下,“铁娘子”秦玉洁也坐不住了,她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 “宋书记,都火烧屁股了,您就任由他们诬蔑您?” 宋远平反倒是很镇定,他心平气和的说: “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他们只靠凭空捏造是站不住脚的。玉洁同志,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工作上的支持,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个忙?” “您说宋书记,只要我能帮到您,我一定全力以赴!” “不管联合调查组将来会给出什么样的调查结果,我希望你依然像以前那样,顶住各方面压力,认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万一我被调离或被隔离审查,请你一定想办法把市建委的邹礼文同志调整到通山县任职。通山县问题很多,需要一个自我要求严格,干净干事,责任心强的干部来清理这个烂摊子。邹礼文同志我了解,他有能力,有担当,敢于碰硬,是个不二人选!” 宋远平的这番话,让秦玉洁深受感动,她似乎又看到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那种让人敬佩的“不为小家,只为大家”的高尚品格。 联合调查组已经入驻市委,他却并不关心该如何尽快使自己解套,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念念不忘自己的工作职责。如今的社会到处充斥着铜臭味,人们疯狂的追逐着财富、权利,而宋远平这种人的出现,无疑给这个复杂的社会注入了一股希望的清流。 宋远平又接着说: “现在,某些人正以各种方法混淆视听,迷惑调查组的调查方向,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结果。调查组为了便于工作,按照常规,我估计调查组会先让我停职,而干部调整工作也不能因此搁置下来,所以,我也只能请你帮忙了!” 秦玉洁明白这个组织程序,她知道,既然省委、省纪委如此的大动干戈,宋远平很有可能会被停职。 她没说话,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内心里,她不忍看着这位心目中的好领导被人家任意诬蔑而无动于衷,她很想找到调查组替宋远平鸣冤叫屈。但她深知自己这种行为无疑是螳臂挡车,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等待调查组的调查结果了。 果然,第二天上午,宋远平就接到了调查组“关于暂时停止宋远平同志市委书记职务,配合上级组织调查”的正式文件,关于举报信上列举的这三件事,从周三上午正式展开调查工作。 宋远平自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有了长时间休息的机会,但讽刺的是,这个休息的机会竟然是因为被上级纪检部门调查得来的。 既然不用工作了,他干脆给司机和秘书放了假,把晨阳交给保姆,自己一个人到医院陪伴周静雅去了。 调查组连夜召开了会议,并特地邀请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参加了会议。会议要求郭开来协调市纪委工作人员,配合省调查组进行工作。 当天晚上,调查组进行了工作分工,调查组一共分成了四个调查小组。 第一小组由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任小组长,联合市纪委派出的三名工作人员,一共六个调查组成员,到中仓县调查了解宋远平在中仓县工作中,有没有举报信中所说的索贿受贿行为。 第二小组由省监察委一把手、监察委主任贺先知为小组长,联合市纪委派出的三名工作人员,也是六个调查组成员,到通山县了解宋元平在通山县工作时发生的事情。 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副主任史高原任第三小组的小组长,联合市纪委两名工作人员,一共五个调查组成员,到市政府调查宋远平在工作中都做了哪些工作?工作期间有没有做违法违纪的事情? 省委副秘书长蔡廷舟则亲任第四小组组长,调查丁佩佩被宋远平性侵的事情。由于事情太过于机密,蔡廷舟没有让市纪委介入调查。 省纪委亲自到中仓县调查宋远平的事情,这让中仓县这个小小的县城掀起了惊天的波涛,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县领导们此刻慌乱成一团。 本来县委书记胡忠良被省纪委带走就已经引起了轰动,这件事情才刚刚过去,竟然又牵扯到了市委书记宋远平?而宋远平涉及到的事情又一次牵扯到了中仓县,倘若这一次拔出萝卜带出泥,真要是哪位县府官员牵扯其中,那岂不是从上到下都要查个遍了? 紧张归紧张,这些县一级的官员们没有人敢和省里来的调查组扯谎。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工作,宋远平两赴中仓县都是为了解决群众被乡干部欺压,和教师工资拖欠的问题,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也就是说,告他索贿受贿完全是子虚乌有,是政治迫害。 为了进一步了解事实真相,周青又来到黄州市第三看守所,他要亲自询问原县委书记胡忠良,看他和宋远平之间有没有索贿受贿的现象。 胡忠良曾经笔挺的脊背如今已被绝望压弯,头发凌乱的贴在头皮上,乱糟糟的,仿佛失去了生命力,往日的油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油腻与灰尘混杂的晦暗。 他双眼深陷于眼窝之中,眼神空洞而呆滞,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惶恐与懊悔,随即又被无尽的消沉所淹没。他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的,早已没了曾经穿着高档衬衫的整洁与精致。领口敞开着,露出瘦骨嶙峋的脖颈,脸上胡茬肆意生长,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不堪,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静静的坐在周青对面,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那因违法犯罪而崩塌的世界里,曾经的意气风发、风光无限早已化作泡影,只剩下如今这副令人唏嘘的萎靡之态。 “胡忠良,我是省纪委第二监察室主任周青,有一些事情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周青目光凌厉,他没有做任何的铺垫,直接问道。 “您都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我有问必答。” 胡忠良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挂着的眼屎,尽量表现出积极配合的态度。 “宋远平到中仓县督查工作的时候,你是不是暗地里给他行过贿?” 胡忠良摇摇头: “做的亏心事多了,我倒是想破财免灾,可宋远平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根本就不给我私下接触的机会。说实话,在他面前,我总是惴惴不安,我知道他早晚会把我送进监狱,不过,真被他弄进来了,我倒没有恨他。人嘛,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来买单,栽到他“铁面包公”的手里,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你真没给他送过钱?” “送过就是送过,没送过就是没送过,我巴不得他宋远平出点事呢,为什么还要替他瞒着?” “可是有一封举报信上说,你曾经多次送给宋远平钱物,总价值超过了八十万,这你怎么解释?” 胡忠良突然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还用我解释吗?肯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他呗!我身在看守所,举报人一定认为我恨死宋远平了,而你们纪委也一定会找我来核实情况,这样一来,我正好可以污蔑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可他们想错了,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不会再昧着良心把宋远平也牵扯进来。再说了,这种事是经不起推敲的,我们俩从没有单独见过面,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给他送钱,说谎又有什么意思呢?” “胡忠良,你是因为宋远平才被送进了看守所的,你难道真就不恨他吗?” “我恨他,我怎么会不恨他?可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抓不到人家的把柄,只凭栽赃陷害,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纪委非让我说出一个我最痛恨的人,那就是黄州原市委书记董胜利!” 周青吃了一惊: “听说你从政以后,一直都是董胜利在帮你,这个县委书记的职务就是他提拔的,你怎么会恨他呢?” 胡忠良吞咽了下口水,伸出一只手: “能给支烟抽吗?” 周青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想了想,干脆把一盒烟都递了过去,又把打火机也递过去。 胡忠良接过烟,说了声谢谢,他点着烟,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又说: “我下面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们纪委能不能按照揭发他人,算作立功表现?” “这要看你揭发的人是谁?你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周青没有立刻承诺他。 “那好,反正有些事儿闷在心里也是负担,我都说了,能减轻点罪行更好,减不了也没关系,算我赠送给你们纪委的礼物。不瞒你说,我被省纪委带走以后,并没有如实交代所有问题。后来我又被移交给市纪委审查,这期间我千方百计的托人捎话给董胜利,让他想办法来救我,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办的吗?他要求公检法从重从快处理我,这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呀?再后来,市委副书记李红兵来看过我几次,最后那次他说董胜利因为心脏病发作已经死了,我心里高兴,死的好,他这是遭了报应!” “市委副书记李红兵?” 周青更加吃惊了: “胡忠良,我们纪委现在调查的就是宋书记是否遭人诬陷?你可要考虑清楚,不要随便诬蔑上级领导,不然的话,你就是诬陷罪,法院量刑时是要加上去的?” 胡忠良吐了个烟圈,显得异常镇定: “我没说瞎话,李红兵一共来看过我三次,其中有一次他曾经说过让我趁机给宋远平上点佐料,说要不是宋远平死咬着不放,我也不会进去。我当时没同意,也没敢拒绝,我外面还有家人,我怕拒绝他会让家里人也跟着受连累。可我也不敢随便诬蔑宋远平,以我现在的情况,最多也就判我二十年,就算到了那时候我已经七老八十了,总还有出去的希望?可一旦再加上个诬陷罪,那可真要把牢底坐穿了!” 周青又问道: “胡忠良,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你为什么要把李红兵供出来?就不怕他报复你?” “我不是想立功嘛!”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把他供出来,非要等到现在?” “以前是以前,我刚进来时万念俱灰,真想一头碰死,根本就没想着立功赎罪,再加上我恨董胜利,不想帮他们陷害宋远平。现在董胜利已经死了,我就算是做个好事,让你们再揪出来一个腐败分子!” 周青摇了摇头: “如果李红兵只是鼓动你,让你陷害宋书记,我们纪委恐怕只能对他进行纪律处分,这和腐败沾不上边。” 第51章 调查组在行动 ,二 胡忠良又深深吸了几口烟,灰白色的烟头忽明忽暗,他晦暗的脸庞也随之变换不定,良久,他加重语气道: “我在省纪委被审查时,曾经提到过董胜利的老婆以儿子开公司为由借了我三十万。你们也知道,她话说的很轻巧,这笔钱是借款,以后有钱还会还给我,其实是有借无还,我也没想着要回来。可没想到,董胜利的老婆借钱的第二天,李红兵也张口借钱?他胃口比董胜利老婆的胃口还要大,一张口就是五十万?现在我算是一无所有了,钱款都被纪委冻结了,可那时候我有的是钱,我家里放的现钞就有三百多万。借就借吧,明知道借了不还也得给呀?人家是抓组织的副书记,不能为了这点钱让人家不高兴不是?所以,我给他打了个对折,我以经济困难为由,给了他二十五万,您说他这算不算是腐败?” 周青微蹙着眉头: “他给你打了借条没有?” 胡忠良一副欠揍的表情: “您这话说的,他就是打借条,我敢收吗?” “你借给他这笔钱,有没有别人在场?” 胡忠良又苦笑着说: “当然没有别人在场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还钱,有人在场那不就多了个人证吗?” “除了你借给他这二十五万,据你所知,他还有没有这种类似的索贿行为?” “我是知道一点,不过,我可不敢乱说,说错了,我不是还得负法律责任吗?” 胡忠良把剩下的烟头随便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紧接着又点着了下一根。 他的表情很是无所谓,但周青却看出来了,他这是在等自己的态度。这样的话,就要重视起来,说不定他接下来提供的线索极具价值?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周青耐心的解释道: “你不清楚的事情只能叫做提供线索,不形成检举材料,也就不存在诬陷他人。如果经过我们纪委查实,你提供的线索对我们纪委工作有重大帮助,我们同样可以认定你积极配合纪委工作,等你的案子开庭以后,纪委可以作为立功表现提请法院减轻你的刑罚。道理我给你讲清楚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说不说是你的自由,我们不强迫你。” 有了周青的表态,胡忠良没有了顾虑,他毫不犹豫: “李红兵每逢干部调整,就找个宾馆住在外面,他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钱方便。他收钱的次数多了,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相互都知道点内幕消息,反正小偷遇见贼~谁都不说谁,只要能进步,花点钱也值得。” 胡忠良越说越精神,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干什么不需要投资啊?做生意需要投资,谈女朋友需要投资,种庄稼也需要投资,这当官同样也得投资。大家花钱买了仕途,等手里的权力大了,就可以找机会把花出去的钱再捞回来,名利双收…… 周青摆了摆手: “胡忠良,你打住打住,我是让你提供线索的,不是让你向我介绍“官场经”的。你详细说一下,李红兵通常在黄州哪个宾馆收受贿赂?这些行贿的政府领导干部都有谁?” 胡忠良略微沉吟一下: “我刚才可是说了,我这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还需要你们纪委去核实!” “知道了,你只管说吧!” “我给李红兵送那二十五万是在黄州市望山区农业路“紫云宾馆”,我们中仓县倒是没几个人给他上过供,我听说外区、县的领导干部们没少挖空心思给他送钱,这其中有;锦澜县副县长霍发祥,瑞泽县县长吕太祥,通山县县长陈全贵,还有…… 与此同时,省委副秘书长蔡廷舟、省纪委纪检监察二室一名叫沈国庆的工作人员,也对丁佩佩进行了问询。 蔡廷舟是省委书记郑时淼亲自点的将。 对于宋远平,郑书记还是很看重的,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宋远平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但上面有指示,省委也只能按照指示工作。为了尽快把事情弄清楚,也为了证明他没有看错人,他脑子里过虑了n多遍,把曾经主持过纪委工作的蔡廷舟派到黄州主持这次调查工作。蔡廷舟临走前,郑书记一再嘱咐,要求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查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尽可能多的固定证据。如果宋远平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那就依法处理,反之,如果他是被诬蔑的,不管是谁,都要一查到底,挖出始作俑者,从重从快严厉打击。除此之外,还要大张旗鼓的替宋远平恢复名誉,省委决不能让一位好的领导被人无故迫害! 此时,丁佩佩苍白的脸上满是凄然。她眼睛空洞无神,两只手不安的相互交叠在一起,姿势久了,就拢一拢耳边的秀发,或是整理一下本就端庄的衣衫。从上午十点起开始谈话,她就一直低着头,时而沉默不语,时而低声抽泣,问的急了,她就只有寥寥的七个字,“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国庆有些焦急了: “丁佩佩,你这个态度怎么能解决问题?如果你仍然不愿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就默认你诬陷了宋远平同志!” 这几句话很有分量,丁佩佩不得不做出回应: “我又没有举报宋书记,怎么能说是我诬陷他?” 蔡廷舟顿时心里就有了底,丁佩佩的话已经证明宋远平并没有对她实施过侵害。那么,检举他索贿受贿也一定是无中生有。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基本上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就是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写的举报材料? 沈国庆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循循善诱: “佩佩同志,既然举报信不是你写的,那为什么举报材料里说你是被宋远平同志协迫的?还说你愿意亲自和宋远平同志当面对质,那么,对于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 丁佩佩无言以对,沉思良久,她只能极力周旋: “举报信里要说我杀了人,我就真杀了人吗?你们纪委有本事就去找写举报信的人,我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别拿我一个女人说事儿!” 蔡廷舟怒了,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丁佩佩,你不是谁手里的工具,你是国家公职人员,是党和国家辛辛苦苦培养出的领导干部,纪委的同志问你话,你就是这个态度吗?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举报材料为什么只提到你,没有提别人?你把话说清楚点,你到底是谁手里的工具?” 丁佩佩身子一抖,眼里明显有惊惧之色,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刚才只是打个比喻,宋书记没有侵犯过我,我也确实不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领导,我自认为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党政规章制度,你们当领导的也不能违规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有点头晕,我现在能走了吗?” 蔡廷舟和沈国庆对视了一眼,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只能暂时结束谈话: “佩佩同志,既然你身体不太舒服,你当然可以走。不过,希望你回去以后能好好想一想,故意隐瞒真相、欺骗组织对你没什么好处,一旦我们查实这封举报信你明知道是谁写的,却故意隐瞒包庇,那你是要受到纪律处分的。这期间如果你能想起些什么,可以随时和我们调查组联系!” 丁佩佩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她张了张嘴,却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让她忌惮的事情,又闭上了嘴巴。她低垂着头,眼睛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一声不吭的走出了问询室。 位于江东区沿江大道东侧的“青江阁茶楼”院子里的“望江楼”上,杜国梁一脸的意气风发。他推开窗户凭窗远眺,不远处的江面上依然是那几只小舟在撒网捕鱼,江面上雾气蒙蒙,渔家女纤瘦的身影若隐若现,青江对岸山峦起伏,绿意盎然,好一幅山水画卷。 一阵微风吹来,杜国梁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这风吹的有一股青江水的味道,新鲜呐,哈哈…… 坐在桌子旁边的董雪峰讨好地说: “还是杜先生会享受生活,连这风的滋味都能品尝出来,我可是真羡慕啊!” 杜国梁回到桌子旁又坐了下来,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雪峰,青年广场那块地有眉目了吗?” 董雪峰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算是白跑了这么多天。一提到青年广场的地皮,鲁长风就百般的推诿,他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肯松口?没办法,人走茶凉,我爸不再了,这些官老爷见了我也就是打哈哈,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儿?特别是鲁长风,嘴里一套心里又是一套,他和我不在一个频道上,倒是挺尊重宋远平的?” 杜国梁“腾”地站了起来,他语调极为缓慢,眼中毒蛇一样的光芒冰寒乍现: “好一个鲁长风,我早就说过,非友即敌,既然他这么不识抬举,那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山南省,我说句话还是顶用的!” 董雪峰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的说: “杜先生,省委调查组还在黄州,我看,咱们还是暂避其锋芒才对。” 杜国梁呵呵一笑,像是换了一个面具: “我还没那么傻,调查组还能逗留多长时间?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他们什么时候走,鲁长风什么时候倒台,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我杜国梁的手心!” 他又接着说: “既然提到了省委调查组,那就要说说这个丁佩佩,她是怎么和省纪委说的?” “丁佩佩说她自始至终都没提您一个字,不过,调查组逼的太紧,她不得不说明宋远平并没有性侵过她!” 杜国梁顿时变了脸色,他有些乱了阵脚: “丁佩佩可是这次事件的主角人物,她要是反了水,那些索贿的事就更禁不起调查,这样的话,宋远平不就没事了?不光是如此,省委早晚会查到咱们两个头上,到时候谁都难逃干系。雪峰,你不是说丁佩佩恨死宋远平了吗?怎么她还会临阵退缩呢?” 董雪峰支支吾吾的: “这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连一个回合都扛不住?杜先生,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站起来,又走到窗边,江面上的小船已经不见了,他突然面露狰狞: “雪峰,咱们要想挽回颓势,只有孤独一掷。我看,干脆把丁佩佩这娘们做了,只要她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省委也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董雪峰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 “您先别急着杜先生,虽然丁佩佩放过了宋远平,但调查组一时半会查不出来是谁写的举报材料,咱们还有时间补救。要不然,让李天生出国算了,省委找不到写举报信的人,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呀你呀!” 杜国梁很无奈,也非常的生气,他狼一样的眼睛盯着董雪峰: “我早说过找个三陪女会更稳妥,你偏偏相信丁佩佩?现在她把事情办砸了,你又不敢斩草除根?说来说去,我就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好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李天生的事情还是你来办,要是再出了岔子,你别怪我心狠手辣!” 董雪峰心里不服气,嘴里一点也不敢犟: “事情办砸了,我知道是我的责任,您放心杜先生,李天生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要是再出了问题,不用您动手,我自己跳进青江里喂鱼!” 医院里,宋远平笨手笨脚的替周静雅剥了一个桔子。 周静雅接过桔子,掰了一半又递给宋远平: “你这心事重重的,是因为调查组的事心烦吧?” 宋远平苦笑了笑: “不愧是省报记者,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吃桔子吧,天大的事情也有过去的时候。” 周静雅几口把桔子吞进肚子里: “没了,说说吧,这个丁佩佩为什么要诬蔑你?” “你呀,哪有一点淑女的形象?吃个桔子狼吞虎咽的,我再给你剥一个!” 周静雅撒娇道: “宋远平,不许你打岔!不对呀宋远平,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怎么提到丁佩佩你脸都红了呢?” 宋远平又拿起一个桔子剥起了皮: “要是连你也不信任我,那我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周静雅掩口咯咯的笑: “这么大个人了,还开不起玩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不行?对了,我妈早上打电话了,她说明天上午和我爸一块来看我,你想想该怎么接待他们二老?” 宋远平对老太太有些忌惮,马上苦瓜着脸: “明天我能不能请假?” “不能!” 周静雅一把夺过桔子,丢进嘴里一颗: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何况你一个大男人?好了远平,我妈没你想的那么不好相处,她早想通了,不然也不会和我爸一块过来。告诉你,我爸是专门过来相女婿的!” “是……,是嘛,我还真有点……,呵呵,我还真有点紧张,明天你多打掩护,千万别让我出丑。” 宋远平结结巴巴的,惹的周静雅又是银玲般的一阵笑。 第52章 调查组在行动,三 市委书记宋远平被人举报,并被省委停了职,这让黄州市政坛一时间群龙无首,某些人于是便蠢蠢欲动。 作为黄州市二把手,市长高学伟并没有趁机夺权,也没有过多干涉市委的工作,他很少去市委,只在市政府兢兢业业巩固着自己的地盘。 这样一来,李红兵作为专职副书记便如鱼得水,这两天他在市委颐指气使,以市委老大自居。通过深入分析当下的局势,他认为这封举报信磨刀霍霍,大有一举将宋远平置于死地的架势。这其中的三条罪状,只要做实第一和第三条任何一条,宋远平便难逃罢官的命运,市委书记这个肥缺就又有了空档。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靠着上面某位领导的支持,李红兵野心勃勃,开始暗地里觊觎市委书记的职位。 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李红兵的办公室。 李红兵满面春风: “朝阳啊,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谈谈呢!” 毛朝阳笑嘻嘻的: “李书记,你这可是要苦尽甘来了?宋远平眼看着撑不了几天了,看这个架势,不出半个月,他就得滚出市委!” 李红兵呵呵的笑: “这件事情还要看省委调查的结果才能下定论。朝阳,对于省委调查组,生活上一定要照顾周到,我让你办的事,你都办好了吗?” “完全按照你的嘱咐安排好了。蔡秘书长他们一日三餐不让咱们常委陪着,我觉得吧,可能常委陪着说话不方便,所以,我就安排了宣传部两位副部长和办公室几个同志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 李红兵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你要记住朝阳,对待调查组的领导们不能太过于热情,但也不能太冷淡,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尺度。” “李书记,我以前在江东区委办公室工作过四年,对于搞接待,我还是有丰富经验的,我不敢说我会做的天衣无缝,反正最起码安排的滴水不漏,这点你就放心吧!” 李红兵得意洋洋: “朝阳啊,你发现了没有,这两天宋远平灰溜溜的,连市委都不敢来了,听说他在医院守着那个年轻女人玩扑克,他可是没斗志喽!” “如今四面楚歌,他哪儿还有以前的八面威风?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我想,他现在心里还在颤抖着吧?” “嗯嗯,倒是高市长这个人让人一眼看不透啊?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老是缩在市政府不出来,他这种情况三曲六折呀?” 毛朝阳连忙附和道: “我也觉得高学伟这几天不太对劲?按说宋远平被调查了,正是他发力的时候,可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是想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入主市委,还是根本没打算趟这趟浑水?” 李红兵立在窗户旁边,他偶然向下看了一眼,忽然看见副市长鲁长风正行色匆匆地向西楼走去。 “朝阳,你过来看一下,这都马上要下班了,鲁长风这是干嘛去了?” 毛朝阳走到窗边向下面看了一眼,他故作聪明: “你看他倭腰塌背的,他这是背上包袱喽!” “说的也对,他和宋远平关系处的挺好,一直是他宋远平的马前卒,如今宋远平要倒台了,他当然直不起腰了!” 毛朝阳嘿嘿的冷笑: “这就是当舔狗的下场!” 李红兵又做出智者的样子,谈起官场经验: “对待这种人要攥在手心里,不能捏的太紧,也不能放的太松。捏太紧容易捏死,需要用人的时候就没人可用了。放的太松容易让他感觉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好像谁离开了他就玩不转似的?” 毛朝阳看着市委大院走动的各色人等,极尽奉承道: “站在这六楼往下看过去,这市委大院就像是一个点兵场,随你点拨调用,这是不是就叫做居高临下?” “我呀,在市委工作这几年了,今天才发现楼下这群鸽子看着还有点顺眼。” “也是啊,大院里这些人有人和稀泥,有人站在干滩上,反正他们看着一个比一个精明,殊不知,他们最终还得选择站队!” 李红兵一番的指点江山: “三国演义开篇就讲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鲁长风这个人咱们就不讲了,丁佩佩这个女人可是要提防着点?据我所知,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犯了点事儿,而他犯的这些事和宋远平的女朋友有直接的关系。丁佩佩急着把宋远平赶走,以此来保护她弟弟,可好像宋远平这个萝卜,一时半会儿还拔不了?现在有人给了她拔萝卜的机会,她却又犹豫着不想拔了?所以呀,这个女人心眼多着呢,不能把她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他接着又说: “咱们再把话说到调查组上,对于蔡廷舟这个人,咱们绝不能搞小动作。他这个人心思缜密,你只要稍稍在他面前玩点小花样,他就会看得出来。 明面上咱们要一视同仁,百分百的公事公办,暗地里咱们要对他多加逢迎照顾。蔡廷舟对黄州没有一丝一毫的利害关系,所有的调查工作全在他的个人观点,咱们要想方设法去影响他的观点。这种人一旦看法形成,他就会一是一、二是二的向省委郑书记汇报,只要他在宋远平的名字上轻轻打个叉,那他宋远平就彻底完蛋了!” 毛朝阳点点头,两个人达成了某种默契,会心地一笑! 调查组入驻黄州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虽然已经查明举报信中的第一条和第三条内容完全是杜撰,但没有找到写举报信的人,仍然让调查组心有不甘。为了给省委一个圆满的交代,组长蔡廷舟决定和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做分别谈话。 在谈话之前,他认真考虑了周青反馈回来的信息,他决定先和李红兵谈话,尽可能的了解这个李红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红兵表现的很坦然,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蔡廷舟先表示感谢: “来黄州工作这些天,你们黄州市委为我们调查组生活、工作方面安排的面面俱到,让你李副书记费心了!” 李红兵满脸堆笑: “哪里哪里,蔡秘书长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市委应该做的嘛!” “我今天让你来,是想和你聊聊远平同志这个人。” “哦,那您说。” “李副书记,你认为远平同志在市长、市委书记的任上表现如何?” “怎么说呢?先不说这封举报信吧,他来黄州上任没几天就勾搭上了一个省报女记者。人家女记者三十岁不到,他都四十多岁了,首先,他的生活作风就很让人怀疑?” “听说宋书记的爱人早就没了,认识这个女记者也是偶然邂逅,只要人家女孩子同意,他谈个恋爱不过分吧?” 李红兵暗道糟了,看来这个蔡廷舟有袒护宋远平的意思?可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就难了? 他只有硬撑下来: “谈恋爱当然不过分了,可他是市委书记,是代表着党和政府的形象。虽然他这不是包二奶,可他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女朋友,难免会让人家风言风语的。我说这些只是个人观点,代表不了人民群众,您问我,我也就实话实说。” “李副书记,你和宋书记之间没闹过矛盾吧?” “天天在一起工作,哪能没点矛盾呐?也就是上牙磕下牙的小问题。” 蔡廷舟面无表情: “我希望你在谈话中不要带个人感情色彩。” 李红兵赶忙否认: “没有没有,宋书记来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上任后,我们也没有任何利害冲突。我不像其他几位市领导,在有些利益上跟他有平分秋色的矛盾。所以,我不会带任何感情色彩!” “董书记生前和宋书记之间有矛盾吗?” 这个问题让李红兵纠结了,他不知道蔡廷舟问这些到底有何意义?再看看蔡廷舟那睿智的目光,他心里打着小鼓,只好据实回答。 “宋书记和董书记是有一些矛盾,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省委应该了解一些。具体他们谁对谁错,我从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任何矛盾。严格来说,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是事后七零八爪听到的。” “针对宋书记这封匿名举报信,你有什么看法?” 蔡挺舟又把话题引到了举报信上面。 “我认为无风不起浪。先不说第一条和第三条,这第二条算是最轻的,从这上面就可以说明,宋书记在工作上确实存在一些偏激行为。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观点,很多干部都是这样认为的。当然了,下面的一般干部不太了解我们黄州市委工作的全貌,在反映问题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和出入,不过,他们的意见也有一定的合理性。我想,宋书记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作出深刻的反省。现在上级调查组来了,一定会帮助宋书记完成这个反省行为!” 李红兵不想失去打击宋远平的机会,他践行着自己和毛朝阳说过的那些话,急切地表达自己对宋远平的看法。 蔡廷舟淡淡一笑: “你怎么就认为下面的干部会对宋书记有意见呢?” 没等李红兵回答,蔡廷舟又接着说: “据中仓县和通山县反馈回来的消息称,这两个地方的干部群众对宋书记赞赏有加,只差没有给他送锦旗了?李副书记,这好像和你刚才谈的出入很大呀?” “这个嘛……,那个…… 李红兵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蔡廷舟了? 还好,蔡廷舟再一次把话题绕回到那封举报信: “从写举报信人的口气来看,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看来他对黄州市市委、市政府大小事情都非常清楚,你觉得他会是一般干部吗?” 李红兵又缓过劲来: “我个人认为,这封举报信肯定不是市委常委所写。我逐一分析过,也不像是市政府几个副市长所写,所以,我敢肯定,这封举报信并不是黄州市高层领导所为!” 蔡廷舟边问问题,边注意观察李红兵的表情。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他心口不一,像是隐瞒着什么? “这几天我和宾馆的工作人员、当地市民、出租车司机、还有一些做生意的摊贩闲聊过,看来宋远平同志在老百姓心目中口碑很不错嘛!” 李红兵不以为然: “ 宋书记到任以来,的确是抓过几件实事,这是一般领导上任后都要烧的三把火。赢得老百姓的几声叫好这个不难,考察干部也不能只看这一点。当然了,我和蔡秘书长说这些有点班门弄斧了!” 说完这些,他的神情稍微放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难以觉察的微笑。 蔡廷舟又试探着说: “你们市委该有个思想准备了。我不是只找你一个人谈话,我准备和你们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谈过话以后,从中分析出你们的倾向,提出对立意见,再据实向省委反映情况,由省委最终形成对宋远平同志的处理决定。” 李红兵脸上露出了喜色: “好好,我相信省委领导一定会明断是非!” 此时,“皇上皇娱乐广场”,丁宏斌的办公室里,丁佩佩满脸焦急: “宏斌,形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你赶紧走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丁宏斌一脸的倔强: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逃命!” “我的傻兄弟,你走了还能给咱家留一条根,你就别再管我了,我反正就这样了!” 丁宏斌恨的咬牙切齿: “他妈的,都是这个宋远平惹的祸,我一定要找机会做了他这个王八蛋!” 丁佩佩泪流满面,他伏在丁宏斌的肩头上嚎啕大哭,此时,她心里那个懊悔呀。 丁宏斌被丁佩佩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也为她的悲伤感染的泪流不止。他胸中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他伸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 “妈的,我现在就去找宋远平,我他妈宰了他!” “不要,你不能去!” 丁佩佩伸手抱住了弟弟: “这一切不能怪宋远平,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你是糊涂了吧?” 丁宏斌一把推开丁佩佩: “如果不是他宋远平,董胜利会死吗?你的日子不还是过的好好的?如果不是他,咱这“皇上皇”会成这个样子吗?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只听“啪”的一声,丁佩佩一个耳光扇在丁宏斌脸上: “你还提董胜利?你把你姐姐当成什么了?是谁都可以玩弄的妓女,还是放荡不羁的烂婊子?你觉得我还不够耻辱吗?我付出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谁呀?” 丁佩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悲伤、无奈、委屈,她有太多的情绪无法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像要爆炸似的。 良久,她擦了擦眼泪: “直到今天我终想明白了,董胜利玩弄了我,他死了,他儿子董雪峰还在利用我?就因为我没有污蔑宋远平,他背后的人就想要除掉我,我一直都是被人玩弄的工具,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宏斌,你听姐姐的话走吧,先躲过这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这期间,如果姐姐出了事,你不准替姐姐报仇!” 第5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丁宏斌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抱着丁佩佩的腿痛哭流涕: “姐,你别撵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了,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我求求你了姐,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丁佩佩疼爱的看着丁宏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簌簌地掉落下来。此刻,她虽有千言万语,可总觉得说出来是多余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弯腰把丁宏斌扶起来: “你不想走也行,可你必须替姐姐完成一个心愿。我打听到咱妈的消息了,听说她一直住在万城市,这是地址,你替我跑一趟,马上端午节了,我想和妈一起吃个粽子。” 丁佩佩从包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丁宏斌。 丁宏斌接过纸条,上面写了个粗略的地址,看地址的名称,应该是万城市乡下某一个村庄的名子。 “姐,她都不要咱俩了,你还找她干嘛呀?” 丁宏斌皱着眉头埋怨道。 “她是被生活所逼迫,不得不离开咱们,也许她心里比咱俩还要难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理解了她当初的不易。不管怎么说,她是生咱养咱的亲妈,咱姐弟俩欠她的!” 丁宏斌倔强的别过脸: “你能想得通,我想不通。她狠心撇下咱俩一个人走了,她是解脱了,可她替咱俩想过没有?你本来可以考上大学的,如果不是她…… “别说那么多了,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不听?” 丁佩佩擦了把眼泪,尽量使自己严厉起来。 丁宏斌不忍拒绝姐姐的要求,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我听你的姐,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建民呢宏斌,我怎么没看见他?” 丁佩佩直到现在才发觉少了一个人? “别提他了,生意好做,伙计难搁,咱这生意半死不活的,人家另谋出路去了!” “你们俩那么好的朋友,他有好生意,为什么不拉着你一起做?” 丁宏斌垂头丧气: “自从省里的调查组来了以后,他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可能是怕连累到他吧?” 丁宏斌的话让丁佩佩倍感凄凉。 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本想着以自己的影响力能让弟弟光宗耀祖,在人前能抬得起头来。可现实是残酷的,只要势局对你有一点点的不利,那些攀高枝的人便会躲瘟疫一样,马上逃得无影无踪,把人间的世态炎凉演绎的淋漓尽致。 “宏斌,我让你今天就走,不管能不能找到咱妈,我不准你再回黄州市,黄州再没有可眷恋的地方了!” 丁佩佩眼里的绝望一闪而过,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哀和愤恨,她下定决心,要和某些人来个鱼死网破! 此后的两天里,远赴中仓县和通山县的周青与贺先知两个调查小组,一前一后赶回了黄州,蔡廷舟和黄州市主要领导谈话也接近了尾声。 通过十多天的详细调查证实,宋远平自从到黄州市工作以来,作风正派,工作中以身作则,勤奋努力,举报信中所提到的索贿受贿、性侵女下属的几条罪状完全是子虚乌有,至此,基本可以结案了。 蔡廷舟向郑书记详细汇报了对宋远平的调查结果,并提到黄州市市委副书记李红兵有可能涉及贪腐犯罪,请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郑时淼书记指示;由蔡廷舟主持召开会议,对宋远平同志被诬蔑一事公开做出说明,并恢复其市委书记职务。省监察委主任贺先知、省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仍留在黄州,对李红兵涉腐案展开秘密调查。 今天是周六,也是周静雅出院的大好日子。 这些天周静雅心情愉悦,可以说,近十年来,周静雅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自打父母来医院看望周静雅,宋远平一直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什么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甚至是未来几天的旅行攻略,他都安排的无微不至。 经过这几天对宋远平的了解,周静雅的老妈越看这个宋远平越觉得顺眼,好像他和女儿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没那么明显了?宋远平做起事情很认真,使他看起来稳重、成熟、与睿智集于一身。他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对周静雅的关心,对两位老人的热心,以及对于生活琐事的细心。 也许是个人魅力征服了周静雅的老妈,总之,宋远平只要稍微离开一会儿,她就要问老头子: “远平呢?他去哪了?” 或者是: “咱家远平又干啥去了?” 爱屋及乌,受老伴的影响,老周见到宋远平也是眉开眼笑,和宋远平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一家人其乐融融。在这样的氛围下,周静雅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今天上午,医生给周静雅做了个全面的检查,认为她已经完全康复,达到了出院的条件! 唯一让宋远平惴惴不安的是,他和周静雅一直没有和周静雅的父母说起过小晨阳。两个人不是想故意隐瞒,而是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出院前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宋远平正要打电话叫个出租车,秘书张小宇、司机唐玉国、以及保姆吴倩倩和儿子晨阳,四个人兴高采烈的突然出现在病房外面? 宋远平提着一兜东西正好走出病房: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 唐玉国笑吟吟的: “倩倩打电话说晨阳想静雅了,您又不在家,倩倩也不知道静雅住的病房在哪?我就领着他们来了!” “那你呢小宇?你怎么也来了?” 张小宇脸上笑着,眼眶却有些微红: “这么多天没见您了,我担心您,早就想看看您,可去了您家几次,您都在医院里,刚好玉国打电话说要来医院,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周静雅听到几个人说话,也从病房里走出来,见到他们几个高兴坏了,她一把拉住晨阳的小手: “晨阳,好儿子,你可想死我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晨阳一把抱住周静雅的腰,小脑袋在她的腰间摩挲着,他稚嫩的、低低的、又饱含深情的声音: “妈……,妈妈,我想你,妈妈,我想你…… “好儿子,我的好儿子…… 晨阳几句妈妈,把周静雅喊的泪流满面,她低下身子紧紧搂住晨阳舍不得撒手。 周静雅的老妈刚好走出病房,眼前这一幕把她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这是…… 周静雅坚定的声音说: “妈,这是我和远平的孩子,是我们俩的亲儿子!” 宋远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周静雅的妈妈是否会接受眼前的事实? “是吗?快过来,让姥姥好好看看我的外孙子。” 周静雅的妈妈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一脸慈祥,慈爱地拉着晨阳的小手: “我的外孙长得好帅气哟,今年上的几年级呀…… 晨阳乖巧的,有些羞涩的小声回答: “姥姥,我上三年级。” 病房里站着的老周心情激动,他一时得不到亲近晨阳的机会,只是抹了抹有点老眼昏花的眼睛,那眼角,有些湿湿的、涩涩的东西! 宋远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两位老人是善良的,包容的,初次见面,他们已经把晨阳当做了亲外孙。 周日下午,宋远平接到了省委副秘书长、调查组组长蔡廷舟打来的电话,让他周一上午到市委小会议室开会。 挂断电话,宋远平情绪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只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事情总算要有个结果了。 在党的领导下,任何想无故造谣、污蔑一身清白的干部行为,都将是徒劳无功,相反,这些想陷害他的人,终将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一上午,宋远平,这个曾被一封举报信闹的沸沸扬扬的市委书记,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市委大院。金色的阳光努力穿透云层笼罩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稳健。 大门口的警卫人员身姿挺拔,向首长抬手敬礼,眼神中除了尊重,又多了几分崇拜。宋远平微微点头回应,目光中透着历经风雨后的平和。 走进市委大楼,原本低声交谈的工作人员瞬间安静,目光齐刷刷的聚焦过来! 大厅里,市长高学伟,组织部长秦玉洁,政法委书记罗永泰,副市长鲁长风等几位市委常委早已恭候多时。 高学伟曾经的怀疑与疏离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笑容和热情的握手: “你好宋书记,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宋远平也报以微笑: “这些天我没能来市委工作,你这个市委副书记可是替我操碎了心呐,感谢感谢!” 高学伟连忙谦虚道: “哪里哪里,您不在市委,这些天市委的工作一直是郭书记和秦部长在操持着,我可不能夺他们俩的功劳,哈哈……,哈哈哈…… 高学伟一反常态的热情让宋远平犯起了嘀咕,一旁的秦玉洁也大感意外?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不是一路上的人,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郭开来也走过来握手: “宋书记,这些天你是轻松了,我们几个可就没了主心骨了?您回来的好,再大的乌云都遮不住阳光,歪嘴王八早晚得被剁吧剁吧下了锅!” 宋远平轻轻拍了拍郭开来的肩膀: “都过去了,咱们大家还有太多的工作要做!” 他的声音坚定而豁达,仿佛那段黑暗的诬蔑经历只是一道浅浅的沟坎,如今已然迈过,唯有向前的决心。 秦玉洁催促着说: “大家别耽误事了,调查组领导还在会议室等着呢,宋书记,咱们一块上去吧!” 会议室里,蔡廷舟居中而坐,市委副书记李红兵、市委宣传部部长毛朝阳、市委统战部部长方行舟、市委秘书长田水多、市警备区司令员耿大伟、以及钟祥区区委书记韩爱国等一众常委们分坐两旁。 让宋远平吃惊的是,丁佩佩竟然也在会议桌的后排就坐?她不施粉黛,柳眉微蹙,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宋远平走过去和蔡廷舟握了握手,简单寒暄了两句,坐在了他的右手旁边。 蔡廷舟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在场所有人的内心世界。随后,他双手自然的垂放在会议桌两侧,强大的气场使他不怒自威,让原本的些许嘈杂声瞬间归于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讲话! “同志们,我受省委领导的委托,携省监察委领导和纪委一干同志,到黄州市调查宋远平同志被检举的事件。经过同志们一个阶段的努力,到今天,终于有了初步结果!” 蔡廷舟没有一句开场白,直接切入了正题。 与会者的神情更加专注,他们身体前倾,全神贯注的聆听领导的讲话。手中的笔随时准备记录重要指示,不敢有丝毫懈怠。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仿佛也在遵循着这严肃会议的节奏。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紧张且正式的气息,唯有蔡廷舟严肃的话语声在会议室有条不紊的回荡。 “可悲可恨呐同志们,某些别有用心之徒选择性地妄想诬陷我们的一位好领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这封举报信完全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举报信中有两条非常令人气愤,这是要把宋书记置于死地呀同志们!写信人胆大妄为,肆意污蔑领导干部,完全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但是他们忘了,我们的党绝不会随意处理一位好的领导干部!” 蔡廷舟一开始就用了“别有用心之徒”,显然已经对这封举报信定了性。紧接着又用了“胆大妄为”,说明调查组不会轻易放过写举报信的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丁佩佩的头垂得更低了。李红兵暗地里和毛朝阳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分明透露出惊慌。 “遵照省委领导的指示,为了严肃严谨地处理举报信事件,省委专门成立了由省监察委领导、省纪检监察二室领导及监察二室多位工作人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我们联合调查组又联合黄州市纪委,分成了四个调查小组,兵分四路,沿着宋书记曾经工作过的路线,展开周密细致的调查走访工作。经过我们调查组四个小组十几天的调查走访,又找到几位关键的证人谈了话,得出了正式结论;宋远平同志与举报信中所涉及的内容毫无瓜葛,举报信完全就是杜撰的。那么我现在代表省委、省纪委宣布;从今天起,恢复宋远平同志黄州市市委书记的职务!” 蔡廷舟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而李红兵和毛朝阳的脸色则变得铁青,他们暗自祈祷,希望这件事能划上句号,省委千万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待掌声稀落下来,蔡廷舟话锋一转: “宋远平同志被污蔑陷害这件事并不简单,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阴谋迫害活动。省委要求我们调查组继续留在黄州做进一步深入调查工作。那么今天,咱们暂且不提宋书记这件事,先说个小插曲。黄州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同志强烈要求列席参加这次会议,她说有件事要在常委会议上当面说出来。经过我们调查组研究,同意了她的请求。丁佩佩同志,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可以讲了!” 第54章 红颜祸水 丁佩佩缓缓站了起来,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和脸上悲凉的表情让人倍感怜悯。 她目光冷漠的环视一下会场,语气缓慢且异常坚定: “各位领导、各位常委你们好,开会前,我请求蔡秘书长允许我参加了这次会议,在此我深表感谢。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当着调查组领导的面,当着所有常委的面,揭发、举报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帮助调查组揪出这些卑鄙无耻的官员,让大家真正认识他们隐藏着的丑恶嘴脸!” 会议室里顿时就炸了窝,常委们纷纷以惊愕、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丁佩佩。 李红兵和毛朝阳更是惊慌失措,他们生怕丁佩佩把自己牵扯进来,用近乎乞求的目光向丁佩佩传达着信号,希望她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此刻,就连坐在蔡廷舟右手边的高学伟,也不禁觉得心惊胆战。 他和丁佩佩曾经有过两次鱼水之欢,在身体得到愉悦的同时,他思想上也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深知自己的行为无疑是枚定时炸弹,不知道这枚炸弹会在某一时刻爆炸? 此时此刻,这个被市委、市政府多数领导认定为“公交车”的女人,要舍身爆雷了! “在此之前,我想认真地介绍一下我自己。” 丁佩佩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毫不在意领导们和常委们异样的目光。 “我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里,我爸爸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也俗称为“瘸子”,他很早就掉在山崖下摔死了。妈妈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不告而别,留下我和弟弟孤苦伶仃,艰难生活。从妈妈走的那一天起,我所有的认知情感,意志,性格,世界观,价值观,以及心理状态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我父母赋予了我一张漂亮的皮囊,我发誓要利用我的美貌,以卑劣的手段走向仕途之路,来改变我和弟弟的命运。也许大家会嘲笑我,背地里骂我是婊子,我也风言风语听说过有人给我起了个“公交车”的外号,我并不觉得可耻,对这些我早已经麻木了。外面开放社会的各种冲击波不时与我相对封闭的意识相碰撞,促使生存在夹缝中的我不顾一切,以各种卑劣的手段匍匐在男人的世界里奋力挣扎,期望在利益重新分配时能分到一杯羹。” 丁佩佩身姿婀娜的宛如暗夜中盛开的罂粟,精致的面容似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然而,在这副美丽的躯壳之下,却深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黝黑泥沼,在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个个躁动不安男人们的灵魂。 “每当我看到周围人的欢声笑语时,我觉得那些笑容都是对我的嘲讽,我脑海里会不断勾列出他们落魄的样子。我深知我的美貌就是无可匹敌的武器,在这种黑暗的心理驱使下,我准备将其化作伤人的利刃,去刺向每一个挡住我通往幸福与荣耀道路的人!” 会议室里静的可怕,丁佩佩在努力诉说着她自己的卑鄙无耻和阴暗的心理,可此时,所有人都知道,她如此的坦白后面,即将引爆一个足以震撼整个黄州市的惊天大雷。 “直到昨天,我认真回顾了我这些年的人生之路,我忽然意识到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值得。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绞尽脑汁获得我想要的生活,却都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想再过这种毫无尊严的、屈辱的生活,我也不想再昧着良心,和那些表面上是人、背地里是畜牲的杂种沆瀣一气,我要把我所知道的秘密都公之于众。在这之前,请允许我真诚地对宋书记说声对不起!” 她满怀愧疚、深深地对宋远平鞠了个躬,又接着说: “宋书记被人无故诬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也可以说,我亲自参与了这场对宋书记的阴谋迫害活动!”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常委们议论纷纷,看来,丁佩佩并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她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某些人一起陪葬了! 李红兵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心里清楚,丁佩佩接下来要揭发的人,其中有一个必定是他李红兵。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试图劝导丁佩佩: “丁主任,你是不是精神上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或者家庭有了什么矛盾难以解决?你大可以和大家说嘛,大家都是同事,会帮助你的,何必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 丁佩佩凄楚地仰天大笑,那傲然的胸部随着笑声颤颤巍巍的,旋即,她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李红兵: “李书记,我的困难多了,你都能帮我什么?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是个单身女人,你可以在我寂寞时帮我暖被窝。半个月前你还和我说过,宋书记倒台以后,你有把握取而代之,说只要我跟了你,田秘书长的位子就是我的,那你什么时候兑现呢?”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你这个疯女人,就因为前些天我批评过你,你就怀恨在心。大家千万别听她的一派胡言,她疯了,她完全疯了…… 李红兵语无伦次,他涨红着脸无力的呵斥着丁佩佩,苍白的为自己辩解: “前些天她曾经向我汇报说,宋书记确实纠缠过她,当时我就狠狠批评了她,哪知道她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大家可不要偏听偏信呐?” 还没容蔡廷舟说话,宋远平“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李副书记,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曾经纠缠过丁主任,那好,你说说我是哪一天,在什么地方纠缠过她?” “您误会我了宋书记,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是丁佩佩向我汇报说您曾经纠缠过她,我还批评了她呀?” 李红兵惊慌失措,竟然随便找个理由想替自己辩解,哪知道无意中又惹到了宋远平,他只能将谎言进行到底。 宋远平又看向丁佩佩: “丁主任,我希望你能当面向大家解释清楚,我和你有没有什么瓜葛?” 丁佩佩没有回答宋远平,而是拿着手机走向会议桌。她把手机放在会议桌上,调到录音设备上,打开录音: “也许在大家的眼里,我是个风流成性的放荡女人,对于这一点我不想反驳,可我也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你们大家好好听听这段录音吧!” 录音一开始是沙沙的一段杂音,十几秒后,是李红兵龌龊的声音: “佩佩,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每当我回到家面对我家里那个黄脸婆时,我脑子里装的全都是你,你都快把我想死了,来,让我亲一个!” 紧接着,是丁佩佩厌恶的怒斥声音: “你给我滚开,李红兵,你把我丁佩佩当什么人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我希望你自重一点!” 下面又是李红兵的声音: “呵呵……,丁佩佩,你这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看清楚现在的局势了吗?省里的调查组就是来收拾宋远平的,他马上就要倒台了,他出了事,谁才最有实力接任市委书记?是不是我李红兵?你想开点吧佩佩,董胜利那个半大老头子你都不嫌弃,我年轻力壮的总比他要强吧?只要你跟了我,等我干了一把手,市委秘书长就是你的!” 丁佩佩惊慌的声音: “快松开你的脏手,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喊人了?” “来吧佩佩,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就给我一次吧?佩佩,只要你能从了我,我和我家那黄脸婆离婚行不行?” 录音放到这里,丁佩佩拿起手机,关上了录音。 李红兵绝望的嘶吼着: “假的,你这录音是合成的,你别想诬陷我。蔡秘书长,我冤枉啊,大家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婊子,我……,我是被这女人陷害了…… 常委们早就忘了会议纪律,等到录音一结束,他们一个个吃瓜的表情跃然脸上。 蔡廷舟怒喝一声: “李红兵,你别再狡辩了,有话到纪委再说吧!” 李红兵知道自己完蛋了,他眼里全是绝望,像是被施了魔咒,浑身哆嗦个不停。 从会议室外涌进来几位调查组工作人员,推推搡搡的把李红兵带出了会议室。 “丁主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蔡廷舟问道。 “蔡组长,我刚才说了,我要把我所知道的秘密全部公之于众。” 丁佩佩脸上带着瘆人的微笑,目光慢慢移向毛朝阳。她的笑在毛朝阳看来犹如一把带着血滴、锋利的刀子,一点点的,慢慢扎向他的胸膛。 “毛部长,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是让我把你抖出来呢?还是你自己把问题说清楚,你自己选择吧!” 毛朝阳的大脑轰然一声,犹如一方巨石压在他身上,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有了李红兵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和丁佩佩当面对质,他在努力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自己所做的肮脏事情他当然知道。 他曾经把宣传部当做了他的后宫,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爪。 除此之外,他还利用宣传部内部人事调整之机,按照职务的高低,部门的肥瘦划出等级,分门别类的大肆收受贿赂,干了四年多的宣传部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收了多少钱? 还有,丁佩佩那迷人的身姿就曾经把他迷得颠三倒四的,有了那么多的女人,他还念念不忘的想把她搞到手,而丁佩佩也真被他糟蹋了。 毛朝阳是董胜利身边的红人,由于害怕董胜利知道他和丁佩佩的丑事,会失去他的信任,毛朝阳还单独把丁佩佩约到过他的一个秘密据点,在这个肮脏而神秘的房间里,他用强硬手段玷污了丁佩佩。 事后,为了长时间占有她,李红兵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房间里的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一共分为上下两层,下面那一层空间很大,里面摞着满满当当的未拆过封的百元钞票,上面那一格则是琳琅满目的珍奇异宝。他先从下面那层拿出十捆百元大钞放在她面前,又从上层挑出一只据他说价值百万的翡翠手镯送给她,以表对她的忠心,丁佩佩也由此掌握了他大量秘密。 得到了丁佩佩,他常常沾沾自喜,丁佩佩那美妙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可让他生气的是,丁佩佩借助董胜利的势力巧妙的和他周旋,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占到便宜。从开始到现在,他只享受过有限的几次欢愉。寂寞时他饥渴难耐,便继续威逼利诱那些有些姿色的女下属,和她们享鱼水之欢,然后再和丁佩佩做一下比较。他迷恋于这种奢靡荒淫的生活之中,常常不能自持。 这些偷腥行为他也一直在瞒着李红兵,他不敢让李红兵知道自己曾经染指过丁佩佩,有时候还故意在李红兵面前贬低丁佩佩,骂她是“公交车”,是婊子,以此来糊弄李红兵。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红颜祸水”这个名词起的极富有哲理性,当一个人被“红颜”所困扰时,“祸水”就会不期而至,他像个泥人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蔡廷舟冷冷的问道: “毛部长,丁主任说的都是事实吗?” 毛朝阳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他答非所问: “蔡秘书长,我有些内急,我要去卫生间!” 说完,他不等蔡廷舟允许,蹒跚着向会议室外走去。 蔡廷舟见毛朝阳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他有些不放心,便给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周青使了个眼色。 周青微微点头,跟着毛朝阳走向卫生间。 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李红兵和毛朝阳接连被丁佩佩扒拉了出来,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蔡廷舟觉得,丁佩佩一个弱女子能当众揪出这些蛀虫固然让人佩服,但这种方法并不妥当。调查组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弄清楚宋远平被诬陷的事实,而并不是反腐。在没有得到省委领导的明确指示之前,不宜完全揭开这个盖子。 为了控制目前的状况,他只能先用缓兵之计: “丁主任,感谢你勇敢的揭露了这两个腐败分子。接下来,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调查组的工作,到市纪委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讲出来,同时,把你自己的问题也说清楚!” 蔡廷舟向门外等候着的调查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 两名工作人员走进会议室,一左一右立在丁佩佩两边,要把她请出会议室。 丁佩佩平静地说: “请蔡组长再给我点时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还要检举最后一个人!” 听到丁佩佩这句话,高学伟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和刚才毛朝阳一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我要检举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是他指使人写了宋书记的检举信。” 丁佩佩平静如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丰满性感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些许笑意。 高学伟高悬的心又缓缓落进了肚子里。 宋远平被诬陷一事,他只是听说过,并不知情。既然丁佩佩要举报的人还是牵扯到这封举报信,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把自己说出来,这让他对丁佩佩既感激,又心生怜悯。 丁佩佩把话都讲出来了。蔡廷舟没办法再阻拦,他也只能示意丁佩佩继续往下说。 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丁佩佩,他们都想知道,究竟谁才是陷害宋远平的幕后主使人? 突然,周青气喘吁吁,一脸惊恐的跑进了会议室: “蔡秘书长,大事不好了,毛朝阳跳楼自杀了!” 第55章 省委会议小插曲 会议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常委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既好色又贪财的宣传部长,竟然会跳楼自杀? 蔡廷舟脸上瞬间凝固,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他嘴角的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证实他已经死了吗?” 周青哭丧着脸: “他是头朝地摔下去的,脑浆都出来了,没救了!” “你一直跟着他,怎么还会让他跳了楼呢?” “我是跟着他的,可他一进卫生间就迅速把门反锁上了。我也知道他可能有自杀的倾向,就拼命的撞门,门是被我撞开了,可已经晚了,他从卫生间的窗户跳下去了!” 后排坐着的丁佩佩,复杂的表情涌出了一丝愧疚。 她是痛恨这些人渣,但她只想把他们全都送进监狱,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并没有想着要闹出人命,这突然的变故让她茫然不知所措? “卫生间的窗户一般都很小的,他怎么会钻出去呢?” 蔡廷舟已经慌了神,他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是在问周青,还是在自言自语? 宋远平提醒他道: “蔡秘书长,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冷静,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调查毛朝阳为什么会自杀,而是要暂时封锁他自杀的消息。我的建议是;你马上回省里,向省委如实汇报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根据省委指示,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蔡廷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长长叹了口气: “也只能先这样了。远平同志,黄州市就正式交给你了,我们调查组马上就回省里。同志们,在这件事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大家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防止民间以讹传讹,避免引起社会恐慌!” 宋远平既然已经恢复了职务,那么作为市委一把手,他也做出了相应的指示: “同志们,毛朝阳同志的自杀很意外,也非常突然,这样的结果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在座的各位常委有责任、也有义务积极配合调查组管好自己的嘴,努力维护社会秩序,维持社会稳定。希望大家各司其职,以正常的心态,保持政府的日常工作状态!” 他顿了顿,又吩咐道: “郭书记,请你马上给公安局领导打电话,让他们立即派人过来勘察事故现场!” 郭开来答应一声,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去了。 蔡挺舟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丁佩佩,生怕再出现类似事件,于是找了个借口: “佩佩同志,你揭发了李红兵,毛朝阳同志也因此自杀了,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回省里吧!” 丁佩佩没有说话,她其实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但还有一个最让她痛恨的人没有落网,她实在是不甘心?现在的情况确实复杂,她也的确很危险,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也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宋远平被诬蔑一事一波三折,特别是毛朝阳的突然自杀,给本就复杂的事件蒙上了更多的阴影,也让黄州的政治局势暗流涌动,凶险无比。 此时的山南省委也为黄州发生的事情大伤脑筋。 本来嘛,派出调查组是为了应付上级某位领导的指示,也是为了还宋远平一个清白,谁也没想到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样一来,宋远平虽然已经证实是被人污蔑的,也有办法向上面交差了,但黄州市委副书记被审查了,宣传部长又跳楼自杀,这下面的工作就更为复杂,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省委来做善后工作! 当天下午,在听取了蔡廷舟的详细汇报以后,省委书记郑时淼不得不召开省委常委会议,研究对涉及此事的调查组负责人该如何处理,以及对黄州市下一步的工作部署。 省委小会议室里,白炽灯把会议室里照得一片通明。省委书记郑时淼居中而坐,他眉头紧锁,使他的眉头形成了深深的川字纹。他的目光看似很淡定的落在面前的文件上,实则早已焦虑不堪,思绪像是被一团浓重的阴霾笼罩着。 省长陆季良,省委副书记夏墨林,省纪委书记秦峰,常务副省长赵存志,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省委宣传部长汤钰山,副省长刘怀洲,省委统战部长王相平,省政法委书记耿秋雨,省委秘书长王和平,省军区政委葛解放,金州市市委书记齐明等省委常委们,依次分坐在会议桌两侧。 郑书记无意识的轻咬一下嘴角,往日洪亮有力的声音此刻也变得低沉沙哑: “同志们,就在今天下午,前往黄州市针对宋远平同志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调查组所有成员也已经赶回来了。据蔡副秘书长汇报,宋远平同志的确是遭人诬陷,目前已经恢复了他的职务。另外,还有两件事要告诉大家,第一件事,黄州市市委副书记李红兵同志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已经被省纪委隔离审查!” 省委组成调查组深入下级政府调查,揪出一两个违法乱纪的官员很正常,大部分常委并没有显得多么吃惊。而坐在郑书记右手边的夏墨林,脸上却微微变了色。 而接下来的话,让郑书记话语间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疲惫与忧虑的颤音: “第二件事是个更坏的消息,就在今天上午,黄州市宣传部长毛朝阳同志,在开会期间突然跳楼自杀了!” 郑书记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一片嘈杂声。 这个消息无疑是枚重磅炸弹,让所有常委们为之震惊。如果说在调查期间落马一两位官员,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开会期间有常委跳了楼,那就要追究调查组领导的责任了。 郑书记眼神中透露出对此次事件的凝重思考,他仿佛看到了隐藏在这件事情背的凶险危机。而他,正站在这复杂局势的漩涡中心,背负着巨大的责任与压力,极力在这迷雾中探寻着正确的工作方向。 他先看向纪委书记秦峰: “秦书记,你们纪委要加紧对李红兵的审查工作,如果他真有问题,省委还要尽快安排其他同志接替他的工作!” 秦峰点头道: “会议结束以后,我亲自和他谈话,争取三天内有个大致结果,先给出个结论,不影响省委的统筹工作部署!” 郑书记又扫视了一下众常委们: “毛朝阳同志的自杀虽然是个意外,但调查组没有采取有效措施,致使被调查人跳楼自杀,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今天的会议一共有两个议题,第一个议题,我们省委该如何追究调查组领导的责任?第二个议题,黄州市区、县干部调整工作已经落后了其他地市近二十天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省委要紧急拟订出接替毛朝阳同志的人选。不管出了多大的事情,也不能影响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的正常进行。下面,大家针对这两个议题议一议吧!” 夏墨林首先发言,他显得十分严肃: “调查组在此次事件中处事不力,是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但是,我认为宋远平同志已经不适合在黄州市主持工作了。其原因有二;第一,事情是因他而起,现在闹出了人命,一定会引起其他常委们对他的排斥情绪。第二,宋远平同志工作方法简单粗暴,缺乏应急处置能力,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没有做出提前预判,这样的领导能力确实令人堪忧。” 郑书记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其他常委们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也沉默不语。 宋远平是古大海看中的人才,他喜欢宋远平耿直爽朗的性格,更欣赏他敢于碰硬、不畏强权的“黑脸包公”的倔强劲。宋远平能这么快从市长升任市委书记,一方面是郑书记对他的重用,另一方面,也离不开古大海的推波助澜。 此时,他看出来夏墨林居心叵测,这是把调查组的责任一股脑的全推给了宋远平。 古大海不容别人轻易对宋远平做出不公平的定论,毫不客气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夏副书记,你这话有些偏题了吧?我们所要讨论的是针对调查组领导的处理,和拟定出接任毛朝阳的人选,这和宋远平同志没多大瓜葛吧?” 夏墨林对于李红兵被隔离审查十分的不满,他现在只想把水搅浑,至于会是什么结果,他想走一步看一步。 他淡淡的一笑: “古部长,你我观点不同,我和你的看法截然相反。我刚才说了,如果不是他宋远平,黄州市会出这么多的事情吗?当然了,这里面也不全是宋远平同志的错,可黄州市情况这么复杂,黄州的领导们对宋远平同志多有抱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利于接下来的工作开展。所以我认为,省委应该考虑撤换掉宋远平同志!” 郑书记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冷的注视着夏墨林: “夏副书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调查组已经说明了情况,远平同志明明是被人陷害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罪魁祸首呢?再说了,你怎么知道黄州市的领导们会对远平同志心生不满呐?是有谁给你打过小报告吗?” 省委一把手的怒斥,让夏墨林扛不住了,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的: “您误会了郑书记,我没别的意思,我这是就事论事,也是为了黄州市接下来的工作更顺畅一些。” 郑书记神色更加严峻: “同志们,我在此要严肃的强调一点;基层的同志身处一线,他们面临着各种各样复杂且艰巨的任务,他们是政策落实的关键力量,不容轻视和怠慢,更不容轻易往他们身上泼脏水。我们在制定战略规划、布局、以及开展各项工作监督与指导时,必须尊重他们的付出与努力,尊重他们所面临的实际情况。我们要深入了解地市工作的局限性与特殊性,在不了解事实真相之前,我们要坚决杜绝形式主义与官僚作风,决不允许轻易对下面的同志做出负面评判!” 省长陆季良捋了捋花白的头发,语调也极其严肃: “我认为,既然调查组对远平同志的举报信已经做了落实,那么我们就应该对他给予充分的信任。我相信,对于接下来的工作,远平同志一定会不负众望,力挽狂澜。我也希望,我们省委不要过多干预他的工作,要信任,就要给他权利,要让他充分发挥出他的智慧与魄力,圆满完成省委交给他的各项工作任务!” 有了陆省长的明确表态,郑书记感觉轻松多了,他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他轻咳了几声,依然显得很严峻: “咳咳……,我和陆省长的看法一致。我们省委不光要让远平同志继续坚守在黄州工作,还要给予他充分的权利。古部长,散会后你打电话给远平同志,让他不要有任何顾忌,区、县干部调整方案由他拟定,黄州市所有常委都要积极配合他的工作。你可以明确告诉他,让他在会上明示,如果有谁不听他的调动,省委的板子就要落在谁的屁股上!” 夏墨林颓然的低下了头,这才叫做不自量力,傻里吧唧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难堪。 郑书记又接着说: “下面继续讨论刚才所说的两个议题…… 虽然蔡廷舟和宋远平接连下达了命令,要求市委、市政府各领导严密封锁毛朝阳跳楼的负面消息,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当天晚上,这件事已经发酵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传遍了黄州市的大街小巷。 周静雅的调职手续已经顺利办妥,她现在的正式职务是“山南日报社驻黄州市记者站站长”,这也算是省报高副主编对她的一个补偿。 周静雅老爸老妈都很传统,出院的当天,他们没地方住,周静雅的老妈执拗着非要继续住在宾馆里。第二天,哪怕宋远平穷尽了诚意,周静雅磨破了嘴皮,两个人说破了大天,周静雅的老妈也不允许一家人住在宋远平家里。在老妈强烈的要求下,高静雅不得已在市委西边的一个居民区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简简单单的,总算是有了个临时小窝。 安顿下来以后,周静雅的老爸老妈又有了新的计划。为了宝贝女儿,他们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和省城的房子都卖掉,在黄州市买个像样的房子,永远在黄州市安家落户。 这两天宋远平太忙了,一方面,他要派人安抚毛朝阳的家属。毕竟人家死了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死的,死者为大,市委该拿出的态度一定要拿出来。另一方面,他还必须每天晚上到周静雅家里拜访一下,以免在他父母面前失了礼节。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古大海几乎每天都要打几个电话,督促他尽快完成区、县干部调整工作。 古大海每一次打来电话都十分的焦急,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郑书记的指示,恨不得亲自过来督导工作。这种情况下,宋远平实在是没有理由推脱了,他决定,周三上午正式召开常委会议,研究区、县干部调整工作方案! 第56章 风不平,浪不静 自从李红兵被省纪委隔离审查,毛朝阳跳楼自杀以后,市委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混乱局面,相反,极大震慑了那些身居高位的市委常委们。 周三一上班,省纪委秦书记就亲自打来了电话,给宋远平带来了一个利好消息;丁佩佩积极配合省纪委工作,不光揭发了李红兵任副书记时的贪污腐败行为,还从根到梢把毛朝阳生前的所作所为扒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中仓县县委书记胡忠良为了减轻罪责,也主动揭发了李红兵…… 这个消息让宋远平士气大振,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利用李红兵、毛朝阳为反面教材,狠狠抓一抓干部风气了! 宋远平认为,狠抓干部风气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还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圆满完成区、县干部调整工作。在此之前,必须要先完成市委、市政府内部人事工作的调整。为了让常委们服服帖帖的按照自己的思路配合工作,他决定要实现权力集中。为此,他准备趁热打铁,不光在上午的常委会议上严肃干部风纪,还要亮出省委特赐的“尚方宝剑”。 常委会议定在了上午九点钟,开会前,田水多兴冲冲的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报到来了。 秘书张小宇见老板的智囊来了,忙不迭的沏茶倒水,宋远平也极为热情的让座。 这么多天没有向领导汇报过工作,田水多显得有些生份,也有些拘谨。 他讪讪的笑着: “宋书记您好,这些天我也没主动和您联系过,您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宋远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觉得应该时不时的替田水多紧紧弦,以免这位八面玲珑的秘书长思想上开小车,便故意开玩笑: “自从省委调查组来了以后,我这个办公室一直冷冷清清的。都说人走茶凉,我人还没走呢,这茶就已经凉了?你说老田,我能没点想法?” 田水多一怔,以为宋远平对他不满,连忙解释道: “按照省委调查组制定的条条框框,我是不能私下和您接触的,这点请您见谅。” 宋远平瞄一眼田水多的表情,见他一如既往的真诚,便挑起眉毛,呵呵的笑着说: “你呀老田,我好歹也在体制内混了快二十年了,调查组是怎么工作的我还能不了解?行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别一口一个您了,在我面前用不着客气。说吧老田,找我什么事儿?” 田水多心里一暖,也就不再客气了: “李红兵被省纪委隔离审查了,毛朝阳又跳楼自杀了,咱们市委一下子少了两个常委,你是怎么打算的?” 宋远平稍一沉吟: “我看,还是让省委拿主意吧,稀的稠的都让咱们包圆了,省委领导会有想法的!” 田水多有些黯然: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 “怎么着老田,你是不是想挪挪地方?” 宋远平见田水多打不起精神,以为他想趁机上位? “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我想举荐一个人,这个人搞宣传工作绝对是把好手!” 宋远平没表示反对,也没说同意,他笑了笑: “我倒是想卖你个人情,不过,你现在提这个有点为时过早,开完会你再考虑考虑,要是你还是这个想法,我会向省委提出你推荐的人选。” 田水多是个老油条了,马上明白了宋远平的意思: “也行,等开会你划上杠杠以后,我再做决定。”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点,两个人结束了聊天,田水多为了避嫌,先一步去了会议室。 对于这些例行的常委会议,宋远平驾轻就熟,他漫不经心的喝完最后一杯茶,这才步履坚定地走向小会议室。 常委们都已经到齐了,高学伟一反往日的傲慢态度,显得非常活跃,此时,他正在和郭开来聊的热乎: “我觉得吧,毛部长死的有点蹊跷?这丁主任也没说啥嘛,他到底是在怕啥呢?” 郭开来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却仍然选择自杀,那说明有比让他死更让他害怕的事情在挟迫着他。总之,他还是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所以呀,千万别做亏心事,不然的话,不光自己丢了命,还让子孙后代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秦玉洁在一旁冷笑道: “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他们不光一心向“钱”看,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能不出事吗?我看不光毛朝阳是这种人,说不定咱常委班子还有人偷偷觊觎某个女人的身子呢!” 这天聊的,秦玉洁一插话,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聊死了,反正高学伟就感觉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像是隔着衣服被秦玉洁看了个通透。 高学伟灰溜溜的退出了“群聊”,秦玉洁却刹不住车了,她一脸鄙夷的说: “远的咱先不说,就比如咱们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她的雅号为什么叫“公交车”?还不是有点势力的谁都能试试“公交车”的“性能”嘛。女人一旦不能自爱,那就彻底把自己毁了,可毁了自己,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吗?话说回来了,她这“公交车”一般的小市民能上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丁佩佩的事情只是存在于政府角落里的一个缩影,我们的政府还有很多个“丁佩佩”,她们扰乱了正常的组织程序,破坏了社会秩序,违背了公序良俗。我们的党政机关是为国家、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权利机构,不应该是藏污纳垢的场所。所以说,咱们黄州大小行政单位是到了该整顿的时候了,而我们在座的各位,有义务配合市委清除这些害群之马!” “好,说的好,我们市委不光要做好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还要严肃风纪,进一步加强纪律工作,督促所有党员干部,抛却一切私心杂念,回到正常的工作轨道上来!” 宋远平在门外就听到了几个人的谈话,当听到秦玉洁慷慨陈词时,他也听的热血沸腾,直到她结束了发言,这才走进了会议室。 宋远平接着说: “大家没忘记“黄州市综合事务工作领导小组”吧?小组到现在依然没有解散,我们要充分利用小组的专业优势,继续让它发挥自身优势,统筹解决各项工作难点和热点!” 见宋远平进了会议室,高学伟赶紧站了起来,热情的打招呼: “宋书记好,宋书记,我刚才还和同志们聊您呢,这才是说曹操~曹操到,哈哈…… 高学伟这番话过于夸张,开会嘛,二把手和一把手打不打招呼根本就无所谓,他这番热情简直有拍马的嫌疑。 宋远平也呵呵笑着回应: “我可不敢自比曹操,曹操逐鹿中原,统一北方,政治成就远非我所能及。他不光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其文学贡献也载入史册,《让县自明本志令》就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他的文章简洁明快,气势磅礴,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乃是三国时期无出其右的枭雄!” 众常委们于是纷纷鼓掌,秦玉洁竖起大拇指: “早就听说宋书记是大才子,今天真让我见识到了,有时间得多向您请教。” 鲁长风也笑着说: “宋书记,您干脆再来个典故让大家学习学习!” 宋远平一扫往日的阴霾,他逐渐收起笑容: “今天的常委会议非常重要,典故呢,我就不再说了,以后有时间大家共同探讨,现在请各位正式一点,咱们今天的会议就算是开始了!” 他目光凌厉的扫视了一遍众常委们: “同志们,周一会议上毛部长纵身一跃,打乱了我们正常工作计划,也为他不光彩的人生划上了可耻的句号!” 宋远平这几句话一针见血,毫不隐晦批评的语气。这让众常委们不淡定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书记会严厉斥责一位已经自杀的同事?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省纪委通过和丁主任的谈话,已经了解到毛朝阳生前所做出的种种令人不耻的行为。据丁主任说,毛朝阳自担任市委宣传部长以来,以卑劣手段强行和本单位多名女下属发生男女关系。借人事调整之机,利用职权,大肆收受下级干部贿赂,其收受的财物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会议室里一阵的寂静,除了宋远平激愤的声音以外,静的连常委们粗重的喘息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不能说毛朝阳死有余辜,但我可以说,这种领导干部败坏了党风,污染了社会风气,严重亵渎了党和政府的形象,给国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他就是不自杀,也逃避不了法律的制裁!” 宋远平一字一顿,每句话都讲的铿锵有力,他的讲话既感染了在场的所有常委,也让他们感受到了“腐败不除,愧对青天”的强烈责任感! “同志们,我们每次开会几乎都要提及反腐工作,但仍然有人不顾党纪国法的严肃性,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身在悬崖而不知勒马,现实令人痛心呐同志们!在日常工作中,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诱惑,我们作为领导,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往往是堕落的开端。一个红包,一段宴请,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对权力的觊觎和对公正的破坏。从一些反面案例来看,有不少曾经有抱负、有能力的干部,就是因为没能坚守廉政底线,在欲望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最终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也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更损害了党和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形象。我们再回到现实中来,如果说毛朝阳的腐败令人痛恨,那么接下来,我再讲一下我们的市委副书记李红兵。李红兵和毛朝阳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证实我所言非虚,我提个人,中仓县的胡忠良大家都知道吧?据胡忠良揭发,每当到了干部调整的时候,就是他李红兵大肆敛财的时候。他不仅在家里收受贿赂,还在望山区农业路的一个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专门用于接待行贿人。这种贪婪成性的人,早就该被清理出干部队伍了。所以说,我们每一位同志都要加强自我约束,要以这些案例为鉴,警钟长鸣啊同志们!” 对于宋远平的讲话,常委们并没有人觉得大惊小怪。反腐倡廉一直在进行着,大小会议也离不开反腐,时间长了,反而让人麻木了?对于李红兵的所作所为,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同在市委工作,谁还不知道点谁的底细?常委们都知道李红兵上面有人,董胜利在的时候又不对他加以约束,致使他胆子越来越大,无所顾忌,竟然明目张胆的向有需求的领导干部伸手索贿。 接下来,宋远平传达了省委领导指示,并明确表示,所有市委常委、市委、市政府党组成员,都必须与市委统一思想,在以后的工作中,凡涉及人事工作的,市委书记有监督权、审核权和一票否决权。此外,为了加快干部调整工作步伐,推荐出符合干部任用标准的高质量人才,市委组织部也同样拥有一票否决制。除上述两条,在推荐干部时,实行推荐人责任制。也就是说,每一位常委推荐的干部都将和常委捆绑在一起,一旦被推荐干部通过组织部考核上了岗,任期内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推荐人要负连带责任。 宋远平这番操作让在座的某些常委极为的不满。 这样一来,宋远平等于操纵了所有的人事大权,就连一直支持宋远平的秦玉洁,也拥有了一票否决权。 更让某些常委生气的是,这个推荐责任制很明显是把每个常委都套上了沉重的枷锁。那这样的话,推荐干部将只有存在的风险,而无利可图。 高学伟率先沉不住气了: “宋书记,您划了这么多的条条杠杠,那干脆就不要实行常委推荐制。在推荐干部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谁都不愿意看到被推荐人犯了什么错误?假如一个干部在任期出现了问题,就要追究推荐人的责任,那我倒想问问,李红兵是谁推荐的?他的推荐人是否该负起责任?毛朝阳又是谁推荐的?推荐人是否也该负责任?” 宋远平并没有感到意外,你动了别人的蛋糕,别人有意见也很正常。 那么接下来,只能用非正常的手段来控制局面了。 第57章 后盾的力量 宋远平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高市长,你还有什么疑问,干脆就一块提出来吧!” 高学伟试图煽动大家的情绪,他极力鼓动道: “其他的我没什么意见,唯有您制定的干部推荐责任制,这一条我认为不妥。我觉得市委无论制定什么样的约束性规章制度,都应该由在座的常委举手表决、或是投票表决才能够决定。您这样张口就来,这还叫常委会议吗?常委们不就成了摆设了吗?” 宋远平仍是不急不躁,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说完了吗高市长?” 高学伟摆出一副斗鸡的架势,毫不示弱: “我说完了,宋书记,我所说的有没有道理,咱们俩谁说了都不算,可以让咱们在座的常委们评判一下嘛!”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轮到我说了。” 宋远平仍然是微笑着: “刚才开会时,我已经口头传达了省委主要领导的重要指示。高市长,我请你认认真真的听清楚,是省委“重要领导”的“重要指示”!” 宋远平有省委替他撑腰,说话的语气十分强硬。他不光是说给高学伟一个人听的,他要让所有常委都明白,谁才是今天的话事人。当然了,不能说他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也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对于宋远平的态度,高学伟是嗤之以鼻的。心里不舒服可以和宋远平杠上几句,“省委主要领导”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起的?哪怕是背后嚼舌头也不行,闹不好自己的前程就因为几句操蛋话混没影了? 宋远平不是嫩秧子,用不着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有时候你就是要拿出二百五的憨逼样子,让所有人都明白,不怕被误伤,你就过来试试? “省委“主要领导”明确指示,对于不能积极配合我的工作的所有常委,以及各部门所有领导…… 宋远平又一次刹了车: “高市长请你注意,省委“重要领导”所指出的所有常委和各部门领导,其中就包括你高市长。如果有人不听从我的工作安排,省委将以不服从组织领导工作安排给予严厉纪律处分。你如果认为我是扯虎皮做大旗,那你大可以试试就会知道后果?高市长,希望你下次开会时一定要认真听清楚,我在会上都说了些什么?不要在开会时思想上开了小车!” 宋远平一直都是似笑非笑,但他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充满了森森的杀意。 高学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宋远平怼的体无完肤,那个窝囊劲就别提了? 想要反驳回去,可人家宋远平手握着“省委领导”这副钢铁般的盾牌,攻击宋远平就等于是攻击了省委领导,再加上高学伟口才一般,尽管脑门子上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却硬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有个别想替高学委帮腔助阵的常委,此刻也不禁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黄州市近日祸事频出,一汪清水被搅动的浑浊不堪,致使区、县干部调整工作迟迟不能顺利开展,省委为此一定是大为光火。省委领导为了黄州市能尽快的、顺利的开展工作,口头政令也是迫不得已。 那么既然有了省委领导的重要指示,下级政府就要无条件服从。如果有谁胆敢在刀尖上跳舞,那无疑是玩火自焚。 高学伟一开始没觉得有多严重,他不是没有认真听宋远平的讲话,他只是认为宋远平借省委领导的指示假传圣旨,以此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看来,和宋远平对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宋远平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的踱步,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高学伟的肩膀: “在座的各位都是咱们黄州市的顶梁柱,大家厅级的厅级,副厅级的副厅级,一个个身处高位,那么就要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要有服从领导的意识。在大是大非面前,组织纪律是坚不可摧的最后一堵铜墙铁壁。宋市长,这方面我希望你多向丁佩佩同志学习!” 宋远平突然扯上了丁佩佩,让高学伟一头的雾水?同时,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宋书记,您说清楚点,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远平压低了声音,近似耳语般的轻声说: “高市长,有时候清楚不了糊涂了。丁佩佩同志虽然身在省纪委,但人家知错能改,她主动配合省纪委工作,把所有她所涉及的问题都交代清楚了,你有没有兴趣猜一猜,丁主任都会交代些什么呢?” 高学伟心头一震,顿觉脊背上凉飕飕的,他嘴巴像是被缝上了丝线一样,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虽然他暂时弄不清丁佩佩究竟都交代了些什么?但她万一说出了两个人的苟且之事,值此省委盛怒之下,那自己这个市长也就干到头了。而这件事宋远平肯定知根知底,如果他当众把事情讲出来,那自己总不能学毛朝阳吧?真到了那一步,吃什么都不香了? 宋远平又若无其事的回到座位上,他抬高了声音: “宋市长,对于干部工作调整方案,你还有什么宝贵意见要提出来吗?” 看着宋远平那嘴角微微翘起的笑意,高学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人家宋远平能这么快升迁到书记的位置上,靠的不是运气,人家靠的是实力。和他斗智斗勇,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既然他没有和自己翻脸的意思,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那么,只有老老实实配合他的工作,也许在他的斡旋之下,自己方能安然无恙。 此刻,他只能俯首称臣了,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恐慌,声音还有些许颤抖: “宋书记,我刚才认真考虑了许久,现在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我觉得您刚才提出的干部推荐责任制很有必要!” 我操,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高学伟出人意料的表态,让众常委们都惊愕的张大了嘴巴?难道高市长被宋书记施了什么魔法?刚才他还一个不服,两个不忿的,宋书记和他耳语了几句,他立马就乖乖就范了,这是什么鬼操作? 高学伟虽然服服帖帖的败下阵来,宋远平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有高学伟这种想法的常委不仅仅他一个,只有从思想上解决根本问题,接下来的工作才能够畅通无阻。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然后面带微笑扫视了一下常委们,显得十分真诚: “同志们,也许大家会认为我独断专行,有意想把控人事大权?但大家认真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没有约束大家行为的规章制度,市委岂不成了一盘散沙?那省委交给我们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说到干部推荐责任制,我还想和大家多聊几句,我认为制定这个制度非常有必要。首先,我们大家所看到的、已经出了问题的干部就有咱们市委原副书记李红兵,其次是市委宣传部长毛朝阳,再加上一个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除了这些市直干部,中仓县出了个胡忠良,通山县县长陈全贵马上也要被双规,还有,台前县县长李清源被他老婆当场捉了奸。同志们,这么多的问题干部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领导在推荐干部的时候并没有尽到责任,我说句更难听点,这些推荐人是否得了被推荐人某种好处也未可知?所以说,我制定这个规章制度目的,是为了要求大家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要掺杂个人感情和任何权钱交易。从侧面来讲,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没有这道政令约束,你们推荐的干部将来出了问题,到时候你们会追悔莫及!” 大道理常委们当然明白,这种程序式的讲话他们不关心,他们所要关心的是,自身的利益能否得到保障? 一直默不作声的郭开来弹了弹烟灰,轻咳了两声: “咳咳……,同志们,作为市纪委书记,我认为干部选拔改革与纪委工作息息相关,为此,我也想讲上几句。我个人认为,宋书记所提到的干部推荐责任制意义非凡。领导干部作为事业的引领者与推动者,其素质与能力直接关乎工作成效与组织命运。推荐者肩负着为组织选拔优秀人才的重任,建立责任制可以有效避免推荐过程中的随意性与主观性,防止因私人关系、利益勾结而推荐不称职的干部。这一制度促使推荐者秉持公正、客观、负责的态度,深入考察干部德、能、勤、绩、廉等多方面表现,精准筛选出德才兼备者。也只有这样,才能提升干部队伍整体素质,保障各项事业在贤能干部带领下蓬勃发展!” 郭开来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喝了口茶,他又把话题扯向了反腐: “关于反腐工作,我还想多说两句。反腐工作至关重要,它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基石,是保障国家长治久安的关键。腐败行为如蛀虫般侵蚀着公共资源,破坏了社会信任体系,阻碍了经济健康发展,使民众利益受损,社会矛盾加剧。坚决反腐能够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确保权力不被某些腐败分子滥用,使其真正为人民服务。反腐工作也可以增强政府公信力,激发社会活力与创造力,为国家可持续发展筑牢根基。” 郭开来是个大烟囱,此时,他耐不住邻座方行舟吞云吐雾的吸引,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老方,借一支烟抽。” 方行舟呵呵一笑: “你烟又抽完了?你记住老郭,加上这一支,你一共欠我五支了,记得还我哦?” 郭开来夺过方行舟递来的香烟,急不可耐的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两股灰白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间缓缓喷了出来,还真像两个烟囱。 正当大家以为他结束发言时,他却又有了精神: “同志们,对于宋书记,我想要说的更多,由于时间关系呢,我只简单表个态。宋书记来黄州时间不长,但在他有限的工作日子里,不管是对干部调整工作或是反腐工作,他都非常认真负责。包括这次我们市纪委进行中的全市范围内反腐工作,也是宋书记亲自安排布置的。我这个人脾气有点倔,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夸过哪一位领导干部?但今天我必须破个例,我们纪委坚决拥护宋书记所做出的一切决定!” 如果说高学伟的讲话是不得已而为之,郭开来的发言则说的都是心里话。 作为市纪委书记,郭开来讲话非常严谨,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绝不掺杂半点水分。也许是职业造就的性格,他常常黑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了他二两豆腐钱似的,以至于他略微有些黑的脸庞显得更加严肃。从面相和职业来看,他更适合叫做“黑脸包公”。他所主持的工作会议,除了对某人提出批评,还从没有表扬过任何人,而今天,他确实为宋远平破了先例。 德高望重、又极具权威的纪委书记郭开来的讲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既然三位大佬达成了统一意见,就等于这个方案实质上已经通过。其他常委就是心存不满,也难以改变事实。大势所趋,只有顺应主流,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最佳之策,会场上再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 局势已经得到全面的控制,宋远平心里有了底,准备开始他第一步的工作计划。 天气有些闷热,才刚进五月份,小会议室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他解开领口的扣子,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 “同志们,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被省纪委留置了,已经不能正常工作,而办公室的工作恰恰至关重要。因此我决定,她的职务由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王德昌同志接任,请同志们举手进行表决!” 正常的机关内部工作调整就更没有人说什么了,更别说书记亲自点的将?于是大家纷纷举手,宋远平粗略看看,没有人持反对意见,特别是高学伟,他是第一个举手的人。 事情办的出奇的顺利,王德昌从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正式调整为市委办公室主任。 王德昌被调整走了,市政府办公室又缺了个主任。高学伟一直得不到机会安插自己的人,这下子顺了他的意思,于是,他便趁机提出了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接任人选。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宋远平很照顾他的面子,他也第一个举手表示同意。其他常委仍然没有人持反对态度,两个主任顺利调整完毕。 宋远平又详细布置了区、县干部调整工作任务。为了加快工作进度,经过常委们研究,成立了“干部调整专项工作小组”,宋远平亲任组长,秦玉洁为副组长,高学伟、郭开来、田水多为工作小组成员。会议还划分了区域包干制度,每一个成员必须承包两个以上区、县干部调整任务。 至此,拖拖拉拉近一个月都没有开展的干部调整工作,到今天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58章 一波三折 市委常委会召开后的第二天,宋远平本就不是太平静的生活,就更加热闹了。 早上还没起床,手机铃声就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他的大学同学,市委党校教务处处长丁原打来了电话,不用说,肯定是有求于宋远平。 丁原是个知识型人才,对于马克思理论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深入的研究,他的职称比他的职务更要光鲜,现在已经是资深教授级别了。 丁原不光是宋远平的大学同学,两个人还都是平山市贡山县人。上大学时,丁原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条件稍好一些,而宋远平缺吃少穿的,是学生里面的“贫困户”,丁原没少接济他。大二下半年,正值秋收之际,姐姐要忙家里的农活,还要照顾多病的老父亲,没来得及给宋远平送生活费。宋远平兜里只剩了九块钱,每顿饭只敢买一个馒头,白菜萝卜都吃不起了。后来九块钱吃馒头也吃完了,又羞于向同学们张口借钱,硬生生喝了几天白开水充饥,几天后,挺精神的小伙子饿的头晕眼花,一张脸成了菜青色。 丁原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是不是病了?宋远平还嘴硬,说他这是为了补课熬夜熬的。后来丁原逼着他去校医务室让校医看看,他这才说了实话。丁原二话没说,慷慨解囊,借给他二十块钱,又把家里做的香喷喷的瓜豆酱给他弄了一大瓶,他这才坚持到姐姐给他送来生活费。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宋远平穿了数年的棉袄历经几度寒冬,外面那层袄面惨不忍睹,大洞摞着小洞,小洞又连着大洞,补都没办法补了,就连里面的棉花也变成了土灰色,硬邦邦的,上课时,他冻的牙齿直打架。丁原有两件棉袄,硬是塞给他一件,他这才勉强熬过了那个冬天。 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困境如荆棘丛生,施于援手则暖人肺腑。锦上添花虽显华丽,不过是在已有的富足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而已。雪中送炭则弥足珍贵,它是黑暗中划破寒夜的火柴,是饥寒交迫时送上的一碗热粥。于困厄之际,那一份真挚的援助,更传递了珍贵友谊的温度。 每每想到丁原对他的无私帮助,宋远平常常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也由此深刻理解了,世间最珍贵的友谊并非源于辉煌时的前呼后拥,而是落魄时的不离不弃。 毕业以后,宋远平姐姐出嫁和他自己结婚,丁原都给他送来了丰厚的贺礼,所以说,两个人是同学+朋友的关系。 丁原在单位朝九晚五工作久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从党校调出来,有人去了某市政府工作,有人去下面的县干上了副职,他们算是真正迈进了干部行列。丁原看人家混得风生水起的,有些眼红,就有了调职的打算。想要真正融入官场,绝非是件容易事,只凭学历、能力和资历是远远不够的,没有伯乐牵线搭桥,就算是进了政府也只能干个虚职。丁原扒拉来扒拉去,也只有自己的同学+朋友宋远平能帮上忙了?丁原知道宋远平是个犟驴子,违反原则的事情很难从他这里行的通,可除了他,丁原的朋友圈没人有这个能力。 中国人讲究的是人情世故,宋远平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也需要人情往来。他明知道丁原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是什么意思,情理上,他抹不开面子,道义上,大学时代人家没少帮他。可一想到组织原则性,他就又犯了难? 丁原一开始并没提到工作的事情,他笑着说: “远平,听说你现在是黄州一把手了,恭喜恭喜!” 宋远平苦笑道: “老同学,你只知道我当了市委一把手,难道你就没听说我前些天被人举报了?” “举报?” 丁原的语气有些诧异: “你这样清高的人还会有人举报你?” 宋远平叹气道: “所以说官场深似海,一旦踏进去,到处都是大浪暗礁,跟本左右不了自己的方向,一不小心就会翻了船。丁原,我倒是很羡慕你,你在党校工作算是选对了路,咱俩比较起来,还是你活的轻松!” 丁原也是个直脾气,宋远平的话让他听起来很不舒服,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 “你是说风凉话吧远平?我熬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个副处,这也让你羡慕?” “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只看到我有多光鲜了,哪会知道我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 丁原轻蔑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宋大书记,你就别在我这里诉苦了,你当然经历过风雨了,上大学时你还吃不饱穿不暖呢,这我能不知道?” 宋远平握着手机的微微颤抖着,丁原的话揭开了这尘封二十多年的心酸往事,也让他对丁原充满了愧疚感。 “我还没有说啥呢,你就想把我拒之千里之外?算了,这世界上总有人会过河拆桥,我这一介书生就不打扰了!” 丁原的语气越来越刻薄。 宋远平的心揪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位老同学理解他? 吭吭哧哧了半天,他还是委婉的说: “丁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丁原哪会听得进去?他继续发着牢骚: “行了远平,我又不傻,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怕我给你添麻烦吗?我算是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人呐,永远不要相信什么友情,那就是个狗屁!”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原,我从没忘记大学时你对我的帮助,你误解我了…… 丁原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什么误解不误解的?我知道你宋远平清高,你是党和人民的好领导,算我高攀不起行了吧?再见!” “丁原,你听我解释,丁原,丁原…… 电话里一片忙音,宋远平拿着手机呆呆地发愣? 这个电话接的,丁原还没有提出要求就又把电话给挂断了?看来他的态度很明确,以后怕是要和宋远平绝交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难道是我错了?宋远平痛苦的纠结着,到底应不应该帮他呢? 其实这种情况他已经提前想到过,可人情这东西实在是无解,要不你就妥协,要不你就坚持原则,否则一旦松了口,下面的事情就会更难办。 宋远平闷闷不乐的起了床,洗漱完毕,吴倩倩已经把早餐端上了餐桌,她转过身,又忙着喊晨阳起床去了。 宋远平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早餐,没有一点胃口。 等吴倩倩把晨阳喊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来到客厅,宋远平还没有吃一口饭。 “您怎么了首长,是不是早餐不合您的胃口啊?” “我想问你个问题。” “您问吧!” “倩倩,假如你的朋友让你办一件违反你原则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我一个小保姆,谁会托我办事啊?” “我是说假如。比如说你一个最好的朋友找你借钱,而你又没钱,可你又不想让他失望,你会怎么办?” 吴倩倩拢了拢秀发,稍一沉思: “如果是我最好的朋友,哪怕是我借钱也要帮他,人这辈子谁还没个难处?常言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宋远平无语了。 本来想从保姆这里找到一点启发,或者能寻求点安慰,可实际情况远不是这样,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自己相悖? 吴倩倩眨了眨眼睛,她突然醒悟似的说: “首长,我想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了。是不是您的朋友求您办事儿,而您既不想违反原则,又不想把您的朋友得罪了,所以您才会烦恼啊?” 宋远平眼前一亮: “对对,你说的对倩倩,就是你说的那样。早上我接了个电话,确实是有位朋友托我办件事儿,我觉得有些为难,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吧,只要他有真本事,您就量才而用呗?” “量才而用?” 宋远平若有所思,他不禁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也是啊?我还真是一根筋,别人推荐的干部就一定是好干部吗?来找我的人也并不都是些窝囊废,他们中很多人都是经得起考验的,有些甚至是业务精英,从中挑选一些德才兼备的干部没什么不好!” 吴倩倩掩着嘴笑: “首长,您别想那么多了,饭都快凉了?” “不想了不想了,吃饭!” 饭还没来得及吃完,手机又响了,宋远平一看手机,不由傻了眼,姐姐也来掺和了? “姐,你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姐姐像是有些为难: “远平啊,昨天晚上咱三官乡的赵乡长来咱家了,还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他还说让我问你好…… 宋远平连忙打断了她: “姐,你怎么能收人家的东西呢?再说了,咱们贡山县归平山市管,我在黄州上班,这八竿子都打不着,他找到你又能办什么事呢?” 姐姐很委屈的语气: “我告诉你远平,人家也没说让你办什么事儿,人家每年都到咱家好几趟,每一次都带好多东西。一开始我是不打算要的,可人家非要把东西留下,我也没办法呀?” “姐,他们为什么会给你送东西,你心里不清楚吗?不就是因为我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他想争取一些项目。现在又是黄州市市委书记,他又想凭着我的关系调动工作。昨天晚上他都拿了什么东西,你一件一件拆开看看?” 姐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连忙应道: “你先别挂电话,我把这些东西都拆开看看。” 宋元平有些上头了,千算万算,老家没有算在内? 这位张乡长算计的太精明了,自以为凭借老家的关系行贿就能让他宋远平间接影响到他的前程,简直是无孔不入的水银,有一点点缝隙就要渗透进去,千方百计的想拉上关系,为他们的仕途之路增加筹码。可现在的官场风气就是这样,不正之风很难遏制,这就是人情社会的弊端。 间隔了两分钟不到,只听姐姐惊叫一声: “哎呀远平,还真让你猜到了,有个包装盒里装的全都是钱,这该怎么办呀?” 宋远平一阵的头大,他语气十分严厉: “还能怎么办?你马上把这些钱,连同那些礼物一件不少的全部还给他,要快!”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把东西退给他!” 宋远平又嘱咐道: “关键是那些钱,你千万不要忘了还给他!” 姐姐匆忙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宋远平呆呆的坐在沙发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没容他缓过劲儿来,电话又响了。 看了看手机,还好,这个电话是秦玉洁打来的: “宋书记您好,您吃过早饭了吗?” “噢,是秦部长啊?我正要找你商量个事呢?” “那您先说宋书记。” “咱们市建委的邹礼文同志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通山县的县长陈全贵问题很严重,我估计他这次过不了市纪委这一关,我的意思,把礼文同志调整到通山县任县长,你认为他行不行?” 秦玉洁笑了: “我不是说过嘛,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您说他行,那他就是行!” “你别打哈哈玉洁同志,干部调整工作是严谨的,你们组织部对下面的干部更了解,我想先看看你的意见。” “我还真了解礼文同志,以他的能力,在建委工作确实是大材小用了,要我说,让他干个书记也不算为过!” 宋远平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那好玉洁同志,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了,你把礼文同志列入第一批干部考察名单,要尽快派人对他进行考察!” 秦玉洁一面答应着,一面又有些着急地说: “我也有点事要向您当面汇报,您能马上来市委吗?” 宋远平顿觉心里一慌: “这么着急吗?” “是有些着急,要不然,我现在去您家也行?” “那就不用了,我马上就去办公室!” 还不到上班时间,市委大院冷冷清清的,宋远平匆匆来到办公室,秦玉洁已经在办公室外面等着了。 进了办公室,秦玉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按照干部工作调整,凡是今年干满了五年的区、县级一把手,都要和其他区、县一把手对调,这样就有人欢喜有人愁,铜山县的县委书记马友仁就很不愿意离开铜山。 黄州市全境以山多水多,资源丰富着称,其中金矿、锡矿、锰矿、铬矿等贵金属矿撑起了黄州经济的半边天。铜山县之所以叫做“铜山”县,就是因县域内的“铜山”而得名。铜山盛产铜矿,并且体量非常庞大,据省勘测院勘探测明,其铜矿可连续开采两百年而不枯竭,是铜山县革开放以来的经济支柱。靠着铜山的铜矿开采,铜山县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县域gdp在全市十六个县区连年排在前三。铜山县县城也因此大放异彩,高楼林立,道路宽阔,大型商超、购物广场、各种商务中心应运而生,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也有些区、县情况大为不同,比如金昌县。金昌县听上去很大气,其实和“金”毫无半点瓜葛。山倒是不少,水资源也很丰富,不过,这些看上去连绵几十里、上百里的秃山,不仅没有任何矿产资源,就连种点绿化树都很难成活。如果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也有发展的盼头,可让人挠头的是,金昌县除了那些秃山清水,要啥没啥,工业也极不发达,整个县域连个像样的企业都没有。由于税收少的可怜,县财政经常入不敷出,县领导有心干点事业,往往会被有限的财政收入所扼制,说金昌是“穷山恶水”,一点也不冤枉。 昨天下午,根据市委的安排,组织部把铜山县县委书记马友仁和金昌县的县委书记扬佑军进行了对调。马友仁得到消息,组织部还没谈话,他就扬言;如果把他调到金昌工作,那他就辞职不干了!” 第59章 三进通山县 秦玉洁据实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本以为宋远平会大发脾气,但出乎秦玉洁的预料,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宋远平大学毕业就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知道基层干部注重的是实打实的利益。他们关心的是工作单位的肥与瘦,领导区域范围内有没有可持续发展空间?做出点政绩上级领导能否看的到,听的见?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他们都要精打细算,一旦与期望值悬殊太大,就要闹点意见来宣泄情绪。至于马友仁拿辞职来要挟市委,完全就是扯蛋,他只不过想赖在铜山县不走而已。 宋远平深入浅出的分析马友仁不想挪窝的原因: “马友仁闹点情绪也很正常,他们富裕一些的区县想干点政绩很容易,人家家底丰厚,随便拿出点钱搞几个项目就能为自己增光添彩。出了成绩,上面的领导就会把他们视为能干事、肯干事的事业型人才,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能人”,到了换届的时候,升迁调动就首先会考虑到他们。而那些身处贫困地区的区、县领导想要干点事情确实很难,政府没钱,资金得不到落实,再好的项目也难以为继,辛辛苦苦干了几年想弄出点名堂,结果总是铩羽而归?这就让上面的领导轻看几分,会认为他们是尸位素餐、是只会喊口号,不能干实事的无能之辈。” 秦玉洁点点头表示认同,她仍担忧地说: “话虽然这样说,可如果都像马友仁这样,发展迟缓的区县领导都争着想到富裕一些的地方工作,而富裕地区的领导干部又不想到贫困的区县任职?这样一来,下面的工作还不得抓瞎呀?” 宋远平对人事工作有丰富的经验,张嘴就来: “秦部长,这就需要我们多动脑子了,比如干部们的级别待遇、提级升迁条件。愿意到困难地区任职的干部,我们可以在组织政策上给予倾斜,干满一届的正职领导干部,由市委、市委组织部优先向省委推荐提级升迁。副职干满任期的,经市委组织部考核过关,可酌情升为正职。对于不愿对调到贫困地区的正副职领导干部,我们绝不能迁就,市委,市委组织部要联合出台硬性规定,五年任期一到,统一到市级各局、委、办坐冷板凳!” 秦玉洁点头笑道: “还是您的办法多,有些领导干部确实安逸惯了,他们安于现状,思想意识深植享乐主义,这种情况很危险,是应该给他们敲敲警钟了!” 宋远平稍稍沉吟了一下,便做出了工作部署: “秦部长,干部调整工作不能因为个别区县领导有抱怨情绪而拖了后腿,你们组织部今天就开个部务会议,出台相应的干部使用规则,形成文件,马上下发到各区县!” “好的,我马上让办公室刘主任通知开会。” “秦部长,你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还有点问题需要请示您,如果出台了这样的措施,那昨天的会议上,常委推荐的干部人选,是不是也纳入干部使用规则之内?” 宋远平霸气侧漏,语气极其严肃: “这与干部使用规则并无冲突,常委们所推荐的人选也要纳入干部使用规则之内。如果有常委不服气,你可以使用你们市委组织部的一票否决权给予否决,组织就要有组织的严肃性,不管是谁,所有领导干部一律平等对待!” 谈话进行到这里,市委办公大楼已经陆续有人来上班了。特别是七楼,七楼有好几个办公室都是围绕着市委书记工作的,他们可不敢偷懒,基本会提前二十分钟来上班。 作为宋远平的贴身秘书,张小宇深知这些天领导会很忙,他在市委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走,他刚进了书记办公室,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前后脚也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郭开来来不及寒暄,拿出一封信笺递给宋远平: “宋书记,您亲自抓的通山县三郎小学学校筹建出了点问题,昨天有人寄来了一封关于通山县林业局强买农民山林的举报材料,您看一下。” 宋远平接过信封,拆开信封粗略看了一遍内容,眉头倾刻间便皱了起来: “真是世风日下,某些人为了敛财,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山里的老百姓种点树容易吗?他们当官的竟然巧立名目,强行贱卖人家的固有林产,这简直是违法犯罪!” 郭开来显然也很气愤: “本来我想派几个人到通山县了解一下情况,要狠狠打击他们这种歪风邪气。后来想着这个学校的筹建是您亲自抓的扶贫助学项目,我认为还是让您亲自处理比较合适?” 宋远平略一沉吟: “这样吧郭书记,咱们俩亲自到通山县走一趟,如果举报材料反映属实,你们市纪委要从重从严严肃处理,我倒要看看,这些官老爷除了欺压百姓,每天都在干什么?”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就走,查明情况现场处理,时间上赶得紧一些,咱们上午去下午还要回来!” “这么急?用不用让办公室准备一下?” “到基层工作要轻车简行,让办公室主任德昌同志一起去,通知市委党校的丁原同志,让他也下去见识见识!” 郭开来有些纳闷,王德昌是市委办公室主任,让他陪同是应该的,可是让一个党校教务处领导也过去,这就有些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宋远平看出来郭开来心存疑惑,他爽朗的一笑: “通山县是个穷县,历经这么多的领导干部,都没能改变通山县的贫困面貌。而丁原同志不光精通党史,了解时事政治,他对县域经济发展也有独到的眼光。我想让他过去看看,围绕通山县的特殊地貌,拿出一个统筹的、可持续性发展的经济改革方案,使通山县的人民群众及早解脱贫困!” “您是想让丁原同志去通山县主持工作吧?” 秦玉洁一语道破了宋远平心里的想法。 宋远平大大方方的承认: “只要他有这个工作能力,好钢就是要用在刀刃上嘛!不过,通山县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这要看能不能留住他了?如果他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畏艰苦,踏实工作,让他配合礼文同志主持通山县的工作也不是不行!” 与此同时,市委党校,刚到单位上班的丁原突然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通知,让他马上到市委,跟随市委书记宋远平到通山县调研工作。 不用说,这个通知是宋远平授意的。这让他既感到兴奋,又为早上的事情感到后悔,还是错怪宋远平了。 作为市委书记,宋书记必须要以身作则,如果他不能秉公领导干部调整工作,那其他市委领导也会上行下效,有禁不止,有令不行,这也是市委领导工作的难点之一。而自己也太过于莽撞了,竟然以大学时曾经帮助过他作为道德绑架的筹码,这不应该是一位正直干部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自身既得利益受到损害时,就会把过错归咎于他人身上,而不会替别人着想。一旦事情本身发生了质的变化,那么主观看法就又是另一回事。此时的丁原不仅为早上的事情后悔不已,他更不想让宋远平为了自己的仕途而违反了组织原则。 纠结了良久,他还是给宋远平打来了电话: “远平,早上的事情全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让我去通山是什么意思,我真诚的谢谢你。可我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我就不陪你去通山县了!” “你理解错了丁原,我让你去通山县考察工作光明磊落,又不是偷偷摸摸的?通山县是咱们山南省省级贫困县,既没有大型工业企业,又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他们急需改变落后贫穷的面貌,而你又想施展抱负,这既是你自己的机会,也是通山县几十万父老乡亲们的机会。我说这些不是处于私人感情,而是完全出于工作的需要。你要是怕困难,不敢接受挑战,那你就不要来,要是有志气,有决心,你就和我一起到通山县看看!” 宋远平和丁原二十多年的关系了,既是同学又是朋友,当然了解他是怎么想的。至于他去不去通山县,宋远平决定,让他自己拿主意。 电话里传来丁原粗重的喘息声,他明显很激动: “啥都不说了老同学,跟着你干我心里踏实,等着我,二十分钟内我赶到市委!” 说是轻车简行,除了宋远平、郭开来、王德昌、丁原、秘书张小宇、司机唐玉国,办公室还是派了几名同志陪同。如果需要跑腿的工作,总不能让领导们去办吧?这一来二去的,还是组成了个小型车队。 宋远平特意邀请丁原上了自己的专车,秘书张小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后排有宋远平、王德昌、丁元三个人,五个人把这小车挤得满满当当的,气氛倒是很热烈。 一行四辆车前后排列着队形,一起向通山县进发。 王德昌一上车就苦丧着一张脸: “宋书记,您这是非要把我这半条命给折腾没了呀?” 宋远平笑道: “你就别抱怨了德昌,这要是比起来当年红军战士们翻雪山,过草地,要比那个滋味强上一百倍了,你呀,就权当是忆苦思甜吧!” 丁原也和王德昌很熟络,王德昌曾在市委党校进修过,算上这层关系,两个人也算是师生,丁原打趣道: “你呀德昌,你这就叫做生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都想和市委领导套近乎,他们人托人,关系托关系,只想和领导有一面之交。你倒好,天天和宋书记在一起工作,反倒是叫起苦来了?” 王德昌脸上的表情极其滑稽,眉头是皱着的,可脸上却又带着微笑,他双手合十: “我错了,我向二位领导检讨,这回哪怕是把我肠子颠出来,我也不叫一声苦!” 丁原被他这种复杂的表情逗乐了: “你呀德昌,你这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也不知道你这表情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宋远平只是笑,没有接他们的话茬。 王德昌受不了丁原这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岔开话题: “丁教授,算我求你了,你给我留点面子吧?你不是和宋书记是老同学嘛,说说你们俩上大学时候的趣事呗?” 丁原知道自己这张嘴不饶人,也明白王德昌这脸上是挂不住了,于是转移话题: “我和宋书记是大学同学,我们俩一个脾气倔强,一个只认死理儿,我们是张飞遇李逵~谁都不说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老想着能有机会和远平一起工作?可命运使然,宋书记一毕业就进了政府,我呢,本来学的是经济,这阴差阳错的把我调到了市委党校工作?说实话,市委党校就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我从经济专业转型为思想政治教育专业,虽然职称有了,职务上组织也没亏待我,可看看远平现在,我还是眼红嫉妒恨呐!” 王德昌听的津津有味: “反正这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你就当给我上了一节党课,继续聊呗…… 十点多,车队到了通山县收费站,出了收费站,王德昌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想起上次自己那个糗样,他就觉得心惊肉跳的,如果那条烂路没有按照宋远平的要求去修整,那这次免不了还要遭罪。 走了二十多公里的盘山公路,车队又来到了那条破破烂烂、弯弯曲曲的碎石和黄土结合的路面。路面看来已经修整过了,表面大部分是煤渣和碎石,应该是先用铲车推平,然后还用压路机压了压,但远没有达到宋远平要求的条件。 宋远平脸沉似水: “你们看见了没有,这条路二十天前我已经协调高市长打来了足额工程款,可路修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就弄这些烂煤渣和碎石子来糊弄我们?” 王德昌叹气道: “这个陈全贵胆子也太大了,您亲自监督的项目他都敢伸手,还有什么钱他不敢拿的?看来市纪这次对他的审查,还真没有冤枉他!” 宋远平眼眸中闪现出一抹冰冷的寒光: “不止是陈全贵一个人的错,工程干成这个样子,县委书记方井生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陈全贵已经被市纪委双规审查了,他方井生就不能监督着把这条路修好,把学校盖好吗?还有,县纪委就是个摆设。从这封举报材料的内容可以看出来,举报人先到县纪委进行了实名举报,如果县纪委处理不了,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向市委汇报呢?是害怕张玉生会报复,还是他们官官相护,故意包庇张玉生呢?” 丁原听得一头雾水: “宋书记,你说的这个张玉山我倒是有些印象,他是通山县的副县长吧?” 宋远平缓和了一下口气: “张玉山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点皮毛,因为当时我正在接受省委调查组对我的调查。具体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张全贵这家伙很聪明,他知道市委早晚会启动对他的调查程序,为了丢卒保车,他就找了个垫背的,给市委打了个报告,说主抓教育工作的副县长张玉生工作不力,致使教育工作严重滞后,请求市委对他进行严肃处理。市纪委接到市委的指示,通过相应的党纪政纪处分程序进行了调查核实,查出他确实有违规违纪的行为,便通过市委,建议相关部门依法依规启动了对他的罢免程序,罢免了他的副县长职务。后来市委组织部请示了省委,又把他安排到通山县林业局工作,他现在是林业局的副局长,郭书记给我的这封举报信就是举报的张玉生。” 丁原总算了解了张玉生的情况,他极其犀利的语气说: “这样看来,张全贵和张玉生本就是一丘之貉,市纪委还是太宽容了,对待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要在精神上彻底压倒他…… 几个人说着话,车队已经驶进了三郎村。 第60章 三进通山县 二 通山县县委、县政府一众大小领导们得到市里的通知,已经等候在村口了,县委书记方井生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宋远平的车子刚停稳,方井生脸上堆满了笑容,急步走过去打开了车门: “宋书记您好,欢迎欢迎,欢迎您再次莅临我们通山县,您一路上辛苦了!” 宋远平表情冷淡,他敷衍的和方井生握了下手: “我倒是不想辛苦,可我不跑一趟不行啊?郭书记一大早就给我送去了一封从你们通山县寄过去的举报信,有个叫乔老旺的农民举报你们通山县林业局低价强行购买农民的山林,没办法,我只好和郭书记过来了解情况了?” “哦?竟然有这回事?” 方井生目露寒光,扫视着在场的官员: “有人听说过这件事吗?” 县委办公室主任贾国强小心翼翼的说: “我多少知道点情况。听说林业局收购农民的山林是为了在建的三郎村小学?” “放屁!” 宋远平勃然大怒: “建小学可以到市场上购买木料,怎么能强行购买农民的山林呢?” 宋远平看着一个个膘肥体壮、面露惊恐的通山县干部们,一股股怒火直往上窜: “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你们哪一个的行头千八百的下不来吧?老百姓辛辛苦苦干出点产业容易吗?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方井生尴尬的立在一旁,一张脸涨得通红。 今天来的太唐突了,以往接待领导时穿的那套旧衣服也忘了穿了,辛苦树立数年的朴素形象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一个学校能用多少木料?况且,刚砍下的树不经过晾晒能用于建房吗?不用说大家心里也清楚,那些被你们砍伐的木材走小路了吧?” 宋远平目光如刀,严厉的扫视着众县府官员们! “举报材料着重提到山林是林业局副局长张玉生批准砍伐的,一会儿大家陪我走一趟,我看看他张玉生是不是妈生爹养的,这么没人性!” 方井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探寻着说: “宋书记,既然是张玉生批准的,要不然,把张玉生叫过来让他当面向您汇报?” “这件事情我还要找到当事人先核实一下。方书记,谈谈这条路吧,县长张长贵已经被市纪委双规了,我安排的工程,你作为县委书记为什么就不能分担一些呢?” 方井生苦逼着脸辩解道: “张县长出事了,这县委、县政府都要我一个人操弄,我实在是忙不过来,就把工程交给县交通局施工了。工程干成这个样子我是有责任的,我诚恳向您检讨。” “要说忙我比你更忙,我不是也抽出时间来你们通山县了吗?作为县里的主要领导,为民造福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拿忙来搪塞我!” 宋远平越说越气: “看看这条路让你们修的?我要求路面加宽到十米,这一路上我看了,你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路面宽度来敷衍我?这还不说,铺路所需的材料就只是弄点烂煤渣、碎石子来应付一下,作为通山县的父母官,你亏心不亏心呐?” 此时的方井生被宋远平骂得无地自容,他抽搐着嘴角,张了几次嘴,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他万没想到,宋远平会如此的不给面子? 他暗自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只想着市委面临着干部调整工作,任务繁重,宋远平不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通山监督工程,等过了这阵子随便铺点柏油,糊弄一下也就行了,可没想到他真这么较真? “我问你方书记,市里拨过来的二百六十万修路款,你们都弄到哪儿去了?” 宋远平不依不饶,又追问起那笔修路的款项。 “那笔修路的钱我们县委用到……,那笔钱拨付到葛庄镇贺庄村希望工程上了。” 宋元平一眼看出来方井生是在撒谎,他不露声色: “方书记,专款专用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宋书记,贺庄村小学的情况和三郎村学校不相上下,我是摁住这头,又翘起了那头?我实在是没办法均衡,请您理解。” 方井生憋了半天,抹着汗编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这件事和举报信的事一会儿再说,既然大家已经到了三郎村,咱们大家都过去看看,张县长曾经大包大揽的学校建成什么样子了!” 宋远平不再理睬方井生,和郭开来、丁原一起,径直走向村里的小学校。 路被修了成那个样子,这让宋远平心里没有了底,他急于到现场看一看,学校的情况是不是会更糟糕? 大老远的,宋远平就看到了学校热火朝天的工地场面,三郎村的几位老人坐在小凳子上正聊的热乎,其中就有他的体育老师吴怀中。 吴怀中见来了一群领导模样的人,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揉揉已经昏花的眼睛: “吾呀?来者远平否?” 宋远平微笑着和他握手: “吴老师,我怎么觉得您这文言文有点变味了呢?” 吴怀中摇头笑道: “吾退休归里,始觉世殊事异。而市廛,欲购蔬果,与人言价,仍不自觉“此果价欲几何?”贩夫茫然,先生乃悟,遂改白话相论。然文言文之韵仍时存于心,常于闲暇余吟诵古文,若有客至,亦能白话相杂也。述其情状,谈古论今甚是快哉,吾心慰之。” 宋远平心里说,这也算是他口中的白话?也不知道他老伴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他不敢往下聊了: “吴老师,您老先坐着,我找施工队问问情况。” 吴怀中有些失望: “君先忙,且勿念。” 施工队的负责人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很有眼力见,他发现来了一群当官模样的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迎了过来。 一旁站着的村长也很麻利,小跑着跟上去介绍: “首长,这位是施工队的刘队长。刘队长,这位是咱黄州市市委宋书记。” 刘队长常年奔走于黄州各地搞建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面前站着的是这辈子难得一见的市委书记,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犹豫着,该不该和这位大人物握手? 宋远平却平易近人,他微笑着伸出手: “刘队长你好,介绍一下施工情况吧!” 刘队长怯怯地触碰了一下宋远平白皙柔软的手: “首长,按照张县长的施工安排,工程进展顺利,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程量,只要资金能保证跟上,再有一个半月一定能完工!” “这项工程总造价预算一共多少钱?” “一共两百二十多万。” 宋远平大致看看工程效果图,新学校共有两座教学楼,一座两层,一座三层,另有一排平房,应该是教师宿舍,还有餐厅、杂物室、门卫室,还包括气派的大门。 “工程款到位了没有?” “据说工程款早就到位了,专款专用,由县财政局监督使用。县政府派的有工程监理,我们施工队凭监理签字的工程量,每十天到县财政局领取相应的部分工程款,目前为止,结款还算顺利。” 宋远平不由感叹道: “张全贵是有点可惜了。都说贪官不理政务,一门心思的想捞钱?现在看来,犯了错误的官员并不是不干事,相反,他们把上面交办的工作安排的有条不紊。而个别领导很善于伪装,看似挺朴素一个人,每天也是风风火火,忙的陀螺一样?可他却老是干打雷不下雨,妄想着欺上瞒下,欲盖弥彰?在我看来,这种人比起张全贵更让人可恨!” 方井生听的心惊肉跳,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直涌向头顶。他不由缩了缩脖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郭开来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方井生胆战心惊。 郭开来乜了方井生一眼: “张全贵为什么能隐藏这么深,直到现在才被我们纪委审查?究其原因,有人明知道他有问题,却并不想让他过早地暴露出来,因为他们所考虑的是如何官官相护,这也是他们在为自己留后路!” 五月的太阳已经相当有威力了,此时已近正午,施工队在挥汗如雨的劳作着,宋远平则顶着烈日开现场会。他不说离开,所有官员只能站在太阳下,任凭炙热的阳光暴晒。 郭开来还没完: “从法律角度,一旦这些贪官相互揭发,那么绝大多数贪官只有死路一条,万一以后他们自己也暴露了,同样会是这样的下场。有关历史上的腐败,以及反腐败问题,还有一段令人发指的讨论。” 说到了历史,就等于说到了丁原的强项,他不肯错过在宋远平面前表现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抢过了话题。 “从古至今,反贪污腐败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南北朝时期的权臣苏绰和皇帝宇文泰的对话就很有教育意义,也可以说,宇文泰听从了苏绰的馊主意,从侧面纵容了腐败的发生。他们有这样一段对话,宇文泰问:国何以立?苏绰答:居官。宇文泰问:如何居官?苏绰答:用贪官和反贪官。宇文泰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用贪官?苏绰说:你要想让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家好处,而你又没那么多钱给他们,那你就只能给他们权,让他们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这样贪官不就得到好处了吗?宇文泰问:贪官用我给的权得到了好处,他们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苏绰答:他们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了他们权,所以,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必须要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的统治不就牢固了吗?你要知道,人人都想做皇帝,如果没有贪官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还怎么巩固你的皇权?宇文泰恍然大悟,接着不解的问道:既然用了贪官,为何还要反贪?苏绰答:这就是权术的精髓所在,要用贪官,就必须反贪,只有这样才能蒙蔽大众,才能巩固政权。宇文泰听后,兴奋不已的说:爱卿快说说其中的奥秘。苏绰答: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其一,天下贪官无处不在,而你不怕他们贪,怕的是他们不听话,以反贪为名,除掉不听话的官员,保留听话的官员,这样既可以除掉异己,又可以得到民众对你的拥戴。其二,只要有官吏贪腐,他们的把柄就在你手上,如果他们敢背叛你,你就以贪腐为名灭了他们,而贪官怕你除掉他,就只能乖乖听你的话。所以,贪官和反贪必须相辅相成,因而,反贪是你用来驾驭贪官的不二法宝。宇文泰哈哈大笑:那我岂不是高枕无忧了?苏绰摇头:不然,你用了贪官招惹民愤怎么办?宇文泰瞪圆了眼睛:有何妙计可除此患?苏绰答:你可以高举反贪大旗,抓一些过于嚣张跋扈之徒,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贪官污吏替你背锅,唯有如此,才可实现长治久安!” 故事讲完了,宋远平嘴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丁原解开几颗纽扣,胸口处的汗珠化作了细小的水线,又沿着皮肤流将下来。 他不顾烈日暴晒,很认真地问宋远平: “宋书记,听了这段故事,你有何感想?” 宋远平对南北朝时期并不陌生,他娓娓道来: “我和你的看法有所不同,我认为,宇文泰并非你说的那样纵容腐败,相反,他嫉恶如仇,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宇文泰能文能武,一生征战无数,如潼关之战,沙苑之战,邙山之战等,长期的军旅生涯使他的身体和精神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严重损害了他的身心健康。宇文泰在掌握西魏朝政期间,进行了一系列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改革,包括建立六官制、恢复均田制、创立府兵制等。这些改革措施的制定和推行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心血,长期的政务压力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总之,宇文泰既是带兵打仗的国之栋梁,又是海纳百川的伟大政治家!” 丁原开玩笑道: “宋书记,政治上你比我还要了解,你就应该去党校给咱黄州的干部们讲讲课!” 郭开来用手徒劳地扇着空气,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 “宋书记,差不多了吧?我都晒出油了?” 宋远平见郭开来的衬衣都被汗水浸湿了,这才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 “哎哟,马上十二点了?村长同志,麻烦你把乔老旺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村长为难地说: “乔老旺不在家。”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他…… 宋远平目光一凌: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 村长见宋远平发了脾气,哪里还敢隐瞒: “乔老旺被林业派出所抓走好几天了,他爹乔纪章去派出所要了几次人,派出所硬是不放人…… “你们…… 宋远平气的说话都是颤抖的,他怒视着方井生: “方书记,你们不光强买人家的山林,还要把人抓起来,这就是你领导下的通山县,你们都干了什么呀?” 第61章 三进通山县 三 从宋远平进了三郎村,当着市、县两级官员的面,方井生挨了他两次批评,这让方井生脸上挂不住了。 方井生已经年近六十的人了,虽然政绩平平,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资格够老,他算是黄州市辖区处级干部中屈指可数的元老级人物之一。宋远平没来黄州工作以前,他去市里开会,几乎没有人称呼他职务,就连市委书记董胜利都叫他老方,以示对他的尊重。 可现在无端替张玉生背了锅,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还偏偏没理由顶撞宋远平,他不禁大为恼火: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张玉生不想着矫枉过正、吸取教训,这种人留着还有啥用?我现在就让办公室下个文,把他一撸到底!” 郭开来淡淡一笑: “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县委不能现在就把他免了职。不如直接去林业局,当着张玉生的面问个明白,如果村长同志说的都是事实,再按照纪律处分条例处理他。” 接着,郭开来又严肃警告在场的官员们: “我提前声明,路上你们不准向张玉生通风报信,如果谁违反了保密条例,我们市纪委要请你去纪委喝茶!” 市委来了四辆车,县里大小领导一共八辆车,十二辆车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路尘土飞扬,浩浩荡荡驶向通山县城。 县林业局四楼,张玉生的办公室里,副局长张玉生,县林业局办公室主任王福顺,林政股股长吴长胜,三个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炸金花。 茶几上还放着一盘凉拌牛肉,一盘油炸花生米,几瓶啤酒。地板上放着几个空啤酒瓶,三个人一边大呼小叫的玩着扑克,一边喝着啤酒。 张玉生胖乎乎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扑克牌,拿起两张百元大钞丢在茶几中央: “我加注二百,王主任,林股长,你们两个有胆子跟吗?” 吴长胜看了看底牌,一脸沮丧,嘴里骂骂咧咧: “我操,今天真他娘的邪门,每次都是一手烂牌?不跟了,我都输了两千多了!” 王福顺拿起面前的扑克牌研究了一下,呵呵笑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下四百块,踢了!” 张玉生“啪”的把牌摔在茶几上: “哈哈,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看清楚了王主任,我这可是一对老k?” 王福顺苦笑着把扑克牌扔在茶几上: “张局长,我一对十,您打牌前是不是烧了香啊?” 张玉生哈哈大笑: “我可是十七年的老党员,从不相信迷信,不好意思王主任,又让你赞助了!” 王福顺也笑着说: “张局长,这几天您时来运转,每次打牌都是您赢?今天又是个大胜仗,这堆票子少说也有小五千了吧?” 张玉生毫不矜持,大大咧咧的谈起了官场经: “这就叫做东方不亮西方亮。我是真没想到,我这个副县长的官帽子这么快就被宋远平这个王八蛋给踢飞了?这炸金花呀,跟混官场一样,主要看手气好不好?拿到你手里什么样的牌,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你要是拿了一手烂牌,那就只有一个字,“输”!” 王福顺仰头灌了一口啤酒,又伸手捏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哎呀,可不是嘛,您刚被罢了官,心里一定是憋屈的慌?可您得想开一点,张全贵张县长一个月前来县林业局检查工作,训我跟训孙子一样?可您再看看现在,他蹲在市纪委的小黑屋里反省呢!” 张玉生也仰头灌了一口啤酒,他抹了抹嘴角: “嗯嗯,还是王主任说的对,要是和张县长比起来,我也就不觉得委屈了。咱们接着来,这次我还是二百!” 吴长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牌,丢在桌上四百: “这一把我不和你们打黑,我来明的。” 王福顺喝了两瓶啤酒,有些微醺,凑近扑克看了看: “这把我就不跟了。” 他又接着说: “张局长,我觉得您没什么亏的,您虽然官帽子没了,可实惠多了呀?” “这倒也是。” 张玉生吐了个烟圈: “一个月前我来找你们打牌,十块二十块我都不敢下注,现在呢?一百二百我心里都不慌。我这是丢了官帽子,进了金银窝,太值了!” 吴长胜不甘落后,也在一旁敲着边鼓: “您这话说的不假,按照您现在的收入,恐怕比市委宋书记收入还要高吧?” 张玉生咧嘴笑道: “他宋远平一个月才能挣几个子啊?我大概给你们算一下,他现在的职务工资大概是三千多点,级别工资按不同级别在八级至十三级间确定,一般也就是一千五左右,两项加在一起才不到五千块钱。再加上工龄工资,奖励工资,绩效考核奖励,各种补助,这一年下来,每个月平均,他超不了七千块钱。他这点工资,我捣腾两个月就轻松挣到了,你说我现在怎么算?那我不是可以做省长了吗?他宋远平现在就是把他的市委书记官帽放在我这里,我都不正眼看上一眼,我一脚都给他踢飞了!” 王福顺抬手看了看腕表,他提醒道: “张局长,已经中午了,要不,咱们吃过饭再玩?” 张玉生赌性正浓,他哪里肯罢手: “这有酒有肉的,边玩边吃多有意思,咱们接着来!”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吴长胜一惊: “先别出声,是不是公安局的人来抓赌了?” 张玉生满不在乎: “我虽然不干副县长了,可也没人敢到我这里来抓赌,王主任,你去把门打开!” 王福顺打开房间的门,门外站着乔老旺的爹乔纪章。 乔纪章秃着半个脑袋,一只手拿着个长柄旱烟袋,布满皱纹的脸上怨气十足。 “又是你这个老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了嘛,要想让派出所把你儿子放回去,你得让你儿子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林业局的工作!” 没等乔纪章进屋,王福顺就出言威胁道。 乔纪章一把推开屋门,气冲冲地说: “你们当官的还讲不讲理了?你们强行霸占了我家的林产,还要逼着我儿子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比土匪都土匪,你们就是吃人不吐血的妖精鬼怪。今天你们要是还不放人,我就死在你们的办公室!” 张玉生“啪”的拍了一下茶几,盛气凌人的吼道: “老头,你喊什么喊?你儿子破坏学校危房改造工程,这可是市委宋书记亲自抓的重点工程,你儿子吃了豹子胆,竟然敢阻扰我们砍树?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你那片林子砍完了,你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放回去。别在这闹了老头,再敢闹腾把你也抓起来!” 乔纪章嘴里嘟囔着: “宋书记,宋书记,啥子狗日的书记?就会欺负我们穷人,操他老妈,狗日的昏官,早晚也会被大汽车撞死!” 王福顺警告他: “你这糟老头子,胆子倒是不小,你敢诅咒宋书记,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你抓,你现在就抓,你不抓你是乌龟王八蛋!” 乔纪章一副拼命的架势,手里的旱烟袋指着王二福。 王福顺哪会和一个农村老头拼命?他只好解释道: “乔老汉,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儿子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要是把他放出来,他拿铁锨打伐木工人,万一闹出了人命你能担得起呀?”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们今天要是不放人,县里不管,我就到市里告你们去!” 王福顺趁机拱火: “你这个老乔,我就说你是老糊涂了吧?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别说县上管不了这摊子事儿,你就是到了市里,市里也没人敢管,就是到了省里,你还能把宋书记告倒?听我一句劝吧老乔,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了,你好好想想,这破教室白天漏风,晚上漏月亮,一到下雨天外边不下了,屋里还下着雨,你能忍心让你的孙子在那样的教室里上课吗?” 张玉生听的不耐烦了: “哎哎?我说王主任,你和一个老不死的讲那么多干嘛,他有本事让他告去呗?来来来,咱们继续玩儿!” 王福顺也不管乔纪章了,他坐下继续玩牌。 发完了扑克牌,张玉生把几张钞票摔在茶几中间: “涨水了涨水了,这次我是暗牌,我加注四百块!” 乔纪章气得直跺脚: “你们都是国家干部,放着正事不干聚众赌博,也不怕上头的大官儿查你们?” 三个人忙着炸金花,根本没人理睬他。 “你们不放人是吧?不放人咱就在这办公室里耗着,我今天就住这里不走了!” 乔纪章见没人搭理他,蹲在角落里抽起了旱烟袋。 正当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之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毫无征兆的推开了,宋远平携一众领导们鱼贯而入。 张玉山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拿着扑克牌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您好宋……,宋书记,方书记,你们这是…… 宋远平看着杯盘狼藉的办公室,火气更大了: “你们在干什么?张玉生,你身为林业局领导,竟然聚众赌博,你是屡教不改呀?你自己说,按照党员干部处分条例,该怎么处理你?” 张玉生无力的辩解着: “您听我解释宋书记,已经下班了,我和同事们闲得无聊,就是随便玩一玩。” “有这么玩的吗?” 宋远平黑着一张脸,转过身问郭开来: “郭书记,像张副局长这种情况,你们市纪委应该怎样处理他?” 郭开来极为严肃冷峻: “张玉生身为林业局领导,本应以身作则,为下属树立良好榜样,为全县林业工作尽心竭力。可你们却聚众赌博,罔顾党纪国法,严重破坏了党和政府形象。按照党员干部纪律处分条例,立即停止张玉生的工作,避免其在调查期间形成干扰。调查结束后,可移交当地纪检监察部门或公安机关,由专业部门按照党纪国法进行深入调查处理!” 张玉生见宋远平和郭开来要动真格,神色慌张,嘴唇也打起了哆嗦: “宋书记,郭书记,是我一时糊涂,我认错,请你们高抬贵手,结我一次机会吧?” “看看你们几个把办公室闹腾的,乌烟瘴气,一塌糊涂,这还像个办公场所吗?” “我改正,我坚决改正。” 宋远平斜愣着身坐在沙发上,他目光如电: “告诉你张玉生,我和你们通山县一帮领导们就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老实告诉我,乔老旺家承包的山林是经过你的批准采伐的吗?” “是,是经过我批准的。” “你让人砍伐了这些山林,干什么用?” “ 按照您的指示,改造三郎学校危房校舍。” “你说的是实话吗?” “是实话。” 宋远平冷着脸,他又一次确认: “砍这些树真的是为了改造三郎学校的危房?” “我真没敢撒谎。” 张玉生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依然嘴硬。 宋远平不再和他绕弯子了,他脸色一寒: “张玉生,我再三给你机会,你仍不知悔改,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强买人家农民的山林了?我们已经去了三郎学校,施工队用的木材都是市场上的老木料,你老实说,你砍伐这些山林干什么用了?” 一旁蹲着的乔纪章立马站了起来: “王主任,王骗子,你不是说市里的宋书记要给孩子们盖学校才砍我的树吗?可宋书记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 宋远平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温和地说: “您别着急大叔,您就是乔纪章同志吧?” “我是乔纪章,刚才他们还撒谎,说是你下的命令要砍我的树?这群孙子,吃人饭不拉人屎,没一个好东西!” “您有话慢慢说,咱一笔一笔把这账算清楚。” 乔纪章吧唧了一下旱烟袋,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十五年前,我跟儿子承包了一片荒山,我们父子俩起五更睡半夜,那才叫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好不容易在荒山上种满了树啊?可山上的土质太差,乱石又多,光往山上挑水浇树,就把我的膀子给磨毁了?这树种了死,死了又种,十几年才多少保留了点木材,我们自己家盖房子都没舍得砍一棵呀?可是一星期前,这位王主任带了一帮子人,还拿着砍伐证,说是您下的命令,要给孩子们盖校舍?还说我要是不让砍,就是破坏学校危房改造工程,还说我犯罪?” “按照你们的山林估值,市场价能估到多少钱?” “这几百亩山林,就是再少,也不能少于三十万吧?” “林业局一共给了你们多少钱?” ”这帮孙子坏透了,他们给我的钱,连承包荒山的费用都不够,总共分两次给我家送来两万块钱。两万块呀宋书记,他们这是喝我的血呀!” 宋远平看向张玉生,他目光如刀: “张副局长,你当过副县长,你应该知道党纪国法的严肃性,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无权强买强卖,随意砍伐老百姓承包的山林!” 张玉生倒是不紧张了,他不紧不慢的狡辩: “宋书记,有些事情您根本就不知道,您别光听他的一面之词啊?这片山林不属于个人,属于三郎村村委会!” 第62章 三进通山县 四 一旁的乔纪章急眼了,他佝偻着腰凑近张玉生,缺了门牙的嘴巴喷着唾沫星子: “你龟儿子胡扯八道,咱当着市里的大官把事情说清楚,谁扯谎天打五雷轰?当时这几百亩荒山五块钱一亩都没人要,村长还急着花钱,就找到我家,说套子山三百五十五亩荒山五块钱一亩,小阳山一百二十四亩杂林十二块钱一亩,先交五千块钱,免五年的承包款。我和村里签的有合同,这方圆几十里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我承包了几百亩荒山,怎么就成村里的了?” 宋远平厉声喝问: “你说话张玉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玉生心里发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合同我亲自调阅了,这份合同上根本没盖村委会的公章。这没有盖公章,很明显违反了合同法,所以我说,这山林归属权仍然属于村里。” 乔纪章气哼哼的从兜里掏出几张叠在一起,已经有些发黄的稿纸递给宋远平: “他说合同没有盖公章,你瞧瞧我这份合同上盖没盖公章?不光有合同,有公章,还有一份什么附加协议,这份协议上写的很清楚,我先交五千块钱,村里给我免五年的承包款。我怕他们捣蛋,一直没敢把我这份合同拿出来!” 宋远平展开稿纸看了看,合同上标注的很清楚,哪座山有多少亩荒山,多少钱一亩,哪座山有多少亩杂林,又是多少钱一亩,承包年限与总承包款项、各自应尽的义务等等都罗列的很详细,合同签订的日期盖着村委会的公章。 另外还有一份乔纪章和村里单独签的协议,上面写明乔纪章交给村委的五千块钱,用于抵交五年的承包款。 宋远平看完合同,冷冷的注视着张玉生: “张玉生,你说,你看到的那份合同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是村长拿给我的合同。” 宋远平冷笑一声: “好你个张玉生,到现在你还想让别人替你背锅?那好,我不会让你蒙冤受屈,你也别想在我面前使障眼法,你打电话让三郎村的村长拿上合同马上过来!” 这一刻,张玉生算是彻底傻眼了? 村长一共保存了两份合同,其中有一份是十几年前签的真实合同,而另一份合同是见不得光的?那份合同是他吩咐村长伪造的,如果村长来了,只会让他更加的难堪! 此时,他紧张的情绪如密集的鼓点,狠狠撞击着胸腔,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这细微的动作会将此刻的紧张泄露无遗。不断蔓延的恐惧如冰冷的蛇在心底蜿蜒爬行,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你倒是打电话呀?” 宋远平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沉着脸催促着他。 “我……,我…… “你在撒谎是吗?” 张玉生真不敢让宋远平知道假合同的事情,否则事情的严重程度他哪能承担的起? 权衡之下,他不再提合同的事情,试图混淆视听: “对不起宋书记,刚才我确实没说实话,我有错我承担,我诚恳接受您的批评,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 乔纪章早已按捺不住,他那带着老茧的、骷髅般的食指戳着张玉山的眉头: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俺老百姓的父母官呀?你还没看到他们砍林时候的野蛮劲儿,那简直是座山雕派来的土匪呀?我儿子和他们讲道理,他们七手八脚就把我儿子给拖走了?这一关就是三天四夜,我来林业局要了几回人,到现在他们还是不愿意放人!” 听到这里,郭开来怒发冲冠,他也发了脾气,他“啪”的拍了一下茶几,茶几上的杯子都被震的跳了起来。 “好你个张玉山,你身为领导干部,怎么能这么干呢?你这不是欺负农民老实吗?不管这荒山的归属权属于谁,你都没有权利乱砍乱伐吧?还有,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抓人的?你们干了坏事就不能让人家说吗?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林业派出所放人呐!” 方井生也是加枪带棒的: “张玉生啊张玉生,你可算是给咱通山县长脸了?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不知道悬崖勒马呢?你一错再错,毫无底线,通山县有你这号干部,我都觉得耻辱啊!” “都别说了,马上去林业派出所放人!” 宋远平不想看这些蝇营狗苟们表演,下完命令,他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林业派出所和林业局只是一墙之隔,派出所的值班领导见这么多的大领导组团来了,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张玉生来不及解释,慌慌张张的吩咐值班领导马上把乔老旺放出来。 宋远平却不同意,他要亲自跟值班领导一起去看看,乔老旺到底处于什么情况? 值班领导不敢违逆,到值班室拿了一串钥匙,走到一间低矮的小平房前打开了门锁。 小屋子里阴暗潮湿,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乔老旺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屋角里。 “谁允许你们捆人的?” 宋远平怒视着值班领导,真想狠狠的踹他两脚。 值班领导看看一旁站着的张玉生,没敢说话。 “还不快去把他解开!” 值班领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手忙脚乱的替乔老旺解绳子。 绳子解开了,乔老旺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脸上有一片片的淤青,脚踝处和裸露的胳膊上也有淤青,上唇处和嘴角还有明显的血痕。 乔纪章拉着儿子的手,一边哭一边说; “老旺,你快跪下来谢谢市里来的大官,是他救了你,要不是他,也不知道人家啥时候才会放了你,跪下来呀?” 乔老旺膝盖一屈就要跪下来,宋远平赶紧扶住他: “你受委屈了老旺同志。对于你的遭遇,我作为市委书记深感愧疚,我代表政府向你道歉。你放心,你们受的损失,林业局会加赔偿还给你们,你所遭受的罪,造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跑不了!” 方井生也走过去表示慰问: “老旺同志你受苦了,你们家山林被砍一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积极处理,该赔偿的赔偿,该追责的追责,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虽然方井生言辞诚恳,但好像这爷俩只相信宋远平和郭开来?对于方井生的表态,乔老旺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向宋远平表示感谢。 宋远平白了张玉生一眼: “张玉生,你砍的那些木料都弄到哪儿去了?” “是这样子的宋书记,本来我们想砍点树用于学校的危房改建,后来才知道工程队已经把木料备齐了?可树已经砍了,不能白白的浪费掉吧?我就想着把木料卖掉,改善一下我们局里的办公条件!” “胆大妄为!” 宋远平在基层工作时,没少和这些贪官们斗智斗勇,但他还从没有见过像张玉生这样明目张胆的贪官? “张玉生,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错误吗?” “知道知道,第一,我不该下令随便抓人,第二,作为局领导,我不该聚众赌博。” 张玉生试图蒙混过关。 “你可真会避重就轻啊张玉生?你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现在罗列你四条罪状,第一,你强行砍伐农民的树木,已经涉嫌侵犯农民的产权,这就已经违反了法律。第二,农民在保护自己产权利益时,你随意下令抓人捆人,还指使林业派出所殴打产权人,已经构成了伤害罪。第三,你身为林业局领导,不认真工作,不光把机关办公室闹得乌烟瘴气,还聚众赌博,违反了治安条例,也违反了党和政府对干部的要求。第四,你打着危房改造的旗号,欺上瞒下,乱砍乱伐,倒卖木材,又构成了破坏森林资源罪!” 宋远平罗列的这几条罪状如一阵狂风骤雨,让张玉生避无可避,狼狈不堪。他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也希望宋远平处理他时能下手轻一点! 郭书记,张玉生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了!” 各司其职,既然市纪委书记在场,宋远平不再过问,把任务交给郭开来处理。 郭开来长长叹了口气: “同志们,今天的现场会让我心情沉重。乔老旺一家的遭遇绝非个例,通山县还有多少家庭遭受某人的迫害还很难说?大家看到了没有,乔老旺家的山林不光被张玉生以非法手段强行低价购买,人也被打成这个样子?不用说,打人者也是受张玉生的指使。上梁不正下梁歪呀同志们,一个领导眼里如果只看到利益,而不能严以律己,那一个单位也将被他带到死胡同里。这种人是党和人民群众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 郭开来最后这句“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说的斩钉截铁,让张玉生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算是完蛋了? 此时,他脸色苍白,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肥胖的身体,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通山县的大小官员们也被郭开来最后这句话震撼到了,他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似乎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市领导看穿他们的心理。 宋远平和乔老旺、乔纪章又分别握了手: “纪章同志、老旺同志,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们爷儿俩先回家吧。这件事处理完以后,我亲自安排人把你们的经济损失送过去。还有,不要气馁,树还要继续种,回去后把你们的林地好好整理整理,等过几天我替你们请个农业专家,看能不能转型栽些果树,经济林能更快见到效益!” 乔老旺喜形于色: “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我以前在省农业厅工作,找个专家还是小菜一碟,快回去忙吧!” 两个人千恩万谢,怀着激动的心情挥手告别。 接下来的环节更为严厉,郭开来先是宣布市纪委对张玉生进行双规,接着又表示,市纪委将派巡查组对通山县各政府单位、职能部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巡查工作。 一石激起千层浪,经宋远平同意,市纪委以张玉生的问题为契机,展开了全市范围内的整风纠风工作行动。 而干部调整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半个月后,经市委常委会议研究,报请省委同意,通山县县委书记方井生同志因身体原因,不再适合担任领导工作,提前退居二线。市建委主任邹礼文同志调任通山县任县委书记,市委党校教务处主任丁原同志调任通山县任县长。至此,通山县来了个大换血! 五月的月底,天空湛蓝如洗,洁白的云朵慵懒的一朵朵、一片片点缀在天空中,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向大地,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黄州市委大院,这个黄州市的政治权力中枢,也焕发出夏日的勃勃生机。 上午九点钟,市委大门口整齐排列着六辆轿车。 车上坐着市委书记宋远平,组织部长秦玉洁、副部长邝喜林、办公室主任王德昌,纪委书记郭开来,以及宋远平邀请的省农业厅果树类专家,和市委办公室四名工作人员,第三次赶赴通山县。 今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在宋远平的亲自安排下,邹礼文和丁原今天正式到通山县上任。黄州市的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一个县的正副职同一天上任,这既是个隆重的日子,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为了体现出市委的重视,宋远平不辞辛苦,要亲自把这两名爱将送到通山县上任! 这次去通山和前两次去通山的心情大为不同,一路上,宋远平显得格外兴奋,时不时的和秘书司机们开开玩笑。 陪同他的王德昌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老板,你对咱们的国粹京剧有没有研究?” “我呀,不能说有研究,平时也能哼上几句。” 王德昌提议: “反正时间还早,咱俩配合着唱一段京剧,我先来一段,你接着来下一段,咱凑合凑合就到通山县了!” 宋远平笑着点点头: “我可是五音不全,一会儿我唱的时候,你们千万别笑岔气儿了?” “有那么夸张吗?” “夸不夸张的咱先不说,你先来一段我听听?” 王德昌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有模有样哼起了京剧《沙家浜》中刁德一的唱段: “舍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焉能够舍身救人不慌张!” 宋远平听着听着,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代,一股热血自周身扩散开来,他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这难得的轻松时刻,接着下一段唱了起来: “参谋长你莫要把我夸奖,舍己救人我哪里敢当?开个茶馆,我为了品尝,江湖义气我哪敢忘…… 宋远平一心忙于工作,对京剧根本不了解。再加上他五音不全,天生就是一副破锣嗓子,一开口就把“沙家浜”唱的惨不忍睹,不仅唱跑了调,还把原词改的乱七八糟。 王德昌先是低着头,咬着嘴唇偷笑,后来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再后来,他的笑容一下子生动起来,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张小宇一边捂着嘴“嗤嗤”的偷笑,一边叮嘱唐玉国: “你好好开车,你可不准乐,首长的安全要紧!” 唐玉国哪能忍得了?他呲牙咧嘴的忍俊不禁: “嗯嗯,呵呵……,我知道了,呵呵…… 还好,宋远平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唱下去了: “我唱的还行吧德昌?” “啊?哦,呵呵,那个……,可能咱俩唱的版本不太一样,我总觉得多了点啥?还又少了点啥?呵呵,哈哈……,我是真闹不清楚?哈哈……,哈哈哈…… 王德昌越说越可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宋远平乐呵呵的说: “就我这破锣嗓子,哪配得上咱这国粹呀?这一路上不来点生猛的也太难熬了,我这几句京剧下来,你们大家精神了,也都乐坏了吧?” 第63章 突发事件 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车队平稳到达了通山县。 就职典礼非常隆重,邹礼文作为新任通山县县委书记,第一个做了就职发言,他表示,县委书记作为一线总指挥,将带领全县党员干部,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上级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做到廉洁自律,廉洁从政,廉洁用权、廉洁修身。坚决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为建设更加美好的通山县而努力奋斗! 丁原表示;通山县资源贫乏,经济基础薄弱,在未来的几年里,他将配合县委统筹工作部署,结合通山县的自然条件,努力完成经济结构调整,通山县整体经济要在三年内上一个台阶,摘掉省级贫困县的帽子。五年内,整体经济要翻两番,各项经济指标要挤在十六个区县中的前十名。 市委组织部长秦玉洁随后也做了讲话,她对邹礼文和丁原寄予了厚望,对通山县未来的发展前景充满了憧憬。 在宋远平看来,邹礼文的讲话中规中矩,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但他政治思想坚定,心胸广阔,又有一腔干事业的热血,相信在未来五年的任期里,他领导下的通山县政治格局不会发生变化。 丁原的讲话则比较务实。一个领导干部的优劣,不在于牛逼吹的有多大,而在于肯不肯动脑子,能不能吃苦。以丁原的经济头脑和对通山县的实地考察评估,相信三年内摆脱贫困面貌应该不成问题。 郭开来时刻不忘纪律工作,他先是对邹礼文和丁原的正式赴任表示祝贺,又谆谆教导;全县领导干部要以张全贵、张玉生为鉴,洁身自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到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坚守廉洁底线,共筑清风正气。 会议的最后,宋远平做压轴讲话。大家都以为宋书记的讲话非常重要,没有个把钟头结束不了?宋远平却只用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讲话,最后,他用八个字进行了总结,“不看表态,只重结果”。 这八个字看似简单,却是对邹礼文和丁原的鞭策,也更能体现出他对邹礼文和丁原这一任期的殷切期望。 会后,众人在县委餐厅吃了顿简单的公务餐。吃过饭,宋远平让秦玉洁和郭开来先行一步,他和王德昌、省农业厅专家又一次去了三郎村。 可不巧的是,刚和乔老旺父子俩见了面,秘书长田水多就打来了电话: “老板,出大事了!” 宋远平心里一咯噔: “又怎么了?” “秀云区大洼乡小李村一个妇女喝农药自杀了!” “你说详细一点。” “起因是她家的庄稼打了农药后全都枯萎了,妇女一时想不开,趁她老公不备,一气之下偷偷喝了农药。她家里上有小、下有老,她这一死,全村人都惊动了。他老公领着他老娘和年幼的一双儿女,拉着死去的老婆,到区政府讨要说法。村里大部分村民用了同一个品牌的农药,无一例外,打了这种农药的庄稼也都枯萎了,村里有两百多人声援那个妇女的老公,区政府的大门都被村民们开着农用车围堵了。老板,咱们市委要尽快拿出解决方案,不然的话,下一步他们可能会围堵市委大院?” 宋远平眉头紧锁: “你先别着急,大洼乡有多少村子用了这种农药?” “秀云区是黄州市下辖的最偏远的一个区,农业人口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中大洼乡全乡十四个行政村,二十一个自然村,都是用的这种农药,凡是打过农药的庄稼,无一例外都有枯萎的现象!” “其他乡镇还有没有用这种农药的?” “还在统计当中,应该还有,并且还不在少数!” “这件事高市长知道吗?” “这是突发事件,十点左右,村民们围堵的区政府,我估计,区政府应该报告了市政府,高市长可能知道了?” 越是在紧急状态下,头脑就越要冷静,宋远平稍一沉吟,马上做出工作部署: “郭书记和秦部长已经在回黄州的路上了。你先行一步,到区政府了解详细情况,千万不要和村民们激化矛盾。等秦部长和郭书记回去以后,你们和高市长成立一个应急小组,商量着先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我马上就回黄州!”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来时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 他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农业厅的专家仍留在通山,帮助乔老旺勘测荒山的土质,自己火急火燎的又返回了黄州。 秀云区区政府大门口,人越聚越多,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远比田水多汇报的人数多十倍还要多。大约有两千多农民把区政府围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不仅是这些人,四面八方还不时有农用车满载着农民往区政府方向赶过来,区政府大门前宽阔的马路也被随意停放的农用车搞瘫痪了。 尽管区公安局动用了防爆、治安、两个大队的全部警力,就连各派出所也倾巢出动维护治安,却是螳臂挡车,仍然挡不住汹涌的人潮。 分管农业的副市长魏二河,接到秀云区区长岳仁达的汇报以后,心里那个懊悔劲儿就别提了! 农药是黄州市“众鑫农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产的“乐农”牌喷雾型杀虫药水,别名“杀光光”,号称只要是害虫就能有效灭除。其实“众鑫科技”是几个“官二代”参股的“玩儿票”性质的小型私营企业。其中黄州市人大副主任刘丰收的儿子刘畅,黄州市检察院检察长周克昌的侄子周建勇,以及省委副书记夏墨林的儿子夏玉龙都是“众鑫科技”的股东。 “众鑫科技”的股东们一个个神通广大,他们仗着“老头子们”权力的加持,以强行摊派、利润分成的方式渗透政府官员,由政府花大价钱购买他们生产的农药,以“助农”的名义免费发放给基层政府,再由基层政府免费发放给当地农民,从中赚取巨额差价。 用这种方式,这几年“众鑫科技”发展迅猛,由最初的年产值不足一千万,到现在产值迅速翻了几十番,除去各项成本,每年的纯利润达到了近两个亿,三个人赚的盆满钵满。 其实这些农药是他们通过关系在别的农药厂整批购买的半成品,灌装以后贴上商标,就成了“众鑫科技”的产品了。灌装别人的产品既省时又省心,还省了研发费用。 然而,这么便捷的赚钱方式,作为众鑫科技的董事长夏玉龙却仍不知足。 玩了几年的农药,连药性都没有弄懂过,他就自认为是农药方面的“专家”了?在他看来,生产农药哪用得着什么狗屁科技?只要毒性够强,什么虫杀不死?他还觉得挺遗憾,这些年白白给别的农药厂做了嫁衣,如果自己生产,那每年的效益还要再翻一番! 有了这个打算,他马上召集其他两个股东开会。 听了夏玉龙的荒唐设想,刘畅和周建勇不仅不加以阻止,还为一本万利的利润欢呼雀跃。有钱不赚王八蛋,真金白银谁不喜欢?管他娘的科技不科技,只要农药能把虫杀死,把钱挣到手里就是本事。 三个人一拍即合,根本就没聘用专业科研人员,用特殊渠道购买了大量“毒鼠强”添加在已经稀释过几十倍的农药里,这样,一款号称“新型高效”的农药隆重上市了。 一周前,夏玉龙和周建勇来到市政府,提出要和魏二河“合作”,由魏二河牵头,组织召开“黄州市助农工作专项会议”,市政府出资,以“助农”的名义拨专款购买“众鑫公司”生产的新型农药“乐农”,所得的利润以“介绍费”的方式返还给魏二河高额回扣。 本来魏二河不想和他们搅在一起,可这些天他刚好急用钱。女儿在英国留学,每个月吃喝拉撒要几万块,儿子也嚷嚷着要结婚,他自己存的钱和老婆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依然是捉襟见肘?借钱吧,显得自己这个副市长太窝囊,也张不开嘴?思来想去,他决定铤而走险,同意和夏玉龙合作。 魏二河混迹官场多年,深知涉农工作并非小事,万一农药效果不理想,老百姓会背地里骂娘,高市长那里也不好交代?为了减小风险,他要求先搞一批试试,如果有点效果,再打报告给高市长,以助农的方式大批量购进。 夏玉龙对自己的产品信心满满,马上同意了魏二河的要求,先给了他一批试验用的农药。魏二河就把这批农药批给了土地最多的秀山区,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一时糊涂占这个便宜。为了弄清楚有多少农民用了这个农药,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秀云区政府。 这一去,他回不来了,也根本就不敢走了,他吓的腿都软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高招来处理这场危机! 高学伟接到魏二河磕磕巴巴的汇报,也感到事态严重,他马上召开市政府紧急党组会议,研究应对之策。 处理突发事件是他这个市长应负的责任,但事情还不明朗,他不想冒险亲自指挥。他整个脑细胞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几经考虑,他马上派副市长鲁长风、市政府应急办主任邓佑军,和市政府副秘书长罗永德,连同副市长魏二河,组成市政府临时应急指挥小组,由鲁长风担任组长,赶往秀山区政府现场指挥。 鲁长风明知道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可胳膊哪能拗的过大腿?你敢不接任务,人家高学伟往上面打个报告,说你危急时刻不听组织调动,临阵退缩,上面还不得处理你? 临上车前,他的秘书小陈还抱怨: “老板,高市长这就是明着挤兑您,组长听着好听,肩负的责任也最大。四个副市长,他凭什么让您当组长?” 鲁长风苦笑道: “我早知道高学伟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市长主持工作的时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他是市政府当家人,动不动就是组织原则性,你要是不听他的指挥,他背地里给你使绊子?搞来搞去,你还是搞不过他?算了,听天由命吧!” 等三辆车一前一后到了秀山区区政府附近,再往前面,宽阔的马路已经被农民们横七竖八的农用车堵死了。 鲁长风看着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场面,不由得暗自心惊,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邓佑军也被这个场面吓住了,他赶紧下车,紧走几步来到鲁长风的车旁: “鲁市长,这么多人,咱们连区政府都进不去,该怎么处理呀?” 鲁长风也下了车: “你先别急邓主任,我给区长岳仁达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应一下咱们。” 岳仁达接了电话,说区政府有个后门,让他们稍等会儿,他马上派人来联络。 几分钟后,来了两个区政府干部,两个人领着几位市政府领导徒步绕了一大圈,从一个低矮的后门进了区政府。 副市长魏二河、秀云区区委书记朱培学、区长岳仁达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魏二河苦逼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发着呆,朱培学和岳仁达赶紧迎上来握手。 朱培学一脸的紧张,还得堆起笑脸,表情看起来既滑稽又无奈: “鲁市长好,邓主任您辛苦了!” 鲁长风眉头紧锁,没怎么客套: “怎么聚了这么多的人?” “我也是了解了个大概,据说是大洼乡小李村一个妇女喝农药自杀了!” “是因为农药的事儿?” “是因为农药的事。听说这个农妇家里一共七口人,分了不到五亩地,全都打了一种叫“乐农”的农药。打完农药没几个小时全枯萎了?她一时想不开,就喝农药自杀了!” “照你这么说,外面这么多人全都打了这种药吗?” “据我们区政府初步了解,全区十三个乡镇,有九个乡镇用了这种农药,凡是打过农药的庄稼,基本都枯萎了。农民们半年的收成眼看要绝收,他们能不急眼吗?” 面对这么严重的事故,鲁长风忧心忡忡: “你们区政府了解过没有,这种农药是哪个厂生产的?又是谁负责推广的?为什么别的区县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唯独你们秀云区各乡镇都用了这种农药呢?” 朱培学看了看岳仁达: “岳区长,这个问题你比我清楚,你解释一下吧!” 岳仁达皱着眉头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主抓农业的是熊光祖熊副区长。可他今天不在区政府,听说他去扬桥镇了?” 眼见岳仁达想推脱责任,鲁长风急眼了: “你听说?岳区长,副区长干什么去了你都不知道,你怎么领导的区政府工作?” 岳仁达心里委屈,可他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鲁长风倒不是有意批评岳仁达,关键事态紧急,而农药事件或许只有熊光祖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他偏偏没在区政府,这怎么不让人恼火? “魏市长,高市长让咱们几个成立临时指挥小组,我任组长。对于这么严重的涉农事故,你是怎么考虑的?” 进了区政府到现在,魏二河一直心事重重,一言不发,这让鲁长风感到很奇怪。 “我现在心里很乱,脑子都要炸了,你们几个看着处理吧,我不参加意见。” 鲁长风着急了: “魏市长,你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你不参加意见,这事情怎么处理?” 一旁站着的区公安局局长梁成忠心急火燎: “各位领导,现在情况紧急,一部分农民已经开始冲击区政府大院了,赶紧商量一下怎么解决问题吧?” 鲁长风咬了咬牙: “走,咱们大家一起到大门口看看去!” 朱培学连忙阻止: “鲁市长、魏市长,你们俩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和岳区长去。农民们正在气头上,他们情绪激动,已经难以控制,万一他们冲进区政府,谁也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意外?” 鲁长风一把推开朱培学: “我鲁长风没那么怕死,人家农民都死了人了,咱们这些当领导的一个个装缩头乌龟?你们谁不愿意去就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第64章 力挽狂澜 鲁长风几句话说的几个市、区领导们面红耳赤。 朱培学拍领导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他心里憋屈的慌,也不敢再阻拦了,干脆缩在领导们后面打酱油。 区政府大门口,曾经以其伸展与收缩间彰显着秩序与威严的伸缩门,此刻像是一位被彻底击垮的巨人,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一侧的门体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扭曲变形,像是在痛苦挣扎中拗断了自己的肢体。原本光洁的金属表面被划出道道伤痕,那是群众愤怒之下,用各种器物留下的印记。油漆剥落之处,露出斑驳的金属原貌,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就连门柱也未能幸免,有的地方被撞得凹进去,往日的挺拔不复存在。整个伸缩门横七竖八的瘫倒在尘埃中,尽显落魄与凄凉。曾经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狼藉,看上去触目惊心! 愤怒的人群犹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动,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激愤,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呐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大海激起了惊涛,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一些人挥舞着手臂奋力向前拥挤着,试图冲破以防暴大队、冶安大队和值勤保安们筑起的最后屏障。 警察和保安们满脸紧张,他们用身体死死抵住冲在前面的人潮,手臂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让人群冷静,却瞬间被嘈杂声淹没。人群中不断有人往前涌动,推搡着前面的人,后排的人甚至踮起脚尖往里面扔石块。场面混乱不堪,仿佛一场即将失控的风暴,随时可能将区政府大院卷入无尽的喧嚣与动荡之中。 如此严峻的时刻,包括鲁长风在内的市领导和区领导们顿觉一阵心慌,脸色大变。 “区政府有没有扩音器?” 岳仁达一迭声的: “有有有,陶主任,赶紧跑步把综治办的扩音器拿来一个,快点快点!” 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老陶顾不上有哮喘病了,拖着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小跑着拿扩音器去了。 不到两分钟,陶主任喘着粗气又“扭”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手执扩音器,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 眼看着警察和保安们要拦不住了,鲁长风不顾危险,疾步走向人群,他打开扩音器,大声喊道: “父老乡亲们,大家先冷静冷静听我说,我是黄州市副市长鲁长风,我是特地从市政府赶过来处理这件事的!” 扩音器的声音盖过了现场嘈杂的声音。激愤的人群一听鲁长风是市政府副市长,场面暂时缓解了一点,警察和保安们这才得以喘了口气。 一个粗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大声说: “我们村有人因为劣质农药打坏了庄稼,喝药自杀了,你们当官的准备怎么处理?” 焦急中,鲁长风急中生智,现编现卖: “这位大哥,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请你们相信我,我也是山村长大的孩子,我的爹娘也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你们冲击了区政府,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的苦衷,你们用了无良商家生产的假农药,毁了你们辛辛苦苦打理的庄稼,我和你们一样的心痛,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中年人听的不耐烦了: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要的是处理结果!” 鲁长风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对面的人群更近了,几乎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处理结果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不是也要和你们大家商量吗?如果你们现在冲进来,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收拾,问题仍然处理不了。你们要是相信我,请给我一点时间,也给大家一个理性沟通的机会。乡亲们可以选出几个代表,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你们大家放心,你们所受的经济损失,我保证政府会一分不少的赔偿给你们!” 眼看着局势得以缓解,突然,后面却有个憨憨的粗噪门大声的呼喊: “大家千万不要相信他,他是市长,和区政府当官的孙子们一个德行,他们官官相护,就是来蒙骗大家的。大家一起往里冲,替春枝她娘报仇,砸烂区政府,打烂这些干部们的狗头,往里冲啊!”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关键时刻,那名中年汉子大声喝骂: “都他娘的安静!你们一个个张口闭口的砸烂区政府,砸烂区政府有什么好处?不还是没人赔给你们钱吗?李卫国、李卫民、李卫安,李庆山,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去区政府谈判,要是谈不成,咱们再和他们鱼死网破也不迟!”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还别说,这个中年汉子一句话就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从人群里挤出来四个人,连同这个汉子一共五个人,挤到了鲁长风的对面。 “把他们几个放进来!” 鲁长风吩咐道。 警察和保安们给几个人让出了道,几个人毫无惧色,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鲁长风毫无一点市长的架子,赶紧和以中年汉子为首的几个农民代表一一握手。 握过手,中年汉子很有点权威性,他嘱咐大门口的乡亲们先把区政府大门让出来,一切等谈判结束以后再说。 区政府小会议室里,市、区两级领导们和农民代表们相对而坐,鲁长风脸含微笑: “对面的同志们,请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好吗?” 中年汉子说: “我叫李庆余,是秀云区大洼乡小李村的村长。” 他指着一个岁数稍大些的中年人说: “这位是我堂哥李庆山。” 其中一个小伙子主动介绍起剩下的三个人: “我也姓李,我叫李卫安,他叫李卫国,另一位叫李卫泰,我们三个是亲兄弟,我还有个三哥叫李卫民,死的那个妇女就是我三嫂。我三哥一家上有老下有小,老的都快七十了,小的刚上幼儿园,我三哥还有心脏病,以后他这个家该咋活呀?我看着揪心呐!” 李庆余眼圈也红了: “你们当领导的看见了没有,他们哥四个一个叫国,一个叫泰,一个叫民,一个叫安,这寓意起的多好啊?可这能算是国泰民安吗?政府出于好意,给我们农民发放了免费的农药,政府的经是好经,却让歪嘴和尚给念歪了?他们哥几个都是我们本家兄弟,我们都是一个族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先不说我们的庄稼损失,卫民媳妇因为这事儿自杀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鲁长风心里也不好受,可他只能以谈判的角度来看问题。一切还只能在框框里谈,出了这个界限,就算自己代表市政府答应下来,以后再有这种事该怎么处理? “庆余同志,你们认为这件事怎么处理才算满意?” 他只能以退为进。 “我们来区政府以前已经商量过了,庄稼损失可以听政府的,卫民媳妇的死不能轻飘飘的就算了,政府拿出来三百万,我们就不追究了!” 鲁长风暗自松了口气,三百万对农民来说无疑是笔巨款,但对于政府而言,只不过是一项计划开支而已。 目前除了要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还要想办法解决农民们庄稼赔偿问题。对于如此紧张的局势来说,只有掌握谈判的节奏,才能化险为夷。 他并没有马上答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赔偿方案: “庆余同志,按说,你们要的也不算多,生命是无价的嘛,别说是三百万了,就是三千万也买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可你们想过没有?按照你刚才说的,你们庄稼的损失政府说了算,如果政府按照每亩五百块钱一亩赔偿给你们,那么,假如损失一万亩的话,那一共才五百万元?你想一想,乡亲们大张旗鼓的来给你们助威,他们会答应吗?你们合适了,他们不合适,他们心里一定别扭?我觉得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把庄稼的赔偿款往上提一提,把卫民媳妇的赔偿款稍微往下降一降,这样大家也都能接受,你们看,我说这个方案你们能不能接受?” 李卫安抢先说道: “你先说个数字,我嫂子的事儿到底能赔多少钱?其他的等一会儿再说!” 鲁长风脑子里有了个大概赔偿方案: “对于你嫂子的死,我代表市政府深表遗憾。但是,各地区有各地区的非正常死亡赔偿标准,如果超出标准太多,政府也为难?可如果赔偿的少了,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我们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政府拿出来一百万…… “不行!” 李卫安想也没想就打断了鲁长风: “你们政府就没一点诚意,还假惺惺的表示遗憾?要是你家死了人,拿一百万出来你愿意吗?和你们政府谈判就是瞎耽误工夫,你别蒙我们农民了,我们不谈了。庆余哥,庆山哥,咱们走!” 鲁长风连忙站起来解释: “卫安同志,你先别着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等我说明白以后,你要还是不同意,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李庆余好歹是个村干部,见的世面多一些,他连忙摁着李卫安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你呀卫安,你就是个属气油的,碰到火星就着,人家鲁市长话都没说完,你站起来就要走?你要真走了,难道你还真敢砸了区政府?” 鲁长风微笑着摆摆手: “这也不能全怪卫安同志,是我没把话说明白。我的意思是,区政府先拿出来一百万,之后我再号召我们市政府、区政府所有同志们再捐款一百万,一共两百万。卫安同志,你们兄弟三个商量一下,这个数字能不能接受?” 李卫安脸上一喜: “你说话算数?” 鲁长风郑重的点点头: “我是副市长,也是处理这件事的领导小组长,我说话当然算数了。如果捐不够这一百万,差多少我个人补多少,一定让你们拿走两百万!” 李卫安看看李庆余: “庆余哥,那你看…… 李庆余早就和李家四兄弟商量好了,他们的底线是;李家老三媳妇的死亡赔偿金不能低于一百五十万,受药害的庄稼赔偿金每亩不能低于八百块。现在比预想的多争取了五十万,他们当然同意了! 李庆余当即表态: “两百万就两百万。接下来说说庄稼赔偿的问题吧!” 鲁长风步步为营: “这个庄稼赔偿问题就复杂多了,牵扯了秀云区一共九个乡镇,你们做得了主吗?” 李庆余一拍胸脯: “实话告诉你领导,外面这几千号人都是我李庆余组织的。只要政府能赔偿到位,我只须一句话,保证十分钟之内,所有人全部撤走!” 鲁长风心里有了底: “那好,咱接着谈,这些受了药害的庄稼,你们一亩地想要多少赔偿金?” 李庆余心里早就有了谱,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们原来想着一亩地按照两千块赔偿,这不是商量着嘛,你也说个数吧?” 鲁长风笑道: “李村长,你想为大家多争取点赔偿款,这我能理解,可这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我看,不论是什么农作物,一亩地一律按照一千块钱的赔偿标准,区政府和你们各个乡镇政府直接对接,由乡镇政府核实受损庄稼的亩数,赔偿款也由乡镇政府统一发放!” 李庆余没有马上答应,他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李庆山: “庆山哥,你也有发言权,这么长时间你一句话也不说,好歹也说句话呗?” 李庆山有些腼腆,强扭巴捏说了句: “我认为人家当官的给的不少了,我同意。” 李庆余没啥可说的了,他又提了另外一个要求: “既然庆山哥都同意了,我也同意。不过,咱们谈的赔偿标准用不用写个协议呀?” 鲁长风沉吟了一下: “这样吧,写协议只面对你们这几个人,我看还是让市政府和区政府出一个联合通告,把赔偿标准全部列在上面,让所有受损失的百姓们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鲁长风做出了承诺,李庆余和李家三兄弟心里更踏实了。这样一来,市政府和区政府再想反悔也不行了?这充分说明,人家这位鲁市长办事光明磊落,值得信赖,是真心为老百姓办实事的领导。 本来剑拔弩张的谈判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市领导和区领导们,以及小李村的五个李氏家族成员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等一行人走到区政府大门口,那些农民们还真听李庆余的,他们规规矩矩的把区政府大门口让了出来,大门前的道路也渐渐能缓慢通车了。 鲁长风不由暗自感慨,群众的力量坚不可摧。不外乎有人把人民群众形容为水,把政府形容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事件处理的不能让人民群众满意,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打砸政府事件! 毋庸置疑,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谈判案例,同时,也从侧面反映出秀云区农民的质朴和善良。他们并没有要挟政府拿出巨额赔偿,能挽回相应的损失,他们已经心满意足。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高学伟恰到好处的打来了电话。 第65章 大佬的能量 市政府领导小组、及所有区政府大小领导干部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遇到,不夸张地说,大多数领导干部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突发事件?几个市里来的领导和区领导仍惊魂未定,热烈讨论着刚才惊悚的场景。 鲁长风走了几步,随手接通了高学伟打来的电话: “你好高市长,请问,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没有没有,长风啊,你还好吧?处置事件时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高学伟的声音既紧张,又像是对鲁长风的关切,鲁长风面露鄙夷之色。 事件完全得到了掌控,危机解除了,作为市长的高学伟才姗姗来迟?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领导,把他弄到战场上,他肯定是最怂包的一个! 鲁长风不善于玩弄权术,还是据实汇报说: “事件处理的很顺利,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咱们的群众还是很讲道理的。”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我和市委田秘书长、市委组织部秦部长,市纪委郭书记在路上,马上就到秀云区政府了,咱们见了面再谈!” 鲁长风颓然挂断了电话,一脸的黯然。 罗永德没注意鲁长风的脸色,他捋了捋有些卷曲的半秃顶发际,走过来讪笑着说: “看来高市长操碎了心,他是不是要来了?” 高学委主持市政府工作以后,罗永德和新任的、同样有些秃顶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曹永刚像两条流口水的哈巴狗一样,每天跟在高学伟的屁股后巧言令色、溜须拍马,把高学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比伺候他们的亲爹都要用心。高学伟春风得意,也投桃报李,常给他们安排些油水肥厚的工作任务,让他们吃的满嘴流油。 按说秀云区出了这么严重的群体性事件,身为市长的高学伟应该亲自坐镇协调处理。即使他不想承担风险,也应该派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加入小组,怎么轮也轮不到副秘书长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小组? 鲁长风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罗永德就是高学伟安插在小组的眼线,他根据现场情况,随时替高学伟反馈情报。高学伟评估风险以后,再决定来不来现场! 官场上永远不缺这种哈巴狗,他们没有大的志向,只想吃点主子丢给他们的骨头。 鲁长风不愿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他微微一笑: “不光高市长要来,市委田秘书长、市委组织部秦部长和市纪委郭书记也要来。刚才我个人作主定下了赔偿方案,正好向他们汇报一下!” 罗永德生就一副舔狗相,又趁机为鲁长风唱赞歌: “鲁市长,您这次可是立大功了?刚才那个阵势把我紧张的呀?您看,我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是真怕那帮泥腿子冲进来抡锄头?” 鲁长风没接罗永德的话茬,他觉得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唾沫星子。 看着一帮人手忙脚乱的拆卸着被农民们损坏的伸缩门,鲁长风满心惆怅。 高学伟交代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本来可以率队返回市政府交差了,可高学伟他们又要来区政府视察工作,鲁长风也只能干等着了? 岳仁达一直忐忑不安,又听说纪委书记郭开来也要过来,他更觉得胆战心惊? 他深知郭开来的脾气,这家伙表面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可他一旦叫起真来,那张本来就黑的脸就更黑了,像是刚烧过的锅底似的。在黄州市,只要有郭开来在场,就必须要牵扯到纪律工作,他一张嘴就是这违规那违纪的,一旦落在他的手里,那还有个好? 岳仁达也是市政府下派的干部,以前没少和鲁长风打交道,加之鲁长风性格温和,又比较厚道,目前来看,只能求鲁长风替他美言几句了。 岳仁达脸上堆满笑容: “鲁市长,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区政府处置不力,一会儿郭书记他们来了…… 鲁长风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无能为力,他委婉地说: “岳区长,现在还远没到追责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因为假农药的事情死了一个人,具体有多少庄稼受损,目前还没有统计结果?这么严重的涉农事件,不是追究几个责任人就能结束的?这件事已经涉嫌刑事犯罪,包括市政府、区政府、农药制造商、分销商在内,都有人捆绑在这个利益链条上,我估计公安局也会介入调查,只能等调查结果了!” “公安局也要介入?” 一旁的魏二河刚刚缓和的心情又收紧了? “刚才不是已经和农民们协调好了吗?何必那么麻烦,还要惊动公安局呢?” 鲁长风两手一摊: “老魏,我只负责安抚群众情绪,协调各项赔偿事宜,具体后续工作该怎么安排,咱们俩谁说了都不算,要听高市长和郭书记他们的!” 这时,旁边的罗永德眼底透出兴奋的光芒: “来了,高市长来了!” 罗永德像是见了娘家人一样,小跑着去迎接高学伟。 四辆轿车一前一后,平稳的开进了区政府大院。 高学伟和田水多走在前面,秦玉洁和郭开来并排走在后面,几个人神色各异。 高学伟一下车就满面春风,眉梢都带着笑意。田水多很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他稍稍和高学伟拉开一点距离,以示尊卑之分。 按照常委顺序排列,郭开来应该和高学伟一起走在前面的,因为论级别,他们同样都是正厅级。但在实际操作中,市长主抓市政府全面工作,而市纪委书记则只负责纪律工作,一定程度上,还要配合市政府工作,这就造成了市长要比市纪委书记级别高的假象。 郭开来对高学伟的人品不怎么感冒,在他的印象里,高学伟生性多疑,且没有主心骨,当天确定了的事情,或许次日他就变了卦? 郭开来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也不想让大家误解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就故意慢了半拍,让田水多先走一步,他和秦玉洁走在了后面。 此时的郭开来面沉似水,他敏感的意识到,秀云区农药事件并不只是简单的农药事故,很有可能存在政府官员与农药商内外勾结,以看似合法的巧妙手段窃取政府财产,损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秦玉洁也显得很严肃,她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对于组织工作,秦玉洁相当老辣,不夸张的说,黄州市副处级以上干部谁行谁不行,她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秀云区政府几名主要领导,有一半她都没看好?只不过,以前的组织部是在董胜利的领导下工作,秦玉洁拥有的组织权限微乎其微,用董胜利的话说,一切工作都要向市委靠拢。 田水多则一直笑呵呵的,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以说,这四个市领导里面,只有他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高学伟大老远的就向鲁长风伸出了手: “鲁副市长,听说你面对几千个愤怒的群众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从容应对,力挽狂澜。对此,我谨代表市政府对你表示感谢,你辛苦了!” 鲁长风让高学伟的不吝赞词夸的不好意思了: “高市长太夸张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镇定?当时我紧张的扩音器都拿不稳了,我真怕群众们不听我的?他们要是冲进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家见老婆了?” “你看你看,谦虚了不是鲁市长?要不是你沉着冷静,巧妙周旋,不定得出多大的乱子呢?啥都别说了,今天的功劳少说也有你的一半!” 高学伟故作大度地把功劳许给了鲁长风一半。 在他看来,运筹帷幄的是他高学伟,鲁长风只不过是他派遣的一员大将而已。 “高市长,你来的正好,我向你汇报一下今天和群众们商定的赔偿细节。” 鲁长风早料到高学伟会这样表态,他没想着大功独揽,把话题引向了赔偿款。 “不用汇报了鲁市长,大致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来是给区政府提两个条件的。” 高学伟收起笑脸,摆出了严肃的表情: “岳区长,你们区政府是怎么搞的?上级党委政府这么重视三农工作,你们竟敢拿假农药来糊弄老百姓?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理你?” “您批评的队领导,是我没有把工作做到位,熊副区长下发农药的时候,我就应该过问的,可是我大意了?我向您检讨,向组织检讨。” 岳仁达是个老江湖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顶撞高市长,要拿出诚恳的态度,一边认错,一边替自己推脱责任,只有让高市长心情舒畅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这么说,区里下发农药的事情你不知道?” “领导,我可不是有意推脱责任?农业这一块一直是熊副区长主抓,他不向我汇报,我也从不干涉他的工作。” 高学伟表情缓和了: “熊光祖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看到他?” “熊副区长去杨桥镇了。” “他是躲起来了吧?” “我也不清楚,我是听办公室陶主任说的。” 见成功的把高学伟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熊光祖身上,岳仁达知道自己的功课起了作用,心里暗自得意。 “我不管他熊光祖是躲了还是真有工作要做?既然他负责农业工作,这件事情就要追究他的责任。他回来后你负责转告他,让他明天上午到市政府报到,我要严肃处理他!” “好的领导,您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 高学伟又接着说: “我告诉你岳区长,农药事件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完全是你们秀云区政府的责任,你们区政府别想让市政府替你们擦屁股?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赔偿款、包括那个农村妇女的死亡赔偿金,由你们区政府完全负责。第二,区政府马上成立农药事件善后工作小组,对那些受药害较严重的各乡镇种植大户上门进行安抚。还有,你们区政府要引以为戒,要全力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特别对于三农工作,要细致,细致,再细致,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 岳仁达垂手而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他才不在乎赔多少钱,区政府出点血算什么?只要不挨板子,赔再多的钱是国家出的,又不是拿自己家的? 做完了指示,高学伟笑呵呵的看向鲁长风: “鲁市长,大家都在市政府等着你呢?为了奖励你这个大功臣,晚上我个人掏腰包,咱们去“春晖楼”庆功!” 这就完了? 鲁长风一脸木讷? 怎么说也是引起了几千群众骚动的大事件,就这么让区政府拿点儿钱就算了? 郭开来的脸上像是下了一层霜,他轻咳了一声: “高市长,假农药事件引起了一名农村妇女死亡,并有可能造成几万亩农田的重大损失?我认为应该成立个调查组,详细调查引起此次事件的原因,严肃追究责任人!” 高学伟不以为然: “郭书记,我知道你工作认真,眼里揉不得沙子?可我觉得,社会稳定才是我们市委、市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事情既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该赔偿的赔偿了,该安抚的安抚了,要追责,熊光祖明天就会被我追责,我看,就不要大张旗鼓的自找麻烦了!” “这怎么能叫自找麻烦?” 郭开来气乐了: “农药是谁生产的?谁是中间商?又是谁拿着国家的钱购买的?这么大的事件,如果不搞个明白,群众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我们官官相护,甚至是官商勾结?作为政府领导,我们不能认为老百姓拿到钱了,就相安无事了?要彻查此事,还人民群众一个公道,也让那些吃里爬外、伸黑手、拿黑钱的个别干部承担责任,以警示更多的党员干部!” 高学伟却不急不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郭书记,你有话慢慢说嘛,你看你又急了?你这一急,脸都憋出黑补丁了?” 说着话,他拉着郭开来的手走了几步,和众人拉开了点距离,小声说: “郭书记,不是我不想让你查,是上面有指示。你要是不信我说的话,你亲自给上面的领导打电话!” “你说清楚高市长,谁不想让我查了?” “这种事情能说的太清楚吗?你要真想知道,你打电话问问省委夏副书记吧!” 夏副书记?夏副书记不就是省委副书记夏墨林吗? 郭开来心里一沉,脸上微微变色,感觉压力山大! 假农药事件性质恶劣,影响巨大,凡是知道这件事的领导干部都急着撇清关系,谁敢轻易染指?关键时刻,一个省委副书记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出面打招呼,说明假农药事件一定和他有所关联?这样看来,单靠市纪委的力量,很难和一个省委副书记抗衡。 郭开来不敢做主了,他决定先和宋远平商量一下,看他会是什么意见。 高学伟以为吓到了郭开来,套着近乎说: “老郭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面的领导都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何必惹火烧身呢?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上上下下有个交代算了!” “这样的话,我怎么和宋书记交代?” 高学伟呵呵笑道: “你真以为宋书记有个“黑脸包公”的雅号,就真会一条道走到黑呀?你放心郭书记,你是市纪委书记,只要你不同意成立调查组,宋书记也不会非要找这个麻烦?行了郭书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晚上我给鲁副市长搞个庆功宴,你郭书记必须去捧场!” 第66章 茶楼密谋 宋远平一路上没少打电话,当他得知已经有几千个群众围堵秀云区政府时,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马上打电话给宋光荣,让他调集大批警力,想尽一切办法控制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等他心急火燎地回到了黄州,田水多一行人也刚好到了秀云区政府。田水多汇报说,事件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在鲁副市长的努力协调下,围堵区政府的群众都已经散了。 宋远平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他顾不上鞍马劳累,让田水多通知小组的人下班前必须赶回市委,要加班开会,研究事件发生的原因,以及布置善后工作。 近两小时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田水多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市委,办公室通知的常委们也陆续来到了小会议室。 魏二河作为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也被通知参加会议。 高学伟一扫往日的阴霾,像是打了胜仗似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夸夸其谈: “宋书记,我接到你的指示以后,马上就成立了“事件紧急处置小组”,由我亲任组长,长风同志任副组长,我亲自带队,赶赴秀云区政府督导各部门控制事态的发展。事件能这么快得到解决,也算我用对了人,长风同志以其高度的责任感和超强的临场发挥能力,临危不乱,用真诚和温情打动了群众代表,最终,群众代表接受了长风同志提出的赔偿方案。此事件能化险为夷,长风同志功不可没!” 坐在高学伟下首的鲁长风鼻子都气歪了? 这位高市长真够厚颜无耻的,明明他亲口说的让自己任组长,怎么他又成组长了?还有,他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说他亲自带队指挥?这人的脸皮够厚,堪比八达岭长城了! 宋远平在市政府工作时,对鲁长风印象很好,但后来知道了鲁长风替董雪峰圈地,好感又大打折扣。不过,一码归一码,功是功,过是过,人家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力挽狂澜,该表扬还是要表扬的。 宋远平微笑着说: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做为一名党员干部,在面临危险和困难时,我们更应该义无反顾地冲锋在第一线。此次事件中,长风同志不惧险阻,圆满完成了组织交派的任务,很好地诠释了在危险来临时,我们的党员干部应具备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常委们热烈地鼓掌,纷纷向鲁长风投以敬重的目光。 “对长风同志作出的贡献,我深表赞扬,但是,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宋远平猛然收起笑容,发际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浓眉下一双星目尽显凌厉: “大家不要以为事件平息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要认真思考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群体性事件?” 会议室里一下子肃静了,静的落针可闻,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的凝重起来。 魏二河脸色发白,他双手下意识地揪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早已汗湿一片,那黏腻的触感顺着指尖攀爬,恰似他此刻紊乱的心绪。他眼神空洞,往昔的自信与威严碎落一地,只剩无尽的懊恼与恐惧。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衣服的前襟,嘴唇抖个不停,喉咙里像是哽着千言万语,却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脑袋也耷拉下来。 宋远平已不是刚刚入主市委时的宋远平了,他拿下胡忠良,挤走董胜利,又降服了高学伟。举报信事件他不仅毫发无损,还更奠定了他书记的地位,如今的他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强大的气场令人噤若寒蝉,心生敬畏。 “同志们,此次事件的发生并非偶然,如果不能彻底根除顽疾,此类事件还有可能会出现。对于引起此事件的原因,我想大家心里有数,在如此高压政策之下,仍有个别人不肯收手,利用自己的职权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可耻勾当,把国家的财产当作可以任意提取的私人金库。我就不明白了同志们,国家待我们不薄了,还要索取多少才会满足?” 魏二河更害怕了,满是对未来仕途阴霾密布的忧惧,不知道能否逃过一劫? 高学伟的兴奋劲被宋远平一番话打进了闷罐子里,他有些不服气,于是硬着头皮说: “宋书记,请你不要扩大腐败的概念嘛,农药事件只是药商不负责任的行为,和政府扯不上什么关系。” 郭开来敲了敲桌子,他语气强硬: “药商的行为固然可恨,但我们政府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漠视人民的疾苦,不顾人民的死活,怎么不是腐败?还要怎么样才算是腐败?” 高学伟已然刹不住车了: “腐败是一个定义明确的概念,而且是一种罪行的界定,郭书记,随意扩大腐败的概念,这恐怕不太好吧?” 秦玉洁早看着高学伟不顺眼,也加入战团: “高市长,腐败不腐败的咱先不说,刚才你向宋书记汇报工作时,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明明是鲁副市长控制事件以后咱们才赶过去的,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高学伟的谎言被秦玉洁当场揭穿,顿时恼羞成怒: “秦部长,你可以阐述你的个人观点,但请注意你的措辞?我说的很清楚,一直在表达对鲁副市长的敬意,你别一上来就抠住字眼不放!” 郭开来说: “谁去的早谁去的晚无所谓,只要认可鲁市长的努力就行。我看,咱还是商量一下如何追究责任人的问题吧!” 魏二河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脸委屈地表示: “郭书记,你们左一个贪腐,右一个追究的?我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这批农药是我同意购进以后分发给秀云区政府的。为百姓减负、替百姓分忧是我们政府的职责和义务,我又不是农业专家,我哪会知道农药质量不行?你们要是追着不放,想追究,想处理,冲着我来不就行了?” 宋远平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斥: “太不像话了吧?我请问诸位,这是市委在开常委会议呀?还是农贸市场吵架?减轻农民负担,加强对农民扶持的力度,这是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不是我们黄州市心血来潮。有困难就克服困难,有??碍就排除??碍,总之,对于破坏三农工作,以权谋私,损害农民和国家的利益就是不行。我不管你们谁在认真工作,谁在推诿责任,谁出了问题,谁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宋远平发了火,众人都哑了火,宋远平接着说: “此次群体性事件反映出我们在基层的信息沟通,以及民生保障等多方面的严重不足。工作的疏忽大意、对民意的漠视,让政群矛盾不断累积,直至爆发。如何亡羊补牢,重塑政府公信力,是我们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宋远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目光移向郭开来: “郭书记,你们市纪委联合市公安局、市工商局、市质检局,马上成立农药事件联合专项调查组,对此次事件进行彻查。不管查到谁头上,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决不姑息迁就。如果遇到阻力,你汇报给市委,我宋远平替你撑腰!” 魏二河仿佛被抽去了脊骨,整个人陷进椅背里。 四周的人声渐次消散,可魏二河恍然不知?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愈发的强烈。宋远平虽然没点他的名字,但他字字如刀,仍在耳畔嗡嗡作响。 呆愣了半晌,他拿起手机,打给了夏玉龙。 “青江阁茶楼”,宋远平曾经和田水多喝过茶的“望江楼”二楼,夏玉龙、刘畅、周建勇三个人,正在密谋着如何避重就轻解决这次危机。 谈着谈着,周建勇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 “玉龙,我今天右眼一直在跳,这他妈可不是好征兆,不会真翻车吧?” 夏玉龙吐了个烟圈,很自负的表情: “你想多了建勇,我爸已经给高学伟打过招呼了,我就不信市里敢动咱们!” “也是,魏二河拿了咱们的好处,就算是高学伟阳奉阴违,魏二河也会死保咱们。” 刘畅年龄最小,胆子也最小,他惶惶不安: “玉龙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爸知道了一定会打断我的狗腿,我该怎么办呀?” 夏玉龙乜了他一眼: “你小子这就怕了?你就让他打呗,你可是老刘唯一的宝贝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舍得揍你?” “你是不知道我爸的脾气?他要是发起火来,搂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去年我领了个小妞在家里玩双人游戏,也该我倒霉,我爸手机忘家里了?他回家拿手机,那个妞搞的动静太大了,被我爸听见了,那小妞走了以后,他用皮带给我上了刑,我的妈,那次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刘畅心有余悸的样子。 夏玉龙和周建勇哈哈大笑,周建勇搂住他的肩膀,笑着挤兑他: “看不出来呀哥们?就你这身子骨,一阵风就能把你吹二里地。你在外面玩还不过瘾,还把小妞弄到家里搞飞机?你爸揍你是心疼你,怕你得了花柳病断子绝孙!” 夏玉龙嘲讽道: “我说刘畅,你这样瞒着你爸有啥好处?钱没少挣,大把的钱存进银行不敢花,买个车子还是辆二十几万的破大众,你窝心不窝心呀?” 刘畅苦逼着脸: “我哪敢说出来?我爸早就警告过我,说我要是敢打着他的旗号做生意,他就…… “他就打断你的腿是不是?张嘴你爸闭嘴你爸,你又不是刚断奶的孩子,你爸能监督你一辈子?以后别提你爸了,我他妈心里烦!” 周建勇见不得刘畅这个窝囊劲,对着他就是一梭子。 夏玉龙他们三个臭味相投,除了一起做生意捞钱,还一起吃喝嫖赌、形影不离,他们最爱去的就是“青江阁茶楼”。只要肯花钱,“青江阁茶楼”能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茶楼不仅供应各类高档茶点,还高薪聘请多位高级别厨师,什么粤菜、湘菜、鲁菜、川菜、豫菜、徽菜、闽菜、苏菜等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水陆空各种野味应有尽有。除了吃的,还有赌的。茶楼最北侧有个三层楼房,楼房经过改建装修,可提供麻将、赌博机、百家乐、牌九、各类扑克游戏,只要你想赌,玩什么有什么。 当然了,这不是最吸引他们的节目,让他们流连忘返的是茶楼养的几十个极品小姐。这些小姐们个个肤白貌美,细腰大长腿,她们还多才多艺,其中一个叫兰兰的女人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兰兰不光能歌善舞,还会弹吉他、拉二胡,夏玉龙每次来“青江阁”,都要和兰兰来个“鸳鸯戏水”。 夏玉龙今天心情不是太好,加之周建勇又和刘畅抬了几句杠,夏玉龙决定及时调剂一下氛围,于是吩咐刘畅: “算了算了,农药刚出了问题,你们俩还有心思窝里斗?刘畅,你下楼喊几个妞玩玩,老子得泄泄火气!” 刘畅刚下楼,夏玉龙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魏二河,夏玉龙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好魏市长。” “小夏,我想和你谈谈。” 魏二河开门见山。 “电话里不能说吗?”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说个地方,咱们见面谈。” “我在“青江阁”的“望江楼”,你过来吧!” 挂断了电话,周建勇见夏玉龙脸色不是太好,知道可能农药的事情出了岔子: “是魏二河?” 夏玉龙叹气道: “魏二河好歹也是个副市长,出点事儿就吓尿了,这种人能干成什么大事儿?” “你的意思是,魏二河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魏二河就是一个窝囊废,他要是能顶的住,还会给我打电话?他妈的接钱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风险,钱哪有那么好挣?建勇,一会儿他来了,你给他上点眼药!” 周建勇连连摇头: “我可降不住他,别说我了,我叔也得给他面子。” 夏玉龙拉下了脸: “我一直认为你挺聪明的,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呢?他魏二河接了咱的钱,就得替咱卖命。他是个软蛋,你要是不吓唬吓唬他,万一他撂了,那咱们全都得完蛋!” 周建勇只能点头答应。 屋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两个人都沉默了。 刘畅兴冲冲地领着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上了楼。 女人们一个个前凸后翘,妩媚动人,其中就有兰兰。 兰兰身着一袭奶白色真丝连衣裙,如春日流云般轻柔的贴合着她的身形。裙摆灵动垂坠,随着步伐泛起细腻褶皱。纤细白嫩的锁骨间,一枚祖母绿宝石项链散发温润幽光,与耳畔小巧珍珠耳钉相映成趣,举手投足间尽显典雅。腰间一条玄色皮质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为这温婉穿搭添了几分利落飒爽。脚下米色的小羊皮高跟鞋,轻踏间优雅从容。她一头浓密卷发,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宛如古典油画中走出的缪斯,美得不落凡尘。 兰兰毫不做作,一上楼便偎依在夏玉龙肩旁: “龙哥,你可想死妹妹了,今天想怎么玩儿?” 夏玉龙顿觉骨头都酥了,但魏二河马上就来了,他是真没时间玩。他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塞进兰兰的小坤包: “今天有正经事要办,你先走,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到时候再说!” 兰兰眉开眼笑,“吧唧”在夏玉龙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先忙龙哥,妹妹随叫随到!” 兰兰识趣的下了楼,刘畅没头没脑地嚷嚷着: “这是干嘛呀?兰兰本来都有主了,是我硬把她拉过来的,怎么就让她走了呢?” 周建勇没好气地说: “刘畅,就你这智商?到街上练摊都得饿死,我他妈……,我啥都不想说了,和你说话太他妈费脑细胞!” 第67章 望江楼上 刘畅脸上挂不住了,委屈的看向夏玉龙: “玉龙哥,你来评评理,我跑上跑下的忙乎,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建勇哥他…… 刘畅唠叨个没完没了,夏玉龙耳朵里犹如一千只苍蝇在嗡嗡作响,他脸色一沉: “刘畅,我知道你爸为啥老想揍你了,我他妈都想灌你一盆马桶水?我警告你刘畅,我心情不好,你别在楼上碍手碍脚?楼下几个娘们缺个鸭子,你找她们玩去!” 刘畅不怎么屌周建勇,但夏玉龙他可惹不起?不光惹不起,夏玉龙的话在他面前就是圣旨,刘畅一点不敢忤逆。 夏玉龙表面上看似嘻嘻哈哈,不拘小节,其实这孙子心狠手辣。谁要是无意中得罪了他,那可就惹了大麻烦了?轻则挨顿拳脚,赏几个大耳刮子,真要是惹火了他,他只需一个电话,就有人替他出手,那些倒霉蛋们不是少了三两根手指,就是被挑断脚筋,落下个终身残疾。由于他出手太过于狠毒,加之他皮肤白,山南省认识他的官二代、富二代们根据他的肤色,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山南白面狼”。 刘畅挨了骂,还得堆起笑脸,低声下气地讨好他: “呵呵……,玉龙哥,我这就滚,我在楼下等着,你啥时候气顺了给我打电话!” 刘畅下了楼,在一楼大厅刚好遇到了魏二河: “这么巧魏市长,这”青江阁茶楼”还就“望江楼”环境优雅,您可真会找地方!” 魏二河没心思客套: “刘畅,小夏呢?” “他在楼上看江景呢。” 魏二河没废什么话,直接上了二楼。 夏玉龙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听见脚步声,知道是魏二河来了,他站起身握手: “魏市长你好,我和建勇等你多时了。” 魏二河垂头丧气: “我刚开完会,来不及喘口气就赶来了。”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还非要当面谈?” “唉,一言难尽!刚才宋书记在常委会上含沙射影,郭开来和他一唱一和。宋书记还让郭开来牵头成立了几个单位组成的“联合专项调查组”,看来,我这次是撇不干净了。” 魏二河长吁短叹。 夏玉龙故作轻松: “魏市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种事我经历的太多了,省里哪年不派几十个这调查组那巡查组的?不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嘛?这个时候你一定得沉住气,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自己先自乱阵脚,你不是亮出屁股让人家打吗?” “我不亮屁股还能怎么办?人家矛头直指着我,我能躲到哪里去?” “我的魏大市长,我不是让你躲?市里组成的调查组只有权利调查处级以下的小虾米,你是副市长,他们有这个权限吗?我们的农药厂各种许可证和资质证明都有,他们了不起以质量不合格的名义罚我们几个钱,让我们停业整顿,你还用怕成这个样子?” “你别宽我的心了小夏,郭开来没那么好糊弄。我看,你还是让你家老爷子想想办法,要不然,调查组把我逼到墙角,我可真扛不住?” 魏二河哪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调查组只须顺藤摸瓜,不出一周就会查出农药厂的猫腻,这样拔出萝卜带出泥,早晚他收回扣的事儿也会败露,他可不想有那一天。 夏玉龙沉下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市长?你是在威胁我吗?” 说着,夏玉龙冲周建勇使了个眼色。 周建勇也沉下了脸: “魏市长,你这就不地道了?生意嘛,就是要风险共担,你不能吃饱喝足了,把麻烦都甩给我们吧?” 魏二河威胁道: “你们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水淹火烤谁都蹦哒不出来。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要是出了事,你们谁都好不了!” 周建勇哈哈大笑,他戏谑地说: “姜还是老的辣,算你魏市长有手段。不过,就算你想让我们跟着你陪葬,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老婆和你儿子吧?你老婆叫郑春莉,在市国税局上班,上下班开一辆福特,她最大的爱好是每逢周一周三到“肤美美”做美容。你儿子叫魏君瀚,今年二十六岁,十一要结婚了。你儿子没和你们住在一起,他一个人住在南山区“春府佳苑”小区,喜欢早上跑步,晚上陪女朋友逛街…… “别说了,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魏二河彻底蔫巴了?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吗?如果老婆和唯一的儿子出了事,那还不如拿自己的命换他们平安。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体验了一路坎坷、酸甜苦辣,也享受了权力带来的乐趣和人世间的美好,真到了哪一天自己扛不住了,弄几片药一吃,闭上眼有什么可遗憾的? 夏玉龙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威胁: “你误会了魏市长。为了以后我们再次合作,我让我的朋友们和你的老婆儿子认识认识。世事无常嘛,万一他们需要帮助,作为朋友兼合作伙伴,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魏二河被人家拿住了命脉,只能忍气吞声。 夏玉龙一脸阴险的注视着魏二河: “魏市长,虽然有我家老爷子出面打招呼,可有些事难免会有所疏漏?农药事件闹腾的动静太大,我不得不有所防备,真要是上面查到你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魏二河木讷的点点头: “只要你们不动我老婆和我儿子,你们放心,我绝不会牵扯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夏玉龙得意地笑笑: “这就对了嘛魏市长,你还是挺仗义的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这“青江阁茶楼”美女如云,年份美酒、珍馐佳肴应有尽有。为了加深我们之间的友谊,今天我请客,咱们大家来个左拥右抱、不醉不归!” 魏二河凄然一笑: “在你看来,这“青江阁茶楼”是人间仙境?可是对我来说,这地方就是个笼子。一旦进了笼子里,就只能任人宰割,哪怕侥幸逃出笼子,身上的毛也会让人拔光。” 周建勇呵呵笑道: “呵呵……,市长就是市长,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打个比喻都这么形象。不过,魏市长你太多虑了,没人想拔你的毛?只要咱们精诚合作,所有牛鬼蛇神都得给咱们让路!” 魏二河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他晃晃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腿肚子打着哆嗦,脑袋发烫,一颗心跳的厉害,瞬间有股人魂分离的感觉? 他再也没有一丝精力支撑下去了,含糊不清地说: “你们……,继续玩,我……,就先走一步了。” “建勇,你送送魏市长!” 夏玉龙撇了撇嘴,屁股都懒得挪动一下。 一个废弃马前卒而已,他没心思再费力劳神的应酬。 夏日的夜幕,宛如一幅静谧而灵动的织锦,徐徐在天边铺展。晚霞的余晖恋恋不舍地从西山隐去,只留下几缕缥缈的金光,给归巢的鸟儿勾勒出梦幻的金边。微风轻拂,燥热被一点点驱散,携来草木的清香与馥郁的花香。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夜市的热闹在街角沸腾,烤串的滋滋声,摊主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交织成烟火气十足的市井乐章。 这样的夏夜包裹着白日未尽的活力与夜的温柔,藏着生活琐碎里的诗意,让人沉醉不知归处,盼且时光慵懒。 宋远平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常委楼。 常委会议结束以后,他又把郭开来叫到办公室,两个人围绕着农药事件一直谈到天近黄昏,才各自散去。 客厅里的灯亮着,吴倩倩和儿子没在客厅,宋远平担心儿子,刚要打电话,周静雅笑吟吟的从厨房走进了客厅。 夜晚映衬下的赵静雅实在是太美了。她肌肤胜雪,细腻的找不出一丝瑕疵,在灯光轻拂下,泛着羊脂玉般温润的光泽。一双眼恰似幽潭藏着碎星,眼波流动间潋滟生情,只需轻轻一瞥,便能勾人心魄。她鼻梁高挺笔直,线条优美,宛若雪岭孤峰,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清冷卓然之气。性感的嘴唇不点而朱,仿若春日枝头最娇艳的樱桃,微嘟的唇峰透着几分俏皮,唇角轻扬时,酒窝浅现,甜度瞬间满溢。 她一袭修身的露肩连衣裙,紧裹玲珑曲线。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裙摆自此处如瀑布般散开,更衬得臀线紧实上翘,双腿笔直修长。她裙摆轻摇,带出万种风情,恰似风中摇曳的花枝,每一步都踏出无尽魅惑,周身散发的气场既勾人绮思,又有着不容亵渎的高雅,令人移不开眼睛。 “咯咯……,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你发什么愣呢远平?” 周静雅轻启朱唇,一双美目顾盼间荡漾着妩媚。 “你别动静雅,让我好好欣赏欣赏你,以前……,我总感觉你没这么漂亮?” 周静雅娇嗔地举着小粉拳,冲过来捶打宋远平: “好哇,你这个负心汉?人家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都没认真看过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女人?” 宋远平趁机一把抱住她,在她嫩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多想了静雅,我可不是傻子?家里有个天仙样的美女,丢了大西瓜、捡了小芝麻的蠢事我才不会干呢!” “宋远平,你敢把我比喻成大西瓜?看我不掐你!” 周静雅白嫩的小手伸进宋远平腰间,轻轻地揉动着。 月色如水,轻柔地透过纱窗,在室内的地面上铺上一层银霜。两个人四目相对,柔情蜜意,瞬间,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宋元平微微抬手,手指轻触她的脸颊,似是要确认眼前人并非幻觉?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带着眷恋与疼惜。而后,那只手缓缓划至她脑后,稍稍用力将她拉近,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温热的气息相互萦绕。片刻,他微微偏头,双唇吻向她的唇瓣。 起初,像蝴蝶轻落花瓣般小心翼翼,浅尝辄止的轻吻里饱含深情与克制。待她微微仰首,轻启朱唇,似是无声的邀约,他便再难自制,骤然加深了吻,炙热且缠绵。这吻带着多日疏离的思念,朝朝暮暮的爱意。他的唇辗转掠夺,她亦热烈回应。两个人唇齿相依,舌尖缱绻交融,时间仿若停滞,整个世界唯有彼此急促的呼吸,紊乱的心跳,以及这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了,他却仍然紧紧拥着她纤细的腰肢,她埋首于他颈间,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像抱住了一生的安稳。 他下巴轻轻抵着她头顶,摩挲着她的发丝,仿佛要用怀抱,为她筑起爱的堡垒,守护此刻这满室的旖旎。 周静雅率先打破这令人心醉的静谧,眼眸里还氤氲着水汽,嘴角却含着一抹甜笑,轻声嗔怪道: “你这家伙,吻起来这么霸道,差点把我憋死?” 宋远平轻笑: “还不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一碰到你,就恨不得把我一颗心都融进嘴里,让你彻彻底底知道我有多爱你。” 周静雅脸颊绯红,把脸埋进他的臂窝,闷声道: “啍,你就会这几句甜言蜜语,不过……,我喜欢听。” 末了,她声音越来越小,羞意尽显。 他手臂收的更紧,喟叹般低语: “和你在一块儿,我感觉每分每秒都嫌不够。刚才那一瞬间我就在想,要是能永远这么抱着你、吻着你,和你天荒地老该多好?” 周静雅在他怀里闷声道: “这还不好办,咱俩结了婚,不就不用分开了吗?” “有点儿太仓促了吧?” 周静雅嗔怒道: “你这个大坏蛋,上次你都答应了,我也告诉我爸妈了,你让我怎么和他们解释?说你不想结婚了?还是我配不上你这个大书记?” 宋远平举手投降: “我听你的,原计划不变,咱们10月1日结婚!” “咱就这样定下了,你可不许再耍赖?” “知道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行了吧?” 周静雅慵懒的依偎在他的胸膛,胸前那两颗饱满的、柔软的凸起让宋远平血脉喷张,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变化? “静雅,我还没问你呢,倩倩和晨阳哪去了?” “倩倩和晨阳在玉国的宿舍呢,他们俩说了,晚上十一点才回来。” 说完,周静雅微红的脸颊显得更红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别让他们回来这么晚,晨阳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 宋远平听出来周静雅是什么意思了?可他尊重周静雅,想把那美妙留在最后,不想在婚前突破这最后一道防线。 “我走还不行吗?” 周静雅热脸贴了冷屁股,心情黯然,她作势要走? “别走静雅,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你…… 周静雅又笑了,她温柔的凝视着宋远平,呢喃道: “今晚……,我都给你。” 这一刻,宋远平每一寸肌肤都是炙热的,雄性荷尔蒙一股股冲撞着他的身体,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抱起周静雅发狂般冲向二楼的卧室。 卧室里,周静雅娇躯微颤,她羞涩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幸福时刻的降临。 宋远平喘着粗气,疯狂撕扯着她的衣服,此刻,他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攻城掠地,肆意挥洒着自己那股久违的、原始的欲望。 一阵阵娇喘过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宋远平满头大汗,内心无比感慨,时隔近十年了,他终于又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68章 挣扎 时光如梭,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了,省委副书记夏墨林这些天常常心神不宁,举手投足间再无往日的稳重与睿智,以至于工作中老是出岔子。 譬如,今天上午,万城市新任市长李良白找他汇报工作,他竟然两次把李良白的姓氏搞错了?一会儿称李良白张市长,一会儿又称他王市长,搞的李良白很尴尬。 他还握住李良白的手说: “王市长,我相信你能和你们的书记刘诚同志搭好班子,希望你继续努力工作,把春江市建设的更加美好!” 李良白都懵逼了? 姓氏称呼错误可以理解,毕竟两个人又不是太熟悉,李良白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拜码头的。可他不仅把姓氏搞混了,连他是哪个市的市长也被这夏副书记张冠李戴了?准确地说,是“李冠王戴”了。 对此,谈话中李良白还不好意思加以更正,以免让领导觉得难堪。 临走前,李良白心有不甘,为了不白跑这一趟,他只好委婉地又一次自报家门: “领导,您百忙中接见了我,我李良白万分感谢。我一定谨遵您的教导,紧密配合市委,全身心融入工作中,为万城经济发展和四百万人民群众的和谐幸福而鞠躬尽瘁!” 夏墨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弄混了,不由叹道: “不好意思了良白同志,你看我这脑子?不行了,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这老家伙该让贤啰!” 李良白走后,夏墨林吩咐常秘书,除了省委书记郑时淼有事召见,不见任何人!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夏墨林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平日沉稳威严的面庞此刻满是阴霾与憔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一下又一下,仿佛那单调的敲击声能赶走这令人烦闷的无解局势。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雨,窗外的阳光不见了,室内光线暗了下来,一如他此刻的心绪,坠入了无光的深潭。每每想起儿子,愤怒、无奈与焦虑便如潮水般轮番冲击着他。夏玉龙平日的所作所为让他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为了儿子能逃过一次次的法律制裁,他不得不四处托关系,低声下气向各权力机关求情。每次替儿子补完窟窿,他都要和儿子进行一次长谈,希望儿子悬崖勒马、知错能改,却没想到是纵容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听说儿子的“众鑫公司”生产的农药又在黄州出了大事故,不仅毁了几万亩庄稼,还因此令一位妇女自杀?他赶紧给高学伟打电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他帮忙平息事态的发展。可他今天一早就接到高学伟的电话,说宋远平已经让市纪委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要严肃追究此事,凡是利益链条所及任何人,谁都要追责。 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比以往任何一件事都要棘手。夏墨林深知儿子这次犯的错误有多严重,高学伟的电话如同重锤般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间。一方面,作为一位父亲,对儿子有着本能的关爱与期望,他的内心在不断为儿子寻找开脱的理由。但另一方面,作为省委副书记,他清楚地明白法律的无情与威严。此刻,他的内心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泥沼,找不到方向,只能在焦虑与不安中苦苦挣扎。而那未知的结果,却像一把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将他的内心世界彻底击垮。 常秘书轻轻推门,鬼魅般进了办公室: “老板,玉龙来了?” “让他滚,我不想见他!” 夏墨林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他咆哮着说。 “玉龙毕竟是您的血脉,现在不是呕气的时候,您还是见见他吧?” ”你出去告诉他,就说我夏墨林以后没这个儿子了,他是死是活,别再找我!” “哟哟,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老爷子?” 夏玉龙大摇大摆的进了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你给我滚夏玉龙,你这个鳖羔子玩意儿,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我他妈保证不会掉一滴眼泪!” 夏墨林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作为一个省委领导,他很注意自身形象,从没有说过粗话,更别说骂人了。可是现在,他忍无可忍,把满腔怒火全发泄了出来。 “你还知道我姓夏呀?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对于夏墨林的暴怒,夏玉龙不屑一顾,他不但毫无惧色,还出言挑衅。 “我他妈砸死你!” 夏墨林颤抖着手,举起手里的茶杯砸向夏玉龙。 夏玉龙一偏头躲了过去,茶杯重重的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地面上满是泡开的茶叶和四溢的茶水。 “您消消气老板,急也没用,您先让玉龙把话说完。” 常秘书赶紧拉住夏墨林,轻声劝慰道。 夏玉龙像没事人一样: “老爷子,事情既然出来了,咱就慢慢解决,你发这么大的火有个屁用?我找你是想让你给宋远平打个招呼,这孙子他妈太难缠了,昨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一听是我,一个字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你以为我是省委一把手呀,谁都得听我的?” “老爷子,你是省委副书记,他宋远平就是再牛逼,也得多少给你点面子吧?” “我他妈面子早就用光了,不都是因为你吗?睁开你这双狗眼看看,我夏墨林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都没脸在省委机关混下去了我!” “别说那些废话,这个电话你到底打不打?” 看着夏玉龙那嚣张的样子,夏墨林气的腿肚子直打哆嗦,他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笔筒又砸了过去: “咱俩谁是老子?我他妈的打死你龟儿子!” 让夏墨林没想到是,夏玉龙这次竟然没躲? 还好,笔筒是塑料制成的,没那么大的杀伤力,但笔筒砸在夏玉龙额头上,一瞬间,他额头上就起了个包。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你也别看着我不顺眼,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判我个死刑更好,省得你心里烦!” 夏玉龙轻蔑的一笑,站起来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 夏墨林像是斗败的公鸡,吼叫声也软绵绵的: “你这个混蛋败家玩意儿,现在还没到自首的时候。罢了罢了,谁让我养了个这么不争气的混蛋儿子呢?宋远平号称“黑脸包公”,我也没把握他会不会看我的面子,要不然我早给他打电话了?你等着,我问问公安厅陈厅长,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夏墨林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判刑,无奈,他打给了省公安厅厅长陈同春。 陈同春很客气: “夏书记好!夏书记,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指示啊?” 夏墨林放下身段,语气显得有些卑微: “陈厅长,我还真有件事情想求你帮忙。” “夏书记太客气了,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而为!” “是这样的陈厅长,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给我捅了个天大的窟窿。他不是经营一个小公司嘛,他们公司生产的农药在黄州出了点问题,现在黄州市委一直追着不放,我想问问你,这件事有多严重?” 陈厅长沉吟了一下: “农药出了问题应该找工商局和质监局,这牵扯不到刑事案件吧?” 夏墨林叹气道: “关键是因为农药质量不过关,损失了几万亩的庄稼,还有一名妇女因为想不开自杀了?黄州市委宋书记因此专门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要严肃追究责任人。陈厅长,我想让你给黄州市公安局打个招呼,让他们尽量不要插手此事!” 陈厅长为难了: “这样不太好吧夏书记?虽然我是省厅厅长,可是下边的市局配合市委工作是分内之事,我也不好插手干预呀?” 夏墨林只好退而求其次: “这样吧陈厅长,我也不让你为难,你先给黄州市局打个招呼,让他们该怎么调查怎么调查,只要先别动我儿子,给我点时间,这总可以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厅长不能不给夏墨林面子,他只有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黄州市,宋远平的办公室里,宋光荣挂断了电话,脸上凝聚着一团怒气: “岂有此理,夏墨林身为省委领导,国家干部,竟然出手干预我们市公安局正常办案,他还有没有一点党性?眼里还有没有法律?” “你的意思,这个夏玉龙暂时还动不得了?” 宋远平若有所思的问道。 “刚才这个电话是我们省厅陈厅长打来的,他说省委夏副书记给他打电话,想让我们市局网开一面,放他儿子一马?宋书记,我豁出去了,陈厅长可以放弃原则,我不行,宋书记,我听你一句话,你说夏玉龙我们抓还是不抓?” 宋远平稍一沉思: “那就先不抓!”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现在抓他还为时过早。这些天我收集了点夏玉龙的资料,夏玉龙不仅仅是经济犯罪,他还牵扯到多宗刑事案件。夏玉龙心狠手辣,动辄重伤他人,他犯的案子多了,听说他网罗了二三十个社会闲散人员,专门替他收拾疑难杂症。比如谁不听他的话了?或者是谁和他搞对立了?再或者有人涉及到他的经济利益,他就会派人把人家往死里整。这其中有人被砍断了几根手指,有人被挑断了脚筋,这是极其严重的违法犯罪活动。我看,你们公安局还要深入侦查,把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搞清楚,要抓人,就要来个证据确凿,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他夏墨林还怎么张嘴袒护他儿子?” 宋光荣有些脸红: “宋书记,作为一个市公安局长,我觉得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夏玉龙之所以敢如此猖狂,除了他老爸的包庇行为以外,我们市公安局投鼠忌器,也过于瞻前顾后了!” 宋远平挑眉一笑: “这也不能全怪你,领导的话,下边的干部还是要听的,组织原则永远要放在第一位嘛。强攻不行,我们就给他来个迂回战,要多动脑筋,任何违法犯罪分子都有他的软肋,只要我们擒住他的软肋死抓不放,他就难逃法网!” 宋光荣吐了个眼圈,眼神充满了坚定: “宋书记,这个案子我们公安局决不会放手。就按照你说的,给他来个障眼法,表面上放出风,就说农药事件属于经济纠纷,我们市公安局不再参与办案,暗中派几个人缜密侦查,等收集了足够的材料证据,一举拔掉这颗毒瘤!” 宋远平又想起来周静雅遇袭的案子: “宋局,静雅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周记者的案子已经侦察完毕,犯罪分子一共两个人,他们是东南亚人。” “噢?谁是指使人?” “丁佩佩的弟弟丁宏斌。” “他为什么要伤害静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香港人搞了个洗浴中心,而丁宏斌开了个夜总会,他们俩经营的项目本风马牛不相及,香港人和他还不在一条街上搞经营?可丁宏斌认为香港人争了他们的生意,就唆使他姐姐丁佩佩找香港人的麻烦,丁佩佩利用职权,给那些强权部门打招呼,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公安局个别害群之马,他们轮番找香港人的麻烦。那些天香港人焦头烂额的,后来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关系找了省报一个副主编?这位副主编挺有点正义感的,就让周记者深入了解事情的真相。后来周记者围绕这件事写了一篇新闻报道,不也上了省报了吗?这篇报道刊登出来以后,没人再敢找香港人麻烦了,也因此,丁宏斌的生意一落千丈,他就起了报复之心。他雇佣东南亚人试图谋害周记者,也是周记者命大,侥幸逃过了一劫!” 宋远平感慨道: “先不说这个案子的恶劣性质,就说丁佩佩他们姐弟俩吧。外人都说丁佩佩是个风流女人,为了往上爬,不惜用身体换来升迁的机会,她被纪委双规是罪有应得?可我通过田秘书长的叙述,对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我觉得丁佩佩作为一个女人,也够不容易的了。他父亲早亡,母亲丢下她和弟弟远走他乡,她和丁宏斌相依为命,一路坎坷,在世俗的白眼和嘲讽中艰难苟活。而现在,她身陷囹圄,弟弟丁宏斌又触犯了法律,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个人间悲剧!” 宋光荣点点头道: “悲剧也罢,喜剧也罢,任何人都不得僭越法律,法不容情,他们兄妹俩做了犯法的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宋书记,还有一件事,那个故意制造交通事故的嫌疑人也找到了,通过审讯,他是受董书记的儿子董雪峰所指使,目前证据确凿,下一步,我们市公安局要对董雪峰采取行动!” 第69章 命案突发 听到这个调查结果,宋远平不禁有些吃惊? 董胜利在政治上斗不过宋远平,为了爱惜羽毛,不得不选择提前退休来保全面子。再后来,他的提前离世和宋远平虽有一定的关系,但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因此,董雪峰写举报信抹黑宋远平,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还远没有到生死博弈的地步?而现在,董雪峰竟然是制造交通事故的幕后黑手,这让宋远平大感意外? 他追问道: “除了董雪峰,有没有其他人参与此次车祸事件?” 宋光荣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又抽出两根烟,递给宋远平一根,自己又点燃了一根: “司机只承认受董雪峰指使,只字没有提到杜国梁。” 宋远平若有所思: “你认为,这场预谋中的车祸杜国梁参与了没有?” 宋光荣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想看着董胜利父子俩太惨了,想找出一个帮凶,尽量减轻董雪峰的罪责?” “有一点,但不全是。董胜利的死我心有愧疚,但他的死并不是我想看到的,董雪峰也不应该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据此我认为,并非是董雪峰想下此黑手,一定有杜国梁在其背后推波助澜!” 虽然宋光荣已证实车祸背后主使人是董雪峰,但宋远平却仍存恻隐之心,他固执地认为,董雪峰虽然难辞其咎,但杜国梁才是幕后真凶。 宋光荣干了几十年公安工作,对于《刑事侦查》和《犯罪学》他研究的滚瓜烂熟,他才是专业的。 宋光荣分析说: “我们公安局办案只注重证据。主观上说,杜国梁虽然和你闹了点不愉快,还不至于到见血那一步,顶多在政治上和你角力。客观上看,杜国梁背后的大佬也不会允许他胡作非为。毕竟,杜国梁能得到他的庇护,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而这位大佬身居高位,其政治身份不容亵渎,杜国梁纵然有心对你不利,没有背后人允许,他不敢动你。综上所述,杜国梁和这件事没有关联,你必须要接受现实!” 宋远平突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决定: “不谈杜国梁了,说说董雪峰。车子虽然受损了,但当时小宇和我儿子都没什么大碍,如果我代表我儿子,和小宇都出具一份谅解书,能否减轻董雪峰的罪责?” 宋光荣先是大感不解,继而,不禁肃然起敬: “理论上说,出具谅解书可以减轻董雪峰的罪责,在量刑时,法院会充分考虑的。不过宋书记,董雪峰想要加害你,你反而以德报怨替他写谅解书,这样做真的值吗?” “没什么值不值的,董书记的死我有一定的责任,写份谅解书,我们算是扯平了!” 宋远平坦然微笑。 宋光荣也笑着说: “宋书记,都说你是“黑脸包公”,在我看来,你可是脸黑心热呀?董雪峰一直在我们公安局的监控范围之内,随时可以对他进行抓捕,你想写谅解书现在就可以写,但愿董雪峰能理解你这片苦心!” 宋远平轻轻摇了摇头: “董雪峰还涉嫌倒卖国有土地,我这份谅解书也救不了他,希望他进了监狱以后,能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揭发杜国梁的罪行,立功赎罪,真正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宋光荣沉默了。 宋远平多次提到杜国梁,认为他才是祸国殃民的元凶。但在宋光荣看来,公安局虽然掌握了部分证据,证明杜国梁以非法手段,利用个别唯利是图的政府官员内外勾结,靠土地开发和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国有资产积垒了大量财富,但想要短时间把他缉拿归案,站在他背后的神秘大佬就是极为棘手的绊脚石。 近一个月了,丁宏斌惶惶如丧家之犬,他并没有听丁佩佩的嘱咐逃离黄州,而是冒险东躲西藏,试图报复宋远平。 临近中午,阳光已经完全被黑压压的的乌云遮住了,乌云层层堆叠,压低了天际线,让整个世界仿若陷入一个巨大的蒸笼,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轻纱缓缓遮蔽。 米粒大小的雨点纷纷扬扬落将下来,雨点越来越稠密,终于,天空像是被戳了个窟窿,大雨倾盆而下,雨幕笼罩了整个繁忙热闹的黄州市。 丁宏斌没带雨具,他戴着一顶黑蓝色的棒球帽,一身灰黑色的破旧工作服,由于长时间没理过发,头发乱糟糟的遮挡在棒球帽下面,他眼窝深陷,上唇处、下巴上胡子拉碴,一副落魄的样子。 此时,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厢式货车,身形一闪,走进一个小巷。拐了几个巷口,又返身折回大街上,随后,他冒雨走进了一个招牌上挂着“歌声嘹亮”的ktv。 他一身的水气,双眸警觉地观察着前厅的动静。 白天不是ktv的营业时间,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个服务生的人影都见不到,特别静,静的让人心慌。 丁宏斌来之前已经和刘建民提前约好了,要在ktv密谈,而刘建民却像是失了约,并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丁宏斌掏出湿漉漉的手机,想要给刘建民打电话,楼梯突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刘建明鬼魅般的身影出现了。 他面带微笑,却并不怎么热情: “你来了宏斌,咱俩到二楼谈吧!” 丁宏斌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 “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进了包厢,刘建民这才露出惊讶的样子。 “我姐出事了,我所有的钱也都投入了夜总会,现在我几乎身无分文,混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可奇怪的?” 刘建民随手在饮水机上接了杯纯净水递给丁宏斌: “夜总会我也投入了将近三百万,我的损失不比你损失小。人嘛,总是起起落落的,跌倒了再爬起来,咱们还年轻,年轻不就是资本吗?” 丁宏斌面无表情: “你能爬起来,我是爬不起来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想干点事业也没钱投资,我这辈子算他妈完蛋了!” 刘建民坐直身体,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这个ktv是我一个朋友的,我现在也是临时落脚,多少有点股份。你要是不嫌弃,我和朋友说点好话,你留在ktv当个保安队长吧?” 丁宏斌漠然摇摇头: “我来找你不是向你要饭的,黑道上你不是有人吗?你帮帮我,在黑市上替我买把枪,我要做了宋远平!” “什么?做了宋远平?你脑子出毛病了吧?” 刘建民蓦然变了色。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 “我帮不了你!” 刘建民果断拒绝。 “你真不愿意帮我?” “你醒醒吧宏斌,你姐出了事和人家宋远平有什么关系?她那是自作自受!” “你他妈混蛋!” 丁宏斌勃然大怒。 “我姐没出事以前,你左一个姐右一个姐的叫的亲热,她这才刚出了事,你就六亲不认了?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刘建民呵呵冷笑着: “宏斌兄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姐没出事前是帮助过咱们,可你别忘了,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忙的?再说了,夜总会她是入了干股的?她一分钱不花白拿红利,这种好事往哪找去?她不该出点力吗?” 刘宏斌哑口无言,良久,他慢慢冷静下来。 想起以前自己找杀手对付周静雅,而刘建民并没有刻意阻拦,言语中还充满了怂恿的意味?现在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刘建民却站在干滩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冲动之下干出的荒唐事,没有人会替自己买单,就连眼前这个一直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刘建民,也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算我求你了建民哥,我出五万,你替我买把枪!” 丁宏斌依然没有放下报仇的执拗,他开始低声下气的求刘建民帮忙。 “你找我要是只为了这件事,那你走吧,这个忙我不能帮,我也没有这个渠道!” 刘建民再一次冷冰冰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这点小忙你也不愿意帮?” 刘建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递了过去: “你不是一心想着报仇吗?买枪我帮不上忙,这把水果刀你拿去,免费。” 丁宏斌愣愣的接过那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眼睛红了,一股怒火自周身扩散开来。他感到莫大的屈辱,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曾经的好兄弟竟然把他像条狗一样打发?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阵阵的怒火一股股闷在五脏六腑,让他无处发泄? 突然,他一刀扎在刘建民的肚子上。 刘建民啊的一声惨叫,他想到了一百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丁宏斌竟然把刀尖对准了自己?那刀身入肉的疼痛感让他惊惧不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丁宏斌又是一刀,捅进了他的右肩膀上。 此时的丁宏斌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宛若扭曲着的、爬在皮肤上的毒蛇。他双眼瞪得极大,眼白布满血丝,红得几欲滴血。他脸颊的肌肉剧烈抽搐,嘴角不受控制的歪斜,露出紧咬的牙齿,牙缝间发出沉闷的“咯咯”声音,整个人犹如一头发狂前的困兽,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狰狞。 刘建民挨了两刀,才想起要逃跑,他奋力一把推开丁宏斌,卯足了劲儿冲出包厢。 丁宏斌随后追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滴着鲜血的水果刀,早就忘了仇人宋远平。此时他所要做的,就是杀了这个一手将他推入深渊的、居心叵测的“好兄弟”刘建民。 刘建民跌跌撞撞地跑下二楼,奋力推开屋门,冲进茫茫的雨雾之中。 丁宏斌杀心已起,哪里会让他逃走?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追上刘建民,狠狠一刀捅进他的后心。 刘建民闷哼一声,一头栽进水雾中,整张脸全无血色,他微弱着声音求饶: “宏……,宏斌兄弟,你饶……,饶了我……,饶了我,我还有两……,两百万,我都给你,你是我兄…… “知道我是你兄弟了?” 丁宏斌不为所动,又是一刀捅进刘建民胸部: “老子求你不行,非要走到这一步,你他妈自找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中雨,可雨却越下越大,完全超出了中雨的范畴,阵阵雨柱肆虐。在瓢泼的大雨中,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丁宏斌一个人站在雨幕中狂笑,而刘建民呈“大”字形平躺在马路上,他双目圆睁,分明透露着惊恐和不甘。 临近下班,江东区文华路派出所走进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青年浑身透湿,头戴一顶黑蓝色棒球帽,手里还拿着一把长二十多公分的水果刀。他面色平静,把水果刀放在值班警官的办公桌上,说自己杀人了,地点是在…… 宋光荣正在亲自部署对董雪峰和丁宏斌的抓捕工作,文华路派出所打来电话汇报说,丁宏斌在文华路一家ktv门口杀了人,已经投案自首。 宋光荣大惊,同时,也深深地懊悔,没想到迟了一步,竟然又酿出了人命案? 他来不及布置工作,和两名副局长,以及刑警支队几名经验丰富的警察,冒雨赶赴文华路派出所! 丁宏斌被临时关押在文华路派出所的一个问讯室里。 此时,派出所还没有来得及给他换上干衣服,他浑身依旧湿漉漉的,棒球帽已经被人摘去,被铐在问讯室一个专用的铁架子上,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嘴角竟然还有微笑。 宋光荣在值班领导带领下进了问讯室,他走到丁宏斌跟前,厉声喝问: “你叫丁宏斌?” 丁宏斌睁开眼睛: “既然知道我叫丁宏斌,还他妈多此一问?” “丁宏斌,你给我老实一点,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我是来自首的,不是被你们抓到的,你们就这个态度对我?” 宋光荣冷笑道: “丁宏斌,你以为你不自首就能跑得了吗?你指使人意图谋杀省报周记者,早在我们的监控之内了!” 丁宏斌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监控之内!你们公安局布置的那么严密,不还是让我杀了人吗?是你们警察太草包,还是我丁宏斌运气太好?” 站在一旁的刑警大队几个警察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他们早已对丁宏斌实施了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控,丁宏斌狡兔三窟,仍逃不过警官们的紧密追踪。可唯独今天打了个愣神,丁宏斌就没影了?当时,两名监视他的警官,一个内急去了卫生间,另一个突然接了个电话,也就是十几秒的恍惚,丁宏斌就脱离了视线! “你不要狂妄丁宏斌,是我们警察疏漏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终究会为你犯下的罪恶承担责任!” 宋光荣一声令下: “把丁宏斌押回市公安局,对他进行突审,有了大概结果,再把他送到看守所!” 第70章 案中大案 几名刑警冒着大雨把丁宏斌押解回市公安局。 负责对他进行突审的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大队长伍勇。 伍勇四十多岁的年龄,岁月在他脸上雕琢出坚毅的轮廓,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深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破案经历。那过早斑白的两鬓,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峻的光,宛如他二十余载警察生涯的霜雪勋章。 伍勇是一位坚韧不拔的老刑警,初出茅庐时,伍勇就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最初接手的是一些街头盗窃小案,为了能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整日蹲守在人流如潮的火车站、汽车站、轮渡码头,从人群流动微妙差异中揪出犯罪分子。几年下来,他只需和那些小偷打个照面,就知道这家伙是惯犯还是新手,连支队的老警察都暗赞这小子眼睛太“毒”。 随着案子越来越棘手,枪林弹雨、生死一线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围剿毒贩窝点时,毒贩负隅顽抗,火力凶猛,他冒险在一线亲自指挥布局,瞅准时机,孤身突进,一招制敌成功破局,他也挨了一枪,差点丢了命。去年冬天,在抓捕一名残暴的杀人犯时,又是他第一个冲上去将歹徒制服。这一次,他右胳膊被歹徒砍伤,伤口深达骨处,养了三个多月才痊愈。一次次英勇作战,让他多次负伤,他身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伤疤触目惊心,至今,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黑暗,受害者撕心裂肺的哭声震撼了他的心灵,也正因如此,守护光明的信念坚如磐石。审讯室里,再狡黠的罪犯在他攻心话术与如山铁证下都无所遁形。岁月流转,石勇从热血刑警成了刑侦支队的定海神针,麾下警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是他办公室彻夜无眠的灯光,以及那颗为正义燃尽半生,永不倦怠的赤子之心。他用智慧与果敢,在罪案阴霾里硬生生撕开一道道正义曙光。 大要案大队三号审讯室里,石勇事先找了身干净的衣服,让手下给丁宏斌打开手铐,换上干衣服。丁宏斌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也不觉尴尬,把身上的湿衣服扒了个精光,从容不迫地穿上了干衣服。 “谢了这位警官!” 他还微笑着道了谢。 “谢啥谢?丁宏斌,咱们谁都是妈生爹养的,在法院判决以前,你只是个犯罪嫌疑人,除了失去自由,你同样享有一定范围内的人权!” 伍勇虽然表情严肃,但说话的语气很真诚。 “你比你们局长宋光荣强多了,宋光荣黑着一张老脸只会吓唬人,没一点人情味。” 丁宏斌竟然有些感动。 “你认识我们局长?” “你别忘了我是谁?我姐丁佩佩曾经是市委办公室主任,她出事前可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我认识个公安局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虽然认识他,可你对他了解的还不足。我们局长很有人情味的,只不过你当时刚杀了人,作为局领导,他总不能和你嘻嘻哈哈的吧?” 伍勇让人重新把丁宏斌上了铐子,从烟盒中抽出两根烟,递过去一根,又亲自为他打着了火。随后,他示意案卷记录员准备做审讯记录。 “丁宏斌,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伍勇,是黄州市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队长。” 丁宏斌没答他的茬,只顾着埋头抽烟。 “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你杀人是有原因的。怎么样丁宏斌,缓过劲儿了吧?要是缓过劲儿,咱俩聊聊?” 丁宏斌贪婪的抽着香烟,一股股灰白色的烟雾从他口腔与鼻孔中喷将出来。 他无所谓地回答: “都到了这个程度,我没存什么幻想,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没啥可隐瞒的。” “你杀的这个人是谁?” “他叫刘建勇,是铜山县三道岗乡十里湾村人,以前和我搭伙做过生意。” “既然是生意合作伙伴,你为什么要杀他?” 丁宏斌竖起眉毛,“呸”的啐了口涶沫: “这孙子就是个人渣,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他妈的一肚子坏水。我和他合伙开了个夜总会,投资了将近七百万,经理和会计都是他的人,这里面他吞了多少钱我不知道?后来我们经营不善,夜总会倒闭了,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偷偷的溜了?这倒也没什么,溜就溜了吧,反正夜总会也没有了,钱也赔光了,找到他还能怎么着?这些天我手里没钱了,就想着让他攒助点,我就想方设法和他联系上了。今天刚一见面,这小子就出言不逊,竟然敢骂我姐?” 他说着,狠狠把烟头扔在地上,似乎那烟头就是刘建民,让他心情极为不爽。 伍勇又递给他一根烟,仍然替他点上。 丁宏斌满意的咂咂嘴,又狠狠抽了一口,才接着说: ”他骂我、奚落我都没什么,就是不能说我姐一个不字。我和我姐相依为命二十多年,我连一句重话都没和她说过,他凭什么骂我姐?我们俩因此吵了几句,反正我是觉得他活的不耐烦了?他随手拿起一把水刀,把刀硬塞到我手里,请求我把他干掉?我操,我活了二十多岁,这半辈子都没见过提出这样奇葩要求的人?我一想,干脆答应他的要求吧,就动了刀子。后来他又后悔了,想跑?我这个人有个脾气,那就是答应别人的请求,就一定要办到。我就追他,他跑了没多远就被我追上了,我又给他补了几刀,总算是成就了他的心愿!” 负责记录的女警员捂着嘴偷笑,伍勇瞪了她一眼,女警员憋着笑,赶紧正襟危坐。 “丁宏斌,作为一个男人,你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你刚才也说了,反正都到这个程度了,我问啥你说啥?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呀?” “我说的全是实话,我真没有骗你,人我都已经杀了,我为啥要撒谎?” “你说刘建民把刀递到你手里,请求你杀他的?” “对呀?所以说嘛,我从没见过有人会提出这么奇葩的请求?警官同志,虽然我这不算是助人为乐,但我总算是帮了朋友最后一个忙!” 女警员又想笑,看看一脸认真的领导,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脸上红扑扑的。 “我问你个题外话吧?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你想问啥就敞开着问吧警官,我还是那句话,我都这个样子了,早晚也是吃枪子,没啥可隐瞒的!” “丁宏斌,你认识省报女记者周静雅吗?” 丁宏斌一脸的怨毒: “扒了她的皮,我认识她的骨头。要不是她瞎搅和,我的夜总会能倒闭吗?” “两个月前,周静雅被人捅了几刀,差点丧命,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我知道,我他妈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她让我不好过,我就要了她的小命。这女人真他妈命硬,竟然又被抢救回来了?” 张宏斌一脸懊恼的样子。 “这件事你没有说谎。我实话告诉你丁宏斌,你找的那两个杀手我们已经抓到了,正在看守所里关押着呢。咱们再绕回来,你说实话,你找刘建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些天手头不太宽裕,就是想找他借几个钱花!” 伍勇随手掐灭烟头,皱起了眉头: “你要真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得告诉你,进了看守所你就会多受罪了!” 丁宏斌心里一慌,脸上的不屑变成了紧张: “难道你们还要刑讯逼供?我可是听说过,警察刑讯逼供可是违法的?” 伍勇冷冷一笑: “你放心丁宏斌,我们办案警察从来不用非法手段审讯犯罪嫌疑人。可如果把你送进看守所,那可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杀人放火,盗窃强奸,还有更为奇葩的,有几个抠脚大汉专门猥亵男青年,他们要是对你有兴趣,那你可就有一段传奇经历了?” “你说我是有人权的?我不想去看守所,你们就把我关在这里好了,我不想死之前再遭受乱七八糟的侮辱!” 丁宏斌被吓得脸都白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伍勇见有戏了,又继续攻心道: “丁宏斌,蝼蚁尚且贪生,你何必一个劲儿的想着等死呢?虽然你杀了人,那只不过是激情杀人,是有原因的?不到法院判决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人真想死。丁宏斌也一样,冷静过后,刚才那股视死如归的劲头已荡然无存。他嘴里说的轻松,其实心里怕的要命,伍勇这几句话正戳中他的要害。 ”你的意思,我不一定会判死刑?” “当然了,我没骗你,法院量刑时会考虑各种因素,比如犯罪嫌疑人做案动机?是否配合公安部门交代问题?以及是否有立功表现等等,最后综合评判量刑标准。” “什么叫做立功表现?” 丁宏斌动心了,开始为了活命做初步打算。 “立功表现就是主动揭发、检举他人犯罪,如果揭发的犯罪嫌疑人做了大案子,那就是重大立功表现,最起码免了你的死罪。反之,你对抗审讯,楜弄办案人员,是要按照抗拒从严来处理的!” 丁宏斌激动地把手铐磕的“铛铛”响: “我检举,我揭发,再给我一支烟抽!” 伍勇又抽出一根烟递给他,点着了火,丁宏斌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我检举的这个人来头可是不小?就看你们公安局有没有级别抓他了?” 伍勇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心情,故作轻松地说: “不管我们有没有权限抓人,只要经过我们调查核实,你所说的都是事实,你就算立了功。把你移送检察院时,我们会把你的立功材料一并移交到检察院,检察院会根据你的配合程度及立功的大小,提请法院对你减轻处罚。” “我想立大功!” 丁宏斌露出渴望的眼神。 “处于这个地步,谁都想立大功,这要看你检举的事情大小了?” 伍勇继续吊他的胃口。 丁宏斌既紧张又兴奋,他戴着手铐的手上下抖动着,以示自己所说的重要性: “当然是大事情了!比我犯的事情要大的多得多,他们一次就杀了三个人,这算不算是大事情?” 此话一出,连负责记录的女警员都惊呆了? 伍勇更是心跳加速,他的手都有些抖动了: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保你不会判死刑!” “我说,我都说!” 刘宏斌激动的吞咽着口水,嘴角流着涎水: “清江阁茶楼”手下的马仔,曾经在中秋之夜活埋了三个人,地点就在江东区北部青江江畔,清江大桥二桥桥北两百米处,你们可以派人去挖,我保你们一挖一个准!” 伍勇惊的目瞪口呆,少顷,又喜不自胜,万万没想到,审讯丁宏斌竟然审出了惊爆眼球的案中大案? 他不由想起来两年前中秋节夜黄州“宏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女公关失踪案。当时这个案子轰动了整个黄州市,有人说这三个人贪污了公司巨额土地储备金,已经逃亡到了国外。也有人猜测说他们躲到了茫茫大山深处,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女公关过起了一夫二妻的潇洒生活,美着呢。“宏升公司”为了辟谣,特地在省报和《黄州日报》发表声明,公司经济未受损失,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女公关是“非正常失踪”,至此,此案才真正被重视起来。 由于案情特别重大,而“宏升公司”又是山南省排名靠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但黄州市委很重视,也同时惊动了省公安厅,就连前省委书记乔长富都做了重要批示,要求黄州市公安局尽快侦破此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令人遗憾的是,尽管黄州市刑侦支队动用了大批警力,省厅也派来经验老道的刑事专家指导工作,历时三个月,却仍未能侦破此案。后来,省厅专家工作繁忙,不得不先行撤回省厅。面对社会舆论和省市两级领导施压,市公安局不敢有丝毫懈怠,又组织几十名专案组成员多方侦查,又是三个月过后,依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时间久了,省市领导渐渐淡忘了此案,市局也因为其他案件缠身,不得已解散了专案组,从此,这个轰动一时的案件就成了悬案。 此案未能及时破获,市局领导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局长宋光荣,只要有大案要案发生,他都要顺带着提到失踪案,可见他心有不甘。 由于案情特别重大,伍勇不敢有丝毫耽搁,马上停止对丁宏斌的审讯工作,第一时间打电话汇报给了局长宋光荣。 宋光荣听完伍勇的汇报,也马上联想到了两年前中秋夜“宏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泽生和两名公关部女业务员失踪案,他立即赶到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三号审讯室,亲自对丁宏斌进行审讯。 丁宏斌为了立功,也为了苟活下半辈子,把所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 第71章 茶楼杀机 2011年的黄州,是李市长调到黄州市主持市政府工作的第二个年头。 在他的努力运作下,黄州市出台了各项大搞建设的优惠政策,这一年,黄州也掀起了大搞建设的热潮,全国各地的大小开发商们蜂拥而至,他们要在黄州市这个热火朝天的城市大开发中分到一杯羹。 同时,为了争抢土地储备资源,进一步抢占黄州市房地产市场,一些开发商搞阴谋、玩套路、吃人血馒头的各种阴险剧情也纷纷拉开了序幕。 七月份,市政府发布了一批土地挂牌拍卖信息,其中有南山区编号为(2011)hn066一块七十六点六亩的商住用建设性土地,有文香区编号为(2011)hw067二十三点二亩、hw068三十七点三九亩、以及hw069一百五十七亩共三块商住用建设性土地,有江东区(2011)hj070以及hj071两块地,共九十八点八五亩商住建设性土地,这六块商住性质的土地要在中秋节次日挂牌拍卖。 杜国梁变魔术似的,一个月内成立了三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分别注册在黄州市的文香区、祥云市的正新区和万城市的城东新区。 杜国梁对那些边角地看不上眼,他所要开发的项目必须是地理位置优越、周边居民有一定购买力、以及房产升值空间大的地块。市政府此次发布的拍卖信息,他瞄上了南山区编号为hn066,和文香区编号为hw069这两块土地。 成立了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后,他便以文香区这家公司为据点,对那些有意竞拍的对手或威胁,或亮出身份,或许以丰厚报酬,以种种手段逼对手就范,让他们退出竞拍。做生意是为了挣钱发财,不是为了卖命,大部分公司惹不起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杜国梁,忍气吞声退出了竞拍。 但唯独一家公司软硬不吃,无论杜国梁使用什么手段,人家坚持要参与竞拍,这家公司就是“宏升公司”。 “宏升公司”的老板牛启旺是山南省十大名星企业家,也是山南省企业家协会副会长,他开发的项目新颖独特,功能齐全。人们买房子不仅为了改变居住环境,更多的是为下一代着想,牛启旺开发的项目就很有吸引力,他不光在项目周围规划有大型商超、休闲娱乐圈,还通过和政府协调建有学校、幼儿园等基础教育场所。如果达不到这个条件,那就在学校附近开发项目,两者都不能实现,他会放弃项目开发。 有了种种便民措施的保障,他开发的项目往往一开始发售就被抢购一空,他的公司也由此成为山南省房企名牌企业。为了更为便捷地开发项目,他在全省各地市都成立了分公司,开发的商住性质的项目在山南省各地市遍地开花。 有了财富就有了名气,有了名气也就带动了人脉关系,他人脉极其广泛,上至省委省政府,下至各地市政府主要领导,他都能说的上话。加之这几年国家大搞建设,牛启旺也因此备受尊崇,他在山南省混的如鱼得水,各地市领导皆把他奉为财神,都想请他到他们的辖区开发优质项目,以扩展城市版图,加快城改步伐。 牛启旺曾数次到黄州考察过市场,对市政府挂牌的文香区hw069这块土地印象深刻。hw069紧临黄州市第一高级中学,这个地段交通便利,当地居民购买力强,加上“黄州一中”这个金名片,只要项目落地,完全不愁销路。 由此,他给黄州分公司总经理黄泽生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拿下编号为hw069这块地。 然而,杜国梁也对这块地虎视眈眈,他深知最大的对手就是“宏升公司”,为了能顺利拿到地,他派文香公司老总徐德才数次和“宏升公司”沟通,可余德用尽浑身解数想让宏升公司退出,均以失败告终。 中秋节将近,杜国梁决定亲自出马,他要亲自啃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晚上,他让徐德才给宏升分公司老总黄泽生打电话,说要亲自和黄泽生面谈这块地。 虽然老板下了死命令,但黄泽生深知杜囯梁的手段,他不敢不前去赴约,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两个女公关赶往“青江阁”茶楼。 这两个女公关一个姓杨,叫杨美娜,一个姓余,叫余洁,她们两个是公司的红人,也是公司的“业务精英”。 分公司在黄州布局的大大小小项目,她们凭借风姿绰绝的相貌和出色的“人肉”公关能力,令政府各职能部门某些手握重权的“猎手”垂涎欲滴,毫无意外地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于是,各种复杂手续往往大开绿灯,为分公司辉煌业绩立下了汗马功劳。 月色惨淡,如一层病怏怏的薄纱,无力地打在这栋古老建筑之上。它像一尊从岁月幽潭中缓缓浮起的巨兽,静静蛰伏在暗夜的怀抱中。庞大的轮廓在微光中剪出锯齿般的暗影,直刺墨色苍穹。 今晚的“青江阁茶楼”和往日大为不同,茶楼正门紧闭,门前没有一丝光亮,高悬的门匾摇摇欲坠,仿若在幽暗中挣扎扭动的灵魂。周围死寂一片,唯有夜枭凄厉啼叫,偶尔打破这浓稠如墨的寂静,令人周身汗毛直立,仿若这古刹瞬间被唤醒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恶意,死死攥住每一丝胆敢靠近的生灵! 三个人不禁同时打了个寒颤,杨美娜瞬间胆怯了: “黄总,怎么今晚这“青江阁茶楼”这么吓人?” 余洁拽着黄泽生的胳膊直打哆嗦: “黄总,咱回去吧,我心里害怕。” 黄泽生长叹一声: “你们以为我想来呀?可不来不行,人家杜先生说过的话,谁敢不当回事?别怕,咱们进去敷衍一下,谈不成马上就回去。” 杨美娜嘟着嘴: “咱们是来谈业务的,不是来卖命的,这里阴森森的,我真怕把命丢了?” 黄泽生笑道: “看把你吓得美娜,不就是个谈判吗?谈不成他杜国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好了,我打电话让他们开门!” 几分钟后,正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院内昏黄的灯光在狭仄廊道里晃悠,映出两个如煞神般的汉子。 为首的那位身形魁梧壮硕,满脸横肉肆意堆叠,一道狰狞伤疤从眉梢直灌下巴,在微光下泛着紫红的光,他双目深陷,幽暗中迸射寒光,死死锁住门外的三人,恰似恶狼盯紧猎物,那瞳仁里藏着凶悍,似乎能瞬间将人碾碎。 身旁那位稍显消瘦,肌肉紧绷如蓄满力量的猎豹。他乱发如一蓬蓬蒿草,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愈发显得眼神癫狂,那迫不及待想茹毛饮血的焦躁从周身散发。 这两个壮汉的出现,连黄泽生都有些胆怯了。 那名身形消瘦的汉子低沉着声音: “黄总,二位美女,杜先生有请!” “好好,二位辛苦了。” 黄泽生忐忑不安的堆满笑脸,领着两个女人,跟在两个汉子身后向大院深处走去。 两个汉子在一幢两层小楼前驻足,还是那个瘦汉子说: “杜先生在二楼,你们自己上去吧!” 推开房门,房间极大,脚下是厚厚的织锦地毯,一座木梯旋转而上,昏暗的光线从雕花镂空的壁灯中艰难渗出,极力勾勒出屋内奢华的轮廓。 上了二楼,门是开着的,屋内是成套的酸枝木座椅,杜国梁一个人悠闲的喝着茶。 他面前的桌子上点着两支蜡烛,头顶的水晶吊灯未亮,偶尔捕捉到一丝微光,便在刹那间折射出几点清冷,微弱的烛光散乱的打在杜国梁脸上,更显得他神秘而冷酷。 此刻,杜国梁似笑非笑,只是自顾自的喝茶,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杜先生您好,今晚能得到您的召见,黄某受宠若惊,打扰了!” 黄泽生满脸堆笑,举手投足间显得毕恭毕敬。 “随便做吧!” 杜国梁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不冷不热地说。 三个人无比拘谨地坐下了半个屁股,杜国梁又喝了口茶,语气冰冷: “你们宏升公司很不给面子,合作不行,抽成不行,给笔钱也不行?你们是准备和我杜国梁死磕了?” 黄泽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解释: “没有没有,杜先生,我们宏生分公司能在黄州地面上生存,全仗杜先生给面子!” 杜国梁只是喝茶,对这种场面上的话他不屑一顾。 黄泽生只能又解释道: “杜先生,有些事儿不是我这个总经理能做主的。我们的牛老板给我们分公司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分公司不惜代价拿下文香区069号土地。杜先生,吃别人的饭,听别人的话,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杜国梁阴沉着脸: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问你,这次竞柏土地,你们老板让谁负责竞标?” “我负责。”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和我合作?” “我……,杜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我不是不想和您合作,可我们老板待我不薄,我不能背信弃义,不然的话,我会在房企界落下个万人唾骂?以后谁还会…… “怕得罪你老板,就不怕得罪了我杜国梁?” 杜国梁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眸中带着森森杀气! “杜先生,我知道您是位光明磊落的商界名人,您不会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的。” 黄泽生极尽阿谀奉承,希望杜国梁能良心发现。 杜国梁摆摆手,示意不想听下去了: “你们走吧,你黄泽生有情有义,我不为难你,以后有机会咱们会合作的!” 黄泽生惊喜交加,他连连道谢: “感谢杜先生深明大义,黄某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您有用到黄某的地方,黄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国梁脸上浮出了笑意,那笑容高深莫测: “放心黄总,我一定有用到你的时候,送客!” 门外进来一个年愈六旬的老者,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 果然,一直到中秋节上午,杜国梁没派人骚扰过“宏升公司”,也没给黄泽生打过电话,这件事表面上看风平浪静,黄泽生也放下了警惕。 晚上,杜国梁的手下却突然打电话,说杜先生邀请他到“青江阁茶楼”赏月,还特别叮嘱,让上次那两个美女陪同? 黄泽生本来想和家人摆家宴庆祝中秋节的,但杜国梁相请,他哪敢拒绝?迫于无奈,他只好打电话让杨美娜和余洁赶回分公司,三个人又一次去了“青江阁茶楼”。 这次和上次几乎如出一辙,整个茶楼不仅毫无生气,似乎还充满了杀气?但有了杜国梁上次的承诺,三个人没觉察到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中秋夜,墨兰的苍穹仿佛一块巨大的绸缎被撕开一道口子,皎白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那月光又似是一匹无垠的素锦,从天际直铺展到人间,远处,山峦蒙着一层薄纱般的光晕,连绵起伏的轮廓在月色轻拂下朦胧而庄严。 迎接他们的仍是上次那两名壮汉,只不过,这次他们好像热情多了,两个人还不时挤出一丝笑容,以示友好。 那名瘦些的汉子还主动和黄泽生攀谈起来: “黄总,今天我们杜老板高兴,他特地让我们关了茶楼,邀请你一起到“望江楼”赏月。望江楼可是个好地方,大老远的就能看到江景,那小风一吹,呼呼的,连江面上的湿气都能吹到二楼上!” 黄泽生兴致勃勃: “是吗?那可太谢谢杜老板了,也谢谢二位大老远来迎接我们。有时间你们二位到我们分公司喝茶,我一定让二位乘兴而去,满意而归!” 那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插了一句: “黄老板,这月色美景一年就这么一回,你可要好好欣赏啊?说不定今年能欣赏到这么美妙的月亮,明年这个时候就不一定了?” 黄泽生心里一紧,他顿感这院子里阴森恐怖起来? 瘦子狠狠瞪了魁梧汉子一眼,连忙打掩护: “程彪兄弟不会说话,你别在意啊黄总?他的意思是,明年的今天不一定是阴是晴,看不到月亮也很正常嘛!” 程彪又接话说: “对对,张哥说的对,我的意思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我这人是个粗人,你要让我打打杀杀,那我是行家里手,论说话我不行了?黄总,你可千万别在意!” “闭上你的臭嘴行吗?” 那位被称为张哥的瘦汉子目露凶光,一双眼眸刀子般盯着身材魁梧的汉子。 黄泽生顿感不妙,连忙找借口要回去: “两位大哥,我差点忘了,我老爸老妈叮嘱我晚上一定要回家团圆。我老爸老妈今年都八十多岁的高龄了,我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请二位转告杜先生,我这就先回去了,等日后我专程再来赔罪。” 张哥撕下伪装,冷冷的瞥了一眼黄泽生: “别说你老爸老妈了?就是你爷爷奶奶在家等着你,你也得先见过杜先生再走。别啰嗦了黄总,走吧?” 天空中,皎洁的月光附近,突然有一朵黑云飘浮,一丝凉意覆盖了整个大院。 第72章 长剑出鞘 黄泽生再回头看时,正门“吱吱嘎嘎”的一阵呻吟声,已经被程彪插上了门栓。 “两位老弟,你们出来混讲究的是道义,我们三个和二位无冤无仇,你们何必非要和我们过不去呢?” 黄泽生赔着笑脸,试图说服两个汉子放过他们。 张哥“唰”地从腰间拔出一把七寸长的匕首: “黄泽生,你再他妈啰嗦,老子给你们放放血!” 两个女人一看这个阵势,早吓的花容失色,两个人浑身颤栗,哆嗦个不停。 余洁胆子最小,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掐住,只能挤出破碎的呜咽,两股间一股湿热顺着大腿两侧流了下来,小便吓的失禁了。 黄泽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见过凶险的场面,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两位大哥,只要你们放过我们三个,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万,再每人送给你们一套房子,求二位放过我们。” 程彪性格急躁,他脸上长长的疤痕狰狞地抽搐着,一脚踢在黄泽生腿肚子上: “你他妈想啥呢?放过你们?放过你们我俩完蛋了,快走,不然有你受的!” 杨美娜突然跪了下来,抱住张哥的腿苦苦哀求: “大哥,我还年轻,只要你放了我,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样都行!” 张哥早已经不耐烦了,闪着寒光的匕首在杨美娜嫩白的脸颊处比划着: “我数三个数,你再不起来我划了你的脸,一、二,三,…… 三字刚喊出口,杨美娜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哥目露凶光,晃悠着匕首威胁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敢再说一个字,我就给他放血,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看着张哥手里寒光逼人的匕首,三个人谁都不敢再耍心眼,只能乖乖听话了。 两个人并没把他们三个押送到上次那座两层小楼,而是推推搡搡的,把他们弄到了一个堆满破烂东西的杂物间。 还没容三个人看清楚屋里的环境,外面突然又闯进来三个面目狰狞的汉子。 五个人没废什么话,七手八脚把黄泽生他们三个捆的结结实实,又用破毛巾塞住他们的嘴巴,蒙上眼睛,紧接着,五个人又连拖带拽的把三个人弄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丁宏斌每年过中秋节都要到“青江阁茶楼”。 能在“青江阁茶楼”这样高档的地方消费,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当然了,更吸引他的,是茶楼那些一掐一股水的女人们。 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不愿让姐姐去,他想让姐姐保持女人应有的尊严与矜持。 刘建民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去这么高档的地方消费,没人见证还有什么意思? 不巧的是,刘建民头一天和老婆一起回老家了,说好中秋节一定赶回黄州,可一直到晚上,他也没能赶回来。 丁宏斌等不及了,被体内翻涌的荷尔蒙驱使着,一个人驾车驶向了“青江阁茶楼”。 他一路走,一路盘算着今晚该和哪一个小妞“打扑克”?可当他一路急驰赶到茶楼时,不禁大失所望! 茶楼的正门紧闭,往日的辉煌被孤寂的夜色笼罩着,只有一辆面包车孤零零的停靠在正门的一侧。 他刚准备再找个地方娱乐,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一身黑衣的汉子。 那两个汉子见有辆车停在路边,低声嘀咕了一下,其中一个瘦子走了过来: “这位老板,今晚茶楼不营业,你请回吧!” 丁宏斌不甘心: “哥们,我可是茶楼的常客,你问问你们杜老板,看他认不认识我丁宏斌?” 瘦汉子耐住性子解释: “不好意思了老板,我们茶楼中秋节放假,不接待任何客人,您还是请回吧!” “雯雯在不在茶楼?” “今天是中秋节,所有员工都放假了,没人值班。” 丁宏斌无奈,只好准备调头回去。 哪知道,门口的程彪却跑了过来,他张口就骂: “你他妈啰嗦啥呢?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丁宏斌仗着丁佩佩的势力,早就在黄州横着走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冷不丁一耳光扇在程彪脸上: “孙子,你他妈吃了豹子胆了,敢骂我?老子一个电话就能灭了你!” 程彪更不是吃亏的人,他捂着发热的脸颊,目露凶光,暴跳如雷,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丁宏斌的左脸上。 丁宏斌哪会是他的对手,被程彪一拳揍了狗啃屎。 程彪还要再踢几脚,被张哥一个耳光扇老实了: “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不消停?给我滚!” 程彪再凶悍,也惧怕张哥,悻悻然看了一眼丁宏斌,捂着脸又走回门口。 “对不起了兄弟,今天我们茶楼不方便,明天我让这小子给你赔礼道歉。兄弟,听老哥一句劝,今晚上在这里闹事吃亏的是你,你回去吧!” 张哥有急事在身,不想把事情闹大,再次劝慰丁宏斌。 丁宏斌还想装逼,可看着门口程彪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再没了装逼的勇气。 为了多少找回点面子,临走前他撂下句狠话: “今天晚上的事老子记下了,放心,咱们有时间玩!” 他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挂上挡疾驰而去。 走了不到一百米,丁宏斌偶然看了下后视镜,月光下,只见几个人推搡着另外几个人往面包车上弄,那被推搡的几个人明显是被绑着的,头上似乎还被蒙上了黑布? 丁宏斌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他们这是要干嘛? 前面就是沿江大道了,丁宏斌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把车子开到沿江大道西侧,又往南走了不到两百米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那辆面包车也上了沿江大道,他们一路向北,急驰而去! 丁宏斌迅速调转车头,悄悄尾随过去。 一路上,他不敢太接近面包车,一直和前车保持一百多米的距离。走了约五公里左右,过了青江二桥,又走了大约两百米左右,前面的面包车向左拐驶离了主路,慢慢消失在夜幕中的青江大堤。 丁宏斌把车停靠在路边,徒步寻找面包车的踪迹。 夜晚的江水在银白色的月色下泛着微光,无声的流淌向无尽的远方。江风轻拂,带着一丝丝的凉意,细长的柳枝条在微风中婀娜摇曳。远处江面上,几点渔火忽明忽暗,像是夜空中遗落的星辰,为这寂寥的江夜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丁宏斌沿着江畔悄声前行,脚下的砂石发出轻微的摩挲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抬头仰望,墨蓝的苍穹中,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将江畔的一切笼罩在这如梦如幻的银纱之中。 面包车停放在一片芦苇荡附近,寻着面包车再往前走,只听见一声声“唔唔”的、似乎是从鼻孔中发出的声音,还有铁锹铲动土堆碎石的声音。 丁宏斌心跳加速,他倚仗着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掩护,一点点向附近移动,慢慢的,能听见几个人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声音说: “张哥,这两个女人又白又水灵,太可惜了,要不,咱哥几个先玩玩再动手吧?” “不行,想玩咱们茶楼有的是女人,别耽误事了!” 张哥的语气不容置疑。 接下来是程彪的声音: “这两个娘们比咱茶楼的头牌小妞还要正点,就这样活埋了,真他妈的浪废!” 张哥闷声喝斥: “都别说话了,老板的命令谁敢违抗?特别是你程彪,你多次违反规矩,再敢有下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江风呜咽,轻拂着芦苇荡,那芦苇荡似乎也在悲鸣? 丁宏斌吓尿了,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有人会被活埋? 他屏住呼吸,轻轻脱下皮鞋,支棱着耳朵一步一停,直到移过面包车,这才敢加快脚步。等走到自己的车旁,他整个人几乎虚脱了?歇了几分钟,他再也不敢久留,惊魂未定地驱车赶回市区。 时隔近三年,这件尘封已久的三人同时失踪案件,终于被丁宏斌的交代撕开了口子。 从时间上推算,案发时的2011年的中秋节,是2011年的9月12日。 宋光荣大概了解了案情,不敢贻误战机,回到办公室,他马上召集刑侦支队支队长林海涛,主抓刑事案件的副局长齐佑民,以及大要案大队长伍勇,开紧急案情分析会议。 通过几个人周密研判和细致分析,结合丁宏斌提供的线索,得出统一结论;既然人是在“青江阁茶楼”被强行拉到青江二桥附近活埋的,那这个案子和杜国梁脱不了干系! 齐佑民快到退休年龄了,但他满头花白的头发不仅没压垮他的腰身,反而看起来更显得老成持重,余威不减。 他扶了扶近视眼镜,第一个提出自己的看法: “同志们,杜国梁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财力雄厚,背景强大,人脉关系极其广泛,说黑白通吃并不为过。加之他还养了数十个心狠手辣的社会闲散人员,想要动他,就要先斩断他的爪牙,通过审讯工作获得证据,才能让他伏法!” 刑侦支队长林海涛正值壮年,他沉稳内敛,目光如隼,只是长年累月的久经风雨,让他略显得有些沧桑感。 此时,他弹了弹烟灰,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案子已经快过去三年了,三年来我们刑侦支队一直没放弃查找线索。既然这次有了重大线索,我们公安局更应该沉得住气。我认为,一开始不宜大张旗鼓,要先松后紧,步步为营,等掌握了足够证据,再抓捕杜国梁!” 宋光荣微笑着看向伍勇: “伍大队,你的看法呢?” 伍勇微微一笑: “我同意两位领导的看法,煮熟的鸭子是飞不了,但也要谨防犯罪分子闻风而逃。我的意见是;为了保险起见,要先密捕杜国梁的左膀右臂程虎和张哥,从他们嘴里套出线索,抽丝剥茧,将杜国梁的爪牙一网打尽,然后再着手挖出尸体。犯罪分子都关进看守所里,咱们没了后顾之忧,再稳扎稳打,固定证据,有了足够的证据,再抓捕杜国梁!” 宋光荣点点头: “伍大队说的头头是道,那这个案子就由你负责吧!” 伍勇一个立正: “保证完成任务!” 宋光荣眼神示意伍勇坐下,他扫视了一下大家: “我现在布置工作,首先,我要强调一下工作纪律;由于案件特别重大,在座的各位一定要注意保密,包括我在内,谁泄了密,就要严肃追究谁的责任。除了咱们四位,所有参与案件的同志要吃住在局里。这个案件发生在9月12日,那就定为9.12专案,今天就正式成立专案组,由我担任组长,伍勇同志担任副组长,所有专案组成员由伍勇同志挑选。林支队,你要大力支持伍大队工作,不管他挑到谁,你都要无条件放行!” 林海涛笑着说: “放心吧宋局,伍大队也是我们刑侦大队的人,他的工作我当然要支持。哪怕他挑上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兵,听他的指挥调遣!” 宋光荣正色道: “那可不行,你也有任务。董胜利的公子董雪峰既涉嫌多宗经济案件,又涉嫌蓄意谋杀宋书记,你负责他的案件,马上对他进行抓捕!” 滂沱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停了下来,经过大雨的洗涤,天空显得更蓝了,那天边漂浮的云朵也愈发的白。 市公安局大院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弥漫了整个空间,一辆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警灯闪烁,整装待发,一个个刑警表情严肃,整齐划一地排列在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 随着公安局长宋光荣的一声令下,众刑警们跑步上了警车。一时间,警笛声大作,一辆辆警车如离弦之箭呼啸而出,将街道映照的一片斑驳,正义之剑,终于出鞘了! 此时,宋远平正在办公室和秦玉洁、郭开来讨论常务副市长齐琼推荐的干部人选。 齐琼初来乍到,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不到,按说没什么熟悉的干部可以推荐。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齐琼不仅推荐了所要提拔的干部人选,还一次性推荐了两位人选?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位干部人选并不是在常委会议上提出的,而是分别给宋远平、高学伟、秦玉洁、郭开来打了招呼,按照干部调整工作程序和组织程序,也不算出格。 第73章 真人不露相 齐琼推荐的干部,一个是东玉县副县长朱竞辉,拟提拔岗位是东玉县县长。一个是太平区区长蔡长海,拟提拔岗位是太平区区委书记。 总的来说,两个人也就是挪了位置不挪窝。 对于东玉县县长朱竞辉,宋远平不熟悉,太平区区长蔡长海倒是见过几次面,印象最深的是那次青年社区处理群众吃水问题,蔡长海就在现场。 宋远平很注重秦玉洁的意见,他喝了口水,问道: “秦部长,你是咱黄州的老组织了,对于齐副市长推荐的这两个人选,你怎么看?” 秦玉洁快人快语: “朱竞辉能力一般,思想意识落后,副县长他还干不好呢,让他掌舵东玉县县政府,我看够呛?至于蔡长海嘛,他在太平区干部圈里很有人缘,口碑还行,最大的优点是善于搞平衡。人无完人嘛,蔡长海同样也有缺点,搞经济发展和城区建设就不是他的强项。他在太平区干了四年区长,太平区整体经济在黄州七个区里老是垫底。不过,他这样的人恰恰可以做统筹工作,如果把他提拔为区委书记,能更好地推动党建工作,也能更好地融洽党政间的合作与协调!” “咳咳,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能提拔!” 郭开来不喜欢绕弯子,马上提出异议: “区长提拔为区委书记是要做出一定成绩的。蔡长海干了四年区长,太平区一直原地踏步,经济增长迟缓,人民群众幸福指数偏低,各项惠民政策不能及时得到落实。就比如青年社区群众吃水问题,一拖就是几年?这就说明很多问题,不光经济止步不前,群众的基础生活都难以保证,做为区长,他不该负责任吗?所以,我不赞同提拔他!” 秦玉洁爽朗地一笑: “郭书记真是一针见血、直击问题所在。提不提拔蔡长海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毕竟提拔了他,区委书记还要另行安排?这是项统筹工作,还是让宋书记拿主意吧!” 秦玉洁不愿为别人的事和郭开来产生矛盾,她一推二六五,把球踢给了宋远平。 宋远平呵呵笑道: “你们二位谁说的都有道理,但唯独没有想到齐副市长的感受?在齐副市长正式履职之前,省委郑书记和陆省长特意交待过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齐副市长。两位省领导的谆谆嘱托,我看,咱们还是要给面子的。这样吧,朱竞辉能力一般,就让他到市局委办随便任个职务,不能让他一个人影响一个县域的经济发展。蔡长海呢,就让他任太平区区委书记,给他一年考核期,能干好,就让他继续干下去,干不好,也把他塞到市里某个局委办,你们二位考虑一下!” 宋远平的变通,无疑是最大限度给了两个人面子,也表示了对两个人意见的尊重。这样一来,郭开来和秦玉洁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郭开来率先表态: “我同意宋书记的安排。朱竞辉这个人我了解,他不光能力不行,小毛病也不少,我们纪委就收到过两封针对他的举报材料,等干部调整工作结束,我准备派人去核实一下。至于蔡长海,这个人虽然圆滑一点,总算是能中规中矩的工作,给他一次机会也行!” 秦玉洁微微一笑: “我听两位领导的安排,不过,我和郭书记唱红脸,宋书记,这个黑脸你来唱!” 宋远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都说你秦部长没啥心眼,我看未必?你和齐副市长都是女同志,你为什么不唱黑脸?” “谁让你是一把手呢?再说了,你负责冲锋,我和郭书记负责垫后,分工明确嘛!” 秦玉洁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吃过午饭,下午一上班,宋远平就亲自打电话给齐琼,让她来自己办公室谈话。 齐琼虽已人到中年,但保养的很好,不了解她的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和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样楚楚动人。 她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套装,修身的版型,衬托出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更加的性感挺拔。 她的面庞线条柔美却不失坚毅,眉如远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双眸明亮有神,流转间透着洞察秋毫的敏锐,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亲和与自信。及肩的短发干练有型,发尾微微内扣,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摆动,散发出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 此时的齐琼,举手投足间既有久居高位者的威严,又不失女性的雍容华贵。 宋远平亲切地和她握手: “你好齐副市长,你来黄州工作这么多天了,我一直忙于工作,没能照顾好你,今天让你过来,是向你道歉的。” 齐琼嫣然一笑: “宋书记太客气了,能在你麾下当差是我的运气,至于道歉嘛,我可是不敢当!” “齐副市长,快坐快坐!” 宋远平表现出格外的热情,齐琼倒是有些拘谨了。 张小宇麻利地沏好茶水,关上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齐副市长,你提出的那两个人选,我和郭书记、秦部长认真研究了一下,可能达不到你的期待了?” 齐琼微斜着身子,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宋远平,她嘴角上翘,笑声温软: “咯咯……,宋书记,你这样客气,我可真受不了?你就直说吧,什么结果?” “经我们研究,朱竞辉同志工作能力一般,我的意思是让他到市里某个局再夯实一下工作经历。蔡长海同志呢,善于沟通协调,有较强的语言表达能力,政治思想过硬,经我们研究,就按你的想法,让他任太平区的区委书记!” “那到底是经你们研究啊?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咯咯,……,哈哈哈…… 齐琼看着一脸认真的宋远平,觉得他太可爱了,不由笑起来没完没了。 “咳咳,那个,齐副市长,有那么好笑吗?” 宋远平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齐琼,心里不爽。 “噢,不是,对不起,呵呵……,我不是有意的。” 齐琼呵呵笑着试图解释? “让你过来也没别的事,这两位同志先这样定了,你要是忙,可以回去工作了!” “这就要撵我走?” 齐琼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还有事吗齐副市长?” “那我可就真走了?你可不要后悔?” 宋远平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个秀色可餐的齐副市长竟然会这么刁蛮? 他不由火气大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 “一会儿我就打电话汇报给郑书记和陆省长,就说你不但不帮我,还欺负我!” 齐琼忍着笑意,故作认真地说。 宋远平气乐了: “好啊?你现在打,看郑书记和陆省长会怎么说?” 齐琼见宋远平来真的了,不由得慌了: “宋书记,我听说你是个爱开玩笑的领导,怎么今天就开不起玩笑了?” 宋远平余怒未消: “工作的时候说点笑话不是不可以,但不能过线,我这个人平时很认真的!” “算了宋书记,是我的错,我郑重向您道歉。没想到我开个玩笑,您就发这么大的火?是我对您不太了解,也许我来黄州工作是错误的!” 齐琼把称呼也改了,一双秀目委屈巴巴的。 宋远平感觉自己过分了,也非常懊悔,不应该对一个女同志发这么大的火?怎么就不能对女同志多一些包容呢? 齐琼站了起来: “打扰了宋书记,告辞!” 宋远平一声叹息: “齐副市长,刚才是我冲动了,如果给你造成了伤害,我给你道歉!” 齐琼停下了脚步: “我也有责任,这个玩笑开的是有些过火了。” “这算是原谅我了?” 齐琼脸上又有了笑意: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又不是你的错?宋书记,让我喝完这杯茶再走行吗?” 宋远平为了活跃气氛,主动开起了玩笑: “我不批准,什么时候这壶茶喝完才能走!” 齐琼“噗嗤”笑出声来: “宋书记,还说你平时很认真?你净骗我!” 宋远平正色道: “对于朱竞辉同志的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齐琼微笑道: “其实,我和这个朱竞辉并不熟悉,严格来说,我们两个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啊?” 宋远平大惑不解: “那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要推荐朱竞辉的?” “宋书记,我要是说了实话,你可不准又生气?” “你说,我没那么小气!” “我就是想试试咱们市委对干部调整工作的真实态度。据我了解,其他地市都没有咱们黄州市要求严格,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咱们黄州市的政策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那蔡长海呢?你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齐琼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回答: “蔡区长我还是了解的,他以前是我爸的勤务兵…… “打住打住,我没听错吧?蔡长海是你爸的勤务兵?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宋远平感觉这个齐副市长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先是省委郑书记亲自打招呼要求照顾她,现在又爆了这么大个雷?那齐琼的老爸,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大领导? “宋书记,你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的?我说个人你应该知道,东海省前省委书记齐光明你听说过吧?” 齐琼的话让宋远平惊的目瞪口呆? 大名鼎鼎的齐光明,有谁不认识?关于他的传奇经历,搜寻搜寻能装几箩筐。 1937年,日寇的铁蹄践踏中华大地,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年仅十六岁的齐光明发誓要保家卫国,赶走日寇。那一年,家乡来了一支人民的队伍,齐光明在家人的支持下,毅然投身革命队伍,成为八路军中的一员小兵,就此开启了他波澜壮阔的军旅旅程。 初入部队,枪比人高的齐光明被编入后勤运输队,负责为前线运送给养、弹药和前线急需的军用物资。 山路崎岖,敌军封锁线密织如网,每一次任务都是生死考验。一次运粮途中,偶遇敌机轰炸,身边数位战友瞬间倒下了,战士们的鲜血溅了齐光明满脸满身。但他咬着牙,带着满腔的仇恨,在硝烟中扛起未被炸烂的粮袋,与幸存的战友相互扶持,硬是闯出一条血路,按时将物资送达前线。 数年后,因为作战英勇,头脑灵活,齐光明被选拔进入侦察连。他深入敌后,乔装当地百姓,凭借对当地口音和地形的熟悉,多次巧妙获取关键情报。有一回,他扮作货郎混入敌占县城,接近敌军作战参谋部时,却不慎被汉奸盯上。紧急时刻,他佯装不懂事的乡下小伙子,用暗语向街边潜伏着的同志们示警,而后借故挑起街头混乱,在人群掩护下侥幸脱险,情报也随之送出。 靠着这得来不易的情报,我方占了先机,赢得了这场关键战役。此后,在一场场浴血奋战中,他不畏牺牲,表现得英勇果敢,深得部队领导喜爱。在一次次的提拔中,到了三年内战,他已经是正师级干部。解放后,由于他战功卓着,又被提拔为正军级,此后的数年,他一直在西南边陲担任司令员一职。 改革的春风吹满地,中央主要领导南巡讲话后,和平建设和搞活经济的号角吹响,齐光明没有停下脚步,在党中央的委派下,他脱下戎装,到东海省担任省长,几年后,由于成绩突出,又升任省委书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还没有枪高的小兵一步步成长为备受敬重的中央领导干部。如今,他虽已退居幕后,却仍然时刻关注着国家大事,为祖国的繁荣建设鞠躬尽瘁。 宋远平已经大致猜到齐琼的真实身份了: “齐副市长,我听说齐老一生育有两儿两女,你不会是齐老的女儿吧?” 齐琼优雅的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算你猜对了,我是家里的幺女,前些年在东海工作。东海经济发达,条件优越,我爸为了锻炼我,逼着我到山南省工作,还不让我留在省里?说下面的地市更能锻炼人,这不,我就来黄州工作了?” 宋远平饶有兴趣的问道: “山南省有十三个地市,你怎么想到来黄州工作了?” “还不是因为你?” “什么……,你……,齐副市长,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宋远平吓了一跳,脸上有紧张之色! “咯咯…… 齐琼掩口而笑: “看把你吓的,我话还没说完呢?当时,山南省十三个地市郑书记和陆省长让我随便挑,我挑来挑去,没觉得哪个地方更合适?后来还是郑书记说,你是山南省有名的“黑脸包公”,想要多磨历应该跟着你干。陆省长也在一边鼓动,说跟着你会有更好的发展,我不就是冲你来的吗?” 宋远平偷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又接着开玩笑说: ”齐副市长,看来,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 第74章 送礼送几何 齐琼明媚的一笑: “你高抬我了宋书记,我可不是什么真人?我老爸很早就立下了规矩,不准我们兄妹几个透露出他的身份,更不准打着他的旗号做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 宋远平不禁肃然起敬,由衷地赞叹道: “齐老戎马半生,又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几度操劳,却依然能保持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优良传统。他这种只为大家、不为小家的高尚品质,永远是我们这一代人学习的榜样!” 齐琼眉头微蹙,幽幽地说: “你说我爸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可我家一帮亲戚都说他太古板,是几百年一遇的老古董!” 宋远平闻言笑了: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你们家亲戚想让你爸帮忙安排工作,你爸没让他们如愿吧?” 齐琼凝眉道: “他们不但要工作,还有人要官当的,我爸和他们讲道理,可亲戚们不理解?特别是我老舅,因为我爸没替他儿子安排工作,他逢人就说我爸当了大官就忘本了,连亲戚都不要了,还说我爸是假清高,就是做样子的?” 宋远平叹息道: “到了你爸这个级别,遇到的事情更难处理,维护了原则,得罪了亲戚朋友,可放弃了原则,几十年的清廉也就崩塌了?” 齐琼苦笑着摇头: “其实,我也觉得我爸是有点过分了?我大哥出生时我爸在前线打仗,那个时候战火纷飞,我哥没能上学,解放后,街道把他安排到机械厂工作,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临退休前才勉强混了个车间主任。我二哥头脑灵活,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这些年倒是挣了点家当。我姐和我大哥一样,初中都没毕业?好在她长的漂亮,嫁了个做大生意的老板。我们兄妹四个,只有我考上了大学,凭自己的能力进了政府工作。这么多年了,我爸从没为我的前途打过招呼,还不让我在发达省份工作,说富裕的地方容易让人产生惰性?” 宋远平敏感地、选择性的听齐琼说她姐嫁了个做大生意的老板?后面她都说了些什么,宋远平一句都没听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杜国梁?杜国梁背后的人物高深莫测,莫非他就是齐琼的姐夫? 带着这个疑惑,他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齐副市长,我冒昧问一下,你姐夫在哪个城市做生意?” “他就在黄州做生意。” “那他姓什么?” 齐琼抿嘴笑道: “怎么了宋书记,你这是查户口呀?”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宋远平搪塞道。 齐琼不知道宋远平是怎么想的,她很爽快地说: “这有啥不方便说的?我姐夫姓杜,叫杜国梁。他不光经营房地产生意,还弄了个茶楼。我之所以选择来黄州工作,一方面是和个你这个“包公”学习为官之道,另一方面,也能和我姐距离更近一些,身边能有个亲人陪着,心里才会更踏实嘛!” 宋远平心里一凉,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合,这个阴险狡诈的杜国梁真就是齐琼的姐夫?那这样的话,也就能理解鲁长风为什么担着风险也要卖力替他拿地了。 齐琼没注意到宋远平细微的表情变化,微笑着说: “宋书记,今天我不光自报家门,还把我的老底都透露给你了,这已经违反了我爸定下的规矩,我可不敢再深聊下去了?” 宋远平有些心不在焉,勉强挤出点笑容: “齐副市长,这壶茶还没喝完呢,你就准备要走啊?” 齐琼优雅的一笑: “宋书记,说到茶我得给你提点意见。你们男同志喜欢喝茶,我们女同志喜欢喝咖啡,你不能只考虑你们男同志的喜好,也得替我们女同志多考虑考虑,下次召见,请给我准备点咖啡!” “放心吧齐副市长,下次你再来我办公室,我不光给你准备咖啡,还给你准备饮料。” 齐琼走了,宋远平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齐琼来黄州工作,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齐老的意思呢?如果真是齐老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小女儿和大女婿相互帮衬,那杜国梁有齐老在背后撑腰,谁还能动得了他? 正在郁闷间,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打来了电话,宋远平赶紧提起精神,接通了电话: “您好古部长。” “你好远平,这么长时间没给你打过电话了,黄州的一切都还顺利吧?” 宋远平据实汇报: “怎么说呢古部长?我们黄州干部调整工作是摸着石头过河~磕磕绊绊的,其他方面有张有驰,有些问题确实很难处理。” “是吗?那你说说看,哪方面问题让你为难了?” 宋远平趁机把农药的事儿汇报给了古大海。 古大海听了半天无语,良久,他才表态道: “这件事省委已经知道了。郑书记曾委婉地提醒过夏副书记,没想到他还是插手干预了这件事?人哪,最怕的就是管不住子女,还糊里糊涂地替子女脱罪?” “那郑书记是什么意思?” “看事态的发展吧!如果夏副书记陷的太深,郑书记就不会再给他留面子了,中央也不会容忍他一错再错。这件事先不提了远平,我给你打电话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下午郑书记和我聊了你们黄州班子的完善问题,他的意思是,你们缺的这两名常委,让春江市发改委主任吴伯钧同志给你打下手,任市委副书记。至于宣传部长的空缺,你们市委自行推荐人选,省里无条件支持,这样安排你没意见吧?” 古大海把真实意图说给宋远平,并征求他的意见。 宋远平心里暗笑,有意见能怎么样,有意见也得保留,你还能不服从上级党委的安排? 他嘴里笑着说: “感谢领导替我们黄州市委分忧,这些天市委的事情堆成堆,摞成摞,把我忙得灰头土脸的,我正想打报告请求省委支援呢,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呐!” 古大海一锤定音: “那行,最多一周时间,我把人给你送过去。那个宣传部长的人选你们也尽快报过来,我这边也好早一天走组织程序。” “感谢感谢,我明天上午就开会研究这件事。古部长,我还有件事情想求您帮忙?” “你先说远平,什么事?” 古大海稳如老狗,在情况未明确之前,他绝不会许口愿。 “我们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估计还要一个月才能完成,郑书记面前您可得替我说几句话呀?” 古大海笑道: “郑书记不是说了嘛,你们黄州情况复杂,可以延缓半个月时间完成,其他地市也正在扫尾,郑书记不会揪住你们黄州不放!” 宋远平刚想和古大海说再见,忽然又想起齐琼?于是,他又趁机打听齐琼的底细: “古部长,你们省委给我派这个常务副市长,来头可不小啊?” 古大海反问道: “这么说,你知道齐琼同志的真实身份了?” “是她主动说出来的。” 古大海呵呵笑道: “你可不要往别处想远平,齐琼别看是位女同志,人家靠的是自身的努力,从没拿她老爸的招牌要求过什么?这次把她派到黄州并不是省委的意思,是她自己要求去的。你呢,也别有什么思想负担,更不能保守,她跟着你就是想多学一些行政管理经验,你把她当做普通干部就行了。” 宋远平故作为难: “您说的轻巧古部长,她这样的身份我可不敢呼来喝去的?万一我哪方面没对住她,她在齐老面前告我一状,我哪扛得住?” 古大海听出点味道了: “你可不是会玩心眼的人远平,说吧,你究竟想干嘛?” “我想问一下,齐琼的姐夫也在黄州做生意,省委知道吗?” 果然,古大海语气变的低沉起来: “你说的是杜国梁吧?” “我说的就是他!” “据我所知,不光黄州有杜国梁的生意,铜山、金沙、祥云、万城都有他的生意。除了咱们山南省,他在其他省份也开发过房地产,做过矿产生意。总之,他的生意遍布四五个省份,除了倒卖土地,开发房地产,就是玩矿产,他玩儿的就是暴利行业,这几年他捞了太多的财富。” “他玩儿的这些项目大都是靠非法手段,借助齐老的名望敛财,齐老难道没听到一点风声?” 宋远平疑惑道。 “太确切的消息我还没有,只听说过齐老曾经插手他大女儿的婚姻,让他女儿和杜国梁离婚,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行为不端吧?” “那咱省委是什么态度?” 宋远平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别逼我表态,我也代表不了省委的态度,我还有点事,不和你聊了,再见!” 古大海老谋深算,郑书记不表态,他就不会表态,见宋远平不依不饶,只好逃之夭夭。 宋远平只舀了半瓢水,不由闷闷不乐。 而比他更为忧心忡忡的大有人在,比如秀云区主抓农业的副区长熊光祖,他的日子更难过。 自从出了农药事件以后,第二天他被叫到市政府,被高学伟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光挨了骂,市纪委还揪着他不放,要求他就此事件做出解释,并做出深刻检讨,等待市纪委的进一步处理。 更让他坐卧不安的是,市委主导的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调整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未来的前途就成了未知数,很大概率要被降级,或被停职? 可他只能打掉牙咽肚里,副市长魏二河他惹不起,卖假药的众鑫公司他更惹不起,明知道责任重大,却只能一个人扛,这让他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利,其他三个副区长和别的区对调的对调,升迁的升迁,只有他被市委组织部一直挂着,既不给他明确对口调动单位,又不明确他的职务?他是真急了,万般无奈,他决定挺而走险,死马当活马医,拿钱开路! 对于送多少钱?送给谁?他和老婆意见不一。 吃过午饭,老婆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好好商量商量。 他老婆赵霞长相一般,但她学历高,又能说会道,机智如她。和熊光祖结婚以后,她凭借出众的才华和三寸不烂之舌,一路过关斩将,考上了公务员。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她也混得顺风顺水,成了政府干部,在黄州市南山区任区妇联副主席。 赵霞在南山区工作了十几年,深谙做官之道,熊光祖能当上秀云区的副区长,离不开赵霞给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因为农药事件,赵霞这些天也是吃嘛嘛不香,老公的前途无时无刻都在牵扯着她的神经。 此时,赵霞正在深入剖析送礼的诀窍: “按照你的级别和事件的大小,送礼要送的恰到好处,送的太多人家不一定敢收,太少人家又看不上,我看,就送给他五十万吧!” 熊光祖被农药事件搞的焦头烂额,胡子拉碴的,挺壮实的一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此刻,他就像迷路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 “那这些钱送给谁合适?” “市委一把手才是决定你命运的人,就送给宋书记吧!” “送给他不妥吧?我听说宋书记铁面无私,他会收黑钱?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人是会变的,你刚当上区领导时,满嘴的党性原则,动不动就是规章制度,现在呢?经你手搞的几个项目,不也是雁过拔毛吗?” 赵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怎么能和宋书记比?” 熊光祖仍不放心: “宋书记是出了名的“黑脸包公”,听说直到现在,他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一直住在市政府常委楼里,有钱谁愿意住在政府大院里?多不方便哪?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会收黑钱的人?” 赵霞不厌其烦的引经据典: “你呀老熊,怪不得老是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了解当官的诀窍,财不外露不知道吗?我们南山区区委书记全国胜,人家有钱没有?可你看人家穿的,走到大街上像个农民工,人家配的有专车,还坚持骑自行车上下班?人生如戏,全在演技,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你看到的和想到的并不是一回事。你要是还不放心,就先少拿点试试宋书记的反应,他要是没冲你发脾气,那接下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你说明白点老婆,少拿点是多少?” 熊光祖已经没了主见,只知道问老婆了。 “马上就是宋书记的生日了,你就以送生日礼物为名,先拿两万试试他的态度!” 熊光祖吃惊地瞪大眼睛: “你太也厉害了吧老婆?你是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日的?” 赵霞得意地一笑: “要想官运亨通,就要多了解上级领导们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和他们的生日,这样才能见风使舵、因地制宜,根据他们的喜好想方设法来打通关节。这种操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谁像你这么愚钝,只知道对领导阿谀奉承,不懂怎样把握时机?” 熊光祖顿觉眼前一亮,忧郁的心情豁然开朗。 第75章 投石问路 两个人统一了思想,并商定沿用老办法,用茶叶罐装两万块钱鱼目混珠,先来个投石问路,再根据实际效果增加数额。 下午,熊光祖回到单位,已经没心思上班了。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抽着烟,想着心事,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被他一个人搞的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 回顾往昔,他忽然觉得有无尽的留恋和懊悔。 刚来秀云区政府工作时,他是那么的青涩,像是一个刚成型的桃子,充满了朝气和向往,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干劲。入党宣誓词时,他热血沸腾,那庄严肃穆的场景,时隔十几年仍记忆犹新,他天真的以为,他真的会为无产阶级革命而奋斗终生了? 由于他工作踏实认真,政治思想纯洁,区领导有意识地加大对他的培养,他也从一般的科室办事员,到科室领导,再到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主任,主抓农业的副区长,步步高升。 随着手里的权力一点点增大,他这个桃子也由青涩变为成熟,直至这几年熟透了,也烂透了。从开始担任农业农村局创业创新科副科长起,熊光祖开始收求他办事人的好处,什么高档茶叶,名烟名酒,宴请吃喝。 后来,随着国家对农村补贴力度的加大,熊光祖也由副科长升迁为科长,手里的权力也随之水涨船高,随便抓个项目,动辄几十万几百万。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便把目光移向国家的补贴资金,送礼的级别也升级了,茶叶盒“调包”成了一沓沓的现金。 坐上了副区长的宝座之后,熊光祖有了项目把控权,胃口也越来越大,小小的茶叶盒远远不能令他满足,他家的两室一厅也换成了四室两厅,后来又住进了文香区“锦绣花园”中的别墅区,可谓是春风得意,财源广进。 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他有时也担惊受怕,唯恐东窗事发,落下个啷当入狱?可害怕归害怕,一旦有人拎着包给他送钱,他又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再一次伸出黑手,成为金钱的奴隶。 在这种纠结与欲望的复杂心情中,他逐渐迷失了自我,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有时候他也深感无奈。 比如这次的农药事件,他就觉得很委屈。市政府主抓农业的副市长,自己的顶头上司分派的任务,他推的了吗?此次的农药推广任务,人家魏二河吃肉,他只是喝点汤,怎么板子依然打在他身上呢?他由此觉得自己太委屈,还是有冤不能申的那种。 不知道坐了多久,大约快下班了,一直没人来打扰他。他想安静的想心事,又想让办公室热闹起来,这是两种不同心境的矛盾交织。自从农药事件以后,他的会议明显减少了,有时,区主要领导甚至故意不让办公室通知他?他所领导的下属单位领导,也尽量和他撇清关系,如果无意中看到他,宁肯多走几步绕道,也不愿和他打个招呼,他似乎成了个累赘,被所有人抛弃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他心里叹息着,幻想着自己能安然过关,甚至幻想着宋书记收下钱后对他殷切关怀,欣赏有加,还要提拔他当区委书记?真要当上区委书记,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这些势力小人们该仰望自己了吧? 这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在熊光祖听上去却如雷贯耳,条件反射般的打了寒颤! “熊区长,你在办公室吗?” 听声音是区办公室陶主任,熊光祖应了一声: “是陶主任呐?我在,陶主任你进来吧!” 陶主任推门而入,一张胖脸上笑吟吟的: “熊区长,市纪委来了电话通知,让你去一趟市纪委。” 熊光祖心里一惊,不由变了脸色: “陶主任,你们办公室啥时候接到通知的?” 陶主任笑意中带着凝重: “刚接到的通知,我怕那几个小子办事不劳靠,万一忘了通知你,耽误事儿不就惹了大麻烦了?这不,我放下电话一刻都没敢停,马上就来通知你了!” 陶主任脸上的笑容,在熊光祖看来,有看笑话的嫌疑? 农药事件过后,陶主任对熊光祖退避三舍,唯恐和他扯上一点关系。可只要是市纪委有事找熊光祖,他总是亲自跑过来告知,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不是故意看他的笑话吗? 熊光祖纠结了? 市纪委虽然打过几次电话,真正让他去纪委喝茶也是农药事件后的第三天。那次市纪委没提别的,只围绕农药事件问了几个问题,并让他针对这次事故认真反省,还要求他写份检讨书。可这次他却敏感的意识到,此次去市纪委凶多吉少,或许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本来和老婆都已经商量好了,晚上拜访宋书记的,主要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可现在看来,不光官帽子有可能不保,连纪委这一关都不定能过得去? “熊区长,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办公室了?市人事局领导有事找我,不能老晾着人家。” “噢,那你忙吧陶主任,我马上去市纪委。” 陶主任走后,熊光祖忙不迭的给老婆赵霞打电话,把纪委要约谈他的的事情和赵霞说了。 赵霞一听也感觉大事不妙,被纪委请去喝茶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这第二次约谈和二进宫没什么两样,一定是凶险之极。 斟酌再三,赵霞说: “老熊,市纪委你千万不能去,为今之计,你只有装病了,是福是祸,只有过了今晚才能够知道。你马上就回家,如果市纪委再通知你,你就说你感冒了,发烧的厉害,哪儿都去不了,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拜望宋书记!” 有了赵霞这个智囊出主意,熊光祖暂时稳住了阵脚。他做贼似的悄悄走出办公室,趁人不注意,开上车就溜回家了。 赵霞也匆匆地从南山区政府赶了回来,老公情况危急,她哪还有心思上班? 两个人一见面,赵霞就说出了另一个方案: “老熊,市纪委这么急着找你,我想,他们一定是抓住了你的把柄?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认为还是改变原计划,就别再试探宋书记了?上次那个姓刘的不是给你送了五十万吗?干脆,咱们今天晚上就赌一把,成与不成只看老天爷安排了!”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熊光祖还是有些担心。 “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宋书记抓全面工作,市纪委也得听他的调遣。只要宋书记说你没事,你就一定会没事。所以,只有拿下他,才能保你的平安。” “要不然,咱们找高市长试试吧?他比较好说话,据我所知,岳区长就没少给他送钱?” “你怎么还看不清形势呢?你知道郭开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吧?他要是盯上你,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也得割下你二两肉,高学伟根本就降不了他,唯一能降住他的,只有宋书记!” 赵霞被熊光祖前怕狼后怕虎的这股怂劲儿,惹得一肚子火,她不由瞪起了眼睛。 到了这一步,熊光祖也不再犹豫了: “那行,我听你的老婆,晚上咱俩一起去!” 两个看似聪明的人,终于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熊光祖从储藏室拎出一只黑色的密码箱,两个人趁着夜色直奔市政府。到了市政府大门口,看着巍峨壮观的大门和一脸严肃的武警战士,熊光祖又有些胆怯了。 “老婆,咱和宋书记平日并无交往,这夜晚突然造访,人家别再把咱俩轰出去?” “干啥没有第一次,瞧你那怂样?你平时不是挺能叨叨的嘛?今天晚上嘴皮子利索点,别显得太窝囊,人家大领导就看不起三脚还跺不出一个屁的下属!” “我心跳的厉害,你等等,让我好好准备准备。” 就要面见市委一把手了,熊光祖的紧张心情可想而知。 “别再等了,再等人家睡觉了,门都叫不开?” 赵霞催促道。 熊光祖只好硬着头皮,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兔子,忐忑不安的拿出工作证,并说明是找宋书记汇报工作的,顺利通过了门岗。 忙了一天的宋远平刚吃过晚饭,保姆吴倩倩收拾了碗筷,端到厨房洗涮,儿子晨阳也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宋远平抬起疲惫的身躯,正想要去二楼休息,这时,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他打开门一看,认识,这不就是前些天被卷入农药事件旋涡中心的云秀区副区长熊光祖吗?他身旁还站着一名中年妇女,不用说,她应该是熊光祖的爱人了。 熊光祖堆起笑脸,小心翼翼地问好: “宋书记您好,我们俩夜晚来访,打扰您了!” “哦,是熊副区长啊?有什么事白天不能到我办公室谈,非要晚上来家里呀?” 宋远平对这个熊光祖不怎么感冒,并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 也许这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说是太让人下不来台了?但宋远平有他自己的想法。 熊光祖带着老婆这么晚来访,一定目的不纯,更何况他因为农药事件正在接受市纪委的调查,宋远平就更不想和熊光祖扯上任何的瓜葛。 “宋书记,我知道您白天工作忙,所以没敢打扰您,您能让我们俩进屋再谈吗?” 熊光祖鼓起勇气,近乎哀求的声音说。 “宋书记,我家老熊只是想向您汇报汇报工作,没别的意思?” 赵霞也在一旁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远平也只能让两个人进屋了。 倩倩听到来了客人,放下手里的活出来沏茶。 宋远平摆摆手说: “外边有我呢倩倩,你还去厨房忙吧!” 这看似简单的两句话,却让赵霞和熊光祖心里窃喜。 宋书记不让保姆服务,说明他给两个人留了足够的空间,或许,今天晚上有希望拿下他。 “宋书记,前些天因为农药的事儿把我搞得身心俱疲,我没能抽出时间来向您汇报工作。这几天那件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专程来向您汇报工作来了。” 熊光祖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观察宋远平的脸色。 “你们俩坐吧,别老站着。” 宋远平答非所问,也并没有沏茶倒水的意思。当然了,作为高了几个级别的领导,他也不可能低三下四的反过来服务他们。 见宋远平没搭茬的意思,两个人不由又紧张起来。 赵霞连忙替老公打圆场: “宋书记,老熊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上面的领导有责任也往他身上推,您要是听到关于对他不利的消息,希望您能谅解?” “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明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宋远平直来直去。 “那个……,宋书记,今天市纪委又给我打电话了,因为农药的事情郭书记一直抓住不放?我知道我有责任,可我觉得这件事不能让我一个人担责,我想,…… “纪委的事情由纪委来处理。光祖同志,你是一名党员,也是国家干部,你要相信组织,相信纪委能公平公正地处理此事。我只管组织工作,不插手纪委的工作,所以呢,有什么事情你去市纪委解释清楚就行了!” 宋远平站了起来,做出要送客的架势。 熊光祖和赵霞心凉了,此时此刻,他们仍然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妄图让宋远平帮他们一把? 赵霞走到门外,把那只黑色的密码箱提进了屋里。 宋远平刚才开门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只密码箱,他没有说话,静等两个人小丑般的表演。 “宋书记,听说您的生日快到了,也不知道送给您点啥合适,这是我和老熊的一点点心意,请您一定要要收下。” 赵霞轻轻的把密码箱放在茶几旁,此刻,她远比熊光远还紧张,因为,宋书记是否能像她想像的那样装腔作势的批评他们几句,然后半推半就的收下密码箱,仍是个未知数? 此时此刻,决定熊光祖命运的时刻到了! 转眸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掠过了宋远平阴沉的脸庞,那表情分明是厌恶和愤怒。顿时,她沮丧到了极点,她知道,今天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个错误或许要让她后悔终生。 “你们俩好大的胆子!” 果然,宋远平发飙了! 第76章 扑朔迷离的谋杀 宋远平怒斥道: “我当干部当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妻俩敢明目张胆的结伴向领导行贿的?好一个夫妻档,你们要是把这些小心思用到工作上,会走到这一步吗?” 熊光祖只觉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像是过了一列火车,咣咣咣的响个不停,他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错了宋书记,我不是人,我辜负了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熊光祖,你给我站起来!” 宋远平冷着脸喝斥: “我和你并不熟悉,也谈不上什么信任,我所面对的是黄州市一千多个处级干部。谁努力工作,心向百姓,谁就会得到市委信任。反之,谁想耍心眼,走捷径,妄想以卑劣手段收买上级领导,谁就会被组织淘汰!” 熊光祖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的他面红耳赤,心如死灰,腿肚子一直抖个不停。 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子不光没得到预期的效果,还又加了一条贿赂领导的罪名?这他妈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 赵霞也是一脸的无地自容,自以为很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意是自己出的,祸是自己闯的,她不想眼睁睁看着熊光祖多了个行贿的罪名? 赵霞咬了咬牙,决定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 “宋书记,这都怪我,我出的馊主意,是我怂恿老熊这么做的,要处理您处理我吧,我甘愿接受组织任何纪律处分!” 熊光祖暗自长叹,后悔不该让老婆参与进来。 真刀真枪面前,老婆的果敢睿智荡然无存,简直是愚蠢至极?她的骚操作看似有情有义,却把两个人都陷进去了?这下麻烦大了,连个打后援的都没有了,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赵霞能主动承担责任,且表现的非常懊悔,宋远平火气消了不少,语气也没那么严厉了: “瞅瞅你们两个人,一个个哪像个党员干部?一个不认真反思自己所犯的错误,迷途知返,挖空心思想逃避责任?一个怂恿自己的丈夫向上级领导行贿,回头路都被堵死了,你们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此时,任赵霞伶牙俐齿、死蛤蟆能说出尿来,在事实面前,她也只能垂下脑袋挨训。 “如果你们真心悔过,愿意改过自新,我可以给你们个机会!” 宋远平出乎意料地表态道。 两个人同时眼前一亮,眼神中流露出激动的光芒,熊光祖可怜巴巴的表态: “宋书记,我们真心悔过,再不敢干这样的糊涂事了!” “我听郭书记说,你不怎么配合纪委工作?” “宋书记,市纪委的同志问我啥,我回答啥,我该说的都说了,没隐瞒啥呀?” 熊光祖极力辩解。 “熊副区长,在假农药事件中,你们的利益链市纪委已经查清楚了,如果你还试图隐瞒,那这个机会你可就要错过了?” 熊光祖知道大势已去,他唯一寄希望于宋远平给的是什么的机会了? “事已至此,我愿意向市纪委坦白,宋书记您刚才说的…… “只要你能主动配合市纪委,把假农药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你们两个向我行贿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全当你们俩没来过我家,行贿罪的罪名就一笔勾销了,这算不算是个机会?” “谢谢宋书记,感谢您给我们机会,我明天就去纪委坦白!” 熊光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不管怎么说,纪委已经掌握了农药事件中的奥秘,这等于宋书记白送给他们一个机会。 回去的路上,赵霞无比担忧的埋怨道: “老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真要向市纪委坦白呀?” “不坦白还能怎么样?我看宋书记够意思了,我要是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到最后再加上个负隅顽抗,那不还得从重处理吗?” “我看市纪委未必掌握了证据,宋书记万一是诈你呢?” 赵霞依然心存侥幸。 “你呀,女人就是女人,关键时候脑子就糊涂了?纪委是干嘛的,人家是专业的。说实话吧,“众鑫公司”的事早晚也藏不住,以前纪委睁只眼闭只眼,那是没认真查,他们只要查,就一定会查出问题。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省里都非常关注,你以为这件事会稀里糊涂过去呀?” “可是别人都还在硬扛着,如果你先把问题交代了,人家会放过你吗?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你就成了罪魁祸首,你想没想过这个后果?” 熊光祖长叹一声: “我怎么没想过?可你看到宋书记的眼神了吗?他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像是能戳透我这小心脏?看着就让是我胆寒。如果我现在不积极交代问题,等以后什么都水落石出了,他会轻饶了我?我看呐,后果同样严重!” 赵霞嘟囔着说: “人家上面都有人罩着,随便出来说句话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像你,出点事只能一个人扛,还得替别人当靶子?” 后面出现了一辆越野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熊光祖的车,在如水的车流中,并不怎么显眼。 熊光祖撇撇嘴: “人家都有个好老丈人,俗话说,丈人出马,一个顶俩,谁让我娶了你呢?” 赵霞没心思开玩笑,她心事重重地问道: “行了老熊,别说没用的了,你明天准备坦白到什么程度?” “一开始多坦白点小问题,要是真扛不住了……,唉,你别问了,我心里乱,到时候再说!” “你傻呀?” 赵霞一声惊叫: “你要是啥都说了,让我们娘俩还怎么活?” 前面一拐弯就要回到“锦绣花园”了,熊光祖把车子开到最右侧那条行车道,后面那辆越野车一打转向灯,也驶进最右侧那条车道,两车间的距离也拉近了。 “宋书记不是说了嘛,不追究你的责任,你的工资还养活不了你们娘俩?”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愚的人?我听人家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交代的问题越多,你就…… 后面的那辆越野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尾随在车尾了,此时突然加速,只听“咚”的一声响,撞在了熊光祖的车尾灯处! “怎么搞的?后面有车撞咱车上了?” 赵霞惊慌的嚷嚷着。 熊光祖一打方向,车子停靠在了路边,他走下车,准备查看车子受损情况。 从越野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打扮的都很奇怪,他们一高一矮,各自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大晚上的也不怕看不清路况,竟然都戴了个墨镜?看上去跟香港黑社会似的。 其中的高个子瘦脸长发,说话还挺有礼貌,他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了大哥,我刚才打了个电话,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这样吧,咱们也别麻烦交警了,把车挪到“锦绣花园”前面的中通路上,我给您转五千块钱,咱私了算了?” 熊光祖看看只有车灯裂了,受损也不算严重,加之心情烦躁,也就同意了年轻人的提议。 两辆车一前一后拐上了中通路上,熊光祖的车停靠在了路边,后面那辆越野车却刚好和熊光祖的车错了大半个车身,有意无意的占了大半个行车道。 那长发瘦脸的年轻人先下了车,矮些的年轻人没下车,车子也没熄火,似乎急着走的样子? 熊光祖把手机微信调到了收款码上,拿着手机下了车。 “不好意思了大哥,你看这事儿闹的?啥都不说了,都是我的错,来,我给你扫钱!” 年轻人说着,很自然的靠近了熊光祖。 熊光祖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手机往前伸了伸,示意年轻人快点扫码。 突然,年轻人右手多了一把匕首,只是一瞬间,那把匕首就刺进熊光祖的胸膛。 这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熊光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又挨了一刀,这一刀扎的更狠,仍然是扎在心窝处。 随后,瘦脸长发年轻人几步跑向越野车,越野车的轮胎发出“吱吱”的尖厉摩擦声,随即,车子便消失的纷乱的夜幕之中。 赵霞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关注两个人的扫码行为,可当她听到汽车轮胎发出的摩擦声,又看到那辆越野车疯了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摇开车窗,探出头向后看了看,发现熊光祖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她一声尖叫,感觉浑身瘫软,几乎要晕厥过去? 等她踉踉跄跄的走下车,扑到了熊光祖的身旁时,熊光祖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这是……,这是谋……,杀…… 说完这几个字,他两眼直瞪瞪的望向寂寥的夜空,已然没了气息。 “光祖,光祖你撑住,你撑住呀……,光祖…… 赵霞强忍悲伤,哆哆嗦嗦的拨打了110和120……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刚刚躺在床上的宋远平吓了一跳,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电话是宋光荣打来的: “宋书记,秀云区副区长熊光祖刚刚被人谋杀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熊光祖刚才还来过我家?” “消息很确切,我们公安局大要案大队的干警已经在案发现场了!据熊区长的爱人赵霞同志说,凶手故意制造了交通事故,以此为借口接近熊区长,然后突然袭击杀害了熊区长!” 宋远平一股无名火直窜胸膛,一拳狠狠击打在床头上。 万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虽然熊光祖犯了错误,但追究他责任的应该是市纪委,是国家执法机关。 那么,为什么他刚有坦白的倾向,就会遭人谋杀呢?会是什么人要谋害他呢?既然他牵扯到“众鑫公司”,那是不是“众鑫公司”派人下的毒手呢?杜国梁和这个案子有没有瓜葛?这两大利益集团是否有某种纽带关系?熊光祖被谋杀了,那么下一个会轮到谁?主抓农业工作的副市长魏二河会不会也有危险? 这一个个的疑问堆满了宋远平的大脑,他再也坐不住了,马上给王德昌打去电话,让他立即通知各市委常委,以及市公安局局长宋光荣,召开紧急会议! 秀云区副区长熊光祖被谋杀的消息,比假农药事件更让人震惊,小会议室的气氛凝重而沉闷,常委们一个比一个严肃。 宋远平眉头紧皱,脸上阴沉的能拧出水来。他的心情比现场任何人都要沉重,毕竟,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和熊光祖谈过话。 他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了吧?秀云区副区长熊光祖同志,在一个多小时前突然被人谋杀了。熊光祖同志生前卷入了假农药事件,市纪委正在对他进行调查。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被人谋杀,这究竟在预示着什么呢?”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甚至连个咳嗽声都没有,也许熊光祖的死深深地刺激了他们。 一个政府干部就这样被人当街谋杀,谁还有安全感? “熊光祖的死我们市委有责任,我这个市委书记也有责任!” 此话一出,众常委们都露出惊愕之色? 高学伟终于忍不住接话道: “宋书记,熊副区长的死发生的太突然,我们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但我认为,他的死不一定会和假农药事件扯上关系?还有,他的死和市委没有必然联系,和宋书记更没半毛钱关系。谋杀案往往掺杂着多种因素,比如仇杀,情杀,债务纠纷,利益纠葛等等,只有案子彻底查清楚了,侦破了,才能盖棺定论!” 宋远平沉声道: “我的话不光高市长没听明白,大家可能都不太明白。我开诚布公地说,今天晚上,也就是熊副区长遇害一个多小时前,他和他爱人还去过我家!” 宋远平最后这句话让大家更吃惊了?熊光祖死前为什么要和老婆去宋远平家呢?是汇报工作,还是有什么秘密交易? “我知道大家会有疑问,所以,这就是我今天召开紧急会议的目的。熊光祖同志正在接受市纪委的调查,主要是调查他在假农药事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许他藏着太多的秘密,或者是担心他自己的仕途会受到影响?基于各种原因,他找我是想让我替他说句好话!” 宋远平有意隐去了熊光祖夫妻俩向他行贿的事情,他不想让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再多背一个耻辱的骂名。 郭开来接过话茬说: “宋书记说的没错,我们市纪委今天下午才通知他,让他明天上午到市纪委说明问题,没想到,他晚上就被人谋杀了?” “这件事就太巧合了,市纪委今天通知他,让他明天到纪委说明问题,而他恰恰就在今天晚上被人谋杀了?所以我说,他的死和假农药事件有着必然的联系!” 第77章 三英战吕布 宋远平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同志们,为什么我说熊副区长的死我也有责任?是因为在农药事件善后工作布置时,我仍存有顾虑,没有向省委说明情况,以至于调查组不能放开手脚,反而让犯罪分子更为嚣张跋扈!” 郭开来忽地站了起来: “宋书记,要说责任,我这个调查组组长更有责任,是我顾虑太多,没能硬着手腕办案!” 宋远平摇头道: “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市级纪委的权限,你没必要自责。我明天上午一早就给省委郑委书记打电话,请求省纪委介入调查!” 高学伟不淡定了,他马上提出反对: “宋书记,市委已经成立了农药事件专项调查组,有必要再惊动省纪委吗?省纪委介入不是什么好事,不管他们的调查结果如何,都说明市委市政府办事不力,这是给咱们自己脸上抹黑!” 常委会上从未发表过意见的齐琼却持支持态度: “农药事件不光牵扯到区一级政府干部,我们市政府主抓农业工作的某位领导也有责任。而市级纪委对市一级政府领导只负有监督责任,没有调查权限,难免会束手束脚。我认为,让省纪委介入,才能为深受药害的农民和枉死的熊副区长讨回公道!” 高学伟泠笑道: “齐副市长,高书记,二位别嫌我说话难听,省纪委如果介入调查,打的不只是你宋书记和你齐副市长的脸,而是打了咱们所有常委们的脸!” 他不光妄想煽动常委们的情绪,激动之下,为了加重语气,竟然把矛头对准了市纪委: “我真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农药事件,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这样的话,咱们市纪委还能干些什么?只是个摆设吗?” 郭开来无端躺枪,顿时就黑了脸,刚要提枪上马,齐琼已经毫不客气的怼了回来: “高市长,省纪委的职责就是监督、约束和调查下一级政府官员违规违纪行为,让他们介入再正常不过了,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或者,你在担心什么?” 高学伟不光被齐琼看穿了心思,还被当众说穿,顿时脸红脖子粗,近乎吼叫着说: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齐副市长,我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这样说话,是对我的极不尊重,请你发表意见时注意措辞!” 郭开来早已经忍无可忍,“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面前的茶杯震的几乎跳了起来。 他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高市长,你说话时注意措辞了吗?我们市纪委怎么就成了摆设了?明说吧高市长,如果我这个摆设有权限调查市级领导,我早就动手了,可能某个位高权重的市领导也早就成了阶下囚了!” 常委们谁都了解郭开来的脾气,知道他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平时轻易没人敢招惹他。但此刻,他又是拍桌子,又是训孩子似的怒斥高学伟,还是让大家目瞪口呆? 高学伟懵逼了? 其实他刚才脱口而出,只不过想表达自己的不满,等话说出口时,他就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就这样败下阵来。 他是市长,是市政府说一不二的领导人,如果败给了郭开来,那以后就不用在黄州混了。 “郭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怀疑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郭开来料定他会这样说,早在这个节口等着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高市长都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好好好,郭书记,我不和你斗嘴,宋书记不是想让省纪委介入吗?那就让省纪委好好查一查。我高学伟走的正,站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就走着瞧,看谁是人,谁是鬼!” 高学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众人面前跳舞,勉强说了几句违心的话撑场面,便把目光移向宋远平,希望他能救场! 宋远平冷着脸,看看郭开来,又看看高学伟: “高市长,你们两个说完了吗?你们是市委常委,是国家高级干部,你们还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吗?特别是你高市长,让省纪委介入调查很正常一件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呢?” 这下好了,三英战吕布,高学伟等来的是宋远平更严厉的批评,虽然他把郭开来也捎带上了,可矛头却是对着高学伟的。 高学伟完全处于下风,他涨红着脸,还想再支愣几下,宋远平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我不管谁怎么想,省纪委一定要介入调查。不光要调查农药事件涉案人,我还要请求省纪委对所有市委、市政府领导过一遍筛子。腐败不除,黄州不宁!” 宋远平眼神如刀,语气坚定。此刻,会议室里杀气森然,常委们不禁心跳加速,他们真正见识到了宋远平的“黑脸”! 宋远平喝了口水,又把目光移向宋光荣: “宋局长,熊副区长遇害一案你们公安局要尽快侦破。散会后你先不要走,你和郭书记留下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案情!” 宋光荣点点头: “我也正想向你汇报工作!” 宋远平扫视了一下常委们: “自从我主持市委工作以来,咱们黄州就从没有平静过,其主要原因,还是咱们这帮人不能严格约束自己。没有严厉的奖惩处罚措施,就没有风清气正的工作氛围,就不能公平公正地解决问题。以后,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组织纪律,一概从重从严处理。今天就到这里了,散会!” 宋远平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郭开来和宋光荣紧随其后,三个人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郭书记,宋局长,你们两个随便坐!” 宋远平抽出来三根烟: “来,抽支烟打打气!” 郭开来接过香烟,笑着说: “大家都说我黑起脸来六亲不认,我看呐,和你比起来我就小巫见大巫啰!” “工作嘛,该认真就要认真,不然不就乱了套了嘛!” “你今天晚上一发脾气,明天你再看看,常委们一准一个比一个老实。看来,不给他们戴上紧箍咒,确实镇不住他们!” 郭开来由衷地说。 “不是他们,而是个别常委,有时候为了牵制一两个人,不得不让大家一起受到制约。就比如高学伟,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他仍然不知道进退?农药事件不让省纪委介入,魏二河是省管干部,市纪委还怎么查下去?我这个人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冷血,人无完人嘛,只要知错能改,国家培养一名高级干部不容易,我不会下死手。可一旦超越了底线,那就法不容情了!” 第78章 调查组再驻黄州 郭开来说: “宋书记,按照你的思路,如果省委派来了调查组,咱们市委成立的专项联合调查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宋远平微微一笑: “瓜是瓜,豆是豆,我之所以要请求省委派调查组来黄州,是为了解决你们市纪委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这两个调查组所承担着不同的调查任务!” 郭开来又问道: “真要让省委调查组把所有市委常委都过一遍筛子?” 宋远平笑道: “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省委调查组怎么工作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市委无权干涉,不这样说,怎么对高学伟展开调查?” 郭开来和宋光荣都吃了一惊,郭开来随即又问道: “宋书记,难道,你真要对高市长下手?” 宋远平沉声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想对谁动手。可因为农药事件,导致熊副区长被人谋杀,性质如此严重,而高市长仍不能顾全大局,一再反对省委成立调查组进驻黄州,这就说明,他高市长或许也是农药利益链条上的受益人?作为市政府的掌舵人,高市长的种种行为已经涉嫌违纪违法,我们绝不能一味地心慈手软,是到了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郭开来点头道: “是不能姑息养奸,我们有一部分干部确实毛病不少,比如鲁副市长,前几年经他的手挂牌出让的土地,就有很大的问题!” 宋远平点头道: “所以,现在让省委介入是最佳时机!” 然后又转头问宋光荣: “宋局长,我总觉得熊副区长遇害案,和周记者遇袭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或者说,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伙人所为?” 宋光荣也有些困惑: “我也有这种感觉,杀害熊副区长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而袭击周记者的也是两个凶手,同样也是年轻人,而且也是一高一矮。更为巧合的是,其中一个凶手也是长发长脸?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已经被我们警方控制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他们是黄州本地人吗?” 宋光荣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中国人,是越南人,一个叫阮继良,一个叫阮同力。阮继良长发,长脸,眼窝处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右脸颊上有一片紫红色胎记,会说普通话,出手狠毒。阮同力没什么明显特征,他身材矮胖,性格孤僻狡诈,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两个人都是国际职业杀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长发年轻人是双胞胎?” 郭开来突发奇想,插话道。 “这个很难说,据赵霞提供的线索说,当时两个杀手都戴着墨镜,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唯一的特征是,长发年轻人也是长脸!” “这个案子直接关乎农药事件的调查,宋局长,你认为,这个案子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宋远平开始向宋光荣施压。 宋光荣皱了皱眉头: “我可不敢立军令状,不过,一个月应该能侦破此案!” “不行!” 宋远平严肃地说: ”熊副区长被当街杀害,闹得人心惶惶,严重影响了社会稳定,也破坏了我们刚刚好转的投资环境。市委只能给你们公安局半个月时间,不管你们公安局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破案!” 宋光荣被逼到了墙角,无奈,他只好表态: “好吧宋书记,我们公安局会集中局里精锐力量,尽最大努力侦破此案。如果半个月内破不了案,我宋光荣引咎辞职!” 次日,在黄州市市委书记宋远平的一再请求下,省委书记郑时淼、省纪委书记秦峰和省长陆季良开了个专项会议。 郑时淼眉头紧锁,语气异常的沉重: “黄州引发的农药事件又扩大化了,二位已经听说了吧?某些人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竟然不惜杀人灭口?这些人仗着省里某位领导的撑腰,根本不把法制放在眼里,而黄州市委又不能越权处理?这样一来,形势愈发严竣,省委是到了决择的时候了!” 陆季良目光一凛: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我看,不管这些人有多硬的后台,只要能查实他们的犯罪证据,再硬的后台也大不过法律。要出手咱们就下重手,咱就来他个一锅端,免得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郑时淼又接着说: “黄州市的问题多了,不光农药事件难以查实,如果深究下来,黄州的政治格局也必将会被打乱。因为,市政府有可能会引起塌方式的腐败窝案!” “那也要深究!” 陆季良喷出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一下: “咳咳,既然远平同志不惧自揭伤疤,敢于刮毒疗伤,咱们省委就要大力支持。咱们国家不缺人才,缺的是真正敢于和腐败分子作斗争的铁血干部,只有用雷霆手段严厉打击腐败分子,才能让正直的干部看到希望。也正好借此机会,让其他地市领导干部们看看,咱们省委有决心、也有恒心和腐败分子作斗争!” 郑时淼深有同感,他把目光移向纪委书记秦峰: “秦书记,根据远平同志反馈的情况,黄州市情况极为糟糕。黄州市副市长魏二河在农药事件中有可能涉嫌渎职犯罪。副市长鲁长风从一一年至一三年,有协助开发商违规拿地、收受回扣的重大嫌疑。而市长高学伟也涉嫌收受下级官员行贿,及与黄州原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关系暧昧的生活作风问题。如此一来,整个黄州市政府领导们,没几个是干净的。这么大的窝案,我看,就别让其他人挂帅了,你亲自操刀,到黄州主持调查工作吧!” 秦峰点头答应,又请示道: “关于黄州市的农药事件,我们省纪委是否亲自介入?” “我看没这个必要!” 接着,郑时淼一边分析情况,一边给秦峰打气: “黄州市纪委书记郭开来同志还是值得信赖的。你们去了黄州以后,按照市纪委的调查线索,深挖细刨,找出魏二河的犯罪证据,顺藤摸瓜,先把魏二问控制住,然后集中精力,彻查鲁长风和高学伟的问题。这是个极复杂的工作,鲁长风和高学伟绝不会束手待毙,你们省纪委要有耐心,有恒心。我相信,任何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更何况这些情况是远平同志亲自提供的!” “我看呐,咱们还是沿用老办法,成立个联合调查组,这样更有威慑力,也加强了工作力量!” 陆季良提议道。 “让省监察委介入调查,让省纪委主持工作。两个单位本来就是一个系统,这样工作上取长补短,密不透风,更容易协调。成立联合调查组还有个好处,秦峰同志事情多,万一有别的案件要接,或者是要去中央开会,也能随时抽出身!” 陆季良的想法和郑时淼不谋而合,郑时淼立马同意: “那就让秦书记任组长,省监察委贺先知同志任副组长。你们调查组要明确主要任务,那就是针对黄州市市政府几名主要领导进行调查,至于其他问题,他们市纪委就可以解决!” 三个省委大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由省纪委牵头,再次成立调查组,针对农药事件涉及到的黄州市副市长魏二河,以及涉及到违规出让国有土地的副市长鲁长风,和丁佩佩有不正当关系的市长高学伟立案调查! 这样,省纪委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将又一次进驻黄州市。 此次的调查组换汤不换药,唯一不同的是,此次调查组提高了一个规格,由省纪委书记秦峰亲任组长,省委监察委一把手,监察委主任贺先知,和省纪委副书记张珂任副组长。其中,省纪委监督检查室主任李兆民,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副主任史高原,审查调查室副主任孙从一,以及三个科室的十二个级别不一的大小纪检干部,也被派往黄州市协助调查工作。 省委派出如此高规格的调查组,可以说在黄州历史上是绝无仅有、史无前例的,也说明了省委对力除腐败的决心。 省委调查组组长秦峰来黄州之前明确表示;省委调查组的到来,不影响黄州市委、市政府日常工作,不准市委、市政府兴师动众的迎接、招待,调查组不在市委或市政府办公,还特别说明,调查组到达黄州的当天,除了和市委书记宋远平及市纪委书记郭开来面谈相关事宜以外,任何人不接到通知,不得打听、打扰调查组日常工作。 虽然省委调查组并未说明此行的目的,但一道道禁令像是一声声炸雷,响彻在市委、市政府各领导干部们耳畔,大部分领导干部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特别是市长高学伟和副市长魏二河,两个人敏感的意识到,省委调查组磨刀霍霍,似是直指市政府,他们的末日要到了! 而倍受争议的鲁长风却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反而有些兴奋,好像调查组的到来,正是他所期望似的? 第79章 暴风雨前奏 省委纪委书记秦峰身材魁梧,剑眉星目,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精神抖擞,说话声若洪钟,走路昂首阔步,自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自信! 秦峰是黄土岗市冠中县人,他官场阅历极为丰富。 大学毕业后,他被分到了黄土岗市冠中县黄庄乡办公室任办事员,三年后,原副主任调到县城农经办工作,他文化程度高,被乡里提拔为副主任,成了个小小的,比芝麻粒还小的干部,也从此踏入了官场。又是三年后,他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和踏实肯干的工作作风,被乡领导提拔为办公室主任,两年后又升任副乡长。此后,他像是开了挂似的,三两年一个台阶,从副乡长到县委办公室主任,又从办公室主任升至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从大学毕业开始算起,他只用了十七年时间,就当上了正处级的县委书记,成了权倾一时的一方大佬,那时他才三十九岁。 在县委书记的任上摸爬滚打干了四年,由于他敢于创新,勇于开拓,政绩卓然,省里又把他提拔为黄土岗市主抓城建工作的副市长,那一年,他又成了黄土岗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 在副市长的任上干了四年,一个偶然的贪腐案件,让省纪委看到了他干纪委工作的潜质。 那是黄土岗市城建局局长赵占魁涉嫌贪污腐败案件。当时城建局有人举报赵占魁虚构项目立项,伙同城建局财务科科长钱少东私吞虚构项目立项款八十多万元。由于城建局归秦峰领导,市纪委领导就把案件的情况转给了秦峰。秦峰看了材料以后,把赵占魁叫到办公室谈心。谈着谈着,赵占魁被秦峰字字珠玑感动的热泪盈眶,后来干脆就嚎啕大哭,哭的涕泪横流。次日,赵占魁便主动到市纪委说明情况,坦白了伙同局财务科科长钱少东贪污虚构立项款的事实。 这件事被当时的市纪委书记当做廉洁教育案例广为宣传,省纪委领导们也知道了此事,对秦峰的说服教育工作甚感兴趣。此后,当时的省纪委主要领导念念不忘秦峰,终于,一把手决定把这个难得的纪委人才抢到纪委工作。经过一把手多方斡旋,最终说服了省委领导,把秦峰调到了省纪委工作,任省纪委副书记! 省纪委不比政府部门,虽然手握生杀大权,但升迁之路却并不宽广,好在秦峰很满意自己的新工作,并不在乎仕途之路。 工作以后,秦峰充分展现出了他的纪委工作潜能,领导交办的任务,他无一例外完成的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期间,秦峰曾经主持过前省发改委副主任杨成林受贿案,前春江市市长张瑞平贪污受贿案,前万城市市委副书记李德山贪腐窝案等等,这些案件每一个案例都影响巨大,意义深远,秦峰也由此成为了省纪委有名的“铁臂书记”。 七年后,老书记退休了,秦峰也终于从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升任了省纪委一把手。省里的大佬们每每谈及秦峰的仕途之路,纷纷眼红耳热,认为他这是迂回战术,或者是歪打正着?反正看似秦峰一直委屈了七年,实则比在政府工作进步还要快的多。因为,人家秦峰已经是妥妥的副部级领导了,如果他仍在政府工作,短短的七年时间,他能升任省部级领导? 秦峰和宋远平并不熟悉,但他早就听说过宋远平是多年来人人皆知的“黑脸包公”,对他的官风事迹很是敬佩。加之省委书记郑时淼和省长陆季良对宋远平也是欣赏有加,这就更加深了他对宋远平的良好印象。 谈话是在市委招待所进行的,氛围很是轻松。 待工作人员沏过茶水,秦峰挥手让大部分调查组工作人员退出房间,屋里只留下调查组副组长贺先知、纪委副书记张珂、以及纪检监察二室主任周青、宋远平和郭开来五个人。 秦峰面带微笑说: “远平同志,开来同志,此次调查组进驻黄州,可是要动一次大手术的,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我看,调查结束以后,或许你们黄州就要重新组阁了?” 宋远平身体微微前倾,以示对领导的尊重: “秦书记,创口感染的太厉害,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如果不忍痛加以切除,就会烂到根上,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秦峰点点头,几句客套话过后,他话锋一转: “宋书记,接下来就要进入实质问题了,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你和高市长,鲁副市长,以及魏副市长是否闹过什么矛盾?” 宋远平很理解秦峰为什么要这样问。 从省纪委的角度考虑,虽然有省委主要领导的批示,要严肃处理此次被调查的领导干部,但调查组不能只凭宋远平的一面之词看问题,在此情况下,省纪委要先了解清楚领导们之间的关系,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宋远平据实回答: “我和魏副市长关系一般,并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但他是主抓农业的副市长,此次农药事件的发生他难辞其咎。鲁副市长更不用说了,某些方面我还挺佩服他,比如上次农民们堵了秀云区区政府的大门,多亏了鲁副市长沉着冷静,冒险和群众面对面交流,又及时和群众代表积极沟通,才避免了更大的危机。但佩服是一码事,其违规违纪的行为又是另外一码事。据我了解,他利用主抓土地管理的便利违规暗箱操作,以低于市场正常价格违法出让国有土地,致使国家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他有没有从中获得利益,需要你们省委调查组调查落实。至于高市长,我们俩是产生过矛盾,不过,都是因为工作。他和市委原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同志关系暧昧,作风上存在问题。具体经济方面,我来的时间短,了解的不是太清楚,仍需要你们调查组调查落实!” “宋书记,这么说,你向省委反映的问题都是事实了?” 秦峰加重语气问道。 “副市长魏二河的问题您可以向郭书记了解。鲁长风副市长的问题可以查一下最近几年黄州市国有土地出让存根。至于高市长的问题,我想,前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已经交代了吧?” 秦峰又看向郭开来: “郭书记,农药事件你们纪委调查的怎么样了?” 郭开来皱眉道: “农药是众鑫公司生产的,法人代表叫夏玉龙,他是省委夏墨林副书记的公子。另外两个股东来头也不小,他们一个叫刘畅,是我们黄州人大副主任刘丰收的儿子。一个叫周建勇,是我们黄州检察院检察长周克昌的侄子!” 秦峰黑着脸插话道: “大家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领导干部的子女,他们打着父辈的旗号胡作非为、招摇撞骗,组建空壳公司空手套白狼,强行摊派销售任务,为他们的非法经营行为创造巨额利益。而我们的少数干部为利益所驱使,不顾国家蒙受巨额损失,农民庄稼受损严重,利欲熏心、为虎作伥,简直黑了心肠嘛。这其中也可能有人是被夏玉龙他们三个威胁,不得不上了贼船,但他们忘记了自己是国家干部,是人民群众的父母官,而不是某一个领导的傀儡!” 郭开来又接着说: “您说的不错秦书记,据我们市纪委调查,夏玉龙利用他老爸的权势,强行向全省各地市、区、县摊派任务,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而刘畅和周建勇则利用刘丰收和周克昌的权势,在黄州各区、县销售他们的产品,同样获得了较为丰厚的利润。一开始他们采取灌装其他农药厂生产的半成品,贴上他们的商标出售,以谋取利益。后来,也就是秀云区发生的农药事件,他们为了获得更大利益,竟然用毒鼠强勾兑极少量农药,配置出了一款名为“乐农”的假农药,致使一名农村妇女因庄稼受损严重而服药自杀。据我们调查组了解,这名妇女自杀喝的农药,就是这种“乐农”。我们请教了农业方面的专家,据专家称,这种农药不仅严重损害庄稼的正常生长系统,因为农药残留时间太长,还严重威胁到土地土壤的循环耕种!” “郭书记,你拣重点说,在此次农药事件中,都有哪些领导干部获得了好处?” 秦峰越听越气,他等不及要知道都是什么人参与了此事。 “至于销售环节,众鑫公司采取回扣的方式对各级政府官员进行腐蚀拉拢,级别高的多拿点,级别低的少拿点。其实说白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政府先行出资购买他们的产品,然后再以“助农”的名义分配给各区、县的农民们。这次农药事件,上至市政府主抓农业的领导,下至区政府、乡镇政府,都有人被腐蚀拉拢。截至这个月底,我们调查组已经查明;市政府副市长魏二河,秀云区政府副区长熊光祖,以及秀云区涉及到农药事件的九个乡镇主抓农业的副镇、乡长们,共十一人参与了农药事件,他们都是农药利益链条上的受益人!” 秦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暗无天日,简直是暗无天日。这个众鑫公司能量如此之巨大,省委夏副书记起到了关键作用。看来,省委也该适时揪出这些腐化堕落的高级蛀虫了!” 第80章 约谈 秦峰当即表示,会尽快向省委主要领导反映夏墨林存在的违规违纪行为。 接下来,秦峰立即召集其他调查组领导们开会,宋远平识相的要告辞: “秦书记,你们调查组有大事情要商量,我就不打扰了!” 秦峰微笑着说: “你可不能走宋书记,一会儿布置工作时,你还有任务。” “您就不怕我泄密?” 宋远平开玩笑地说。 “我们省委调查组是应你的要求来黄州的,你宋书记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秦峰也开玩地微笑回应道。 郭开来说: “来之前我就想到了,我和宋书记是有来无回,肯定要接任务,还真让我猜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任务,下午,我们调查组几个领导要分别和高市长、鲁副市长及魏副市长谈话,你们俩负责配合调查组其他同志们,逐一和市委、市政府其他不相干的领导分别谈话,以减轻高市长他们的紧张情绪!” “有这个必要吗?” 宋远平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必要了,纪委工作是个既要有耐心、又要细心的工作。为了防止被调查人闻风而逃,或是心理压力过大而自杀,第一次谈话时,被谈话人不能过于紧张,以免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这就像古代被判决斩刑的人有人陪刑一样,有人陪着被调查,他们的心理就会得到一些平衡,从而避免意外的发生!” “活到老学到老,看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宋远平由衷的说道。 “这就是外行和内行的区别。职责不同分工就不同,而每一项工作都要有其专业的特色和工作方法,你好好学吧宋书记,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秦峰笑着说。 调查组的领导们陆续进了会议室,会议也正式开始了。 会上,秦峰广泛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决定先逐一与需调查的几位市政府领导谈话,给他们坦白的机会。秦峰做了分工安排,由他亲自和高学伟谈话,贺先知、张珂分别与鲁长风、魏二河谈话,根据谈话结果来决定调查组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自从省委调查组进驻黄州以后,高学伟就从没有安心吃过一顿饭。调查组只召见了宋远平和郭开来,而他这个市长却没被召见,这就更说明调查组此行是冲着市政府来的,而他,也可能被列在省委调查组的名单上。 上午,高学伟试图找个理由拜访秦峰,以期望从谈话中获知一丝蛛丝马迹。但秦峰并没有给面子,说该见面的时候会见面的,让他等通知就行。 没能达成目的,高学伟更是心乱如麻,根本无心工作,他吩咐秘书不见任何人,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揣摩调查组会以何种方式展开工作,以及,自己哪方面还存在漏洞,需要做补救措施。 一个上午时间,他每想到一个工程方面或是人事方面可能出现问题的权钱交易,就赶紧打电话和当事人联系,紧急商量好攻守同盟。临近十一点,电话打了几个小时,仍有一件事情让他放心不下,那就是两年前小清河清淤绿化硬化改造工程。他接连给承包商崔和平打了五个电话,崔和平就是不接电话,这让他心急火燎,中午吃饭都没了胃口。 高学伟虽然扎根山南省二十余载,但他老家并不是山南省,而是大西北西陕省。高学伟是正经的红二代,父亲高志远曾是名老红军干部,在部队立下过赫赫战功,高志远转业后,在西陕省民政厅担任副厅长。 母亲许二妞和父亲在部队认识,当时她在部队医院工作,曾是一名普通护士,父亲转业前,她也一步步成长为军区医院的副政委,和高志远结婚后,许二妞也转业了,被分配到西陕省的老家怀志市卫生局担任副局长。 虽然父母都是高干,但少年时的高学伟并没有依附在父母为他搭建的温馨小窝而踌躇不前,他怀着满腔热血,以坚定的理想信念和父母优良的血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京城一所名校。毕业后,当时国家人才奇缺,加之父母都是高干,他很顺利的步入了仕途,后来几经辗转,作为高知干部,被交流到山南省工作。 工作之初,他和所有热血青年一样,怀揣着远大的理想,以百倍的热忱投入到工作当中,得到了上级领导的信任和提拔。寒来暑往,日月如梭,七年前,父亲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复发,不治而亡。而母亲因为忧伤过度,也在两年前离世,高学伟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也因此,思想上发生了动摇,从一名具有高尚品格的干部,逐渐堕落为既喜欢金钱、又喜欢美女的贪官。 吃过午饭,高学伟特地回了一趟家,他要和老婆来一次长谈,以防止他万一出现了意外,不能和老婆做什么交代。 高学伟的老婆叫宋春香,比高学伟小三岁。 宋春香的父母亲也都是干部,父亲当年是黄州商业局一名副局长,母亲是黄州市六中的政教处主任,可以说,宋春香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嫁给了高学伟以后,两个人感情还挺好,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但好景不长,有一次宋春香和闺蜜出去玩,意外迷上了打麻将,此后,她基本没去单位上过班,除了麻将还是麻将,有时候连饭也懒得做,高学伟只能对付着在单位吃饭。这些年,两个人的感情每况愈下,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闹的不可开交。 高学伟的父母病逝以后,高学伟仕途进步缓慢,老婆又只知道打牌,这更让高学伟感叹命运的不公,也由此加大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沟壑。 高学伟曾几度提出离婚,但宋春香并不答应,说高学伟只要敢和她离婚,她就要向市纪委或省纪委反映高学伟曾经做过的那些丑事,让高学伟身败名裂。而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是颠倒过来了?这几天,宋春香张口闭口的就是要离婚,反而让高学伟愈加的感到困扰和迷茫。 现在的局势太不明朗,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处?是进监狱,或是只是受到点政纪处分,不得而知?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考虑儿子的前途,如果现在离了婚,儿子该怎么办? 宋春香今天并没有出去打麻将,好像专等着高学伟和她回来摊牌?她脸若寒霜,侧身躺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 高学伟看了宋春香一眼,没说话,他走进卧室,从保险柜里取出几张银行卡,又走进客厅: “这几张卡上一共有两百三十万,密码是儿子的生日。保险柜里还有一百多万现金,这几张卡以后你就保存着吧,保险柜的密码是…… “你别和我说这些。” 宋春香语气冰冷。 “我就问你,你离不离婚?” “我就不明白了,前些天我要和你离婚,而你却不同意?现在我不想离婚,你却偏要离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高学伟愤愤然道。 “我怎么想的你看不出来吗?省纪委已经进驻到黄州市了,你还能蹦哒几天呀?我和你离婚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儿子的前途,我不想让儿子有一个贪污犯的爸爸,这个理由不行吗?” “离了婚我还是儿子的爸爸,这能改变什么?” “离了婚我和儿子就会离开黄州,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从此后咱们就再无瓜葛。高学伟,平心而论,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有没有责任?” “我有责任?你疯了吧宋春香?你自从嫁给我以后上过几天班?有了儿子以后,你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吗?” 宋春香呵呵的冷笑: “高学伟,你说瞎话也不怕被雷劈死?儿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你管过几天?他从入托到大学毕业,不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吗?” “我不明白了,为什么前些天你不和我离婚,非要拖到今天?” “因为前些天省纪委调查组没有来,现在他们来了!” “你就认定我一定会出事?” 听到老婆对他如此的没有信心,高学伟不禁心灰意冷。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高市长,连我这个女人都感觉到了,你这个大市长竟然没感觉?” “省委调查组又不是没来过,我不是照样安然无恙吗?” “我的高大市长,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你就还沉浸在自己的睡梦里做梦吧,什么时候戴上手铐你也就清醒了!” 听到“手铐”两个字,高学伟只觉得心惊肉跳,嘴角也跟着抽搐起来: “我要是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何必这样幸灾乐祸?” “我这不叫幸灾乐祸,我只恨自己没能嫁一个好老公,我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早些和你离婚?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这还不是都怪你,你要是不打麻将,好好和我过日子,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高学伟明显有些心虚,但他仍然叫嚣着,把自己的过错一股脑的强行推到宋春香身上。 “你大概是忘了吧高大市长,我从什么时候才和你闹情绪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打麻将的?” 高学伟突然就蔫了? 在他的印象里,宋春香和他闹矛盾的那一天,是他在逸山县担任副县长时收到下属向他行贿的第一笔赃款。那天,当他兴奋的把两万元钱拿出来炫耀时,宋春香却并没表现出一丝的高兴,反而要求他尽快把钱退给人家。而高学伟却抱着侥幸的心理,坚决不同意退钱,他还解释说,之所以收这些钱是为了让宋春香和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再收几笔钱够买套别墅,从此就不再干这种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了。 宋春香苦口婆心的劝他,见他仍然执迷不悟,她只好妥协了,表示高学伟只要能收手,如果执意要买别墅,她可以找娘家借钱来完成他的心愿! 但高学伟已经钻到钱眼里拔不出来了,无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以后的几个月里,宋春香多次和他提到这些钱,让他尽快把收到的那些赃钱还给人家,但高学伟依然我行我素,非但没有把钱退还给人家,反而又接连收了几笔赃款,从此,他踏上了贪腐道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自从他升任黄州市副市长以来,他更加的变本加厉,不仅收钱,还收女人。他瞒着宋春香几次出轨女下属,还和一名离异的漂亮女下属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他自认为自己做的丑事儿天衣无缝?岂料,麻雀飞过还有影子,何况他一个大活人呢?其实宋春香早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并多次提醒他洁身自好。但高学伟早已经忘了初心,他被金钱和美女迷得颠三倒四,已经离不开那种欲仙欲死的糜烂生活。也就是从那时候,宋春香彻底死了心,她学会了打牌,两个人几乎过着分居的日子,除了一纸结婚证还维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外,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周一我去民政局等你,我希望你不要失约!” 宋春香面无表情的说了最后一句话,拎着坤包出门了。 此时的高学伟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他浑身虚脱的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悔恨,他恨不当初,好好的日子就这样被他亲手毁掉了。 下午,高学伟就接到了调查组的电话通知,说是调查组领导秦峰要亲自和他谈话。 到了这一步,高学伟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是死是活已不在他掌握之内,现在所要做的,是如何与周峰周旋了? 第81章 十六字真言 秦峰对高学伟很客气,他挥手让秘书退下,连个做记录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留下,办公室里只有秦峰和高学伟两个人。 秦峰见高学伟很是拘谨,便亲自给高学伟泡了杯茶,还把茶杯递到他的面前,放在桌子上: “高市长,今天也就是和你随便聊聊,你没必要紧张。” 高学伟脸上堆满了笑容,嘴里说着: “不紧张,不紧张,我哪会紧张啊?我早就想和秦书记您见一面了,今天能有这个机会和您谈话,我感到万分的荣幸!” “嗯嗯,我就说嘛,你高市长阅历丰富,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呀?” “您高抬了秦书记,跟您比,我就算没见过世面了,以后我得多向您学习些工作经验,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秦峰哈哈大笑: “高市长,工作哪有什么经验可谈呐,不外乎就十六个字,高市长你要是想听的话,咱俩就随便探讨探讨?” 高学伟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向前探着半个身子: “那就劳您示下,学伟必洗耳恭听!” “牢记使命,不忘初心,认真工作,清白做人。” 秦峰一边不经意般观察着高学伟脸上的表情,一边极为认真的说出了这十六字真言。 高学伟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他似乎有些慌乱了: “多谢秦书记指教,我一定会把这十六个字奉为我的工作格言,回去后把它写到纸上装裱起来,挂到墙上,以提示我每天应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作为一名党员干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这几句工作格言是要记到心里的,而不是挂在墙上!” 秦峰虽然脸上仍然挂着笑,但他的语气却逐渐严肃起来。 “对对,是应该记在心里。和您谈话我还是有些紧张,有时候难免词不达意,请您谅解。” 高学伟刚刚端起茶杯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茶水差点洒了出来,他慌乱地解释道。 “好了,刚才只不过是热热身,咱们言归正传!” 秦风收起笑脸,正襟危坐: “省委这次派调查组下来呢,主要是针对你们黄州市市委、市政府各领导干部做一个工作谈话。当然了,既然是调查组,还是要问一些问题的,希望你高市长能如实回答我提出来的问题!” “您放心秦书记,我一定会如实回答问题。” 秦峰点点头道: “早在三年前的十月份,省纪委就收到关于你们黄州市在调整干部时,个别市领导存在收受贿赂的举报材料,其中提到了你高市长,你能解释一下吗?” “提到我了?” 高学伟故作惊讶? “秦书记,三年前我才刚刚当上常务副市长,换句话说,我还没站稳脚跟,哪里有能力提拔干部?再说了,当时董书记一个人把控着干部调整工作,我就是想插手,也没机会呀?” 秦峰从桌子上的烟盒中抽出两支烟,递给高学伟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他深深地抽了一口,这才说: “省纪委还是相信下面的同志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才问你这个问题。” 高学伟暗自吁了口粗气,可还没容他点上香烟,秦峰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你在担任逸山县县长、县委书记时,有人向你行贿过吗?” 这句话问的虽然尖锐,但秦峰没有指出都有谁向高学伟行贿过,而是让他自己斟酌,很显然,秦峰给高学伟留有余地。 高学伟却再也镇定不下来了,他敏感的意识到,省纪委或许早已经掌握了他受贿的大量事实,只所以到现在才和他算总账,是因为前几年黄州局势动荡,不是算账的时候。 “高市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请你如实回答!” 秦峰催促道。 “有过!” 高学伟不得不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坦白: “我担任逸山县县长时,正值中秋节来临,县工商局副局长刘三群曾以“过节费”的名义给过我五千块钱,他解释说县领导人人有份,我一时糊涂收下了。我担任县委书记时,前程镇党委书记王运凯过年时曾送给过我一万元拜年礼金,我当时就推拒了,可他临走前把那些钱又偷偷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我一懒散,也忘了把钱退给他了?除了这两笔钱,我再没收过任何人的钱物。” 高学伟的坦白与解释非常牵强,且坦白的金额只能算是违纪违规,还构不上受贿,很明显,他是在避重就轻。 秦峰却并没有发火,反而微笑着说: “高市长,你能主动坦白问题,说明你还有悔过之心,这就很好嘛。说实话,三百六十行,唯有当干部不在行内,这是为什么呢?表面上看,干部是所有人都要羡慕、尊重的职业,实则不然,因为当干部比任何职业风险都要高,它随时在考验着人的意志力和抵御诱惑力的决心和衡心,一旦不能坚守防线,被人拉拢腐蚀,其结局是悲惨的,可耻的,不光余生要背上骂名,连最亲近的人也会受到连累。所以,我们的干部不在三百六十行之内,其风险也远大于其他行业。” 秦峰说到这里,把抽剩下的烟蒂摁进烟灰缸里,又抽出一根点上,然后突然问道: “高市长,你和你们原市委办公室主任丁佩佩是什么关系?” 高学伟被秦峰东一榔头西一斧的搞懵逼了?他完全被带入了秦峰谈话的节奏,已经没有了充裕的时间来考虑问题。 “我……,我和丁主任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 高学伟不想被秦峰任意拿捏,矢口否认有暧昧关系。 “不对吧?” 秦峰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高市长,我希望你能认真配合我们纪委工作,如实坦白你和丁佩佩的关系!” “丁主任在市委工作,我在市政府工作,我们俩平时很少有交集的机会,我们之间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 高学伟很委屈的样子,极力为自己争辩。 “你和丁佩佩真没什么?” “没什么!” 高学伟语气坚定。 “那这件事先不提。高市长,下一个问题你要认真想一想再回答;你担任黄州市常务副市长之前,是主抓水利工作的,在改造市中心小清水河时,你们市政府是如何进行招标工作的?” 高学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秦书记好像能看透他高学伟的心肺? 他忙了一个上午,唯一没能联系上承包小清河项目工程的老板崔和平,而秦书记恰恰就拿这个项目开刀?难道是崔和平举报了自己,这才不接自己的电话?或者是秦书记误打误撞,刚好提到了这个项目? 不对,小清河项目是收回扣最多的一个大型绿化、硬化改造项目,无风不起浪,秦书记绝不会漫无目的的提到这个项目,或许崔和平真就举报了自己。 高学伟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个不停,嘴角也泛出了唾液,像是得了癫痫病一样。 “高市长,还没想起来吗?用不用我提示你一下?” 秦峰催促道。 “秦书记,这个工程已经过去几年了,我还真有点忘了?” 高学伟依然不肯就范,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苦笑道。 “你认识崔和平吗?” 秦峰一语中的。 高学伟像是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已经坐不直身子,似乎就要瘫倒下去? “高市长,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委员会工作条例》,省纪委在党纪审查工作中依规依纪对你采取谈话措施,这个阶段就是为了了解情况,核实问题,同时呢,也是对你的教育提醒。我不得不提醒你,希望你能牢牢抓住这次谈话机会,不要等到省纪委采取更严厉措施,到了那个时候,性质可就要变了?” 秦峰忽然间沉下了脸,郑重地表态道。 高学伟暗自长叹一声。 交代怎么样?不交代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坦白交代也许能少判两年,可如果一五一十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也许罪行更大一些? 高学伟沉默了良久,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没有勇气坦白一切。 最终,他摇了摇头: “秦书记,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们省纪委掌握了什么详实材料,你们尽管调查吧!” 秦峰语气中肯: “高市长,我们省纪委不会冤枉任何一位正直的干部,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污腐败分子。调查是个漫长的过程,这期间我希望你不要离开黄州市,静等省委调查组的调查结果!” “那好秦书记,您还有什么要问的问题吗?” 高学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没什么可问的了,你这些天没休息好吧?我看你的脸色都变了,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你可以先回家休息,有什么事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组再联系你。” 另一个房间里,贺先知和鲁长风的谈话却出乎了贺先知的意料之外? 鲁长风不仅没有任何的怯场,反而侃侃而谈,说出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震惊的幕后交易! 鲁长风自从调任黄州市任副市长以来,工作勤恳努力,生活作风端正,从没想过要占公家的一丝一毫便宜。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董胜利的公子董雪峰便是他挥之不去的阴霾。 在鲁长风调任黄州市工作第三个月的某一天,董雪峰便不期而至,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 第82章 初露端倪 董雪峰慵懒的斜靠在鲁长风办公室会客厅的沙发上,眼神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他双腿随意的交叠着,点燃的香烟斜斜的叼在嘴角。 “鲁市长,你来黄州工作也几个月了,我从没让你帮过我什么忙,今天有件事我得求你。” 副市长鲁长风就坐在他的对面,表情略显凝重: “雪峰,你好像找错人了吧?有什么事你爸不能解决,还非得来找我呀?” “有些事我爸不方便出面,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那你说说,你究竟想让我帮什么忙?” 董雪峰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茶几上写下011三个数字: “把这块土地的价格下降30%,到时候我不会亏待你。” 鲁长风断然拒绝: “雪峰,那块地已经挂牌公告了,公告期间随意调整土地价格是不允许的,请你理解。” 董雪峰撇了撇嘴: “什么公告不公告的,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也是个聪明人,当干部也不是谁的祖父事业,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少年,谁也说不了?早点替自己想好后路,退休以后过上体面的生活不行吗?非得讲什么政策呀,公告呀,那些不现实!” 鲁长风笑了笑: “在我看来,体面和财富的多少没有关系。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不违反国家制定的政策,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工作,退休以后老百姓看得起就叫体面。对不起了雪峰,这件事我真不能给你办,我也没这个权利。” 董雪峰歪着头看着鲁长风,嘴角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平淡,却冷得像是裹了一层薄冰: “鲁市长真是咱们黄州市廉洁奉公的楷模呀?市委不给你发个奖状,我第一个就不同意。鲁市长,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深,但我可以多少透露给你点秘密;调低这块土地价格不是我董雪峰的意思,是杜先生的意思!” “哪个杜先生?” “鲁市长,你来黄州几个月了,没听说过杜国梁杜先生?” 鲁长风吃了一惊。 他当然听说过杜国梁,知道这个杜国梁能量巨大,别说市里的领导们了,就是省委主要领导也要给他面子。他的生意曾经遍布全国各省市,直到最近几年,他才逐渐收拢生意,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山南省,而黄州市,正是他商业版图的主战场。 “鲁市长,用不用他亲自给你打个电话?” 鲁长风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袭遍全身,但他仍然咬咬牙拒绝道: “我是政府领导,是国家公职人员,不是生意人。你也不用让他给我打电话,就是打了这个电话,我也不会帮这个忙!” 董雪峰忽地站了起来: “鲁市长,我再问你一遍,你真就不给杜先生面子?” 鲁长风语气坚定: “我不能拿着国家的土地和杜国梁做任何私人交易,对不起了雪峰,这个面子我不能给他!” “那好,咱们走着瞧!” 董雪峰摔门而去。 “那后来呢?这块土地到底降价了没有?” 贺先知听得惊心动魄的,不由追问道。 鲁长风苦笑着点点头: “我这里说不通,人家还有别的渠道。杜国梁倒是没给我打电话,但是一周后,我就接到了去中央党校学习的通知。我一去就是三个月,回来以后,那块儿土地早已经完成竞拍了,就像董雪峰说的那样,整体降价了30%。” “是谁允许这样操作的?” “据市土地局陈局长说,调整价格是高副市长决定的。” “是高学伟?” 鲁长风又点点头。 “你才是主抓土地工作的副市长,高学伟这样违规操作,不是已经越权了吗?” “贺组长,您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什么是权?上级领导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处于我这个位置,我的权力是上级领导给我的,他们想拿去随时都可以拿去,也可以随时再还给我。所以呀,越权不越权不是我说了算的,是上级领导说了算!” 鲁长风忿忿然。 贺先知肃然道: “看来,你还是有些情绪呀鲁副市长?权力不是你所解释的那样,权力是国家、党和人民赋予的,不是哪个领导赋予的?权力集中在组织层面,是为了便捷、合理地调节干部们的工作。即便是某位领导越过组织玩弄权术,那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鲁长风反问道: “贺组长,我不想和您抬杠,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 “杜国梁在黄州钻营了五年之久,为什么就没有人出手制止他的非法经营行为呢?” 贺先知长叹一声: “省里不是没有觉察他这种违法经营行为,也知道有个别人在利用职权帮他违规操作,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不过,请你放心鲁副市长,党和国家绝不会允许这些蛀虫们逍遥法外。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次省委有目的、有决心、也有充分的准备,要花大力气肃清方方面面的毒瘤,我们省委调查组也不会只轻飘飘地走个过场。鲁副市长,你要相信我们调查组,相信我们的党和国家会不遗余力地重拳治理贪污腐败,打击违法犯罪分子!” 鲁长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蓄满了笑意。 “这调查来调查去的,竟然调查出来一个清官?看来,你们的宋书记对你还是有些成见呐?” 贺先知感叹道。 “这不能怪宋书记。宋书记脾气耿直,作风正派,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而我呢,这几年一路风雨,一路坎坷,市政府有太多同事不明真相在背后议论我,可我有苦说不出,被宋书记误解也正常。” 贺先知微笑着说: “鲁副市长,你能这样考虑问题就行,这至少说明宋书记是一名清官。他能处处维护党和国家的利益,不怕得罪人,不怕和那些权贵们结怨,这也说明他有足够的勇气,有过人的魄力,有无畏的担当。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你会更感觉到踏实。” “您还有问题要问吗?”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鲁长风站起身问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了?我看呐,今天咱俩都加加班,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我呢,也有办法如实向省委反映调查结果!” “那好吧贺组长,你问我答,我一定知无不言。” 鲁长风又重新坐下来,静等着贺先知多方面的提问。 “鲁副市长,自那次董雪峰被你拒绝以后,他有没有再向你提出过什么非分要求?” “提过,面对巨大的经济利益,这可能就是掮客的执着。那是一一年,董雪峰又要求我配合他中标文香区一块一百多亩的土地,用于开发房地产项目,我还是没有答应他。也就是当月,我又一次被莫名其妙地通知到省委党校学习?当时我都气乐了,我是真闹不明白,党校是个严肃的地方,这有点儿事情就把我弄到党校去,党校到底是提高我们干部们知识与觉悟的地方,还是省委的收容所?回来以后还是和上次一样,一百多亩土地,国家损失了几千万,而我们的高副市长竟然又一次越权签了字?” 贺先知越听越感到震惊,他眉头紧锁: “看来,你们这位高市长问题不小啊?他这种越权行为,以前的董书记就不知道吗?” “我也不是泥捏的,他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越权,我当然要汇报给市委了?董书记也知道了这个情况,当时他是发了火,还表示一定要追责。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板子举得高高的,又轻飘飘的落下了?我仔细想想,这一定是杜国梁在背后发力!” “这么说,你和高市长一定产生过矛盾吧?” “那倒没有,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我不是本地人,我不想和当地领导干部们产生纠葛,而高市长也从不把这些事情当回事。表面上看,我们俩的关系还挺融洽,如果不是董书记出了事,高市长还催促我,让我把金昌路青年广场那块地给杜国梁。其实那块地无论是董雪峰拿到,或者是杜国梁拿到,都是换汤不换药,高市长心里有谱,他就是揣着明摆装糊涂。” 贺先知又问道: “照你这么说,高市长除了肆意操控国有土地价格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违纪违法的行为?” 鲁长风正色道: “我是主抓城建工作的,具体别的事情我了解的并不多。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不管我对高市长印象怎么样,工作上是否和谐,我不能恶意诋毁别人。” 贺先知也感觉自己问的有些都过界了,他尴尬地笑着说: “那好吧鲁副市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今天谈话先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咱们以后再聊!” 高学伟满腹心事的走出办公室,秘书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办?高学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秘书先下班了。 好巧不巧的,他迎头碰上了正要下班的魏二河: “老魏,能聊聊吗?” 魏二河一脸的疲态: “您有事吗高市长?” “你就说你有没有时间吧?” 魏二河苦逼着脸: “时间有的是,我就怕在这个敏感时期,会被人家说三道四?” “我有个僻静的地方,江东区有个“清江阁茶楼”,你有没有兴趣到那地方喝喝茶?” 魏二河一听“清江阁茶楼”,脸色大变,像是见了鬼似的: “您别和我提清江阁,那地方我不去,太他妈邪乎了!” 高学伟不由分说,他拉着魏二河的手就走: “那就来我办公室谈!” 魏二河叹了口气,只好随着高学伟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这是怎么了魏市长,无精打采的?” 高学伟亲自替魏二河沏了杯茶,随口问道。 第83章 步步深入 魏二河摇头叹息道: “还不是因为众鑫公司搞出来的麻烦事儿?市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还没调查结束,省里又急不可耐地斜插一杠,他们也搞了个调查组?刚才我被省委调查组叫去谈话了,我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任人宰割了!” 高学伟苦笑道: “老魏呀,你就别长吁短叹的了?咱们两个人是同病相怜,不光你被约谈了,就连我也被省委调查组秦组长叫去谈话了!” “有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看来,这次省委调查组要来真的了,他们想把黄州这池水抽干,把咱们这些虾米小鱼的都捞出来晾晒晾晒了!” 高学伟心事重重的叹气道。 魏二河先是一愣,忽然间又失控似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那就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反正我魏二河烂命一条,想拿去就让他们拿去,有什么了不起?查这个查那个,搞得跟真的似的,他们只会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他们去动动杜国梁啊?” “你把杜国梁也说出去了?” 高学伟瞪着眼睛质问道。 “高市长,就咱们这样的吨位,还能扛到什么时候?” “我说老魏,你这样就太不讲究了吧?人家杜国梁又没掺和你们的农药事件,你何必要把他牵扯进去?你就不怕他对你动手?” 魏二河幽怨地说: “横竖都难逃一劫,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讲究的?我就是要把这池清水搅浑,虽然调查组看不上我这只臭鱼,但人家杜国梁可是一艘无可匹敌的巨无霸?如果连他都顶不住,那我就学人家毛朝阳,纵身一跃,了无牵挂!” 高学伟心里一凉,顿时有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感: “老魏,现在事情还没恶化到那个程度,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你非要走这一步?” 魏二河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叹息: “我现在是身不由己。姓夏的杂种把我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家人调查的清清楚楚,他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还有退路吗?我这叫做扯虎皮拉大旗,只能借助杜先生的势力挣扎几下,能挺过去更好,我就亲自向杜先生赔罪,挺不过去嘛…… 魏二河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眼眸中流露出悔恨、绝望的神色,眼圈儿也红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就算是死,总得拉个垫背的吧?” 高学伟趁机鼓动道。 “自己做错了事,我还能怨谁去呀?” “你怎么还不明白呀老魏?如果宋书记不在省委那里给你上眼药,省委会派调查组来黄州吗?换句话说,市委搞的什么联合调查组,是无权调查你这个级别领导的,你老魏能出事吗?” 魏二河心里明白,高学伟这是想让自己和宋远平死磕,他坐山观虎斗,到最后得了个渔翁之利,不能当他的马前卒!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憨厚实则狡诈的市政府掌舵者,魏二河立马想起了夏玉龙那阴险毒辣的面孔,两者之间在脑海中不停的轮番交错,让他头痛欲裂,怒火中烧。他妈的,一个个都把他魏二河当作了憨逼,他们怎么能知道,他魏二河也曾有过鸿鹄之志,如果能正经八百工作,或许也能一飞冲天。只恨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走了歪路,被这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们利用了。 可后悔还有什么用,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既然不让你好过,你就要以牙还牙,我要是你,我就和他宋远平来个鱼死网破!” 高学伟继续拱火。 魏二河看穿了高学伟的不怀好意,不愿和他再聊下去: “自从出了农药事件以后,我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我这颗脑袋老是开小差,一天到晚嗡嗡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谈吧!” 魏二河站起来告辞。 高学伟不甘心,依然不厌其烦的鼓动: “我说老魏,你既然敢拿杜先生替你挡刀,怎么就不敢惹他宋远平呢?难道他有三头六臂呀?” 魏二河连连摆手: “高市长,您说的意思我真听不明白,我先回家了!” 高学伟望着渐去渐远的魏二河,忽然就有了主意。 既然他魏二河能让杜先生替他挡刀,自己为什么不能呢?干脆先把魏二河卖了,自己趁机和杜先生捆在一起,到了关键时刻,杜先生不想救都不行! 说干就干,他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杜国梁的电话。 宋远平按照秦峰的嘱托,筛选了市委、市政府几名中层干部分别作了谈话。 当然了,谈话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并没有涉及到过于敏感的话题,因此,谈话内容也没必要记录。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和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维成谈话时,他却无意中爆出了个猛料,说在一次办公会议上,办公室财务科长莫笑笑偷偷抱怨高市长的秘书使用大量假发票入账。莫笑笑怕担责任,又惹不起人家刘秘书,搞得她左右为难,一天到晚老是神经兮兮的。 几张假发票看似问题不大,但却引起了宋远平的高度重视,他马上让李维成通知莫笑笑,让她来自己的办公室谈话。 莫笑笑今年春天才正式接管财务工作。她正值青春靓丽的年龄,能说会道,人缘也很好,工作上勤勤恳恳,无可挑剔,就是有一样,胆子特别小,怕得罪领导,又怕工作中出了岔子担责任,可怕啥来啥,高学伟的秘书刘存志就给她出了不少难题。 宋远平怕莫笑笑一个人过于拘谨,就特意让李维成留下来陪着,以减轻莫笑笑的紧张感。 秘书张小宇给大家沏了茶水,刚要回避,宋远平招呼道: “小宇,你就不要出去了,留下来负责做记录工作。” 张小宇马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匆匆拿出稿纸和笔,做好谈话前记录的准备。 “笑笑同志,我听维成同志说,高市长的秘书刘存志同志曾经在你们财务科报过假发票,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宋远平没废话,单刀直入。 莫笑笑纤细的手指相互交叉在一起,她不安地偷偷瞄了一眼宋远平,娓娓道来: “那是二月份的一天,刘秘书拿过来一大叠各种发票让我们财务科报销。由于金额太大,我们的张会计也发觉发票不太正规,就把发票拿给我让我过目。我仔细看了看,发现绝大多数发票有问题?我当时就懵了?我以前是干出纳的,遇到这种情况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刘秘书很不耐烦的样子,说他忙的很,高市长还要去区里调研工作,没时间浪费在我们财务科。我壮着胆子指出发票不是太正规,要请示领导才能入账?刘秘书当场就发飙了,说他只需一句话,我就得从财务科滚蛋。我惹不起他,只好违心地同意把那些假发票入了账!” “那些假发票加一块儿,总共有多少钱?” “大概……,加一块一共有十二三万吧?时间长了,具体数字记不太清楚,反正不低于十二万!” “这么多?” 宋远平惊愕道。 “还远不止这些,刘秘书每个月至少报五六次账,每次报账都不低于五万块钱,最多的一次,应该是二十六万六千四。” “这么大的金额,不会是刘秘书一个人的日常花销吧?” 宋远平又问道。 “这些我没敢问,反正各种名目的报账票据都有,听刘秘书话里话外的意思,大部分票据都和高市长有所关联。”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们财务科少数几个人知道以外,我从没敢说出去过,我怕高市长会给我小鞋穿。” 宋远平沉下了脸: “你太糊涂了笑笑同志,你们财务科是服务、监督市政府财务运行的唯一部门,如果不能及时把发现的问题如实反映给领导,那国家蒙受的损失怎么算?你作为科室领导,该怎么处理你?” 莫笑笑被宋远平严厉的批评吓的花容失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不要认为这是个小问题,一个月就是几十万的财务损失,一年又是多少?这是个惊人的、庞大的数字,是市政府少数领导干部贪污腐败的证据。你回去以后,马上把这些有问题的票据整理出来,算一下总额一共有多少,明天一早汇报给我!” 莫笑笑更紧张了,她结结巴巴的说: “那,……,那万一刘秘书和高市长知道我,……我整他们的材料,他,……他们…… 宋远平鼓励她道: “笑笑同志,你不要有什么顾虑,高市长已经被省委调查组约谈了,他有很多问题需要向调查组解释清楚,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次他十有八九要落马。不过,在整理这些票据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要秘密进行!” 有了宋远平鼓励,莫笑笑多少有了点勇气,她先是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又用近乎蚊子似的声音哀求道: “首长,我已经充分认识到我犯下的错误了,您……,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要看你接下来的工作完成的怎么样了?如果完成的好,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仍是畏首畏尾,那你这个科长就不合格!” 为了能得到高学伟更为确切的贪污腐败证据,宋远平只得紧绷着脸继续对莫笑笑施压。 莫笑笑一只手捂住胸口,像是害怕那颗小心脏跳出胸腔,一只手打着手势加重语气表态: “您放心首长,我不光把今年刘秘书报销过的所有票据整理一遍,还会把近三年来高市长通过他的秘书报销的所有账目都重新过一遍筛子,把任何有嫌疑的票据筛选出来列表呈给您。” 宋远平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李维成: “你们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不是叫杨运昌?” 李维成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们的主任是叫杨运昌,他是高学伟的姨表弟。” 宋远平冷笑道: “好一个举贤不避亲呐,高市长还真把市政府当做他的一亩三分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都往重要部门安插?” “不光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他表亲,市政府小车队队长、后勤处副处长也都是高市长的亲戚。” 李维成又据实汇报说。 听到这里,宋远平的表情更为凝重,他话中有话: “既然他高市长这么多的耳目,那笑笑同志的工作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了。李主任,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你要好好配合笑笑同志的工作,想办法避开他所有的耳目,保证笑笑同志的安全!” “您放心宋书记,哪怕拼上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让他的爪牙骚扰到笑笑同志分毫!” 李维成精神大振,连“爪牙”这个非常忌讳的词语他都用上了。他知道宋书记是什么意思,只要扳倒了高学伟和杨运昌,自己这个副主任就有望扶正了。 果然,宋远平又接着说: “我们要趁着这个重要线索,把所有和高市长牵扯不清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清除出干部队伍,市政府不该是这个样子!” 第84章 重拳出击 次日上午,莫笑笑像是做贼似的,躲躲闪闪的来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此时也只不过八九点钟,还并不算热,可莫笑笑依然把自己搞得香汗淋漓。 宋远平比昨天和蔼多了,他亲切的和莫笑笑握了握手: “笑笑同志,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我就是专程来给您送这些问题票据的。” 说着,莫笑笑从坤包里拿出来厚厚的一叠票据和两张财务科专用稿纸。 “这些票据是我熬了一个通宵,从历年来的账簿中甄别出来的。我专门造了册子,表格中列出的数字已经和票据一一核对过,还编上了编号,请您过目。” 宋远平接过票据和稿纸,点头笑着说: “辛苦你了笑笑同志,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小宇,你给笑笑同志沏杯咖啡,让她提提神!” 莫笑笑连连摆手: “不用了首长,我站着就行,您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给您解释清楚。” “那就辛苦你了。” 宋远平把票据放在一边,仔细审阅莫笑笑列出的表格。 看着看着,宋远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越看越感觉到心惊,那一串串令人触目惊心的冰冷的数字,像是一条条狰狞的毒蛇,呲牙咧嘴的吐着信子。稿纸的最后,莫笑笑还细心的写上了问题票据的总额,一共五百五十九万三千三百二十六元六角。 宋远平强压怒火,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 “笑笑同志,你做得很好,很值得表扬。但有一点我要交代你,在以后的工作中,无论你面对的是谁,级别有多高,都要一视同仁。要把好咱们黄州市政府的财务工作,收紧钱袋子,不给这些贪污腐败分子有机可乘!” “我明白首长,以后我一定兢兢业业工作,认真履行我的职责,再也不敢犯这种错误了。” 莫笑笑得到了宋远平的表扬,喜不自胜,赶紧表态道。 宋远平还是笑呵呵地说: “笑笑同志,你熬了一个通宵,任务完成的非常漂亮,辛苦你了。这次你能紧密配合组织工作,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给你记上一功。只要你能坚定不移地管理好财务工作,领导是会看到眼里的,你先回去忙吧!” 莫笑笑走后,宋远平拿起那些票据和那两张稿纸,急匆匆地赶往市委招待所。 此时,秦峰正在主持调查组工作研讨会议。 会上,贺先知、张珂,分别汇报了与鲁长风、魏二河谈话的大致内容。 秦峰沉思片刻,一脸从容地说道: “要让问题干部老实实坦白并不容易。大家不要灰心,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只要他们犯了错误,就一定会追踪到蛛丝马迹。大家要相信,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有经验的猎人!” “秦书记,那今天还用不用约谈他们?” 张珂请示道。 “约谈只是一个表象,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寻找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接下来的工作我们分组来完成。贺主任,你领一个组,还负责调查高学伟。不要急于求成,咱们有的是时间,不达目的咱们绝不收兵。张副书记,你领一个组,仍然负责调查魏二河。虽然魏二河牵扯到农药事件,看似有迹可循,但他既然和杜国梁有所交集,那就不能轻视。你的任务最繁重,也最复杂。调查中要注意保密,要随时固定证据,要想方设法弄清楚他和杜国梁之间是否真正存在利益关系!” 周秘书走过来,扶在秦峰耳边轻声说: “老板,宋书记有事要见您,我该怎么安排?” 秦峰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让宋书记在我办公室里稍等一会儿,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 周秘书转身出去了,秦峰接着布置工作: “兆民同志,周主任,你们两个负责配合张副书记的工作,给他打好下手,安排两名同志随时掌控魏二河的一举一动,继续深入调查他的违纪违法行为!” 李兆民点点头: “散会后我马上安排检查室两位同事,对魏二河实施监控。” 周青胸有成竹地说: “我已经安排几名同志展开对魏二河的调查工作了!” 秦峰满意地点头笑道: “周主任不愧是咱们省纪委的急先锋,事事都想到了前面,大家要多向周主任学习。” 贺先知也笑着说: “怪不得我想让周主任到我们监察委工作,你秦书记老是舍不得呢?原来他是你们省纪委的先锋大将啊?” 秦峰乐呵呵地笑道: “你这就见外了贺主任,省纪委和省监察委本就是一家,你可不能动心思抢我的左膀右臂?” “不抢不抢,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哈哈哈…… 开了几句玩笑,秦峰又继续安排工作: “史副主任,孙副主任,你们俩配合贺主任的工作。还是我刚才要求的,要严密监控高学伟,防止他狗急跳墙,顶不住压力而仓皇出逃。要多方面入手,调查他是否有渎职侵占、收受贿赂及其他违纪违法行为!” 安排好了必要的工作,秦峰这才宣布散会。 宋远平正焦躁不安的在秦峰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不时的走到门口,迫切想见到秦峰! 焦虑之中,秦峰一脸笑意地回来了: “不好意思了宋书记,我刚才开了个会,让你久等了!” 心里就算是再着急,表面上也要客套几句,宋远平紧走几步,和秦峰握手: “这么早就召开会议,秦书记您真是老骥伏枥呀!” 秦峰握着宋远平的手,使劲地摇了摇: “我们纪委工作就是这个样子,随时随地要弓弦拉满,要见缝插针,不然的话,就给某些人留下喘息的机会了,那我们以前的准备工作不就白费了吗?” 宋远平松开手,从包里拿出那些票据和那两张稿纸: “秦书记,您可是给我派了个好活呀?在和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维成同志的谈话中,我无意中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这是我从市政府财务科莫科长那里弄到的一些票据,您看一看。” 秦峰接过票据粗略翻了翻,他没有金融工作的经验,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当他拿起那两张稿纸细细审阅后,脸上变了色: “宋书记,这后面总额五百多万的数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代表着有人利用手里的职权,肆无忌惮地把黑手伸进了市政府行政支出,把国家的钱,当成了他自己的私人小金库。” “你说明白一点宋书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峰皱着眉头问道。 “这厚厚的一叠发票全部都有问题,而这表格上列的和这些发票完全对照。这些假发票,是三年来高市长指使他的秘书刘存志,多次套取政府财政的证据!” “这……,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秦峰愤怒地,狠狠的拍了一下办公桌: “在我们致力于为百姓谋福祉,为城市谋发展的征程中,竟有高学伟这样贪婪的领导干部,恬不知耻地伸出他的脏手黑手?他背离了初心,陷入了贪污腐败的泥沼,看看这位高市长干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嘛!他可曾想过,这些钱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是国家对我们的信任与托付。他贪婪吞噬的是民众对政府的信任,破坏的是我们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公信力,损害的是城市发展的根基。我们的职责重于泰山,是为人民服务,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克己奉公,而不是为自己谋取私利。我和高学伟谈过话,在谈话过程中,高学伟并没有深刻反省,痛改前非,而是在腐败道路上越走越远,这种人必将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必须用在正道上,谁敢触碰这根红线,谁就是与人民为敌,与党和国家为敌!” 秦峰暴怒之下,脸都红了,此刻,他一腔怒火无法发泄,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俨然没有了沉稳威严的省纪委书记样子。 宋远平由衷说道: “秦书记,在改革开放过程中,难免会有样的蛀虫趁机搩取国家的资金,来满足自己的私欲,高学伟只是其中一例,我们的纪委工作,任重道远呐!” “周秘书,周秘书!” 秦峰盛怒之下,顾不上和宋远平多聊了,他狂躁地喊道。 周秘书赶忙推门而入: “领导。” “马上把张副书记喊过来!” “好好好。” 秦峰的脸铁青的吓人,周秘书答应一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小跑着喊张珂去了。 “您这是要动手了吗?” 宋远平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种人还留着他过年吗?” 秦峰语气生硬。 “秦书记,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宋远平看不到秦峰的好脸色,心里憋屈,要起身告辞。 秦峰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冲动了,赶忙缓和了脸色: “宋书记,我这可不是对你,干纪委工作把我这个人都干傻了,脾气也变得又臭又硬,你可不要有别的想法呀?” “哪里哪里,我是觉得您工作这么忙,我不好再打搅了?” 宋远平见秦峰态度诚恳,感觉自己小肚鸡肠了,便笑着说。 “你不介意就行,宋书记,我还真有件事要和你谈谈。” “秦书记,有话您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这时,张珂气喘吁吁的,擦着额头上的汗跑了过来: “秦书记,这么着急喊我,有什么事吗?” “张书记,你通知办公室,让他们马上出个手续传真过来,今天就双规高学伟!” “这么急吗?” 秦峰把那些票据和那两张稿纸递给张珂: “这是宋书记送来的票据,这些票涉及总额五百多万,是高学伟贪污腐败的有力铁证!” 张珂一拍大腿,兴奋地说: “太好了,这下咱们调查组省事了,我马上打电话安排!” 秦峰微笑着看向宋远平: “宋书记,咱俩聊聊吧!” 第85章 高学伟被双规 秦峰摘下眼镜,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软布,一边细细地擦拭着眼镜,一边说了个让宋远平极为震惊的话题: “宋书记,从今年春天起,我一直在找我的接班人,可人才虽多,却没有我相中的千里马?就在刚才我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省纪委呀?” 宋远平一愣: “我这边的工作刚刚有点起色,为什么要到省纪委工作?”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有干纪委工作的潜质。” 秦峰笑眯眯地说。 宋远平随即笑道: “秦书记,这省纪委责任重大,我怕自己能力有限,不敢吃你们这碗饭呐!” “俗话说,谦虚使人进步,但过分谦虚就是虚伪的表现了?” 秦峰话语中虽有批评的意味,但目光中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赞许和欣赏。 “那我就斗胆向您打听一下,让我去省纪委工作,是您和上级纪委的意思,还是省委的意思?” “这和上级纪委没什么关系,和省委也没关系。上级纪委早就有把我调过去的打算,可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我的工作,又有几个案子压在我手里?这样,上级纪委着急,我也着急,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我要找的人近在眼前呐?” 秦峰眼睛里流露出期盼,可宋远平却并不感兴趣: “感谢领导能这么信任我。但人各有志,我自认为没那两把刷子能领导省纪委,能把我们黄州治理好,我就感觉压力山大,所以,只能让秦书记失望了!” 秦峰却并没有气馁,而是罗列了宋远平到省纪委工作以后的种种好处: “宋书记,你先不要这么急着回绝我嘛,你回去认真考虑考虑再回复我。你要明白,到省纪委工作你可就是妥妥的副部级了,也是正儿八经的省委常委了,这个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哟?” 有那么一刻,秦峰的话确实让宋远平有些心动了。 但他志不在此,他没忘记郑书记和陆省长的谆谆教导。两位领导对他抱以极大的期望,倘若丢下黄州这个摊子,无疑会让领导们失望,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只想攀高枝,而根本无心工作? 他曾立志要把黄州治理的繁荣昌盛,以延续自己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时的宏图大志。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离开黄州,就要离开刚调到黄州工作不久的周静雅。要知道,她的父母为了追随女儿,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她父母会怎么想?不光这些,这期间还要给儿子转学、重新安置学校。 综合方方面面的各种原因,留在黄州是最正确的选择。 考虑了良久,他还是委婉的拒绝了秦峰的好意: “秦书记,我来黄州工作时,郑书记曾嘱托过我几句话,他说;廉以立身,勤以尽职,公心为政,厚德载物。“廉”字我就不再多说了,我不敢说两袖清风,但我能以身作则,牢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思想,以贫为乐,以贪为耻。我也对得起这个“勤”字,自我参加工作以来,我从不敢有半点懈怠,党和国家对我不薄,我时刻鞭策自己要努力工作,要勤政为民,绝不辜负上级领导对我的信任。对于这个“公字”嘛,我认为我还有些许欠缺,我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公平公正。而“厚德载物”就包含的更为广泛了,如果我丢下黄州的工作不管不顾,那就违背了我的初心,也让黄州的老百姓们寒心!” “说的好!” 秦峰不由得鼓起了掌,紧接着,他不厌其烦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宋书记果然是个有血、有肉、有骨、有情、有大义的性情中人。但唯有一点,你理解的还不太到位,如今我们的国家反腐形势十分严峻,纪委工作亟待充实力量,你要开阔思想,站在更高处看工作。你把黄州治理的再好,也只不过是一个城市,如果到省纪委工作,那面对的将是一个更大的舞台。以你的人品人格、及无畏的勇气和担当,来领导省纪委工作,将会做出更大的社会贡献。我明着和你说吧宋书记,让你到省纪委工作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上级纪委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省委是怎么考虑的,我也从没有问过?所以,今天咱们之间的沟通只不过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同意到省纪委工作,上级纪委和省委你不必担心,我会做好说服工作,办好一切组织手续,如果你仍然坚持留在黄州,我也尊重你的意见。” 宋远平重重的点了点头,眼见秦书记工作繁忙,他不便再打扰了,于是起身告辞。 第二天上午,高学伟刚刚来到市政府上班,纪委副书记张珂突然领着省纪委的几名工作人员,把他堵在了办公室。高学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珂就拿出了一份“决定对黄州市市长高学伟同志进行双规”的决定书。 高学伟被双规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黄州市的各级政府,同时,杜国梁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青江阁茶楼的“望江楼”上,杜国梁“啪”的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他妈的,调查组动手真快呀,竟然不给我留下一点反应的时间?这个高学伟,这不是明着把我架到火上烤吗?” 站在一旁躬身伺候着的“军师”刘松吾小心翼翼的劝慰道: “您先别着急杜先生,他刚刚被双规,没那么快都撂出来。我马上安排人和省纪委老方接个头,先探一探他的口气!” “也好,你马上安排人去办,还有一件事也要抓紧办!” “什么事啊杜先生?” “魏二河竟然敢打着我的旗号,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然的话,他高学伟会有样学样吗?魏二河自作聪明,想拿我当挡箭牌,他妈的虎嘴拔牙,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刘,你马上找几个境外的“老越”把他办了!” 杜国梁眼露凶光,恶狠狠的叫嚣道。 “形势这么危急,现在办这件事不妥当吧?” “没什么不妥当。他也不想想后果?他妈的敢让我吃瘪,我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魏二河是黄州市副市长,是妥妥的国家高级干部,何况省委调查组也正在调查他?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省委调查组一定会把矛头对准咱们?我看,咱们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惹火烧身呐?” 刘松吾无不担心地说。 “他妈的,几个小屁孩弄了个破农药厂,搞来搞去把火引到我身上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搞不了魏二河,就把那个夏玉龙给我抓过来,我要看看他夏玉龙都给魏二河喂了什么迷魂药?” “可夏玉龙是省委夏副书记的儿子,动他还不如动魏二河呢?” 杜国梁正在气头上,以前的老成持重早已经没了影踪: “这个不能动,那个也不能动,那到底谁能动?” “杜先生,您先消消气,动谁都不如结盟更稳妥。治标须治本,省委调查组是省里派来的,而夏玉龙的老爸夏墨林好歹也是省委副书记,他要是说句话,总比和他死磕要强得多。依我看,您还是给夏墨林打个电话吧?” 杜国梁冷笑道: “打电话也行,不过不是我打,而是夏玉龙来打这个电话!” “您的意思是?” “以前风平浪静的黄州,现在被他夏玉龙的农药事件搞得翻天覆地,魏二河又因为农药事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这罪魁祸首当然是他夏玉龙了?你马上让人把夏玉龙弄过来,我要和他亲自谈一谈!” “我知道了杜先生,那老方我还用不用和他打招呼了?” “先把夏玉龙弄过来再说!” “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办。” 刘松吾不敢怠慢,马上组织人手去抓夏玉龙。 杜国梁冷静下来,他想了想,随手拨通了齐琼的电话。 齐琼对她这个姐夫很不感冒,也支持姐姐齐蓉和他离婚。无奈齐蓉老是瞻前顾后,说舍不得一儿一女,不想离了婚以后让儿女们有爹没了妈,有妈又没了爹?但齐琼心里非常明白,姐姐是舍不得杜国梁的亿万身家,舍不得体面奢侈的富豪生活。 虽然不想和杜国梁产生任何层面上的交集,但看在姐姐的面上,齐琼还是接听了电话: “你有事吗老杜?” “你看你看,打个电话你老是老杜老杜的?我可是你姐夫,咱们正经是一家人,看着你姐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对我尊重些?” 杜国梁知道这个小姨子看不起他,但关键时刻,他还是离不开齐家人的帮忙,只好厚着脸皮说些违心话讨齐琼的欢心。 齐琼对杜国梁的坏印象早已经根深蒂固,她冷冷的道: “有事就说事,别说那么多废话,说吧,你找我干嘛?” “听说高学伟被双规了?” “那是省委调查组的事,我无权过问。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可就挂了?” “别挂别挂,齐琼,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齐琼鼻子里“哼”了一声: “何止是讨厌,我都替我姐姐不值?一个人要是不走正道,再有钱也会让人看不起!” “我知道你和咱爸都嫌我一身的铜臭味儿,对我有很大的偏见。其实人离了钱能行吗?我这样辛苦拼打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的一双儿女活的比别人更有尊严?当今这个社会,那就是活脱脱的弱肉强食。这个钱我不挣别人也会挣,我不拿别人也会拿走?都是一家人,我和你姐过得好一些不行吗?难道非得贫困潦倒,才会让你看得起?” 杜国梁又用起了攻心术,他百般为自己的违法行为抵赖。 “你说完了吗?” 齐琼眼见的不耐烦了。 “其实,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恭喜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我说的不对吗齐副市长?高学伟被双规了,那下一步他就会被免职。你是黄州市的常务副市长,这市长的宝座,不就轮到你坐了吗?” 第86章 姐妹反目 齐琼早就不耐烦了,也没工夫听杜国梁拍马屁: “如果你打电话是只为了恭喜我,那我只能呵呵了。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三、二,…… “别挂别挂,齐琼,我有事,我真有事要求你!” 杜国梁没能达成目的,哪能轻易让齐琼挂断电话? “有事还那么多废话?” “呵呵……,那个,齐琼,你给咱爸打个电话呗?省委调查组三天两头的到黄州折腾,搞得鸡飞狗跳的,多影响我的生意呀?” “老杜,你是喝多了,还是睡迷糊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爸干涉地方政务?” 齐琼撂下几句冷冰冰的话,随手挂了电话。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万一我出了事儿,你姐她……,齐琼?齐琼……,嘿,拽什么拽,不吭不哈就把我的电话给挂了?” 杜国梁正在生着闷气,刘松吾一脸惊慌的上了楼: “不好了杜先生,张玉森和程彪不见了?” “什么?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不是还在茶楼吗?” 刘松吾皱着眉头说: “昨天晚上,张玉森说今天上午要去市二院看望他一个生病的道上朋友?这些天风声太紧,我不放心张玉森一个人去医院,就让程彪陪着他一起去。我以为他们已经回来了?哪知道我找人找不到,打电话也没人接?杜先生,他们会不会被警方抓走了?” 杜国梁感觉到一阵的心慌,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程彪是个三句话到不了头就要动手的莽撞人,但张玉森阴险狡猾,小心谨慎。除非公安局早就设好了套让他们往里钻,不然的话,他们两个绝没那么容易被抓到?这样看来,公安局一定掌握了重要线索,要动手了! 杜国梁越想越怕,再也顾不上找夏玉龙的麻烦了,他赶忙吩咐刘松吾: “老刘,你马上召集公司中层开会,告诉大家,外面情况太复杂,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私自离开茶楼,就是亲爹亲妈死了也不准出去!” “好好,这件事交给我办,我马上召集大家开会。” 刘松吾又急匆匆的下了楼。 形势如此严峻,只凭他杜国梁积攒的人脉,是无法度过眼前的危机的,目前来看,也只有把老岳父搬出来压阵了? 可这老头也不好对付! 这些年老岳父不光对他杜国梁越来越冷淡,就连老婆齐蓉说句话也不怎么顶用了。要想让他帮忙摆脱危机,除了让齐琼出面以外,恐怕没人能够说得动他。 思虑再三,杜国梁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只好又拿起了手机,要厚着脸皮求齐琼帮忙。 齐琼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见杜国梁又一次打来了电话,不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刚才杜国梁电话里提到了高学伟,她就敏感的意识到,杜国梁或许有把柄落在高学伟手里?想到这里,齐琼警惕起来,她决定不接杜国梁的电话。 可杜国梁已经把齐琼当作了救命稻草,危急时刻,他哪里会轻言放弃? 手机一遍遍的响个不停,齐琼只好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老杜,你还有完没完?” 杜国梁厚着脸皮说: “齐琼,这么多年来,我很少求你吧?我希望你看在你姐的面子上,就帮我说句好话吧?” “杜老板,违反原则的事情我不会干,我爸也不会同意帮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齐琼干脆连老杜都不喊了,直接喊杜国梁为杜老板。 杜国梁哪还顾得上纠结这些,依然苦苦哀求: “你和齐蓉是亲姐妹,难道你忍心看着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不看你姐面子,还有你外甥、外甥女呢?难道你连他们也不管了吗?” “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儿,需要我爸出面帮忙?” “这个……,这个嘛…… “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说我说。” 杜国梁避重就轻: “前几年我在黄州搞开发,高学伟曾经给我弄了几块地。按照我们做生意的规矩,我付给了他一定数额的回扣,他要是万一把我供出来,我不就成了行贿罪了?所以…… 齐琼早猜到杜囯梁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丑恶勾当,现在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耻辱,也替姐姐感到悲哀。 她打断杜国梁,厉声拒绝了他的请求: “杜国梁,你自己干的肮脏事你自己解决,我帮不了你,我也决不会让我爸帮你!” “你真就见死不救吗?” 齐琼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字: “再见!” 杜国梁恼羞成怒,他“啪”的把手机摔在地上: “他妈的,我还就不信了,你齐琼能眼睁睁看着你姐守活寡?” 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他犹如一条困在陷阱里的恶狼,狂暴的嚎叫着: “齐琼,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我他妈先把你给办了!” 齐琼刚批阅了文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市委办公室打电话通知说,宋书记要求十点钟开常委会,所有常委不得缺席。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齐琼喝了杯咖啡,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老板椅上假寐。 这时,外面响起了“咔咔”高跟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紧接着,是秘书朱贵愚的说话声: “这位同志,齐市长正在休息,请您不要打扰她!” “滚开,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什么齐市长不齐市长的,她是我妹妹!” 一个女人尖着嗓子,趾高气扬的叫骂着。 齐琼听声音就知道是姐姐来了,长叹一声,喊道: “贵愚,让她进来!” 齐蓉一进办公室,那张浓妆艳抹的老脸就又换成了悲凄: “小琼,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你亲姐呀?呜呜……,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没少背着你去玩,我才比你大三岁呀…… 齐蓉一边哭着,一边打起了感情牌: “你小时候又那么胖,把我给压的呀,……,呜呜,……呜呜呜……,你爱吃的零食,呜呜……,我舍不得吃,都给你攒着,呜呜,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呜呜…… ,呜呜呜…… 齐琼看着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姐姐,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不管怎么说,她和自己是一母同胞所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两个人小的时候确实感情很深。可感情是感情,原则是原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在大是大非面前,如果不能坚定立场,不光自己会犯错误,一向刚直的老爸也颜面无光。 齐琼走过去,轻轻搂住姐姐的肩膀,柔声说: “我的好姐姐,你好糊涂啊?杜国梁干的那都是犯法的事儿,早晚也会东窗事发,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和他离婚,别被他连累了?” 齐蓉擦了擦眼泪: “你说的轻松,儿子女儿都上大学了,这个时候离婚算什么?小琼,姐从来没求过你,你帮你姐夫这一回,好好和咱爸谈谈,只要国梁过了这一关,我啥生意都不让他做了,这样行不行?” 齐琼只能耐心解释: “我的姐呀,我不是不帮你,可法不容情?任何人犯了错误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特别是咱们这样的家庭,就更不能搞特殊。咱爸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也当了这么多年的高级领导,他把名誉视为生命,咱可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抬不起头!” “名誉?名誉比我们一家人的生命还重要吗?小琼,你这样的态度太让我伤心了,还说什么我家的事叫作乱七八糟?” 她委屈巴巴地苦笑道: “也是,咱爸是人人敬仰的大领导,总是把原则挂在嘴上。而你呢,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市长了,你官帽子一戴,人五人六的,哪还会想起你苦命的姐?算了,也该他杜国梁自作自受,谁让他遇上个没本事的老婆呢?” 齐蓉表情悲愤,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 齐琼苦笑了笑: “姐,你这样说话就不讲道理了?咱爸几年前就提出让你离婚,可你听过吗?你要是听咱爸的,会走到这一步吗?” 齐蓉火气大了,她尖着嗓子厉声斥责: “你个死妮子,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有你这样的,张嘴闭嘴就让我离婚的?我知道你和爸看不起我,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亲戚。以后咱各走各的路,我没你这个妹妹,也没那个势利眼的爹!” 齐蓉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笔筒,“啪”的摔在地上: “这叫摔杯断义!” 说完,转过身扬长而去! 一直不敢出声的朱贵愚赶紧出去找来簸箕和扫帚,他先把滚出老远的几支笔捡起来,又细心的把笔筒残骸扫进簸箕。 “让你见笑了朱秘书。我这个姐姐呀,从来都是以她自己为中心,一旦达不成她的意愿,那人家说翻脸就翻脸!” 齐琼苦笑道。 朱贵愚生怕言多必失,只是连连点头,不敢接话。 齐琼长叹一声,拿起手机准备给老爸打电话。 “领导,宋书记召集的常委会议是十点整,只剩三分钟了?” 朱贵愚提醒道。 “哎呀?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把会议的事儿给忘了?” 齐琼赶紧站了起来,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第87章 政治新气象 市委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高学伟被省纪委双规的阴影,像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各常委们心头。 一个深耕官场多年、根深蒂固的市长,在省委调查组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显得那么渺小,甚至是不堪一击?这不得不让常委们认真审视自己的工作态度,往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而纪委书记郭开来却显得很兴奋,粗重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掩饰不住地笑意荡漾开来。 鲁长风也一扫往日的阴霾,好像省委调查组的到来,是专门为他洗去尘埃似的? 他春风满面,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此刻,他正兴致勃勃地和坐在他一侧的市警备区司令员耿大伟聊天: “老耿,你说宋书记这个时候召集会议,是督促干部调整工作呢,还是要布置什么新的任务?” 耿大伟是常委中唯一一个气定神闲的市委常委,省委调查组搞的动静再大,也搞不到他头上。只要平时开会不迟到,会上少发言,没人能拿他开刀。 他意味深长地说: “干部调整工作不能马虎,该紧弦的时候就是要紧一紧弦。但我认为,现在市委主要精力应该放在配合省委调查组方面。省委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是准备把咱们黄州整个过一遍筛子,高市长是第一个撞到刀刃上的市领导。擦亮眼睛等着看吧,要不了多长时间,还有人要落马!” 听到耿大伟谈及反腐,鲁长风微微侧身,显得更兴奋了: “我一直牢记着宋书记的一句话,那就是腐败不除,黄州不宁。只有不贪不腐,认真工作,自身硬气了,才能挺直腰杆干工作,您说我这话对不对?” 耿大伟笑着说: “老鲁,省委调查组这么兴师动众的,大家一个个压力山大,我怎么感觉你像没事人似的?“ “干嘛要绷着呀?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得正,站得直,大浪淘沙,凡是经过组织考验的同志,一定都是好干部!” “怪不得这两天你老是乐呵呵的,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看来省委调查组的到来,你非但不反感,反而正合你鲁市长心意嘛?” 耿大伟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从口鼻间喷出浓浓的烟雾,显得很是惬意。 “我乐了吗?” “你让大家瞧瞧,你嘴巴都咧到裤腰上了?哈哈…… 鲁长风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他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压在我心口的这块巨石终搬开了,我得谢谢省委,谢谢省委调查的领导们!” “谁给你心口压上石头了?” 耿大伟也知道一些高学伟和鲁长风以前的渊源,他仍旧明知故问,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就不便明说了,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鲁长风及时刹车,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不想翻旧黄历。 “同志们都挺准时的嘛!” 宋远平脚步匆匆地进了会议室,一脸笑意地和大家打招呼。 “宋书记好。” “宋书记,您来的也不晚!” “宋书记…… 大家纷纷回应,再没人敢轻视这位出手狠辣的市委书记了。 宋远平笑眯眯地环视了一下常委们: “现在还不到开会时间,咱们大家先随便聊几句。秦部长,铜山县的县委书记马友仁同志去金昌县上任了吗?” 提到马友仁,秦玉洁脸色便阴沉下来: “杨佑军同志急着到铜山县赴任,可马佑仁就是赖着不挪窝?我已经亲自打电话通知他了,这个月二十号前再不到金昌赴任,我就把他塞到市老干部局!” 郭开来气愤的道: “这个马友仁,下面的同志们要都像他这样挑肥拣瘦,那干部调整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方行舟也参与了讨论: “对于这种不听组织调配的干部,组织部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咱们市委呢,也不能只打雷不下雨,该动真格的时候,就绝不能只做做样子!” “马友仁只考虑个人得失,不服从组织分配,他根本就没把组织纪律放在眼里。秦部长,你也不用等到二十号了,今天就把他安排到市老干部局工作。至于职务嘛?他既然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没资格占据重要岗位,给他个副局长。如果仍然不听组织分配,那就让他提前退休!” 宋远平一锤定音,真就把马友仁扔到了边缘局委办坐冷板凳?不光如此,连个正职都不让他干,只给了个有职无权的副职就轻飘飘的打发了? 常委们暗暗咋舌,看来宋书记言出必行,在他手下工作,像马友仁这类好高骛远的干部,以后不踮着脚尖走路都不行! “齐副市长还没到吗?” 宋远平又扫视了一遍常委们,唯独没看到齐琼? “噢,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问过德昌同志了,他说齐副市长有客人,可能会耽误一会儿?” 田水多赶忙回答。 宋远平看了看腕表,随即又沉下了脸: “我曾经在常委会议上说过,无论是谁,都要严格遵守组织纪律。现在是十点零一分,齐副市长没有按时参加会议,已经迟到了。田秘书长,你通知财务科,扣发齐副市长这个月的奖金!” 常委们更是面面相觑,再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就不能有效约束党员干部们的日常行为,就等于放纵大家的懒散工作作风。要想干出点成绩,首先就要加强自我约束,提高我们自身的思想认识,只有我们的领导干部以身作则、勤奋努力了,才有资格教育下级政府领导干部,才能刹住日常工作中存在的不正之风!” 宋远平目光如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声声贯耳! “不好意思了各位,刚才我姐找我有点事情商量,我这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抱歉!” 宋远平刚刚宣布完对齐琼的处罚决定,齐琼下一秒就气喘吁吁的走进了会议室。 她额头上香汗淋漓,脸上红扑扑的,很明显,她应该是跑步过来的。 常委们默不作声,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宋远平会如何处理? 宋远平微微一笑: “齐副市长,由于你没能按时参加会议,我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已经做出处理决定,散会后让田秘书长通知财务科,扣发你当月奖金,你不会有意见吧?” “没意见,迟到了当然要受罚,我服从您的处理决定!” 齐琼没有表现出一点抵触情绪,脸上笑意未减。 常委们一个个惊愕不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挨骂要站直,挨打要立正吗? “那好,请齐副市长入座,会议现在正式开始!” 宋远平很满意齐琼的配合,他又一次扫视了众常委们: “同志们,到今天为止,咱们市委、市政府简直是七零八落,一个个占据着重要岗位的领导干部相继落马。那么今天,咱们有必要好好唠唠腐败这件事了。腐败就好比是庄稼地里的杂草,你要是不想方设法除掉它,它就会疯狂生长,把那些好苗子的养分都给抢光了?我们的个别领导干部没想着认真工作,那是各种的吃拿卡要,把项目当成了自家的提款机。他们以为自己是孙悟空,能在自己的水帘洞里为所欲为,可结果呢?党纪国法这“如来神掌”一掌下来,他们马上就现了原形,被压在五行山下动弹不得。作为人民的公仆,大家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被那些形形色色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要知道,我们头上可是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脚下踩着法律的红线,一旦越过雷池,那可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反贪污腐败,就得有那种秋风扫落叶的劲头,不给贪污腐败分子以喘息的机会。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组织的监督是严格的,我们要时刻警醒自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提到反腐工作,咱们有太多的例子可以借鉴,比如刚刚落马的市政府高市长。高市长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可他偏偏利用职务之便,在国有土地上大做文章,把公权力当成了私人的交易砝码。他虽然满足了一时的私欲,但后果是严重的,省委调查组一查,他那些小九九全被曝光,不仅要丢了乌纱帽,恐怕还得去牢里好好反省。黄州市绝不是腐败分子的乐园,也绝不允许有腐败的毒瘤存在,我们要像啄木鸟一样,把那些藏在树干里的害虫都捉出来,要让每一个干部都知道,廉洁从政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必须坚守的底线!” 宋远平稍作停顿,喝了口水,然后又接着说: “省委调查组此次来咱们黄州,是抱着彻底铲除腐败、扭转不正之风的目的,十天八天,调查组是不会走的。在此期间,大家要积极配合调查组工作,有线索就提供线索,没线索就尽量给调查组提供方便之门,让他们能感受到我们黄州市领导干部们的真诚和热情。反腐工作咱先说到这里是,下面我要和大家说的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也让大家放松放松心情。昨天下午省委来电话了,省委补充给咱们的干部力量,明天上午提前到位,春江市发改委主任吴伯均同志接任咱们黄州市市委副书记一职!” 还没容大家反应过来,宋远平又抛出了一个大家都十分关心的问题: “根据省委安排,市委宣传部空缺的职务,由咱们市委常委研究后上报给省委!” 两个重要市委常委职位即将产生,势必会撬动黄州市的政治平衡,而新一轮的权力角逐,又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第88章 部长之争 常委们各怀各的心思,只有郭开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吴伯钧的到来,才是打破政治平衡的导火索。 既然会议主题已经明确,那么下一步,就是研究宣传部长一职由谁接任才合适。 一直没怎么发过言的中祥区区委书记韩爱国,内心里五味杂陈,他既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出风头,却又跃跃欲试。 在所有市委常委中,韩爱国算是垫底的那种,在众多常委大佬中,他的影响微不足道。也因此,一般的常委会议上,他从不多说一句话,这既是一种深沉和隐忍,也是在危机四伏的政治旋涡中力求自保的不二法宝。 能坐在市委常委的宝座上,他自知得来不易,他巧妙地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对所有常委们都笑脸相对,毕恭毕敬,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野心。 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一个区代表不了什么,他渴望进步,渴望像董胜利、宋远平那样,领导一个有着几百万人口的城市,在常委会议上呼风唤雨,在多方势力博弈中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他甚至多次在梦中梦到黄州市六百万人民群众微笑着向他致敬、招手、送鲜花,梦到自己坐在主席台上,低头俯视台下一千多位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们,对他虔诚地仰望,热烈的拥戴。 常言说乱世出英雄,越是暗流涌动的政治局势,越能造就英雄。今天的黄州市,是数十年来最不平静的城市,也是最有可能改变政治局势的最佳时机。想要再上一个台阶,只凭一个人孤军奋战,机会实在太过于渺茫。唯有抓住时机,扶持出几个得力的助手抱团取暖,才能在纷繁复杂的官场中站稳脚跟,才能在未知的仕途上越走越远。这并不需要刀光剑影,血染沙场,要的是超人的政治智慧和无畏的勇气,以及必不可少的运气加持。 韩爱国就是在这种极为复杂的心情和无限遐想中,第一次鼓起勇气发表了他的长篇大论。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以加重他的语气: “宋书记,各位前辈,对于市委宣传部长的人选,我想和大家说一下我的个人愚见!” 韩爱国已近五十,那厚厚的深度近视眼镜片后面,隐藏着他充满智慧和阅历的眼眸,他张口就把同事们称为前辈,这种低姿态拿捏的已经够谦逊了。 常委们并没有被他这种低姿态的称呼感到惊讶,他们感到不解的是,自从他韩爱囯担任市委常委以来,从没有人见过他在常委会议上第一个表过态?今天,是什么原因让他勇气爆棚,想要急切地发表自己的感想呢? 韩爱国内心是紧张的,但他依然暗暗鼓励着自己,尽量做到语气不急不缓,吐字清晰: “宣传部长在党的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中扮演关键角色,那么也因此,宣传部长一职必须要具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在思想上、行动上与党中央、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能从政治角度分析和处理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中的各种复杂问题。我不得不说,以前的宣传部就像一个“江湖大会”,没有统一的思想,没有可圈可点的成绩,在毛朝阳的领导下,宣传部又像在玩过山车?他们只追求惊险刺激的低俗乐趣,追求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而把自己真正的政治任务和日常工作抛于脑后。基于此我认为,在推选宣传部长人选时,一定要严格把关,把真正有能力、有文化、有思想、有魄力、有担当、能紧密配合市委工作的人选选拔出来!” 韩爱国的发言在常委们看来平平无奇、不咸不淡,他似乎想努力表达与众不同的观点,但让人遗憾的是,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却并没有突出中心? 在宋远平看来,常委会议就是在不断探讨和竞争中,以取得更为优质的会议结果。既然韩爱国的发言积极向上,那作为会议的主导者,就要表态支持。 他于是以欣赏的语气说: “韩书记说的对,宣传部是我们党和政府的喉舌,其担负着引导社会舆论,加强领导干部思想认识,积极推动文化建设的主要任务。那么既然韩书记能积极发言表态,对于宣传工作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我看这个宣传部长人选,你可以第一个来推荐!” 常委们瞬间就明白了,这位表面上看起来蔫里巴唧的韩爱国,其隐忍不发、心思缜密,一旦有了机会,便能紧紧抓住,在众多大佬中脱颖而出。 秦玉洁紧随宋远平的脚步,马上表示支持: “韩书记,既然宋书记让你推荐人选,那你就别客气了?” 韩爱国心里窃喜,他真没想到,成功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见宋远平对他点头微笑,他更是充满了信心: “既然宋书记和秦部长对我这么支持,那我就提出一个人选供大家讨论。我觉得,宣传部副部长陈仲伦同志就可以胜任部长一职。仲伦同志在宣传部工作多年,他熟悉党的方针政策,思想觉悟高,工作能力强,生活作风端正。在毛朝阳主持工作期间,仲伦同志因为不屑与毛朝阳为伍,而一直被迫坐冷板凳。但仲伦同志并未气馁,他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以无畏的工作精神,努力践行着党的路线方针!” 韩爱国的推荐人选和政法委书记罗永泰不谋而合,唯一让罗永泰不爽的是,让韩爱国占了先机。这样一来,陈仲伦如果当选了组织部长,他只会对韩爱国感恩戴德,而忽略了他罗永泰。 得不到就要毁掉,这是个别心理阴暗的政客惯用的做法,罗永泰当即表示反对: “陈仲伦同志我也熟悉,我认为,他并不像爱国同志说的那样坐了什么冷板凳?据我了解,陈仲伦恰恰是毛朝阳一手提拔上来的。我希望爱国同志在推荐人选时要实事求是,毕竟宣传部长一职不是什么科级处级干部,而是实打实的市委常委,是把控着党委政府喉舌的重要领导!” 一石激起千层浪,于是,那些不愿让韩爱国出风头的常委们,也纷纷把矛头对准了他。 耿大伟也罕见地表示反对: “要真如罗书记说的那样,我也认为陈仲伦同志不适合担任部长一职。宋书记曾经说过,我们在推荐干部人选的时候,不能只凭感情用事,要多方面考量被推荐人的综合能力与道德水准,还有,大家不要忘了宋书记提出的干部推荐责任制。爱国同志,你也不要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假如你推荐的人选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你可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在常委会议上向来说一不二的郭开来也持反对意见: “大家所看到的陈仲伦只是表象,作为一个纪委领导,陈仲伦有没有经济问题,尚在了解当中,但早在两年前,就有人举报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其中有广电局一个姓方的女科长,有黄州电视台一个姓蒋的女主持人,据举报人提供的材料显示,她们两个和陈仲伦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所以我认为,这样生活糜烂的人没资格担任宣传部主要领导!” 与其说罗永泰和耿大伟的表态只是打打酱油而已,郭开来的表态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韩爱国的组团计划被击的粉碎。 会场上有了短暂的宁静,韩爱国也从喜悦的虚幻梦境中被拉回冷酷的现实,此时的他脸色苍白,无力地蜷缩在座椅中,眼眸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看着韩爱国那无助的眼神,宋远平不由有了怜悯之心,他微笑着鼓励韩爱国: “韩书记,你不要有了一点挫折就气馁嘛?当下的社会环境物欲横流,难免会有个别领导干部思想不够坚定,不能把持自己的方向,以至于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毕竟你韩书记又不是火眼金睛,偶尔看错了一个人也在情理之中,你完全没必要因噎废食嘛。反过来说,我们大多数领导干部还是能保持清白之身的,就比如在座的各位,大家经受住了重重考验,给各级领导干部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形像。韩书记,你能积极为国家推荐人才,这种工作态度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你还有备选人才的话,完全可以再推荐一个嘛!” 对于宋远平的宽容,韩爱国当然万分感激,但此时的他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已经没有了发言时慷慨激昂的斗志。 韩爱国能走到今天,也是经过了社会的多次鞭打,体验了太多的官场险恶,不然他也不会隐忍至今。而今天,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也为他的急功近利付出了惨痛代价,毕竟,他隐藏多年的实力在这次没有硝烟的较量中暴露无疑,这让他懊悔不已! 踌躇了良久,他还是放弃了宋远平的好意: “谢谢您宋书记,我没别的推荐人选了。刚才让大家见笑了,只怪我对陈仲伦了解的不够深入,差点把一个有问题的干部推荐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我跟大家学学经验,大家继续吧!” 宋远平忽然想起来田水多曾经说过有人选想要推荐,于是又看向田水多: “田秘书长,你有没有人选想要推荐?” 第89章 取舍之间 田水多知道宋远平这是在给他机会,可看着一个个贪赃枉法的高官相继落入法网,他只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的胆寒。 省委调查组的到来,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而他就是游历在巨网边缘的一条鱼,他只想着如何远离这张巨网,逃出生天,至于谁上谁下?那是别人的事情,他哪还有心情理会? 他一贯温和的笑脸,此刻更显得春风化雨: “非常感谢宋书记给我这个机会,不过,这仓促之间,我还真想不出推荐谁合适?这话说回来,咱市委也确实是该输送一些新鲜血液了。有句名言说的就很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咱们黄州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大家要不拘一格降人才,谁手里有优秀的储备干部,就别藏着掖着了?” 在所有市委常委里边,田水多是最后一个搭上末班车的,大家对他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已经快要退休的人了,他凭什么还能挤进市委常委?这当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凭的是前任主子的提拔,是如今宋书记对他的袒护,没有这两个人保驾护航,像他这种墙头草,估计早被这些常委们乱拳打死了? 在宋远平的内心深处,是想过要包庇田水多。人无完人嘛,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谁敢说不犯一点错误?就凭他毅然和杜国梁彻底断了交集,就充分说明田水多认识到了之前的错误! 可现在田水多已经有了怯意,以后的工作中,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为自己赴汤蹈火吗? 虽然常委们对这块肥肉垂涎三尺,但有了韩爱国的前车之鉴,大家谨慎多了。毕竟不是提拔处级干部,而是在推荐一名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如果贸然提出人选,不仅会让宋书记反感,还会让其他常委们同仇敌忾。为了替别人铺路搭桥而赌上自己的政治命运,怎么算都是赔本买卖,会场上又是一片寂静,好像所有人都哑巴了一样? 秦玉洁见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讳莫如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不由笑着揶揄道: “大家这是干嘛呢?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又要冷场了?那行,你们要是不想说话,那就接着深沉,我可是有人选要推荐!” 郭开来也感觉气氛不怎么活跃,便笑着打趣: “秦部长,田秘书长刚放了个哑炮,你不会也学他吧?” 秦玉洁大大咧咧: “人家田秘书长那是发扬风格,你就是把肉喂他嘴里他都不嚼?我不一样,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哎哟,咯咯……,我说错话了吧?咯咯……,不好意思了田秘书长,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田水多被秦玉洁的“葵花点穴手”搞的哭笑不得,还不能让大家说自己小气,只好故作大度: “我可不是发扬风格,也不是放哑炮,我是真没有准备,总不能随便拉一个人头凑数吧?秦部长,你也没必要热身了,有人选就赶紧拿出来吧?” 秦玉洁一点也不客气: “我看,青榕区区长王东亮同志就是一把好手。年前的述职报告会上,我听过他的演讲,也深入了解过他的人品,他就有能力接任这个宣传部长的职务!” 在所有市委常委中,秦玉洁的威信仅次于郭开来,何况人家又是主抓人事工作的组织部长? 大家以为她推荐的人选一定没人反对,但令人诧异的是,罗永泰却依旧没给她面子。 虽然他依然风轻云淡,但语气中却明显透露出不友善: “秦部长,我觉得吧,各有各的专业特长,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去做才合适!” “罗书记,请你说明白点,我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玉洁不乐意了,她总感觉罗永泰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天下无敌似的,谁提出人选他就把矛头对准谁?刚拆了韩爱国的台,又要上赶着给自己使绊子? 罗永泰撩起眼皮,斜睨着秦玉洁,质疑的语气说: “东亮同志主抓区政府经济建设工作,对宣传业务一窍不通,你让他管理专业性那么复杂的宣传部,有些赶鸭子上架了吧?” “罗书记,你这话说的,谁天生是做宣传材料的?换句话说,你罗书记生下来就是做市委常委的材料吗?我们作为党的领导干部,无论放在任何工作岗位,都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行!” 秦玉洁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几句话把罗永泰噎的直翻白眼。 “秦部长你……,你太霸道了吧你?咳咳咳,……,宣传部有专业的人才你不用,你还要强词夺理?咳咳……,我看这根本不是公平推荐,这就叫一言堂!” 冲动之下,罗永泰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就连“一言堂”这个极为敏感的贬义词都用上了。 宋远平眼见两个人又要开撕,不由得憋了一肚子火! 每次开常委会,总有个别常委有意无意地制造麻烦,搞点小插曲,这不能简单看作是内讧,这就是对他宋远平的不尊重,是对他宋远平的挑衅、示威! 宋远平语气中自带着威严,不需要发怒,足以令人敬畏: “同志们,我刚来市委工作时,东亮同志曾经向我汇报过工作,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东亮同志胸怀宽广,政治立场坚定,有着卓越的领导才能和高度的责任感,其严谨务实的工作态度,清正廉洁的职业操守,以及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堪称广大领导干部们的楷模。也可以说,东亮同志是当今社会不可多得的一股清流。如果这么好的干部还有人看不上,那谁还有资格胜任宣传部长一职?” 宋远平冷冷的瞥了一眼罗永泰,直接进入表决环节: “下面,同意王东亮同志担任宣传部长的常委请举手!” 宋远平率先举起了手,并又一次看向罗永泰。 罗永泰本能躲闪着宋远平投过来的目光,那张油腻的胖脸沉默地往后仰了仰,嘴角一阵抽搐,内心拔凉拔凉的。 秦玉洁以为宋远平此举是替她站台?眼眸中充满了感激,于是,紧随其后第二个举起了手。 既然一把手明确表示支持,常委们当然也要随波逐流,郭开来、方行舟、鲁长风、田水多、耿大伟、韩爱国、齐琼也纷纷举起了手,唯有罗永泰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有些呆住了? 宋远平乘胜追击,马上就宣布最终结果,他一字一顿,有意给罗永泰留下反应时间: “同志们,根据组织程序,王东亮同志所得的票数…… 罗永泰长长叹了口气,终于,他还是缓缓举起了手。 这一刻,罗永泰眼眸低垂,整个人萎靡不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光发丝间的白发多了,眼角的鱼尾纹也似乎更深了? 对于财富,可有,可无,可去,可留,取舍之间便是人性。而权力,似乎更有魔力,若不能放手,终将会留下遗憾! 从此刻起,宋远平才真正算得上是黄州市的掌舵人,他再一次郑重宣布: “同志们,根据组织程序和重大事务表决应遵循的法定规则,本次常委会议应到十一人,实到九人,符合法定程序,我宣布,王东亮同志满票通过表决!” 散会后,齐琼马不停蹄地去了宋远平的办公室,但她还是慢了一步,秦玉洁和郭开来已经在宋远平的办公室里坐着了。 “哟,齐副市长啊?你可是稀客呀?来来来,快坐快坐!” 宋远平笑呵呵的站起来迎接,他殷勤的把齐琼让到沙发上,又赶紧吩咐小宇沏咖啡: “齐副市长,我记得上次你来我办公室的时候说过,说你们女同志不喜欢喝茶,要我准备咖啡?你看,我可是专门准备了巴西产的阿拉比卡和罗巴斯塔!” 秦玉洁笑着打趣道: “咱们宋书记就是偏心,以前我来您办公室汇报工作,您也从没让我喝过咖啡呀?” 宋远平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秦部长要提意见,谁让你在我心目中是个女汉子呢?所以呀,你的待遇还是喝茶合适,哈哈……,哈哈哈…… 于是,大家也跟着笑。 齐琼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随便那么一说,谁知道您宋书记真就这么客气?” 宋远平又接着开玩笑: “刚才我在会上扣了你的奖金,你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宋书记,我可没这个意思,我要是没这个度量,那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就白干了!” “我就说嘛,你齐副市长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郭开来和秦玉洁知道,齐琼这么着急来找宋书记,一定有什么机密的事情要汇报,于是,两个人先后站了起来。 郭开来先提出告辞: “我还有点事情要办,齐副市长,秦部长,你们三个慢慢聊着,我就先行一步了!” 秦玉洁也微笑着说: “我也有事情要处理。齐副市长,你要是心里不舒坦,这个月的奖金你就找宋书记要,谁让他这么不通人情呢?咯咯…… “这多不好意思,我这一来,你们就要走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和宋书记随便聊聊。” 齐琼一时间难以自圆其说,只能红着脸解释道。 “那你们就随便聊着呗,我们两个先走了!” 秦玉洁打着哈哈,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齐副市长,你不会是专门来我办公室里喝咖啡的吧?” 宋远平依旧微笑着说。 “怎么说呢?有件事情确实很棘手,其实,本来我想先和我爸打个电话谈谈的,后来我感觉有些不妥?这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先和您谈谈比较合适。” “是吗?那就谢谢齐副市长这么信任我了,你说吧,是什么事情这么棘手啊?” 齐琼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脸上尽是忧郁之色: “开会前,杜国梁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提出了个非分要求,想让我和我爸说说,让省委调查组尽早撤回省里,我断然拒绝,后来,我姐又亲自来找我谈话,我还是没同意,她一气之下把我的笔筒都摔了,还说是“摔杯断义”?我心里很矛盾,我知道杜国梁干了很多违法犯罪的勾当,一面是姐妹之情,一面又是党纪国法,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你为什么不先征求齐老的意见,而是来找我呢?” 宋远平不解的问道。 “宋书记,我说句实话,经过这些天我对您的了解,在我心目中,您和我爸同样都是铁面无私。我爸岁数大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有高血压,心脏也不是太好,他这种情况,哪还经得起打击?” 宋远平严肃起来: “昨天我和公安局宋局长通过电话,他刚好要向我汇报工作,我们俩在电话里谈了很长时间。据宋局长说,杜国梁不但涉嫌巨额经济犯罪,还涉嫌多宗谋杀案,也就是说,杜国梁已经罪无可赦。齐副市长,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你还是和齐老慢慢谈,齐老是个老革命了,他胸怀坦荡,深明大义,绝不会袒护杜国梁,也不会因此把他自己的身体搞垮。” 齐琼越听越心惊? 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姐夫不光涉嫌经济犯罪,竟然还敢杀人?而且是多宗谋杀案? “不行,我要马上给我姐打电话,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姐再和他杜国梁生活在一起了!” 齐琼心情沉重,她顾不得避讳宋远平,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要拨打齐蓉的电话。 “你现在需要冷静齐副市长。其实你对杜国梁还是不太了解,杜国梁心胸狭窄,动不动就要下黑手。我在市政府工作时就因为不愿和他同流合污,他就派出杀手想要对我不利?你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没给你姐面子,万一他起了歹心,那你可就危险了?我看你还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替你姐考虑!” “我是他杜国梁的小姨子,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爸还在那站着呢?难道他真敢下手?” 齐琼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野兽面前,你就不能把它当做人来对待,你还是赶紧把这件事汇报给齐老比较妥当!” 齐琼已经是六神无主,她木讷的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第90章 从人到魔的蜕变 杜国梁凭栏远眺,望着远处滚滚的青江江面,想着此刻的处境,不由思绪万千。 杜国梁出生在七十年代的一个小村庄,之所以叫做小村庄,是因为这个村子总共也才三十多户人家。这个屁大的小村子叫做前柳岗村,谁要是攒的屁多了,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那屁还不一定能放得完。 小村子处于丘陵地带,属于那种五升打一斗的贫瘠白土黄沙地。那个年代的中国处于计划经济时代,工农业生产效率低下,群众生活条件艰苦。特别是农村,全国大多数农民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时,一日三餐还能吃到个杂面窝窝头,一旦遇到干旱天气,农田减产,那农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很大一部分家庭甚至连粗茶淡饭都难以裹腹,杜国梁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小时候的杜国梁生的眉清目秀,像个银娃娃似的,那圆圆的小脸儿微微一笑,屋里的苍蝇也能被他吸引过来。一家人为了他的茁壮成长,勒紧本就瘦骨嶙峋的细腰,把一袋子高粱,半袋子玉米换了一斗小麦,磨些白面面,隔几日蒸俩白馒头让他增加营养。那个时候计划生育刚刚开始,当地政府为了宣传计划生育政策,还特地发行了多种版本的海报。凑巧的是,一次父亲背着他到县城扯布匹,正好遇到县里的计划生育专干,那位干部见杜国梁生的齿白唇红,眉清目秀,一幅富态相,于是就和他父亲商量,以八毛钱的代价为他临摹了一幅画像用于海报模本。 后来这幅画像一路辗转,偶然又被市里的计划生育专干看上,计划生育专干大手一挥,又把这幅画像批量印刷,发行在全市各区县的城市农村,杜国梁也由此得了个外号,“八毛”。 杜国梁小时候是个勤劳善良的孩子,他九岁时就能帮妈妈烧灶台,十二岁时就拿上镰刀挥汗如雨的在田地里割麦子,炙热的阳光把他烤得黝黑黝黑的,他也从来不叫一声苦。杜国梁不光勤劳能干,脑子还特别好使,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上了高中,他的学习成绩总是排在年级前三名。人的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改变,高三那年,正当杜国梁雄心勃勃的冲刺高考时,杜国梁的父亲却因为拿不出每个月二十块钱的生活费,他抹着眼泪,背着他心爱的课本和唯一的小说《三国演义》被迫辍学了。 杜国梁的性格也就是在辍学那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怨恨社会的不公,埋怨父母的无能,又嫉妒其他生活条件优越的学生们。他暗暗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过上自己想要的富豪生活。村里的刘二孬家里不是很富裕吗?将来他要甩刘二孬十条街。杜拴柱的老婆不是村花吗?将来他娶的媳妇,一定要像电影里的演员那样,在全村,全公社,甚至全县都得称为大美人。 抱着这种超越一切人生活的美好梦想,他想尽办法从母亲那里弄了几十块钱,跑到县城批发来瓜子到街上去卖。可是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才仅仅挣了不到五十块钱?这样的挣钱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想要的日子呢? 他觉得生意做的还是太小,要想挣大钱,必须要大投入。抱着这样的思想,他恳求爹娘多拿点钱让他做生意。 他爹叹着气说: “国梁,咱别老想着做生意了,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 “你和我妈种了几十年的地,不还是这么穷吗?要想改变贫穷面貌就要做生意,只有钱生钱,才能发家致富!” 杜国梁试图给他老爸老妈洗脑,迫切希望他老爸老妈能给他拿出一笔钱做本钱。 “你想要多少钱?” “两千,两千不多吧?” 杜国梁的老爸被这巨额的数字吓坏了,儿子胆子可真不小,一张嘴就是两千块钱?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说: “咳咳……,我的老天爷?两千?咱家都穷成这个样子了,我往哪儿给你弄那么多钱?咳……,就是把我和你妈都卖了,加一起,咳咳……,也不值两百块!” 杜国梁执拗地埋怨道: “你们不让我上学,又不让我做生意,你们把我所有的前程都耽误了,我恨你们!” 杜国梁的老妈实在心疼儿子,她颤颤巍巍地从腰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手绢,一点一点的展开手绢,那手绢一层层包裹着一叠十块、五块、一块,还有五角、两角、一角的零碎钞票。 她往手指上吐了点唾沫,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末了她说: “我这里还有六十三块七毛钱,这是我省吃俭用半年攒下来的,你看看做啥生意合适?” 老妈那肮脏的数钱动作和她那卑微的笑脸,让杜国梁再也受不了了,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来。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色铁青,怒声吼道: “我不要你的臭钱,你这些钱我看着恶心,快拿开!” “你这鳖羔子,你是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杜国梁的老爸气坏了,他伸手从屁股下面拿起小凳子,“啪”的砸在杜国梁的胳膊上。 “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不想活了,你打,你打呀…… 杜国梁一只手捂着胳膊,把脑袋抵在老爸的胸口,嘴里嚷嚷着让他继续打。 “我打你又怎么样?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八九岁,白养你了?你学会骂你娘了你?” 老爸高举着凳子,却再没有舍得落下来,他嘴里骂骂咧咧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经过这场风波,杜国梁对这个家彻底死心了,望着家徒四壁的茅草庵,他真想一走了之。 这样的生活条件,别说娶个大美女了,邻居家的“麻子妹妹”也不一定想嫁给他?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挣快钱呢?他终日躺在床上想心事,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他批发的瓜子被屋里的耗子给吃的满地碎屑,他也顾不上管了。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起初他看着整天躺在床上不想干活的杜国梁还只是摇头叹息,两天过后,他终于不能忍受,牛眼睛一瞪,拿起扫帚就往杜国梁身上招呼。杜国梁捂着屁股像弹簧似的跳了起来,父亲的扫帚在他脊梁上“噼啪”的揍了几下,他顾头不顾腚,捂着脑袋冲出摇摇欲坠的茅草房,这一走就是十一年,直到娶了齐蓉,才风光无限地回家显摆了几天。 一个人想要出人头地很难,但想要学坏那就太容易了。杜国梁兜里揣着不到八十块钱闯社会,他逛录像厅,下小馆子,和县城那些地痞流氓小混混们赌博摇骰子,不到三天时间,他兜里的钱恰好剩下了八毛。 秋日的风本该是惬意的,可杜国梁迎风而立,那风儿拂在他身上,却让他满腹惆怅。夜色渐浓,绵绵的秋雨不期而至,街头的灯光在细雨中变得朦胧。落魄的杜国梁孤独地坐在公园的破烂长椅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透露出内心的焦虑与无助。 雨滴轻轻落在他的肩头,打湿了他破旧的衣衫。他不禁想起曾经的梦想和希望,那些美好的憧憬如今已变得遥不可及,他感到自己仿佛迷失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他望着远方水雾中的灯火珊阑,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一无所有,饥肠辘辘,只有心中那份无尽的惆怅和孤独。 “杜国梁?我操,我没看错吧,你他妈是杜国梁?” 正在懊恼之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夸张地在他一侧炸响。 “钱瑞?这么巧吗?” 他的高中同学钱瑞正嬉皮笑脸的打量着他。 “杜国梁,你这四大才子之一怎么混成这个逼样了?” 又矮又胖的钱瑞收起雨伞,任那淅沥的秋雨打在他的身上。 “你有个好爹,你就是不上学你爸也能给你安排个好工作,我呢?要是靠我那泥腿子爹,我还不得长在庄稼地里呀?” 钱瑞甩了甩他过耳的长发,不屑地说: “你以为我爸是县长啊?一个乡里的干事而已。再说了,就是能安排工作又怎么样?一个月挣那几百块钱够干啥呀?” 他又压低声音说: “我现在干的买卖比上班轻松多了,还来钱快,你瞧我身上穿的?这可是进口的毛料!” 杜国梁顿时来了兴趣,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什么买卖这么挣钱呀?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去抢劫了?” “杜国梁,你小子不愧是大才子,算你猜对了!” “你……,你……,钱瑞,你不是骗我的吧?” 杜国梁一脸的惊愕,内心恐惧不安,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让他瑟瑟发抖。 “小声点,你他妈发什么神经?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杜国梁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跳作一团的胸口: “我说呢,你家条件那么好,才不会去干犯法的事儿呢?” 钱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装出大款的样子: “八毛,别傻呆呆的淋着了?跟我走,我领你吃饭去!” 杜国梁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他走了。 街角的一个小饭馆里,杜国梁狼吞虎咽地,大口朵颐那刚刚端上来的热腾腾的青椒炒肉丝和醋溜莲藕,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感谢的话: “你真够意思钱瑞,等我发了财,我一定回请你。” 小小的馆子里,其他三两张桌子是空着的,饭馆老板坐在柜台里打着瞌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吹天日地的吹着牛逼。 钱瑞又一次压低声音说: “看你这落魄的样子,一定是没钱了吧?” 杜国梁红着脸说: “我兜里还剩八毛。” “我操,你怎么老爱和八毛干上啊?我看呐,以后你这外号得改一改了,改成“拔毛”! “拔谁的毛?” “反正不是拔我的毛?你先吃,一会儿我告诉你。” 此时的钱瑞显得神秘兮兮的,他看着杜国良一个人吃,自己叼了个烟卷抽了起来。 第91章 初入歧途 杜国梁吃饱喝足,钱瑞结了账,两个人走出了饭馆。 “这么晚了,你还回家吗?” “我爹揍了我一顿,我和他闹僵了,我以后再不回家了。” 杜国梁一脸郁闷地说。 “你爹为什么要揍你?” 钱瑞打破砂锅~问到底。 提起这件丢人的事,杜国良尴尬的挠挠头: “我想做点大生意,就是手里没有本钱,我就问我爹要,我爹不给我,还揍了我一顿!” 钱瑞讥笑道: “我说拔毛,小生意你弄明白了吗?还做大生意?你就是个死脑筋,你爸揍你一点也不冤。跟我回家吧,我给你找门路!” “这不太方便吧?” 钱瑞得意地笑着说: “有啥不方便的,我家好几间房呢,我自己有个卧室!” 杜国梁骨子里还残存着令人可怜的自尊心,他不想寄人篱下?可囊中羞涩,连两块钱的干店都住不起,如果不跟着钱瑞走,恐怕今夜要露宿街头了? 无奈,他只能点头同意。 钱瑞的家庭并没有杜国梁想象的那么富裕,条件很一般。 钱瑞家是一个小院子,正屋是三间瓦房,坐东朝西也有两间小瓦房,一共五间房子。 一进正房就是客厅,西边的套间就是钱瑞的房间了。 让杜国梁没想到的是,钱瑞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岁数也不大,约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白小三,他和你情况差不多,也是和他老爸老妈闹翻了,没地方去,我就让他住我家了!” 钱瑞没等杜国梁问,就主动解释道。 钱瑞的卧室也不大,除了这张木床,贴床还放置着一张两个抽屉的书桌,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画着大红牡丹花的茶瓶,牙膏、牙刷、茶杯等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几本摞在一起的画册特别显眼,最上面那本画册尤其让人挪不开眼睛。只见封面上一个妖艳的女郎两眼媚笑,穿着三点式的泳装,裸露着雪白的大半个胸部,做出性感妖娆的姿势。 杜国梁正是青春涌动的热血少年,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血脉喷张,身体的某个敏感部位便悄然有了反应。 “这娘们儿带劲吧?你瞧这脸蛋,这奶子,这小蛮腰,这大长腿,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一天得折腾她八回!” 钱瑞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睛里透露出淫邪的光芒。 杜国梁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画报上移开: “钱瑞,你不是说给我找门路吗?你告诉我,什么好门路?” “我操,你让我喘口气儿行不行?你就这么急着发财吗?” 杜国梁愤愤然道: “不是我着急,我已经和我爹闹翻了?如果我还是两手空空的回到前柳洼村,街坊邻居一定会笑话我,也会笑话我爹我娘?我想早点发财回家光宗耀祖,让那些庄稼汉们看看,我杜国梁不是他们那些土包子能比的!” “李小子行,有点雄心壮志。想发财还不容易,你先跟我来,我有好东西让你开开眼!” 钱瑞一只手搭在杜国梁肩膀上,亲热地拥着他来到东屋的门前。他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一辆大半新的“本田125”摩托车威风八面地出现在眼前。 “我操,这不是本田125吗?你从哪儿搞来的这辆洋玩意儿?” 杜国梁吃惊地瞪大眼睛,他不禁啧啧称赞,两只手贪婪的抚摸着这辆让人垂涎的摩托车。 “你别问我那么多,我就问你,你想不想也搞一辆?” 钱瑞目不转睛地看着杜国梁,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当然想了,怎么搞?” 钱瑞没说话,走到屋角,从屋角的一个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你什么意思?” 杜国梁陡然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哈哈……,哈哈哈……,就你这胆子还想发大财?我告诉你,这把刀就是挣钱的法宝!” 钱瑞得意地拿着砍刀,还一脸张狂的伸出舌头在闪着寒光的刀刃上舔了舔。 “你……,你真是干抢劫的?” 杜国梁结结巴巴的问。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想发财就是要心狠手辣,不然,天上会掉馅儿饼吗?” “钱瑞,我宁肯沿街要饭,这种犯法的事儿我不干!” 此时的杜国梁还未泯灭良心,他只想靠着自己的努力,用自己聪明的大脑去挣大钱,不想做这些违法犯罪的勾当。 “你真不干?” “哪怕还让我去卖瓜子,犯法的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杜国梁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好吧,算我看错你了,你还回家种你那二亩地去吧!” 钱瑞悻悻然又把刀放回了工具箱,一脸漠然地关上了房门。 杜国梁扭头就走,钱瑞也没拦着,只是嘿嘿的冷笑。 老天爷似乎也在和他作对,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县城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那昏黄的路灯被这雨夜压迫的有气无力,微弱的灯光在勉强支撑着。街道两旁的居民们大都已经熄了灯,让这空旷的雨夜显得更加寂静。 杜国梁落寞地孤身行走在夜雨之中,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那衣服紧贴在皮肤上,不光身上寒冷,连心里也凉透了。 前面路边有家商铺,商铺外面搭了几块石棉瓦,杜国梁蹒跚着走过去,耷拉着脑袋,蜷缩在这唯一能遮风避雨的石棉瓦下。 望着寂寥的天空,听着哗哗的雨声,杜国梁哭了,他真正感受到了离开亲人的无助和悲凉,此刻,他不禁想起了爹娘。 杜国良并不是家里的独苗,他还有个妹妹叫杜芳华。和他比起来,妹妹杜芳华受的罪就太多了,小学只上了三年就被迫辍学,小小年纪就跟着爹娘到地里干农活,给家里的几只羊割草,挑水做饭,洗衣扫地,样样都离不开她。家里的条件虽然很困难,可他杜国梁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除了家里无力供他上大学之外,爹和娘把他视为家里的宝贝,几乎事事都顺着他,尽量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自己这一走就是几天,爹会怎么样了呢?他是不是在疯狂地寻找着自己?娘呢?她会不会把眼睛也哭瞎?难道他杜国良真要在这这贫穷的农村扎根? 想着想着,杜国梁的眼皮沉重了,他斜斜的倚靠在商铺的墙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他睡着了,梦里,妹妹杜芳华小跑着迎向他,一边跑还一边哭喊: “哥,你可回来了?咱妈她……,她上吊自杀了!” 杜国梁心里一沉: “不会吧?你可不要骗我芳华,咱妈还没享过福,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呢?” “我没骗你,咱妈找你找了几天,她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她一遍遍的喊你的名字,谁劝她都不听?咱爸和她吵了一架,她一生气就上吊了!” “妈……,我对不起您呀妈,我杜国梁不是人,我是畜牲,我的妈呀,您怎么不等等我呀…… 杜国梁想要飞奔着推开房门,可无论他多么急切,那两只脚好像总是在原地踏步?无奈,他只好一步步走到小茅屋前。 妹妹替他推开屋门,只见母亲吊在屋里的房梁上,奇怪的是,她的脸上竟然还透着笑意? 此情此景,他不禁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怎么还不把妈弄下来呀…… 话未落音,爹走过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你这个畜牲,你还知道回来呀?是你把你妈害死了,是你把你妈害死了,……… 雨渐渐小了,几声不分时节的鸡啼惊醒了睡梦中的杜国梁,他揉揉满是泪痕的眼睛,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做了个梦。 他感觉身上有些发烫,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是烫的厉害。他知道,自己这是感冒了。他艰难地从兜里摸出那仅剩的八毛钱,那些零碎毛票也已经湿透了,他们相互粘连在一起,也像是生病了似的。 “天呐,难道真就不给我条生路吗?我不服,我不服啊…… 杜国梁像是一条受伤了的狼,沉沉的夜幕中,回荡着他悲惨的、凄厉的嚎声。 好容易捱到天亮,店铺的门吱吱扭扭的打开了。 杜国梁做贼似的赶紧跑开,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这不是国良吗?昨天在哪儿瞄了一夜呀?” 钱瑞和昨天在他家里睡觉的那个叫白小三的青年,好巧不巧的迎面走了过来。 杜国梁扭头就走。 钱瑞紧走几步拦住他: “我知道你没钱吃饭了,好歹咱们同学一场,早餐我请。” “我不饿。” 杜国梁摇头道。 “看来昨天的青椒炒肉丝没白吃,对了,还有一盘醋溜莲藕?” “我有钱会还给你的。” 钱瑞一双小眯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看你这话说的,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还没那么小气。国梁,我知道你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可你要明白,要想做大事就要经得起大风大浪。你别以为我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这叫杀富济贫。那些富人们强取豪夺,坑害百姓,双手沾满了咱们穷人的鲜血,他们没一个好东西。说不好听的,我这叫抢截,说好听点的,我这叫为民除害!” 白小三瘦瘦的身材,他两只眼睛出奇的大,前额也向前突出着,像是一只大马猴。 他很不耐烦地说: “钱瑞,你说那么多干嘛?这小白脸儿哪适合干咱这行啊?吃饭去,别瞎耽误功夫了!” 钱瑞没搭理他,仍然纠缠着杜国梁: “国梁,你不是想光宗耀祖吗?不找点事儿干,什么时候才能发家致富?这样吧,你也别急着答复我,先一起吃个早饭,啥时候你想通了,去我家找我!” 想起昨夜的噩梦,再想起渺茫的前途,杜国梁暗自咬牙,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我先跟着你们干几天,要是不适应,你们不能缠着我不放?” 钱瑞大喜过望,他乐呵呵的承诺: “这就对了国梁,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明白。你放心,我只让你当军师,不让你动武。咱们先磨合几天试试,你要是真不适应,我和小三不会缠着你不放!” 于是,从这天起,杜国梁正式加入了这个犯罪团伙。 第92章 惊天大骗局 人的欲望和贪婪程度决定着一个人的行事风格。 钱瑞和白小三对于小富即安的现状就很满足。在他们看来,用抢来的物品换成钞票,吃吃喝喝,打打麻将,玩玩儿小妮儿,那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他们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和远大的理想,更没想过能成为一代枭雄。 杜国梁跟着他们干了半个月缺德事,脑细胞熬死了几千个,胆战心惊、拼死拼活也不过弄了一千多块钱。看着他们手里攥着那一点点钱得意忘形的样子,杜国梁失望了,他暗自叹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白小三今年二十一岁,钱瑞二十岁,杜国梁时年十九岁,他们三人中,杜国梁年龄最小,但他却是最有野心的一个。 在他刚有了萌生退意之时,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来了。 鏚县县城有一个叫成泽荣的大老板,他专做走私生意。九十年代初期,我国的科技领域远跟不上经济发展的脚步,彩电、bb机、进口摩托车、进口汽车等科技含量较高的商品成了国内的抢手货。成泽荣混迹走私圈多年,他抓住商机,利用早已经成熟的网络关系,从香港走私过来三百台十八寸彩电和上千部汉显bb机。 这些紧俏的商品一转手就能挣大钱,但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为了尽快把这些商品脱手,成泽荣在县城和市里的商圈频繁活动,联系销售业务。这个消息被经营电器生意的白小三的表叔马承义无意中透露给了白小三。 当天晚上,三个人吃饭的时候,白小三说起了这件事: “今天下午听我表叔说,咱鏚县有个做大生意的老板叫成泽荣,人家老牛逼了,他一次性从香港弄来三百台十八寸日立彩电和一千多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这些东西可都是紧俏货!” 钱瑞叹气道: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咱不是没那个本事吗?” 白小三嘟囔道: “我家到现在还是一台十四寸的国产黑白电视机,还老是出毛病?你要是拍它几下,还能对付着看点雪花剧,你要是不搭理它,它就罢工?我爷爷说了,我们家那台电视是“拍打”牌的。” 听到这个消息,杜国梁叼着烟卷半天没吭声,他饭也不吃了,把筷子撂在桌子上想心事。 钱瑞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一抹嘴: “别眼红人家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几趟活,不定哪次逮着个大的?咱也能换台大彩电。” 白小三瞅了一眼杜国梁,耍起了小聪明: “钱瑞,你晚上睡觉别老把你的腿压到我肚子上,昨天晚上我差点没背过气?” “你觉得不舒服回你家睡去,挤成这个样子我还没说啥呢,你倒是抱怨上了?” “我也没说啥,你看我瘦的跟麻杆似的,怕你把我压出毛病?不行的话,让国梁打个地铺?” 杜国梁听明白了,这小子是千方百计的想打压自己?他没接话,他要看看钱瑞是什么态度。 “要打地铺也是你打,人家国梁是客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屁话?” 钱瑞看看杜国梁的表情,装出义正言辞的样子说。 “那下次搬东西的时候让国梁来搬,他个子比我还高,凭什么只负责望风?” 杜国梁不紧不慢地说: “有力吃力,无力吃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白小三儿虽然有些愚笨,但他还是领悟了杜国梁的意思: “那你是说我笨了?” 杜国梁不想和他斗嘴,他所答非所问: “昨天咱们搞了人家几十条香烟,差点被抓到?既然搞大的搞小的都是一样冒风险,那咱们为什么不能搞他成泽荣呢?” “你想啥呢杜国梁?两瓶马尿你就喝晕乎了?” 白小三揶揄道。 杜国梁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妄,他脸上挂着一丝阴险: “咱们三个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混吃等死的小混混。既然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遗臭万年。这样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钱没挣到,早晚也会被抓进局子里。有胆量就弄票大的,只要能端了成泽荣,咱后半辈子就是大爷!” 钱瑞大感兴趣: “你的意思是,咱们搞他个三五十台大彩电,卖出去变现?” “要搞就来个连窝端!” 杜国梁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丝毫不善。 “哈哈……,哈哈哈……,哎呀钱瑞,你这个同学是属牛的吧?这家伙就是个吹牛大王!” 白小三轻蔑的嘲弄道。 钱瑞瞪了白小三一眼: “你闹啥闹小三?你先听国梁把话说完行不行?” 他又堆起笑脸问杜国梁: “国梁,这么大一批货,就是搞到手,变现也是个麻烦事啊?” “白小三的表叔不是做电器生意的嘛,可以拉他入伙,货弄到手以后让他负责出货,咱们四个人按照比例分成。” “太好了国梁,我就说我没看错你吧?你就是咱们的诸葛孔明,只要这一票咱们能干成功,以后我和小三都听你的!” 巨大的财富仿佛唾手可得,钱瑞乐不可支,两只小眯眯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杜国梁疯了,你也疯了?” 白小三感到不可思议: “这可是几百万的货,咱鏚县一年也不定能有这么多收入,就凭咱们三个能吃得下?” “能不能吃得下,问问你表叔不就知道了?” 杜国梁早就看着这个白小三不顺眼,他语气冰冷地说。 “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白小三受不了杜国梁那嘲弄的眼神,瞪着眼睛威胁道。 “小三,你要是再这样对国梁?我就对你不客气!” 钱瑞别看长得又矮又胖,但他瞪起眼来也很吓人。 白小三没少在钱瑞家蹭吃蹭喝,讲武力值又不是人家钱瑞的对手,白小三只能忍气吞声。 “国梁,你有没有个完整的计划?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家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好嘞,结账走人!” 钱瑞兴冲冲的去结了账。 白小三怯怯地说: “玉凤还在舞厅等着我呢?要不然,你们俩先回家商量,我去舞厅玩一会儿?” 还没等钱瑞说话,杜国梁冷冷地说: “干大事情就不能儿女情长。你别去舞厅,咱们商量好以后,你和你表叔约个地方咱们见一面,成与不成就看你表叔了!” “国梁说的对,只要挣了大钱,什么玉凤啊?玉花啊?漂亮姑娘多的是,马上回家!” 钱瑞已经被那笔巨大的财富撩拨的心潮澎湃,对杜国梁简直奉若神明,言听计从。 三个人回到家里,白小三坐在高腿凳子上,钱瑞和杜国梁坐在床上,钱瑞催促着说: “国梁,快说说你的计划。” “这批货价值几百万,数量也太多,咱们不能像以前那样蛮干,我想过了,就给他来个空手套白狼。想干成这单生意,就一定要先说服小三的表叔!” 钱瑞很有眼力见的抽出香烟递给杜国良一支,然后又亲自给他打着火: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不管这些商品有多紧俏,都是拿来卖的。先让小三的表叔和成泽荣联系,就说广州有个大老板能全部吃下这批货。只要成泽荣上了钩,下边的事情由我来办!” ”人家陈泽荣那么大的老板,能相信咱们三个毛头小子吗?” 钱瑞忧心忡忡地说。 “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他相信咱们。从明天起,咱们三个就要分工合作,以后你们俩别再叫我杜国梁,我是广州电器大老板李万豪的二公子李承龙。我的身份只能你们两个知道,就连小三的表叔也不能透露给他!” 杜国梁酷爱读三国,那本《三国演义》他读了不下十遍,他除了佩服曹操的阴险狡诈以外,更喜欢足智多谋的诸葛孔明。诸葛孔明羽扇轻摇,便能掌控乾坤万象,未出茅庐,已知天下三分。隆中一对,勾勒蜀汉宏图伟业。他是智慧的化身,是杜国梁顶礼膜拜的偶像。 这次脑洞大开的疯狂行为更像是在赌博。 其实杜国梁并没有完整的行动计划,他只不过是借鉴《三国演义》中诸葛孔明《草船借箭》的环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能不能以障眼法成功骗到成泽荣,他心里完全没底?至于他为什么要改名字,那也是障眼法中最重要的一环,他要把自己包装成做电器生意大老板的儿子,以便更好地迷惑成泽荣。 所有的步骤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只能寄希望于临场发挥。 杜国梁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贫困潦倒的日子,他急切地想要改变现状。与其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如放手一搏,这就是杜国梁当时的心理写照。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但也不能说没有例外?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世界上每天都在创造奇迹,有太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很显然,这其中也夹杂着侥幸成分。 窝了一肚子气的白小三,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风凉话: “杜国梁,就你这身破行头,人家不把你当成叫花子就不错了,还想冒充人家大老板的儿子?真他妈让人笑掉大牙!” 杜国梁不紧不慢地说: “所以,咱们剩下的这些钱就别再乱花了,明天上午我要去市里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钱瑞大力支持,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国梁,演戏就要演的逼真一点儿,没几件像样的行头怎么能行?我这里还剩下一千多块钱,你拿七百买衣服用!” “我不同意,钱是咱们三个的,凭啥只给杜国梁买衣服?” 白小三当即反对。 钱瑞已经被杜国梁疯狂的计划深深折服了,他不容白小三反驳,厉声呵斥道: “你他妈傻逼呀白小三?这件事你能办好不能?你要能办好,我和国梁陪着你演戏?” “那你给我留五十块钱行不?我还得去舞厅玩呢?” 白小三心有不甘,努力争取自己的利益。 “一分钱也不给你留,你要是不想干,趁早滚蛋!” 白小三三番五次违逆钱瑞的意思,令钱瑞大发脾气。 这下白小三老实了,他眼睁睁看着钱瑞掏出一沓钱,很大方地数出七百,交给了杜国梁。 次日一大早,钱瑞拒绝白小三的一再恳求,只和杜国梁两个人,乘公共汽车去了市里最大的商场。杜国梁先是咬牙花四百六购置了一套高级西服,又花了一百八十八买了双闪着光亮的高档皮鞋。走出商场时,他又花了十五块钱买了副浅色太阳镜。 高档西服穿在身上,高级皮鞋套在脚上,浅色太阳镜一戴,杜国梁从一个邋遢的农村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派头十足的富家二公子。 一场并未经过精心策划的惊天大骗局,就此展开了。 第93章 环环相扣 当天下午,三个人在钱瑞的卧室进行了一次密谋。 杜国梁说: “要想弄到这批货,第一步,必须要让小三的表叔相信我是广州电器大老板的儿子,这就需要你们两个配合好我演戏了。” 白小三撇撇嘴: “杜国梁,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的容易?我表叔干了几十年的生意,老谋深算,猴精猴精的,他哪有那么好骗?” 杜国梁用巨额的财富来刺激他们两个: “事在人为嘛。我算过这笔账,这三百台大彩电市价不低于一百万,一千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市价也卖四百万,总价五百万的货,打个对折也还有两百五十万。只要能干成这笔生意,四个人每人能分七十多万。小三,你表叔会错过白挣七十万的大生意?你们好好想想,恐怕咱们几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吧?” 钱瑞被杜国梁这些话引诱的眼睛都红了,他连连附和: “国梁说得对,我爸一个月工资三百二十七,他这工资还算高的,有的同事一个月才拿两百多块钱。要是这样算起来,七十多万,我爸的工资我们一家人不吃不喝也得攒两百年才能挣到。” 白小三也被惊到了: “真能挣这么多钱?” 杜国梁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这还是按照市价打了对折算的,你有把握说服你表叔吗?” “有有有,我有把握!” 白小三完全转变了态度,他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小三,你来说一说,你表叔要是问起来,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我的?你会怎么说?” “我就说我和钱瑞偶然在街上碰到了你,咱们三个人臭味相投,这不就认识了吗?” 白小三说的煞有其事,然后自鸣得意的看着杜国梁乐。 “你这样说不靠谱,你表叔也不会相信!” “那我该怎么说?” “你去过广州吗?” 白小三沮丧地说: “我连咱春阳市里都没去过,别说广州了!” “你呢钱瑞?” 钱瑞摇了摇头: “我最远去过咱们春阳市,再远一点我就没去过了!” 杜国梁鼓励他们两个: “广州我也没去过。不过,我看过一本杂志,杂志上说广州是全国最大的电器集散中心,每天的交易额几千万几个亿都不在话下。去没去过广州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单生意咱就能干成!” “你别卖关子了国梁,你就说下一步怎么做就完了?” 白小三开始着急了,他生怕错过这个挣大钱的机会。 “小三,你办事不够谨慎,说话容易露馅。我看,还是让钱瑞来完成这个任务吧!” “我能行吗?我根本就不认识小三表叔?” 钱瑞无不担忧地说。 “你们两个听我的安排,这单生意咱们一定能搞成!” 杜国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片段,这些片段像过电影似的,一幕一幕聚拢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他滔滔不绝地向两个人面授机宜…… 第二天一大早,白三小和钱瑞便去了马承义家里。 马承义五十多岁的年龄,他身材精瘦,刁钻、圆滑,几十年的商海浮沉,让他愈发的深沉、老练。与人谈生意时,嘴角常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让人难以琢磨。 马承义对白小三这个表侄子没什么好印象。 这小子小学都没毕业,整日和一帮混混们在街上游荡。听说他盗窃、抢劫,混歌厅、找妓女、打麻将、玩仙人跳,年轻轻的还叫过寡妇的门?反正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有他的份儿,马承义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白小三。 白小三知道这个表叔看不起他,一进屋就赶紧掏出烟: “表叔,来抽一支,我这可是红塔山!” 马承义伸手接过香烟: “这小伙子是谁呀?” “这是我朋友钱瑞,他爹在乡政府上班,还是个干部呢!” 一听是干部子弟,马承义脸上露出了笑容。 九十年代人们思想守旧,社会地位阶层分明。乡干部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在常人眼里,他们仍然有着极高的社会地位。 “钱瑞,你们还没吃饭吧?咱一块到街上吃早餐,我请客!” 马承义显得很热情。 “饭就不吃了,我听小三说你是做电器生意的?” “哦,我是倒腾点儿电器卖,这两年行情好,多少挣了点。” “刚好上个月我去广州,认识了一个姓李的大老板,他也是专门做电器生意的。今天来找你,是给你一个挣大钱的机会,不知道你马老板有没有兴趣?” 钱瑞按照杜国梁教给他的话术,一步步引诱马承义上钩。 “我去过几次广州,从广州进过货。广州的市场大得很,人家大老板能看上咱做小生意的?” 马承义一听说广州的大老板,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他不相信这么好的事儿能轮到他? 钱瑞拿腔捏调,做足了干部子弟的姿态: “不管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只要能搞到货,能挣到钱就行。人家李老板广州那边缺货,要是咱这边有货源,那可就挣大发了!” “走私货源行不行?” 马承义终于禁不住诱惑,他急切地想分到一杯羹。 “太巧了,李老板专门做的就是走私生意。他在广州有四个商行,每天能销上千台彩电,几千台通信设备,真要是能搞到货?那你以后在咱鏚县就是这个!” 钱瑞说着,还冲马承义比了个大拇指。 “我没那么多的本钱,你问问李老板,我只拿佣金行不行?” “李老板在咱们县城“第一楼”住着,具体这单生意该怎么做,你还是亲自和他谈吧!” “李老板在咱们鏚县?” “这几天不是缺货嘛,生意不忙,他儿子就来咱鏚县玩了!” 马承义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切地问道: “那就麻烦你了钱瑞,我现在就想见一下李公子!” “这一大早的,不太好吧?” 钱瑞欲擒故纵。 “没什么不好的,他家商行不是缺货吗?我这边有货源!” “好吧,谁让我和小三是哥们儿呢?我现在就领你去见他!” 杜国梁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说服钱瑞,以每天三十元的高价在“第一楼”开了间客房,此刻,他正躺在那宽大的弹簧床上,脑子里一遍遍复述着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他不是不紧张,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他就把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把自己深陷进角色,现在,就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自己是广州大老板李万豪的二公子。 外面传来敲门声,杜国梁知道,应该是马承义到了? 他走到镜子前照了照,对自己现在的形象很满意,这才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房门。 “马老板,这位就是李老板的二公子李承龙,李公子,这位是马老板,我铁哥们小三的表叔!” 钱瑞分别作了介绍,便赶紧闪到了一边。 他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妈的,生怕一句话说漏了嘴,这活干的一点也不轻松! 相对而言,杜国梁就显得轻松多了,他表现出老板公子应有的矜持和礼貌,笑着说: “欢迎欢迎,马老板请坐。” 马承义一听杜国粱的口音不禁疑惑大增: “李公子不是广东人吗?怎么也说咱们鏚县话?” 杜国梁早就想到了这个环节,他微微一笑: “马老板可真会开玩笑,在广州做生意就一定会是广州人吗?我是咱隔壁通县人,这次回通县,顺便来鏚县看看钱瑞!” 几句话打消了马承义的疑虑,他赶紧套近乎: “李公子,你的名字里有个“承”字,我的名字里面恰巧也有个“承”字,咱们两个有缘分呐!” 杜国梁也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笑着说: “还真是?认识马老板我很高兴,以后有机会咱们合作!” “干嘛以后啊?我听说你们广州那边缺货,我这边刚好有货源,咱们现在就能合作!” 马承义已经急不可待,马上提出合作的愿望,他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发大财机会。 杜国梁故意夸大进货量,以显示自己的实力: “你这边有货源?那太好了,我爸正联系香港那边的生意伙伴,让他们组织一千台十八寸日立牌彩电,两千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你这边能弄到多少?” 马承义完全被杜国梁富家公子那强大的气场镇住了! 人家不愧是大老板,张嘴就是几千台几千台的,活该自己发大财,有了这个大好机遇。 他连忙堆起笑脸说: “我们鏚县有个做电器生意的老板叫成泽荣,他正好有三百台十八寸日立彩电,还有一千部摩托罗拉汉显bb机要出手!” 杜国梁马上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继续演戏: “这两种货很畅销,他怎么不在你们鏚县当地卖出去呢?” “我们鏚县是个小县城,没人有那么大的胃口,就连春阳市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吃的下?如果几十台几十台的分销出去,又是个漫长的过程,这其中承担的风险一点也不小!” 杜国梁又继续下套: “实话告诉你马老板,我们商行做的是走私电器,如果是正统货,咱这生意还是谈不成!” 马承义一拍大腿: “巧了,成泽荣做的也是走私生意。李公子,这单生意成不成,只看你能不能做主了?” 第94章 正面交锋 杜国梁少年老成,把牛皮吹的哐哐响: “马老板,你别看我在家排行老二,我十五岁就在英国留过学,十七岁又在德国深造过两年,回国后,我爸就把家族生意交给我打理了。你别说几百万的生意了?上个月在广州,我谈成过三千八百万的大买卖!” 马承义被三千八百万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感觉有点玄乎: “啊?三……,三千八百万?你这么年轻,你爸可真敢放手?” 杜国梁很不耐烦的样子: “马老板,你要是相信我,咱就好好聊聊,你要是觉得不靠谱,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杜国梁这招诱敌深入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马承义愈发相信杜国梁有实力,马上献媚道: “李公子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公子年轻有为,是个干大事的人!” 杜国梁趁热打铁: “家里生意实在是太忙,这次回通县我爸只给我两天时间,我明天上午就回通县了,后天坐飞机返回广州,马老板你看…… 一听杜国梁明天就要走,马承义慌了: “别急着走啊李公子?咱鏚县有货,何必再从香港组织货源呢?这人工费用,物流费用,再加上一路承担的风险,怎么算还是在鏚县拿货划算是吧?” 杜国梁故作沉吟,白小三在一旁急的直想骂娘? 他觉得杜国梁这小子太能装逼了,万一表叔扭头走了,花这么大的成本就全打水漂了? 还好,杜国梁终于吐口了: “马老板,这批货不是你的,你有把握促成交易吗?” 马承义眼珠转了转: “有把握,成老板正急着要出货呢,你可以趁机压低点价格。不过,你能给我多少提成呢?” “你想要多少?” 杜囯粱含糊其辞,准备随机应变。 马承义伸出两根手指: “这么大的生意,给我二十万不多吧?” 杜国梁微微一笑: “表面上看,我们做这种生意很挣钱,其实风险也很大。马老板,你不用投资一分钱,张嘴就是二十万,这也太多了吧?” “你能出多少?” 杜国梁装出什么都懂的样子,瞎蒙着说: “马老板,我这边给你多少不重要,成老板能给你多少才是重中之重。我可以给你十万,你要是觉得行,咱就继续谈,不行,咱谁也别耽误谁的时间!” 马承义心里窃喜。 别说十万了,就算是只给他五万,他也蹦着高的干。 杜国梁也算是蒙对了,作为中间人,马承义两边拔毛,这单生意如果成了,成老板少说也得给他个十万八万的,一分钱不用投资,三两天挣了小二十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往哪找去? 他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你放心李公子,这单生意我保证促成,你就瞧好吧!” 杜国梁嘴里说的轻松,其实他心里紧张的要命。毕竟夜长梦多,时间拖得越久,穿帮的可能性就越大,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反过来催促马承义: “马老板,我什么时候能和成老板面谈?” 马承义想了想: “成老板中午应酬太多,晚上……,呵呵,晚上他应酬更多。要不然,明天上午吧?” “晚上他还有啥应酬?” 杜国梁不解地问? “这个嘛……,呵呵,李公子,有些事儿我不好明讲,反正成老板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有钱人不都这样嘛!” 杜国梁别看聪明,他是初出茅庐,对男女之间的事儿不怎么明白,仍是一副愣愣的样子? 钱瑞生怕马承义看出破绽,连忙解释道: “马老板,李公子只学做生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从不关心,咱只谈生意,你就说成老板什么时候能来就行了?” 马承义一锤定音: “就定在明天上午,放心吧,我们俩很熟的,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过来见李公子!” 马承义走了以后,钱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上再没有一丝力气。他不是什么大土匪,撑死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郊幼儿园,面对这么大的骗局,他紧张的要命,心里直突突。 他狠狠抽了两口烟,以压制那颗紊乱的心情: “我的妈呀,这要是穿了帮?咱仨谁也跑不了!” 杜国梁若无其事的宽慰他: “你怕啥,这不是挺顺利的嘛,你就安心等着数票子吧!” “国梁,咱原来不是这样计划的?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让马老板参一股的吗?” 钱瑞不解的问。 “这就叫随机应变,马老板只要十万,四个人变成三个人,咱们三个分的更多,这不好吗?” 白小三可不管亲戚不亲戚的,他举双手赞成: “好好好,当然好了,马承义从没正眼看过我,等咱们挣了钱,看他还狗眼看人低!” “那下一步咋操作?” 钱瑞又问。 “老样子,随机应变!” “这……,做这么大的局,只凭随机应变?” 钱瑞更加不淡定了,他觉得杜国梁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样风险就太大了? 杜国梁胸有成竹: “放心吧钱瑞,我有百分百把握拿下这批货。你们两个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一个隐蔽的货仓,最好是在县郊,越隐蔽越好。另外,找几辆中型货车随时待命,等着拉货就行了!” 钱瑞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就算是弄到了货,那谁负责出货呢?” “你这担心就多余了,有好东西还怕卖不出去?” 白小三插话道: “国梁,汉显bb机我可以不要,你给我留一台彩电,我家那台黑白电视早就该扔了!” 杜国梁笑着说: “看见了没有,东西都是畅销货,只要便宜,根本不愁销路!” 钱瑞却又提出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我手里只剩三百多块钱了,运费和仓储费怎么办?” 杜国梁两手一摊: “我只出智,不出力!” 钱瑞把牙一咬: “妈的,真不行再搞一把,后塘有个卖棺材的,晚上弄了他!” 杜国梁连忙阻止: “抢棺材铺?咱做这么大的买卖,你抢棺材铺多不吉利?别动歪心思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白小三脑子突然就开了窍: “摩托车卖了不就有钱了?” 钱瑞勃然大怒: “你他妈疯了?我那辆摩托车车我爸都不让骑,你让卖了?把你小子卖了也不能卖摩托车!” 杜国梁笑了笑,转身坐在弹簧床上: “几百万的货我保证能弄到,要是因为千八百的运费仓储费耽误了大事?就不能怨我了!” 钱瑞和白小三大眼瞪小眼,末了,钱瑞割肉似的嘟囔道: “你放心吧国梁,明天钱一定到位,你干好你的事就行了!” 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转眼已经入夜。 秋高气爽,夜朗星稀,寂静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月中的桂花树依稀可见,桂花树旁嫦娥翩翩起舞,分外妖娆。一阵微风吹过,那月中的桂花树也似在摇摆,嫦娥附身抱起玉兔,隐在光华之中。 杜囯梁推开窗户,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欣赏着这迷人心醉的夜空,不禁满心惆怅。 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骗局能否为他赢来泼天的富贵,不得而知?明天,也是最后的角逐机会了,这场博弈是生是死,是升华还是下地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杜国梁再也没有了睡意,他拿起那本研究了多次的杂志,又一次细细品读起来。他要把那篇杂志的内容读的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以应对明天成泽荣的到来。 第二天上午,马承义果然和成泽荣一起来到了第一楼。 马承义虽然电器生意做的挺红火,但和成泽荣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马承义只在鏚县叫得响,出了鏚县,没人认识他,但成泽荣别说在鏚县了,在整个春阳市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成泽荣五年前也是做电器生意的,偶然和一位从香港回老家探亲的电器商行老板结识了,两个人一拍即合,香港老板负责组织货源,成泽荣负责在大陆销售。五年时间,成泽荣便积攒了数千万的家产,一跃成为整个春阳市家喻户晓的大老板。 走私生意虽然挣钱,但其承担的风险也很大。特别是这两年,国家加大了打击走私犯罪的力度,成泽荣就因此被抄了两次货。还好,他人脉关系极广,最终躲过了牢狱之灾。 这批货算是他的收山之作了,他想干完这档生意就洗手不干,转做他行。可由于货量太大,一时间无法出手?正当他想到广州找市场的时候,和他有生意往来的电器老板马承义突然就找上门了。通过马承义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动,成泽荣决定会一会这个广州电器大老板的二公子。 杜国梁对成泽荣的到来早有准备,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一副少年得志的派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公子的风范。 成泽荣也是老奸巨猾,不露声色的试探杜国梁,他先是客套了几句,话锋一转: “李公子,听承义老弟说你很有实力,在广州有四家商行,这四家都设在广州哪个区呀?”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杜国梁对答如流: “我们总公司在广州一共有两家电器商行,两家通信设备公司。两个电器商行一个在番禺易发商场,另一个在丰宁电器批发市场,这个市场位于白云区增搓路433号,主要经营电视音响,家电一类。至于两个通信公司,一个在广州电子城,位于文化公园正门西侧。我们经营的有大哥大、传真机、电话机、对讲机、bb机等通讯设备系列。另一个在东山区大沙头海印电器城!” 成泽荣点头笑道: “看来李公子确实是有实力。李公子,我打听一下,荔湾区西堤二马路“广州电子城”的邱老板和黄老板你认识吗?” 杜国梁摇头道: “我们不在一个市场,我还真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位老板?我前几年在英国、德国分别留过学,去年下半年才真正管理家族生意。你要不相信的话,我给你个号码,你给我爸打电话行不行?” 这下成泽荣尴尬了? 如果核实的太过认真,眼前这位李公子肯定会生气,没看见他的脸上已经变了色吗? 再仔细观察,杜国梁度翩翩,年轻老成,一副富家公子的派头,又加上他神情自然,几个电器商场和通讯市场的地址信口拈来,哪有一点造假的样子? “成老板,我看这样吧,你这批货如果真想卖到广州,那就等后天我回广州以后咱们再联系,这样你不就踏实了嘛!” 杜国梁以退为进,见招拆招,静等成泽荣回应。 成泽荣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赶忙笑着说: “见笑了李公子。这么一大单生意我确实心里不踏实,你千万不要在意。听承义说李公子能一次性吃下我这三百台彩电和一千台bb机,那么价钱怎么说呢?” 距离成功又近了一大步,杜国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以市场价打了一个对折,又向下压了几百块,大致报了两个数字: “彩电一千五一台,bb机一千八一台,这个价钱还合适吧?” 成泽荣已经变了脸色: “李公子,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一行并不熟悉呀?” 第95章 脚底抹油 钱瑞心里一紧,他悄悄向房门靠近,以便随时逃脱。 白小三也预感到了不妙,他紧张的看着杜国梁和成泽荣,也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杜国梁沉着冷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点着香烟,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还吐了个烟圈,然后才笑着说: “成老板,此话怎讲啊?” “成泽荣沉下脸: “李公子,我这日立彩电拉到广州,每台最少能卖两千五到两千七,你给我一千五?bb机每台能卖两千八到三千左右,你才给我一千八?这个价格我还要赔钱,你让我喝西北风啊?” 杜国梁稳如老狗,他不紧不慢地说: “成老板,广州距离鏚县六七百公里,其中产生的物流费用,装卸车成本,回广州以后的批发运营成本,仓储费用、以及查缉风险,可都是我们要承担的?这林林总总加一起都是成本,所以,我说的价格已经不算低了!” 成泽荣缓和了脸色,但仍然不满杜国梁说的价格: “李公子,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你也不能砍这么狠吧?彩电你最起码给我两千三一台,bb机两千六一台,行的话咱就成交,不行,那咱各走各的!” 杜国梁故作沉吟,良久,他似乎很不情愿地说: “彩电可以按照你说的价格,bb机最近行情不太好,我最多出两千五,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杜国粱说的价格和成泽荣所期望的价格还是有一点距离,但这批货如果拉到广州卖的话,确实又增加了未知的风险。 成泽荣急于出货,于是点头同意: “李公子滴水不漏,果然是生意世家。这批货我给你了,货款什么时候结清呢?” “老规矩,货到付款。” “那好,李公子人生地不熟,我给你安排货车去!” 杜国梁摇头道: “就不麻烦成老板了,我在鏚县有个专做物流的朋友,你说个地址,我们去提货就行了。” 成泽荣正好乐得清闲,于是就坡下驴: “也行,让马老板领着你们去提货吧,他知道我的货仓位置,我就在货仓等着你们。” 送走了成泽荣,马承义掂记着他的佣金,堆着笑脸说: “李公子,我那笔佣金什么时候给我呀?”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货到广州以后,成老板的货款和你的佣金一分不少全部结清。” “你的意思,我还要跟着你们跑一趟广州?” “你不想去广州也行,要是相信我的话,佣金我给你汇过来。” 马承义有些犹豫了? 金秋十月,家里生意这么忙,往返一趟广州少说也得两天时间,这得耽误多少生意? 钱瑞接话道: “马老板,你放心,不就十万块钱嘛?我给你担保!” 马承义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同意: “那什么时候去提货呢?” “就定在下午两点吧,到时候我会让小三联系你。” 马承义又客套了几句,也离开了第一楼! 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杜国梁又做了最后的安排: “钱瑞,你一会儿到街上租一辆私家轿车,多出点钱租辆好一点的,让轿车十二点停在“第一楼”停车场待命,货拉走后我要缠着成泽荣,给货车争取时间!” “那货卸了以后,咱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杜国梁郑重地说: “你把货仓的地址说给我,等我摆脱了成泽荣,咱们就在货仓见面。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回家了,货拉到仓库以后,吃住都要在货仓,什么时候联系到买家,咱们就算发财了!” 钱瑞和白小三击掌庆祝,转念间,钱瑞又苦逼着脸说: “就算是挣到了钱,以后这鏚县还怎么待下去?” 杜国梁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这破鏚县有什么可留恋的?大男人四海为家,按照成泽荣说的出货价格,这批货到手以后能卖三百一十九万,就算是到手三百万,咱们三个人每人一百万,有了这么一大笔巨款,咱们在哪儿不是过神仙日子啊?” 白小三尤其显得兴奋: “国梁说的对,这一百万咱们一辈子也花不完,我以后就在春阳买套房子,再不回鏚县了!” 杜国梁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钱瑞,货车安排好了吗?” “一大早就安排好了!” “在哪找的车?” 钱瑞得意的笑着说: “我知道你在怕啥,你不就是怕成泽荣认识咱们本地的货车司机吗?也该咱们发财,我早上去南关货场找车,刚好有两辆外地牌照的大货车,我就出高价让他们待命,定钱我都给他们了。国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这算不算堵住了个大窟窿?” 杜国梁满意的点点头: “干得好,你确实堵住了个大窟窿,不然的话,成泽荣会利用货车司机提供的线索找到货仓位置。这下好了,只要给咱们十天时间,这批货就能卖出去!” 白小三插话道: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不是也忽悠我表叔了吗?” 钱瑞笑道: “你可算是把你表叔忽悠的不轻?我估计呀,以后他就是成泽荣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杜国梁吩咐道: “你们两个先别高兴的太早,钱瑞,你的任务最重,赶紧到街上租车,租好车到货场把那两辆货车也带过来等着!” 钱瑞答应一声,匆匆下楼,去街上寻找合适的目标。 十一点左右,钱瑞完成了任务,又兴冲冲地上了楼。 骗局已到了收尾阶段,每一秒钟都显得那么难熬。 三个人早上就没吃饭,中午也没心情吃饭了。他们既焦虑又兴奋,还很紧张,其中夹杂着骗局即将成功的巨大喜悦,各种复杂心情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终于熬到了下午一点多,马承义提前来到了“第一楼”! 马承义和杜国梁寒暄了几句,几个人上了早已停在“第一楼”停车场待命的轿车,两辆货车紧随其后,向成泽荣的货仓驶去。 让杜国梁更为高兴的是,成泽荣的货仓在县城北郊,紧邻省道,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给杜国梁逃跑创造了有利条件。 成泽荣从上午回去以后,一直等在货仓,他也很紧张,怕杜国梁言而无信,说好的成交价格发生变动?又怕他在广州组织了货源,不要他这批货了? 直到看见两辆货车一前一后停在了货仓前,他才终于放心。 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经过清点货物,又查验了货品质量,八九个装卸工开始装车了。 杜国梁一眼看见货仓门口的一张木桌上放着一把链子锁,他心里暗喜,他知道,这把链子锁应该是用来锁仓库大门的,他悄悄拿起链子锁,扔在门后。 装完车已经是三点多了,钱瑞和白小三分别坐在两辆货车上,货车打着了火,徐徐开动,马承义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成泽荣见货车已经开走了,也准备上他那辆桑塔纳跟上去,杜国梁却并不着急,指着仓库角落那一摞摞纸箱问道: “成老板,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电器?” 成泽荣叹气道: “这些都是前几年从香港运过来的录音机,这两年录音机行情不是太好,价格跌的太快,还剩下这六百台没有处理掉!” 杜国梁漫不经心地说: “内地比不得广州,这要是在广州,别说六百台了,就算是六千台、六万台也早就销完了!” 成泽荣眼前一亮: “李公子,你能不能帮忙把我这些录音机弄到广州卖掉?” 杜国梁大包大揽: “百货中百客,广州的市场包罗万象,有卖的就有买的。只要价格便宜,没有卖不动的货。等一周以后吧,到时候你把货发到广州,我替你处理掉!” 成泽荣大喜,他紧紧握住杜国梁的手说道: “哎呀,那就太谢谢李公子了。我要不是金盆洗手,以后咱们肯定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可惜了,没能早一点儿遇到你!” 杜国梁也笑着说: “看来成老板是挣到大钱了,这就洗手不干了?” “钱挣多少才算是多呀?和你李公子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但在我们鏚县,我成泽荣好歹也算是先富起来那部分人了!” 杜国梁少年老成,诡计多端,为了拖的时间更长一些,他走到角落那些箱子前面,随手搬下来一个箱子: “这些录音机是老款的吧?” “这是大前年从香港拉回来的货,款式也不算太老。” “能打开看看吗?” 成泽荣迟疑了? 两辆货车已经走了这么久,万一要是走错路怎么办?那可是价值三百多万的货品呐? 杜国梁也觉得时间拖得够长了,于是笑着说: “要不然这样吧成老板,你从广州回来以后发两件样品到广州,我看完货咱们再定价格!” “好好好,李公子,那我马上锁上门,咱们一起赶路吧!” 杜国梁一边答应着,一边匆匆迈出了仓库大门。 他上了车,吩咐轿车司机: “师傅,我有急事要处理,你全速行驶,把车开到西郊五里桥,到地方我给你两百块!” 司机一听两百块?他乐不可支的发动了车子,油门一踩,那辆轿车就像离弦之箭,分分钟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成泽荣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把链子锁,锁上仓库的大门,转头一看,杜国梁早已经走了? 他顿感不妙,一拍大腿说: “我操,这李公子怎么跑这么快?这小子不是来骗货的吧?” 第96章 命运之神 钱瑞找的这个仓库很偏僻,他指挥着两辆大货车过了五里桥,又向西沿着一条宽不足四米的柏油路行驶了近两公里,直接开进了一个破败的大院子里。 院子很大,背靠鏚县很有名气的一条大河“老娘河”,“老娘河”宽约二百米左右,河水波涛汹涌,水流湍急,如果想要过河,必须还要回到五里桥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条路其实是条断头路,如果成泽荣万一追过来,他们想逃都无处可逃。 杜国梁看着这个院子的地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计划还得往前提,万一成则荣找到这里,跑都没地方跑? 轿车司机拿到钱,轻轻松松在院子里掉转车头,一溜烟又返回了鏚县县城。 两个货车司机却傻了眼? 院子原来是个木枓加工厂,里面杂乱不堪,到处堆满了废旧木头以及木头的边角料,两辆大货车根本就无法掉头?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货车司机不乐意了,他找到钱瑞和钱瑞理论: “老板,你让我们把货车开到院子里,这根本就没办法掉头,你让我们怎么出去呀?” 钱瑞尴尬的挠挠头: “你先别着急司机大哥,我是没办法,李公子一定有办法!” “有办法更好,不然的话,我们两辆车耽误一天,你们必须付给我们六百块钱的误工费!” “我操,你是属河马的,嘴这么大?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啊?” 钱瑞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又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张嘴就骂。 “五百没给你多要,我们是贷款买的车,每天还要付利息的?” 络腮胡子没有妥协的意思。 杜国梁刚去撒了泡尿,回来一看,两个人正在嚷嚷?他却并没有急着过去劝劝架,而是走到所谓的仓库里去看了看。 只见院子里唯一的三间房子也是乱七八糟的,里面根本就没办法卸货?看着静静停在院子里的两辆大货车,他有了主意。 他走过去,递给两个司机每人一根烟,笑着说: “两位大哥不要动气嘛,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不就是想多挣几个钱吗?就按你们说的办,我们每天付给你们六百块,还管吃管喝,车上的货也别卸,我们还要把货再运出去。你们安心的等消息,什么时候货发出去,还用你们的车,这样你们又能挣一笔车费,二位觉得怎么样?” 络腮胡子眼看着车子无法掉头,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个破地方,也只能点头同意。 杜国梁又说: “我有个条件,两位司机大哥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不能出院子,因为我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发,你们也要随时待命!” 络腮胡子点点头: “放心吧老板,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没地方可转悠的。” 钱瑞把杜国梁拉到一边,一脸愁容地低声说: “一天六百块,还要管吃管喝,咱哪有那么多的钱呐?” “吃饭钱你都没有了吗?” “这点钱还是有的。” “这不就行了吗?货卖出去才给他们钱,你发什么愁啊?” 钱瑞一拍大腿: “还真是的,你看我这脑子笨的?国梁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等这批货卖出去以后,你拿大头,我和白小三拿小头。” 杜国梁哪会相信钱瑞的鬼话?他知道这家伙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豪爽地说: “这你就见外了钱瑞。我要是不遇到你,说不定到现在我还露宿街头呢?还按照原来咱们说的办,这笔钱三个人平分!” “不能平分!” 钱瑞见白小三也找地方撒尿去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既然以后咱们不能再回金鏚县了,那就要指望这笔钱过下半辈子了?白小三这家伙没出什么力,等这批货出手以后,给他个十万八万的就够意思了,剩下不管多少,咱们两个人平分!” 杜国梁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一伸手: “你手里还剩多少钱?再给我一些,我要出去找买家。这批货太扎手了,得赶紧卖出去!” 钱瑞从兜里掏出一沓钱: “我这辆摩托车卖了三千五,这杂七杂八的花了一些,大概还剩两千来块钱,给你一千吧?” “一千就够用了。” 杜国梁极为严肃地说: “钱瑞,是死是活就看这关键的最后一步了,这个档口千万不能出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咱们三个全都得完蛋!” 钱瑞连连点头: “你放心国梁,你说啥我们听啥,你就是主心骨。白小三敢说个不字,我他妈灭了他!” “你告诉白小三,不准他出这个院子。要买东西你出去买,不要和任何人接触,买完东西赶紧回来。夜长梦多,我这一出去不找到买家我是不会回来的,一周之内咱这批货就一定要出手!” 白天杜国梁不敢出去,一直等到了晚上,他才徒步走到五里桥附近,拦下一辆面包车,搭乘面包车到了县城。下了面包车,他又在县城拦了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连夜又开往省城。 其中的艰辛过程就不细说了,反正杜国梁还是以李承龙的身份,以别人欠他的货款他扣押了别人一批货为由,赢得了一个姓姚的电器大老板的信任,最终,这批货以二百八十万成交。 回到鏚县已经是第五天的晚上了,钱瑞和白小三一听找到了买家,高兴的手舞足蹈。 钱瑞问: “国梁,你这几天辛苦了,这批货一共卖了多少钱?” “二百八十万。” 白小三说: “不是说这批货价值三百多万吗?怎么才卖二百多万?” 钱瑞一瞪眼: “二百八十万已经不少了,你他妈的还不知足啊?你出去试试,看你能卖一百万不能?” “可……,可本来这批货值那么多钱吗?” 白小三依然嘟囔着道。 杜国梁火气大了,这小子分明是在怀疑自己偷吃了: “钱瑞,你们两个也别吵了,我知道小三是什么意思?反正钱也没给我,还是货到付款,到时候给多给少,你们负责交易!” 钱瑞慌神了,生意是杜国梁谈成的,他们两个怎么能交易? 他一脚踢在白小三大腿上: “国梁在外边辛辛苦苦跑了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买家,你他妈这说的是人话吗?” 白小三也被吓到了? 杜国梁要是不愿意交易,那这批货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了,换不成钱不一样白瞎吗? 这小子赶紧给杜国梁赔不是,他一边轻轻扇着自己的马猴脸,一边连连道歉: “对不起了国梁,我是瞎扯淡,我不是人,我狼心狗肺…… 杜国梁冷冷地说: “你也别说对不起了,要想卖了这批货,就得把这院子里收拾干净,不然货车没办法调头?你去把这乱七八糟的木材和边角料全都搬到院墙边摞起来!” “什么?这么多木料,我一个人都搬到什么时候了?” 杜国梁轻蔑地冷笑道: “这我管不着,天亮之前,这两辆货车一定要开出鏚县!” 钱瑞恶狠狠地扬起了巴掌: “你他妈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干活?” 白小三没打算偷懒,可一个人哪能挪得动这么多木头?况且,还有那么多的边角料? 他瞅瞅还在扬着巴掌的钱瑞,突然跪在地上乞求道: “国梁,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木料确实太多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搬不动?我求求你了国梁,以后你说啥我听啥还不行吗?” 杜国梁也没打算让他一个人搬,他只不过是想出这口恶气而已,不管怎么说,赶紧把这批货处理掉才是最要紧的! 他吩咐白小三: “去把那两个货车司机叫过来,告诉他们,一个人给他们五百块,让他们过来帮忙!” 白小三再也不敢违抗杜国梁的指令,他赶紧小跑着去喊两个货车司机。 络腮胡子一听每个人给五百,顿时就来了精神,他喊上另一个司机,五个人抬的抬扛的扛,终于在十二点前把院子里的木料全挨着院墙摞了起来。 后半夜一点多,两辆货车在钱瑞的指挥下,在院子里调了头,轰隆隆的驶出了院子。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凌晨五点多钟,两辆货车进了省城。 九点多,杜国梁和姚老板一起验了货,卸车的时候,每卸下五十台,就挑一台拆开验货。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一点多,满满的两车货才算卸完。 姚老板也很够意思,把早就准备好的货款当面付清。 三个大号密码箱装着整整的二百八十万,那红彤彤的钞票让人眼花缭乱,迷人眼睛。 钱瑞拿起两捆钞票“吧唧吧唧”亲个不停: “发财了,发大财了,哈哈……,哈哈哈……,哎呀,没想到我钱瑞也有这一天?国梁,你就是我的神,是我的偶像!” 白小三看着这一摞摞的钞票,眼睛都红了: “马承义,看你以后还敢小看我?老子比你还有钱!” 分赃的时候,钱瑞很够意思,他大手一挥,分给杜国梁一百万,剩下的他和白小三平分。至于马承义,也活该他倒霉了,钱瑞不是不想给承诺过的十万块钱,而是不敢在鏚县露面了。 这以后,三个人一路南下,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涯。 几天后,途经山南省乐云市,三个人住了几天,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杜国梁起了个大早,抛下钱瑞和白小三,连个纸条都没留下,一个人继续南下。 钱瑞对杜国梁的不告而别并不感到奇怪,也没有表现出愤怒,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以杜国梁超人的智商和让人眼花缭乱的骚操作,他要干的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不可能带着两个土老冒闯世界。 特别是白小三这个傻逼,这种猪队友只配和街上的小混混玩泥巴,人家杜国梁哪会让他一直拖累着?退一步说,就算是杜国梁强扭八捏让他们跟着混,钱瑞心里也不踏实,万一有一天杜国梁有了想法,那还不得把他和白小三吃的毛都不剩一根? 杜国梁本来就看不上钱瑞和白小三,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要胆量没胆量,要武力没武力,论智商,钱瑞不超过110,白小三就更差了,80都不一定能达到?这样的智商只能在春阳市混,出了春阳地界,早晚会被饿死。 几天后,杜国梁辗转来到祖国边陲的一个小城德吉市,他要在德吉躲上一阵子,除了修身养性,主要是为了避风头。 然而,就是在这个美丽的南方边陲小城,在一次闲逛时,他偶遇了美丽纯朴的姑娘齐蓉。 这以后,杜国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以他的青春帅气和甜言蜜语,以及一掷千金的豪气,很快俘获了齐蓉的芳心。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浪漫夜晚,在流水潺潺的小桥边,他又得知齐蓉老爸是大名鼎鼎的军区司令员,这更让他觉得命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他?从此,他开始了漫长的爱情旅程,用近十年的光阴,把美丽的齐蓉和岳父齐光明的权力,一起娶回了家! 第97章 毒蛇之眼 齐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她看着窗边沉浸于往事中的杜国梁,心情忧郁地说: “我找过齐琼了,她还是不愿意帮忙,下一步怎么办?” 杜国梁心头一紧,眼眸中的怨毒一闪而过: “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你干了太多的违法事儿,早晚你也会进去,她还让我和你离婚。”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用想吗?当时我就和她翻脸了,我把她办公室的笔筒都摔了?国梁,你实话实说,你的事情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你妹妹和你爸都已经把我当外人了,我和你说又有什么用?”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你老婆,你说出来我心里有点底,我可以找个人帮你呀?” 杜国梁凄然一笑: “我要是猜的不错的话,齐琼已经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以你爸的脾气,他是不会让人帮我的!” 齐蓉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她焦急地说: “不会的,廖叔叔对我就挺好,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杜国梁内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催促道: “你赶紧给他打电话试试?” “我总得知道你犯的什么事吧?不然我怎么和他说?” 杜国梁沉吟着说: “你就说……,说我给高学伟行过贿,现在高学伟出事了,看他有没有办法把我撇出来?” “我打电话试试。” 齐蓉翻出一个电话号码,随手拨打出去。 电话接通了,齐蓉把杜国梁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齐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她无力的挂断了电话: “廖叔叔说了,我爸放出话,谁要是敢管你的事情,他就和谁翻脸?国梁,怎么办呐?” 杜国梁嘴唇翕动着,不断有汗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来,他望向远处奔腾的江面,恐惧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比清晰又毒辣地割进他沉重的胸膛。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但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睿智和果断,他试图理性从容地分析每一个选项,却发现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始终笼罩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脚步踉跄地走向茶台,修长的手却没有拿稳茶杯,猛然一个颤抖,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洒落了一地,他冷白的皮肤上还有几片茶叶挂在虎口处,那冰凉的茶水沿着他垂长的手指,一滴一滴的坠落在木制地板上。 齐蓉第一次看到杜国梁这个样子,心里那股疼惜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咬了咬嘴唇,轻柔的握住他的手腕: “囯梁,你别怕,我不走了,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过!” “你什么意思齐蓉?你说不走了?谁让你往哪里去?” 杜国梁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迭声的问道。 齐蓉长长叹了口气: “唉……,其实,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明天一早就回京城。” 杜国梁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有些呆滞: “你走吧,照顾好两个孩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齐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一把抱住杜国梁失声痛哭: “国梁,呜呜……,咱们还有时间,你……,呜呜,你不要这样……,国梁…… “别嚎了!” 也许是齐蓉的哭声震撼了杜国梁内心深处的那股怒火,他陡然间大吼一声,强烈的复仇感在这一刻瞬间迸发出来。 “我还是不是他齐光明的女婿?他怎么就能忍心看着不管?还有你妹妹齐琼,她一定是在你爸面前告了我的黑状,她嫉妒我有钱,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们都不是人,是冷血动物,该死的是他们,不是我杜国梁!” 齐蓉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这样想?他们在乎的不是钱,是名誉。我也恨他们,可造成这个结果的是你!” 杜国梁脸色愈发的阴沉: “算了吧,你们一个个装腔作势,一个比一个虚伪。我用不着你的怜悯,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我走到这一步不是天要亡我,是你们齐家人要亡我!” “你……,杜国梁,你简直太不可理喻?我不到二十岁就跟着你,为了你我和齐琼恩断义绝,为了你我和我爸都翻了脸,可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齐蓉掩面痛哭。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一向一言九鼎,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男人,怎么就突然变了性子? “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滚?” 此刻的杜国梁像是发了狂的恶狼,他冲着齐荣嚎道。 “好,我走,杜国梁,算我瞎了眼,白跟了你二十多年!” 齐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她“噔噔噔”的下了楼。 一直站在门外的刘松吾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他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屋?杜国梁咳嗽了一声: “松吾,你进来!” 刘松吾忐忑不安的进了屋: “杜先生。” “马上把集团所有的现金全部集中起来,让齐蓉带走。” 刘松吾顿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您这是要…… “我逃不过这一劫了。你放心松吾,我办公室里还有个保险柜,我不会对不起兄弟们。” “杜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了您差不多二十年了,我知道您现在是怎么想的。难道,您就不能出国避一避吗?” 杜国梁摇头道: “我还出的去吗?别说出国了,恐怕我连黄州都走不出去了?别说了,赶快按我说的办,我一会儿还要让你办件事情!” 刘松吾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局势有多严重? 这两天茶楼周围突然就多了许多生面孔,程彪和张玉森的失踪也绝不是偶然?虽然暂时公安局还不会动手,但茶楼已经被监视了,早晚他们也会动手。 刘松吾按照杜国梁的吩咐办事去了,偌大的望江楼二楼空荡荡的,又剩下杜国梁一个人。 别看杜国梁能量巨大,什么运筹帷幄,呼风唤雨?他心里明白,一旦失去了齐家人的庇护,什么省里的高官?市里的大员,谁还会正眼看他杜国梁? 杜国梁把齐蓉骂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这些年他没少糟蹋女人,但齐蓉跟了他二十多年,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何况,一双儿女都已经上大学了,他不想家里人跟着他受连累。他自知罪孽深重,公安局收网之时,便是他杜国梁束手就擒之日。 他手里已经有好几条人命了,早晚也是一死,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要把满腔的怒火全发泄在齐琼身上。齐家人不是没有能力来保全他,而是他们并不想伸手。特别是这个齐琼,从没把他杜国梁当人看,每次见到她或者是打电话,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让杜国梁早已不能隐忍,他要在临死之前,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也捎上。 二十多分钟后,刘松吾办完事又上了楼。 “事情办完了?” “按照您的吩咐,办完了。” “一共是多少?” “公司一共有现金两千一百万,给了她个整数,两千万!” “她是怎么说的?” “一开始她不要,她说她的钱够花,后来我说这都是您的意思,如果她不要,您会把这些钱全烧了,她才勉强接受。” “她还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她说,她一辈子都是您的人,她在京城等着您!” 杜国梁沉默了,这一刻,他几乎要放弃对齐琼动手了?他不能想象齐蓉听到齐琼出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无论如何,她们是亲姐妹,心里有再多的恨,她也不会希望齐琼出什么事? 可一想到齐琼对他的不屑一顾和百般嘲弄,就又激起了杜国梁那根脆弱的神经! 他冷白的手指慢慢的在桌子上画着圈圈: “找人把齐琼干掉!” 刘松吾大吃一惊: “杜先生,她可是齐蓉的妹妹,有这个必要吗?” 杜国梁眼眸中透着一股疯狂的毒辣和阴险: “我曾经说过,不能流芳百世,就要遗臭万年,我就是死也不能白死。自从我认识齐蓉,二十多年来,齐琼从没有把我当人看过,她还挑唆齐蓉和我离婚?这个女人天生对我就有一股刻骨的仇恨,我为什么要放过她?” “可齐蓉毕竟是齐琼的亲姐姐?还有您的儿女们,以后,他们会怎么看您?杜先生,请您一定要三思啊?” 刘松吾大着胆子劝道。 “我的话不算数了吗?” 杜国梁脸色一沉,他语气冰冷地说。 刘松吾顿觉一道寒光压的他抬不起头,周身都笼罩着杀气! “可是……,张玉森和程彪都已经…… “除了他们两个,养的那几十个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 杜国梁已经不耐烦了。 “杜先生,您也知道,真正敢动手杀人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搞黄泽生他们三个的时候,不是有好几个人都动手了吗?” 杜国梁对刘松吾的一再退怯不由动了怒,语气愈加冰冷! 刘松吾战战兢兢,但他仍然硬着头皮说: “杜先生,这是两码事?黄泽生只不过是一个商人,可齐琼的身份就不是他能比的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她呀?” “那就找“老越”动手!” 杜国梁一双眸子犹如毒蛇一样,他已经把齐琼当做了猎物。 此时的齐琼正在市政府布置工作,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第98章 社会面面观 省委调查组入驻黄州的第九天,魏二河被提前双规了。 多亏调查组提前对魏二河进行了监控,负责协助调查工作的审查调查室四级监察官陈国政最先发现了他的反常行为。 双规魏二河之前,通过监控手段,陈国政发现他的情绪和行为很不正常?特别是他手里的包,几乎是包不离人,人不离包,还总是神经质般的时不时的扒拉包里的东西?扒拉过以后,又没见他拿出来什么东西?在一次超市购物时,他甚至买了把十几公分长的折叠刀放在包里? 他在超市里同时买了几样生活用品,都是用塑料袋装着的,唯独把折叠刀放进了包里?这就让人怀疑了,折叠刀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用得着放在包里吗?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陈国政迅速把这一反常情况汇报给了周青,周青感到事态严重,马上又汇报给了张珂,张珂不敢耽误,又紧急把情况反馈给了秦峰。 秦峰立即召开了小组会议,会上,大家一致认为,魏二河很可能有自杀的倾向?即便他不是想自杀,如果威胁到了某个办案人员,也将造成严重后果。 秦峰马上做出指示,撤回监控人员,立即双规魏二河! 双规魏二河负责带队的是周青,当周青带着几个省纪委工作人员出现在魏二河的办公室时,魏二河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很沮丧,还带着些许不甘。 也许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也或许他没能达成某种目的而心有不甘,总之,他很平静。 后来在检查他的随身物品时,不光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发现了那把折叠刀,还发现了两颗灰白色药丸?经过化验,这两颗药丸含有大剂量四亚甲基二砜四胺,通俗地说,四亚甲基二砜四胺是制作毒鼠强的主要原料。 秦峰一阵后怕! 幸亏及时控制了魏二河,不然,就又一次酿成了悲剧,不仅会给善后工作带来极大麻烦,负面社会影响更不可控。 高学伟和魏二河相继被双规,省委调查组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回省城之前,宋远平在市委招待所设宴为秦峰一众领导们送别。 宴会一共安排了五桌,秦峰、张珂坐在一桌,宋远平作为黄州市一把手,携齐琼和新来的市委副书记吴伯钧作陪。 吴伯钧比宋远平大两岁,他身材挺拔,常年的锻炼让他保持着良好的体态,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干练。他的眉毛浓密而整齐,犹如两片墨色的柳叶,为他白皙的皮肤增添了几分英气。 唯一不足之处,他那双眼睛眨巴的太过灵活了,那种缥缈的眼神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真诚。 等菜的间隙,秦峰谈起了魏二河企图自杀一事,虽然已经隔了两天时间,他仍心有余悸: “这个魏二河,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嘛?他竟然想弄颗剧毒药丸一吃,来个一了百了?” 吴伯钧到黄州工作屁股还没捂热,并不了解情况,却依然不失时机的接茬道: “当初他应该抱有侥幸心理,没想着以后会东窗事发?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全是让钱害的!” 话音未落,几名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了,几分钟时间,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十几道菜。 既然上了菜,那下一个环节就是礼节性敬酒了,宋远平端起面前的茶杯站了起来: “秦书记,这些天您辛苦了,感谢您和所有调查组领导们为我们黄州反腐做出的贡献,我谨代表黄州市各界领导干部和六百万人民群众对您表示真挚的感谢,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秦峰呵呵的笑着说: “呵呵……,宋书记,我这个人喜欢真刀真枪的干,等忙完了这几天,你去金州找我,就咱们两个人,到时候不醉不休!” 宋远平打趣道: “那我可就讨扰了秦书记,您把酒准备好,您是主人,我是客人,我可是不买单?” “这可是你说的远平?你说个日期,到那天我啥都不干了,专门等着接待你。大伙一起作个证,远平要是耍赖不去金州,大家说该怎么罚他?” 宋远平说句玩笑话而已,秦峰却当真了,他不依不饶,逼迫宋远平说个准确日期。 宋远平懵逼了,他真没想到秦峰会这样较真?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丢了秦书记的面子,也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不得不拿出点态度,但仍然耍了个心眼: “您放心秦书记,两个月后的今天,我一定去金州拜访您!” 秦峰意味深长的笑着说: “好你个宋远平?你就是这样忽悠我的?我告诉你,一个月之内,你不去也得去,我面子不够大,郑书记总请得动你吧?” 宋远平只好举手投降: “秦书记,咱俩身份可是不对等,您这叫以势压人?不用郑书记召见了,我去还不行吗?” 秦峰笑的非常开心: “以势压人是我的强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大家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吴伯钧、齐琼也依次站起来敬酒,宴席虽然少了酒的润色,在宋远平和秦峰的调节下,仍然进入了高潮。 忙活了好大一阵子,秦峰又把话题扯向了反腐: “人从生下来就是赤条条一丝不挂,死了以后,仍然带不走一针一线?你们说,为什么还是有个别领导干部,冒着坐牢的风险千方百计的搜刮钱财呢?” 吴伯钧很健谈,他又一次接过来话茬: “思想不同,政治觉悟就不同。这些贪腐官员们只想着享乐了,根本就没把工作当回事?可悲的是,他们贪了钱不一定敢花?他们真正享受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有几个腐败分子敢明目张胆的大把花钱?钱堆在家里,落了个身陷囹圄,还得把搜刮的钱乖乖的交出去?可就是这么奇怪,仍然有人前赴后继?” 张珂接过话说: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这类贪腐官员需要的是满足感,有了大把大把的钱,他们会觉得心里踏实,至于能不能花出去,怎么花?有几个人会考虑那么多?” 宋远平呵呵一笑,开始了他的社会面面观: “钱就是用来流通的,只有通过流通,才能宏观调控经济建设,加快经济发展。人也不能没有钱,要有房子住,要有车子开,子女入学、结婚生子,人情往来都需要钱来支撑。这柴米油盐,杂七杂八的生活开支更少不了用钱。但如何用钱,是一门大学问,不然怎么会有经济学家呢?如今的社会光怪陆离,有钱的富豪不显山不露水,可反过来,没钱的穷逼装大款?那些隐匿于城市的富豪大多都很低调,他们衣着朴素,最大限度把自己打扮成穷逼的样子,有人想借钱,他们就满腹牢骚;“钱太他妈难挣了,去哪借点钱搭公交呢”?或者是,“哎呀,今年穷的要当裤子了,欠了一屁股债”。再或者是,“这两天我吃饭钱都没了,你看我这张脸,都成菜青色了?要不你先借我点应急”?反正是先卖惨,把想借钱的人嘴堵住!” 齐琼听的有趣,她笑着问: “那没钱的人哪?” 说到了没钱的人,宋远平神色有些凝重: “我们是发展中国家,绝大多数人民群众还处于工薪阶层。在社会发展中,我们的人民为了实现更好的生活而勤奋努力,拼搏进取,但其中仍不乏有个别人好吃懒做。他们混迹于社会底层,本来生活就难以为继?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们在地摊上买一些假的离谱的首饰,耳朵上挂个镀铜大环子,脖子上戴个假链子,手腕上戴一只想走就走,不想走就趴窝的翻新手表,手里拎着个人造革包包,把自己从上到下统统武装一遍,无时无刻不在展示他们的生活有多优渥?其实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回到家或许他们连泡面都吃不起了?” 宋远平看似很轻松的在讲笑话,实则,他的举例让在座的大多数人心里不是滋味。 社会上难免有部分爱慕虚荣的人士,他们挣扎在社会底层,艰难的在犄角旮旯寻找着生活的方向。谁都想过上好日子,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只不过是他们卑微的自尊。可社会在发展中很难照顾到方方面面,均衡发展也只是发展的方向,只有建立了成熟的发展机制,财富均衡支配,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才会有大幅提高的希望! 送走了省委调查组一行人,齐琼没回市政府,而是径直去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这两天她老是心神不宁的,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今天来市政府上班时,一辆越野车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过了五六个红绿灯,一直到了市政府附近,那辆越野车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宋远平正在和吴伯钧谈话,见齐琼来了,两个人都站了起来,吴伯钧反客为主: “哎呀,齐市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齐市长,你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和宋书记提到你,我以前可是齐老身边的兵?” 不知道怎么回事,齐琼对吴伯钧的第一印象没什么好感,对于他的热情更是觉得别扭?他的笑很不自然,并不像是由心而生,倒像是装出来的? 不管人家吴伯钧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冲他的态度,也不能让他热脸贴上冷屁股吧? 齐琼只能笑脸回应: “那就太巧了吴副书记,我爸在边垂工作了那么多年,他身边的人调离的调离,转业的转业,能遇到你吴副书记就是缘分。吴副书记,以后请多多关照!” “不对不对,齐市长,你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嘛?齐老是我多年的老首长了,没有老首长的提携,哪会有我吴伯钧的今天?齐市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啰!” 吴伯钧尽显媚态,两次故意把副市长的“副”字省略,丝毫不在意宋远平就站在旁边。 秘书张小宇沏了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又替宋远平和吴伯钧换了茶水,随后退出办公室。 齐琼没心情和吴伯钧打哈哈,她委婉地说: “吴副书记还有事要谈吧?” “噢,也没什么事,宋书记召见,我怎么敢不来?怎么,吴市长找宋书记有事要谈?” 宋远平有些看不下去了。 吴伯钧太过分了,他分明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齐琼已经暗示有事情要谈,他偏偏没有离开的意思?初来乍到就这样嚣张,以后站住脚了又会怎么样? 宋远平轻咳了两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咳咳,吴副书记,齐副市长找我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忙吧!” 第99章 收网 宋远平下了逐客令,吴伯钧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他只好告辞。 临走前,他还嘱咐齐琼: “齐市长,有时间一定要到我办公室坐坐,我恭候大驾…… 吴伯钧转业前和齐光明同属一个军区,只不过人家齐光明是军区一号首长,吴伯钧只是一名团政委,两个人很难产生交集。 但吴伯钧为人圆滑,善于交际,虽然够不着军区首长,在师首长面前还是很吃的开的。吴伯钧转业那年,师首长邀请齐光明到师部指导工作,当时吴伯钧正好在师部办事,他有幸和齐光明握了手,师部的一个参谋把这难得的瞬间用相机记录了下来。 齐光明走了以后,吴伯钧用一条香烟的代价,从那名参谋手里换回了那张底片。回到团部,他用这张底片放大了一张十六寸的大照片挂在自己的办公室。 照片里的齐光明脸上挂着笑容,很温和,他的双手被吴伯钧两只手紧紧包裹着。而吴伯钧笑的则更加灿烂,整张脸像是一只盛开了的向日葵。 转业以后,吴伯钧把那张照片和那张底片当作了无价之宝带回了老家,一直珍藏至今。 吴伯钧走了以后,宋远平微笑着说: “齐副市长,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齐琼一脸紧张地说: “宋书记,杜国梁真会对我动手吗?” 宋远平蓦然一惊: “我曾经说过,杜国梁心狠手辣,狡诈异常,还非常记仇,对你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两天我老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今天上午我来市政府上班,有一辆越野车一直在跟踪着我,后来我到了市政府,那辆越野车才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宋远平高大的身躯和温和的宽慰,让齐琼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她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郑书记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把齐琼托付给了宋远平,加之齐琼是齐光明的女儿,这更突出了她身份的重要性,万一齐琼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宋远平马上重视起来: “困兽犹斗,野兽被猎杀之前是最危险的。杜国梁明知道自己罪行累累,早晚难逃一死,一定会疯狂的反扑。这样吧,市政府的工作暂时先让长风同志主持,我给你放几天假,等公安局收网以后,你再回来上班!” 齐琼虽然害怕,但骨子里流淌着齐光明坚韧不拔的血液,她还是执拗地摇摇头: “我不能当逃兵!我爸从小教导我们兄妹,面对凶残的敌人,要勇敢机智地打倒他们。我倒要看看,杜国梁能把我怎么样!” 这下子轮到宋远平头疼了? 他不能眼看着把齐琼置于危险之中,也不能强制要求暂时停止她工作,唯一的办法,只能临时派个可靠的人员保护她的安全了,那么,派谁合适呢? 正当宋远平愁眉不展的时候,秘书张小宇进来汇报说,公安局宋局长有事要求见。 宋远平心里一喜,这才是正瞌睡着有人就送枕头来了? 他赶紧吩咐张小宇: “快请宋局长进来!” 宋光荣先和宋远平握了下手,又赶紧和齐琼打招呼: “齐市长您好。” 齐琼和他握了一下手: “宋局长好,宋局长,你们俩要是有事谈,我就先回去了?” 宋远平连忙拦住她: “你可不能走齐副市长,一会儿我和宋局长还要谈你的事情,你先稍坐一会儿吧!” “这不太方便吧?” 齐琼有些迟疑。 “没啥不方便的,我和宋局长谈的都是公事,你先坐!” 宋远平的语气不容置疑。 宋书记都这样说了,宋光荣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他直接说明了来意: “宋书记,两天前我们公安局密捕了杜国梁的两个爪牙,其中一个叫程彪的全撂了。杜国梁曾指使他手下的爪牙一共犯下了三宗谋杀案,共杀害了五名和他有过生意冲突的群众,其中一次就活埋了黄泽生、杨美娜、余洁三个人,其残忍手段令人发指!” 齐琼啊的一声惊叫,端在手里的咖啡也掉落在地上: “杜国梁……,杜国梁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张小宇正守在门外,听到办公室里的动静,赶忙进办公室查看。见齐琼的咖啡杯子摔碎在地上,连忙找来簸箕和扫帚把杯子的残骸清理干净,又用拖把匆匆拖了几下,这才走出办公室。 宋远平听到杜国梁如此的残忍,也不禁色变: “那个叫程彪的供词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宋光荣说: “有了程彪的供词,我们又乘胜追击,连夜突审了另一个主犯张玉森。张玉森听说程彪已经全招供了,也就不再抵抗,他交代的供词和程彪如出一辙。” “那你们公安局准备什么时候收网?” 宋光荣苦笑了笑,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就是想和您商量这件事的。我们也想尽快收网,可杜国梁背后的靠山能量太大了,动他有一定的风险,我希望宋书记能替我们公安局挡一挡风!” 宋远平并没有正面回答宋光荣,而是看向了齐琼。 齐琼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姐姐是怎么和这个人面兽心的豺狼生活了二十多年?更不敢想象自己面临着多么凶险的局面? 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试图掩盖自己的恐惧,嘴里喃喃地说: “抓他,快抓他呀?这种人多留下一秒钟,就会给社会上造成多么大的恐慌?” 宋远平又看向宋光荣: “宋局长,齐副市长已经发话了,那你们公安局马上收网吧?” 宋光荣疑惑的看着宋远平,他实在是不明白,市委一把手不急着表态,反倒是听了一个常务副市长几句话,就做出了决定? 宋远平笑着解释说: “宋局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个作恶多端的杜国梁是咱们齐副市长的姐夫,而齐副市长是齐光明齐老的小女儿!” 宋光荣大跌眼镜,不可置信地重新审视了一下齐琼: “齐市长,您可是真人不露相啊?原来齐老是您的老爸呀?” 齐琼苦涩的一笑: “宋书记也说过同样一句话。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齐老也是有血有肉的繁体肉胎,而我呢,也从没有靠着我爸的关系走过捷径,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凭自己的实力打拼出来的。” “对于抓捕杜国梁,齐老会是什么态度呢?” 宋光荣得知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我爸早就看不惯杜国梁的所作所为了。如果不是我姐百般的袒护他,又苦于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我爸早就让人抓了他!” 齐琼的回答让宋光荣吃了个定心丸,他马上站了起来: “宋书记,齐市长,杜国梁犯罪证据确凿,今天晚上,我们公安局就要全面收网了!” 宋远平也站了起来: “宋局长,在抓捕杜国良之前,我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 “听齐副市长说,这两天总有人在尾随她,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虽然晚上你们就要布置抓捕行动,但我们仍然不能大意,你马上派个可靠的人保护齐副市长的安全,在杜国梁落网之前,不能让齐副市长发生一点意外!” 齐琼婉拒道: “既然晚上就要抓捕杜国梁,就没必要再派人保护我了吧?” “完全有必要!” 宋远平严肃的说: “我们不能忘了前车之鉴。熊副区长的死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不能再给犯罪分子留下一丝可乘之机。宋局长,你马上安排人,贴身保护齐副市长!” “要不然,我今天住在市政府也行,这样总安全了吧?何必再麻烦公安局的同志们呢?” 齐琼一听要贴身保护?立马产生了抵触情绪。 “住在市政府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犯罪分子异常狡猾,他们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要绝对保证你的安全。齐副市长,你不要再说了,这是市委的决定。宋局长,你听我的安排!” 宋远平不管齐琼同不同意,嘱咐宋光荣,马上安排一名特警贴身保护齐琼的安全。 下班后,齐琼没有住在市政府,还是决定回家住。不同以往的是,副驾驶上多了一个戴着墨镜,一脸机警的年轻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就是宋光荣亲自挑选的特警陈望北。 陈望北侦察兵转业,他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有丰富的侦查经验,擒拿格斗更是不在话下,他曾在全局格斗擒拿专业技能大比赛中斩获过两次冠军。 陈望北不时观察着前面的车流,从滚滚车流中判断是否有可疑车辆,还通过后视镜密切观察车后五十米范围内是否有车辆跟踪,以便迅速做出反应。 很快,还真有一辆行为反常的凯迪拉克越野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只见这辆凯迪拉克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的车,前车拐弯时,他们也跟着拐弯,前车直行时,他们也直行。这样一直过了四个红绿灯,后车一直就这样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再有两个红绿灯的距离,车子就要到齐琼住的小区了,陈望北却突然说: “前面左拐是个小公园,把车子开到公园门口停下来。” 司机疑惑的说: “为什么要开到公园去?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家了?” 齐琼连忙说: “小赵,不要问为什么,你听警察同志的就行了!” 小赵答应一声,前边刚好是绿灯,小赵左打方向,向陈北望指定的小公园开了过去。 果然,后面那辆凯迪拉克也紧随其后,打着左转向灯尾随了过来。 第100章 开国功臣 司机赵师傅按照陈望北的指引,车子缓缓驶向公园大门口。 就在轿车刚要驶到公园门口时,后面那辆凯迪拉克越野车突然加速,“砰”的一声,剧烈的撞在轿车的左后方车尾灯处。 赵师傅吓了一跳,赶忙及时刹住车子。 那辆凯迪拉克越野车左打方向,停在第二条行车道上。 从车上下来一个瘦脸长发青年,青年戴着墨镜,还戴着一顶蓝黑色的棒球帽。 他走到轿车旁,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排坐着的齐琼,又走到司机车窗旁礼貌的说: “不好意思了先生,我们俩只顾着聊天了,还真没注意到你们的车子?也别报警了,全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愿意赔偿。” 赵师傅慌了,他明显感觉到这辆凯迪拉克是在故意撞他们的车子,而鸭舌帽虽然很有礼貌,但墨镜后面分明藏着冷冷的杀气,令赵师傅不寒而栗! 没等赵师傅反应过来,陈望北已经迅速下了车,他一声不吭,疾步走向瘦脸长发青年。 瘦脸长发青年没想到副驾驶上又多了一个年轻人,而这名年轻人分明来者不善? 但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变魔术似的右手突然多了一把乌黑澄亮的手枪,他身形一闪,对着后面的车窗就要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间,瘦脸长发青年右肩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入他的肩头,他再也无力握住那把手枪,虎口一松,手枪掉落在路面上。 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还没容瘦脸长发青年反应过来,陈望北已经飞身扑到他的一侧,左手一个漂亮的锁喉动作,右手重重一拳击在他太阳穴上。 眼看着瘦脸长发青年失去了反抗能力,凯迪拉克车上忽然又跳下一个矮个子青年? 矮个子青年和长发瘦脸青年几乎一样的打扮?他头上戴着一顶蓝黑色鸭舌帽,也戴着一副墨镜,手里同样也拎着一把手枪,刚跳下车,便毫不犹豫地冲着陈望北的脑袋开了一枪。 尖利的枪声划破了长空,陈望北甚至感觉到子弹擦过耳边的呼啸声?此刻齐琼的处境万分紧急,陈望北来不及拔枪,一伸手拔出长发瘦脸青年肩部的匕首,甩手向矮个子飞过去。 矮个青年也没来得及击发第二颗子弹,颈部已经被飞来的匕首刺穿了喉咙,那力道大的惊人,只剩匕首的柄紧贴在颈部。 矮个青年捂着颈部打了个趔趄,随后仰面摔倒在路面上。 陈望北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把长发瘦脸青年牢牢的铐住,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梦幻的外衣。远处的山峦在余晖的映照下,轮廓变得模糊而柔和,天空的颜色也从绯红变成了暗紫,最后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 此时的“青江阁茶楼”死气沉沉,再没有了往日的金碧辉煌。 由于刘松吾已经和杀手彻底失去了联系,杜国梁深知大事不妙,他此次花巨资精心布置的猎杀计划已经宣告流产! 望江楼二楼,茶几上堆满了一摞摞红彤彤的钞票。 三十多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打手们,一个个眼睛里露出垂涎欲滴贪婪的目光。 “松吾,这一共是一千五百万,你给弟兄们全分了吧!” 杜国梁脸色苍白,他有气无力地吩咐刘松吾。 “杜先生,您现在走还来得及,求您千万不要放弃?” 刘松吾眼里含着泪花,又一次苦苦恳求杜囯梁。 “走?呵呵……,我还能走到哪里去?天下虽大,早已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你们赶紧把这些钱分了远走他乡,不要再管我了。” 杜国梁黯然地坐在沙发上,眼里露出了绝望的光。 “杜先生,您不走我也不走,要死,我陪着你一起死!” 刘松吾仍然不死心,试图感化杜国梁,和他们一起逃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磨磨唧唧的?难道非让警察把咱们一锅端了你才舒服?赶快把这些钱分掉,让弟兄们逃命要紧!” 满屋子的人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堆堆的钞票,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心里明白,能不能安全逃离黄州,谁心里都没数? 刘松吾长叹一声,拿起一捆钞票刚要分钱,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尖刀般刺穿了他的灵魂,房间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一周后,一架专机缓缓降落在黄州机场,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在一众大员前呼后拥下来到了黄州。这个老人就是齐光明,是人人敬仰的开国功臣。 齐光明身着笔挺的中山装,衣角平整的贴合在身侧,每一处褶皱都仿佛诉说着往昔的峥嵘岁月。他的身形清瘦却不失挺拔,脊背如松,在岁月的磨砺下依然屹立不倒,展现出久经沙场的坚韧与沉稳。他的脸庞是一部活生生的历史书,古铜色的皮肤被时光雕刻出深深浅浅的皱纹,每一道褶皱都承载着一段难忘的记忆,那是战争的硝烟、征途的风霜留下的独特印记。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深邃的寒潭,幽深的望不到底,里面藏着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后沉淀下来的智慧与从容,又如同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隔着岁月都能感受到其炙热的温度。 宋远平率领黄州市四大班子领导早已恭候在机场,此刻,他神情紧张地急步迎了过去。 此次陪同齐光明来黄州的有省委书记郑时淼,省委组织部长古大海,以及刚离开黄州不久的省纪检委书记秦峰。 宋远平先和齐光明握了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又逐一和诸位大佬们一一握手寒暄。 几分钟后,四辆警用摩托车、一辆警车在前面开道,一行十几辆轿车浩浩荡荡驶向黄州。 市委小会议室里,齐琼郑重地为他父亲介绍了宋远平: “老爸,这就是我给您说过的宋远平宋书记。要不是他一再坚持让公安局的同志保护我,可能我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齐光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几步,紧紧地握住宋远平的手: “远平同志,非常感谢你,我这个姑娘让你操心了!” 宋远平赶忙谦逊道: “齐老您客气了,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您要谢呀,您就谢谢公安局宋光荣宋局长和那位神勇的警探陈望北同志,是他们舍生忘死保护了齐副市长的安全。” 齐光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哇,你这个远平同志倒是挺诚实。看来齐琼说的不错,你不贪功,不逐名利,明明有给自己加分的机会却弃之不用?时淼没看错你,好好干,有前途!” 郑时淼笑而不语,古大海意味深长的冲宋远平点头。 而秦峰的表情却耐人寻味,他冲宋远平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齐琼的身份虽然保密,但在众大佬面前却没什么秘密可言,她一口一个爸,叫的那个甜。 齐老认真向宋远平询问了黄州当前的经济发展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和规划布局,又和宋远平谈了他的个人情况,就连宋远平家里几口人、都做什么工作也不厌其烦的啰嗦了好久。 末了,齐光明说: “你不容易呀小宋,身居要职多年,却单身了那么久?” 宋远平说: “以前孩子太小,我怕委屈了孩子,就没想过再成家。” “那现在孩子大了,也懂事了,该成个家了?有女朋友吗?要是没有,我有个老朋友的闺女离婚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齐光明聊着聊着,竟然提出要给宋远平介绍女朋友? 宋远平赶忙婉拒: “感谢齐老的关心,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对我还挺好,我们商量好了,10月1日结婚。” 齐光明有些失落,但仍然嘱咐宋远平: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工作上有问题不好解决,可以联系我,只要是原则之内,我能帮忙尽量帮忙。” 齐老这几句话看起来只是客套客套,无足轻重,却让在场的大佬们一个个眼红不已。 宋远平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竟然这么快就得到齐老的欣赏?要知道,齐老从来不对任何人许诺什么,而今天竟然主动对宋远平抛出了橄榄枝?看来,宋远平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 齐老对黄州的方方面面都很感兴趣,什么历史古迹,文化底蕴,经济发展,地方民俗,或多或少都要了解一些,不知不觉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 齐老的秘书温和的提醒: “首长,吃饭时间到了,您吃过饭还要休息一会儿!” “你还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那好,今天先到这里吧!” 走到会议室门口,他又转头看向齐琼说: “齐琼,正好宋书记也在,你向宋书记请个假,这两天回京安慰安慰你姐,有些话还是你们女孩子在一块说比较合适!” 齐琼点点头: “我知道了爸,您别想那么多,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接待这么高级别的首长宋远平还是第一次,他摸不清首长吃饭时让谁陪同合适?更不知道首长打算在黄州停留多长时间? 仓促中,宋远平有些懵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安排了? 无奈,他只好轻轻拉了拉郑时淼的衣角,轻声问道: “领导,您了解齐老的脾气,接下来怎么安排才合适?” 郑时淼说: “我不是交代过你,让你找两个会做南方家常菜的厨师吗?你安排了没有?” “我已经安排好了,市委招待所刚好有两个南方来的厨师,其中一个做的家常菜特别棒,昨天晚上我特意去品尝了一下,我想,齐老一定会喜欢的?” 郑时淼轻笑道: “这你就不用发愁了。齐老不喜欢人多,吃饭时更不喜欢有太多人陪同,今天有齐琼在,连我这个省委书记也没机会陪同!” 宋远平长舒了一口气! 和齐老这样的高级别首长在一块儿吃饭,那简直就是受罪? 每说一句话,甚至咳嗽一声都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毁了自己一辈子? 第101章 酒文化 齐老仅仅在黄州住了一个晚上,次日吃过早饭,便和齐琼一起赶赴机场。省委的几位领导一直把他们送到机场,直到飞机开始滑行,领导们这才挥手告别。 送走了齐老,省委几位大老没回黄州市,和宋远平等一众市领导一一握手后,沿着机场通往金州的国道,返回了省城。 八月初,黄州市干部调整工作圆满完成任务。 事实证明,宋远平的干部调整责任制效果明显,各级领导干部们工作积极,市委、市政府也一派勃勃生机,整个黄州市跨入了平稳安定的经济腾飞时期。 唯一让宋远平感到诧异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了,秦峰好像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省委书记郑时淼并没有来黄州?秦峰也从未给宋远平打过电话,这让宋远平多少有了点失落感。 也就在八月初,省委派来了新的市长,这也打破了常务副市长齐琼将会担任市长的谣言。 新任市长龚得江是从云海市调剂过来的,他不到五十岁的年龄,稍胖,秃顶,走路呼呼生风,办事果断干脆,很有点市长的派头。龚得江政治素质和业务能力没得说,唯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太喜欢喝酒唱歌了。 龚得江到黄州工作一个多月,几乎每隔三两天就要去ktv练练嗓子,龚得江最爱唱红歌,特别是喝了酒以后,唱到动情处,自己能把自己唱出眼泪。 人无完人嘛,要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可是身为一名高级领导干部,总是往练歌房里跑,还是有点儿不太雅观。 这天是星期五,也是黄州市和香港的一个大财团签订战略合作项目的极重要的一天。 为了表现出对项目的足够重视,龚得江亲自给宋远平打电话,邀请他出席招待宴会。 宋远平对酒局不感兴趣,自他担任市委书记以来,除了必须要出席的场合,一般情况下,他都推给市委秘书长田水多。自从市委副书记吴伯钧来到黄州以后,这项“光荣的任务”又成了吴伯钧的必选项目。当然了,并不是宋远平硬逼着他去应酬,而是习惯了这种热闹的场合。 碍于龚得江的面子,宋远平本来是要出席宴会的,可当他听说宴会结束以后还要陪着财团主席唱歌,宋远平委婉拒绝了邀请,并让吴伯钧代他出席宴会。 龚得江来到黄州工作以后,基本能和市委保持一致的步伐,起初他对宋远平的印象也还可以,但随着宋远平一次次的拒绝出席市政府举行的各种宴会,两个人之间逐渐产生了隔阂。 而吴伯钧却不然,对于市政府的邀请,他统统来之不拒,还乐在其中。当领导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悟出了人生真谛。 他曾当众说过人生感悟,说男人为什么叫作男人?首先,作为男人一定要会喝酒、能喝酒、敢喝酒,还要会品酒。酒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既能从中找到酒精刺激大脑的朦胧快感,也能满足胃部对酒精的需求,还能缓解工作后的疲劳。最重要的一点,喝酒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加深同事之间的感情,使同事之间便于沟通,合作更加流畅。 他的这种酒文化和龚得江的酒文化不谋而合,唯有一点不太一样,吴伯钧不喜欢唱歌。但人的习惯是会传染的,尤其是不太好的习惯,在龚得江的多次邀请下,吴伯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尝试了两次。但他们忘了,在酒精的驱使下和练歌房那种复杂的地方,难免会发生些意外?而这些意外是自觉或不自觉之中偶尔发生的,在偶尔之后,便逐渐习以为常,使人的灵魂发生了质的改变,练歌房的内容也因此更加“丰富多彩”,不但有按摩项目,还增加了男女间的二人游戏。 战略合作协议签约仪式结束以后,宴会是在市政府招待所三楼的“步步登高”厅举行的。 香港“鼎升投资”主席吴茂生,陪同吴茂生打酱油的香港“金友集团”总裁何金友出席了宴会,作为主宾,他们坐在了首席,龚得江和吴伯钧亲自作陪。 不管香港的酒文化和内地有无差别,龚得江依然按照他定下来的规矩,入席三杯酒。 龚得江作为合作方主要领导,率先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等大家的掌声逐渐平息后,他举起酒杯说: “吴老板,何老板,感谢二位能来我们黄州市投资,为了实现双方共赢,也为了接下来的合作更加愉快,咱们共同举杯!” 吴茂生感慨地说: “感谢龚市长的热情招待。你们黄州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宋书记的口碑和龚市长的辛勤努力。来,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龚得江心里不乐意了,“黄、港战略合作”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和他宋远平有什么关系? 吴伯钧看出了龚得江的不悦,连忙转移话题: “龚市长自从到黄州主持工作以来,短短数日,为我们黄州引进了多个超大型项目,今天,又和贵集团达成了合作协议,可谓是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我们黄州六百万人民应该牢记龚市长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大家共同举杯,为我们的龚市长干一杯!” “好好,大家为龚市长的千秋伟业干杯。” “干杯。” “大家干杯…… 于是,在一片赞誉声中,大家纷纷举杯。 接下来,吴伯钧又是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一直到口干舌燥,嘴里喷唾沫星子,大家才又一次举起酒杯。 龚得江容不得吴伯钧抢了自己的风头,喝了第二杯,他马上又是一番慷慨陈词,第三杯酒又下了肚。 为了庆祝签约仪式圆满成功,今天的酒杯比平时用的酒杯要大上一号,一杯刚好一两酒。吴茂生别看生意做的挺大,却没什么酒量,勉强捏着鼻子喝了三杯,总算是过了门槛,可脑袋上已经溢出了汗水,脸上红扑扑的。再看向龚得江和吴伯钧,两个人全变成了两个脑袋,在他朦胧的眼睛里晃晃悠悠的? 为了不至于扫兴,他大手一挥,让他的女秘书乔阿丽代劳。 乔阿丽名为秘书,实为公关,她身材窈窕,既妖又媚,酒量也大的惊人。为了完成老板交待的任务,她使尽浑身解数,嗲声嗲气的游离于两位领导身边。一会儿依附在龚市长肩膀上,非要和他喝交杯酒?一会儿又揽住吴副书记腰间,端着酒杯喂他喝。任龚市长自封酒神,吴副书记自誉酒仙,也纷纷败北,没等宴会结束,两个人已经满嘴酒气,说话也不利索了! 酒局结束以后,并不代表游戏就完全结束了,龚市长没忘记终极节目,嗨歌。吴茂生和何金友架不住龚市长和吴副书记的一再邀请,只好陪着他们去了一个叫“大嗨”的ktv练歌房,这个“大嗨”就是龚市长的游戏基地。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今天的游戏发生了意外中的意外! 第102章 ktv血案 ktv的服务生李凯一看龚市长驾到,赶紧躬身问好,殷勤地把他们领到一个豪华包厢。 进了包厢,李凯先帮他们调整好点歌机,又让人端来凉茶,啤酒,水果等小心伺候着。 别看龚市长刚才还有些月朦胧鸟朦胧的,一进包厢,他马上又来了精神: “吴主席,何总,这里的环境,你们还喜欢吧?” 吴茂生顺着他的意思说: “挺好,内陆省份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可以说是火箭速度,所以我们鼎升才来你们黄州找机会嘛,请龚市长以后多多关照。” 龚得江放下手里的凉茶,诚意十足地说: “我们是双赢嘛吴主席,你够意思,给面子,我们黄州当然也要拿出诚意来。你放心吴主席,我以前承诺过的投资条件,一定会不折不扣地兑现!” “那就太谢谢龚市长了。这次签约仪式你们市政府搞的很隆重,我非常满意。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宋书记没能到场,我这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吴茂生又一次提到了宋远平,这让龚得江心里十分不满,他阴阳怪气的说: “人家宋书记是搞政治的,看不上搞经济的。方丈能念经,住持也能念经,有我就行了。” 吴茂生听出来了,这位龚市长和一把手宋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两个人各干各的。 商人以逐利为最高宗旨,想要赢得政府优厚的政策支持,只凭推杯换盏是不够的,除了用金钱开路以外,女人才是无往不利的公关利器。他扭头看了看正在拿着小镜子补妆的乔阿丽,意味深长地冲她使了个眼色。 乔阿丽一点就透,一屁股坐在龚得江身边,把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嗲嗲的说: “龚市长,我早就听说您红歌唱的棒棒哒,我好想好想听呢,您赶紧给我唱一首嘛。” “好好,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那我就献丑了!” 龚得江正想一展歌喉,拿起茶几上放着的麦克风站了起来。 第一首唱的是《打靶归来》,在唱第二首歌的时候,龚市长别出心裁的选了一首双人对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还醉意朦胧地向齐阿丽招手: “齐秘书,只有董永没有七仙女哪行?来来,你过来配合一下,你客串一下七仙女。” 齐阿丽毫不扭捏,拿起话筒就上了阵。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唱越默契,别说,除了龚大市长那公鸭嗓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以外,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动作还真有点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味道。 唱着唱着,齐阿丽上半身依偎在了龚市长怀里,龚市长一时兴起,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把搂住了齐阿丽的细腰。 只是一瞬间,女人诱人的体香就像是一剂迷魂散,丝丝缕缕涌入了龚市长的鼻腔。 龚市长顷刻间便心旌摇动,一股强烈的邪念占据了整个大脑,他腾出左手,毫无忌惮地袭向齐阿丽高高隆起的胸部。 齐阿丽起初还扭捏作态,欲迎还拒,随着龚市长的胆子越来越大,她逐渐放飞了自我,任由龚市长的咸猪手上下动作。 吴茂生一看时机已到,笑着对吴伯钧说: “吴书记,龚市长兴致正浓,咱们就别再打扰他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咱们各自开一个房间,尽情体验一下这里的ktv文化,人生须尽欢嘛!” 吴伯钧跟着龚得江来过几次,对这个ktv的“深度特殊服务”深感兴趣。上次来的时候,一个姓赵的陪唱歌女就让他欲仙欲死,流连忘返。此刻的他早已经蠢蠢欲动,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各自寻找他们的快乐去了。 李凯也很有眼力见,他悄悄退出房间,临走前,他把房间的门也带上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龚得江和乔阿丽两个人。 龚得江和乔阿丽两个人在房间里都干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反正所有人退出房间以后,屋里魅惑十足的音乐也就停止了。 然而不巧的是,上次服务吴伯钧的那个姓赵的女陪唱今天没来上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唐三妹的性感女孩子。 唐三妹是李凯的女朋友,两个人都是玉东县人。由于家庭条件不好,两个人相约到黄州打工。唐三妹峨眉粉黛,天生丽质,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说起话来莺声燕语,温柔婉转,唱起歌来味道十足,犹如大山深处飞来的一只百灵鸟。 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今年是最后一年在黄州工作,等到年底就要回老家结婚了,老家的婚房也已经开始装修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今天是他们两个人噩梦的开始。 等房间里的男服务生调整好了音响设备,又上了一些果盘饮料,吴伯钧就让服务生出去了。 一开始,吴伯钧表现的很正常,他没急着唱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唐三妹聊起了天: “姑娘,你叫什么呀?” 唐三妹微笑着回答: “首长,我叫唐三妹。” “嗯嗯,这个名字好听,好像唐伯虎的妹妹就叫唐三妹吧?” 吴伯钧东拉西扯。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对历史没什么了解。” “我对历史也没什么研究,但是对唐三妹,我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据史料记载,唐三妹曾女扮男装,考取过当朝的状元,是个集美貌、智慧与一身的奇女子。我还专门查阅过她的画像,她和你长得还真有点相似呢?” 吴伯钧目不转睛的看着唐三妹的胸部和雪白的大长腿,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欲火。 “真的呀?您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不过,我一个大山里来的姑娘,怎么敢和唐三妹比呢?” “你看你看,你不就叫唐三妹吗?哈哈……,哈哈哈…… 龚得江非但没有为自己的无知羞愧,反而自鸣得意。 唐三妹脸一红,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来来,坐到我身边,我又不是老虎,你还怕我把你吃了呀?” “首长,咱还是唱歌吧?” 唐三妹不敢再看吴伯钧的眼睛,她轻声说道。 吴伯钧没有要唱歌的意思: “我对唱歌不感什么兴趣,我来ktv主要是来体验生活的。人吧,就是要劳逸结合,总不能把这后半辈子都奉献给国家吧?” “那我给您倒杯茶。” “我不渴,你先别忙着倒茶,陪我聊聊天,赵芳芳你熟悉吧?” “我熟悉,我们俩还住在一个宿舍呢。” “你们女孩子挣钱很不容易,所以说呢,不要一根筋,要利用自身条件多渠道、全方位立体创收。芳芳就很聪明,她知道怎么挣钱快,她和你提到过我吧?” 吴伯钧循循善诱。 “我和他不一样,我有男朋友,我只靠唱歌挣钱就行!” 吴伯钧知道用钱是没戏了,于是又改变策略: “你年纪轻轻的,在这种地方工作会毁了一辈子的!” “我没什么学历,又不能考公务员,ktv收入高,我也只能在这个地方上班了。” 吴伯钧抛出了诱饵: “工作是小意思,我一句话的事,我们市政府办公室还缺个打字员,你有没有兴趣?” “真的?” 唐三妹大喜过望: “那太谢谢您了首长,只要能到市政府上班,您让我干啥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哟?” 唐三妹看着吴伯钧那恶狼般的眼神,又害怕了: “除了……,除了我这个人,您……,您…… 吴伯钧以为她只是矜持,两只肮脏的手已经袭了过来。 “别……,您别这样,我求求你了,您别这样…… 吴伯钧早已欲火升腾,不顾一切地撕扯着唐三妹的衣服。 李凯忙完了两个房间的服务来到前台,前台的收银员王莉笑着说: “你们家三妹接了个大活,这回少说也挣个三两千的。” “你说的什么大活?我怎么不知道?” 王莉惊讶地说: “刚才领班把她派到二零六了,你不知道吗?” 李凯一听,马上着急了: “二零六?我和领班说过的,我们家三妹只陪唱,不干别的,她怎么能把三妹派到二零六呢?” “你放心,去二零六不一定都是特殊服务,阿娇不也去过两次二零六嘛,她就是一般的陪唱!” “不行,我要去看看。” 李凯转身就要上楼。 “二零六不让人随便打扰,你不知道吗?” “不是我非要打扰,是领班不通过我就把三妹派到二零六,她先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说完,李凯转身上了楼。 等来到了二零六房间,他隐隐听到里面有人在哭泣? 顿时,他感到一腔热血在不停涌动,满腔的怒火令他失去了理智,他飞起一脚踹向房门。 一脚,两脚,三脚……,终于,房门被他踹开了,映入他眼帘的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只见唐三妹几乎全裸,吴伯钧正惊慌失措的整理着衣服。 “你妈,老子杀了你!” 李凯跑到茶几旁,拿起一罐啤酒砸向吴伯钧,吴伯钧一歪头,那罐啤酒砸到了墙面上。 他一眼看见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便攥在手里,飞身冲向脸色苍白的吴伯钧。 瞬间,一声声惨叫传出房间,传遍了整个二楼走廊! 第103章 职务变动 当ktv老板领着几个保安冲进二零六室,龚得江已经呈大字形躺倒在地板上,生死未卜。 消息传到市委市政府,立刻引起了轰动。 宋远平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黄州上任还不到一个月的龚市长没有废寝忘食的工作,而是意外地倒在了ktv里生死不明? 这是一个天大的丑闻,不但成为了六百万人民群众茶余饭后的笑料,也是一个让黄州市各级政府领导干部们值得反思的廉政教育案例,从而,也把他这个市委书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他这个黄州市一把手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首先,没能有效地遏制政府领导严守干部廉洁制度,其次,没有严格督促政府领导干部们严格遵循党中央提出的“四个必须”,“八项规定”。 宋远平在这个问题上曾经无数次的反思过。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严抓工作纪律,可抓得太紧,怕引起龚市长的误解,认为自己手伸的太长,从而引起党政不和?抓的松了,又怕引发这样那样的问题?在这种瞻前顾后的顾虑中,事情还是弄得一团糟,不但党政关系愈加的紧张,反倒姑息养奸,最终铸成了这桩无法挽回的血案。 然而,现在还没到总结的时候,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全力抢救龚市长的生命。 宋远平马上召开市委扩大会议,会上,他作出三项指示: 第一,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龚市长的生命。 第二,公安局要尽快查清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严查夜总会、ktv、歌厅、茶楼、棋牌室等娱乐场所,全面肃清灰色产业,杜绝此类案件再次发生。 第三,市纪委要严抓纪律,加强各级领导干部思想教育工作,认真反思这几个月以来出现的各类廉政纪律问题,防微杜渐,亡羊补牢,还黄州一个风清气正的良好工作氛围。 会后他立即把这个恶劣事件汇报给了省委郑书记。 郑书记听完汇报,沉思了良久,最后,他极其严厉地说: “这件事情的发生,你是有责任的。作为黄州一把手,你没有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放纵领导干部们违规违纪,以至于发生了这么重大的恶性案件!” 郑书记的话让宋远平心里一紧,他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总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果然,郑书记接着说: “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主持黄州工作了。在省委作出最终处理之前,你要认真总结工作中的失误,反思自己的过失,吸取教训,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不是自己的优柔寡断,事情也不会变的这么糟糕?自己愧对了省委领导们对自己的期望,愧对了“黑脸包公”这个雅号,更愧对了黄州广大人民群众对自己殷切期望,不管省委会如何处理自己,那都是咎由自取! 好在龚市长抢救及时,最终捡回了一条命,但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仅仅是个开始。 一周以后,省委做出了最终处理决定。 一,龚得江作为政府领导,思想堕落,生活腐化,行为恶劣,严重违反《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给予开除党籍,撤销一切行政职务的决定。其违法犯罪行为,移交公安检察部门,进一步追究其刑事责任。 二,吴伯钧作一名市委副书记,不能以身作则,追求低级乐趣,丧失了原则,严重违反了《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给予党内严重警告,留党察看一年,撤销其黄州市市委副书记一职,等待另行分配工作。 三,宋远平作为黄州市市委书记,没有尽到责任,不能有效约束政府干部,不适合担任正职领导,即日起撤销其市委书记职务,等待下一步工作安排。 一时间,刚刚步入正轨的黄州政治局势,又一次被这次丑闻事件搅动的支离破碎,黄州就像一个停摆的时钟,静默了。 处理决定下发以后,齐琼第一个站出来替宋远平鸣不平。 当天她就给省委郑书记打去了电话,很不服气的说: “领导,省委这样处理不公平,龚市长自己行为不端,凭什么让宋书记跟着受处分?” 郑书记没因为她的咄咄逼人发脾气,而是微笑着说: “那你来说一说,作为一个市委书记的职责是什么?” 齐琼据理力争: “领导,您知道作为一个市委书记有多难吗?管的多了,人家会说他蛮横霸道,想一手遮天?稍一松懈,你们又说他不称职,不能严格约束政府领导干部?反正我觉得宋书记已经做的很好了,他能以身作则,做出表率就已经不错了,总不能让他把所有领导干部们都得罪了吧?” 郑书记不急不躁,他只是引经据典,让事例来说明问题: “从董书记任黄州市委书记以来,黄州就已经动荡不安。李红兵,毛朝阳,丁佩佩,魏二河,高学伟等市委市政府领导干部们纷纷落马,这说明了什么?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没有一个敢于硬起腕抓纪律的市委书记,黄州还会再一次重蹈覆辙。你能说,宋远平同志不该受处分吗?” “可您也不能就这么一刀切吧?是人总会犯错误的,总要给人家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齐琼仍然不服气。 “好了齐琼同志,对于宋远平的处理决定,省里是认真考虑过的,你也不用再争辩了。具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亲自和他谈一谈不就知道了?我想,如果他能够真正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他一定会和你说清楚的!” “郑书记,您不能这样做,您这样做我们都不会服气的?郑书记,郑书记…… 郑书记已经挂断了电话,这让齐琼很是郁闷,想了想,她还是给老爸打去了电话。 齐光明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严肃批评了齐琼横加干涉省里的处理决定,并严令她给郑书记道歉,还威胁说,如果再敢多管闲事,就要把她调回京城。 齐琼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也从没有利用过老爸的影响力为自己谋过福利。但她深知老爸说一不二,她可不想回京城工作,对于她来说,只有扎根基层工作,才算是真正为人民服务。 既然哪条路都是此路不通,齐琼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执拗,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放心不下宋远平,生怕他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于是,她起身去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意料之中的是,纪委书记郭开来和组织部长秦玉洁已经在宋远平的办公室里坐着了。 宋远平并没显示出丝毫的颓废,一如既往的笑脸相迎: “齐副市长,欢迎欢迎。小宇,赶紧沏一杯咖啡!” 郭开来和秦玉洁也都站了起来,秦玉洁握住齐琼的手亲热地说: “宋书记有难,我就知道齐副市长一定会来,快坐下谈。” 宋远平呵呵笑着说: “唐僧西天取经还九九八十一难呢,我这点挫折算不了什么。从内心来说,省委对我的处理决定是正确的,我也确实没尽到我这个书记应该尽到的责任。” 郭开来微皱着眉头说: “其实呢,自打吴副书记上任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早晚会闯下乱子,这不是应验了吗?” 宋远平不解的说: “这么说来,你早就认识吴副书记了?” “我不光认识他,我们俩还有过一段交集。以前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们曾经闹过矛盾。” “是吗?怪不得作为同事,我老是感觉你们俩不是太和谐?” 宋远平后知后觉地感叹道。 “先不要提他吴伯钧了,对于省委对宋书记的不公平处理,我觉得咱们应该做点什么?” 秦玉洁拧着眉毛说。 “干脆咱们写个联名信,我去发动市政府几个副市长,你们市委这边也准备一下,我就不信了,省委就不能改变一下态度?” 齐琼积极响应道。 宋远平一听齐琼要写联名信,吓了一跳,赶忙阻止道: “各位,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厚爱,心意我领了。不过,千万不要写什么联名信,那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呀?” 郭开来也说: “不能写联名信,这样做无疑是火上浇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省委做出处理也有情可原,不然的话怎么能服众?”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宋书记受处理?” 秦玉洁两手一摊,仍然很不甘心的样子。 宋远平心情沉重,他长叹一声,无不懊悔地说: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接受惩罚。平心而论,这些天我思想上是开了小差,没有认真履行自己的工作,从而导致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认真说起来,省委对我的处罚是轻的,他们并没有下死手,真要深究起来,就算是撤销了我的党员资格我也无话可说。此次事件影响极为恶劣,不仅严重影响了政府的公信力,还抹黑了政府,失去了人民群众对我们政府的信任,作为市委领导,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了宋远平这番话,秦玉洁和齐琼这才深切感受到了此次事件引起的严重后果,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沉重而压抑,所有人都似乎无话可说了。 半个月后,省委重新对宋远平和吴伯钧的工作做了调整安排,吴伯钧被连降了两级,调到省商务厅办公室任副主任。 宋远平的工作安排则耐人寻味,他被调任到省纪委,接替了已经病退了两个月的纪委副书记钟昆仑的职务。 第104章 初入省纪委 宋远平接到省纪委办公厅的电话通知,要求他周一必须到省纪委上班,还特别说明,这是省纪委秦书记提出来的要求。 一般来说,明确了职务以后,什么时候去上班并没严格的时间限制,因为牵扯到原单位的工作交接,家庭事务的安排等等,这些都需要时间。但这次却不一样,省纪委书记秦峰指定了上班的日期,至于出于什么目的,宋远平还闷在葫芦里。 作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就要不折不扣服从上级领导的工作安排,接到通知后,宋远平便开始着手赴任前的工作准备。 周五,他主持召开了最后一次市委常委会议,安排了近期所要完成的各项工作任务,并特别说明,周一上午,谢绝所有市委、市政府领导干部们的送行。 下班前,宋远平把司机唐玉国叫到了办公室,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到省纪委工作? 唐玉国没有丝毫犹豫: “老板,除非您不想用我了,不然,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宋远平点点头,又问道: “你和倩倩处的时间不短了,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儿?” “早着呢老板,我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远平疑惑的说: “我好像听你说过10月1日你们结婚,怎么又变褂了呢?” 唐玉国吞吞吐吐地说: “倩倩妈说想结婚也行,前提是……,必须先买套房子。” “倩倩呢?她怎么说?” “倩倩倒是没说啥,她的意思是,有没有房子都能结婚,只要我能一心一意对她就行。” “嗯嗯,房子并不是结婚的唯一硬性条件,爱情更不能以经济物质为基础,只有相互理解、相濡以沫,才能白头偕老。倩倩是个好姑娘,你以后要好好的对她,可千万别让人家失望!” 唐玉国点点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到了金州您还用倩倩吗?” 宋远平笑着说: “怎么,你还打算让她在我家干一辈子呀?” 唐玉国挠挠头: “其实,上个月就有人主动联系我,说要给倩倩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我拒绝了,我知道人家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会这样做的。” 宋远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挺好,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如果你真要是接受了人家的小恩小惠,那你就白跟了我这么久。你们结婚以前,还让倩倩在我家帮忙,等以后安顿好了,我想办法给她安排个力所能及的工作。” “太谢谢您了老板,我先替倩倩向您致谢!” 唐玉国很受感动,他跟着宋远平工作也好几年了,从没见过他主动为别人安排过工作,这大概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行了玉国,你是了解我的,替倩倩安排工作可以,我可不会违反了原则,到时候安排的工作倩倩不一定能不能满意呢?” “倩倩对您非常尊重,她一定不会挑肥拣瘦!” 唐玉国毕恭毕敬地说。 “倩倩的事儿以后再说,你让小宇进来,我有事情要和他谈!” 宋远平吩咐道。 宋远平是个很念旧的人,除非张小宇有了更好的出路,不想再跟着他宋远平混了?不然的话,他是不会抛下张小宇不管的。马上要去金州工作了,他要征求一下张小宇的意见,看他是否愿意跟着自己去金州工作。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领导与秘书只要经过相互间的考验,那就是密不可分的“主仆关系”。虽然用“主仆”两个字不太贴切,但现实情况确实是这样,领导离不开秘书工作上、生活中无微不至的服务,甚至领导的家庭成员也是秘书服务的对象。而秘书离开了领导就啥也不是,未来的前途命运,也全掌握在领导手里。 张小宇在秘书科待了那么久,更明白以上这些道理。 他张小宇之所以能在人前风光无限,几乎市委、市政府及全市各级政府机关单位领导干部们见了他没有不笑着打招呼的,皆因为他是宋远平宋书记的秘书。 一个秘书只要服务了某一位领导,那就等于被单位打上了标签,如果运气不好被领导抛弃了,那就等于断送了前程,只能待在秘书科老老实实坐冷板凳,重新被启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被市委主要领导看上,并被信任,这是他张小宇的幸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宋远平对张小宇像是对家人一样坦诚,不管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他总是很放心地交给张小宇处理,从没把他当过外人。而宋远平的清正廉洁和高尚的思想品质也让张小宇深深地佩服,别说宋远平是平调到省纪委了,就算是他被降级处理,张小宇也决不会离开宋远平。 两个人只谈了几分钟,张小宇便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坚决跟随宋书记的脚步,踏上新的、未知的征程! 虽然已经在会上做了表态,周六周日,大部分市委、市政府领导干部们还是牺牲了休息时间,络绎不绝的前来和宋远平话别,这样就占据了他白天大部分的时间,他和周静雅约定好的团聚计划只能推到周日晚上了。 周日晚上,他到超市选了一大兜的礼品,去拜访了岳父岳母,和周静雅进行了一次长谈。 宋远平被调整到省纪委工作,周静雅是抱有抵触情绪的,埋怨宋远平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典型,应该向省委解释清楚的。 还好,周静雅的父母对于宋远平的新工作很支持,特别是老周,他和宋远平洋洋洒洒的谈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老伴给他使眼色,老周这才极不情愿的给宋远平和周静雅留下了独处空间。 两位老人去了他们的卧室,周静雅撅着嘴巴说: “你也太好说话了吧?龚得江和吴伯钧犯了错误,有你什么事儿?省委凭什么要处理你?” 宋远平轻轻握着周静雅的手,柔声解释: “我是市委领导,他们犯了错误,说明我工作上做的还不够细致,如果我能严格约束他们的行为,哪还会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所以,我心甘情愿接受省委对我的处理。再说了,到省纪委上班有什么不好的?少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工作之余我也能多腾出一些时间陪陪你嘛!” 周静雅乜了一眼宋远平: “你呀,总是替组织着想,从来也不想想你自己。马上就九月份了,你可是说过10月1日要结婚的?到了省城咱们要房子没房子,要家具没家具,怎么结婚?” 宋远平轻柔的抚弄着周静雅的秀发,柔声宽慰道: “我现在住的是公家的房子,到了金州以后,省纪委还会让我睡大街上?买些简单实用的家具,不会耽误咱们结婚的。等以后我攒够了钱,先付个首付,买个大点的房子,咱们就在金州安家落户,好好的过咱的小日子!” 周静雅叹息道: “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搬着走,反正我人都是你的了,只能随你了!” 宋远平呵呵笑道: “看你说的,板凳哪能和我这个大活人相比较?第一,它不能陪你说悄悄话。第二,你要是生了气,拧它一下还硌的手疼?第三就更重要了,它不能陪着你生儿育女?我就不一样了,以上这几项功能我可是全具备!” 周静雅噗嗤一笑: “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贫嘴,等结婚那一天我就不露面,偏让你搬着个板凳拜堂,咯咯…… 周一早上吃过早饭,宋远平便携司机唐玉国、秘书张小宇赶赴省城,到省纪委报到去了。 省纪委也已经做好了迎接宋远平到来前的所有准备工作。 会议室里,省纪委书记秦峰,组织部长刘福全,宣传部长李婷,政策法规研究室主任汤成儒,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陶显耀,信访室主任田民学,第一监督检查室主任李兆民,二室主任周青,案件监督管理室主任马永富,案件审理一室主任张育才等一众党委委员,以及其他各处室中层以上领导们齐聚一堂,只等着宋远平前来赴任了! 宋远平他们三个人到了省委还不到八点半,等车子缓缓开进省委大院停车场停稳,他便急匆匆的走向省委办公大楼。 虽然现在还不到九点钟,但今天第一天上班,纪委领导一定会举行欢迎仪式,他可不会大咧咧地让大家等他一个人。 在楼下等着的省纪委办公厅主任徐介然眼睛贼亮,老远就看见了宋远平,便急步迎了过来。 宋远平见一位半秃顶的大肚腩走向自己,脸上还带着无比虔诚地微笑,知道他应该是省纪委某位领导,便也加快了脚步。 徐介然大老远就笑着伸出了胖乎乎的右手: “宋书记您好,我是咱省纪委办公厅主任徐介然,欢迎您正式加入咱们省纪委队伍!” 宋远平也笑着说: “感谢徐主任的迎接,我一大早就往省城赶,这紧赶慢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让你久等了!” 徐介然边走边说: “张副书记刚才也在楼下等着你呢,不巧的是,省委夏副书记有事儿找他?反正还是要上楼,您看咱用不用再等他一会儿?” “你说的是张珂张副书记?” “对,是张珂张副书记!” “我和张副书记挺熟的,他不会挑理的,不用再等了。” “那好,咱们上楼。” 徐介然走过去摁开了电梯,两个人走了进去,徐介然摁了六楼键,电梯平稳地升了上去。 第105章 欢迎会上的插曲 走进会议室,以秦峰为首的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 秦峰笑呵呵地说: “哎呀远平啊,我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盼过来了!” 宋远平赶忙伸出手和秦峰握手,微笑着自我解嘲: “秦书记您厚爱了,我可是被省委贬到咱们省纪委的。” 秦峰说话向来不爱拐弯抹角,他很严肃的纠正道: “你以为谁都能贬到省纪委工作呀?来省纪委工作不但要得到省委认可,也要得到我们省纪委的认可才行。所以说,你能来省纪委工作并不是谁把你贬过来的,而是省纪委把你要过来的!” 这下把宋远平整尴尬了,还好,一旁站着的张珂救场来了: “宋书记,咱俩又见面了,真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你我竟然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了?” 宋远平这才有机会喘了口气,连忙谦逊道: “张书记,我初来乍到,没什么工作经验,以后请多多指教!” 张珂更是小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咱们纪委工作没什么诀窍,更谈不上什么指教,工作经验不是总结出来的,是干出来的,只要不怕得罪人,干就完了!” 秦峰又笑着接过来话茬: “张书记说的对,宋书记,以后在咱们省纪委工作,你这黑脸包公可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接下来,宋远平又和大家逐一握手寒暄。 除了秦书记和张书记,还有两个人他认识。信访室主任田民学曾和他有过两次交集,周青更不用说了,两次到黄州开展工作,和宋远平没少打交道。 寒暄了一阵子,大家又各自落座。宋远平的座位被安排在秦峰的左手边,按照座次排位,这算是省纪委的第二把交椅了。 秦峰轻咳了一下: “咳咳,同志们,宋书记来了,咱们的欢迎仪式也正式开始了,请大家以热烈地掌声欢迎宋书记加入咱们省纪委!” 大家于是纷纷鼓掌。 待掌声逐渐平息下来,秦峰扶了扶麦克风: “同志们,宋书记是咱们山南省有名的“黑脸包公”,我想大家对他应该都不陌生,我也就不再过多介绍了。也许大家还不知道,宋书记之所以能这么快到省纪委报到,是我特意安排的!”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秦书记会这么着急让宋远平来省纪委上班?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被抽调到上级纪委巡查组工作,一直没时间和远平同志联系,我以为之前的计划要泡汤了?没想到,这阴差阳错,黄州出了个ktv事件,远平同志还是来咱们省纪委工作了?大家说,这是不是缘分哪?啊?哈哈……,哈哈哈…… 宋远平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秦书记这么多天了也没和自己联系,原来他是被抽调到上级纪委巡查组工作了。 秦书记又接着说: “宋书记能来咱们省纪委工作,我这心里算是真正踏实了,这也正好符合上级领导的意思!” 秦书记这番话够直白,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表达了对宋远平的重视,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大家纷纷交头接耳。 信访室主任田民学和案件监督管理室主任马永富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同志们,虽然宋书记以这种方式来咱们省纪委工作了,我仍然觉得是咱们省纪委之幸,是咱们山南省七千万人民之幸,因为我相信,在宋书记的领导下,山南省腐败分子将无处藏匿!” 秦峰的这几句话更是让大家诧异?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省纪委以后要交给宋远平了? 马永富再也按捺不住他强烈的好奇心,扭过头轻声问坐在他上首的刘福全: “刘部长,我怎么感觉云里雾里的?宋远平不是平调吗?秦书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宋书记以后要主持省纪委工作了?” 刘福全竖起两根手指,轻声“嘘”了一声: “别打听了马主任,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注意会场纪律。” 秦峰主持会议时,是不允许会上有人做小动作的,他警告性的看了马永富一眼,又接着说: “可能有人会感到不解,为什么要让一个外行来领导内行工作呢?我想说的是,政府机关和国家监督机构没有什么内行和外行之分,有的是能不能以身作则、脚踏实地的工作,能不能严格执行党的纪律和国家制定的法纪法规。我只看工作不看人,谁适合领导省纪委,我心里有杆秤。我们省纪委不同于一般政府单位,我们所要面对的是全省一千多名厅级干部,五万多名处级干部。这么多的干部需要我们省纪委去监督、去宣传、去教育,去扭转不正之风,去打老虎拍苍蝇,这就更需要一位刚正不阿的领导来坐镇指挥纪委工作。我们的纪委领导不需要唱白脸或是唱红脸,只要一张黑脸就够了,这就是我们省纪委领导的工作性质!” 宋远平也越听越迷糊,自己只是个副书记而已,秦书记为什么要把自己捧的那么高?难道他就不怕张副书记有意见? “那么,为什么我这么急着让宋书记来省纪委上班呢?这是因为周二,也就是明天,我就要正式到上级纪委报到了!” 会议室里开始骚动了。 虽然大家知道秦书记早晚是会调到上级纪委工作的,但这说走就走,还是让大家觉得突然? “时间不等人呐同志们,走之前,我和大家交代一下工作分配,从今天起,远平同志负责省纪委全面工作,张副书记负责工作协调和机关日常事务!” 秦书记如此安排,让在场所有处室领导们都惊呆了? 副书记与副书记之间的工作分工不同,这大家可以理解,但让一位并不熟悉工作的副书记刚来上班就主持全面工作,还是让大家觉得唐突?大部分处室领导们都看向了张副书记,他们认为,秦书记走了以后,主持工作的应该是张副书记才对!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张副书记表情很淡定,好像早已经知道宋远平会主持省纪委工作。 随后,秦书记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由于工作需要,办公厅原主任徐介然同志和第二监督检查室主任周青同志工作对调。案件监督管理室主任马永富同志暂停职务,由副主任杜保山同志暂时主持案件监督管理室工作!”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秦书记临走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说让周青主持办公室工作是为了给宋远平铺平道路,那突然停了马永富的工作是怎么回事?要知道,被停了工作无非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马永富要到下面的地市纪委任一把手了,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地市级纪委领导工作调整已经结束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他马永富的位置了。第二个原因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那就是他犯了什么错误,即将被组织调查。 马永富更是脸若死灰,他战战兢兢地问道: “秦书记,我不是太明白,您为什么要停了我的职务?” 秦峰冷冷地说: “马主任,春江市常务副市长李晟敏同志实名举报你,说你两次共收受春江市市委书记梁知秋贿赂款一百五十万元,这个停职理由还算得上充分吧?” “李晟敏他冤枉我,春江的案件从头到尾就是他李晟敏搞的阴谋,秦书记,您不能因为他的一面之词就停了我的职务!” 马永富尽力为自己辩解。 秦峰黑着脸说: “这个案子已经交给审查调查三室立案调查了,是不是冤枉了你,等调查结果出来就真相大白了,接下来的会议你已经没资格参加了,请你马上出去!” “秦书记,我……,我…… “出去!” 秦书记不容他再辩解,厉声喝斥道! 马永富像是泡了三个月的酱黄瓜,完全蔫了,他不敢再和秦峰如电的目光对视,耷拉着脑袋,蹒跚着走出了会议室。 这也真够讽刺的,马永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特意为宋远平召开的欢迎会,竟然会是他马永富出洋相的场合? 马永富也会涉嫌收受贿赂,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马永富在基层纪委工作时,曾无数次抵挡了调查对象连绵不绝的糖衣炮弹攻击,无论是金钱或者是美女,都没能动摇他维护纪律的决心和衡心。到省纪委工作以后,他更是展现出对党的忠诚和对工作的热爱,严格执行工作纪律,从严约束自己的行为,去年他还是省纪委的先进工作模范,什么时候开始堕落了呢? 欢迎仪式变成了正式党委委员会议,秦峰总结了在山南省这几年工作的点点滴滴,坦诚了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勉励大家在宋远平宋书记的领导下,卯足干劲,为营造山南省各级政府风清气正而不遗余力奉献一腔热血! 会后,秦峰把宋远平、张珂、周青三个人叫到书记办公室,又开了个四人会议。 第106章 重整旗鼓 到了秦峰的办公室,这位秦书记又是一个态度,他的笑容比在会议室的时候和蔼多了。 秦书记秘书勤快的给大家沏了茶水,关上房门出去了。 秦峰微笑着说: “把你们叫到我办公室,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你们交代清楚。宋书记刚来咱们省纪委工作,业务上的事情暂时先不要急着抓,要多看一些案例,多学习一些法律法规方面的知识,充实一下业务水平,但有一个案子例外,必须宋书记亲自去抓!” 宋远平心里没底,有些紧张地问道: “您说的是什么案件?” “咱们省纪委多次接到针对万城市市长李良白的举报,据秘密调查掌握的资料,李良白调任万城以前,曾在平山市任常务副市长,他生活作风腐化,工作简单粗暴,一个常务副市长,竟然多次和主要领导大吵大闹,造成极恶劣的影响。如果只是生活作风问题和工作态度有问题,也惊动不了咱们省纪委,关键是他还变着法的利用市里的重大工程,胁迫承建商收取巨额回扣。从他担任平山市常务副市长到今年七月份他升任万城市市长这四年多时间,除了肆意侮辱、打骂工作人员,强行和下级女干部发生关系,还粗爆干涉他人工作,擅自提高市政工程价码,其中有万城“凯旋广场”项目和“东湖名苑”挂牌出让土地中大搞暗箱操作,收受开发商贿赂款多达数千万之巨。还有,万城“榕河大桥”项目,万城到平山的“万~平高速”招标项目,他都有染指,不夸张地说,针对他的举报材料和调查材料摞起来有一尺多厚。李良白的案子涉及人员众多,情况特别复杂,只要你能拿下这个案子,我就有把握把你这个“副”字去掉!” 听完秦书记对李良白案的介绍,宋远平紧蹙着眉头,不无忧虑地说: “按理说,纪委工作就是要狠抓反贪污腐败,纠正各级政企单位领导干部们的不正之风,我不能拒绝您交办的工作任务,可我刚来咱省纪委,说句实话,我就是一菜鸟,专业性这么强的工作怎么不交给张副书记来做呢?” “你问问张副书记,为什么我不把这项工作交给他来做?” 秦峰笑着指了指张副书记。 张副书记没等宋远平发问,便主动说: “宋书记,我是真没这个时间。这个月中旬我也要交流到东海省任职了,而这样的大案子也不是个把月就能查清楚的,所以呢,任务也只能让你来完成了!” “这个月你也要调走啊?” “没办法,这是上面的决定,不走也不行啊!” 宋远平不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秦书记走了,你也要走,那我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秦书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宋书记,你以前拼命三郎的勇气都飞到爪牙国去了?还是我看错你了?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那种会打退堂鼓的人,一个贪腐案就把你吓倒了?” 张副书记见秦书记有些生气了,赶忙打圆场: “咱们省纪委人才济济,随便一个处室领导都是身经百战,你怎么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呢?还有,你不是和你们黄州市纪委书记郭开来搭档的挺好吗?咱们秦书记已经替你安排过了,最多半个月时间,郭开来就会来省纪委和你搭档。你要有信心嘛,几百万人口的黄州市你都领导了,还怕区区几百人的省纪委?” 秦书记缓和了一下脸色: “办公厅主任徐介然有些圆滑,这不就换成了周青嘛?马永富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本来我和张书记商量好了,到了年底再动他,现在我们俩都要走了,怕你搂不住他,这不也提前动手了?所有的路我已经提前替你铺好了,你要是还没有信心,那可就太让人失望了?” 宋远平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当然不会被省纪委的工作吓住,他只是听说秦书记要调走,张副书记也要调走了,感觉有些失落。现在听说郭开来要到省纪委工作,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撸起袖子干就是了! “秦书记,张副书记,请你们放心,万城的案子交给我就行了,如果我办的不够利落,说明我不是这个材料,我卷铺盖走人,从此再不踏入体制内半步!” 秦书记这才欣慰地笑着说: “这才是你“黑脸包公”的风格嘛!多的我也不说了,纪委工作不光要拒贪拒腐,拒绝形形色色的诱惑,还要注意人情腐败,我想,这方面你应该能做到?” “秦书记,我也不再向您表达我的决心了,您只管看我以后的工作表现就行了!” 秦书记微微点头,然后,他又看向周青说: “周主任,办公厅是个重要部门,作为办公厅领导,你不光要抓好办公厅日常工作,还要密切配合宋书记,他的任何工作指示,你要不折不扣地完成!” 周青也表态说: “您放心秦书记,办公厅主要工作任务就是服务领导的,我绝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秦峰又看向宋远平说: “我走了以后,省纪委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机关内部该改革就要改革,我安排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你要按照自己的思路,需要整合的就去整合,需要改动的就去改动,要灵活工作,机动作战,不要一根筋、死脑子,任何事物都是随着工作环境的转变而转变。” 宋远平虽然在官场历练多年,深知官场规则,但在秦书记面前,他也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刚来到省纪委,现在正是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哪会有什么成熟的改革方案? 针对宋远平以后的工作协调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其结果秦书记还是比较满意的。 第二天上午,秦书记要去上级纪委赴任去了,省纪委所有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和省委、省政府几位大佬亲自为他送行。 秦书记走了以后,郑书记喊住了正要溜走的宋远平: “宋远平,你躲什么躲?” 宋远平只好又走了回来: “您好郑书记。” “这就不敢见我了?” “我不是不敢见您,您工作太忙了,我是怕打扰到您。” 宋远平小声狡辩道。 “行了,别糊弄我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这下好了,想躲没躲开,还被训斥了一顿,宋远平只好骚眉耷眼的跟在郑书记屁股后面,等着郑书记新一轮的狂风骤雨。 到了郑书记的办公室,常秘书给两个人沏了茶水,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郑书记依然拉长着脸: “以后在我面前不要鬼鬼祟祟的,有错误就要改正,你想躲,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你别以为黄州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差点闹出了人命,这还是小事情吗?我实话告诉你,这次让你到省纪委工作,有两个同志还是不太赞成的,认为你连一个黄州市都没有能力管好,把省纪委交给你就更不会让人放心?可我仍然顶着压力,让你来省纪委工作了。本来我和秦书记已经商量好了,等干部调整工作结束以后,让你来省纪委担任一把手,可谁知道,你竟然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当然了,直接责任人不是你,可你是领导,仍然要负领导责任!” 宋远平坐着半个屁股,脊背挺的笔直,默默的洗耳恭听。 “秦书记走了以后,省委又缺了一个常委。按照我的想法,我还是想让你进常委,可前提是,你必须要做出一定的成绩,上面纪委认可你了,省委也认可你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副转正,常委这个缺你才能补上!” “常委不常委的没什么关系,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宋远平憋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趁着郑书记喝茶的功夫,插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 郑书记火气更大了: “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一个好士兵,不想参与政府大事的干部也不是一名好干部。我们当干部不是为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是为了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为了我们山南省能尽快赶上东部地区,加快繁荣富强的步伐。你这种落后的思想要不得,还要深刻的反省,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来纪委工作?我还有个会议要开,你先回去吧!” 郑书记这一顿批评不可谓不够深刻,宋远平都感觉有些懵了?他觉得很沮丧,他敏感地认为,自己在郑书记面前已经完全失了宠。得不到郑书记的认可,以后的仕途之路或许只会越来越艰难,甚至看不到希望。 宋远平只觉得脚下空空的,走起路来有些软软的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他不敢想象自己有多狼狈,临走前甚至忘了和郑书记打个招呼。 就在他刚要上电梯的那一瞬间,常秘书小跑着,气喘吁吁的追上了他: “宋书记,郑书记让我给您捎句话,他说事在人为,一个人如果想做阿斗,那谁也扶不起来,如果坚定信念,努力拼搏,那无论再大的困难也可以解决,路在你脚下,就看你怎么走了!” 濒临绝望的宋远平陡然间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郑书记能让常秘书捎话,这说明他对自己仍然没有放弃。自己不是无能之辈,这一路的坎坷险阻从未畏惧过,最艰难的时刻也从未低过头,沉淀了这么多年,是到了该发光的时候了。 他决定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三把火该从哪里烧起? 第107章 三把火 此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宋远平只召开了个省纪委全体干部职工见面会,没急着做什么动作,一切都似乎显得风平浪静。 这期间,他除了多次向张副书记和周青请教工作方法和管理经验,就是在各处室转悠,了解省纪委日常工作,熟悉各处室领导们的脾气秉性、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深入基层,和基层工作人员谈心、聊天,了解机各处室之间的工作性质及相互关联,为以后制定规章制度打下基础。 经过这半个月的深入了解,宋远平感觉收入颇丰。 各处室的头头脑脑们最起码叫的出名字,喊得出职务,谁和谁的关系融洽,谁和谁曾经闹过矛盾,谁上班奔着朝九晚五,尸位素餐,谁工作起来一丝不苟,踏实认真,谁又是懒懒散散,喜欢推诿扯皮,欺上瞒下,损公肥私等等,心里大概有了谱。 这样又经过几天的细致摸底工作,该走的走了,张副书记调到东海省任省纪委书记去了,该来的也按时到位了,郭开来也顺利的调到省纪检委任副书记,又一次和宋远平搭起了班子。 也就是这个月的中旬,省监察委也和省纪检委合并为一套班子。为了更好的统筹领导机关工作,宋远平被同时任命为省监察委主任一职,省监察委主任贺先知则罕见的担任了省纪检委副书记职务。这就出现了一个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奇怪布局,省纪委同时出现了三个副书记,而没有一名书记领导工作?然而,大家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这样的布局只不过是临时性安排,不久的将来,三个副书记里边一定会产生一名书记,而这个书记一定会是宋远平,至此,省纪检委完成了新一轮的班子组阁。 省纪监委一共设了十六个内设机构,其中有办公厅、组织部、宣传部、调研法规室、党风政风监督室、重大专项监督办公室、信访室、案件监督管理室、第一至第八监督检查室、第九至第十四审查调查室、案件审理室、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机关党委、离退休干部处。 为了更好的监督财务使用状况,此次会议上,单位又加设了一个机构,行政财务处,而处长的职位并没有落实,宋远平把黄州市政府办公室原来负责财务工作的莫笑笑调到了省纪委监委,临时担任行政财务处副处长。 第三周的周一上午,宋远平主持召开了省纪委监委全体干部会议,开始了他的第一把火。 会上,办公室主任周青宣布了几个处室负责人的调整决定,原信访室主任田民学被调整到了离退休干部处任副处长,离退休干部处原副处长赫平原升任处长,原处长王文剑则调整到了信访室任主任一职。原案件审理一室主任、党委委员张育才被撤销了党委委员的职务,调任宣传部担任副部长,而原宣传部副部长长钟钜良则担任案件审理一室主任,同时担任党委委员职务。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省纪委监委也同样有江湖。 但省纪委监察委不同于一般的政府行政机构,有着极其严格的纪律管控秩序,机关内部上班就是上班,上班时间看不到部门之间相互串门、聊天儿、嗑瓜子、说闲话的乱象,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没有剑拔弩张的险恶场面,更看不到下级敢于明目张胆的对抗上级领导的安排。 这些被降职调整的干部纵然内心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也没人敢于对自己的职务调整摔盘子打碗闹情绪,找不痛快,他们只能把气憋在心里,把恨深埋在心底。有人忍气吞声,有人则暗地里卯着一股劲儿,遵循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咬牙切齿的等待着宋远平倒霉的那一天。 一朝君子一朝臣,如果不能忍,那你就找机会调出单位,身在纪律严明的省纪委监委工作,比不得市委大院或者是县委大院,是容不得你的撒泼打浑的。 第一把火烧过的一周后,宋远平又接连出台了更为严格的十二项规章制度,其中包含了不得迟到早退,不得接受被调查人员的吃请,礼物,有价证券,红包,不得出入私人会所,舞厅,酒吧,ktv,夜总会,棋牌室等娱乐场所,不得在工作日饮酒等等一系列严格的约束行为。 只隔了一天,又出台了干部考核制度,其中有月考,季考,年考三个考核阶段,月考不合格警告一次,季考不合格扣发季度奖金,年考不合格则调离本职工作,十八个月如果仍然达不到合格级别,将被调离省纪委监委。 宋远平这三把火烧的不可谓不严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省纪委监委工作面貌焕然一新,各项工作紧张有序,井井有条,工作氛围严肃高效,再也见不到工作散漫、推诿扯皮的现象了。 单位步入正轨了,但没容得宋远平喘一口气,远在黄州的周静雅便气势汹汹的逼婚来了。 马上就九月底了,宋远平承诺过10月1日要结婚的,但周静雅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宋远平一个电话?这让周静雅心里不踏实了,她隐隐有股危机感,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于是,在打了数次电话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便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金州。 宋远平正在办公室和郭开来、钟钜良讨论李良白的案情,钟钜良受命调查李良白近一周了,此刻,他汇报说: “据平山市官场传言,李良白在平山有套房子,屋里装修的很豪华,就连烟灰缸都是镶金的。他收藏的各种奢侈品琳琅满目,除了名画名表,他最得意的是用纯黄金打造的宇宙之星组合,这些组合包括北斗七星,金牛望月,金辉耀阳等,加一起重达二十余公斤。李良白和别的贪腐官员不同,他非旦不避讳私下收受的名表名画等贵重奢侈物品,还多次邀请关系较好的下级官员参观他的宇宙之星。他藏的名画古画价值更不可估量,有徐先生的《奔马图》,张大千的《荷虾图》,唐伯虎的《言志》等古今名画名书。手腕上还常常戴着江诗丹顿,朗格,绿水鬼等名表,据说这些手表价值两百多万。” 宋远平神情严肃,紧蹙着眉头说: “我们纪委在反腐败的同时,也不能忘了惩戒那些靠行贿谋利的官员商贾们,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这些苍蝇也破坏了平衡规则,扰乱了官场秩序和市场法则,所以,在调查李良白的同时,对于那些向李良白行贿的官员、商贾们也要严肃处理!” 钟钜良点头道: “跟椐以前收到的举报材料和最近调查的信息显示,向李良白行贿的各级官员多达十三人,地产公司老板六人,专业搞拆迁的老板一人,其中行贿最多的就是拆迁公司老板古三虎,他一个人就向李良白行贿上千万!” “一个拆迁公司的老板有多少利润,竟然行贿上千万?” 郭开来惊讶的问。 正在此时,张小宇轻轻敲门进了办公室,附在宋远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宋远平先是皱了皱眉头,接着又苦笑了笑: “郭书记,钟主任,我有点事情需要马上处理,李良白的案子重大,你们两个继续研究,明天上午争取拿出研究方案!” 郭开来深有感触地说: “这么多天了你就没闲过一天,就连周六周日都在工作,也该给你一点私人空间了。我和钟主任再研究一下,具体这个案子该怎么布置下去,明天上午我和钟主任再详细向你汇报。” 第108章 密捕行动 周静雅见到宋远平的那一刻,便气咻咻的,像个老太婆那样唠叨个不停: “宋远平,你干嘛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今天已经26号了,距离10月1日剩不下几天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着急呢?你说,是我们的婚姻大事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 周静雅正在气头上,宋远平只得暂避锋芒,不做争辩,等她唠叨完了,这才解释说: “结婚和工作都重要,哪一头我都不能丢下来。静雅,我需要你理解我,我才刚到省纪委上班没几天,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怎么可以抛下工作不管呢?” “你张口闭口就是工作,那这婚还结不结了?” 周静雅由开始的唠叨变成了愤怒,她觉得宋远平这就是对她的敷衍和不当回事,这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也没那么英俊了,甚至让她感觉有些讨厌。 “婚当然是要结的。” 宋远平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周静雅说: “关于婚礼的事情,我一直都想和你商量商量。只不过这些天我一直都很忙,有几个案子非常棘手,再加上我才刚安顿下来不久,所以没有时间和你沟通。” 周静雅缓和了一下脸色: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 ”我已经想好了,趁着十一假期黄金周,咱们来他个旅行结婚,多游览几个地方,让你好好领略领略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 周静雅脸上一喜,随即,神情又黯淡下来: “旅游结婚啊……,可是我一直都梦想着能有一场浪漫盛大的婚礼,穿上漂亮的婚纱,在亲戚朋友的见证下嫁给你。而且,我爸我妈也都很期待咱们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这样直接旅游结婚,他们会不会不理解呀?” 宋远平把周静雅揽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 “我是省纪委领导,平时的工作就是要监督查处那些铺张浪费,违规大操大办的不良行为。现在社会都在倡导勤俭节约,易风易俗,我觉得咱们结婚应该响应这个号召。旅游结婚既能留下一段难忘又独特的回忆,还能避免大操大办带来的资源浪费。你是省报记者,接受过高等教育,具备良好的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更应该当好新时代排头兵,为新一代新青年树立榜样!” 周静雅“噗嗤”一笑: “你就会给人家戴高帽,人家喜欢听啥你就说啥,可我还是觉得应该摆几桌好好的庆祝庆祝。结婚是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总不能偷偷摸摸的吧?” 宋远平轻轻抚摸着周静雅的手背,耐心地解释说: “我懂你的想法,我也非常希望能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但你想想,传统婚礼不仅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还可能会因为各种琐事让人疲惫不堪。咱们旅游结婚,两个人可以一起去看看不同的风景,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享受彼此的陪伴上,这难道不是一种更有意义的庆祝方式吗?而且,咱们把旅行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以后拿出来回忆,那也是满满的幸福呀?至于长辈们那边,我会去和他们好好沟通解释,相信他们会理解和支持咱们的。” 周静雅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可是……,真要是旅游结婚的话,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好像没有那种正式的仪式感,让我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踏实。” 宋远平微笑着,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静雅,仪式感不一定非要通过一场盛大的世俗化的婚礼来体现。在旅途中,我们可以在美丽的海边对着大海和天空许下我们的誓言,也可以在古老的城堡前为彼此戴上象征永恒的戒指,这些独特的瞬间,难道不比一场千篇一律的婚礼更有仪式感吗?” 周静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美丽的眼眸中还是有些犹豫: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还是担心别人会说些闲言碎语,觉得我们这样结婚太草率了?再说了,我爸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他们连参加婚礼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 宋远平看着周静雅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悯,再想想周静雅说的也对,人家父母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女儿太不容易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嫁了出去,也确实对不住人家二老。 稍一沉吟,宋远平选择了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静雅,放假第一天,咱们双方家人坐在一块儿好好的团聚团聚,双方把这半辈子的祝贺语言都尽情的发挥一下,咱们俩呢,就接受他们双方的祝福,这样既完成了咱们的仪式感,也让双方家长都达成了心愿!” “那到时候安排几桌呢?” “咱们只安排直系亲属参加咱们的婚礼,远一点的亲戚朋友就别再喊了,你说行不行?” 周静雅沉默了片刻,然后又一次抬起头,眼中的犹豫渐渐消散,露出一丝笑容: “好吧,我听你的。” 宋远平如释重负,开心的在她额前亲了一下: “太好了静雅,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支持我。你放心,这次旅游结婚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一段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咱们俩可以一起规划行程,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周静雅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幸福的依偎在宋远平怀里。刚来时那种失落的情绪早已经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甜蜜。 宋远平把幸福推上了高潮: “你说吧静雅,你最想去什么地方,我都会满足你。” 周静雅微微眯着两只漂亮的眼,心中充满了期待: “我一直想去法国,看看浪漫的埃菲尔铁塔,逛逛美丽的塞纳河畔。我还想去意大利,感受一下那里的高雅艺术氛围,品尝正宗的意大利美食。还有,我还想去美国和英国,领略一下不同的异域国际风情…… “打住打住!” 宋远平不淡定了: “十一长假只有一周时间,你这是准备坐火箭去玩儿啊?” 周静雅咯咯的笑了,一副计谋得逞的得意样子: “看把你给吓得,是你说的让人家选地方的嘛!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想去泰山,让泰山来见证咱们的爱情之旅。” 宋远平松了口气: “这个可以有…… 当天晚上周静雅没走,以未婚妻的身份和宋远平缠绵了大半夜,两个人享受着肉体的欢悦和即将踏上幸福旅程的振奋。 十一长假即将到来,各级政府行政单位早已经人心浮躁,每个人都在盼望假期早一天到来。 而省纪委,这个既神秘又极具权威性的国家强权部门,像一部永不停歇的巨大机器,仍然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次日上午刚一上班,副书记郭开来和案件审理一室主任钟钜良便匆匆赶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来了。 郭开来汇报说: “昨天我和钟主任商量过了,根据已经掌握到的材料,我们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在假期前对李良白进行双规措施。” “这样会不会太仓促啊?” 宋远平微皱着眉头说。 “据办案的同志说,这些天李良白已经明显有所警觉,说话做事都没有以前张狂了。为了防止他串供或者突然出逃国外,最稳妥的办法,就要先把狼圈在笼子里,让他没时间串供或出逃。” 钟钜良也汇报说: “以前李良白开会时从来不谈反腐工作,甚至讨厌“反腐”两个字。可最近他的行为非常反常,各种大会小会上滔滔不绝的大谈特谈反腐倡廉,好像他对贪腐行为深恶痛绝一样?这种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做法已经说明我们的秘密调查活动已经暴露,既如此,那就不如由暗转明,把他正式双规,从正面把他拿下!” “那些向李良白行贿的各级官员们和商人们,你们有把握把他们一举拿下吗?” 宋远平直视着钟钜良问道。 钟钜良成竹在胸: “除了平山市商务局一名局长正在国外考察工作以外,所有的行贿人员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专案组保证两天内把他们全部拿下!” 宋远平当即否定: “两天不行,我要求一个上午时间把所有向李良白行贿的人员全部拿下,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的防止他们相互勾连、串供!” 钟钜良面有难色: “这样的话,只凭我们专案组的工作人员确实是有些困难?这些官员和商人们并不是都在平山市活动,有些人在外市甚至外省出差未归,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人员准备的也不够充分。” 宋远平当即拍板决定: “郭书记,你协调各个办案处室,从各处室抽调二十名值得信赖的同志协助办案。我再强调一句,在办案过程中,如果发现有人泄密,不用汇报,立即把人控制住,我们绝不允许有害群之马出现在我们省纪委队伍中!” 于是,在长假之前,一场声势浩大的密捕行动展开了。 第109章 古三虎其人 李良白升任万城市市长以后,确实收敛了很多,这并不是他良心发现了或是思想觉悟提高了,而是近阶段平山市有人透露消息说,有身份不明的人在暗地里调查他,可能是省纪委的人。 李良白对权力的理解异于常人,在他看来,简单粗暴是提高工作效率的最佳手段,充分利用掌握的权力,最大限度发掘与权力相对应的财富是掌权者拥有的、应得的个人福利。正是有了这种畸形的人生价值观,李良白在平山市担任常务副市长几年时间里,无视中央、省市纪委多次下达的反贪污腐败为主的红头文件,多次接受下属官员们和地方商贾们的大额钱物行贿,从不掩饰他丑恶贪婪的嘴脸。 而因为他的上梁不正,导致平山市政府其他几名副市长也上行下效,巧立名目,以各种手段在自己掌管的地盘上肆意吃拿卡要,挤榨油水,平山市成了山南省上了榜的贪污腐败重灾区。 而因为李良白掘地三尺的敛财手段,偶然间也成就了市井无赖古三虎,仅仅四年多时间,古三虎便从一穷二白,发展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超级大老板。 古三虎是平山市红领县九道岥镇三岔沟村人,老妈生了他们弟兄四人,老大古全虎,老二古二虎,古三虎是老三,还有个头大无脑的弟弟古四虎。 不要一听说名字中有“虎”的人一定会身材健硕,膀大腰圆,恰恰相反,古三虎弟兄四个除了古三虎长的还像个人样以外,其他三个瘦的鸡仔一样,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之所以要以“虎”为名,是因为古三虎的父母生怕儿子们不能茁壮成长,便用了百兽之王为儿子们增强阳气。 古三虎长相平平,大鼻头,小眼睛,眉毛稀疏,三十多岁的年纪便秃了半个脑袋,是那种混进人堆里很难再找出来的大众脸,但他却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智商和高情商。零九年的春天,春耕过后,无所事事的古三虎随着打工热潮和村里十几个邻居涌进了平山市,希望利用自己的智慧来改变家里贫困的面貌。 起初,古三虎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在平山市火车站找了个装卸工的活,靠体力赚取一日三餐,积累原始启动资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利用自己的智慧以小博大,从平山市大开发中分得一杯羹。古三虎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很快便被车站一位小领导任命为装卸组的组长,也就是从这个时候,他拥有了自己的小团体,为他日后发迹打下了基础。 随着平山市的开发建设不断推进,征地拆迁工作成为当时各个街道的工作重点,同时也是难点。2010年夏季,时任平山市同福区常务副区长的韩国强在推进城中村征地拆迁项目时,工作遇到了阻力。这个时候,在他人的推荐下,韩国强找到了同福区赫赫有名的黑恶势力老大袁中华,让袁中华参与拆迁工程,以他的恶名来震慑城中村的村民们,以尽快完成拆迁工作。而当时袁中华正忙于双甲村拆迁项目,腾不出精力接手同福区拆迁项目。但拆迁项目是个肥的流油的工程项目,他不愿舍去,于是,他又把这个项目交给了一个叫沈新元的手下,而沈新元手底下没几个马仔,恰好那个车站的小领导和沈新元是拜把子兄弟,小领导就把古三虎介绍给了沈新元。 古三虎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深知农村人的秉性脾气,在他看来,农村工作就是要硬碰硬,你越是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就要求的条件越多,只有硬起拳头找几户来个杀鸡儆猴,那其他村民们便乖乖的听话了。 有了官方的支持,古三虎经常领着几十个人威胁那些不愿配合拆迁工作的村民们,或是往人家家里扔砖头,扔汽油瓶子,泼油漆,找茬打骂等等一些无赖做法。古三虎的办法果然很奏效,那些本性善良的村民们很快便屈服了,这个让韩国强十分头疼的拆迁项目,在两周内就顺利完成了,这样,古三虎成了区政府领导欣赏的“能人”。在此次拆迁项目中,古三虎也拿到了同福区政府奖励给他的三十万元,他挣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笔可观的规划启动基金。在以后的几个城中村拆迁项目中,古三虎总能按照既定的时间完成拆迁任务。 时间长了,古三虎的大名在整个平山市传开了,就连其他几个区也来找古三虎协助拆迁工作。古三虎也确实是个能人,他并不是全靠武力来解决事情,而是尽量做说服工作。如果软的不行,那就要变通了,或以武力威胁,或是私下里多给那些刺儿头一些钱来解决问题,无论用何种办法,总能完成拆迁任务。 古三虎和李良白的接触很是偶然,有一次,同福区常务副区长韩国强向李良白汇报工作,无意中提到了古三虎,说古三虎是个干才,无论多么棘手的工作经古三虎的手总能轻松解决。李良白听后,对古三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天后,他破例接见了这个农民工出身的“拆迁能人”。 古三虎能够有源攀上这么大的官员,他深知机会难得,能攀上李良白这个级别的领导,就等于拿到了金库的钥匙,为了能给李良白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古三虎下了血本,第一次见面,就把近一年来凭借拆迁挣到的不义之财一百三十万元,一次性孝敬给了手握重权的李良白。 而李良白不管是西瓜还是芝麻,统统来者不拒,面对古三虎的孝敬,堂而皇之的笑纳了。在后来的三年时间里,李良白主动替古三虎揽活,凡是涉及拆迁项目的,几乎无一例外都交给古三虎来做。拆迁项目利润丰厚,几乎是无本的买卖,这近四年时间里,古三虎由默默无闻的农村打工仔,一举成了平山市叫得上号的暴发户。而李良白也从不做亏本买卖,他从古三虎的拆迁项目中获得了上千万的孝敬费。 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古三虎凭借拆迁赚得了上亿的巨额利润。但以后这两年多时间,古三虎的翅膀硬了,胃口也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从拆迁中获得利润,二零一一年下半年,他扩大了业务范围,除了拆迁项目,什么渣土项目,市政工程,道路桥梁建设等等,什么挣钱他就干什么。而李良白为了一己私欲,也甘做古三虎的掮客,常常违规操作,把一些古三虎没有资质、也没有能力做的重大省市级工程交给他来做,致使这些重大工程潜藏着太多未知的严重隐患。 2013年初春,平山市“重工建筑建设集团有限公司”通过竞拍,获得了位于平山市最繁华地段的一块土地使用权。令“重工集团”没有想到的是,进场开工时,却遭遇到觊觎这个项目的古三虎及其团伙的阻拦。他纠结了五十多人到现场阻碍“重工集团”进场施工,而有了李良白的支持,导致政府、公安无法采取措施。“重工集团”无法施工,找到了市政府反映此事。而身为市政府常务副市长的李良白因为收受了古三虎大量好处,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予理睬。“重工集团”领导无奈,只好再去区政府求助,区政府没有得到市政府领导指示,不敢私自做出处理,且区政府领导也拿过古三虎的好处,便也打起了太极拳,区领导非但不予以解决,反而委婉地告诉“重工集团”领导,说你们集团的经济效益一直都很好,你把肉吃了,总要给别人留一点汤喝嘛! 市政府和区政府的太极拳直接导致“重工集团”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进场施工,额外增加了企业资金周转的压力。求助无门后,“重工集团”只能息事宁人,被迫同意古三虎在项目中强行参股35%。“重工集团”领导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艰难困境。 古三虎平白在这个项目中获利近八千万,同时也刺激着他的欲望进一步膨胀。2013年年底,李良白负责万~平高速筹建项目,亲任项目总指挥。 对于高速路项目没有一点经验和资质的古三虎像是苍蝇盯上了腐肉,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了李良白,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第110章 百密一疏 李良白正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的抽着烟,对于古三虎,他从心里看不起,一介草民而已,除了利益中的互惠互利之外,古三虎在他眼里只是一只臭虫。 古三虎当然也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在李良白面前他总是显得那么卑微,低调。 “你他妈什么活都想干,高速路是你能干的活吗?” 李良白一贯的张口就骂,以显示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性。 “李市长,高速公路大部分都是土建工程,没有什么高科技成分,我认为我一定能干好。” 古三虎一边挨着骂,一边堆起笑脸谄媚地笑着说。 “谁跟你说没有高科技成分了?你以为修高速公路就像修你们村的柏油小马路那么简单?万~平高速一共有桥梁117座,需要贯通的涵洞32个,仅仅这些复杂的工程加一起就超过了二十公里,这么大的工程你吃得下吗?” 作为工程总指挥,李良白对于万~平高速了解的还算通透,最起码对于工程造价和工程的复杂程度,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事在人为嘛,只要工程造价预算能提高20%,咱们有了利润,有了钱什么样的人才都能找到,这您根本用不着担心。” 李良白吐了个烟圈,又弹了弹烟灰,对于眼前这个以蛇吞象,野心勃勃的半秃顶男人,不由多了几分佩服。这小子亏的没多少文化,如果真让他赶上好时候,弄个大学毕业,那还了得,恐怕整个山南省也装不下他? 从李良白的内心来说,他还是希望古三虎能接下这个工程,最起码能弄到一个标段。古三虎别看是泥腿子出身,出手比一般的商界老板要阔绰的多,只要能接到工程,他给出的回扣往往比想象中还要多出来不少,和这样的人合作才能利益最大化。 但对于古三虎提出工程造价提高20%的条件,李良白还真没能力办到,他微皱着眉头说: “工程造价是省交通厅和省政府通过繁琐的预算最终确定下来的,工程款的拨付也是由省财政厅负责拨付的,我就是想提高工程总造价也提不上来呀?” 古三虎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一五一十地分析道: “李市长,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你也别发脾气,其实您对这方面工程并不是十分了解。省与省之间的高速公路造价和质量都不在一个档次,市与市之间的高速公路也是如此。虽然这次工程款是由省里拨付的,但咱们平山市可以自筹一部分资金,以提高工程质量为由,把咱们市内标段工程质量标准提高一个档次,这样操作利润不就出来了吗?” 李良白凝视着古三虎,足足看了他半分钟,这才笑着说: “人家都说奸商奸商,“奸商”这两个字在你身上可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平山增加了工程预算,而万城没有增加,到最后几个标段的施工质量都是一个标准,领导们不是瞎子,这怎么能够说得过去?” 古三虎瞧见李良白的烟已经燃尽了,连忙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香烟,抽出一支恭恭敬敬的递过去,又掏出火机殷勤的替他点燃,这才呵呵的笑着说: “工程的质量标准不是省交通厅或是省政府领导说了算的,是甲方,也就是咱们省政府负责工程项目派出的工程监理机构说了算。工程监理和工程验收这方面您尽管放心,我完全可以摆平,您只要负责把咱们平山标段的工程总承包款提高20%就行。” 李良白虽然有些不太放心,但巨额的利润还是让他垂涎欲滴,他最后叮嘱古三虎: “这可是咱们山南省的重大工程,也是咱们平山市的重大工程,如果工程出了什么质量问题,我这个常务副市长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你想要工程我也可以给你,我的要求是,质量必须要跟得上,要经得起检验!” 古三虎见李良白松了口,不由喜形于色,立马表态道: “您放心李市长,我就用原来的工程总造价实打实打造一条质量过硬的高速公路,这追加的20%才是咱们真正的利润。” 就这样,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盖过的农村泥腿子,在李良白的操作下,竟然成了万~平高速平山市境内几个标段的总承建商。 对于这次“围剿”任务,钟钜良不敢有一点大意。 宋书记抛开十几个业务性较强的监督检查室和案件审查调查室,把这么重要的大案交给了案件审理室,足以看出宋书记对自己的倚重,那么,必须要打一个漂亮仗来回报宋书记的信任。 在“围剿”行动正式开展之前,面对四十多名行动小组成员,宋远平亲自做了动员,并重申了办案纪律及保密条例。 钟钜良做了详细的工作安排,小组一分为二,由之前已经在平山市工作一个多月,熟悉情况的案件审查调查十一室副主任刘长水率大部分同志直扑平山市,钟钜良则只带领两名同志赶赴万城,对李良白实施双规。 此时的李良白正在主持召开“国庆十一长假期间安全工作协调布置会议”。虽然已经有人向他汇报了疑似省纪委在平山市秘密调查他,但他并没有过于担心。 过去的四年里,李良白曾经有不少敌对势力和正义人士多次向省委、省纪委举报过他买官卖官、收受巨额贿赂的贪污腐败行为,但李良白倚靠着省纪委原办公厅主任徐介然的帮忙,一次次化险为夷,仍然势头强劲,他非但没有被省纪委查处,反而官升一级,调整到万城任市长了。 李良白坚定地认为,此次省纪委派人来调查他也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有人举报了他,省纪委当然要走个过场,风声一过,一切都会风平浪静,他李良白依然还是万城市市长,还是万城经济命脉及城镇建设的主宰者。因此,在会场上,他依然谈笑风生,那种坦然淡定及上位者的气场和威严,让所有与会者身不由己的感到敬畏与仰慕。 会议结束之后,李良白刚刚走进办公室,钟钜良犹如神兵天降,把李良白堵进了办公室。 钟钜良神情严肃,目光如刀,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直接宣布了对李良白进行双规的决定: “李良白同志,经省委、省纪委研究决定,因你多次违反《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和《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经省委、省纪委领导多次警告仍无悔改表现,决定即日起对你实施双规,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刹那间,犹如晴天一声霹雳,震的李良白脸如死灰。他万万没有想到,眼看着十一长假即将来临,而省纪委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他双规? 徐主任呢?这几年时间里,他没少和徐介然联络感情,除了多次向徐介然孝敬钱物,甚至还把自己狩猎到的,让人疼爱的女人王霞也贡献给他享用。这次突然要把自己双规,为什么徐主任没有提前告知自己一声呢?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这么突然,甚至没来得及和老婆儿子交代所藏匿的价值数千万的财物地点? 李良白不甘束手就擒,他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 “这位同志您好,我和您应该有一面之缘,咱们打过交道的,您是省纪委宣传部钟部长吧?” 钟钜良冷冷地说: “李市长果然是神通广大,把我们省纪委摸的滚瓜烂熟。咱们是打过一次交道,我以前也确实在省纪委宣传部工作,只不过我的工作已经重新调整了,现在我已经到案件审理室工作了。” “那太好了钟主任,既然咱们有过一面之缘,那您能不能给点面子,给我留半个小时的时间,容我向家里交代一些事情?” “不行。” 钟钜良断然拒绝: “我希望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不然的话,丢人的是你自己!” 李良白仍然不死心: “钟主任,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和你们办公厅主任徐介然是十来年的老朋友了,您能不能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钟钜良任务在身,没时间和他啰嗦了,他一声令下: “把他带走!” 站在钟钜良身后的两名省纪委工作人员走过来,一左一右监控着李良白,其中一人说: “走吧李市长,别抱什么幻想了,我们不想对你动粗的!” 一向盛气凌人的李良白此刻浑身哆嗦,已经瘫软的不行了。 省纪委的两名工作人员无奈,只好一左一右架着他,连拖带拽的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然而,百密一疏,平山市的围剿行动却出现了意外。 一开始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除了身在国外出差未归的商业局局长郑春亭没有到案以外,所有和李良白有所关联的十二名官员已经全部被双规,六名地产公司老板也已经被控制。唯有古三虎装傻充愣,公然和省纪委叫起了板,执行公务的三名省纪委工作人员反而被他牢牢控制。 第111章 被困 负责平山市工作的案件审查调查十一室副主任刘长水对于控制古三虎的行动很重视。 为了能顺利抓捕古三虎,他让学过搏击的审查科科长肖国庆带队执行任务,在抓捕行动开始之前,刘长水还询问肖国庆: “肖科长,古三虎爪牙众多,用不用联系当地警方协助办案?” 肖国庆身材魁梧,自持身手了得,又怕参与的人员过多会引起泄密,便婉言拒绝了: “以前古三虎有李良白庇护,现在李良白已经调到万城了,他没有了依仗,不敢和咱们省纪委硬着干。咱们需要控制的人员太多,时间也太紧张,老闯、永刚跟着我,我们三个人就足够了。” “他古三虎已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飞不出平山市,如果他真的拒捕的话,你们三个千万不要和他硬刚,在抓捕行动开展之前,一定要先确保你们自身的安全!” 刘长水隐隐有些担心,他一再叮嘱肖国庆,让他多加注意其他两名同志和他自身的安全。 事实证明,刘长水的担心并非多余,当肖国庆一行三人刚刚来到古三虎位于平山市平安大道“金辉大厦”前厅时,便遭到了守候在前厅爪牙们的盘问和阻挠。 一个戴着墨镜,留着个络腮胡子的大个子男人一脸冷漠地拦住了肖国庆他们三个: “你们三个找谁?” “我们找古三虎古老板。” 肖国庆面色平静,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身份。 “你们有预约吗?” “没有预约。” “没预约那就请回吧,我们古总很忙,没时间见你们!” 墨镜男挺胸站在肖国庆面前,俨然没有让开的意思。 肖国庆见受到了阻挠,只能展开迂回战术: “麻烦你告诉你们古总,就说有单挣大钱的生意,如果他有兴趣,那就让他和我面谈。” “老板贵姓啊?” “我免贵姓肖。” 墨镜男警惕性很高,但也不敢耽误老板挣大钱,他向站在一旁的一名瘦子使了个眼色: “猴子,你给老板打个电话,就说有个姓肖的老板要和他谈一宗大生意,问他见不见?” 外号猴子的瘦男人拿起电话打给了古三虎。 电话接通以后,只见他点头哈腰的喏喏连声,最后说了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老板,我马上领着他上去见您。” 挂断了电话,猴子说: “肖老板,我们老板说了,你想见他可以,只能你一个人上去,他们两个在前厅等着。” 肖国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古三虎的狡猾,后悔没听刘主任的安排让警方协助办案了。 他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前厅,有八九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分布在大厅四周,时刻监视着他们三个的一举一动,那架势像是随时随地要把他们三个拿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肖国庆也只能孤身作战,见机行事。 他暗示两名同事: “我上去和古老板聊一会儿,你们两个先在大厅等着我。要是十分钟之后我还没下楼,那就说明我和古老板投缘,生意能做成,你们俩就可以先回去了。” 老闯和姚永刚对视了一眼,明白肖国庆这是要深入虎穴,让他们两个找机会逃出去。 两个人内心充满了对肖科长安全的担忧,他们不忍让战友身陷险境,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眼看着墨镜男和猴子一左一右挟持着肖国庆要上电梯,老闯急中生智,故意板着脸说: “那不行肖老板,生意是咱们三个的,你不能把我们俩丢下不管。做生意要有诚信,咱们之间没什么秘密可言,我和老姚有权利知道这单生意利益分配的每一个详细细节。我今天把丑话说在前面,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和老姚跟着你一起去见古老板。第二,今天这单生意咱们不做了,你什么时候有了诚意,那咱们再接着谈这单生意!” 墨镜男见老闯斜插一杠,啰嗦个没完,立马冷着脸说: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不是肖老板不让你们跟着上去,是我们古老板只同意和肖老板一个人谈生意。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在一边待着去,不然的话,别怪我们对你们两个不客气!” 几名壮汉也迅速围拢了过来,一时间前厅气氛紧张起来,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肖国庆突然笑了起来: “大家这是干嘛呀?和气生财嘛,用得着这样吗?老闯,老姚,你们俩就把心放肚里吧,生意谈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走,领着我去见你们的古老板!” 古三虎这些天老是心神不宁,就在刚才,他右眼还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现像可他妈不是什么好兆头。 听猴子说有个姓肖的老板要和自己谈生意,这就更增加了他的疑惑?他古三虎一直和政府单位合作,从不和私企谈生意,怎么就有私企老板突然找上门来要和他谈合作呢?他脑子急速的转动起来,猛然间,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他早就得到消息,说是省纪委正在调查李良白,不会是李良白已经出事了,省纪委要来收拾他这个行贿人的吧? 想到这里,一股危机感袭遍了全身,让他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心乱如麻,恐惧中,他连忙拿起手机,拨打李良白的电话,以证实自己的猜测。 让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发生了,李良白的手机已经关机。 作为万城一市之长,李良白日理万机,大事小事都要得到他的点头许可,平时是不可能关机的,除非他已经被省纪委控制了?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省纪委办公厅主任徐介然,于是,又马上给徐介然打去了电话。 古三虎能和徐介然认识,也是经过李良白的介绍。几年来,徐介然没少得古三虎的好处,无论是金钱美女,古三虎从不吝啬,钱是一箱一箱的提,极品美女是一个一个的送。徐介然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壑,忘记了自己是国家纪律监督机构的领导,私底下和古三虎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把党纪国法抛于了脑后。 在这非常时期,徐介然已经是自身难保,被秦书记贬到第二监督检查室工作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冒险和古三虎接触,那是自找倒霉,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徐介然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在得到古三虎好处的同时,也有大量把柄落在古三虎手里。如果为了避险不接古三虎的电话,他一怒之下来个玉石俱焚,那就得不偿失了。 权衡之下,徐介然避无可避,只能接通了电话: “原来是古老板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古三虎已经顾不上客气了,他焦急地问道: “徐主任,刚才我给李市长打了个电话,结果他的电话关机了?我想向您打听打听,李市长是不是被你们省纪委双规了?” 徐介然叹了口气: “我现在已经不是办公厅主任了,也已经无权参加纪委党委会议,更不知道省纪委的核心机密。至于李良白是不是已经被省纪委双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这两天我倒是听说省纪委确实有个重大行动,大概率就是要对李良白动手了?” 古三虎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手机里依然倔强地传出徐介然“喂喂”的声音,但古三虎像是入了定一般,愣愣的坐在老板椅上发起了呆。 房门被敲响了,古三虎突然有了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他拉开抽屉看了看静静躺着的一把五四式手枪,眼里放出了凶光。 第112章 意外频出 古三虎低沉着声音说了声: “进来吧!” 得到老板的允许,猴子推开厚重的办公室双扇门,肖国庆在前,猴子和墨镜男紧随其后,三个人进了古三虎的办公室。 古三虎挣到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早已忘记了饿肚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滋味。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得到了极大满足以后,不惜巨资打造他的办公室,试图掩盖他农村人的土腥味。 踏入这位暴发户老板的办公室,奢华气息便扑面而来。办公室空间极为宽敞,挑高的天花板上,一盏巨型水晶吊灯夺目耀眼,璀璨的光芒如细碎星辰倾洒而下,照亮了屋内的每一处角落。正对门口是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纹路清晰,质地厚重,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黄金镶边茶具,以及一部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手机。办公桌后是一把真皮老板椅,靠背高耸,上面的缝线细密整齐,看档次应该是进口货。为了附庸风雅,彰显他本人的“文化品位”,靠墙边摆放着一整排定制的红木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籍,这些书籍没有翻动过的迹象,更像是装饰品。 办公室的一角有一个小型的吧台,摆放着各种高档洋酒,水晶酒杯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地上铺着厚厚的纯羊毛地毯,图案精美,脚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走在云端之上。 整个办公室看起来就是一个豪气,其装修风格不伦不类,尽显暴发户老板的财富与庸俗! 古三虎已经猜到了肖国庆的身份,他连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嘴角撇着冷笑: “你就是肖老板?” 到了这个时候,肖国庆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以极其严肃的口吻说: “古三虎,你看仔细了,这是我的工作证,我是山南省纪检委案件审查调查十一室审查科科长肖国庆。据我们掌握的材料,你涉嫌多次向原平山市常务副市长李良白行贿,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到省纪委走一趟!” 古三虎戏谑的看着肖国庆,眼眸中满是嚣张: “什么他妈的省纪委?你拿着一张烂纸片就想来唬住我,你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子了?” “怎么着古三虎,看样子你是不想配合我们的工作了?” 肖国庆向前跨了两步走近古三虎,咄咄逼人的气势说。 古三虎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有着寒冰一般的冷冽之色,他眉宇间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凶狠神色,他突然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每年有,今年特别多,随便来个人都敢说是这委那委的?你说你是省纪检委派来的,我还说我是省纪委书记呢?猴子,彪子,你们俩把他给我捆起来,我他妈今天闲的无聊,必须得和你玩玩,好好审审你这个冒牌货!” 肖国庆从古三虎的表情上已经看出来他是要反抗了。 既然已经来到了狼窝,那就绝不能无功而返。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完成领导交办的工作任务,早已经把危险置之度外,他忽然一步踏过来,飞身扑向古三虎,想要用擒拿术把他制服。 哪知道身后这两个小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就在肖国庆距古三虎之间不足半尺时,他突然感觉脑后生风,一股强劲的力道自左耳根后袭来,这股摧枯拉朽的杀气逼的肖国庆不得不暂时放弃古三虎。在身后的拳头几乎触及到左耳根时,硬生生向右倾斜身体,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拳。 然而,还没容肖国庆转过身体,古三虎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五四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以不足半米的距离直指着他的脑袋。 “你他妈再动一个试试?” 古三虎狞笑着,枪口在一点点的逼近,周围的气温似乎都因为这把枪而低了好几度。 “有种你就开枪啊?”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肖国庆毫不畏惧,仍是一副凛然正气。 “你以为我不敢?” 古三虎眼里透着杀气,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握着手枪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在考虑着该不该开这一枪? 肖国庆厉声警告说: “古三虎,你想明白一点,你只不过是行贿罪而已,了不起判你个三年两年的,但如果你开了枪,你觉得你还活的了吗?” 此刻的肖国庆面对危险想的不是如何脱身,而是感到异常的懊悔和无比的懊恼。今天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他低估了古三虎的实力,除了那个猴子和那个彪子不好对付之外,更想不到古三虎竟然还藏着一把手枪? “我先不杀你,杀了你就没什么好玩的了。猴子,彪子,把他捆上,先押到地下室去!” 古三虎的手枪就这样直抵着肖国庆的额头,不敢有丝毫松懈。两名保镖兼打手找来一根绳子,把肖国庆捆了个结结实实,像个粽子一样,推推搡搡的把他弄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金辉大厦”一楼的前厅里,老闯和姚永刚心急如焚。 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早已经超过了肖国庆说的十分钟的极限,不用说,肖国庆可能已经遭遇到了危险?两个人用尽各种手段想脱离这些人的监控,可大厅里的六七个彪悍男子时刻在监视着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别说打电话了,就连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也被他们限制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在焦虑与担忧的漫长等待后,猴子和彪子这才一前一后下了电梯,一脸凶狠的出现在了大厅里。 猴子一脸阴险地说: “你们他妈的这也叫谈生意?动手,把他们两个也捆起来!” 这些人早已经准备好了绳子,几个人一拥而上,老闯和姚永刚也被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各小组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只有肖国庆这一组没有一点音讯。更让刘长水担忧的是,小组的三个人谁都联系不上?刚开始打电话没人接听,到后来这三个人的手机竟然都关机了? 刘长水意识到了危险,马上把情况汇报给了钟钜良,钟钜良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又紧急把情况反馈给了宋远平。 “什么?抓捕古三虎的三位同志竟然都联系不上了?” 宋远平听完钟钜良的汇报心里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心惊肉跳,瞬间便不淡定了。 钟良继续汇报说: “据负责平山市工作的刘长水同志说,负责抓捕古三虎的三位同志已经失联了二十多分钟了。” “你是怎么搞的?所有行动组的同志就是一分钟也不能失联,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才汇报?马上让平山市公安局的同志介入协助工作,如果这三名同志出了意外,我先撤了你的职务!” 宋远平万分担忧,不由得大发雷霆,抓到人抓不到人的先不说,自己的同志绝不能出意外。 钟钜良也很懊悔。 只想着自己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到万城双规李良白是首功一件,这种加分的项目必须自己亲自来做,也让新上任的宋书记看看自己的工作效率,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钟钜良焦头烂额,顾不上喘口气,马上把电话打给了刘长水,让他立即联系平山市公安局局长张森,以最快的速度解救肖国庆他们三个人。 本次行动的失误钟钜良有一定的责任,在行动开展之前,他没有放权给刘长水,以至于在肖国庆三人遇到危险后,仍要第一时间汇报给他,这种繁琐的组织程序无疑限制了平山市的工作。 在得到明确的指示之后,刘长水联系了平山市公安局局长张森。然而,在这万分紧张的局势面前,却又一次出现了意外。 作为平山市公安局局长,张森还身兼着市政法委书记,在平山市政法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大哥大,也是深埋在平山市黑白两道的一枚钉子。白天,他是道貌岸然的公安局局长、市政法委书记,晚上,他又换了副面孔,美女如云,灯红酒绿,黑道大哥和他觥筹交错,他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权力带给他的一切。 对于省纪委打来的电话,他还是很敬畏的,惹谁都不能惹了省纪委,这既是省纪委的威严,也是官场中不变的法则。可当他听说省纪委让他去找古三虎的麻烦,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古三虎虽然只是一个泥腿子,但这小子深谙生意之道,整个平山市官场没有人不给他面子的,作为政法界的一哥,张森得到古三虎的好处甚至比李良白还要多。省纪委要求公安局协助工作,张森不敢拒绝,但他深知古三虎落到省纪委手里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古三虎如果出了事,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这个政法委书记也要跟着遭殃,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那个“拖”字。 无论是大事小事,“拖”字是最具性价比的一种办事方法,这个“拖”字屡试不爽,他用这种方法保护了太多应该受到法律制裁的黑社会势力,不仅落了人情,还获得了享之不尽的金钱美女。 为了拖延时间,他没有急着调兵遣将去解救肖国庆他们,而是先把电话打给了古三虎。 第113章 保护伞 接到张森打来的电话时,古三虎正在为出逃做着准备。 张森先向古三虎求证: “三虎兄弟,你是不是把省纪委三名工作人员挟持了?” 纵然古三虎再嚣张,他在张森面前也丝毫不敢隐瞒: “我也是没办法呀张书记,他们想把我弄到省里去,我要是真被他们弄走,那可就栽进去了?” “你有点莽撞了三虎,省纪委的人是你能得罪的吗?” “当时我就是那么一冲动…… “算了算了,你除了把他们软禁起来,没有动手打他们吧?” “我倒是想削他们一顿,可想来想去,我还是忍着没敢动手。” “那就好,那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省纪委领导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要求我们公安局配合他们的工作,意思是让我派人去抓你。我冒险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在给你争取时间,你还是赶紧跑吧?等过了这阵风声你再回来,到时候出点血上下打点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老弟仍然还是平山市叱咤风云的古老板!” “感谢张书记您这么关心我,可我一直在国内混,要逃出国,现在办护照不已经晚了吗?” 张森提醒他说: “让你走不是非让你出国,你要明白大隐隐于市的道理,越是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咱们平山这么大,你随便找个地方躲几个月,到时候我帮你找关系!” “省纪委那三个人怎么办?” 张森嘿嘿的冷笑着说: “省纪检委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走到哪里都是抬着眼皮子看人,我就看不惯他们那种嚣张的样子。现在他们终于吃了点苦头,再多关他们一两个小时,让他们多受一会儿罪也行!” 本来古三虎已经是举棋不定、骑虎难下了。虽然冲动之下他控制了肖国庆他们,也放出狠话要修理他们,可他知道自己早晚难逃被抓的命运,如果这个时候放了肖国庆他们,那他现在就会被抓进去。可如果不放人,那他就是罪上加罪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这个死扣了? 现在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张森不仅没有指责他这种违法的行为,反而纵容他继续囚禁三名纪检委工作人员,这不禁让他大喜过望,一下子就有了那种云开见日的光明感,浑身轻松了不少。 古三虎万分感激地说: “我明白了张书记,非常感谢您在我危急之中帮我指条明路,只要我能躲过这一劫,我古三虎绝不敢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张森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须要得到回报,并且这种回报要当场兑现。 他他没有把话说的太过于直白,而是看似无意地说: “感谢不感谢的日后再说,我还有件事要办。我儿子那辆路虎车前天出了点车祸,两个前轮胎都已经被撞得报废了,看来已经没有维修的价值了。三虎老弟,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我得赶紧替他筹点钱再买辆新的,要不然这小子又该和我怄气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古三虎当然知道张书记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一个电话就要花掉一两百万,他仍然没有丝毫犹豫: “张书记,我知道您刚买了套房子,手里肯定不宽裕,您让张硕在家等着我就行,半个小时后,我给他送去两百万!” “哎呀,三虎老弟,我家里的大事小事你没少帮忙,买辆车还让你花钱,这样做不太好吧?” 张森假意推脱。 “这有啥不好的?您对我就像对亲兄弟一样,我替孩子买辆车算得了什么?咱就这样说定了张书记,我安排人把钱送过去!” 刘长水给张森打过电话,还是觉得忐忑不安,他又亲自赶到平山市公安局面见张森。 张森一个电话就又挣了两百万,心里那种惬意就别提了。此刻,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品着香茶。 他并没有安排人前去营救被困的肖国庆,他在等待儿子的电话,什么时候古三虎把钱送过去了,那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逃跑前的所有准备,到了那个时候再派人过去,既给古三虎争取到了逃跑的宝贵时间,又营救了肖国庆,一举两得,两头都不耽误。 刚喝完一杯茶,刘长水已经匆匆忙忙的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刘长水没来得及客气,甚至连手都没顾得握,就焦急的问: “张局长,我们纪委的人救出来了吗?” 对于突然而至的省纪委领导,张森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您好同志,您就是咱们省纪委的刘主任吧?” “我是省纪委刘长水。” “欢迎欢迎,刘主任大驾光临,我们市公安局蓬荜生辉。刘主任您请坐,我刚沏了杯茶,您品一品,这可是上好的龙井!” 刘长水一看张森是这种态度,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全然不把肖国庆他们三个的安危放在眼里,不由得怒了: “张局长,我不是来喝茶的,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安排人去古三虎的老巢营救我们的同志?” 张森脸上堆满了笑容,语气仍然是不急不躁: “不要着急嘛刘主任,古三虎只是一个企业家,我谅他也不敢把咱们省纪检委的同志怎么样?您放心刘主任,在我们平山市这一亩三分地,我可以保证咱们省纪检委所有工作人员的安全。刘主任,咱喝着茶不耽误工作。” 刘长水总算是明白了,人家张局长根本就没把他这个副主任放在眼里。一个市公安局局长,本应该严格执行省纪委领导做出的指示,尽最大努力尽快完成领导交办的工作任务。可任务下来了,张森依然消极怠工,拖拖拉拉,置三名省纪检委同志的安危于不顾,他这种行为明显有包庇古三虎的嫌疑?或许,古三虎能在平山时骄横跋扈,目中无人,除了李良白以外,这位张局长也是古三虎的保护伞之一。 刘长水驱使不了这位张大局长,眼看着张局长阳奉阴违,而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悄悄流逝,肖国庆他们生死难料,刘长水再也和他耗不起这宝贵的时间了。 他转身走出局长办公室,拿起手机把情况汇报给了钟钜良。 钟钜良听了刘长水的汇报,不由焦急万分,可他也刚从万城赶回省里的路上,有心再折回平山市,就要绕一个大圈子,没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是办不到的。 万般无奈,钟钜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平山市发生的情况汇报给了宋远平。 听完钟钜良的汇报,宋远平 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好一个张森张大局长,他这架子摆的真大呀,连省纪委的指示都不放在眼里了?既然省纪委调动不了他市公安局,那就让省厅的领导给他打电话,我看他张森到底有多大胆子,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包庇违法犯罪分子?” “宋书记,那我现在是回省里,还是直接去平山市?” “你就不用来回跑了,你的主要任务是控制好李良白,马上回省纪委,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又连忙拨打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的电话,简短说明了情况,要求他立刻给平山市公安局打电话,以最快速度营救肖国庆三人。 张森是陈本渝的爱将,张森之所以能当上平山市公安局局长,离不开陈本渝的提拔。 职务越高,政治敏感度也就越强,陈本渝作为省公安厅的领导,深知省纪检委是不敢轻易得罪的,他不得不重视宋远平打来的电话。对于张森公然违背省纪检委领导的工作指示,陈本渝对张森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对于张森的工作作风,陈本渝是知道的,他也曾敲打过张森,让他不要过于张狂,要懂得收敛。而张森表面上唯唯诺诺,转眼就当作了耳旁风,依然我行我素,终于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对于张森,陈本渝感觉对他的管理还是太过于松散,以至于他把自己当做了一方诸侯,除了陈本渝在他面前说句话还算话以外,省厅其他副职领导他甚至也不放在眼里。虽然他张森不至于反噬他陈本渝,如果对他一味的放纵,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天戳个大窟窿,真到了那一天,他陈本渝作为多次提拔张森的领导也会引火烧身,脱不了干系!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陈本渝觉得已经到了壮士断腕、刮骨疗伤的时候了,只有忍痛抛弃张森,丢车保帅才是明智之举。 他马上给张森打去了电话,要求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解救省纪委的三名同志。同时,他紧急赶往省纪检委面见宋远平,商量下一步对张森的处理决定。 第114章 枪击事件 张森接到陈本渝的电话,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儿子张硕打来电话,说古三虎答应的二百万送到了! 收到钱了,也就是说古三虎已经安全了,张森马上命令治安管理支队支队长刘海涛派人到“金辉大厦”解救肖国庆他们。 至于为什么要派治安管理支队刘海涛来处理这件事,张森是存有私心的,他要把这个案件定为治安案件。如果让刑侦支队来处理这件事情,那就构成了刑事案件,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治安支队支队长刘海涛既是张森手下的一员大将,也可以称之为他的马仔。刘海涛从一名默默无闻的派出所副所长一路高升至治安支队长,是张森一手提拔上来的。四年前,也就是张森刚当上平山市公安局局长那年,张森亲自下到基层派出所检查工作,在检查到五一路派出所时,所长正在医院做阑尾炎手术,负责接待他的正是副所长刘海涛。 彼时的刘海涛在所辖的五一路片区也算是黑白通吃,手眼通天,利用他副所长的职务以各种名目捞取到了不少好处。手里有了钱,对职务的晋升就有了强烈的欲望,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张森的到来给了他升迁的机会。当时已将近中午,刘海涛使尽浑身解数,留张森吃了顿午饭。 席间,趁着张森去洗手间的功夫,刘海涛也跟了过去,忐忑不安的奉上了存有二十万的一张银行卡。令刘海涛欣喜的是,张森并没有拒绝,而是坦然受之。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刘海涛掏空了丰厚的家底百般讨好张森,而张森也投桃报李,只要局里人事调整,张森首先想到的就是刘海涛。有了张森的提携,刘海涛官运亨通,像是坐上了火箭,短短的几年功夫便坐上了治安管理支队支队长的宝座。在同事们的眼里,刘海涛是威风八面的治安支队的支队长,但在张森眼里,刘海涛就是他手里的一个工具,只要有人肯出大价钱,本来已经构成刑事案件,张森却徇私枉法,故意定性为治安案件,总是让刘海涛来收拾残局。 刘海涛按照张森的吩咐,毫无阻拦的在“金辉大厦”一间地下室里解救出了肖国庆三个人。作为治安管理支队的领导,刘海涛之所以要亲自到“金辉大厦”解救肖国庆,一方面是为了在省纪检委被困的同志们面前表现一番,另一方面,他也想趁火打劫,看能不能在解救行动中捞到好处。 到了一楼大厅,刘海涛让其中几个手下护送肖国庆他们先一步回公安局,自己领着两个亲信直扑古三虎的办公室。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古三虎临走时只顾得上拿走了存放在保险柜里的几百万钞票和几十根金条,偏偏把办公桌抽屉里的那把五四式手枪给忘记了?这可是个大麻烦,如果手枪被省纪委的人搜出来,那就多了一个私藏枪支罪。 可现在回去已经是危险重重,万一被省纪委的人堵在办公室,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无奈,他把这个危险的任务交给了他最为信赖的猴子。 此刻,猴子找到手枪,刚刚走出办公室,好巧不巧的和刘海涛他们三个人迎头撞上了。 刘海涛一指猴子: “喂,你是干嘛的?” 猴子一看三个身着警服的警察气势汹汹的迎面扑了过来,不由心里发了慌,支支吾吾地说: “我……,我是……,我是“金辉公司”的财务主管。” “你他妈鬼鬼祟祟的,你老实说,身上藏什么东西没有?” 刘海涛骂骂咧咧的盘问着,一步步的逼近了猴子。 为了能尽快脱身,情急之下,猴子掏出手枪指向刘海涛: “你们赶快让开,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刘海涛和猴子相距不超过五米,这么近的距离,如果猴子开枪的话,刘海涛避无可避。 但刘海涛好像笃定猴子不敢开枪似的,仍然毫无惧色,一步步的逼了过来: “你他妈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私藏枪支?马上把枪扔在地上,双手抱头,蹲到墙边去!” 说着话,刘海涛和猴子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三米。 身后的一名警察紧张的提醒刘海涛: “刘支,千万别冒险!” 猴子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握着手枪的手紧张的颤抖着,只听他一声怪叫: “啊…… 紧接着,“呯”的一声枪响,刘海涛便仰面躺倒在血泊中。 跟在刘海涛身后的两名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瘦的猴子一样的年轻人真敢开枪? “让开,你们让开!” 猴子黑洞洞的枪口逼向另两名警察,两名警察并没有配枪,只靠辣椒喷剂和手里的电警棍根本无法和猴子对抗,这种危急的情形下,他们只能给猴子让路。 猴子慌里慌张的扑向电梯,只是一瞬间,猴子便消失在了电梯间里。 刘海涛支队长被枪击的消息迅速上报给了局长张森,张森大吃一惊,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老板椅里。枪击事件比不得一般的刑事案件,这种严重的涉枪犯罪检察院是可以提前介入的,张森虽然贵为政法委书记,如此严重的刑事案件他也难以掩盖。 他不由深深的懊悔起来,这支枪的来历他心知肚明。既然枪击事件发生在古三虎的办公室门口,不用说,这把枪就是他张森送给古三虎那把已经退役的五四式手枪。去年秋天的某一天,古三虎亲自到张森家里拜望,那一次,他送来了三百万。 在称兄道弟的热络寒暄过后,古三虎提出了一个请求,说平时他爱打猎,请求张局能给他弄一把退役手枪玩玩儿。 公安局的枪械管理是极其严格的,哪怕是已经退役不用的制式手枪也必须按照编号建档封存,如果枪支流向了社会,不仅负责保存枪支的管理人员要受到严厉处分,局领导也会被严肃追责,甚至会因此而丢官罢职。 张森明知道枪械管理制度,为了达成金主的愿望,仍然以局长的身份借枪,一转手,便把这把手枪送给了古三虎。他深知手枪流向社会的危害性,再三叮嘱古三虎,打打小鸟或者打打野猪都可以,千万不敢以枪伤人。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这把手枪没有用来打野猪,而是打伤了他最为得意的得力干将刘海涛。 他弄不清楚刘海涛为什么要去古三虎的办公室?他明明交代过了,只需要平安地把省纪委三位干部解救回来就行,其他事情仍然由省纪委继续调查,刘海涛到底哪一根神经搭错了呢? 枪击事件像是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平山市公安局,在公安局焦急等待接应肖国庆的刘长水也得到了消息。他没敢怠慢,把这个震惊的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了远在省城的宋远平。 此时的宋远平正在办公室里和陈本渝商量如何处理张森。 以宋远平的态度,张森作为平山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知法犯法,公然违背上级领导工作指示,置省纪委工作人员于危险中不顾,包庇涉嫌行贿的犯罪分子,其恶劣程度已经涉嫌渎职罪,应该立即对其双规,深入调查他是否还有其他违法乱纪行为。而陈本渝虽然同意处理张森,仍觉得宋远平下手还是有点重了,以他的意见,认为让他深刻反省,视情况给予记大过一次,再对其行政降职就已经够严厉的了,还不能构成渎职罪。 两人正在商讨时,宋远平接到了刘长水打来的电话。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阴沉着脸说: “陈厅长,咱也别商量了,你的这位心腹爱将又给你戳了一个天大的窟窿。平山刚刚发生了枪击案,据说这次涉枪事件还是出自平山市公安局的警用手枪!” “什么?” 陈本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没人给我打电话?” “这还用说嘛,恐怕张局长正在想方设法企图瞒这件事呗!” 宋远平阴沉着脸说。 在对张森的处理决定上,陈本渝刚才还在和宋远平起了争执,想尽最大努力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现在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可控的极限。 他只能尴尬地表态说: “这个张森,我早就警告他让他收敛一点,他表面上答应的挺好,现在竟然又搞出了个枪击案?既然此次事件涉及到警用枪支,那他张局长难辞其咎!宋书记,下面的程序该怎么走您看着办,我不再参加任何意见!” 宋远平却不让他脱身: “陈厅长,你们公安系统出了问题,你这个厅长可不能撒手不管?依我看,咱俩也别在省城待着了,下午咱们两个一起到平山市走一趟,把此次事件查个水落石出,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吧?” 陈本渝皱着眉头说: “宋书记,我就不用去了吧?既然你们省纪检委已经介入了,该怎么处理都在你们的权限之内,我们省厅已经插不上手了?” 宋远平呵呵笑着说: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陈厅长,作为公安系统的当家人,你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抛开这一层不说,我可是听说这个张森是你一手提拔的,于情于理,让你跑一趟平山市不算为过吧?” 陈本渝早就听说过宋远平“黑脸包公”的雅号,今天他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不,他笑呵呵的就把这层微妙的关系给捅出来了? 第115章 藏身之处 省纪委领导和省公安厅领导同一天驾临平山市,这在以往是很难见到的。也因为平山市刚刚发生了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支队长被枪击的案件,一时间,平山市成了山南省万众瞩目的焦点。 枪击案件不仅引起了省纪委的高度关注,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也先后做出了批示,要求平山市公安局尽快破案,还百姓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 突如其来的枪击案,给平山市市委、市政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市委书记吴秋生、市长高承基也接连做出批示,要求市公安局尽最大努力尽快侦破此案! 当天下午,宋远平和陈本渝组成的车队来到了平山市市委。 党的十八大以来,纪委工作越来越被党和国家重视,党和国家为了深入铲除腐败,加大反腐倡廉的力度,赋予了纪委极大的权限,也因此,纪委就像一把斩妖除魔的利剑,让那些心怀不轨、手脚不干净的领导干部闻风丧胆、惶恐不安。在体制内,同一个级别的领导,纪委领导往往会高出其他领导们半格,从国家到地方,纪委领导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比如县一级,纪委书记一定会是县委常委,市级省级也是如此,纪委领导正职都在常委之列,并且排名靠前。 在宋远平的要求下,平山市委召集了市委常委会议。 市委小会议室里,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惨白的灯光无精打采的洒在会议桌上,四周墙壁似乎都被这凝重的氛围压得微微颤抖,参会的市委常委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作为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市政法委书记兼市公安局局长张森更是忐忑不安,他不时抹一把头上的冷汗,眼睛时不时偷瞄着坐在主位上的省纪委副书记宋远平,内心的恐慌无以复加。 宋远平面色阴沉,目光如炬,他没有废话,猛将手中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呯”的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张局长。” 宋远平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 “我想问问你,警用手枪有着极其严格的规范管理,怎么就流向了社会,还引发了枪击案?” 张森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宋书记,这……,这是我们工作中的严重失误,我们市局正在全力调查枪支的流向。” 宋远平冷哼一声,眼眸中射出道道寒光: “全力调查?枪击案都已经发生了,才想起来全力调查?你们公安局平时的枪支管理是怎么做的?制度都是些摆设吗?” 张森的脸涨得通红,低声嗫嚅着: “我们……,我们市局一直有着严格的枪支管理制度,这次的枪支流失可能是中间某个环节出现了疏漏,我已经要求刑侦尽快查明真相,严肃处理责任人。” 宋远平提高了音量,语气依然极其严厉: “民众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你们的尽快能挽回什么?枪支管理不是儿戏,每一个环节的疏忽,背后都是对工作的极不负责任,对人民生命的漠视!” 张森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宋远平的眼睛,声音愈发的微弱: “宋书记,作为市公安局长,此次枪支事件我负有一定责任,我一定深刻反省,加强警械管理,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宋远平冷漠的看了一眼张森,又追问道: “张局长,枪击事件咱先抛开不说,我问你,我们省纪委的三名工作人员被困,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进行解救,而是拖拖拉拉,故意让我们的纪委工作人员陷入危险之中?那个被你放走的古三虎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宋远平尖锐的责问,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每个人都紧张的像是缺了氧一样喘不上气,就连陈本渝也被宋远平身上的气场和严厉的斥责震慑了。 张森更是脸若死灰,身体像筛糠似的微微颤抖,他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宋远平,可喉咙里却只发出“咕咕”的声音,无论如何努力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倒是解释啊?” 宋远平步步紧逼。 “张森,你哑巴了吗?” 陈本渝被张森的窝囊样子气得暴跳如雷,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省纪委的同志被困,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施救?你这个公安局长是吃干饭的吗?我们的公安队伍出了你这种人,简直就是耻辱,你这种行为就是渎职,就是犯罪!” 陈本渝的严厉斥责更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的擂向张森本就脆弱的心灵,而陈本渝的态度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森感觉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完了,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的光彩。 “关于古三虎的出逃和本次的枪击案件,我要求你们公安部门异地侦办。对于张森同志的问题,回去后我们纪委召开个会议,研究对他的处理决定!” 陈本渝深知,枪击案件和古三虎的出逃本就是一个案件的连锁反应,而张森在此次事件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他的行为不只是违规违纪,也不是简单的失职行为,而是已经涉嫌犯罪,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冒险施以援手,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张森! 陈本渝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只能无奈的点头同意: “我同意宋书记的安排,这个案子交由黄土岗市负责侦办,争取在半个月内侦破此案。对于张森同志的问题,我们省厅服从省纪检委对他的任何处理决定。” 回到省城天已经擦黑了,一路上,宋远平总算想明白了为什么秦书记要让他亲自查办李良白的问题。李良白的贪腐案不能说是惊天巨案,但其牵扯的方方面面不可谓不复杂,在省纪检委经过了极其周密的布置以后,依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古三虎出逃了,又引出了一个张森,那么,平山市还会不会仍然隐藏着和李良白有关的涉案人员呢? 古三虎没有跑远,甚至是连平安大道都没有离开,他牢记张森交代他的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藏匿场所,他藏到了一个名叫丁月的女人家里。 丁月是古三虎最喜欢的女人,为了俘获丁月的欢心,古三虎不惜掷重金在平安大道的“天府名邸”为她购置了一幢别墅,此刻,这幢别墅派上了大用场,成了他古三虎临时的“避风港”。 丁月的长相并不是太漂亮,但她身材匀称,气质高雅,一举一动都带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宁静与超脱。古三虎初见她时,只觉时光都慢了下来,她身着一袭素色长裙,静静的站在窗边,阳光温柔的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如梦似幻的轮廓,她的笑容似有若无,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韵味,如同春日里最纯净的一缕微风,轻柔又缥缈,让人不禁沉醉在她的超凡脱俗之中不能自拔。 古三虎玩弄过太多的漂亮女人,但他从没有接触过像丁月这种类型的女人,她的冷傲激起了他的占有欲,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想得到。他不敢对丁月动粗的,因为丁月身上的那种气质神圣而不可侵犯,在她面前,你可以欣赏,可以仰慕,就是不能染指。对于这个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的女人,古三虎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每天一束鲜花,每三天一个限量版的包包,每周一次旅行,古三虎用自己的财富和谦谦君子的风范终于抱得美人归。 此刻,他正温柔的抚摸着丁月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满心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然而,这种幸福时光仅仅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猴子便气喘吁吁的敲响了房门。 古三虎给他的爪牙们定下了十分严苛的规矩,他在和情人幽会时,是不准任何人打扰的。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猴子如果不是遇到了太过于棘手的事情,他是不敢轻易敲响房门的。 古三虎知道不妙,他强装镇定,柔声安慰丁月几句,这才起身打开了房门: “干嘛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老板,我找到手枪刚走出办公室,就遭遇到了警察!” 古三虎皱了皱眉头: “有张局长为咱们保驾护航,遭遇警察有什么可害怕的?” “可我身上藏着枪,那三个警察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过来就要抓我,我能不害怕吗?” “别说那么多了,枪拿回来了没有?” 猴子结结巴巴的说: “枪……,呃,呃,老板,枪我是拿回来了,可是我……,我慌乱中开枪打伤了一个警察!” “什么?” 古三虎吓得脸色煞白: “我说猴子,你他妈净给我惹祸,你脑袋让驴踢了?谁你不能打呀?你怎么敢拿枪打警察?” 第116章 内鬼 “怎么了三虎?” 丁月隐隐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焦急的问道。 “哦,嗯,也没什么事儿,一点儿小问题,我能解决。” 古三虎不想让丁月为他担心,就随便敷衍了一句。 “三虎,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我不想过以前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你答应过我的?” 丁月不是一般的女人,很善于察言观色,古三虎声音中透着紧张,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我知道,我早就不干那种刀口舔血的事情了,你别担心。” 古三虎狠狠的瞪了猴子一眼,和颜悦色的安慰丁月。 猴子咄哆嗦嗦的把手枪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古三虎。 古三虎伸手接过手枪: “多撒出几个人,打探一下省纪委和公安局的消息,有可疑的情况,马上报告给我!”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说什么都晚了,以后还要指着猴子替他办事,古三虎还是饶过了猴子。 省纪委就是约束政府领导干部行为的专业机构,而近年来,在国家整体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一小部分政府领导干部思想意识不够坚定,在形形色色的诱惑下迷失了方向。这中间有很大一部分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双面人”,这些人在大会小会上大谈反腐倡廉的重要性,对违法乱纪、贪污腐败分子深恶痛绝,转过身,就露出来他的丑恶嘴脸,这种人比李良白、张森之流更让人痛恨,他们的伪装让纪律部门增加了查处成本,浪费了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而省纪委在查处这些人时,更要加强信念,严格约束自身行为,以防止被他们拉拢、腐蚀,从而违背了初心,成了千夫所指的人民罪人。 全省一共有十三个地市,所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按住葫芦浮起瓢,宋远平根本就没有闲暇的时间。虽然已经下了班,仍然有几个地市级纪检委领导在等着他批阅文件,对某些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案件作指导工作。 回到家宋远平还是闲不住,刚吃过饭,案件审查调查三室主任吴光前就汇报工作来了。 吴主任负责调查春江市市委书记梁知秋受贿案,案件目前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两个人寒暄过后,吴主任说: “宋书记,根据我们三室的调查结果,春江市市委书记梁知秋同志受贿证据确凿,其受贿金额高达一千七百余万,您看,他这个案子是不是该结案了?” 宋远平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水,脸上洋溢着微笑: “干的好呀吴主任,这才不到一个月,你就把这个案子调查的清清楚楚,很值得表扬。马上要过十一长假了,咱们纪委忙,省委也很忙,我看这个案子先放一放,过了节日再上报给省委吧!” 吴主任捋了捋额前花白的头发,面露难色: “我知道现在上报这个案子是有点不是时候,可我这边真的是顶不住了?梁知秋为官多年,毕竟是厅级干部,替他打招呼的,询问案情结果的,每天都要有十个八个电话打过来,这还不说,梁知秋的老婆三天两头跑到我办公室又哭又闹,说她老公是被冤枉的,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我办了那么多的案子,梁知秋的案子是最棘手的一个。我觉得,咱们把案子递交到省委,让省委作出处理决定,下一步到了检察院,让他老婆随便闹腾去吧!” 宋远平看着吴主任那花白的头发和近乎乞求的目光,不忍拒绝,也只能答应了: “那好吧,你先稍等,我马上给郑书记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宋远平拨通了郑书记的电话,电话“嘟嘟”的响了几声,没人接,宋远平赶紧挂断了电话。 给领导打电话是很有讲究的,如果铃声响了五秒还没人接听,那就不能再打了,说明领导在开会,或者在办其他重要的事情,你是不能随便打扰的。 宋远平放下手机,端起面前的茶杯说: “不要着急吴主任,这几天临近十一长假,会议实在是太多了,郑书记或许正在开会,咱们先喝茶,我一会儿再打给他。” 两个人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外面又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办公厅主任周青。 周青和宋远平握了握手,见吴主任也在,似乎是欲言又止? 吴主任知道,周青这个时候来找宋远平,一定有重大事情要汇报,于是起身告辞: “宋书记,周主任,你们俩有事先聊着,我就先回去了。” 宋远平安慰他说: “你那件事情不要着急,我尽力去办,明天上午给你回复!” 送走了吴主任,两个人重新落坐,周青汇报说: “宋书记,您去了平山以后,第二监督检查室主任介然同志两次到我办公室,打听古三虎是否已经归案?按照办案原则,不是他的案子他是不能随便过问的,作为一名老纪委,他应该清楚办案流程和办案纪律,我怀疑,他是不是和古三虎有利益关系?” 宋远平马上重视起来: “如果徐主任和古三虎有利益关系的话,那他和李良白的关系或许就更为复杂。要知道,省纪委处室领导们不是谁都能接触的到的,没有李良白,古三虎根本就攀不上徐主任的关系。周主任,你反映这个情况很重要,先不要打草惊蛇,要随时掌握徐主任的动态,进一步了解他的真实意图,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青点头道: “您说的对,徐主任和李良白几年前就频繁接触,如果说他们之间没有猫腻,打死我也不信!” 宋远平若有所思: “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李良白已经被咱们省纪委双规,咱们这位徐主任怕是坐不住了?” “李良白的落马,预示着他和徐主任之间的龌龊事马上就要暴露,徐主任当然坐不住了。我看,这两天他一定会去找钟主任,从他那里了解情况!” 周青分析说。 宋远平表情严肃: ”我们在办案的同时,也要谨防有内鬼做小动作。周主任,李良白的案子分给了案件审理一室,你马上通知郭副书记和案件审理一室主任钟钜良同志,咱们召开个四人小组会议,来个将计就计,争取在十一长假期间,让这个内鬼现出他的本来面目!” 周青根据宋远平的安排,逐一通知其他两个人前来开会。 也就是这个时候,郑书记打来了电话: “小宋,我刚才正在开会,不方便接你电话,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郑书记,春江市市委书记梁知秋的案件已经调查结束,我想问问您,节前咱们省委能不能拿出个处理决定?” 郑书记笑着说: “所以说,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看来秦书记是选对人了,你这门外汉不比别人差嘛!不过呢,对于梁知秋的案子,我看还是放在节后处理吧,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确实抽不出时间。” 宋远平小心翼翼地说: “郑书记,案子留在纪委我们的压力太大了,请您体谅一下,挤出点时间把案子结了吧?” 郑书记语气中带着责备: “过分了小宋,你这个要求过分了。讨论处理一位厅级干部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是挤出点时间就能办的吗?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要是没别的事情,我还要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挂了吧!” 领导就是领导,郑书记“啪”的挂了电话,宋远平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牛皮吹大了,吴主任还得继续扛下去。 宋远平这边刚放下电话,郭开来和钟钜良几乎是一前一后赶了过来,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进了宋远平的房间。 当天晚上,宋远平、郭开来、钟钜良和周青的四人小组会议一直开到了十一点多,几个人走了以后,宋远平又独自沉思了良久,卧室里的灯光才熄灭。 次日上午十点,省纪委召开了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会议,会上,郭开来针对十一长假期间的工作安排作出了详细部署。 宋远平则强调长假期间的安全和加强值班措施,以保证所有被双规的人员不发生意外情况。 会议结束以后,宋远平让秘书喊来了办公厅主任周青,想让周青帮自己办一件私事。来省纪委工作快一个月了,答应替倩倩安排工作的事情至今还没有着落,今天,他要落实这件事! 第117章 下套 周青很快就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宋远平便进入了主题: “周主任,我有个难题需要解决,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周青疑惑的看着宋远平说: “咱们省纪委您才是当家人,什么事您办不了,需要我帮忙?” “说起来这件事我还真不好出面解决,是这样,我的保姆是我司机的女朋友,她年纪轻轻的,我不想让她在我家浪费了她的青春,所以,我想请你帮忙,看咱纪委有没有适合她干的工作?” 听完宋远平找他的目的,周青表现的并不积极。但碍于宋远平是他的直接领导,不便拒绝,只能敷地的问道: “是这样啊?她是什么学历?都有过什么样的工作经历?” “我和她谈过,她家里条件差,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具体工作经历嘛,来我这里之前,她好像在什么厂里打过工?” 周青皱着眉头说: “咱们省纪委每年倒是有几个招录名额,但有着极其严格的组织审查程序和招录条件,她的学历太低,我真不好替她安排呀?” 宋远平看着眉头紧锁的周青,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不由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周主任,作为纪检干部,我们肩负着维护党纪国法,监督执纪问责的重要使命,当然要以身作则,严格遵守各项纪律规定。你能坚持抵制不正之风,我给你加分,但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所说的合适工作,并不是要给她安排正式工作,比如让她打扫一下卫生,打印个材料啥的,工资待遇按照一般的外聘人员发放就行了!” “是这样啊?” 周青也跟着乐了: “我说呢,您可是赫赫有名的“黑脸包公”,绝不是那种以权谋私的领导,我还真误会您了。那这件事好办,办公厅正好要招聘两个保洁和一个打字员,这个打字员的名额我就留给她了!” 宋远平连忙感谢: “太好了,我替倩倩谢谢你,不管怎么说,你解了我这个难题,倩倩算是有了份正经工作。” 看着宋远平那极为满足的表情和真诚的致谢,周青不禁肃然起敬。一个正厅级领导,如果想替他的保姆安排一个工作,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并没有利用手里的权力以权谋私,这在当今社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谈完了倩倩的工作,宋远平又聊起了纪委的工作: “周主任,单位的值班和安全工作办公厅准备怎么布置?” 周青汇报说: “办公厅是这样安排的,咱们纪委置留着几个很具影响力的被调查双规人员,在审查结束之前,我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节假日我不休息,几个负责对他们审查的处室一把手也不休息!” 宋远平点点头: “你考虑的很周到,我们纪委工作就是这个样子,别人节假日可以团圆,可以休息,可以去旅游,去放松心情,可我们不行,我们的工作很特殊,不光要牺牲休息时间,还要顶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完成我们既定的工作目标。你替我谢谢其他几个处室的领导,告诉他们,他们所做的一切,我宋远平看到眼里了!” 两个人谈着谈着,周青说: “刚才吴主任到我办公室了,他说他不好意思当面向您提粱知秋那件贪腐案件,他想让我问问您,梁知秋的事情郑书记是怎么答复的?” 宋远平面露尴尬之色: “你不提,我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吴主任急于把梁知秋的那件贪腐案件上报给省委,我也答应他了,可郑书记不同意,还训了我几句,这件事难办呐!” 周青叹了口气: “吴主任的心情我非常了解,今天上午一上班,梁知秋的老婆就又找来了,我看见她在吴主任的办公室里又哭又闹,把吴主任搞得灰头土脸的。你说要是让保安把她轰出去吧?她是一个女人,吴主任下不了手?可如果任她那样闹下去,不仅影响吴主任的工作,也影响了其他几个处室的工作,这可是个大问题!” 宋远平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在办公室里踱步,良久,他回过头严肃地对周青说: “简直是岂有此理,她老公犯了错误,就必须要为他的错误行为买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纪委是个严肃的地方,不是谁都能来闹腾的,对于她这种藐视我们纪委正常办案、胡搅蛮缠的恶劣行为,我们决不能姑息,如果她再敢来闹,就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立即把她拘留!” 周青点头答应了一声,又接着谈起了徐介然的情况: “徐主任今天上午又来我办公室打听古三虎的消息了,他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有点惶惶不可终日了,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今天一定会有所行动!” “就是要让他动起来!” 宋远平目光坚定地说: “古三虎虽然没有归案,但李良白已经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交代出徐介然是早晚的事。咱们就安心的等着,以静制动,争取长假结束之前一举把他拿下!” 两个人谈话还没有结束,钟钜良也急匆匆地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周青见钟钜良来了,就想站起来告辞,被宋远平拦住了: “周主任,你用不着回避,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刚好咱们三个可以商议一下!” 钟钜良有紧急情况需要向宋远平汇报,他来不及和两个人客气,就匆忙地说: “宋书记,徐主任憋不住了,刚才他到我办公室找我,提出一个非分要求,我没有答应他!” 宋远平精神一振: “噢?他提什么要求了?” “他想见一见李良白。” “他想见李良白是好事情啊,别拒绝他,你就让他见呗!” 宋远平毫不犹豫地说。 “这样不行吧?这样做岂不是给他们俩串供提供了条件?” 钟钜良大惑不解? 宋远平替他出谋划策: “怎么不行?要想早点收网,就要让他徐介然早一点露出狐狸尾巴,这叫出奇制胜,我想,咱们纪委应该有监听设备吧?” 周青一拍大腿: “对呀?他徐介然急着要见李良白,当然是心怀鬼胎,他们一定会趁着这个时候串供,咱们正好用录音设备固定证据, 这不就是宋书记所说的将计就计吗?” 钟钜良这才弄清楚了宋远平的用意,他有些尴尬地说: “都说人到事中迷,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你瞧这件事让我办的,那下一步怎么办?” “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耐心。” 宋远平接着说: “李良白贪腐案既然交给了你们案件审理一室,徐介然为了确保能和李良白串供,就少不了和你钟主任打交道。为了在李良白开口之前堵住他的嘴,徐介然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不惜成本来拉拢你、腐蚀你,以达到他单独会见李良白的目的。如果他再次找到你,提出想单独会见李良白,你仍然要拒绝,但不要拒绝的太干脆,要给他留有余地,也不能答应的太爽快,要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并提出一定的条件,这样他才不会有所怀疑!” “按照您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再一次提出想见李良白,我向他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才合适呢?” 钟钜良又问道。 “一个字,“钱”。” 宋远平稍稍思考了一下: “既然他徐介然这么急着自投罗网,那咱们就改变原来的计划,给他来个“请君入瓮”。在徐介然这种人的潜意识里,他所信奉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畸形观念,“钱”和“权”往往是平等的,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你就迎合他的思维逻辑和办事风格,只要他再次找到你,你就找个理由向他借钱,数目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让他既能承受,又不会伤筋动骨。只要他肯借给你钱,那说明他认为你也是他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就会彻底放下警惕性,留下他们串供的证据!” “那行,如果徐介然再向我提出来要见李良白,我就将计就计,让他借给我二十万!” 钟钜良被宋远平的老辣所折服,对他提出来的建议毫不怀疑,言听计从。 周青深有感触地笑着说: “宋书记,不得不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不管多么复杂的事情,您稍一指点就变得简单多了,他徐介然遇到了您,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给他下套的会是您?” 宋远平脸上和颜悦色,嘴里却批评道: “周主任,你说话可是不够严谨,有拍马的嫌疑。什么姜啊蒜的?他徐介然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用得着我给他下套?” 郭开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云里雾里的,他疑惑地说: “你们三个这么热闹,究竟是谁给谁下套了?” 第118章 感情牌 郭开来能调到省纪检委工作,很大程度得益于宋远平的间接作用,郭开来在接到调令前,秦书记曾经明确向他说明,他的具体工作主要是配合宋远平,协调处理他所负责的大案要案,以保证他能顺利领导省纪委工作。 为了能发挥承上启下的作用,郭开来不仅要圆满完成自己分担的工作任务,还要积极参与宋远平制定的“除奸”计划,在宋远平的领导下,顺利揪出纪委内部隐藏的“内鬼”,给宋远平由“副”转“正”打下坚实的良好基础。 开过会以后,郭开来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想起李良白的案子,便又打起精神,主动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没事找事”来了。 宋远平见郭开来不请自来,心情大好,便笑着说: “郭书记,你来的正好,我们三个正在讨论如何揪出内鬼,你也参加一下意见,不足之处你来做个补充!” 钟钜良主动把宋远平的计划详细地给郭开来复述了一遍。 听完钟钜良的叙述,郭开来稍作沉思,皱起眉头说: “乍一听起来,宋书记这个计划似乎是无懈可击?但如果仔细推敲,我觉得还是有些漏洞。” 宋远平随手递给郭开来一杯茶,依然微笑着说: “郭书记,那你倒是说一下,这个计划哪个方面有漏洞?” 对于郭开来这个老纪委的看法,宋远平还是非常在意的。郭开来在市纪委工作了多年,不仅成熟稳重,心思缜密,而且见多识广,业务能力扎实,既然他说有漏洞,那这个计划一定存在问题,宋远平不得不慎重对待。 郭开来双手接过宋远平递过来的茶杯,呷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徐介然是个老纪委了,他老奸巨猾,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又和钟主任同事多年,深知他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钟主任突然就被金钱迷了眼睛?所以我说,这个计划存有明显漏洞!” “说的有道理,大家看见了没有,郭书记才是真正的老姜!” 宋远平嘴里开着玩笑,心情却有些郁闷,这个计划如果行不通,那该怎么把徐介然拿下呢? 郭开来看出了宋远平的忧虑,便笑着宽慰他说: “虽然宋书记提出的“捉鬼计划”是有些小漏洞,但大部分环节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只不过换个方式和徐介然斗智斗勇而已。我想,此刻的徐介然一定是如坐针毡、夜不能寐,他绝不会坐以待毙,而想要寻求突破口,则必须要过钟主任这一关。作为多年的老同事,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 宋远平的大脑急速的转动着,只是一瞬间,他马上猜透了徐介然接下来会怎么做: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徐介然只有和钟主任打感情牌了?” “正是如此。” 郭开来分析说: “大家都在一个单位工作,相互帮忙是常有的事情,假如徐介然摔出他这张老脸再次求钟主任,钟主任看在多年老同事的份上,总不能一点情面都不给吧?” 郭开来的话不无道理,也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也许是当今社会太过于复杂了,以至于让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情也被想当然的复杂化了。 宋远平微笑着说: “还是郭书记分析的透彻,那么接下来,就看钟主任你的了!” 钟钜良顿感肩上的担子骤然加重了不少,看来和徐介然之间的短兵相接,势在必行了! 接下来,周青又把办公厅节日期间的工作布置详细向宋远平汇报了一遍,并征求他的意见。 宋远平出于安全考虑,再一次强调,办公厅应督促各处室领导,严格落实安全管理制度,加强值班值守,强化安全风险排查,切实保障节日安全稳定。 为了不影响钟钜良的工作,宋远平结束了讨论,让大家各忙各的,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 也就在这个时候,徐介然正在办公室里焦急的踱着步。 李良白的落马让他成了惊弓之鸟,恍惚中,他感觉那把代表着正义的达摩克斯利剑,正带着丝丝寒气,高悬于他的头顶。 虽然李良白被留置在省纪委,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可宋书记偏偏把李良白的案子分给了秉性刚直、嫉恶如仇的钟钜良? 这样的话可操控的空间就太狭窄了,会议结束以后,他已经找过钟钜良,委婉的提出想要见李良白一面,结果毫无意外的碰了钉子,这不禁让徐介然有些绝望,他甚至有了自首的冲动。 可后天就要放假了,现在自首无疑给家里人当头一棒,他这个在家里一言九鼎、让老婆儿子引以为豪的光辉形象也随之灰飞烟灭,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家庭的破裂和老婆儿子无尽的失望,以及对他无比的痛恨,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一切。 眼看就要下班了,留给他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了,他咬了咬牙,决定豁出这张老脸,放下尊严去求钟钜良,只要能见到李良白,就有机会把自己择出去。 钟钜良深知自己的任务艰巨,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回到办公室后,他一刻都没敢耽误,马上安排工作经验丰富的信息技术科科长罗国建布置监听设备。 为了给罗国建创造条件,钟钜良亲自把李良白“请”到自己的办公室“谈话”。十几分钟过后,感觉罗国建应该完成任务了,这才安排人把李良白送回讯问室。 钟钜良的安排非常及时,李良白送回了讯问室,罗建国已经完成了监听设备的安装,他刚把讯问室的钥匙拿回来,徐介然就匆匆来到了钟钜良的办公室。 罗建国礼貌地向徐介然问过好,就主动离开了办公室。 徐介然简单和钟钜良寒暄了两句,疑惑地问道: “我的印象里,这个小罗好像是负责技术工作的吧?” “哦,小罗是我们案件审理一室的技术科科长。” “节假日马上到了,你还给他安排了什么工作任务?” 徐介然是老纪委了,纪委通常使用什么手段,他一清二楚,此时,他不禁警觉起来,不会是钟钜良给自己下了什么套吧? 钟钜良回答的很坦然: “宋书记一再强调节假日的安全问题,而我们一室又担负着审查李良白的任务,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呐。我让小罗他们重新检查一遍各科室监控设备,以免出了什么安全问题,我不好交差。” 钟钜良回答的无懈可击,徐介然以为自己草木皆兵了,于是不满地说: “当官的动动嘴,咱们当兵的跑断腿,宋书记生怕咱们闲出病来,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 钟钜良没和他继续探讨宋书记,把话题扯向了节假日: “徐主任,这眼看着就要放假了,你们检查二室都安排好了?” 徐介然急得心里冒火,嘴里还不得不客套几句: “这有啥可安排的,我们检查二室不比你们审查一室,室里留两个人值班就行了。相对来说,你们的工作任务就繁重多了,这马上放假了,你钟主任手头上的工作还不能松下来,辛苦了!” 钟钜良嘴里抱怨着说: “没办法呀徐主任,本来我们一室手头也没什么案子,可咱们新来的宋书记眼里揉不得沙子,一个假期都等不得,火急火燎的就把李良白双规了?也不知道咱们宋书记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处室,他偏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这个假期不就泡汤了吗?” 徐介然顺着钟钜良的话说: “咱们宋书记是不太近人情,你说大家忙活了大半年,好容易盼到了十一长假,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双规李良白?要我说呀,他这是嫌三把火还没有烧够,想要烧第四把、第五把火!” 钟钜良心里暗笑,他慢条斯理地替徐介然沏了杯茶: “徐主任,尝尝我的茉莉花茶。我这里是清水衙门,茶不是太好,你将就着点喝吧!” “你这话说的,你这里是清水衙门,我那里也不比你强多少,谁让咱们干的是纪委工作呢?” 徐介然心里火急火燎的,眼看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再也装不下来了,试探着说: “钟主任,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能不能通融通融?” 钟钜良故意推迷糊: “什么事啊?” “就是……,哎呀老钟,你就别装糊涂了好吗?散会后我不是找过你嘛,我想见见李良白,你给个面子,给我十分钟就行!” 钟钜良故作为难: “不是我不想通融,咱们省纪委对被审查人员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和审查程序,宋书记也三令五申,各处室只能负责自己的案件,不经过上级组织批准,任何人不得越权过问其他处室的案件,我可不敢坏了规矩!” “钟主任,你自己说,咱俩共事多少年了,我求过你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徐介然已经毫不掩饰他迫切想见到李良白的心情,几乎是哀求着说。 “我的徐主任,万一让宋书记知道了,我是要被处分的?” 钟钜良没有把话说死,仍然表现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钟主任,只要你能帮我这一次,以后你钟主任的事就是我老徐的事,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老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徐介然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一双老眼已经变得通红。 钟钜良见火候差不多了,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徐介然: “行了老徐,这是讯问室的钥匙,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松口,那以后我就真没脸再见你了?正好现在已经下班了,你赶紧过去,记住,按照咱们之间的约定,你只有十分钟时间,千万别再让我为难!” 徐介然一把接过钥匙,不由大喜过望,他赶忙做出保证: “你放心钟主任,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你这个情我记下了!” 第119章 原形毕露 李良白坐在那间狭小的讯问室里,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灯光直直地打在他的头顶,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心中满是惊恐、慌乱、与无尽的懊悔。 一开始,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和温柔体贴的美女诱惑,如同甜蜜的陷阱,他脆弱的防御没能抵挡住权力带来的虚荣和金钱堆砌的享受,让他迷失了自我,可如今,一切都像泡沫般破碎。 他脑海里不断闪现过往的画面:曾经在台上风光无限地讲话,下属们敬畏的眼神;与家人共度的温馨时光;还有那些偷偷收受钱财、左拥右抱美女时紧张又刺激的瞬间,每一幕都像是锋利的针尖,扎得他揪心般的疼。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他在心底无数次呐喊,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无情淹没,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是漫长的牢狱生涯,是亲人的失望,亦或是世人的唾弃? 他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可思绪却根本不受控制。一方面期望自己的事情或许能有转机,也许没那么严重?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已经无法轻易抹去。此时的他,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满心焦虑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等待命运的审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过。 忽然,有钥匙扭动锁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了。 “徐主任?” 李良白心中燃起了希望,眼睛里流露出惊喜的光芒: “太好了徐主任,能看到你,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徐介然却满脸阴云: “李市长,你的案子不归我管,你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今天我来看你,是有件事要求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成了泡影,李良白犹如跌进了冰窟窿,他惊慌地问道: “你可是省纪委办公厅主任,你说句话,谁能不给你面子?” 徐介然长叹一声: “李市长,咱俩已经快一个月没联系过了,省纪委的变动你可能不知道。秦书记临走前,把我调整到了第二监督检查室,我已经不是什么办公厅主任了。” “怎么会这样?” 李良白像是自言自语,接着,他又瞪着腥红的眼睛说: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不还在省纪委工作吗?我的案子,你难道就帮不上一点忙吗?” “你听我说李市长。” 徐介然不敢浪费时间,又不敢激怒李良白,只好委婉地说: “李市长,我们省纪检委有着严格的规定,不是谁的案子,谁就无权越权过问。咱俩不是外人,我也很想帮你,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你还会被双规吗?” “那你来见我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冒险来见你,是有件事想求你!” 李良白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你徐主任是害怕了吧?我呸,这他妈是什么世道?一旦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着想,生怕别人会出卖了他?徐主任,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光收了我的钱,还收了古三虎给你送来的金钱美女,现在我被双规了,我就成了你的一个心病,也可以说,我李良白在你眼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徐主任,我没说错吧?” 李良白决绝的语气,让徐介然彻底慌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包大揽地说: “你想过没有李市长?你坦白的越多,你的罪行就越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只要你不把我说出去,以后你的一家老小我替你照应着,他们的生活还会像以前一样,不会因为你的事情受任何影响,你好好考虑考虑!” 李良白戏谑的口吻说: “以你的性格,会不会把我老婆也照顾到你被窝里呀?” “李市长,你这话说的…… 徐介然很想说;李良白,你他妈是怎么想的?你老婆都五十多岁了,倒贴钱我都不要。 可他徐介然的命脉已经被李良白死死的握在手里,两个人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时候激怒他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眼看着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徐介然豁出去了: “别赌气了李市长,凭心而论,你出事就等于我出事,我能不着急吗?你想一想,你的事情基本没有转机了,只要你不把我卖了,你家有什么困难我替你解决,你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全归我管。反过来说,你要是临死想拉个垫背的,把我卖了,你进监狱了,我也没落着什么好下场,咱们两个的家庭从今往后比谁都要凄惨,这不是两败俱伤吗?你觉得哪个结局会更合适一些?” 李良白微闭着眼睛,良久过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徐主任,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然的话,我就算是进了监狱,也一样能把你供出来!” 见李良白终于松了口,徐介然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他连忙做出保证: “你放心李市长,只要你不把我说出去,从今天起,你的妻儿老小就是我徐介然的亲人,我绝不会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李良白又重新垂下眼皮: “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同一时间,钟钜良的办公室里,钟钜良和罗国建已经通过同声频道,把徐介然与李良白之间的谈话从头到尾听的清清楚楚,这条老狐狸终于现出了原形。 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宋远平、周青和郭开来并没有下班,几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焦急地等待着钟钜良汇报最终结果。 钟钜良没有让宋远平失望,在得到徐介然与李良白的谈话同步视频音频以后,便第一时间到宋远平的办公室汇报来了。 宋远平不动声色地听完音频,并没有显得有多高兴,沉默了许久,他才心情沉重地说: “其实,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省纪检委内部出现了内鬼,说明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并没有做到位。作为监督、纠正纪律工作的省级纪检监察部门,我们只忙于各级政府领导干部们的思想教育,而忽略了自身存在的诸多漏洞。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们要更加严厉认真地自查自纠,不怕自揭伤疤,从自身查找问题,斩断从内部伸出来的黑手,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底气约束、纠正各级政府存在的不正之风!” 郭开来也严肃地说: “廉洁从政是我们每一位党员干部的基本准则,也是党和人民对我们的殷切期望。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守廉洁底线,做到心有所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要牢筑思想防线,强化廉洁意识,要深刻认识到廉洁从政的重要性,时刻牢记党的宗旨,坚定理想信念,自觉抵制各种腐朽思想的侵蚀。也只有严格遵守纪律,规范自身行为,才能显现出我们省纪检委的严肃性!” 宋远平的感慨是因为省纪委出了内奸,他是有感而发,而郭开来则时刻不忘廉政教育工作。 两个人的讲话急坏了等待指示的钟钜良,他冒着被批评的风险,焦急地说: “两位领导,已经下班了,徐介然的事情什么时候解决?” 宋远平呵呵的笑道: “郭书记,咱俩只顾着发表感想了,看把咱们钟主任急的?既然证据确凿,我看事不宜迟,下午办好手续,把徐介然双规!” 钟钜良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劲,他摩拳擦掌,主动请缨: “宋书记,这个案子还交给我吧,我有把握把他拿下!” 宋远平微笑着摇摇头: “你们一室负责李良白的案子就够忙的了,我看,审查调查十一室副主任刘长水同志业务能力还行,让他负责这个案子吧!” 郭开来也表示同意: “钟主任,你这股干劲值得大家学习,不过,节假日过后我们还要开展更多的工作,你要保存实力,迎接新一轮的战斗!” 钟钜良还想再争取,宋远平一槌定音: “就这样说定了,周主任,下午上班后,你第一时间通知刘副主任,让他主抓徐介然的案件!” 自从平山市行动中肖国庆三个人遭遇危险以后,刘长水一直惴惴不安。虽然纪委领导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但作为行动组的组长,他隐隐感觉,这一次行动的失利,基本毁掉了自己的前程。 下午上班后,他正要主动去找周青要求节假日值班,以弥补他在平山市行动中应负的责任,周青却先一步打电话给他,说有一个紧急任务要交给他完成。 能交给他任务,说明领导对他刘长水仍然重视,这不禁让他大喜过望,放下电话,他几乎是小跑着赶往周青的办公室。 周青正坐在电脑旁查阅资料,见刘长水来了,连忙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说: “刘副主任,咱们宋书记交给你一项特殊任务,看来,这个节假日你是不能正常休息了!” “什么任务?” 周青如此严肃,说明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刘长水有些紧张。 “咱们省纪检委监督检查二室主任徐介然严重违反组织纪律,涉嫌多次收受李良白、古三虎贿赂,经组织研究,决定对他立案调查。你马上办理对他的双规手续,下午就对他进行双规!” “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让刘长水震惊万分: “没搞错吧?刘主任他……,他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把所有的资料发到你的电脑上了,其中就有他和李良白见面的视频音频,你就以这些资料为突破口,拿下徐介然!” 第120章 猎狐 省纪检委监督检查二室会议室里,徐介然正在无精打采地主持节假日前最后一次工作会议。 按照原来的工作计划,这次工作会议上午就应该召开了,但上午因为李良白的事情让他一直心神不宁,精神难以集中,直到见过了李良白,他才稍稍有些踏实感。虽然千方百计堵住了李良白的嘴,却并不意味着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平山市仓皇出逃的古三虎仍然是他的心腹大患。 此时,他显得心不在焉,讲了一番无关痛痒的官话套话以后,又漫不经心地布置工作: “小谢,值班表排好了吗?” 谢平是监督检查二室综合协调单元的负责人,听见领导点他的名字,赶紧站起来回答: “按照您的指示,今天上午我就已经排好班了,我这里有份值班表,您用不用再看一下?” “不用看了。” 他又把目光移向监督执行单元负责人潘军: “老潘,发到青河市法院的函询他们回复了吗?” “昨天上午已经回复了!” 潘军回答道。 “既然昨天上午都已经回复了,你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有了结果不及时向领导汇报,徐介然认为这是潘军对他的不尊重,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我昨天上午到您办公室找过您了,我是想向您汇报的,是您说这件事等节假日过后再处理!” 对于徐介然鸡蛋里面挑骨头,潘军既感到愤怒,又觉得委屈,不由声音提高了许多。 徐介然这才想起来,昨天上午潘军是找过他,当时他心情烦躁,就把这件事情往后推了。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了老潘,这两天太忙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我晕头转向的,你可别在意呀?” 领导都已经道歉了,潘军纵然心里不痛快,还能说啥?他翻开工作日志,准备进一步汇报: “没关系领导,关于青河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要指示的吗?” 徐介然扫视了一下会议室,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他觉得对于工作应该拿出点态度,不能过于马虎,只能装装样子: “你把这件事情重新复述一遍,大家讨论一下,如果节假日前能处理的话,咱就提前处理。” 潘军坐直身体,翻看着工作日志汇报说: “事情是这样的,青河市所属的来宁县法院在审理一桩国有土地侵权案时,对原告律师态度蛮横,出言不逊,在庭审尚未结束前,违反庭审程序,强制把原告律师赶出法庭,在庭审没有原告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做出不公正裁决,致使原告造成重大损失。原告不服,上诉至青江市中级法院,青江市中级法院也未作出公正裁决,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此后的五个多月里,原告多次到中院讨要说法,中院又把案件推给了来宁县法院。上个月的六号,在原告又一次到来宁法院讨要说法时,法院领导请示中院领导后当场报了警,来宁警方随即以寻衅滋事罪对原告进行刑事拘留。在接到原告家属的信件以后,我们单元向领导汇报了详细情况,次日,在领导指示下,我向青江市中院发出了函询!” 徐介然半眯着眼睛,感觉潘军太过于啰嗦了,他不耐烦地打断潘军: “老潘,有些细节就没必要叙述了,你拣重点说就行了!” 潘军只好合上工作日志,接着说: “发出函询已经一个多月了,直到昨天上午,青江中院才拖拖拉拉的就此案件作出了回复,说来宁县法院适用法律正确,裁决公平合理,并无违规裁决的现象发生。以上这些情况,就是来宁县法院违规裁决的来龙去脉!” 听完潘军的汇报,副主任王绍林有些愤愤然: “这个案子乍一听起来好像有些复杂,其实深纠起来很简单。作为强权部门,我们的一些同志违背了道德标准和耻业操守,以保护国有土地财产为名,利用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恶意打压真正拥有土地使用权的公民,致使他们有冤无处申,有怨不敢提,让我们的人民对法律产生了质疑,对政府失去了信任。这样的事情并非个例,而是多有发生。作为监督、纠正政府各权力机构的纪律监察单位,我们要勇于撕开挂在执法者面前的遮羞布,尽快派人到来宁县查实情况,还老百姓一个公道,维护我们的党和政府在人民心中的诚信和名誉!” 徐介然召开这个会议只是走个过场,并没有打算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时间不等人,他还有很多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些事情关乎着他的前途和命运,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处理不好,他仍面临着牢狱之灾。 他不时看看腕表,心情愈加的烦闷,皱着眉头说: “我觉得王副主任有些过激了。我们只是听了老潘的书面材料汇报,对真实情况并不了解,不能片面地认为这件事就一定是个错案。我们不能让百姓蒙冤,但也不能眼看着让国有土地财产蒙受损失。我说一句不当的话,大家也别在意,有句话大家一定听说过,“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也不无道理。有些人心术不正,利用归属权不明的空档,恶意侵占国有土地,反过来还倒打一耙,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所以我说,要想惩治这些刁民,就要拿出些手段。我看这件事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交给青河市处理吧!” 徐介然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决定了申诉者的命运,他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让大家不敢苟同。 这还像个省纪检委领导吗?常言说百姓无小事,人家都把状告到省纪检委了,不但没有得到纪检委领导的怜悯,反而成了刁民了?照他这种冷漠的态度,老百姓还能到哪里维权去? 王绍林看不下去了,他一反往日谦和的态度,据理力争: “徐主任,我觉得您这个决定多少有些草率了。老百姓是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广大人民群众,低微的身份导致他们往往蒙受不公平待遇。我们的党和国家在提倡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在强调民权的重要性,特别是近几年来,出台了多项针对民权的法律法规。这件事人家如果能在青河市得到解决,就不会冒着被打击的风险找到咱们省纪检委投诉。我的意见是,节假日过后,让潘军同志负责此事件的调查工作,是法院的错,让他们纠正过来,如果法院裁判得当,咱们总算是经过了调查,申诉人也无话可说!” 徐介然刚调整到监督检查二室工作不久,本着以和为贵的态度,不想在这件小事情上起什么争执。虽然王副主任的态度让他不爽,他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那好吧,就按照王副主任的意见,等过完节假日,由潘军同志负责到来宁县调查这件事!” “还有件事!” 王绍林紧接着又谈起了另外一件事: “雪峰市城管局执勤五中队副队长胡强等五人打伤卖菜摊主付勇军的事情什么时候解决?” 这下子徐介然有些绷不住了,他沉着脸说: “咱们监督检查二室不是大杂烩,陈芝麻烂西瓜的事情如果都要咱们处理,那要市纪检委还有什么用?大家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散会!” 见徐介然发了脾气,会议室里再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了,大家各自收拾了一下会议记要,准备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徐介然胳肢窝里夹着公文包,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刘长水带着几个审查调查十一室的同志,突然堵住了他的去路。 还没等徐介然反应过来,刘长水高大的身躯又向前跨了一步,两个人四目相对,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袭遍了徐介然全身,让他有股末日将至的感觉。 刘长水似笑非笑: “徐主任,请你跟我到我办公室走一趟,我有些话要问你!” 刘长水只是案件审查调查十一室的副主任,论行政级别他是下级,用这种口吻和他徐介然谈话,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再看看刘长水身后的几个同志,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徐介然,生怕他逃跑似的? 徐介然明白了,自己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瞒不住了! 但他仍然抱着侥幸心理,强装镇定地说: “刘副主任,有什么事情咱们不能在这里谈吗?” 刘长水压低声音说: “徐主任,作为同事,我想给你留点面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无论做出多大的努力,该来的还是来了,徐介然最后的一丝幻想也最终化为了水中月。 只是顷刻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白皙的脸颊更显得毫无血色,那平时并不多见的、隐藏于黑发间的几丝白发,此刻显得尤为突兀。他回头看了看会议室里目瞪口呆的同事们,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眼看着徐介然已经不能走路了,刘长水一声令下: “过来两个人搀扶一下徐主任,别让他摔倒!” 从刘长水身后涌过来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架着徐介然的胳膊,在人声嘈杂的过道里,把他架到了刘长水的办公室。 第121章 攻心战 进了刘长水的办公室,徐介然的精神状态才好转了点。 刘长水给他冲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喝杯茶吧徐主任。” 徐介然满眼的凄凉,他挣扎着,从斜躺的姿势尽量想坐直身子,他无力地笑了笑: “刘副主任,你这里的茶恐怕没那么好喝吧?” 刘长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从公文包里掏出一页纸: “别人害怕喝咱们纪委的茶,你老徐干了这么多年的纪委工作,总不会也不敢喝吧?” 徐介然强撑着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然后自嘲地说: “笑话,真是天大地笑话,我徐介然这十几年来请了太多的贪官污吏喝茶,没想到,今天轮到我了?刘副主任,我知道你拿的是什么,拿过来吧,我签名!” 刘长水犹豫着说: “按照咱们省纪检委的双规程序,我是要当面向你宣布的?” “没那个必要了,我认!” 徐介然向刘长水伸出的右手,苍白的手指一直在抖个不停,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惶恐。 刘长水没再坚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钢笔,连同那张已经办好手续的《决定对徐介然同志双规》的文件一起递了过去。 刘长水接过文件,文件的内容连看也没有看,在文件的末页歪歪斜斜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徐介然爱好书法,对钢笔字也有一定的造诣,他的钢笔字在省纪检委是出了名的漂亮。以前在办公厅任主任时,他签过太多的文件,各处室领导干部及职工们无不被他龙飞凤舞的签名所折服。而今天,他的签名显得那么丑陋,犹如他隐藏的人格。 刘长水抽出一支烟递给徐介然,像是唠家常似的说: “徐主任,咱们这么多年的同事了,你知道咱们省纪检委的办案流程,我也不再复述了,谈谈你和李良白之间的关系吧?” 徐介然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老婆幽怨的表情,和儿子蒙羞的、生无可恋的身影。这些浑浊的、带起阵阵尘嚣的身影最终让他改变了放弃挣扎的想法。 “怎么说呢?其实我和李良白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复杂。以前他在平山任常务副市长时,他来省委开会,我们见过几次面,这中间他是给我送过几盒茶叶,也送过两次土特产,至于其他嘛,就没什么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刘长水嘴角撇出一丝冷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u盘: “徐主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男人嘛,要敢做敢当,我希望咱们俩能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不要等我拿出证据你再交待,到时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徐介然一仰脖,把那杯茶喝到肚里,温热的茶水滋润了他那颗冰凉的心,他有了点精神: “刘副主任,我真没什么可交待的,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今天的事情完全是钟主任设好的陷阱。我真不明白,平时我和钟主任关系也挺融洽的,我也没得罪过他,就算真有什么事让他心里有了疙瘩,敞开说就行了嘛,何必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整我呢?” “徐主任,听你的意思,你是被冤枉的,不打算承认错误了?” “不是我不认,是我从来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作为纪检委干部,我深知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更知道如何来约束自身行为。我不敢说我是廉洁奉公的模范带头人,但我敢说,我对得起国家的培养,对得起党组织的信任,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徐介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决心要把无赖进行到底。他夸夸其谈,根本无视刘长水手里拿的那个u盘,此时的他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矢口否认和李良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按照刘长水的想法,有了这个u盘,徐介然不会做无谓的反抗,可现在看来,还是把他徐介然看的太简单了。徐介然作为多年的老纪委,深知纪检委的办案流程和问话艺术,想要把他拿下,恐怕要多费些周折了。 谈话这才刚刚开始,刘长水决定试试深浅,和他过几招: “徐主任,你和李良白之间的谈话我已经看过u盘了,视频里李良白曾经说过,你不光收过他的钱,还收了古三虎送给你的金钱美女,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徐介然面不改色地说: “我是收过李良白和古三虎的钱,可那只不过是礼节性往来而已。比如每年的春节,李良白和古三虎给我拜年时会送点礼金,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先不提钱的事,古三虎曾经送给你女人,这你怎么解释?” “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一切都是钟主任给我下的套,李良白或许被钟主任威胁,出于自保,他不得不配合钟主任演这出戏!” 徐介然果然是条老狐狸,他非但不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反而反咬一口,企图把水搅浑。 虽然时间还早,刘长水还是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从目前徐介然的态度来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古三虎落网之前,他不会老老实实交代问题,那么,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东方不亮西方亮,只要能从李良白身上找到突破口,也同样能让徐介然低头认罪。 刘长水不急不躁,把文件收拾好装进公文包,站起来说: “徐主任,机会是给过你了,既然你不肯配合,那只能让你到讯问室反醒了,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咱们再谈,把手机交出来吧?” 徐介然慢吞吞的拿出手机: “刘副主任,大家同事一场,能不能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刘长水摇摇头: “不好意思了徐主任,规矩你比我懂的多,你就别为难我了!” 第一审查调查室讯问室里,钟钜良对李良白的讯问也不顺利,钟钜良正在作说服工作: “李市长,视频你已经看过了,我希望你能如实交代问题!” 李良白从始至终都在装聋作哑,一声不吭,眼皮下垂,头部稍稍后仰,保持着假寐状态。 “你不想谈徐主任也行,谈谈你在平山市工作时,都收受过谁的贿赂?金额一共有多少?” 李良白早已经做好了和钟钜良对抗到底的准备,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哪怕是山崩地裂,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李良白,你以为你不开口讲话就没办法你了?我告诉你,平山市向你行过贿的十三个干部已经全部落网,你躲的过去吗?” 李良白蓦然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省纪检委如此神速,短时间内便把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钟钜良从李良白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出了他隐藏着的惊慌,不容他喘息,又乘胜追击: “李市长,我们纪检委负责收缴赃物的同志,有幸参观了你所收藏的各类价值不菲的古今画作,其中包括《奔马图》、《荷花图》和《言志》等多幅古今名家画作,这些作品已经通过专家鉴定,除了《奔马图》是临摹品以外,其他多幅藏品均为真迹。此外,你还收藏有江诗丹顿、朗格、绿水鬼等名表九块,价值两百多万。最让人惊叹的是你的“宇宙之星”了,真算的上是大手笔了,我们的同志替你称了一下重量,一共是二十三点六六公斤,你不会说,这些价值超千万的藏品全是你花钱买来的吧?” 钟钜良的每句话都犹如一声声炸雷,震得李良白心惊肉跳,肝胆俱裂,又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此刻的他再也无法镇定下来了,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扑通扑通”的声音他自己几乎都能听的到。 “那些企图用钱买前途开的干部们出手够阔绰的,他们除了给你送画、送表、送黄金、送其他高档奢侈品以外,每逢节日,还以各种名目向你行贿,总额高达三千余万元,这还不包括古三虎给你的工程回扣,我们的工作人员统计过了,古三虎一共…… “求求你钟主任,我求你别再说下去了,我知道我有罪,我交代问题,我什么都交代!” 李良白听着那令人震惊的数字,浑身颤抖,他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终于低下了头。 宋远平也没闲着,在等待李良白、徐介然案情进展的同时,召开党组会议,研究对平山市公安局局长张森的处理决定! 第122章 大战前的平静 会上,一部分党组成员认为,张森虽然要为丢枪负责,在解救省纪检委三名同志的过程中又不幸发生了枪击事件,但他毕竟是把人安全解救出来了,没功劳也有苦劳,给他一个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级较为合适。 另一部分党组成员则持反对意见,周青发言说: “张森的行为不能简单地看做违规违纪。由于张森故意拖延时间,才造成古三虎的出逃,这给咱们省纪检委接下来的工作带来了严重影响。而枪击案的发生,正是古三虎的出逃才引发的后遗症。这次枪击事件不仅造成了我们公安民警身受重伤,还给平山市广大人民群众造成了恐慌,因此,张森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渎职犯罪,应该把他双规审查!” 宋远平充分听取了大家的不同意见,他最后总结道: “同志们,我们在分析讨论此事件的同时,要围绕事件的本身发现存在的其他问题。这里面主要有两个疑点值得我们大家推敲;第一,对于已经退役的枪支,公安局管控仍然极其严格,一般的民警是很难借出枪支的,为什么还会有枪支流向社会?第二,在接到省纪检委紧急求助以后,身为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的张森不听上级组织安排,故意拖延时间,以至于古三虎在我们省纪检委布置如此严密之下,仍然毫发未损地逃走了?没有人通风报信,古三虎怎么会从容不迫地逃走?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枪击事件发生在古三虎的老巢,这就说明持有枪支的一定是古三虎身边的爪牙。综合以上几点判断,张森不仅和枪支流失有一定关联,和古三虎的关系更是非比寻常,他们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利益关系?因此我认为,张森不仅严重渎职,还涉嫌包庇黑恶势力集团,已经构成了犯罪!” 郭开来由衷地叹息道: “这些天平山市事件频出,负面新闻铺天盖地,究其原因,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李良白作为平山市前常务副市长,其大肆贪污受贿的行为,给其他领导干部造成了“不贪白不贪,贪了也白贪”的消极影响,让平山市这片净土成了滋生贪污腐败的温床。针对这种情况,我们省纪检委要进一步加大打击力度,对平山市所有大小官员过一遍筛子,让这些贪污腐败分子再无立足之地!” 宋远平最后说: “作为省管干部,怎么处理张森,也要听取省委组织部的意见,今天先到这里,大家散会!”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宋远平马上给古大海打去了电话。 听完宋远平的叙述,古大海表现的云淡风轻,只是笑着说: “我说远平老弟,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照你这种干法,咱山南省十三个地市,恐怕你要一个个倒腾一遍了?” “古部长,不是我想倒腾,咱明人不说暗话,我能到省纪检委工作,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功劳?” 古大海没有正面回答宋远平,而是呵呵地笑着说: “呵呵……,呵呵……,我说宋书记,你这是找后账来了?” 眼看古大海故意回避这个问题,宋远平只好又严肃起来: “对于张森同志的问题,您觉得怎么处理他才合适?” 古大海沉吟着说: “这个嘛……,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就应该严肃处理。具体处理到什么程度……,你是纪委书记,应该你来拿主意!” “古部长,我纠正一下,我这个书记前面还带着个“副”字,所以,按行政级别我是您的下级,拿主意的不是我,还得是您!” 古大海依然不肯就范: “你就别客气了宋书记,我们组织部是给干部戴官帽子的,处理犯错误的领导干部是你们省纪检委的职责,你看着办吧!” 古大海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直面问题?不得不说,这位古部长真是个老滑头,给人戴官帽子他很积极,遇到得罪人的事情他就一推二六五,躲的远远的。 不管怎么说,张森的问题必须要有个处理结果。 论打太极,宋远平不是不会,但他不能那样做,内心那种正义感不容他有丝毫懈怠,他只好拿出自己的建议: “古部长,您要非让我拿出处理决定,那我就不再客气了。我认为,张森的事情比较严重,我们省纪检委决定对他双规!” 古大海又活跃起来: “支持,我表示坚决支持。对待张森这种两面人,就是应该严肃处理,绝不能手软。对了,这件事你和陈厅长打过招呼了吗?” “陈厅长知道这件事,他表过态,不参加对张森的处理意见。” 古大海善意地提醒道: “我看呐,不管他陈厅长是什么态度,也得给他们公安厅下个文,这不仅是对陈厅长的尊重,也是我们组织程序的必要步骤!” 宋远平深以为然: “您说的对,张森毕竟是他陈厅长手下的兵,控制了他的人,总得给他个说法才行。古部长,我给您打电话就是这件事情,您那边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古大海有些嗔怪地说: “我说宋书记,你这就要挂电话了?以前你在黄州工作我就不说啥了,现在你到了省城,咱们同在一个办公楼上工作,你表示过吗?咱俩之间除了公事,难道就没有一点私人话题了吗?” 这下把宋远平闹了个大红脸,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说: “那个……,古部长您误会我了,我是……,哎呀,您日理万机,我是怕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 古大海哈哈大笑: “都说你宋远平正直的像黑锅底一样,这不是也会拍马屁吗?行了,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既然你给我打了这个电话,那我就给你透露一点上面的消息;据咱们秦书记说,经过上级纪委研究,过了这个十一长假,你的这个“副”字就要正式去掉了!” “什么?古部长,您……,您不会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听到这个消息,宋远平激动的无以复加,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宋远平并不是官迷,但谁还能没有个事业心?虽然副书记和书记只是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有多少官员被这个“副”字无情地挡在门外,直到退休也没能跨过这道门槛,从而遗憾终生。 古大海十分肯定的口吻说: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和你开玩笑?过了这个长假,你就有资格进省委常委了,也就是说,以后咱们俩就是同事了,这么大的喜事,你该不该请客?” “请客,古部长您指定个饭店,到时候所有开销由我负责!” 宋远平难掩激动的心情,一贯冷峻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那就定在10月1日?” “啊?” 宋远平想起和周静雅的约定,连忙委婉的解释: “是这样的古部长,10月1日那天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不太方便,您能不能换个日子?” “你不是那天要结婚吧?” 古大海开着玩笑说。 “那个……,请您原谅古部长,有些事情我真不方便和您说。” “那就往后推一天!” “推一天也不太方便,干脆就今天晚上吧,您看怎么样?” 古大海不便多问,也就只好同意了: “那好,就今天晚上。四台街太佬胡同有个“三娘家常菜馆”,下班以后我们在菜馆见面!” 挂断电话,宋远平还沉浸在喜悦中久久不能平静。 从内心来说,他现在还年轻,以他正厅级的身份,对跨入副部级有着很大的把握。虽然秦书记和郑书记都曾含蓄地表示过,有提拔他的意思,但他从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老板,郭书记找您。” 张小宇打断了他的兴奋。 “让他进来!” 郭开来进了宋远平的办公室,两个人落了座,张小宇熟练地替两个人沏上了茶,退出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宋书记,对于张森的处理决定,古部长是怎么说的?” 郭开来一边细细品着茶,一边问道。 “古部长说了,让咱们纪委拿出处理结果,他无条件支持!”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张森?” “严肃处理!” 宋远平沉稳睿智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平山市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除了那十三个向李良白行贿的干部以外,现在又冒出了个张森?说明平山市的政治生态已经极为恶劣,我们纪委不能置之不理。这是一场硬仗,也是一场必打之仗。刚才开会时你说的很好,要想根除平山市的腐败,就要给他们从上到下过一遍筛子,不管是老虎还是苍蝇,一个也不能放过。当然了,十一长假到了,想要进行大规模的反腐工作,时间上不允许,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立即双规张森,以防止夜长梦多,再出现其他突发状况!” 郭开来点点头: “那么宋书记,双规张森的任务,你准备交给谁来办?” 第123章 饭局 宋远平悠闲地抿了一口茶,显得十分淡定地说: “我亲自去一趟平山!” 郭开来一听宋远平又要去平山市,马上表示反对: “我不同意你去平山。上次控制古三虎时已经发生了意外,这次要面对的是张森,是手握重权的市公安局局长、平山市政法界老大,是说一不二的地头蛇。万一他要是反抗,将面临更加凶险的局面,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宋远平递给郭开来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随着浓浓的烟雾袅袅飘向空中,坚定地说: “就因为他张森是平山市政法界的老大,我才要亲自去一趟平山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手持着国家赋予的尚方宝剑,无论对方多么的凶残,在面对正义时,他们也得乖乖就范!” “可张森不同于其他人!” 郭开来低头呷了一口茶,忧心忡忡地说: “在控制古三虎时,省纪检委和省公安厅先后对他下达过指示,有用吗?现在要直接面对的是他张森,在他的地盘上,他会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吗?” 宋远平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他弹了弹烟灰: “照你这样说,作为省纪检委领导,遇到硬茬子就踌躇不前,怎么可以服众?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人家是妈生爹养的,咱们作为领导的也不能装孬种。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郭开来和宋远平在黄州共事的几个月里,已经领教过宋远平的犟脾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无奈,郭开来只好妥协: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对于人员安排方面,你必须得听我的!” 宋远平微笑着调侃: “你不会把咱们省纪检委几百号人都派到平山去吧?” “具体我想怎么安排,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人少了不安全!” 郭开来面无表情地把剩下大半支的香烟摁进烟灰缸里,心里不痛快,语气也夹枪带棒的。 宋远平能够得到上级的提拔,无非是上级领导看上了他的人品和坚韧不拔的工作作风。在黄州工作时,作为市委书记,宋远平对市政府监督的不够严格,致使吴伯钧和龚得江丧失了党性原则,从而发生了震惊黄州、让省委震怒的“ktv丑闻”事件。 从受处分到调离原单位,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多月时间,领导这个时候提拔他,一定面临着不小的阻力。这种情况下,他宋远平必须要做点什么,以减轻领导面对的各方压力。因此,明知道此去平山危险重重,他也一定要亲力亲为,冒险为自己加分。 本想着以后再和郭开来解释,现在人家为了自己的安危产生了情绪,那就不能再瞒着了。 宋远平最终战胜了手里的香烟,他嘴里喷出最后一口烟雾,把烟屁股也摁进烟灰缸里,以无比真诚的语气,微笑着说: “郭书记,谢谢你处处为我的安危考虑,可实在没办法,我不能辜负了上级组织对我的信任。领导看得起我,要给我加担子,我总得做出点成绩让他们看吧?” 上级要给宋书记“加担子”,宋书记这是又要进步了? 郭开来又露出了喜色: “宋书记,你的意思是,你这个“副”字马上就要去掉了?” “刚才我和古部长通电话谈张森的事情,是他告诉我的,我想,他不会和我开玩笑吧?” 郭开来用力一拍大腿,笑的脸上的褶皱都一道道伸展开来: “太好了宋书记,秦书记走了以后,咱们省纪检委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工作上难免会受到限制。现在好了,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你宋书记终于扛起了大旗,可以大刀阔斧地干了!” 兴奋过后,他又严肃起来: “不过呢,上级组织提拔你,是经过对你多方位、立体性、综合考察后最终才形成的决议,程序是非常严谨的,这和你去不去平山没什么关系。所以我还是认为,你没必要亲自去平山!” 宋远平起身把已经凉了的茶水倒掉,又亲自动手沏了一壶热茶,这才耐心的解释说: “郭书记,在黄州咱们就已经是老同事了, 黄州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是负有一定责任的。我觉得吧,一个有事业心的人,不能只想着坐享其成,不仅要有高瞻远瞩的远大目光,还要有运筹帷幄的缜密思想,更要有过人的胆识和无畏的担当。我个人认为,我所做出的成绩还远不足以支撑组织上赋予我的一切,所以,在正式任职文件下达以前,我必须尽最大努力,来报答组织对我的信任,领导对我的期望!” 宋远平这一番掏心掏肺的真诚表达,让郭开来佩服不已。 眼前这位领导不管在人品、素质、觉悟、或是工作态度上,已经和普通干部拉开了距离。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是循序渐进形成的固定思维,是质的存在,是坚不可摧的! 想通了这一切,郭开来也就释然了,他接过宋远平递来的茶杯,表情严肃地说: “我明白了宋书记,你可以去平山,但在安全问题上,你一定要听我的。古三虎还没有落网,那支手枪还在他们手里,这种情况下就更加危险,我会尽可能多抽调人手,来保证你的安全!” “你多虑了郭书记,上次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给他古三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着我开枪!” 宋远平轻轻吹了一下漂浮在茶水表面的几片茶叶,又胸有成竹地说: “不瞒你说郭书记,今天晚上我和古部长约好了一块吃晚饭,到时候我让古部长给陈厅长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人协助我的工作,这你总能放心了吧?” 郭开来埋怨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书记,既然你早就有了打算,怎么不早点对我说?这把我给紧张的?” 宋远平指着郭开来哈哈大笑,有了公安厅陈厅长的保障,郭开来思想上没了压力,叹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临近下班时,刘长水和钟钜良一前一后来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刘长水第一个汇报说: “宋书记,郭书记,正好你们二位领导都在,关于徐介然的情况,我向二位领导汇报一下!” 宋远平马上重视起来: “徐介然配合吗?” 刘长水摇了摇头: “对于对他的双规决定,他没有异议,那份文件他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签上了名字。可一旦问到实质问题,他就耍无赖,拒不承认收受过李良白和古三虎的贿赂,还说我们收集到的资料,是钟主任故意设计陷害他的?” 钟钜良接话道: “徐介然这人脸皮够厚的,他也没想想,李良白都已经落网了,他还能躲得过去吗?” 郭开来不屑地说: “并不是他徐介然认不清现实,而是他不愿接受现实。他干了那么多年的纪委工作,怎么会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别看他现在百般抵赖,不承认他曾做过的肮脏事,但其实他内心早就已经崩溃了。他不是不愿意交代嘛,那就晾着他,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宋远平看向钟钜良说: “李良白那边交代了没有?” 钟钜良汇报说: “一开始李良白把嘴闭得牢牢的,不管问他什么,他一个字都不回答?后来我告诉他,向他行贿过的十三个干部已经全部落网,他藏的那些赃物也已经被咱们省纪检委全部查获,他心态就崩溃了,目前已经开始交代了!” 宋远平微微点了点头: “李良白既然已经开始交代问题了,那徐介然的问题也就随之浮出水面。钟主任,这两个案子相互间有关联,你和刘副主任要多沟通,多交流,信息共享,互通有无,这样能加快案件进度,早一点把他们移送检察机关!” 郭开来又补充道: “在加快案件开展的同时,要密切关注这两个人的情绪变化,他们在咱们省纪检委滞留一天,咱们就要保证他们不出现意外。特别是节假日这几天,每逢佳日倍思亲,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情绪就会更加低落。吿诉节假日值班的同志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要保证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值班,严防他们自杀!” 几个人围绕着李良白、徐介然的问题又作了深入浅出的分析,直到下了班,才各自散去。 下班后,宋远平跟椐古大海说的地址,让唐玉国开着车,两个人一路说笑着,向四台街太佬胡同的“三娘家常菜馆”赶去。 第124章 高处不胜寒 第124 章 高处不胜寒 汽车离开繁华喧嚣的大街,驶入一个幽静的小巷,这个充满了市井生活气息的小巷,就是古大海所说的太佬胡同了。 沿着窄窄的小巷,避开偶尔行色匆匆的行人,左躲右闪的又往前行驶了一百多米,一个略显破败的,耸立着白墙青瓦的小院子呈现在宋远平眼前。 小院子正门偏右侧,有个不大的门脸,挑角房檐下挂着个红底黑字的匾额,匾额上面用隶书书写着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三娘家常菜馆”,就是这里了。 巷子太过于狭窄,没有轿车可以停放的位置,就连调头的地方都没有。无奈,唐玉国只好继续往前行驶,轿车一直行驶到一个窄窄的十字路口,唐玉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矫正了好几次方向,才勉强顺着路口拐向大街。 宋远平信步走进小饭馆,屋内静谧的如同世外桃源。木制的桌椅摆放整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水墨画,为这里增添了几分古韵。角落里的几盆绿植,绿意盎然,叶片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生机。 饭馆里的人并不多,大约有八九个青年男女,他们穿着虽然很随意,但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明显不像是普通市民,这让宋远平很是诧异?这些人根本不像是一般的食客,他们是些什么人? 青年男女们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远平,眼睛里充满了警惕,直到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几个男女这才把目光移开,又开始了轻声细语的交谈,这中间还偶尔夹杂着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显得格外温馨。 在这个被繁华包围的小空间里,人们享受着这难得宁静,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让人沉浸在这幽静与优雅之中,无比惬意。 房间不大,宋远平一眼就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古大海的人影。宋远平以为他还没有来,正要找张凳子坐下来,风韵犹存的中年女老板微笑着迎了过来。 女人轻声细语地问道: “您好,您是宋书记吧?” 宋远平微微一愣: “我身上打有标签吗?” 女人笑着说: “那倒不是,您身上带着一股气质,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 “看来你是认识古部长了?” “古部长是我们的常客,他在后院等着您,我领您过去。” 女人稍稍弯着腰,伸出白皙的小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远平这才发现,一扇不起眼的、暗红色的单扇门镶嵌在雪白的墙壁之中。女人伸手推开房门,又做了个请的姿势。 穿过略显昏暗的小庭院,是几间五十年代的老式建筑,这些老式建筑组合成了一个四合小院,房子清一色的青砖灰瓦,显得朴素整洁,年代氛围浓重。 东侧的一个房间亮着柔和的灯光,女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宋书记,古部长正在房间等着您,您请!” 宋远平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还没进屋,就被惊到了: “郑书记,您怎么也在?” 省委书记郑时淼坐在小木桌旁,一脸笑意地望着宋远平。 “怎么,你和古部长能来享受美食,我就不能来凑热闹了?” 郑书记温和地笑着说。 宋远平赶忙紧走几步,伸出手和郑书记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旁边坐着的古大海笑着说: “下班前,我找郑书记汇报工作,随口说了咱们要来吃饭的事情,郑书记说这么多天没见你了,就和我一起过来了!” 宋远平这才后知后觉的说: “前边屋里的那些人,是陪着郑书记您一起来的吧?” “还不是秘书长老王,他说这个地方太偏僻,怕发生意外,就派了几个人负责我的安全!” 古大海把面前的三个小茶盅倒满了茶水,催促着说: “你别老站着了宋书记,赶紧坐下来喝茶吧!” 说好了两个人一起吃饭的,现在突然多了个省委一把手,这让宋远平感觉有些拘谨,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合适了? ”快坐嘛小宋,你这样拘谨,一会儿还能吃饱饭吗?” 郑书记亲自把古大海面前的茶盅分出一杯来,放在他右手边的位置: “过来小宋,你坐到我身边,今天咱俩得好好唠唠!” 面对这位气场强大的省委一把手,宋远平尽量克制住紧张情绪,但仍有些忐忑不安: “谢谢领导,我……,我站着就行,我给二位领导服务!” 说着,他微微颤抖着双手,把放在古大海面前的茶壶提起来,时刻准备替二位领导倒茶。 “见了都我这么怂,以后见到中央领导,你还能趴地上啊?” 郑书记笑着调侃道。 郑书记为官几十年,阅人无数,对宋远平还是非常欣赏的。老百姓心里有杆秤,谁能真正为他们办事,他们心知肚明,宋远平能获得“黑脸包公”这个雅号,就是百姓们对他的认可和褒奖。 宋远平不敢再违逆郑书记的意思,只好放下手里提着的茶壶,挨着郑书记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要对平山市那个公安局局长动手了?” 郑书记呷了一口茶,扭过脸问宋远平。 “有这回事。我们纪检委就此事已经开过会了,平山市公安局局长张森多次违规违纪,并涉嫌包庇黑恶势力集团,经会议研究,决定对他实施双规措施!” 郑书记表情严肃,随即作出重要指示: “你们纪检委肩负着党和国家赋予你们的重要使命,就是要及时发现并坚决纠正各类歪风邪气,确保党员干部队伍风清气正,切实维护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中的良好形象。对于严重违法违规、行为不端的干部,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要坚决予以打击。对于权限方面,省委给你们撑腰,只要证据确凿,厅级以下各级政府干部,可以先加以约束措施,再向省委汇报!” 郑书记的话让宋远平更加有了底气,他接着汇报说: “我准备明天亲自到平山市走一趟,完成对张森的双规任务!” 古大海诧异地说: “平山市的枪击案还没有侦破,你去会不会有危险?” 宋远平趁机提出条件: “危险当然会有了,但是工作一定要有人去做。古部长,说到安全问题,我提个小要求,您能不能给陈厅长打个电话,让公安部门协助我们纪检委的工作?” 还没等古大海回答,郑书记先一步抢在了前面: “作为省纪检委,你们是有权利调动公安部门协助办案的,怎么还要古部长替你打这个电话?” 宋远平显得很无奈: “话虽然这样说,可在实际操作中,还是有人阳奉阴违,张森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郑书记大手一挥: “这个电话我来打!” 他语气稍有些激动: “你宋书记能不惧个人安危,亲自到一线打冲锋,我们省委就要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以后你们纪检委与公安部门要建立长效机制,在遇到棘手的案件时,各级公安部门要无条件听从你们纪检委指挥!” 宋远平暗喜,郑书记简短的几句话,省纪检委的权力无疑又延伸到了公安部门,这给接下来的工作创造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郑书记,可以上菜了吗?” 古大海见工作聊的差不多了,请示道。 “上菜,咱们边吃边谈!” 宋远平连忙站起来: “我去通知上菜。” 古大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走出房间,亲自催菜去了! 郑书记身子又坐直了一些,表情更为严肃: “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前天秦书记给我打电话了,说上级纪委已经通过了对你的考察,让你主持省纪检委工作。作为省纪检委书记,下一步,中组部将对你的省委常委任命下达文件,只不过马上就要十一长假了,这两项任命文件还要等到长假结束!” 此时的宋远平如在云端,激动和喜悦的心情无以复加。 虽然已经从古大海嘴里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但如此震撼人心的喜讯从郑书记嘴里亲自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宋远平从椅子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郑书记致谢: “领导,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提携,没有您的关心,我宋远平走不到今天,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您看我以后的表现就行了!” 郑书记虽然和蔼,但言语中依然十分严厉: “我所提拔的干部队伍里,你是最让我放心的一个,但我还是要嘱咐你几句;升了官不要沾沾自喜,遇到困难也不能畏缩不前,你站的越高,越能感受到高处不胜寒的那种彷徨和茫然。目前的局势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不然,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总有人与我们的信念背道而驰,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设置种种障碍,无端向清正廉洁的干部污蔑抹黑,推锅甩责,阻扰我们的工作正常开展。在与他们作斗争时,我们身处看不见的旋涡之中,在这充满凶险的政治旋涡里,唯有坚定信念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努力斗争,才能冲破重重险阻,迎接明天绚丽的朝霞…… 在郑书记面前,宋远平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学生,神情专注地倾听领导的教诲,直到古大海进了屋,两个人才结束谈话。 第125章 再赴平山 第 125章 再赴平山 一般情况下,省委一把手是不会轻易给某个单位领导打电话的,工作上的事情,会通过秘书代为传达。而今天,郑书记为了表示对宋远平工作上的支持,亲自给陈厅长打去了电话,要求公安厅全力配合省纪检委的工作。 最后还一再强调,宋书记的工作指示代表着省委的意思,要无条件服从,要不折不扣地完成宋书记交办的各项工作任务。 陈厅长接到郑书记的电话,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他马上放下酒杯,给金州市公安局局长余振良打去电话,要求他立即和省纪检委副书记宋远平取得联系,随时准备配合省纪检委工作。 十一长假虽然马上就要到了,但再忙也耽误不了人家陈厅长的酒局,今天晚上,他就是受“金山实业开发有限公司”老板袁中华的邀请,赴宴来了! 陪同陈厅长赴宴的有公安厅办公室主任贾万臣,金州市公安局副局长肖国维,以及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副大队长田丽萍。 此时,酒局刚进入高潮阶段,陈厅长半斤酒已经下肚,脸颊红朴朴的,已经有了酒意。 完成了郑书记交办的工作,陈厅长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以前我在金州公安局任副局长的时候,老是要看高国桢的脸色,后来高国桢退休了,我接局长了,想着以后再没人支使我了,谁知道距离省厅太近,还是得让厅里吆五喝六的?再后来当了副厅长,又要看人家厅长的脸色,现在当了厅长,竟然要受省纪检委领导?真他妈的窝心!” 肖国维臃肿的身体挪动了一下,把屁股下面的椅子压得“嘎嘎吱吱”的响,他肥胖的脸把那双不大的眼睛挤的只剩一条缝隙。 有了拍马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他堆起笑脸说: “陈厅,您可是咱山南省政法界老大,只有别人伺候您的份儿,哪有您伺候别人的道理?您和宋远平都是厅级领导,您要是不屌他,他还不是干瞪眼?” 肖国维以前是金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副支队长,是陈厅长的死党,陈厅长当了厅一把手以后,没忘了肖国维,直接提拔他为主抓治安工作的副局长。 有了陈厅长这个一号靠山,肖国维底气十足,在局里颐指气使,我行我素,就连局长余振良他也不放在眼里。分给他的工作任务,他故意拖拖拉拉,开会时说走就走,动不动就摆资格,装老大,把局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肖国维的奉承让陈厅长脸色缓和了许多,但仍然叹息道: “唉……,话虽然这么说,可省委主要领导亲自给我打电话,我不配合工作能行吗?再说了,宋远平也不好惹,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的,一旦翻起脸来,他动不动就把人往死里整,所以呀,和他作对就是自讨苦吃!” 田丽萍一双媚眼醉意朦胧的看着陈厅长,“咯咯”的笑着说: “领导,您可是咱公安厅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省纪检委怎么了?他们再厉害,还敢动您?” 有了田丽萍这一搅和,陈厅长心情好了很多: “你是有所不知田队长,咱公安厅再牛逼,也必须得接受省纪检委的监督。人家宋书记手握生杀大权,你要是得罪了他,人家只需歪歪嘴,说你有问题你就有问题,整不死你也膈应死你!” 袁中华举起酒杯说: “陈厅,工作上该应付应付,生活也得多姿多彩,您把这杯酒干了,咱进行下一个节目!” 肖国维冲田丽萍使了个眼色,田丽萍心领神会,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过来敬酒: “领导,今天有幸一睹您的风采,万分荣幸,我敬您一杯!” 说着,她举起洒杯,把剩下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陈厅长嗅着田丽萍身上散发出的迷人幽香,不禁怦然心动,有些心猿意马,便话中有话: “田队长真是女中豪杰,不光工作拿得起放得下,这酒量也是不让须眉。肖局长,这么好的同志,你可得好好培养啊?” 肖国维连忙站了起来,一副得逢君恩,我知君意的样子: “田队长是我们局里的业务骨干,平时我可没少“培养”她。不过,田队长这么优秀,留在我们市局屈了她的材料,您要是同意的话,我把她交给您,让她多长长见识,跟着您学习学习!” 陈厅长扭过头看了看故作娇羞的田丽萍,心痒难耐: “把田队长交给我,你肖局长舍得吗?” 肖国维撇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显得很大度地说: “田队长跟着您干有更好的发展前途,我怎么会舍不得?”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起,田队长就是我的人了!” 陈厅长一语双关,说完哈哈大笑,末了,还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拍了拍田丽萍柔软的肩膀。 袁中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陈厅,我听平山一位朋友说,平山的张局长因为古三虎的事情受了牵连,宋书记这次去平山,是不是要找张局长的麻烦?” 陈厅长顿时没有了兴致,他乜了一眼袁中华: “老袁,你以后多喝点酒,少说点话,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提古三虎我还忘了,他以前就是个泥腿子,不是你老袁把他捧那么高,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好了,张局长因为他被省纪委挂上了号,你心里高兴了吧?” 袁中华傻眼了,自己这张臭嘴,怎么就没把门的呢? 挨了骂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耽误道歉,他“啪啪”地打自己的耳刮子,还得赔着笑脸: “我错了陈厅,我不该把狼当作狗喂养,我一定吸取教训,今天晚上游戏升级,我扮王八!” 田丽萍把柔软的身子向陈厅长怀里靠了靠,柔声细语地说: “别生气了领导,人在官场,各由天命。张局长的事情还是怨他自己,谁让他交友不慎呢?再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平山局换换血没啥不好的,至于换谁不换谁,还不是您说了算?” 田丽萍两坨山峰在陈厅长胳膊上蹭来蹭去,那软软的感觉让他几乎难以把持,一时间,他飘飘欲仙,又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袁中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向田丽萍投去感激的目光。 宋远平和郑书记、古部长的聚餐正在愉快进行着,金州市公安局局长余振良打来了电话。 余振良态度非常谦恭,表示随时听候宋书记的工作调遣。 宋远平并没有说明是什么工作任务,只是让他连夜抽调二十名精兵强将,明天凌晨五点前到省委大院集合,随时准备出发。 挂断了余振良的电话,宋远平紧接着又打电话给周青,让他今天晚上安排几名同志,明天凌晨五点前在省委大院集合。 一连串的工作安排,让宋远平没有了吃饭时间,郑书记放下筷子,笑着说: “我就说嘛,今天晚上你一定吃不好,让我说中了吧?” 宋远平有了表现的机会: “饭吃不吃无所谓,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坏,工作要紧!” 郑书记心疼的口吻说: “嗯嗯,远平,你的工作态度很值得肯定,不过,人是铁,饭是钢,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怎么去开展工作?所以呀,工作要抓紧,吃饭也不能耽误,这盘青椒炒鸡蛋全包给你了!” 古大海心里痒痒的,有些嫉妒,这个小宋,总是能抓住机会表现,好事儿都让他赶上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宋远平便匆匆起床,搞好了个人卫生,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开始布置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还不到五点钟,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到了省委大院外边。 省委大院全天二十四小时戒备森严,无论领队的警官怎么交涉,值守的门卫就是不放行。 宋远平老远就看到了这一情况,马上让张小宇跑步过去,很快,自动门缓缓地打开了。 几分钟后,省纪检委的六名同志,由周青亲自带队,也提前来到省委大院,全员到位! 为了做好保密工作,除了周青,宋远平并没有明确此行的目的。周青的车驶在队伍最前边,一行十来辆车,透过黎明前的黑暗,浩浩荡荡地向平山进发。 张森手捂着胸口,满脸都是鲜血,他绝望的大声嚎叫着: “古三虎,你他妈的太不仗义了,你说你借枪是用来打野猪的,怎么开枪打我呀?哎……,你别走哇,我流血快流死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回来…… “老张,老张,你醒醒,快醒醒,大半夜的你喊啥呀?” 张森猛的一个痉挛,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睛: “古三虎呢?他跑哪去了?” 老婆吴梅拿来毛巾,手忙脚乱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 “你这是做噩梦了吧?啥三虎四虎的,看你这脸白的?” 张森气喘吁吁的: “我……,我是做了个梦,我梦见古三虎拿枪打我,他还笑?这狗娘养的,他这是恩将仇报!” 吴梅安慰他: “不就是一个梦嘛,做梦都是反方向的,这说明你这道坎儿要过关了,别自己吓自己了!” “我真能过关?” 张森自欺欺人,哪怕老婆的话不可信,他也想寻找点慰籍。 “昨天上午我还去城隍庙抽过签,抽的还是上上签呢!” 吴梅强忍着眼泪,又接着安慰张森说: “城隍庙那个老和尚可神了,他说了,咱家以后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就别再担心了!” 张森面露喜色: “真的吗?只要我能过了这道坎,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从今天起,咱俩就不分床睡了!” 吴梅先是笑了笑,接着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 五年了,她从没有听过张森说出这样暖心的话,可是,能平平安安的过了这道坎吗? 第126章 早餐店风波 第 126章 早餐店风波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车队驶入了平山市地界。 在这片美丽的、广袤的土地上,平山市,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宛如被大自然精心雕琢的世外桃源,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似一条蜿蜒的巨龙,静卧在大地之上,又似一幅雄浑壮阔的水墨画,由近及远,由浓转淡。山与山之间云雾缭绕,如梦如幻,那云雾时而如轻纱般袅袅飘动,时而如海浪般汹涌澎湃,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梦幻般的云雾渐渐染上了金色的光芒,与翠绿的山林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大山的深处,一条上百米高的瀑布从陡峭的悬崖上飞流直下,瀑布激起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彩虹,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车队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着,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驶进了平山市市区。 进了市区,宋远平看看时间还早,就准备让大家先吃过早饭,补充了体力再干活。 人员过于集中会引人注意,为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宋远平让车队停下来,嘱咐大家化整为零。于是,众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徒步走了约两百多米,路边终于出现了一个早餐店。 条件所限,能将就就将就,就是这家早餐店了,宋远平率先走了进去。没过十分钟,这间小小的早餐店已经人满为患。 早餐店老板是个年近六旬的大胡子,在这里经营已经有五六年了。最近这几个月,城管管的特别严,以至于生意清淡,几乎难以为继。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吃饭的人,大胡子老板高兴的嘴角都咧到裤腰上了,他亲自跑前跑后,又是端包子,又是拿油条,吆喝着服务员手脚麻利点! 小店里人太多,根本就挤不下来,无奈,店老板只好从店里搬出几张小桌子放在店门口,又搬出一些塑料小凳子放在小桌周围,这才总算是安排妥当。 宋远平、周青、唐玉国和张小宇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小餐桌旁,几个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突然,一辆小型货车和三辆面包车停在早餐店门口的马路边。三辆车车身均喷有“游龙城管”的白色字体,十几个城管鱼贯而下,气势汹汹地直扑早餐店。 为首的一个高个胖子走在最前面,嘴里骂骂咧咧的: “早就警告过你们了,谁他妈让你们又把桌子放在店门口的?” 大胡子店老板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街上的情况,早已经看到他们了,他慌慌张张的迎上前: “杜队长,自从上次您警告过我以后,我从没违反过规矩,今天人实在太多了,一时也安置不下,我们马上收摊,马上收!” “收你妈的头,滚一边去!” 杜队长大手一挥: “动手,把这些桌子凳子全扔到车上去!” 十几个城管队员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把几张桌子上的油条、包子、稀饭统统扔到地上,搬起桌子就往那辆小型货车上扔。 这些队员有恃无恐,动作粗鲁,有个队员在扔稀饭的时候,汤汁溅到了宋远平的胳膊上。 那人嚣张惯了,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还吆喝着宋远平他们抬抬屁股,他们要把凳子收走。 大胡子老板苦苦哀求: “杜队长,我侄女也在你们城管局上班,您给点面子吧,我保证不再违反规矩不就行了吗?” 杜队长眼睛一瞪: “你他妈少说废话,要都像你这样不守规矩,咱平山市精神文明建设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张小宇忙着用纸巾替宋远平擦拭胳膊上的汤汁,眼睛里喷出怒火。唐玉国在和一个队员抢凳子,几番争夺后,唐玉国把抢来的凳子放在宋远平身边。 周青忍无可忍,他指着杜队长怒喝: “你们是土匪吗?就算是他们违反了规定,你们总得让人把饭吃完吧?有你们这样工作的吗?” 其实杜队长从宋远平他们这些人的穿戴上看出了不一般,但他嚣张惯了,又有局领导替他撑腰,还是横眉立目地骂道: “你他妈骂谁是土匪呢?你找抽是不是?” 宋远平早已经看不下去了,不紧不慢地说: “你抽他一下试试?” 杜队长有些怵了。 他是见过一些大人物的,比如市城管局局长陶元章,人家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可人家一言九鼎,没一个人敢反驳他。他们游龙区城管局长邓望春够牛吧?他就不敢在陶元章面前放个屁。 眼前这个人好像比他们局长陶元章的气场还要强大,看似说话轻声细语,可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他不敢再爆粗口了,眼珠一转,他搬出了局长做挡箭牌: “我……,我不管你们是谁,我警告你们,你们别多管闲事。规范市容市貌,严格执行门前三包,严禁在商铺门外摆摊设点是商户应该遵循的规定。我们局长昨天才去市局开过会,不管是谁违反了规定,都要严肃处理!” “规范市容市貌是件好事情,但你们这种粗暴执法的手段是错误的。马上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我就不再追究了!” 宋远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对于这种违规执法的乱象,只能等到长假过后出台相应的政策法规,约束他们这种行为。 杜队长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考虑着该不该把东西还给人家时,突然冲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宋远平一个狠狠的大嘴巴子。 “我让你他妈的牛!” 打完宋远平,这家伙一撸袖子,嘴角撇着一丝冷笑说: “你他妈还牛不牛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让人简直防不胜防,就连负责保护宋远平安全的金州市公安局那些警察都没来得及阻止。 “快把他抓起来!” 省纪检委副书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挨了一巴掌,带队的警察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命令道。 几名警察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把这名满脸横肉的家伙摁倒在地上,掏出手铐铐了起来。 杜队长傻眼了,其他城管队员也被这种阵势吓坏了。 面对出手敏捷的便衣警察,他们知道惹了一个不该惹的大人物,闯下了天大的祸事,此刻,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城管队员们,一个个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杜队长脑子里一片空白,大早上的,他额头布满了汗珠。 对于接下来的结局,他不敢再想像下去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 “对不起领导,他……,他是我们局长的小舅子,我没想到他敢对您下手?我……,我…… “你不用解释了,这一巴掌打的很痛快是不是?你们这一巴掌,让我知道了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执法的?对于政府下属执法机构,你们本应该为政府树立良好形象,协调、帮助商户们规范经营,而不是粗暴、野蛮地利用你们的职权欺压百姓。周主任说的对,你们不是为商户保驾护航的人民队伍,你们就是土匪,是以执法为名胡作非为的无赖!” 宋远平那个窝囊劲就别提了,在黄州当市长时挨了两次打,现在到省里工作了,竟然又一次挨打了?一年还没到头就挨了三次打,放眼整个山南省官场,谁会有自己这么窝囊? 张小宇眼睁睁看着宋远平被打,他既感到内疚,又感到特别伤心,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愿这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就算是十巴掌,一百巴掌,他也毫无怨言、心甘情愿的替宋远平挨打。 可说什么都迟了,他眼里含着泪花,指着杜队长怒斥: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简直无法无天,知道你们打的是谁吗?他是咱们山南省纪检委书记!” 被秘书当场说明了身份,宋远平狠狠瞪了张小宇一眼。 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也收不回来了,加之他是在愤怒中无意识说漏了嘴,也有情可原。 “什么,省纪检委书记?” 杜队长惊的目瞪口呆,他只想着,这位大人物或许是市里的大官,或是某权力机构的一二把手,万万没想到,这个被打的人竟然是省里来的纪检委书记? 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别说城管局局长了,就算是市长,也要对这位大人物笑脸相迎。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早餐店门前围拢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况极为不利,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难免会发生意外。 宋远平本着以大局为重,决定暂时不追究这件事情。 他命令杜队长把人家的桌子凳子还给大胡子老板,并遣散了这些城管队员们。又让警察把那名满脸横肉的家伙押上了警车,随后,按照他的指示,长长的车队向平山市市政府驶去。 车队驶进了市政府大院,也才刚过八点,还没到上班时间。 为了能尽量减小动静,宋远平让大部分陪同的工作人员留在车上,只带着周青、张小宇进了市政府办公大楼。 接到市政府办公室的通知,市委书记吴秋生、市长高承基不敢怠慢,急匆匆赶了过来! 第127章 雷霆出击 第 127章 雷霆出击 宋远平刚挨了巴掌,脸色很不好看,他只是礼节性的和两人握了握手,并没有过多寒暄。 吴秋生和高承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闹不清宋远平为什么一直黑着脸?也不敢多问,和周青、张小宇握过手以后,几个人上了电梯,直奔市长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高承基的秘书小余看出情况有点不太对劲,他小心翼翼替各位领导沏好茶水,便逃也似的退出了办公室。 屋里的氛围有些压抑,市委书记吴秋生忐忑不安地说: “宋书记,您来的太突然,我们提前也没接到通知,不然,我们就到高速路口迎接您了。” 宋远平还是拉长着脸: “这些繁文缛节以后就免了吧,迎来送往的浪费的是国家资源,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 吴秋生和高承基相互对望了一眼,很想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瘟神?让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不好问原因? 高承基脸上堆着笑说: “宋书记突然造访,您一定有什么重要工作指示要传达吧?” 宋远平稍稍缓和了一下脸色,说明了来意: “张森同志作为平山市公安局局长,没有严格遵守枪支管理规定,放任退役枪支流向社会,对人民群众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胁,应该以失职对他进行审查。另外,我们省纪检委的同志在工作中遇到危险,省公安厅领导向他下达协助工作的指令,他置若罔闻,故意拖延营救时间,不仅让我们的同志身处险境,还涉嫌包庇黑恶势力集团,放走集团头目古三虎,已经严重违纪违法,我是来对他执行双规的!” 上次宋远平来平山市,已经当着吴秋生和高承基的面警告过张森,他被双规是早晚的事情,两个人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公安局归市政府领导, 这项工作只能是高承基来对接了。 高承基很自觉地说: “那咱们现在去公安局?” 宋远平直言不讳地说: “还是算了吧,不去公安局,你们平山市局面太复杂,公安局内部情况就更不知道深浅了!” 局面太复杂? 宋远平这句话,明显是在批评市委、市政府管理不力,这让两位政府首脑尴尬不已。 宋远平接着说: “这样吧高市长,你让办公室给张森打电话,就以紧急工作会议的名义让他到市政府开会!” “好好,就按照您的安排,我马上让办公室给他打电话!” 高承基一刻也不敢耽误,亲自给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董文革打去电话,让他马上通知张森,到市政府开紧急工作会议。 趁着等张森的间隙,宋远平以批评的语气说: “你们搞精神文明建设是件好事情,但在开展工作的同时,要严格约束下属单位,杜绝粗暴执法、干扰商户正常经营的恶劣行为发生。不能抓了精神文明建设,失去了群众的信任,市容市貌搞得再好,老百姓背地里骂娘,这体现出精神文明了吗?” 听了宋书记不留情面的批评,究竟船在哪儿歪着,高承基似乎是悟出点味道来了? 也许是某个单位在精神文明建设中存在粗暴执法的现象,有个别群众向省纪检委投诉了?再一想,这样分析还是有些太牵强了,就算是有粗暴执法的现象,用得着向省纪检委投诉吗? 高承基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宋书记刚才经历了些什么吧? 高承基不由捏了一把汗,如果有人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宋书记能善罢甘休吗?接下来,还不得来个节日大扫除? 不管出于什么情况,宋书记既然提出了批评,就要拿出个态度,不能让他认为市政府在推脱责任,故意包庇下属单位。 高承基正襟危坐,语气显得非常坦诚: “宋书记,我们市政府有些工作确实没有做到位,我诚恳接受您的批评。明天就要放假了,最近这几天市政府每天都在开会,导致分管业务的领导们疏于对下属机构的管理,可能存在违规执法的现象发生?等假期过后,我们市政府会专门组织召开一个专题会议,自查自纠,针对违规执法的单位和个人严肃处理!” 都是正厅级,人家两位能有这个态度已经够可以了,有些话宋远平不好再说下去了。 周青知道,到了自己该出场的时候了,他接过话茬说: “高市长,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严格来说,你们平山市某些执法部门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就比如你们平山市城管局,他们就没有把法律法规放在眼里,他们的行为不能简单理解为粗暴执法,而是在犯罪!” 在座的几个人三个正厅级,一个副厅级。在同为正厅级的情况下,吴秋生和高承基可以把宋远平奉为领导,因为人家宋书记是炙手可热的省纪委副书记,地市厅级领导是不敢得罪的。但周青只是个办公厅主任,是副厅级别,他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和两个正厅级领导谈话有些过分了。 高承基有些不满地说: “周主任,如果说我们市执法局在执法时有不恰当的行为,这我可以理解。但你说他们是在犯罪,是不是有些太牵强了?” 没有得到明确指示之前,周青不敢把宋远平挨打的事情说出来,他征询的目光看向宋远平。 挨打时有那么多人围观,想瞒是瞒不住的,让他们了解情况也行,宋远平冲他点点头。 周青显得异常严峻: “高市长,你可能以为我这是在夸大事实?那如果他们在执法过程中动手打了宋书记,他们这种行为是不是在犯罪?” “啊?宋书记被打了?” 高承基和吴秋生同时惊呼一声,就如同大白天见了鬼一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 情况竟然如此严重,吴秋生坐不住了,他紧张地问道。 周青气愤的把刚才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反了天了他们!” 吴秋生拍案而起: “连宋书记都敢打,谁给他们的胆子?我这就打电话给公安局,马上把打人者绳之以法!” 吴秋生暴跳如雷,拿起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宋远平摆摆手说: “人我们已经抓了,就不劳吴书记打电话了,等张森的事情处理完,我再把他交给公安局审问。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不能因为我是省纪检委副书记,就把他升格为严重刑事犯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公平公正!” “不能轻饶了他!” 高承基也连忙表态: “别说他打的是您宋书记了,就算是他打了普通群众,他这种行为也算是寻衅滋事,不判他个三年两年的,我都不同意!”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秘书小余轻轻推门而入,他附在高承基的耳边轻声说: “公安局张局长来了,他向我打听开的什么紧急会议?” 高承基看向宋远平: “宋书记,张森来了,让他现在进来,还是让他等一会儿?” “让他进来吧!” 宋远平看了看周青,周青马上领会了领导的意思,赶紧拨打电话,通知楼下等待着的警察和纪检委工作人员们,让他们立即到市长办公室听候命令! 接到董主任的电话通知,张森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两天他一直是度日如年,饭吃不下,觉睡不好,还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几天前省纪委副书记宋远平已经放出话了,说要研究处理自己,两天过去了,这场风暴什么时候会来临呢? 还有这个古三虎,已经给你通风报信了,你拼着命跑就行了,怎么还敢对着警察开枪?现在好了,自己失去了管辖权,这个案子由黄土岗市公安局接管了,他们派出大量警力,洒下了遮天蔽日的大网,那劲头好像挖地三尺也要把古三虎抓捕归案。 现在的情况来看,古三虎被抓是早晚的事情,那么,他被抓以后,会不会把自己咬出来呢? “张局长,高市长有请!” 小余打断了张森的思绪。 “不是说开紧急会议嘛,高市长找我有事?” “您进去就知道了。” 小余三缄其口,从表情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余替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推,做了个请的姿势。 刚走进办公室,他就像是被雷击了一样,整个人僵住了?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除了市委书记吴秋生、市长高承基以外,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省纪委副书记宋远平也赫然在座! “您好宋……,宋书记,您……,您也在呀?” 张森整个人像是缺了氧,他呼吸急促,胸口突突直跳,他忘了先和书记、市长打招呼,而是条件反射地先向宋远平问好。 宋远平不动声色: “你好张局长,咱们俩又见面了,对于两天前发生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宋书记,是……,是我的错,我……,我已经深刻反思过了,是我办事不力,我向您检讨。” 张森结结巴巴地说。 “你是应该检讨,但不是向我检讨,是向省纪检委检讨!” “对对,向省纪检委检讨。” 张森偷偷瞄了吴秋生和高承基一眼,只见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连让座的意思都没有? 张森顿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又被推开了,十几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入,他们一字排开,迅速站在宋远平左右,等待宋远平发出指令。 这么大的阵仗极具威慑力,就连坐在一旁的市委书记吴秋生和市长高承基也都深感不安。 张森深知末日已到,他脸色苍白,两条腿抖的厉害,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远平给周青递了个眼色。 周青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逐字逐句宣读道: “张森同志,下面我要宣读的是山南省纪委监委《关于对张森同志留置的决定书》,决定书编号,0093。姓名,张森…… 周青宣读完留置决定书以后,宋远平铿锵有力的声音说: “把张森同志带走!” 几名省纪检委的同志迅速走过去,先收缴了他的手机,又仔细检查他是否携带危险物品,这才推搡着把他弄出办公室! 第128章 噩耗 第128 章 噩耗 虽然早上闹了点小插曲,但任务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宋远平把那个打人的城管队员移交给平山市公安局依法处理,谢绝吴秋生和高承基的热情挽留,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金州。 刚回到金州,他的老同学丁原就打来了电话。 对于这个老同学兼朋友,宋远平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接通了电话,他关心地问: “老同学,工作还顺利吧?” 丁原笑着说: “领导这么照顾我,我要是不干出点成绩,哪有脸见你?” “别一口一个领导,从上大学到现在二十年了,我没把你当过外人,以后喊我名字就行。你说丁原,我看看你都干了点啥?” 丁原有些卖弄地说: “那好远平,我就在关公面前耍耍大刀。大项目没有,小项目倒是倒腾了几个,比如农产品精深加工项目,千亩农业产业观光园区,县里两个濒临倒闭的老旧企业重组等等,反正循序渐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宋远平很满意: “你的思路很开阔,农业大县嘛,就是要围绕农业产业大做文章。既然你把我比作关公,那我这个关公就指点你几句;在发展农业产业的同时,你们县政府要坚决杜绝污染严重的企业进驻,对一些新型的、具有可持续性发展的、劳动密集型的高效农业产业要实行重点扶持,要加大优惠政策,让当地百姓就近就业,实现企业、农民双丰收!” 丁原开着玩笑说: “本来我还想让你到我们通山县指导工作呢,哪知道你调到省城去了?你现在是越飞越高,我是紧赶慢赶也望尘莫及,说句心里话,我是真有点眼红你!” 丁原的话触及到了宋远平的伤心处,他语气有些伤感: “你以为在省城工作有多风光啊?我们省纪检委和书记、省长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说话做事处处都要小心谨慎,万一哪句话说错了,领导就是不批评你,也会在心里划你一道,难呐!” 丁原附和着说: “这倒是实话,老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嘛,你天天在领导面前晃悠,不定啥时候领导心情不好怼你几句,你也得伸长脖子咽下去。体制内有句话很形象,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现在还是副书记,等什么时候熬成了一把手,领导也得给你点面子!” 两个人正聊着,周静雅也打来了电话,宋远平不好挂丁原的电话,只好委婉地说: “丁原,你给我打电话不只是为了汇报工作吧?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谈的?” “我还真有事儿远平,今天早上你去平山了?” “你问这干嘛?” “你就说你去没去平山吧?” “去了,我去办了个案子,怎么了?”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被平山市城管局的人打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远平的脸当时就黑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平山发生的事情,你在通山就知道了,谁对你说的?” “是陶元章对我说的。” “哪个陶元章?” “我就不绕弯子了,打你的那个城管队员叫王彬,是平山市城管局局长陶元章的小舅子!” 宋远平明白了,丁原这应该是替人家当说客来了。 如今这个社会,离不开复杂的人情关系,特别是这些当领导的,别看他们工作起来吊儿郎当,动不动就推诿扯皮,打太极,装迷糊,可人家一个个能量巨大,手眼通天。一旦有棘手的事情不好解决,便马上有了超乎想象的能力,他们调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左右逢源,总能化险为夷,逃脱可能被打击的厄运。 宋远平声音冷淡下来: “这么说,你给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替人家说情的吧?” 丁原并不否认: “老同学,我知道提起这件事你一定很生气,可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别追着不放了?陶元章和我是多年的朋友关系,我在党校上班时他没少给我送土特产,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抬抬手吧?” “你让我怎么抬手?我一个堂堂的省纪检委副书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家打了一巴掌,换做是你,你会怎么解决?” 气愤之下,宋远平没打算给丁原留面子。 丁原连忙解释说: “远平,你可能理会错我的意思了?对于王彬,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就是要让他长长记性。我的意思呢,事情处理到这里打住,别往下深究了行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两人是多年的同学兼朋友关系,宋远平强压怒火说: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已经明确表过态,对于打人凶手,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不能因为我是省纪检委干部,就可以加大对他的处罚力度。凶手我已经交给平山市公安局依法处理了,你也没必要当说客了!” 丁原太了解宋远平了,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再深究了,陶元章的官帽子算是保住了。 既然老同学给了面子,那就趁机把陶元章介绍给宋远平,以后有事好相互间有个照应。 “那就太谢谢你了老同学,晚上我和元章到省城找你,不管怎么说,元章必须要表示表示!” 宋远平回绝道: “丁原,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如果你一个人来找我,我热烈欢迎,晚上我做东,咱俩好好热闹热闹。你要是带上这个陶元章,那就免了!” 宋远平态度坚决,丁原也只好就此作罢: “好好好,谁让你是我的领导呢?一切都听你的。等我们的农业产业观光园正式落成,我邀请你去剪彩,你可不能推脱?” “你放心丁原,到时候只要我能抽出时间,我一定去剪彩!” 宋远平也想抽空去通山县看看,他究竟把工作落到实处了没有?毕竟是自己把他安排到通山县的,如果他工作中出了岔子,那等于自己给自己找难堪。 挂断了电话,他紧接着又打给了周静雅: “你有事吗静雅?” 周静雅没有好气的说: “你一天到晚净忙着工作了,饭店你定了没有?” 宋远平拍拍发胀的脑袋,话语中充满了歉意: “怨我,都怨我,对不起了静雅,这两天我实在抽不出时间,还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周静雅娇嗔的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把这件事给忘了,要是等你安排,黄花菜都凉了?我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我在“春福宴”订了一桌,你赶紧派人把老家的亲戚接过来,别到时候又是手忙脚乱的?” 宋远平一迭声的答应道: “行行行,属下谨遵娘子之命,我这就安排!” 周静雅又“噗嗤”一声笑了: “千万别再往后推了,不然我和你生气,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老婆大人,我现在就安排还不行吗?” 挂了电话以后,宋远平不敢再往后拖了,马上着手安排老家的亲戚们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考虑到不能公车私用,他马上给姐姐打电话,让姐姐一家人陪同老父亲一同来金州。 老父亲已经年近八十了,不仅常年瘫痪在床,还是个药罐子。多年以来,都是姐姐和姐夫在照顾他,作为唯一的儿子,宋远平深感愧疚。他决定,这次老父亲来了以后,就不让他再回老家了,老父亲已经时日不多了,他要履行作为儿子的义务。 姐姐听说宋远平马上要结婚了,打心眼里高兴: “太好了远平,你为了晨阳单身了这么多年,受尽了苦头,总算是熬过来了,姐替你高兴。这几年咱家日子好过多了,到时候我和你姐夫送你份大礼!” 听着姐姐久违的乡音,宋远平不禁热泪盈眶,动情地说: “姐,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你和姐夫对我无私的帮助,我郑重对你说声“谢谢”!” 然而,姐姐的情绪却突然低落下来,语气异常沉重: “远平,咱爸他……,他…… “咱爸怎么了姐?你别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呀?” 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宋远平心头,这让他十分的紧张。 “咱爸……,咱爸前两天住院了。一开始看着也没那么严重,谁知道今天中午病情突然就加重了?主治医生说,爸最多……,最多只能挺三天时间…… 宋远平犹如当头挨了一棒,眼前一黑,差一点晕倒。 这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宋远平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工作上了,把尽孝的责任一股脑都撂给了姐姐,现在想起来要尽孝了,然而,父亲却等不及了? 姐姐又哽咽着说: “你就是不打这个电话,我也会给你打电话,不管怎么说你是咱家的独苗,你就是工作再忙也必须要回家送咱爸最后一程。远平,是姐不好,姐没有照顾好咱爸,姐对不起你,对不起咱爸,呜呜……,呜呜呜……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可宋远平还是愧疚不已。 父亲操劳半生,用他瘦弱的身体扛下了家里的重担,患病以后,宋远平忙于工作,除了过年回去几天以外,很少回家和父亲说几句体己话。而如今,他要结婚了,父亲却不能参加他的婚礼,这种悲伤谁能了解? 第129章 丧父之痛 第129 章 丧父之痛 宋远平把父亲的病情据实告诉了周静雅,并委婉和她商量,让她告知她的父母,由于父亲病情严重,自己必须要回老家看望父亲,婚期可能要向后延迟了。 周静雅的父母深明事理,在得知了宋远平父亲病重的消息以后,并未因为宋远平推迟婚期而埋怨什么,同为父母,他们理解宋远平将要失去亲人的悲痛心情。 几经商议后,他们决定让周静雅跟随宋远平去平山老家,一起看望这位素未谋面的老人。 次日,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宋远平婉拒了秘书张小宇想随车服务的真诚愿望,由司机唐玉国开车,宋远平携儿子晨阳、未婚妻周静雅,再一次踏上了前往老家平山市贡山县的路程。 每一次来到平山市,宋远平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新年放假时,他总是抱着急迫的、激动的心情回到平山市贡山县老家,那种心情是充满期待的,充满感情的,因为贡山老家有他慈祥的父亲,有从小到大帮助他完成学业,替他照顾父亲的姐姐和姐夫,有聪明懂事的外甥、外甥女。而最近两次回平山,他是抱着工作的态度,一心只想着如何把工作做好,哪怕贡山县距离平山市也才不到五十公里,他也没有想着顺路回家看望卧病在床的父亲,如今回味起来,他内心仍充满了遗憾。 一路美丽的风景并没有减轻宋远平的忧伤,满天的乌云也似乎在配合着他忧郁的心情。 从车子驶上高速路开始,天已经变了,明媚的阳光偷偷躲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那翻滚着的乌云,乌云越压越低,狂躁的风怒吼着,肆无忌惮地摧残着高速路边的防风林,远处,起伏的山峦逐渐模糊起来,看来,一场势不可挡的暴风雨又要降临了。 将近十点时,车子终于驶进了贡山县人民医院,姐姐正一脸焦急地等待在医院大门口。 下了车,宋远平一边详细询问父亲的病情,一边让姐姐带路,乘电梯赶往父亲的病房。 下了电梯,老远的,他就看到有一群人守在一间病房外面。 这些人衣着光鲜,一个个派头十足,他们表情轻松,有些人嘴里甚至叼着香烟,脸上还带着笑意,相互间有说有笑,把本应肃静的医院搞得乌烟瘴气。 姐姐指着那群人的方向说: “咱爸的病房在606。” “这些人都是干嘛的?” “他们大部分都是县里和乡里的干部,那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是咱们贡山县的县长杨健。” 姐姐指着一个梳着分头、面皮白净的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正在和别人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什么,冷不丁一回头,宋远平已经到了跟前。 中年人吓了一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语气极其恭敬地说: “宋书记您好,您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来看望父亲的,宋远平也只能以礼相待,他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你就是杨县长吧?感谢你百忙之中还来看望我的老父亲。” “应该的,应该的。” 杨健堆起笑脸说: “您日理万机,又不在咱们贡山县工作,为您分忧是我们县委、县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已经要求医院用最好的医疗资源,最好的医生替老人家诊疗,尽最大努力保障老人家的健康。” 宋远平的到来,让这喧嚣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叼着香烟的干部偷偷把烟蒂扔在地上,踩在脚下,他们诚惶诚恐,暗骂自己不长眼睛,宋书记已经到跟前了还不自知。 宋远平没工夫和这些虚情假意的干部们虚以委蛇地客套,他匆匆和几名近距离的领导干部们握过手以后,便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几台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声音短促而尖利,预示着病人正处于危急之中。 一名护士在细心整理输液瓶,两名医生在检查父亲的脉搏,查看仪器的数据。 一脸愁容的姐夫和满脸疲惫的外甥和外甥女坐在病床的一侧,惨白的灯光显得毫无生气。 “您来了舅舅。” “舅舅…… 见宋远平走进了病房,外甥和外甥女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姐夫也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远平?” 他看了看站在宋远平身边的周静雅: “你就是小雅吧?” “您好姐夫,我是小雅,感谢您替我和远平照顾咱爸。” 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周静雅却主动承担了媳妇的责任。 姐夫勉强露出笑容: “你姐经常说起你,说你如何的美丽,如何的善良,还生怕你和远平走不到一起呢?直到昨天远平打来电话,说你们要结婚了,我们俩总算是放心了。” “您放心姐夫,这辈子我都是远平的媳妇,哪怕是以后吃糠咽菜,我们俩也不离不弃!” 周静雅坚定的说道。 两名医生检查完父亲的脉搏,轻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对宋远平说: “领导,您就是宋书记吧?” 宋远平点点头: “麻烦你了医生,我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宋书记,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老人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希望您有个思想准备。” “我爸还能撑多久?” “估计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您有什么话赶紧和老人说吧!” “医生,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延续他的生命?” 明知道医生已经无力回天,宋远平还是不愿放弃。 那名医生无奈的摇摇头: “领导,我们已经尽力了,替老人准备后事吧!” 宋远平只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他心情无比的哀伤,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父亲的病床边。 老人虽然常年瘫痪,但有了姐姐和姐夫的悉心照料,他一直有着饱满的精神和乐观的态度。 而如今,病床上的父亲仿佛被时光抽离了生气,又宛如被岁月的车轮无情碾压后的残躯,他的身躯单薄的近乎透明,一层松弛且布满褶皱的皮肤,像一张千疮百孔的旧布,勉强裹着那瘦骨嶙峋的骨架,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架?曾经饱满的脸颊早已凹陷下去,颧骨突兀的耸起,犹如两座孤峰,在这片衰败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刺眼。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也已经黯淡无光,只剩下浑浊与空洞,如同干涸的深潭,再难泛起一丝波澜。他的手臂细的如同一截干枯的树枝,血管像一条条青色的蚯蚓,蜿蜒的盘踞在那层皮包骨头的肌肤表面,仿佛稍微用力就会被轻易折断。手指更是瘦如鸡爪,指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灰暗而脆弱。他瘦弱的身躯几乎撑不起任何一点重量,被子就那样空荡荡的耷拉着,勾勒出他已经萎缩了的身体轮廓,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老人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与死神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那声音就像是破风箱发出的沉闷声响,一下又一下,拉扯着周围人的神经。 “爸,您睁开眼看看我,我是远平,我是您不孝的儿子,爸…… 父亲的眼晴微微动了一下,努力看向宋远平,审视了良久,他干瘪的嘴角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姐姐俯下身子,大声说: “爸,远平回来看您了,您日盼夜盼的儿媳妇也回来看您了,您高兴不高兴?” 父亲像是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微弱而又含糊地说: “高兴……,远平能……,能娶媳妇……,我死……,死也能闭……,闭眼了……,我…… 看着即将逝去的父亲,宋远平再也难以克制他悲伤的心情,两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他抓住父亲那瘦的只剩骨头的手,轻柔的摩挲着,久久不愿松开。 他哽咽的说着完全不可能实现的话,以寻找一点点的慰藉: “爸,您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哪怕您坚持一个月,不,半个月也行,我求您了爸…… 父亲一点点的挤出声音: “我不……,不行了……,远平……,要好好的……,好好对你媳妇……,别……,别让她受……,受委屈……,……… 异常艰难的说完了最后几个字,老人脸颊上突然泛起了一丝红晕,呼吸愈加急促,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球中仅存的一丝光亮,也慢慢暗淡下来。 这种现象是很明显的回光返照,老人的大限已经到了。 周静雅也哭了,她急切地哭喊着: “爸,您一定要坚持住啊,我和远平还等着您参加婚礼呢?您看看我,看看您还没过门的媳妇……,爸…… 那名头发花白的医生走到床边,翻了翻父亲的眼皮,又把了把脉,对宋远平摇了摇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晨阳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一个个沉痛无比的亲人们,想起爷爷爱怜的目光,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顿时,病房里一片悲声! 第130章 丧事 第130 章 丧事 宋远平的老家在贡山县仙桃乡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村子名为十八里罗,村民大都姓罗。 村子之所以起名十八里罗,是因为村子距离县城十八里,距离宋远平姐姐家也不远,一公里多点,两个村子地邻边,渠连渠,一声鸡啼,两个村子都能听得到。 十八里罗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可谓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唯一不足之处,可耕种的土地太少了,还大部分都是梯田。 由于地少人多,十八里罗的村民们只靠土里刨食,连最基本的生活开支都不能保障,村里的大部分青壮劳力只能外出打工,是仙桃乡出了名的劳力输出村。 宋远平虽然为官近二十年,但家里变化不大,时至今日,村里大部分村民已经翻修了房子,而宋远平家里还是老样子。院子里有三间坐北朝南的大瓦房,两间坐东朝西的小瓦房,这些房子还是宋远平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时,积攒几年的工资翻修的。 当天上午,宋远平把老人的遗体运回了老家,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守孝七日后下葬。 宋远平对于老家的风土人情了解的并不多,更不知道,办丧事应该从哪方面着手?还好,姐夫每天都来帮忙,再加上村主任罗二闹热心的跑前跑后,老人的丧事办的还算是圆满。 去世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农村老头,但老头的儿子宋远平并不平凡。从老人去世的第二天起,每天都有众多的县乡领导前来吊唁,老人去世的消息甚至惊动了平山市市委、市政府四大班子领导,他们也组团前来吊唁了。 礼节性的鞠躬过后,宋远平把他们请到屋里休息。 几句寒暄过后,吴秋生说: “逝者已逝,宋书记一定要保重身体。” 宋远平叹气道: “我父亲已经瘫痪了二十多年了,他这一走,也算是解脱了!” 吴秋生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子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金,争先恐后的奉上。 宋远平马上就黑了脸: “你们这是干嘛?你们大老远的过来吊唁,我表示感谢,但省里早就有规定,党员干部不得借婚丧嫁娶违规大操大办,禁止收受或者变相收受任何单位和亲戚以外人员的礼金及贵重礼品。你们都是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怎么能够带头违反纪律呢?” 宋远平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足够重视,其他人默不作声,高承基非但没一点慌张的样子,反而表情轻松地说: “宋书记,我们知道省里有这项规定,可您为官清正,干了这么多年的领导,您看您的家庭寒酸的这个样子?叔叔常年卧病在床,孩子还要上学,您的担子太重了?您的清廉我们深感佩服,就是因为佩服您,我们才想着多少帮您一把,这只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一个人满打满算就五千块钱,这点钱不算多吧?” 宋远平表情凝重的站了起来,做出要送客的架势: “大家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今天收你们五千,明天就会收你们一万,以后会收你们更多的钱,腐败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形成的。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至于这些钱,我是坚决不会收的。吴书记,高市长,各位同事,我再重申一遍,你们来吊唁我父亲,我深表感谢,但我绝不会违反省委、省政府制定的规章制度。我也善意地提醒各位,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作为党和政府的领导,更要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严格遵守党和国家制定的各项规章制度。我就说这么多了,我希望大家能听进去。大家也看到了,我今天很忙,我就不留大家吃饭了!” 宋远平的话让众人无地自容,特别是高承基,一张脸红的跟红布似的,都没地方放了。 吴秋生尴尬地说: “宋书记,是我们错了,通过您的批评教育,使我们深刻认识到了党性原则的重要性,我们一定会认真反思,严格约束自身行为,加强思想教育工作。那您忙宋书记,我们就不打扰了!” 送走了吴秋生一行,宋远平深思熟虑后,干脆写了一张告示,告示上明确说明,除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外,谢绝一切来自各界人士的吊唁及礼金。 宋远平把这张告示贴到了院墙外的明显处,但好像没起什么作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院子里仍然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院子外面车流涌动,车满为患,这小小的村庄,因为宋远平老父亲的丧事,而变得热闹非凡,就像起了一个集市一样。 而宋远平也说到做到,亲自把那些政府官员及名流商贾拒之门外,连顿饭也不管。 金秋九月,一棵老树下,宋远平家的院子里一片素白,今天,是他父亲出殡的日子。 院子里搭起了白色的灵棚,棚顶的白布在微风中瑟瑟抖动。灵棚正中央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上面覆盖着一块红布,周围摆满了花圈,在雾气中显得格外肃穆。棺材前一张方桌上供奉着父亲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老人面容和睦。遗像前香烟袅袅,几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火苗,似在努力驱散着沉重的哀伤。 宋远平身着白色孝服,腰间系着麻绳,跪在灵棚内。他肩膀微微抖动,哽咽着,默默流着眼泪,努力压抑内心的痛苦。 近亲们的哭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悲戚而又深沉。 姐姐哭得瘫倒在地,几近昏厥,纵然被亲人搀扶着,依旧泣不成声。 晨阳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爷爷了,那稚嫩的、凄厉的哭声更是震人肺腑。 门口的唢呐班子,吹奏着低沉悲怆的曲调,那声音如泣如诉,穿透了冷雾飘向远方,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诉说着逝者的一生,又像是在慰藉着生者的哀伤,整个村子似乎都沉浸在这份悲伤之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显得有气无力,仿佛连动物都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氛围。 丧事过后,宋远平提出,要把姐姐的小儿子带到省城读书。 姐姐和姐夫坚决不同意,姐姐皱着眉头说: “你工作那么忙,家成去了只会拖累你,我不同意!” 宋远平一再坚持: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晨阳刚好缺个小伙伴,他们两个做个伴不正好嘛!” 周静雅也在一旁劝导: “姐,你和姐夫在家里为老父亲付出太多了,你们能替远平行孝,远平照顾家成上学不也应该吗?省城教育条件优越,将来孩子有前途,就这样决定了!” 一旁的晨阳也紧紧拉着家成的小手不放: “姑姑,你让家成跟我们去省城吧,我一个人太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行不行嘛?” 家成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妈妈,生怕妈妈不同意。 姐姐有些犹豫了: “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 “只能你们付出,别人就不能付出了?你要是不让家成跟我们去,远平会心里不安的!” 周静雅再次助攻道。 还是姐夫先松了口: “孩子他妈,人家远平两口子有这个心意,咱就别再执拗了?静雅说的也对,家成学习成绩挺好的,咱农村的教育条件差,万一要是把孩子耽误了呢?” “行行行,就让家成去!” 姐姐终于松了口,她紧接着又问道: “咱爸的事耽误了你们俩的婚期,你们准备啥时候办婚礼?” 宋远平和周静雅相视一笑,周静雅说: “姐,十一长假刚好过了,想办婚礼也没时间了。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抽时间先去领证,等过了年再确定婚礼时间!” 姐姐笑着说: “这样阿?我早就把礼金准备好了,在口袋里直蹦哒,反正你们早晚要办事,干脆把礼金先给你们,也给你们减轻点压力!”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周静雅。 周静雅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卡,她起了好奇心: “姐,你这是给我们准备了多大的礼包啊?” “你猜猜看?” “两千?” 姐姐摇头。 “五千?” 姐姐还是微笑着摇头。 周静雅干脆往大了说: “两万?” 姐姐还是摇头。 周静雅不敢猜了: “那您说,到底是多少啊?” “十万!” 宋远平和周静雅同时惊呼: “啊?” 宋远平赶紧说: “不行,你和我姐夫已经替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要你们这么多钱,静雅,把卡还给姐!” 周静雅把卡又递给姐姐。 姐姐说什么也不接,推让了许久,姐姐又强行把卡塞进周静雅兜里: “让你们收下你们就收下,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告诉你们,这几年咱家果园没少挣钱,我和你姐夫已经存了这个数!” 说着,她伸出一个指头。 “一百万?” 周静雅惊呼道。 姐姐点点头: “虽然我和你姐夫苦点累点,但这几百亩果园每年净利润少说也在三十万以上,咱家在这三里五村的,也算是土豪了呢。” 姐夫也动情地说: “我和你姐没别的啥想法,就是想支持远平的工作。远平脾气耿直,不贪不占,不像有些干部那样,会收点见不得人的黑钱,我就是尊重他这样的干部。咱们是一家人,你姐也只有远平一个亲人了,以后有困难你们只管开口,我和你姐给你们做后盾!” 姐夫朴实无华的表达让宋远平和周静雅深受感动,宋远平没再说什么,周静雅紧紧拥抱住姐姐,眼睛里溢出了泪花。 当天下午,宋远平收拾好行囊,又回到省城上班去了。 第131章 百姓无小事 第131 章 百姓无小事 清晨,金秋的阳光普照大地,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宋远平马马虎虎吃了点早餐,收拾好紊乱的心情,就提前来到办公室,梳理假期期间积攒的重要文件和紧急事务。 八点过后,郭开来、贺先知、周青,以及各内设机构一把手也都提前来到了单位。 九点,近三十个处室全员到岗,他们工作有序,忙而不乱,处处充斥着紧张的节奏,这个让全省各级政府领导干部们望而生畏的纪律约束单位,经过一周的沉寂以后,又正式开始运转了。 上午十点,宋远平主持召开了假期过后第一次工作会议,听取了各处室工作完成情况,针对工作中遇到的难点作出指示。 会后,宋远平把钟钜良和刘长水留了下来,进一步了解李良白和徐介然案子的进展情况。 钟钜良汇报说: “一周以来,李良白还是挺配合工作的,根据他交代的材料,基本上和曾向他行贿的十三个干部交代的行贿数额相符合!” “十三个?那个出国考察的商业局局长郑春亭归案了?” 宋远平不解的问道。 钟钜良眼眸中带着兴奋: “我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假期第二天我就派人把他留置了,除了古三虎,和李良白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十三个人全部到案!” 案子进展顺利,这让宋远平沉痛的心情有所好转: “好,太好了钟主任,只要郑春亭到案,剩下一个古三虎,谅他也躲不了几天了。那么,徐介然的问题他是怎么说的?” “也交代了,凡是和他有所关联的上下级干部,他基本都说清楚了。李良白在平山市任常务副市长的几年里,一共向徐介然行贿六次,金额一百二十二万!” 宋远平脸上有了笑容,他转过头问刘长水: “刘副主任,这几天徐介然松口了没有?” 刘长水表情凝重地汇报说: “刚开始的几天,徐介然依然死扛着不松口。这两天我和钟主任情报共享,向徐介然透露了李良白已经交代了全部问题,他终于扛不住了,昨天才开始避重就轻地交代问题。不过,从他闪烁其词的话语和犹豫不决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来,他不光收受过李良白和古三虎送给他的钱和女人,一定还隐藏着更多的问题!” 刘长水的话引起了宋远平的高度重视,他指示说: “那就先别急着让他交代,继续和他周旋,要顺着他这条线深挖下去,来个顺藤摸瓜,揪出隐藏在幕后的那些蛀虫们!” 接着,他又向钟钜良作出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钟主任,李良白案已经具备移交检察院的条件了,你把所有材料归纳整理一下,明天移交给检察院。另外呢,能者多劳,张森是个硬骨头,也交给你吧!” 钟钜良中气十足地说: “放心领导,我这把铁锤就是专门砸碎硬骨头的,您瞧好吧!” 两个人走了以后,信访室主任王文剑来汇报工作了。 他先是汇报了两封言辞尖锐、针对公安厅厅长陈本渝的匿名举报材料,又汇报了几封针对几名市县级领导干部不作为、乱作为、以权谋私的举报材料。 对于后者,宋远平早就有下大力气狠抓干部风气的打算。 对于前者,他不能仅凭两封举报材料,就对陈厅长采取措施。在干部圈子里,没有哪一个人能躲过恶意诋毁、诽谤或泼脏水,这中间雾里看花,云山雾罩,有真有假,真假难辨。或因为争权夺利、或借刀杀人,妄想借省纪检委之手除掉竞争对手,其险恶程度不亚于近身博弈。宋远平自己就遭受过太多这样的污蔑,对此,他必须慎之又慎。 下午,宋远平又召集全体党组成员会议,针对平山市存在的突出问题作出工作部署,对各地、市群众反映较强烈的各种疑难杂症作出统筹工作安排。然后,针对两个处室缺失的一把手继任者作出讨论。首先,对于监督检查二室主任一职,郭开来提议由副主任王绍林接任。 宋远平明确表示支持: “我看可以,王副主任本来就是二室的老干部,工作上更容易衔接,这样安排很合理!” 宋书记表态支持,那别的党组成员还有啥可说的?于是水到渠成,王绍林很顺利的由副转正,成了二室的一把手。 接着,大家又对财务处进行了讨论。宋远平直接提出,由现任副处长莫笑笑担任处长一职。 对于宋远平的提议,在座的领导们当然没有人会反对。 宋远平虽然只是三个副书记中的一个,但为什么要设置三个副书记,有脑子的人都会明白其中的含义。秦书记临走前还特别交待过,宋远平主持纪检委全面工作,这就从侧面说明,人家宋书记早晚也是单位的一把手。 作为纪律严明的省纪检委,有着极其严格的级别界定和主次关系,也因为此,虽然宋远平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仍然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两名人选确定以后,宋远平又严肃指出: “在开会前,我听取了信访室王主任的工作汇报,他列举了几封针对地方干部公权私用、懒政怠政的举报材料,很值得我们深思。我们的工作不仅仅是针对党员干部的反腐倡廉及政治思想教育,还要认真倾听百姓呼声。对于那些不作为、乱作为、以权谋私的干部,要作出严肃处理。省里刚刚完成了全省各市、县、区干部调整工作,个别领导干部由于没有调整到预期的工作岗位,思想上有了情绪,工作中出现了懒政、怠政,混吃等死的颓废工作状态。他们的行为不仅影响到政府正常工作,也使得一些已经制定好的各项政策不能及时传达、实施,既影响了广大领导干部们的工作士气,又间接阻碍了经济发展。虽然这些行为还不至于违规违纪,但造成的后果是严重的。基于此,我们省纪检委要负起责任,对有上述行为的领导干部作出警告处理,情节严重的,可以联合省委组织部,或降级,或停职,直至撤职处分!” 会议室里一片肃静,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中,除了宋远平的讲话,就只能听到笔与纸张接触发出的“沙沙”的讲话记录声音。 宋远平看了看郭开来: “我看,这项工作郭书记有丰富的经验,就由他来负责吧。郭书记,你给大家讲几句!” 郭开来一上班,就通过监督检查二室副主任王绍林了解到一桩冤假错案,早已经按捺不住情绪了,他轻咳了一声: “咳咳,同志们,百姓无小事不是空谈。作为一名党员干部,积极履行工作职责,更是每一个党员干部应尽的义务。刚才宋书记所说的个别领导干部懒政怠政的行为确实不容忽视,但我们更应该注意的是,一些强权单位打着保护国家财产的旗号,肆意迫害百姓,造成冤假错案的发生,给党和政府抹了黑,使人民群众对法律失去了信任。对于这种行为,应该刻不容缓的加以制止和更正,还百姓一个公道!” 说完,他看向宋远平: “宋书记,你布置的工作我一定会完成,但在布置此项工作之前,我想亲自去一趟青河市,了解一下来宁县法院和青河市法院审理的一桩国有土地侵权案!” 第132章 踢到钢板上了 第132 章 踢到钢板上了 宋远平赞同郭开来的决定,他异常严肃地说: “同志们,政民冲突已经摆上了桌面,个别罔顾民生的执法人员并没有认真按照法律的条条框框来执行公正的裁决,否则,就不会有来宁县的枉法裁定,就不会有雪峰市城管局胡强等人的仗势欺人。我们的政府不允许某个强权部门与民生脱钩,不允许百姓与政府之间的融洽关系演变为动荡不安,这既是民生需求,也是国家生死存亡不可小视的大问题。纵观历史发生的政变,无不是政民冲突逐渐演变而来,所以,不能小看基层法院一次小小的误判和雪峰市城管打人事件,这两件事看似不是什么大事情,却能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同情心和对政府不满的抵触情绪。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除了要硬起手腕反贪反腐,还要针对强权执法部门来一次声势浩大的“纠风”运动,严肃查处执法活动中出现的违规操作,误裁事件!” 贺先知也深有感触地说: “同志们,我们的国家能有今天这样的经济结构,离不开十几亿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努力,而奋战在一线的,恰恰正是这些普通人民群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千古不变的恒古道理,因此,在对待政民冲突的问题上,更要偏重于群众利益!” 三位领导观点一致,那么接下来,就要付诸于行动了。 宋远平当即针对这两项工作作出安排;由郭开来亲自调查来宁县法院的枉法裁决,由案件监督检查三室负责雪峰市城管局执勤五中队副队长胡强打人事件。 第二天上午,宋远平刚刚来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来自省委办公厅的电话通知,让他准时参加十点召开的省委常委会议。 这对宋远平来说,无疑是镌刻人生的辉煌时刻,也是从正厅级跨入副部级的重要时间节点。此刻的宋远平,难以抑制的笑意瞬间在脸上绽放,他嘴角高高扬起,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步轻快的如同踩在云朵上。回想起多年来在工作岗位上的日夜操劳,那些熬过的通宵,奔波过的路途,应对过的难题,遭遇过的诽谤和污蔑,此刻,都化作了甜蜜回忆。他的胸膛微微挺起,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这个新的起点意味着更广阔的舞台,更重大的责任和使命,当然,还有对自己能力被认可的满足。 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时,宋远平怀着忐忑与喜悦的心情,踏入了这个神圣的、拥有省内至高无上权力的会议殿堂。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周遭皆是位高权重、经验老道的同僚们,他们虽然面带微笑,充满了亲和力,还亲切的一一和他握手寒暄,但身处众多大佬之中,这还是宋远平大姑娘上轿~第一回,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除了省委书记郑时淼、省长陆季良还没有到会场以外,这些省里的大佬们,宋远平只接触过其中的三个人,有省委副书记夏墨林,金州市市委书记齐明,以及省委组织部部长古大海。 为了安抚宋远平的紧张心情,古大海特意和宣传部长汤钰山换了位置,主动聊了起来: “祝贺你呀远平,从今天起,你可就是咱们常委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了,有何感想啊?” “我最大的感想就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身上的压力更大了,将要负起的责任也更多了!” 宋远平努力保持镇定,回答的无懈可击。 “宋书记会说话,看来,在基层工作时间长了,确实锻炼人。” 古大海由衷地说。 稍有些距离的省委秘书长王和平也善意地说: “咱们这一帮子里,宋书记年龄最小,也就四十出头吧?” 宋远平微笑着回答: “我今年四十三。” 坐在对面的夏墨林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年轻好啊,意味着朝气蓬勃,比咱们这些老家伙有活力。不过,缺点是容易冲动,意气用事,看不清现实,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能保持清醒头脑。所以呀宋书记,进了省委常委,并不意味着一路坦途,如果不能跟上省委的脚步,一样会被打回原形!” 夏墨林的话,阐明了他对宋远平的观点,那意思就是,你宋远平只不过是个嫩秧子,别想着在老家伙们面前耀武扬威。 对这位自以为是的副书记夏墨林,宋远平并没有以牙还牙,而是选择了漠视。 他向其他一众大佬说: “我无比尊重在座的各位前辈,你们不仅是我学习的榜样,也是我崇拜的偶像。正是有了前辈们的努力,我才能踏着你们走过的脚印,一步一趋,走到现在的位置上来。在以后的工作中,希望各位前辈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鼓励我、鞭策我,在此,我先向大家致以真诚的感谢!” 宋远平的低姿态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在场的大佬们对宋远平刮目相看,纷纷作出表态。 常务副省长赵存志笑着说: “宋书记够谦虚,什么前辈晚辈的?大家都是同事嘛,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才是我们的目标。宋书记,我先表个态,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只要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宋远平点头表示感谢: “那就太谢谢了赵省长!” 副省长刘怀洲也不甘落后: “有了宋书记的加入,咱们的常委会议又充满了活力。宋书记,我先做个邀请,以后有时间到我们省政府讲讲课,让大家学习一下你的反腐经验!” 刘怀洲只不过是客气一下,让宋远平讲课也只是瞎扯淡。 宋远平微笑着婉拒: “赵省长太客气了,对于反腐工作,你已经是专家了,我可不敢在你的地盘上班门弄斧!” 眼看着两位副省长纷纷向宋远平示好,一旁的夏墨林黑了脸,他不满地说: “领导马上要来了,大家就不要再谈与会议无关的话题了!” 作为省委副书记,夏墨林还是具有一定权威性的,于是大家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准备记录领导们将要进行的重要讲话。 从夏墨林对待宋远平的态度上,大家明显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宋远平有着很深的成见。 他们一个是手握实权的省委副书记,一个是风头正劲的省纪检委书记,既然不能相容,那就必将展开生死博弈,或许从今天起,他们之间的巅峰对决已经拉开了帷幕。至于鹿死谁手,时日尚早,还无法做出判定,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宋远平作为一个上级领导都很看重的实力人物,必将成为势力争夺的对象。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省委书记郑时淼、省长陆季良、中组部领导尚建国,和一位身材挺拔的精神老头,谈笑风生地走进了会议室。 宋远平看见老头的那一刻,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连忙恭恭敬敬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其他省委常委们也都认识老头,他们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迎接。 这位精神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已经退居二线的齐光明。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他特殊的身份和深远的影响力,仍然不是这些省委大佬们可以比拟的。 齐光明也看到了宋远平,他迈着矫健的步伐径直走了过来,然后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 “小宋,咱们俩又见面了!” 宋远平受宠若惊,赶紧伸出两只手,紧紧握住齐光明的手: “首长您辛苦了,能再次见到您,我真是三生有幸。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有点不真实?” 齐光明哈哈大笑: “你这个小宋啊,我这把老骨头就站在你面前,手还让你握着呢,怎么就不真实了?” 宋远平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他挠了挠头,那种拘谨的狼狈模样,让齐光明更加喜欢: “好了,大家都别站着了,大家都坐。我这次来金州呢,一个是来看看我的女儿,另一个呢,就是专门来看看小宋。小宋啊,我年纪大了,可能是最后一次来山南省了,以后要想见面,你只能到京城去看望我了,你不会害怕路途遥远,不去看望我吧?” 齐光明如此器重宋远平,这不禁让大家惊掉了下巴。 他们大多数人不知道齐光明与宋远平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渊源?但有了齐光明的重磅加持,他宋远平的仕途之路一定会无比光明,谁还敢给他使绊子呢? 站在一旁的夏墨林早已经是面如土色,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不长眼的大笨蛋,惹谁不好,这一脚偏偏踢在了铁板上?不,宋远平哪里是铁板,他分明是钢板,还是带着刺的钢板! 宋远平恭恭敬敬地说: “您放心首长,只要您不嫌弃,您一个电话,无论我在哪里,我一定第一时间去见您!” 第133章 再进一步 第 133章 再进一步 齐光荣与宋远平亲切的交谈,不仅让夏墨林惴惴不安,也震惊了所有省委常委们。而中组部领导尚建国这才弄明白,齐老为什么执意要来金州。 大家坐定以后,省委书记郑时淼首先致欢迎词: “同志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全省上下深入贯彻落实中央《进一步落实反腐倡廉工作,深入推进党政廉政建设》之际,我们怀着万分激动与崇敬之情,热烈欢迎上级领导齐光明同志、尚建国同志莅临我们山南省视察指导工作。在此,我谨代表省委常委班子,向不辞辛劳亲临我省的两位领导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最衷心的感谢。一直以来,齐老高度关注我省发展,在诸多重大战略布局、政策支持等方面予以悉心关怀与有力指导,这次视察更是为我们提供了难得的学习机会,让我们近距离聆听教诲,接受更高层次的工作指引。同志们,我们要倍加珍惜此次契机,全面、准确地汇报工作,认真领会领导指示精神,全力以赴推动我省各项事业再上新台阶。下面,有请我们尊敬的领导,齐老为我们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齐光明缓缓抬起手臂,掌声随之停了下来。 他动作虽略显有些迟缓,却不失沉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带沙哑,却字字铿锵有力,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回荡: “同志们呐,想当年,我们在枪林弹雨中流血冲锋,为的是今日的和平与安定,为的是给老百姓撑起一片天。时代在变,但我们的初心不能变,责任不能丢,我们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如今,我们这些老家伙干不动了,这份千斤重担落在了你们肩上,你们更要百倍努力,不能辜负党和人民对你们的重托…… 随着讲话的逐渐深入,齐光明的语速渐渐放缓,偶尔会稍作停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给大家留出思考的时间。 在漫长的讲话过程中,齐光明没有借助任何讲稿,所有内容都像是早已铭刻在他心里。他的声音因疲惫而愈发的低沉,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殷切的希望。 在无比热烈的掌声中,齐老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讲话,接下来,真正的重头戏开始了。 郑时淼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这才接着说: “同志们,古往今来,因腐败而衰败的政权不胜枚举。唐玄宗后期,官员腐败丛生,安史之乱爆发,盛世急转直下。明朝末年,官场贪腐横行,民不聊生,最终大厦倾颓。这些深刻地历史教训在时刻警醒我们,腐败不除,党无宁日,国无宁日。一直以来,党中央对腐败始终保持零容忍的态度,“打虎”“拍苍蝇”多管齐下。看看那些落马的高官们,他们曾经位高权重,却因一己贪欲沦为阶下囚。他们的结局警示着我们,莫伸手,伸手必被捉。随着国家纪委监委持续发力,制度的笼子越扎越紧,巡视巡察的利剑高悬,任何心存侥幸的腐败行为都将无处遁形。那么,为什么今天又要谈反腐呢?是因为我们省委又迎来了一位反腐大将,这位同志曾经名震山南,他有个恰如其分的雅号,叫做“黑脸包公”,我想,大家对他早有耳闻。今天,我们的中组部领导尚建国同志就是来对他宣布任命决定的。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领导为大家讲话!” 待掌声平息以后,尚建国微微冲大家点头示意,他讲话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同志们,就如刚才郑书记所说,腐败不除,党无宁日,国无宁日。那么,省纪委监委在全面从严治党,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等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自从秦峰同志调整到上级纪委以后,咱们山南省纪委监委一直缺失书记一职。根据党中央提出的“干部年轻化”的指导思想,经过严格认真的多方面考察,通过领导研究同意,决定由原省纪委监委副书记宋远平同志,接任南省纪委监委书记一职,并担任山南省省委常委。接下来,我宣布中组部关于宋远平同志的任职决定…… 会议一直进行到将近十二点才算圆满结束,从今天起,宋远平正式融入了省委领导班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省委领导。 随着国家反腐力度的持续加强,纪委监委工作得到国家高度重视,宋远平的身份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如果非要排个名次的话,除了省委书记郑时淼和省长陆季良以外,他的实际地位已经超过了省委副书记夏墨林。 中午,省委安排了工作餐,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招待了齐光明、尚建国两位领导。 吃过饭以后,两位领导分别和宋远平进行简短谈话,勉励他要努力工作,时刻不忘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传统,洁身自好,为反腐倡廉工作做出应有贡献。 送走了两位领导,郑书记又把宋远平叫到办公室,谈了一个让宋远平大为震惊的话题。 常秘书麻利地为两位领导沏了茶水,退出了办公室。 郑书记一开始表扬了宋远平近阶段的工作成绩: “关于你们省纪检委工作,我了解了一下,还是卓有成效的。比如李良白、张森的落马,在省里就引起了积极地轰动效应。” 随后,他表情严肃起来: “远平啊,虽然你们做出了一点成绩,但我认为,你们办案的力度还是不够大。国家给了你们权力,给了你们尚方宝剑,那就要敢于碰硬,敢于亮剑。特别是对那些强权单位,更要加大巡察力度,要坚决遏制腐败抬头之势,有力打击利用职权索贿、受贿、利益交换等违法乱纪行为!” 宋远平隐隐觉得,郑书记说了这么多,一定是意有所指,或许省里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已经上了黑名单,究竟会是谁呢? 果然,郑书记直接点了名: “从去年元月份起,一直到今年十月份,省委陆续接到了十三封针对咱们省公安厅主要领导陈本渝的举报材料。这些举报材料列举了他利用职权大肆收受不义之财,对有求于他的女下属实施潜规则。他的这些违法乱纪行为让本不该提拔的相关人员违规得到了提拔,致使多名违法犯罪分子不能及时拘捕到案,这不能不引起省委重视,也是对你们省纪检委的考验,也就是说,真正到了你们纪委该亮剑的时候了!” 宋远平突然想起来,昨天上午信访室主任王文剑汇报工作时还曾提到过有两封针对公安厅厅长陈本渝的举报材料,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他的高度关注。 郑书记虽然没有批评他,但既然省委都已经收到了十三封举报信,他只需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会知道省纪检委也同样会收到针对陈本渝的举报材料。 想到这里,宋远平再也坐不住了,主动向郑书记检讨道: “对不起郑书记,我在工作中还是不够严谨,不够认真,其实我们省纪检委也收到过同样内容的检举材料,我们的同志向我汇报过,我没有认真核实。如果不是您提到陈本渝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他就躲过了应有的惩罚。” 郑书记反倒呵呵一笑: “呵呵……,远平,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欣赏你吗?就是因为你的坦诚和直率,你骨子里已经造就,你不会向领导撒谎。对于陈本渝,你没必要向我道歉,现在开始调查他也为时不晚嘛!” 宋远平马上站起来告辞: “郑书记,趁热打铁,我这就回去安排对陈本渝展开调查!” 第134章 秘密调查 第 134章 秘密调查 腐败的形成无非由三个字组成,那就是“权”,“钱”,“色”。 人一旦拥有了绝对的权力,就会借助权力捞钱,而有了钱以后,就会借助权和钱去猎艳,这种利用权和钱玩弄女人的肮脏污秽的现象,很好的诠释了这些贪官污吏在拥有权力和金钱以后的空虚及扭曲的心理活动。 宋远平憋了一股子劲,但他深知,要想匡扶正义,必须先找到陈本渝贪腐的证据,而要想找到证据,就要先找到举报人。这就有些难办了,省委收到的十三封举报材料均为匿名举报,纪检委收到的举报材料也是如此,或许这些举报材料出自一人之手?而举报人是公安系统的同事,或是一般的群众,不得而知? 举报人既然隐藏身份,那就是不敢、或不想明着和陈本渝作对,这就让宋远平有种“我想为民除害,而你却在云山雾罩之中难觅其踪”的无力感。想要扳倒实权在握的公安厅长,将是一场无比棘手的、斗智斗勇的博弈。 调查陈本渝,不比调查一般的厅级干部,作为一个执掌全省公安系统的老警察,陈本渝不光有着丰富的反侦察经验,还拥有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不夸张地说,他的影响力渗透了社会各个阶层、各个角落,想要拿到他的贪腐证据,就要严密封锁将要对他展开调查工作的消息。 回到办公室,宋远平苦思冥想,把各个处室有能力、政治思想过得硬的业务精英捋了一遍,还是确定不了由谁负责调查陈本渝?想和郭开来商量一下,他又远在平山,而贺先知还没到可以完全信任的地步。想了想,他让秘书把周青叫到了办公室。 宋远平回办公室之前,周青已经来过两趟了。自从宋远平主持省纪检委工作以来,周青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天必须要向领导汇报工作,要聆听领导指示,要尽可能的替领导分忧,这既是他的工作,也是一份责任。 对于宋远平,周青满怀尊敬,也从心里佩服宋远平的正直无私、无欲无求,他能从第二监督检查室主任升迁为办公厅主任,不是靠能力,也不是靠运气,是沾了人家宋远平的光,因此,对宋远平又多了份感激。 就在刚才,省委办公厅送来了一份文件,就是针对宋远平升任书记和省委常委的文件。接到这份文件,周青很高兴,也很激动,他甚至在想,此刻的宋书记是否知道自己对他的忠诚呢? 进了宋远平的办公室,让周青感到意外的是,人家宋书记并没有表现出有多兴奋,那份平静,那份淡然,好像升官的不是他,和他没一点关系似的? 这可能就是大人物的胸怀,他们荣辱不惊,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皇袍加身毫无波澜。 秘书替两个人沏了茶水,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宋远平表情温和的说: “周主任,让你过来呢,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有人举报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利用职权大肆收受不义之财,对有求于他的女下属实施潜规则。以前咱们信访室收到过针对他的举报材料,我没有过多关注,现在省委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举报材料,并且多达十三封,这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因此,我决定成立个调查组,对陈本渝展开调查!” 周青吓了一跳,他提醒说: “调查陈本渝是要经过省委同意的,您请示郑书记了吗?” 宋远平示意周青坐下来谈,又递给他一支烟,这才说: “调查陈本渝就是郑书记的意思,把你叫过来呢,就是和你商量一下,由谁来负责这个案子?” 周青心里一热,郭书记虽然去平山了,单位还有贺副书记在,这么重要的事情,宋书记没让贺副书记参与,却征求自己的意见,足见宋书记对自己的信任。不说别的,单凭这份信任,自己鞍前马后的伺候也值了。 周青考虑再三,脑海里逐渐有了个清晰的影子,他回答说: “调查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一定要找一位政治素质高,善于用脑,业务能力突出的同志负责。这样的人才咱们单位倒是不缺,不过,他们手头都有案子在查,有的手里还不止一个案子。要不然,让第九审查调查室案件调查一科科长吴少华同志把别的案子先放一放,让他来负责?” 宋远平点头同意: “你在单位工作时间长,对同志们了解的深入,你说他行那就是他了。这样,你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好的领导,我马上打电话让他过来!” 周青眼圈都要红了,领导对自己这么器重,唯有更加努力工作,才能回报领导之万一。 几分钟后,吴少华来了。 吴少华三十多岁,他浑身透着股蓬勃朝气,像春日破土的新芽,利落的短发根根精神抖擞,黑亮得像被太阳吻过。眼睛深邃而有神,眼角那细微的纹路里,藏着历经岁月的睿智和沉稳。 面对已经身居省委常委的单位一把手,吴少华有些忐忑不安,他脸色微红,拘谨地向两位领导问好: “领导好,周主任您好。” 宋远平表情严肃: “少华同志,让你过来呢,是有个非常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完成。首先,你要作出保证,在开展工作的过程中,一定要做到绝对保密,那怕是本单位领导、同事、父母、妻子儿女也不能透露出一个字,你能做到吗?” 一把手亲自交待任务,这是何等的荣幸?吴少华激动万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您放心领导,我时刻牢记工作纪律,不管您交给我的是什么工作任务,我就让它烂在肚子里了,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来!” 宋远平把调查陈本渝的工作任务讲述了一遍,又接着说: “少华同志,为了防止泄密,调查组人数不宜过多,我看,小组就控制在五人以内。除了你,其他四个同志由你来挑选,范围可以扩大到所有处室。” 听领导说要调查的是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吴少华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兴奋起来。 这可是个立大功的好机会,如果能圆满完成任务,那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虽然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但其中的风险也呈几何式增长,这就如同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会反噬了自己,毕竟,要调查的对像不是普通干部,而是一位权势滔天的省公安厅厅长。 瞻前顾后是干不成大事的,自己站在正义一方,又有一把手为自己坐镇,好男儿就要有力拔山河的气概和无畏的担当。 转念间,吴少华精神百倍,他按照近十年积垒的工作经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领导,我觉得五个人还是有点多,我只要两个人就够用了。人不在多,而在于精,只要有明确的工作方向,无论从哪个方面揭开口子,都可以顺着线索把口子越撕越大,直至以铁的证据,揭开他的本来面目!” 宋远平微笑着说: “关键是,现在还没有明确的工作方向,一切都需要你们去寻找,去挖掘,人少了行吗?” “没问题!” 吴少华回答的很响亮: “只要他做了违法乱纪的事儿,就一定有迹可循,我向您保证,一个月内圆满完成任务!”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那好少华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专案小组领导,就不再归九室领导了,让周主任给你单独安排一个办公室,办公经费没有上限,可以随时到财务处支取。另外,三天向我汇报一次,如果情况复杂,可以随时向我汇报!” 三个人在办公室里密谈了一个下午,期间,有几个处室领导要向宋远平汇报工作,无一例外,都被秘书挡在了门外,直到下班,这场会谈才算结束。 一场惊心动魄的秘密调查,在无声无息中正式开始了。 第135章 情变 第 135章 情变 日复一日的在机关大院工作生活,时间长了,就少了很多烟火气,下了班,宋远平又怀念起了在东玉县工作的那些日子。 在东玉县工作时,没有什么常委楼,那个时候,宋远平在县委大院西边的一个巷子里租了两间房子,生活过得忙碌而充实。 白天不用说了,还是工作要紧,傍晚下班以后,邻居老王头总爱拿着棋盘来找他下象棋。两个人喝着茶水下着棋,一边是楚河汉界,攻城掠地,一边是茉莉花茶,茶留余香。到了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炒菜的香气飘的老远。偶尔还传来几声狗吠,街坊邻居相互打招呼的声音,小孩子的哭闹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那才叫做接地气儿。 宋远平一开始住的是三室一厅,秦峰调走以后,周青就把秦峰原来住的那套四室二厅重新装修了一下,让宋远平搬了进去。本来他是不想搬的,想想晨阳还需要人照顾,自己工作忙,总不能老让司机接送孩子,将来还是要找个保姆。这样三个人就又占了三个房间。以后结了婚,周静雅的父母住在哪里呢?所以,房间少了,还真没办法安排。 说起房子,宋远平又想起了在黄州当书记的时候。别看自己现在已经是副部级了,还不如在黄州干市长时的福利待遇好,那个时候还是个两层半的小别墅。不外乎省里的厅级干部都想下到市里当个书记或者是市长,一方诸侯的感觉那才叫杠杠的。 宋远平住在省委大院主办公楼后面的一个五层楼上,他住在三楼。虽然有电梯,但他养成了习惯,总是走步梯。郭开来也住在这栋楼上,见他总是爬步梯,就不解的问他,为什么有电梯不用,偏要爬楼梯?他说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锻炼身体,爬楼梯能舒展筋骨,全当是登山了。 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司机还没有把晨阳接回来。 他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起了时事新闻,刚看了没几分钟,外面有人敲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熟悉的发香便钻进宋远平的鼻腔,他猛地拉开门,周静雅就站在门口。 她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米色风衣,几缕碎发被风吹乱,贴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她的眼睛依旧满含温柔,只是多了几分憔悴,好像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看到宋远平的瞬间,周静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委屈,有思念,还有一丝小心翼翼。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宋远平的心跳陡然加快。 虽然才两天不见,但他感觉已经过了好长时间,这日子真的很难熬,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声“你”,又同时停下。 宋远平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带沙哑: “静雅,你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周静雅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笑意在眼中荡漾: “人家知道你工作忙,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不是吧?我怎么感觉你很委屈的样子啊?” 周静雅还是绷不住了,不由得数落起来: “你还知道人家委屈呀?我知道,咱爸刚走,你心情不好,可你也要替我想一想嘛?我一个没结婚的大闺女,在贡山县当了人家的儿媳妇,替人家披麻戴孝,哭的一把鼻子泪两行的,现在事情办完了,你的承诺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宋远平当即认错: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明天上午,我说话算话,就是明天了,我专门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咱去领结婚证书。” “瞧你那样。” 周静雅得偿所愿,脸上又露出了喜色: “不打算让我进屋了?” 宋远平反手把门关上: “说对了,你就别进屋了。” “宋远平,你想造反是不是?” 周静雅假装嗔怒道。 “ 我请你喝咖啡去。” “这还差不多!” 巨大的落地窗前,服务生送上咖啡,热气腾腾,氤氲了两人的视线,周静雅抿了一口: “这些年,十三个地市我全跑遍了,每到一处,我都在想,要是有你陪着我就好了。” “你这不是如愿了吗?” 宋远平毫无情商地说。 “大叔,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我算是明白了,和你在一起,永远没一点诗情画意!” 周静雅揶揄他。 “我呀,谈情说爱还真不在行,除非有人死缠烂打。” “你敢说我死缠烂打?” 周静雅气乐了,小手狠狠的在宋远平的腰间拧了一把。 “你看我这,本来请你喝咖啡是准备调剂情调的,还是让我搞砸了,我不说话了,你说我听。” 周静雅又感叹起来: “你说这人要是没钱吧,也能将就着熬过去,可这钱多了又觉得不够用了?咱姐给我这十万,咋就让我的胃口又大了呢?” “你不会想找我要彩礼吧?” 宋远平又欠揍地来了一句。 周静雅却并没有发脾气,一只手托着玉腮,表情生动的说: “什么时候财富自由了,我的灵魂也就自由了,我就能考虑活着的意义了。远平,有人想送给我一大笔钱,你说我要不要?” 宋远平黑了脸: “你啥意思静雅?你给我说清楚,谁要给你送一大笔钱了?” 周静雅小手捂着嘴巴,咯咯的笑了: “咯咯……,咯咯咯咯……,我就知道,我一说有人给我送钱,你马上就会着急,我的天,瞧把你给吓的,咯咯…… “不是,我说静雅,有些事情是很严谨的,不能开玩笑!” 周静雅终于止住了笑,很认真地说: “我真没骗你,确实有人想送给我一笔钱,只不过被我拒绝了。我是谁?我可是你宋远平的老婆,哪能那么容易沦陷?” 宋远平却非常严肃: “我是认真的静雅,你说明白,到底是谁想送给你钱?” “钱我不是没收嘛,你用得着这么认真吗?你别再问了,人家一心好意,我不会出卖别人的!” “你还说是一心好意?你怎么可以这样理解?我告诉你静雅,他这样做是在毒害你的灵魂,想把你拉入泥潭。你知道吗?虽然这些钱你没有收,但其实你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也许一次两次你不会收,可是三次呢?四次呢?五次呢?总有一天你会抵挡不了诱惑,你这样很危险!” 不等周静雅辩解,宋远平又黑着脸批评道: “你以为人家凭什么给你送钱?就因为你是省报记者?你想错了,人家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他们是想利用你来牵制我!” 周静雅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 “你别再说了,你……,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宋远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严厉了,他想要伸手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别碰我,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我们的未来没有结果,我怕咱们最后还是要分开。” “怎么可能?静雅,我知道我刚才说的太重了,我向你道歉,别怄气了,咱回家好吗?” “我求你了远平,呜呜……,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要不然,呜呜……,你不走我走!” 宋远平真的害怕了,他无法想象失去周静雅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怎么就不能慢慢教育呢?为什么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呢? 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驾驭女人的能力。除了会训人,脾气倔一点以外,有什么地方值得女孩子喜欢呢?是的,自己戴着官帽,坐着官车,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这些是党和国家赋予的,是能拿出来炫耀的资本吗? 回到家,宋远平孤独的在房间里徘徊。曾几何时,他们在樱花树下漫步,花瓣如雪花般飘落,洒在她的肩头,那画面美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可如今,一切真的将要变了吗?空气似乎还残留着她惯用的洗发水香味,可房间却显得格外空旷。 宋远平独自躺在床上,黑暗中他仿佛还能看到她美丽的身影,听到她的笑声,可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他试图抓住这即将消逝的感情,却如同握住一把细沙,越用力流逝的越快,这种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 第136章 斗法 第136 章 斗法 距离产生美,当两个人不在一个平行线上时,一方就会对另一方产生一种朦胧的、强烈的渴望心理,而当两个人真正相互融合在一起时,这种朦胧感将逐渐消磨殆尽,主动的一方会发现,吸引人的另一方也不过如此。 宋远平是这样剖析自己和周静雅的关系的,他认为,周静雅和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存在着本质的分歧,这些分歧本身就蕴藏着不确定性,两个人早晚也会背道而驰,天各一方。 虽然心里仍隐隐作痛,但宋远平决定让时间来修复这一切。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自己比人家周静雅大了十几岁,这种年龄的差距本就不是一段美好的姻缘,是注定不可能会长久的。 此后的半个月里,周静雅和宋远平切断了一切联系,好像以前的美好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而忙碌的工作也促使宋远平不去想这些儿女情长,十年都熬过去了,再熬十年又有什么关系?甚至一辈子单身又有什么关系?他开始逐渐淡忘这段感情。 这天刚一上班,宋远平突然接到了齐琼的电话,这个电话让宋远平大感震惊,也让他悲伤不已,就在昨天夜里,那个让他十分尊重的,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的齐老齐光明突然病逝了。 齐老病逝的消息同时也惊动了山南省委,同时,也让某个沉寂已久的省委大佬欣喜万分。 上午九点整,省委打破了以往十点开会的惯例,紧急召开了省委常委扩大会议。 位于九楼的省委中型会议室里座无虚席,除了十三个省委常委列席以外,省委一名不在常委的副书记,六名副秘书长,省政府七名副省长,一名秘书长,七名副秘书长,以及省人大,省政协正副领导们都参加了会议。 省长陆季良先是对齐老的病逝表示沉痛哀悼,又列举了齐老为国家和人民做出的卓越贡献。 随后,省委书记郑时淼也表达了对齐老的缅怀,并号召大家,要永远铭记这位为国家操劳一生的革命先辈,继承他不为小家,只为大家的光荣传统。 这项重要环节进行以后,郑时淼让大家回去正常工作,只留下十三个省委常委继续开会。 今天的会议气氛格外不一样,有人表情凝重,有人暗自窃喜,也有人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会议的动态,在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下,似乎隐藏着惊涛骇浪。 今天的会议主题有两个,一个是对宋老的逝世表示哀悼,另一个,针对反腐工作做出安排。 陆季良首先做了发言,他捋了一下花白的头发,表情凝重: “同志们,虽然国家每年都在反腐,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我们不能说反腐没有成绩,相反,我们的纪律部门表现的非常优秀。近几年来,纪律部门打击了成千上万的腐败分子,否则,我们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欣欣向荣的经济结构。然而,在经济快速崛起的同时,各级政府都在大搞经济,致使某些领导干部放松了警惕,难免让腐败分子钻了空子。比如原万成是市市长李良白,他在平山市工作时也曾经怀揣理想,积极奋进,为平山市的经济繁荣做出过巨大贡献。但随着权力的增大,他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利用职务之便违规插手多个项目,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他的行为不仅让自己深陷囹圄,还把十三名政府干部也拉下了水。他的腐败破坏了当地的政治生态和营商环境,致使许多原本正常推进的项目被迫停滞,成了烂尾,无数辛勤付出的同事努力付诸东流,百姓对我们政府的信任也受到了极大打击。这样的教训无比惨痛,发人深省!” 郑时淼扫视了一下会场,咳嗽了一声,接过话茬说: “同志们,腐败和反腐败斗争已经摆在了桌面上,至于如何反腐?我认为,首先是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其次,要改变财政支出规则,要斩断行贿者与受贿者的经济利益输送链条。那么,想要完成以上两项所说的内容,就要防止暗箱操作,抵制一言堂,严格约束干部一支笔独权行为!” 说到这里,郑时淼扫视了一下会场,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宋远平身上: “宋书记,既然是反腐会议,作为省纪检委书记,你是最有发言权的,谈一下你的想法。” 宋远平也早就做好了发言的准备,他合上正在记录的工作手册,清了清嗓子说: “反腐工作不仅仅只是反腐,而是一项系统工作,毫不夸张地说,也是国家战略部署之一。我们的工作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不仅政府要反腐,还要带动群众反腐,利用广大人民群众无数双眼睛,盯紧想要做小动作的某些领导干部们。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在反腐领域,我们做领导的不能只动嘴皮子,而是要冲在最前沿,亲自到一线工作。我向大家保证,半年以内,我们省纪检委要把反腐工作做成全国的标杆!” 宋远平最后这几句话极具夸张性,此时的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在东玉县当县委书记时的状态,把他行事高调、喜欢出风头的性格,完全展现了出来。 他的这种行事风格令郑书记和陆省长非常赞赏。 他们有着同样的工作理念和一样的欣赏水平,不怕你说大话,就怕你说空话不干实事儿。敢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样的大话,没有两把刷子,或者是没有敢于担当的勇气是做不到的。 然而,有人却嗤之以鼻,夏墨林就不屑地说: “同志们呐,敢想敢干是件好事,我们就是需要这样的同志。但是呢,大家一定要注意,要警惕六七十年代留下的浮夸风卷土重来。工作就要脚踏实地,不能说说就算了?常委会议是个极其严肃的工作会议,我们要的是实事求是,而不是满嘴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我希望同志们接下来的发言,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在齐老病逝之前,夏墨林对宋远平的态度很不确定,一直在装孙子还是在真孙子之间摇摆不定,现在齐老突然病逝了,宋远平失去了最大的后台,夏墨林的面目也马上变得清晰了。 在座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夏墨林的讲话很明显是想把宋远平锁死在食物链的底端,无论宋远平怎么做,做什么,夏墨林对宋远平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宋远平会如何应对夏墨林之时,郑书记却毫不留情的批评说: “夏副书记,你这话我很不认同,如果一个人对所要做的工作目标连说也不敢说,那他能干成什么大事儿?宋书记做的已经很好了,他在黄州任市长时曾两赴中仓县,任市委书记时,又三下通山县,他这种不辞劳苦、一心为民的工作精神就很值得肯定。还有,他担任省纪检委副书记以来,双规了李良白,留置了张森,维护了公平正义,挽回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他这种拼命三郎的工作态度,是在座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省委书记的威严不容置疑,人家宋远平一句话都没说,没动一刀一枪,夏墨林就哑了火。 就在大家以为到此为止时,宋远平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夏墨林。他宋远平不能老是藏在郑书记和陆省长的庇护之下,他也不是孬种,如果不加以反击,他怎么对得起“黑脸包公”的雅号? 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认为吧,只要行得正,站得直,说点大话影响不了工作,总比纵容子女胡作非为要强的多,夏副书记,你说对吗?” 这下夏墨林傻眼了? 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本来以为农药事件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宋远平在这等着他呢,仍然抓住这件事不放?他终于开始后悔了,宋远平是有名的“黑脸包公”,急起来谁都不怕,惹谁都不应该惹了他呀? 夏墨林再也不敢应战,故意装作没听见,只想着糊弄过去。 宋远平哪里肯放过他: “夏副书记,我想你不会忘了吧?几个月前,黄州市秀云区的农药事件曾致一名妇女死亡,数万亩良田被农药污染,而造成这样重大损失的罪魁祸首是你儿子夏玉龙,对此,你该怎么解释?” 第137章 步步紧逼 第 137章 步步紧逼 夏墨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细密的汗珠瞬间便布满了全身。众目睽睽之下,宋远平的话犹如刀子般,无情地戳向他的胸膛。 宋远平出手狠辣,一招制敌,把夏墨林逼到了墙角。这种情况下,躲是躲不了了,狡辩也是苍白的,只会把事情复杂化。 情急之下,夏墨林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拆招,只好把装糊涂进行到底: “什么?我儿子是农药事件的罪魁祸首?你弄错了吧宋书记?” 宋远平嘿嘿的冷笑着说: “夏副书记,敢做就要敢当,你就别再装糊涂了。虽然我和你在某种问题上不能达成一致意见,但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你认为我会诬蔑你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你给省公安厅陈厅长打过电话没有?” 宋远平句句如刀,一副不见血就绝不收兵的架势。 会议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大佬们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一向骄横跋扈的夏墨林怼的体无完肤。 夏墨林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抠着宋远平的字眼说: “你就是在污蔑我,我什么时候给陈厅长打过电话了?” 他又用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向郑书记说: “您看到了没有郑书记,我只是就事论事说了几句,宋书记就开始针对我了?郑书记,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要求马上和陈厅长当面对质,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宋书记必须要向我道歉!” 在夏墨林和宋远平之间,郑书记还是相信宋远平的,只是刚刚决定要调查陈本渝,让他来对质,会不会打草惊蛇呢? 宋远平看出了郑书记的犹豫,他以坚定地语气说: “这件事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人问题,如果夏副书记真给陈厅长打过电话,那他就是在公然干预司法公正,是包庇,是在违纪。既然夏副书记想证明他的清白,那就让陈厅长来一趟!” 夏墨林突然感到一阵心虚,他严重怀疑陈厅长是不是已经把两个人通过话的情况汇报给了宋远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可真就没有退路了? 正当他骑虎难下的时候,陆季良突然严肃地说: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俩一个是省委副书记,一个是省纪检委书记,娘们儿似的在会议室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夏副书记,你是省委口的,本来我不应该管闲事,可如果你儿子真和农药事件扯上关系的话,这就不是闲事了,你总得解释一下吧?” 陆省长看似在做和事佬,却把夏墨林逼得毫无退路了。 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更加浓烈了,似乎只须有人轻轻咳嗽一下,空气就会爆炸似的。 “郑书记,陆省长,我没有隐瞒组织的意思,我儿子究竟干了什么事,我是真不知道啊?” 夏墨林哪里敢承认,他只能死不改口。 郑书记看向宋远平说: “你说夏副书记的儿子参与了农药事件,有什么证据吗?” 宋远平据实回答说: “我在黄州市工作的时候,针对农药事件成立了专项联合调查组,期间收集了大量证据,证实夏副书记的儿子夏玉龙不仅参与了农药事件,并且还是此次事件的主要策划者和实施者,黄州市公安局可以提供相关证据。” 郑书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怒视着夏墨林说: “岂有此理,如果这个夏玉龙不是夏副书记的儿子,是不是早就缉拿归案了?怪不得老百姓抱怨说,法律不是给当官的制定的,是给普通老百姓制定的,当官的家属犯了法安然无事,老百姓就是薅公家一棵草,那就得严办,老百姓怎么会不骂娘?” 面对郑书记的暴怒,夏墨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护不了儿子了,目前的情况,只要不被儿子牵扯进去,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为了平息郑书记的怒火,他只好颤颤巍巍地说: “郑书记,各位同志,是我教子无方,我向郑书记检讨,向组织检讨,向各位同事检讨。回家以后,我马上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我儿子真犯了法,我绝对不会包庇,今天就让他去自首。” 郑书记冷冷地说: “夏副书记,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别再干什么糊涂事儿了!” 经此一战,夏墨林溃不成军,大伤元气,再也没有和宋远平对弈的资本了。 而宋远平却因此士气大振,不光在常委班子中站稳了脚跟,还凸显出了他应有的身份地位。 散会后,宋远平怀着沉痛的心情去了郑书记的办公室,请求赴京参加齐老的吊唁仪式。 常秘书手脚麻利的替两位领导沏了茶水,退出了办公室。 郑书记一边吹着飘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一边欣慰地说: “齐老没有看错你,你不光严以律己,还有情有义,他老人家在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前些天我听人说你老父亲也去世了,在办丧事的过程中,你还专门贴了告示,拒绝亲戚朋友以外的官员商贾前去吊唁。难得呀难得,要是咱山南省的干部都像你这样廉洁,那还反什么腐啊?” “您高抬了领导,我可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领导,关于齐老的事情,您准备怎么安排?” 宋远平急于赴京见齐老最后一面,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齐老不光是你的领导,也是我的领导,他的离世我们都很难过。开会前我和陆省长讨论了一下,决定让王秘书长代表省委省政府赴京参加吊唁仪式,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和他一起去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宋远平急切地说。 “时间上没有确定,你和王秘书长决定就行,只要别耽误吊唁仪式就行,我只要求一点,走之前,一定要把工作安排好。” “您放心,走之前,我保证把工作布置的井井有条!” 郑书记又郑重地说: “还有一件事,你见了齐琼以后,向她转达我的慰问。” 回到办公室,宋远平马上给王秘书长打去了电话,说明自己也要赴京参加齐老的吊唁仪式。 王秘书长很高兴: “是嘛?那太好了宋书记,我正发愁没个人做伴呢!”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你工作忙,就按你的时间安排来定吧!” “要不,咱明天上午走?” 宋远平还是征询的语气说。 “那就明天上午,我马上安排人订机票!” 王秘书长也是雷厉风行的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又急不可待地打给了齐琼: “齐市长,你回京城了吗?” “多谢宋书记挂念,我昨天晚上已经回京城了。” 齐琼的语气带着悲痛。 “我还想着过几天要去看望他呢,真没想到齐老的病情会这么严重,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我平时工作忙,总以为我爸身体还硬朗,疏忽了他的病情,他也怕我们担心,每次打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他都说好着呢,一点也没透露出来,我要是能多留点神,早点发现就好了。” “齐老戎马半生,性格坚强,他肯定不想让你为他操心,还不是怕影响你的工作。”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现在心里太不是滋味了,感觉自己特别不称职,我后悔死了。” 齐琼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悲伤的情绪,呜咽起来。 此刻,齐琼断断续续的哭泣,引起了宋远平强烈的共鸣。他能脑补出她伤心欲绝的画面,那梨花带雨的悲伤表情,竟然引起了宋远平别样的情愫。 “你要保重身体齐市长,齐老的离世我们都很悲痛,但逝者已逝,还是要坚强地面对。” 宋远平找不到别的话题,只能尽力安慰她。 “还有什么事吗宋书记?” 齐琼声音疲惫,看样子是想要挂电话了。 “是这样的,省委郑书记让我向你转达他的慰问,并安排我和王秘书长到京城送齐老最后一程,我们是明天上午的飞机!” “谢谢郑书记,也谢谢你和王秘书长,你们有心了。” 说完这些,两个人竟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了,宋远平随便敷衍了几句,只能挂断了电话。 下午,宋远平把郭开来、周青、贺先知叫到办公室,开始安排布置出行前的工作任务。 布置完工作,又让秘书从家政公司挑选了一位面容和善的农村中年阿姨,负责晨阳近阶段的生活起居以及接送工作。 次日上午八点多,宋远平一行人踏上了赴京的旅程。 第138章 女人心 第 138章 女人心 当宋远平一行抵达京城机场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喧嚣如潮,行李箱的滚轮声,旅客的交谈声,广播的提示音,各种声音如交响乐般交织在一起。 齐琼站在接机口处,眼神却游离在这喧哗之外。 花季少女时,齐琼心高气傲,对身边的男孩子们不屑一顾,以至于上大学时,同学们给她起了个“冷美人”的外号。 毕业以后,她忙于事业,对自身问题漠不关心。等事业有了些成就,恍惚间,已经过了三十岁了。这期间,父母催了她无数次,让她谈个男朋友,哥哥姐姐也曾多次撮合她,有京城高官的子弟,有商界巨贾的公子哥,可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心目中的男人既要风度翩翩,又要成熟稳重,还要有男人味,比如好莱坞着名影星布拉德.皮特,比如日本中生代明星木村拓哉,而不是看似粉粉嫩嫩的官二代,和那些说话都带着娘娘腔的富二代们。 时光悄然,一晃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她早已褪去了少女的羞涩,从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成长为盛开的牡丹。虽然拥有了骄人的事业,却失去了追逐爱情的美好时光,纵然父母、哥哥姐姐、亲戚朋友们替她操碎了心,她仍然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在东海省任职时,有一次她偶然看到了一篇报道,这篇报道详细介绍了宋远平在东玉县工作时做出的丰功伟绩,以及在省农业厅工作时的点点滴滴。从这篇报道中她了解到,宋远平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了,而他四十多了,一直没有再婚。再看报道中配上的那几幅照片,岁月不仅没有给他留下沧桑,反而雕琢出几分沉稳与坚毅。他目光锐利又温和,仿若能洞悉一切,又透露出对世间的包容。他头发打理的整齐有序,眼角的细纹都带着历经风雨后的云淡风轻,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度,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事业有成带来的自信与从容。 也就在那一刻,齐琼忽然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异样感觉,于是,她毅然决然的选择到平山市工作,其目的不言而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美丽大方的省报女记者捷足先登了?虽然有些失落,但每天都能见到心爱的男人,心理上也是一种满足。每次回到家,她总是在老爸面前有意无意提到宋远平,说他如何如何的风度翩翩,又如何如何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等等。 齐老太了解自己的宝贝女儿了,从女儿提到宋远平那种温柔的语气可以看得出来,女儿对这个男人已经动了心,这才有了第一次和宋远平见面,就放下架子要替宋远平撮合女朋友的场面。 而如今,她脸庞满是憔悴与哀伤,眼睛红肿,像是被悲伤的潮水反复冲刷过。两天前,她永远失去了那个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那个教会她骑自行车、鼓励她勇敢追梦的慈爱的父亲。从接到噩耗时的崩溃大哭,到这两天处理后事的浑浑噩噩,她觉得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无所依傍。周围人的步履匆匆,脸上的笑容,孩子们的嬉闹声,好像都与她无关,她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带着沉重的叹息。她孤独又无助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或许能稍稍慰藉她心灵的男人。 “齐琼同志,我都说了不让你来接,你还是来了,等急了吧?” 宋远平温和的声音在耳际边响起,齐琼这才从无限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谢谢你宋书记,大老远的还麻烦你过来,辛苦了!” 齐琼伸出手和宋远平握手。 王和平也走过来握手: “齐市长你好,对于齐老的离世,我们山南省委、省政府全体领导干部深表痛心,还请节哀。我受山南省委、省政府委派,代表山南省委及省政府向你致以最深切地慰问,望你保重身体。” 齐琼有些想不明白了? 按照职务分配,秘书长当然可以代表省委省政府,但按照级别,王和平是正厅级,而宋远平是副部级,宋远平只是陪同吗? 宋远平看出了齐琼的疑惑,于是解释说: “此次来京是我个人行为,我还专门向郑书记请了假,和王秘书长一起来呢,是想做个伴!” 齐琼心里一暖,一股细腻的情感荡漾开来。 眼前的男人不光坚毅如铁,还这么有情有义,这份情感让她悲痛的心情淡化了少许。 按照齐老生前的遗愿,他的灵堂设在大儿子居住的一处四合院内,这也说明,他不想给国家找麻烦,同时也预示着,他们齐家以后将是一个平凡的家族。 灵堂被一片素白所笼罩,入口处,黑底白字的挽联高悬,字里行间满是沉痛与不舍。门口的松柏枝上,白花层层簇拥,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似在呜咽。 各个阶层的人们自发排起长队,队伍从灵堂蜿蜒而出。 人群中有不同身份的人,其中有身着正装的官员,也有普通民众,他们难掩内心的悲痛,面容悲戚,眼眶泛红,每个人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仿佛有千斤重。 走进灵堂,正中摆放着齐老的遗像,那熟悉的面容,如今只能在照片中相见,他那温和的目光,仿若仍在注视着这个他奉献一生的国家和人民。遗像前,花圈和挽联层层叠叠,缎带上的悼词承载着无尽的敬意与哀思。 宋远平和王和平随着长长的人流依次走到灵柩前,在主事者的引导下,深深地三鞠躬。 此刻,宋远平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对着遗像矗立良久,似乎想把这最后的画面刻进心里。空气中弥漫着低低的啜泣声和沉重的叹息,这一刻,庄严肃穆的灵堂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仪式结束以后,齐琼把宋远平和王和平让到偏房休息,三个人进行了简短的谈话。 宋远平说: “齐市长,齐老准备安排到什么时候下葬?” “九号,也就是下周一。”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齐琼凄然的一笑: “谢谢你宋书记,就不劳你受累了。你也看到了,连我都插不上手,你要是忙的话,就和王秘书长一起回去吧!” 王和平连忙接话道: “那怎么行?我们是特意来为齐老送行的,齐老为国家为人民操劳了一辈子,无论如何也要等到齐老下葬以后我们再回去。” “我是不会走的齐市长,我专门找郑书记请了假,就是为了送齐老最后一程,你别再客气了!” 宋远平目光中带着柔和,但语气异常坚定。 王和平从公文包里拿出三个信封,又接着话茬说: “此次来京吊唁齐老,不光是政治任务,也包含着我们对齐老的崇敬之情。这两份是郑书记和陆省长的心意,这一份是我个人的心意,钱不多,请你收下。” “我这里也有一份。” 宋远平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茶几上。 齐琼连连摆手: “你们这是干嘛?收起来,都收起来。特别是你宋书记,我听说你父亲去世时,你专门贴了个布告,不愿收别人一分钱,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改变了呢?” 宋远平连忙解释说: “我没别的意思齐市长,我只是把你当做了朋友,作为朋友,我多少随点礼金不为过。” 王和平也连连附和: “齐市长,宋书记和你是朋友,郑书记和陆省长你也不陌生吧?还有我,咱们俩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这点钱你要是不收,我回去真没办法交代?” “不行,谁的钱我也不会收,这是我爸的原则,也是我的原则,你们赶紧收起来!” 齐琼仍然拒绝道。 宋远平干脆把钱从信封里拿了出来,言辞恳切地说: “我是纪检干部,我不会带头违反省里制定的规章制度。我知道齐老一生奉公克己,家风正派,所以,我只按照一般的朋友随了两千块钱,如果你执意不收,那你就没把我当做朋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琼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这点钱到哪里说也违反不了什么规章制度,既然以朋友的名义随了礼金,那以后再以朋友的名义回礼金不就行了吗? “好吧,我就破一次例!” 王和平见齐琼松了口,赶紧趁热打铁,有样学样的把那三个信封里的钱也掏了出来: “齐市长,我们三个也是每人随了两千,你不会只收了宋书记的,不收我们的吧?” 齐琼也很畅快: “谢谢王秘书长,请你转达郑书记和陆省长,我也谢谢他们!” 王和平这才长舒了口气。 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每个人只随了这么一点钱,人家齐市长还不愿意收?可见齐老平时有多么严厉,有多么正直。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算是沾了宋书记的光,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王和平来之前,曾和在京任职的老同学有个见面的约定,此时,他不得不委婉地说: “齐市长,宋书记,我有件小事情要办,要不然你们俩先聊着,我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 宋远平也站了起来: “齐市长,这两天你休息不好,一定是累坏了。既然王秘书长有事,那我也不打扰了,明天上午我和王秘书长一早过来!” 齐琼也确实没休息好,两天来,那种悲痛的情绪一直在支撑着她,她几乎就没打过盹儿。 “那好吧,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就行。” 宋远平连忙拒绝。 “那不行,你们大老远的来了,我要连个住的地方都不安排,别人还不背后说我呀?” 说着,齐琼不容两个人再客气,先一步走出了客厅。 王和平急着办事,干脆把这些琐事一股脑都推给了宋远平: “要不这样吧宋书记,不管晚上住在哪儿,一会儿打个电话告诉我就行,我就先走一步了!” 看着王和平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宋远平只好答应下来。 王和平走了以后,齐琼和宋远平边走边聊: “宋书记,既然已经是朋友了,那你结婚的时候一定得请我,我得把这份礼还给你!” 宋远平怔了怔,心中那份苦涩又加剧了几分,他苦笑着说: “结婚?结哪门子婚呐?我也不怕你笑话齐市长,也许,这下半辈子我就一个人过了!” 第139章 迷茫人生 第 139章 迷茫人生 齐琼有些不解,她以探寻的语气问宋远平: “宋书记,你开玩笑的吧?我听说你都要结婚了,你女朋友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大美女,怎么说着说着,又要一个人过呢?” 宋远平长长的叹了口气: “既然说到这方面的话题了,那我也不瞒你。半个月前,我确实有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她不光人长的漂亮,还特别善解人意,单位领导也特别器重她,可以说,她是个完美的女孩子。” “她这么优秀,追她的男孩子还不得排成队?宋书记,你可不能大意,得把她看牢喽!” 齐琼忍不住插嘴说。 宋远平苦笑了笑: “人总是会变的,有的人本质一般,但通过学习,会大大提高思想觉悟,成为了国家的栋梁。可有的人却截然相反?本来有着高尚的品质,却抵挡不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诱惑,逐渐蜕变为金钱的奴隶。所以说,一切事物都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你们俩究竟怎么了?到底是你出问题了,还是你女朋友出问题了?” 齐琼受不了宋远平的人生哲理,又一次打断了他。 “这么说吧,反正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我们说好10月1日去领证的,可不巧的是,我爸正好病危,这件事只能往后拖了。半个月前,她又一次催着让我和她去领证,我也答应了,可谈着谈着,因为一件事谈崩了,我就批评了她几句,也许伤了她的心?她把我的电话、微信全都拉黑了,一直到现在也没联系过。” 齐琼心里一喜,缘分这东西就是奇妙,难道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别人无福消受?可紧接着,她又为自己趁人之危的龌龊心理感到无比羞愧。 人家只不过暂时没有联系,不代表就一定会分手?女孩子嘛,当然希望男人先低头,说几句好话,再大的误会也会解除,何况,他们以前是那么的相爱。 呸呸呸,你是齐琼,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后代,怎么能有这样扭曲的心理呢? 她竭力压制住紊乱的心情,口是心非的替宋远平出主意: “你到底了不了解女孩子?女人是要哄的,是要宠的,是要捧在手心里的,不能像你工作中那样逮住谁训谁?你是男人,她能和你怄气,你不能和她怄气呀?你别杠着了,一会儿赶紧给她打电话,多给人家说几句好听的,哄一哄,啥事儿都过去了!” “她把我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我怎么和她联系?” 宋远平紧蹙着眉头,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你联系不上她,还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只要你想联系她,你给他爸妈打电话,给他兄弟姐妹打电话,再不行,你就给他单位领导打电话,这不都是办法吗?” 宋远平却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了,他转移了话题: “不提我这些糟心事儿了,说说你吧,你工作还顺利吧?” 齐琼莫名地有些失落,她急切地想探寻宋远平对他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态度?可人家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了,她也只能作罢。 她轻叹了一声: “龚得江和吴伯钧出事以后,你也调整到省纪检委工作了,留下个烂摊子没人敢接手。后来,你干脆把郭书记也调走了,市委群龙无首,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国庆节过了以后,市委那边倒是安排妥当了,书记、副书记都到位了,可市政府还是老样子,市长一直空缺着?我这个常务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难呐!” 宋远平安慰她说: “黄州的局势太复杂了,这才半年时间,一二把手走马灯似的来回轮换了几遍。有了高学伟和龚德江的前车之鉴,省委不得不慎之又慎,这个节骨眼上你一定要顶住,越忙越好。省委迟迟不定调,应该是在考验你,看你有没有能力主持市政府工作。” 本以为这番话能让齐琼打起精神,但让宋远平没想到的是,她只是淡淡一笑: “我是个女人,事业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但不是全部。我的青春年华都贡献到事业上了,我不想这样拼了,我想有个家。” 宋远平愕然道: “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把握?” 齐琼忽然就红了眼圈,她几近哽咽地说: “当了市长又怎么样?我都这个年纪了,到现在还没成个家,我觉得我很对不起我爸妈。特别是我爸,他为了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我能想象的到,我爸咽气前一定还留有遗憾!” 宋远平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你……,你也没成家?” “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事业做的再强,代替不了寂寞、空虚,我现在就如一片浮萍,孤独的漂浮在水面上,无所依靠。” 对于男人来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观念和理想追求,有人以事业为重,有人以家庭为重。而作为女性来说,相夫教子才是生活中最甜蜜的一部分,齐琼,是为数不多的事业型女人。 不经意间,两个人已经驻足谈了许久。 齐琼收拢起复杂的心情,指着街边一幢富丽堂皇的酒店说: “这个酒店是我二哥的产业,我就薅他的羊毛了,这几天你和王秘书长就住他的酒店吧!” 宋远平微笑着说: “气派,这酒店够气派,怪不得你说你二哥会做生意。” 提起她的二哥,齐琼泛起了自豪的微笑,她如数家珍: “这还只是他产业的一部分,具体都有什么产业,我了解的不是太清楚?反正我知道的,除了这家酒店以外,他还还拥有一个4s店,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一家高端餐厅,反正他产业挺多的。” “这要是以前,你哥可是个大资本家呀?” 宋远平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我哥是遇上了国家的好政策,这几年是挣了点钱。” 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是一个平凡的人,那无论你怎么努力,只能苦苦挣扎在社会底层。可如果你有一个资源强大的家庭,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老爸,那你无需向任何人打招呼,也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数不尽的资源就会主动向你靠拢。 齐老是个正直的人,他不光对自己要求严格,还要求子女不准占国家一分一厘的好处。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不主动向你靠拢,不主动向你示好?齐琼的二哥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那些给他输送利益的人看的不是他二哥,而是他年事已高的老爸。 当然了,齐琼的二哥也许从未向任何人索取过,但人家看齐老的面子,也会把他扶持起来。 踏入这家酒店,仿若瞬间被卷入一场奢华的梦幻。挑高数十米的大堂穹顶,水晶吊灯如璀璨星辰般倾洒而下,光线在每一颗水晶间跳跃折射,熠熠生辉。 大堂中央,一座巨大的喷泉潺潺流淌,水花溅起又落下,奏响了灵动的乐章,四周环绕着珍稀绿植,一片盎然生机。 一名女服务员见两个人进了大堂,连忙微笑着迎了过来: “您好,欢迎二位莅临我们酒店,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 还没等齐琼回答,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急匆匆迎了过来: “对不起领导,她是新来的,没见过您,冒犯了。” 齐琼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有几个重要客人要住几天,你看着安排吧!” “请问领导,一共需要入住几位客人?” 宋远平蹙起眉毛想了想: “一……,二……,三……,……,哦,一共六个人!” 宋远平那苦思冥想的样子把齐琼逗乐了: “咯咯……,宋书记,一共才六个人你想了半天?看来,在省纪委工作把你脑子都累坏了!” 宋远平有些黯然神伤: “工作是一方面,我儿子入学,我爸的事情,还有我个人的感情……,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齐市长,你就别在这陪着我了,家里这么忙,你回去吧!” 提到个人的问题,宋远平选择了故意回避,他这种遮遮掩掩、自我舔伤的黯然表情,却又一次触动了齐琼的心弦。 父亲去世了,她本以为少了一个牵挂?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时时处处触动着她的心弦,难道,以后又要牵挂他了?这种牵挂到底是甜蜜?还是忧伤? 第140章 拙爱 第140 章 拙爱 一直到回了金州,周静雅依然没有和宋远平联系过,而宋远平也越来越感觉到后悔了。 仔细想想,周静雅对自己付出的够多了,人家对待自己的孩子视如己出,把自己所有的亲人都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还把人家的完璧之身完完整整的交给了自己,况且,人家周静雅也没犯什么错误,自己就对她上纲上线,吹毛求疵,确实太不应该了。 越想,宋远平越觉得对不起周静雅,这种愧疚的心情袭扰的他无法平静,甚至影响到了正常工作。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趁着周末,亲自到黄州看望周静雅父母,顺便向周静雅真诚的道个歉,以求得她的原谅。 周六这天上午,宋远平买了一大堆的高档礼品和补品,只带着司机,两个人直奔黄州。 到了周静雅租住的小区,望着这熟悉的环境,宋远平却突然感觉到陌生?这种心理上微妙的变化,让他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乘电梯上了周静雅租住的五楼,宋远平让唐玉国先下去,自己正了正衣领,敲响了房门。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那个以前把宋远平当作亲儿子一样对待的老太婆,精神萎靡的出现在宋远平眼前。 “怎么是你?” 周静雅妈妈先是一喜,紧接着又黑起了一张脸: “你终于舍得来一趟了,如果静雅一辈子不和你联系,你是不是一辈子就不登这个门了?” “对不起伯母,我不是有意和静雅怄气,实在是工作太忙了,一直抽不开身。伯母,您和伯父身体都还好吧?” 宋远平有错在先,只能赔着笑脸道歉。 周静雅的妈妈丝毫不给宋远平面子,语气决绝: “行了行了,你少拿这些虚头巴脑的来敷衍我,我不吃这一套。一开始我就不同意静雅和你在一起,可这丫头她不听啊?现在好了,傻乎乎的等了你快十年了,就等了一个白眼狼?你是大干部,大领导,我们家静雅高攀不起,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把你的东西拿走,以后别再来了!” “伯母,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静雅,对不起你们二老,这次来黄州,我就是专门来道歉的,您能让我见见静雅吗?” 宋远平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哪怕在领导面前,也没有低三下四过。可今天,就算是周静雅妈妈骂他是白眼狼,他也没觉得有多过分,反而以更加诚恳的态度,试图取得周静雅的原谅。 “你觉得静雅会见你吗?如果你心里真有她,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她?” 周静雅的妈妈态度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拉长着个脸。 宋远平正要解释,屋里的老周问了一句: “谁来了?是远平吗?” 老周探出了半个脑袋: “还真是远平啊?快快,快屋里坐!” 老周倒是很和气,一迭声的催促宋远平进屋谈。 宋远平顺势走进了客厅,嘴里还说着客气话: “伯父,您身体还好吧?我工作忙,这么多天了我也没时间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 老周一边让着坐,一边叹着气说: “唉……,一把老骨头了,我身体好不好没啥要紧的,我就是操心你和静雅呀?这些天,静雅班也不上了,吃饭也没胃口,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的,瘦的都不像个人样了,我看着揪心呐!” 说着,用衣袖沾了沾眼角,浑浊的老眼满是心疼。 一霎时,宋远平的心像是被刀割裂了一样,那种从内而外的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对不起伯父,是我伤了她,她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老周黯然地摇摇头: “静雅早就交待过了,她说你早晚会来找她,说你要是来了就说她不在家,她还说,要是我们敢不听她的,她就一头碰死!” 周静雅的妈妈也已经是老泪纵横,她哽咽着说: “你真以为我想拆散你们呀?可静雅这丫头她太倔了,她说不想见你,我们老两口也不敢做主呀?她对这份感情投入的太多了,一时转不过弯来,硬是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困成了傻子!” 宋远平腾的站了起来: “伯父,伯母,静雅心里一直都有我,她说的这些全是气话,麻烦二老把她叫出来吧?” 老周何尝不想让二人和解,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现在女婿亲自登门,不管女儿愿不愿意见他,也必须得试一试。 他和周静雅的妈妈相互对视一眼,犹豫着说: “我看,远平既然来了,静雅就是再倔,这么长时间的感情了,她还能不见一面?” “我去试试!” 周静雅妈妈早就等着老周这句话了,她刚站起身,一个幽怨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让这个人进来的?” 周静雅纤瘦的身影毫无声息地缓缓走了过来。 她曾经如瀑布般柔顺的长发,此刻凌乱地散落在她消瘦的肩膀上,几缕发丝无力的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由于长时间缺乏营养,曾经水润性感的双唇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她眼神空洞而迷茫,更多的是幽怨和哀伤。 一个人能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可见她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绝望。 宋远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不顾二老就在旁边,走过去紧紧把周静雅拥在怀里,柔声说: “对不起了静雅,我不该无端的指责你,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请求你原谅我好吗?” 周静雅拼命的挣扎着,伴随着伤心的哭声: “放开我,你放开我,呜呜……,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已经死了,你也死了,我们都是死人了,呜呜……,呜呜呜…… 可那挣扎却毫无力气,软绵绵的,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兔子。 宋远平却把周静雅越搂越紧,嘴里不停地道着歉: “是我伤了你的心,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一切都是我的错,静雅,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打我几下消消气,你打呀…… 周静雅从一开始呜呜的低声哭泣,到最后嚎啕大哭,那哭声宣泄了无处填补的感情,宣泄了她一个多月的思念和委屈。 两位老人也是泪流满面,他们默默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心里高兴,无比的高兴,女儿终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此刻,再也没有往日的阴霾,只有满心的愉悦和满足。 终于,周静雅慢慢平静下来,她一句话也不说,拉着宋远平的手走进了她的小房间。 “静雅,以后你心里不高兴,咱们俩可以平心静气的谈,可千万别再这样子了,看把你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宋远平轻揽着周静雅的纤腰,柔声说。 “我就要和你怄气,谁让你对我那么严厉?” 周静雅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她幸福地依偎在宋远平的肩头,贪婪的嗅着男人熟悉的味道,小嘴巴依然不饶人。 “好了好了,以后在批评你之前,我一定先了解清楚情况,尽量不让你受委屈。” 宋远平不是那种会调情的人,说出的话也生硬、木讷。 “你看,还没说两句话呢,你就又想着批评人家,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 “我……,静雅,我都道过歉了,你就别逼我表态了,以后你说啥就是啥,这总行了吧?” 周静雅叹了口气,满是幽怨的诉说着她的委屈: “我不是要你的态度,我是心里不平衡。人家谈恋爱总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可是咱俩呢?每见你一次都是奢望。你批评我,我不是不能接受,可是我回家这么多天了,你竟然连个电话都不打?我把你的电话和微信拉黑,就是试一试你是不是真的关心我?探究一下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错了就是错了,宋远平只能陪着笑脸,听她的抱怨。 周静雅自顾自地宣泄着她心中的不满: “你倒好,我的电话打不通,我爸妈的电话也打不通吗?我委屈,我伤心,我甚至绝望过,这么多天了,我日盼夜盼,盼着你能过来说几句软话,我也就原谅你了,可一直等不到你的任何音讯。我苦苦支撑着,煎熬着,真撑不下的时候,我就替你找理由,你是省纪检委一把手,你工作忙,你真抽不出时间来见我。两口子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干脆我放下尊严给你打电话算了。可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我又委屈的不行,我可是个女孩子呀?我受了委屈还要腆着脸反过来求你吗?” 宋远平轻柔的拂弄着她的秀发,任她没完没了的唠叨。 “先不说这次怄气,就说说以前吧,平时你工作忙我也知道,我不要求每天都能见到你,可见不到人,每天打个电话不算过分吧?九年了,整整九年了,我以为终于等到了我久违的幸福,等到了我日思夜盼的男人,没想到,我等来的是孤独和寂寞,等来的是你毫无顾忌的指责和批评?我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已经说了,人家有人想给我一大笔钱,我并没有接受,如果我想要的话,我还能告诉你吗?我私下收了人家的钱你会知道吗?” 周静雅嘴里说着不提这次怄气的事情了,可仍然捎带着埋怨了宋远平一通,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宋远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情急之下,他干脆用那火热的唇堵住了周静雅柔软的唇。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急促的的喘气声,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第141章 申冤 第141 章 申冤 感情修复了,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那工作就更不能耽误了,宋远平当天又赶回了省城。 对于别人来说,周六周日是放松心情的闲暇时光,可以陪着家人郊游,可以和朋友小聚,也可以来个说走就走的小旅行。但对于宋远平来说,他的时间太宝贵了,过周末只能是奢望,有太多复杂的案件亟待处理。 周日上午,他又叫上郭开来、周青和钟钜良三个人,研究云海市纪检委书记沈克明被举报大肆受贿和包养情妇问题。 能和领导一起研究案件,说明领导看得上你,重视你。想要获得领导的信任,就必须要紧紧团结在领导周围,为领导冲锋,替领导分忧,甚至关键时候,要替领导处理一些领导不方便处理的大小问题。因此,三个人对于宋远平近似剥削的工作强度,没一个人抱怨的,他们一个个精神饱满,期望能在案情分析中释放出自己的智慧与闪光点,更近一步拉近与领导之间的距离。 大家相互客套了几句,秘书又为每一个人奉上了茶水,宋远平这才说到了正题: “前两天,信访室王主任转给我几封举报信,举报云海市纪检委书记沈克明受贿及包养情妇问题。这些信件有匿名的,也有实名的,我认真研究了一下,觉得沈克明涉及的问题还是很严重的,所以把大家召集过来,商量一下是否对他正式立案调查。” 他又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摞子信封分发给大家: “这些信件都是举报沈克明的,大家都看一看。” 周青伸手接过两封举报信,摸了摸他半秃顶的脑袋说: “说起这个沈克明,钟主任是最了解他的,以前他们都在宣传部工作,搭档了将近三年时间。” 宋远平于是看向钟钜良: “钟主任,以你对沈克明的了解,这些举报材料有没有水分?” 钟钜良也接过两封举报信,若有所思地说: “虽然我们俩搭档的时间不短,但在工作方面我们并不算融洽,甚至经常有些小摩擦。” “噢?那你详细说一说,沈克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远平把最后三封举报信递给郭开来,又追问到。 “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心胸狭隘,办事拖拉,还偏偏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大事小事必须他一个人说了算。不过有一点,别看他在单位威风八面的,在家里,他是有名的“妻管严”。” “是吗?” 钟钜良的话引起了宋远平浓厚的兴趣: “你接着往下说!” “沈克明又矮又胖,可人家偏偏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他这个老婆不能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完全能比得上电影、电视里那些女明星、女模特们。女人嘛,漂亮就是资本,可以说她把沈克明拿捏的死死的,每个月的工资必须一个子儿不留,全都上交给他老婆。这还不说,他老婆还别出心裁的玩起了新花样,她知道沈克明馋她的身子,就额外多了五千块钱的收费项目,叫做什么“上床费”?工资都让她搜刮走了,这五千块钱的上床费他往哪儿找去?可他老婆不管这么多,哪怕是你去偷、去抢、去受贿,只要能拿到钱,你上天入地都行。听说沈克明只要不听她的话,晚上真就不能上她的床?除了生活上的琐事,她还干预沈克明的政治前途。当时调整沈克明工作的时候,组织上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祥云市,一个是云海市。沈克明想去祥云市,因为相对来说,祥云市这两年发展势头正劲,不管是经济环境还是生活环境,都要优于云海市。可他老婆不同意,因为他老婆的娘家是云海的,沈克明不敢违背他老婆的意思,还是去了云海。” 周青实在憋不住笑了,他乐呵呵的说: “呵呵……,哈哈哈……,周主任,你了解的够清楚的,连什么“上床费”你都知道?这些私密事你都是从哪儿了解到的?” 钟钜良有些尴尬: “宋书记不是让我详细说说他的情况嘛,有些是客观存在的,有些吧,反正坊间传闻呗!” 宋远平有些不解: “这就有些反常了?既然沈克明的老婆长的那么漂亮,他又那么怕他老婆,为什么有四封举报信中都提到他还包养了小三呢?” “这也不难理解。” 郭开来把已经拆开的举报信放在茶几上说: “以前他在省纪检委只是一个处室领导,到了下面就是正儿八经的单位一把手了,一个威风八面的市纪检委书记,怎么会一直屈服于老婆的石榴裙之下呢?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夫妻之间一旦一方对另一方过于压迫,那被压迫的一方就要另行寻找慰藉,从而从精神上得到释放和解脱!” “郭书记分析的到位。” 钟钜良接着说: “按照他老婆的意思,沈克明最终还是去了云海,但他走之前没少发脾气,有一次他在办公室里还拍着桌子说,谁他娘的和他作对都不行,哪怕是他的亲爹亲娘、老婆儿子也不行。这就说明老婆的蛮横霸道给他造成了长期的心理压力,使得他对老婆的不满已经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 郭开来感慨地说: “成也女人,败也女人,一旦事业和女人扯上了关系,那就必然是一场艰难的博弈。所以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站着一个贤惠的女人,而一个从廉洁沦落为腐败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贪婪的女人在推波助澜!” “好了,大家先讨论到这里,把那些举报信好好看看,看沈克明是否达到了立案标准。” 对于发言,大家一个个情绪高涨,但资料还是要看的,这关系着是否对沈克明立案调查,宋远平不得不终止了讨论。 于是,办公室里除了纸张摩擦的声音,再没有人说一句话 约莫十几分钟后,郭开来第一个打破了沉寂: “我看,如果这些举报材料属实的话,沈克明的问题相当严重,已经达到了立案标准!” 宋远平看向周青和钟钜良: “周主任,钟主任,你们俩的意见呢?” “我同意立案!” 周青紧随其后表态道。 钟钜良也表示同意: “根据这些举报材料表明,沈克明每一笔受贿金额虽然并不算太大,但受贿次数较多,更何况他又包养了小三,已经严重违反了《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应该予以立案调查!” 宋远平一槌定音: “那好,郭书记,这几天单位的工作暂时由你来接管,沈克明的案子我亲自去调查!” 郭开来皱着眉头说: “宋书记,你是单位主要领导,单位这么多事情需要你统筹管理,你亲自下去不太合适吧?” 宋远平正色道: “我走了以后,不是还有你和贺副书记吗?还有周主任、钟主任都在协助你管理单位,没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同志们,我们都是从基层一步步成长过来的,我们作为领导,不能只凭举报材料、或者只听汇报来判断事物本身。听汇报,看材料,只能看到问题表象,而不能了解事情的真像,这极易造成冤假错案,也可能放走真正行为不端、贪腐成性的个别违法乱纪的领导干部!” 宋远平喝了口茶,凝重的表情又严肃了许多: “ 领导下基层不能只是口号,要形成长效机制,不光我要亲自下一线,副书记、各处室主任,以后都要轮流下基层工作。只有深入基层工作,才能真正了解下面的乱象,才能给我们办案拿到第一手材料,才能让广大人民群众真正相信我们,支持我们!” 宋远平的话让三个人深以为是,郭开来也表态说: “那好吧宋书记,这次是你下去,下次就轮到我了,正好有个案子我想亲自去了解一下!” 宋远平点点头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耽误了大家的休息时间,今天我做东,省委旁边的“仙客来”,我请大家吃饭!” 周青连忙接话说: “我们没休息,您不是也没休息吗?哪能让您请客呢?谁也别和我争,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感情问题解决了,宋远平心情舒畅,他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你别客气了周主任,大家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我很感动,今天这顿饭非我请不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主任也不能违背领导的意思,只能服从。其他两人本来也想争一争的,见此情景,也只能放弃了。 “仙客来”虽然身处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但其档次并不算太高,属于中等偏上的饭店。 此时,也只是11点多不到12点的样子,还没到上人的时候,饭店一楼只有寥寥两桌客人。 其中一桌特别显眼,一名七十岁上下的老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三个大约从三四岁到十几岁不等年龄的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之所以说他们特显眼,是因为老者穿着考究,而那名妇女和那几个孩子就显得寒酸多了,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明显来自农村,并且生活条件一定很差,这样两种不同阶层的人,怎么会同处一张桌子吃饭呢? 周青到前台要了一个二楼雅间,几个人正要上去,那名穿着考究的老者突然站了起来,冲着宋远平激动的大声喊道: “宋书记,您是宋书记吧?” 宋远平对那桌客人组合也感觉有些不太正常,正疑惑间,见老人喊他,便走了过去: “老人家,您是在喊我吗?” “是是,我就是在喊你,我经常在报纸上和电视上看到你,知道你现在是咱省纪检委书记,你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是专门为咱老百姓申冤、惩戒贪官的!” 说着,他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那名中年妇女: “这位女同志冤情太大了,希望宋书记能替她讨回公道!” 第142章 沆瀣一气 第142 章 沆瀣一气 宋远平和老者握了握手,和颜悦色地说: “老人家,您先别激动,您慢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者虽头发稀疏,却根根银亮,整齐的梳向脑后,泛着柔和的光泽。他额头与眼角的皱纹,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往昔的故事,却并不显沧桑。他面容清瘦,皮肤紧致光滑,没有一丝赘肉,透着健康的红晕。他的眼睛尤为明亮,澄澈有神。他身板挺得笔直,不见丝毫佝偻之态,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风度。 老者叹了口气说: “唉……,这说来话长啊!要不然,咱另外再找个地方,这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是太方便呐?” “您看这样行不行?刚好我们几个来吃饭,要了个包间,你们几位都上楼,有啥咱慢慢谈。” “这样啊……,那也行,今天这顿饭不管花多少钱,我拿!” 老者倒也爽快,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宋远平心里有数,并没有和他计较谁来拿钱。 还好,周青要的包间挺宽敞,桌子也够大,又让服务员加了两张凳子,也不显得拥挤。 等大家各自坐定,服务员上了茶,宋远平温和的说: “老人家,您详细说一说,这位女同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也不客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云海市财政局退休干部,我姓柳,我叫柳春和。” 紧接着,他又介绍旁边坐着的那位中年妇女: “这位女同志叫吴琴,他的爱人叫陈曦,我和陈曦是一个单位的,我是他的直接领导。” 众人都有些吃惊,这位看着像农村妇女的中年女人,竟然是财政局干部的家属? 柳春和轻咳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咳咳,陈曦老家是农村的,毕业后考进了我们单位。他平时生活很俭朴,但工作没说的,人家不贪不占,勤恳努力,还非常团结同志,谁只要有困难找到他,他二话不说,丢下手头的活就去帮忙,只要提到他,局里没人不竖大拇指的。可就是这样一位好同志,却遭受了无妄之灾!” 柳春和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 “大概是去年二月份吧?为了充实基层干部力量,加快农村发展步伐,市里面组织干部下乡蹲点工作,各单位都要抽调人手,分给了我们单位两个名额。陈曦不怕吃苦,他就想下去锻炼锻炼,还专门去征求了我的意见。我觉得吧,下乡工作不光能磨练意志,还能丰富基层工作经验,将来能挑更重的担子,就同意他去了。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下基层,竟然惹了个大麻烦?” 几个人认真倾听柳春和的叙述,没人打断他。 几个孩子有些羞涩,最小的男孩看起来有些胆怯,他不时用惊恐的眼睛瞅瞅宋远平几个人,然后低下头,扣弄着小指头。 柳春和紧皱着眉头,由于太过于激动,他说不下去了: “这群畜牲干的尽是些丧良心的事,我没法往下说了,我有心脏病,我怕把我气犯病了。以后发生的事情吴琴知道的比我清楚,让她说给你们听吧!” 吴琴相貌一般,但看得出来,她是那种勤劳简朴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和孩子们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质地一般,但都干干净净,就连最小的那个男孩儿穿的衣服,都没有一点污渍。 吴琴拢了拢耳际的发丝,脸上的忧伤被坚强所替代,她首先向柳春和表示感谢: “各位领导好,柳处长为了我家的事跑前跑后的,吃饭住宿,跑了那么多次的油钱,该花钱的地方都是他掏钱。如果没有柳处长帮忙,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今天,当着几位领导的面,我真诚的向您表示感谢。” 说着,她站起来向柳春和深深鞠了一躬。 慌的柳春和手忙脚乱: “别别,别,吴琴同志,你这样我可受不起,作为陈曦的老领导,他无端被人陷害,我不管谁管?别耽误时间了,领导们听着呢,你赶紧接着往下说。” 吴琴冲柳春和报以感激的微笑,又接着说: “我以前在市环保局上班,负责大气监控。由于工作单调,我家里孩子多,孩子爸工作又太忙,没办法,我只好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在家带孩子。去年二月份,陈曦说要下基层工作,我以为组织上派他去哪个区县财政局当局长?心里还高兴了一阵子,没想到他是到木县葛寨乡高坡村当村支书?我心里不乐意,可陈曦是个爱折腾的人,他说干个三年两年的,说不定组织上会提拔他?再说了,农村也确实需要有文化的干部补充力量,他说我不也是农村出来的吗?农村富起来了,国家压力减轻了,咱们的日子不就好过了嘛。反正他能把死马说出尿来,总能找到理由?”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由于又添了大小五口人,宋远平特意又多要了几个菜,还要了几瓶适合孩子们喝的饮料,不一会儿,各色菜品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周青忙着给孩子们开饮料,宋远平亲自给几个孩子夹菜,并嘱咐他们尽管放开肚子吃。 几个纪检委领导的热情让柳春和和吴琴深受感动。 吴琴就是再坚强,眼里也满含泪花: “柳处长说找到宋书记一定能解决我家的问题,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我相信了,你们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人,谢谢宋书记,谢谢各位领导。” 郭开来温和地说: “吴琴同志,你不要有顾忌,把你们所受的冤屈完完整整说出来,我们宋书记给你做主!” 吴琴轻轻点了点头: “陈曦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也不想影响他的前程,为了能照顾他,我把三个孩子的学籍都转到了葛寨乡。没想到陈曦才干了不到半年,就和村长撕破了脸。村长家里有钱有势,他串通乡里和县里,污蔑陈曦贪污公款,还把他送到了看守所,直到现在,陈曦还在看守所里关着。” 吴琴再也说不下去了,身体因委屈而激动的微微颤抖着,两行热泪划过脸庞滴落在桌面上。 小男孩儿吓得哇哇的哭了,另一个小女孩受到男孩的感染,也呜呜的哭了,只有那个年龄稍大点的女孩呆呆的望着妈妈,刚夹起的菜肴又放进了盘子里。 吴琴哄完这个哄那个,可陌生人太多,两个孩子之间的情绪又相互感染,仍然哭个不停。 大家没有因为孩子们刺耳的哭声反感,反而觉得心一点点的往下沉,这是每一个富有正义感的领导都感到心痛的场面。 秘书张小宇很有眼力见,他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两个小玩具,一个递给小男孩儿,一个递给小女孩,他们接过玩具把玩起来,包间里终于又静下来了。 宋远平又接着问吴琴: “村长告你爱人贪污,经过纪检部门审查了吗?” 没等吴琴回答,柳春和“啪”的把筷子撂在桌子上,满脸怒气的说: “市县两级纪委相互勾连,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他们的良心全让狗吃了!” 吴琴擦了擦眼泪: “说是审查,其实就是逼供。县纪委把陈曦关了一个多月,这期间陈曦多次遭到殴打,他们强逼着陈曦让他承认贪污的事实,陈曦死活不承认,他们没有办法,就编造了假口供,强行摁着陈曦的手让他摁了指印,现在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了。为了救陈曦,我曾多次到市里上访,可他们手眼通天,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他们总能找到我把我抓回来?还是柳处长有办法,他说在市里根本就告不倒他们,要想申冤就要到省里找宋书记,宋书记是包青天,他不会不管的。可这省城之路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前两次,我们还没上高速就被他们的人截住了,他们不光打了我,还打了柳处长。他们还威胁我说,要是再敢去上访,就要把我也抓进去。这次还是多亏了柳处长,他是后半夜开着车把我送到省城的,我们在省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守在省委大门口,就是想见到您,可我们没有介绍信,根本就进不去!” 宋远平的眉头越皱越紧: “照你这样说,市纪委和县纪委是沆瀣一气了?” 吴琴又点点头: “是这样的,市纪委的人一听说是这件事,连大门都不让我们进,就把我们轰出去了。” 郭开来脸色越来越阴沉: “国家一次次出台严厉措施,一张张大网铺天盖地,这些腐败分子们竟然还敢顶风违纪,简直是胆大妄为。既然他们没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那就要狠狠收拾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打老虎,拍苍蝇,就是臭水沟里的蛆虫也不能放过,看他们还嚣张!” 宋远平示意郭开来不要那么激动,然后分析说: “很显然,市县两级纪委都有人收了人家的黑钱,他们不得不昧着良心替人家办事。看来,咱们刚才讨论的那些举报信并非空穴来风,这个沈克明问题多了!” 正在喝茶的柳春和眼前一亮,极其兴奋地说: “对对,这个纪委一把手沈克明一定有问题,前年的11月份,我们财政局副局长杜玉才因为经济问题被市纪委调查,当时闹的沸沸扬扬的。可人家杜玉才不光有钱,还有复杂的人脉关系,他通过关系疏通,一次就给沈克明送去五十万。这之后,杜玉才的事情果然有了转机,市纪委以查无实据为由草草结了案。” 郭开来急不可耐地说: “沈克明身为市纪检主要领导,本该以身作则,严格遵守党纪国法,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恬不知耻的玩弄女性,大肆收受贿赂,还对蒙冤受屈的百姓置之不理,这种人多留一天就是对政府的侮辱,是对纪检工作的亵渎。对于这种无视组织纪律的违法干部,要从重从快打击处理!” 宋远平看着眼含期盼的吴琴,微笑着安慰她: “吴琴同志,该吃饭吃饭,你放心,明天中午12点前,陈曦同志就能和你们团聚了!” 第143章 斩妖除魔 第143 章 斩妖除魔 大领导的一句承诺,让吴琴喜极而泣,她慌里慌张的放下怀里的孩子,扑通跪在地上: “领导,您就是当代包青天,我谢谢您,我给您磕头了!” 宋远平赶紧过去搀扶: “别这样吴琴同志,你这样让我脸上发烧哇!” 扶起了吴琴,宋远平刚才还还较为温和的面孔,突然变得极为的严肃: “同志们,也许在大家眼里,陈曦的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众多违法乱纪行为产生的恶劣后果的一个案例而已,但这恰恰值得我们深思?为什么在法律法规如此健全的今天,冤假错案仍然屡屡发生呢?究其原因,这不仅仅只是执法部门的冷漠,和个别当权者的贪婪,而是我们更高一级纪律部门的心慈手软和不负责任,也就是说,我这个省纪检委书记做的还不够称职!” 柳春和对宋远平早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接话说: “宋书记,你要是不够格,那谁还够格呀?说实在的,因为陈曦的事情,我和吴琴跑了这么多天,迄今为止,我们面对的都是嘲讽、冷漠和踢皮球,甚至还挨了打。像你这样的干部,那就是浊水中的一股清流,是老百姓的希望,是咱们国家的希望!” 柳春和的一番夸奖不仅没让宋远平高兴起来,反而给了他更大的压力。他一直记得那次在常委会上曾经说过的话,要把反腐工作做成全国的标杆。这句话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难,如果不能达到预期效果,将会成为省委常委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也让郑书记和陆省长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那么,就要借此机会,先拿云海市开刀,试试自己手中这把刀,到底能不能斩妖除魔? 有了初步的想法,宋远平又接着说: “我们在办案过程中,往往只追究直接责任人,而忽略了围绕在责任人背后的灰色利益链条,这就给一些跃跃欲试的贪污腐败分子造成了侥幸心理。还有,我们开会时老是说对贪污腐败分子要进一步加大打击力度,到最后呢?手中的大棒往往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贪腐者获得的利益与被处罚的成本不成正比,这就使得某些腐败官员大起胆子火中取栗,形成了你贪我也贪,万一被抓了也只不过坐几年牢的畸形心理,这种畸形心理和产生的蝴蝶效应是贪腐者们不愿收手的根本原因。陈曦案在云海市范围内之所以叫天天不理,叫地地不灵,其背后不止涉及到市纪委和县纪委的枉法执纪,市县两级政府的不作为,以及其他强权部门的冷漠渎职,也是造成这起冤假错案的主要原因。那么既然要去云海调查沈克明,就要硬起手腕,要连同云海市委、市政府、市纪委、木县县委、县政府、县纪委,以及涉及陈曦案的所有强权部门,都要来一个摸底调查,查到一个抓一个,并且要顶格处理,要以云海市为整顿样本,为全省各级政府官员敲响警钟。” “好,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我等这一天等太长时间了,让这些蛀虫们哭去吧!” 柳春和不住地叫好,他端起茶杯站了起来: “宋书记,我今天才见识到了什么叫铁腕执法?在山南省,你是我最敬佩的人,没有之一。我老柳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吴琴也跟着站了起来: “领导,我没什么可感谢您的,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借这个场合,也敬您一杯。” 宋远平不好拒绝,只能和两个人干了半杯的茶水。 吃过饭,宋远平让张小宇安排柳春和及吴琴几个人暂时再住一晚,明天一早一同赶赴云海。 郭开来、周青和钟钜良知道宋远平还有工作要安排,又一起回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果然,宋远平改变了原有的工作方案,他要针对云海市布置一场规模宏大的反腐行动。 按照宋远平的安排,周青通知了贺先知,财务处,案件审理室,重大专项监督办公室,信访室、党风政风监督室、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及第九至第十四室案件审查调查室,所有一把手到小会议室开紧急工作会议。 十一室除了主任以外,副主任刘长水也参加此次会议。 此次工作部署,宋远平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单位几乎一半的职权处室都要参加此次行动,其力度之大,人数之多,在山南省纪检委算得上是空前绝后。 半个多小时后,所有通知到的人员全部到齐了。 他们分别是信访室主任王文剑,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主任曹雪梅,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仇相宾,第九案件审查调查室主任尚彬,以及十室主任王智强,十一室主任高洪信,副主任刘长水,十二主任马力维,十三室主任谭火生,十四室主任李家栋。 宋远平在会上强调了此次工作任务的必要性与紧迫性,并要求每个处室最少安排六名以上同志参加此次工作任务,各处室一把手也必须参加此次任务。在工作中,要围绕每一条细微线索深挖细刨,对查出的每一个问题干部,统一交由党委研究处理。 会上,宋远平安排莫笑笑派出财务处大部分工作人员,负责保障所有参战人员的吃、住、行,及所有必要的财务支出。 郭开来进行详细分工,由他亲自率领大部分人马负责调查云海市市纪委、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市法院等强权执法部门。 宋远平则和周青、钟钜良、刘长水、曹雪梅,率二十余人赶赴木县,负责调查处理陈曦案。 副书记贺先知留下来暂时负责省纪检委全面工作。 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宋远平一声令下,二十余辆由轿车、越野车组成的长长的车队,有序驶出省委大院。 站在七楼窗边的省委书记郑时淼和秘书长王和平看到了这一幕,郑时淼笑着说: “看来,咱们的宋书记又要有大动作了,你瞧这车队,起码得有二十辆车吧?” 王和平也笑着说: “宋书记历来雷厉风行,你要是想让他闲下来,那可不容易。” “工作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们有些同志工作懒散,遇到事能推则推,能躲则躲,尽量不给自己招麻烦。还有些同志有畏难情绪,不敢啃硬骨头,办起事来瞻前顾后,生怕黄狗咬了屁股似的,工作效率怎么能提得上来?反观咱们的宋书记,难啃的骨头他敢啃,别人不敢干的事情他敢去干,所以呀,还是要多学学咱们宋书记的工作精神。” “宋书记无畏的工作精神是很值得敬佩,不过,四十多的人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个人问题处理的还是不够理想。” “不对吧?” 郑时淼疑惑地说: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倒是听说他和一个省报女记者走的挺近的,那个女记者叫什么周艳……,对了,应该叫周静雅,他们俩情投意合,都快要结婚了。” 王和平故作诧异: “是吗?这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了?” “你有啥可意外的?” “是这样的老板,这次我和宋书记一起到京城吊唁齐老,感觉齐市长对宋书记很有好感,而宋书记对齐市长好像也有点儿意思,宋书记不会脚踏两只船吧?” “你怎么说话的?” 郑时淼皱着眉头批评道: “要相信同志,特别是对宋书记这样的好干部,更不能无凭无据就妄加猜测。再说了,齐市长是什么人?她的品行是你能评头论足的吗?你以后注意点,别有的没的乱说一通,这会影响齐市长在大家心中的形象!” 王和平被郑书记狠狠批评了一通,还得赔着笑脸道歉: “对不起老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后除了您,我以宋书记为学习榜样。” “行了,马上九点了,你让办公室通知各常委开会!” “好好,我马上去办公室。” 王和平找了个无趣,灰头土脸的出去了。 宋远平也没闲着,想起以前下基层遭到的种种磨难,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自己工作中得罪了太多人,这其中难免有人想要加害于自己,必须要找一个身手不凡的人来保护自己才行。那么,谁有这样好的身手呢? 他突然想到了曾经保护过齐市长的那名警察,这名小伙子身手敏捷,面对危险临危不惧,是难得的好苗子,就是他了! 他马上拿起电话,打给了黄州市公安局局长宋光荣。 电话接通了,宋光荣的笑声格外响亮: “哈哈……,哎呀,你总算是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领导,我以为你升了官就把我给忘了呢?” “我哪会忘了你呢光荣,在黄州工作时你帮了我不少忙,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认错,是我不会说话,哈哈哈……,哎呀领导哇,听见你的声音我就觉得高兴,我要是个女的,一定嫁给你当老婆!” “你要是个女的,我还真不敢娶你?咱俩要是怄了气,你三拳两脚还不得把我打的鼻青脸肿的?行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我想要你们局里的一个人,今天就要,你安排一下,让他今天傍晚之前到木县找我报到!” “你想要谁?” ”名字我不太记得了,就是那个曾经保护过齐市长那位同志。” “你说的是陈望北吧?你可真会挑,他可是我们局刑侦支队的业务尖子,我是真有点舍不得。” “舍得也得给我,舍不得也得给我,你马上安排吧!” “领导下命令了,我不给也不行啊?我马上安排。领导,能打听一下吗?” “打听什么?” “为什么让陈望北到木县找你报到呢?” “我正在赶往木县的路上,有可能十天八天不回省城,所以我才让他到木县找我报到。” “明白了,不到基层会闲出病对吧?行了,按照领导指示,我把这员虎将交给你了!” 此时,正在办公室打瞌睡的沈克明,突然有了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144章 危情 第 144章 危情 沈克明的长相估计是上帝随手拼奏的作品,长得很随意。 他微卷的毛发稀疏而没有光泽,塌鼻梁,厚嘴唇,短而粗的眉毛,一双蚕豆般的小眼睛镶嵌在略显臃肿的脸庞上,他皮肤粗糙,像是家庭妇女用过的抹布,没有经过上帝认真打磨过。 因为沈克明长相丑陋,家庭条件一般,上中学的时候经常被同学们嘲笑,有调皮的学生给他起了诸多绰号,什么“武大郎”,“冬瓜”,“八戒他二哥”等等。 人是有无限潜能的,只不过在平凡的生活中,是很难被激发出来的。但沈克明的生活不平凡,他是在嘲笑与白眼中努力徘徊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他深知,要想赢得别人的尊重,唯一的途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而强大起来的唯一途径就是学习。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他把自尊深深隐藏起来,投入所有精力专注于学习。那一年的中考,他犹如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斩获了全年级第一名。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他的光环遮盖了他的丑陋,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此后的数年里,他并没有松懈下来,而是更加努力学习,在他付出远超于常人的汗水下,他如愿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 那个时代国家人才奇缺,并不注重相貌,他也因此顺风顺水的进入了云海市纪委工作。 工作之初,他深知自己的仕途之路来的并不容易,一开始,他对自己要求的很严格,为了约束自己,他还特意给自己定下了三不原则;一,不贪不占,保持清廉。二,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三,不骄不躁,保持低调。 事实证明,他的三不原则发挥了极大作用,很快便被上级领导所赏识。那年他所在的科室领导退休,在激烈的竞争中,他过五关斩六将,杀出重围,最终踏上了官场之路的第一步。此后的五六年里,他像是开了挂似的,三两年一个台阶,年纪轻轻便成长为市纪委办公室主任。 然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当沈克明的年龄越来越大,那种对女人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在“偶然”遇到现任老婆贾文芳时,他看似坚定的毅意志瞬间便化为了泡影,贾文芳的一颦一笑都令他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贾文芳身材高挑,婀娜多姿,一个眼神,一个笑脸,就能让男人们流连忘返。当然了,之所以这样形容她,是因为当时她的职业并不光彩,她是有钱就可以和她做出亲密行为的按摩女。 沈克明和贾文芳的邂逅并不是在按摩店里,而是在一个饭店里。那天,贾文芳服务的一个男人身心都得到了愉悦,男人一高兴,不但多给了她费用,还领着她到饭店吃饭。吃饭期间,一个相貌丑陋的青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发现这个青年虽然相貌丑陋,但身上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 巧合的是,她刚刚服务过的男人恰巧认识沈克明,对沈克明极尽阿谀奉承。吃过饭后,她向男人打听沈克明,男人借机炫耀,说沈克明是市纪委领导,是他认识的所有朋友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也是官最大的一个。 没有女人想走向歧途的,她们或是生活所迫,或是没有文化,再或者是和家里人起了极大的冲突,自甘堕落。贾文芳的堕落就是因为男朋友的移情别恋,在万念俱灰中,她破罐子破摔,干脆做起了皮肉生意,而有了上岸的机会,她是不会错过的。 在得知沈克明是纪委干部以后,贾文芳便有意无意的多次制造和沈克明的“偶然邂逅”。 从一开始的简单搭讪,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他们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半年后,他们步入了婚姻殿堂。 沈克明自以为抱得美人归,但在随后的几年里,他逐渐有些后悔了,贾文芳对他的控制越来越严格。当然了,别的方面她不管,有本事他出去嫖都行,她所要控制的,是能给她带来欢乐、带来满足感的金钱。 每逢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贾文芳一定会把他搜罗的所剩无几,除了留给他点儿买烟的钱,哪怕是朋友聚餐、亲戚朋友之间的婚丧嫁娶之类的必要支出也不给他留下,她的这种毫无底线的贪婪行为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让沈克明越来越难以忍受。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自从沈克明升任书记以后,她就更加变本加厉,要求沈克明必须每个月上交五千块钱的“上床费”,不然,就别想碰老娘的身子。 在这种极度的剥削之下,沈克明不是没想过和她离婚,但贾文芳床上功夫一流,每每都能把沈克明伺候的畅快淋漓,使他沉浸在男人的雄壮之中不能自拔。 舍不得离婚,又馋女人的身子,不缴“上床费”又不能驰骋沙场?这让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沈克明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中。 一个人要想一生都保持高尚的品格,需要无比坚韧的意志力,从思想上屏蔽除工作以外形形色色的诱惑才能做得到。沈克明没有做到,自从他品尝到了女人的美妙以后,就再也离不开那种欲仙欲死的销魂感觉。 从老婆那里不能随心所欲的得到满足,那就要另辟蹊径,男人不能拴在一个女人的裤腰带上,老婆具备的功能别的女人也有。老婆以外的女人沈克明并没有尝试过,这就更显得刺激。 在经过无数次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强烈的猎艳心理战胜了他保持多年的廉洁性格。想要玩弄女人,就必须要搞钱,而他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在经手一件贪腐案时,他终于胆战心惊的第一次向被审查人伸出了黑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渐渐的,他忘记了初心,忘记了他是党和国家投入了巨大精力和资源培养出来的纪检领导。他不光没有了负罪感,还多次主动向被审查人伸手索贿。在索贿中,他毫不隐藏自己的贪婪,竟然可以像菜市场买菜那样讨价还价?如果被审查人拿出来的钱多了,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反之,拿出来的钱少了,那就要按照规章制度中的下限进行处理。反正是雁过拔毛,兽过留皮,想要从他手里逃过一劫,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搜刮到足够多的金钱以后,他开始了自己的猎艳计划。 一次,一名叫艾小叶的女人到市纪委举报她的上级领导违纪,沈克明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苦心积虑想要寻找的猎物吗?从相貌上比较,艾小叶比贾文芳稍稍逊色一些,但艾小叶更显得文静、温柔,那种略显病态的美,就如同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让人怦然心动,有种急切地、想要把她保护起来的感觉。 而艾小叶却并不简单,她从沈克明饿狼般的目光里似乎悟到了什么?在男人的注视下,她不但没有感到羞涩、厌恶,反而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女人出卖身体,换取金钱和事业,男人利用手里的权力和金钱,获得了生理上的需要。 此时,安静的办公室让沈克明没来由的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他不明白到底哪方面出了问题? 他随手按了一下红色电话机上的一个绿色按钮,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女人反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还特意反锁上了。 “小叶,大梁县那个程副县长钱准备好了没有?” 小叶一脸媚态的眯着迷人的眼睛说: “他刚才打来电话了,说一定会让你满意,明天一早过来。” “你打电话告诉他,别让他准备钱了,他这件事过几天再说!” “别嘛,人家房子都看好了,就等着这笔钱呢?” 小叶款款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撒着娇说。 “房子我早晚会给你买,不要急于一时嘛,刚才我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我看呐,咱们还是谨慎一点吧!” “我就不嘛,房子两个月前就已经看好了,你这样拖来拖去的,什么时候能住上新房子?” 小叶“吧唧”在沈克明布满疙瘩的胖脸颊上亲了一口,嗲声嗲气的撒着娇。 “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沈克明故意板起脸: “你要知足小叶,要学会控制对物质的欲望,要理解我的难处。自从你跟了我以后,我把你从街道调到纪委,又给你弟弟买了套房子,这几年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包包,奢侈品,哪一样不是我掏的钱?” “你还说呢?人家娇娇傍上了市财政局副局长杜玉才,那才叫个阔气。杜玉才不光给娇娇买了大房子,还给她买宝马轿车,买钻石项链,两年花给她两百多万,我不是没和她比吗?” 娇娇依然不愿妥协。 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把柄落在女人手里呢?沈克明叹了口气,只能耐心的安抚她: “买买买,你先耐心等一等,明年我一定给你买套房子行不行?如今省纪检委反腐力度越来越大,黄州、平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大量干部被抓的抓,审查的审查,判刑的判刑,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撞到枪口上,咱俩都得完蛋!” 小叶终于松了口: “明年就明年,那咱俩拉勾,谁说话不算话谁是小狗?” “这么大个人了,别玩儿那种小孩玩儿的游戏,我说到做到,你先回去吧,别让人撞见。” 沈克明的态度让小叶很是不满,她认为沈克明就是在找借口,根本没打算给她买房子。 小叶从他腿上下来,临走前还半真半假的说: “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也学你老婆,不让你上我的床。” 小叶的话看似像是个无足轻重的玩笑,却在沈克明受伤的心灵上又狠狠的插了一刀。 这个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柔弱女人和自己老婆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恶毒,一样的刻薄。万一有一天没能满足她的要求,她把自己的事情全抖露出来,那自己岂不是被这女人害了吗? 沈克明丑陋的胖脸颊上闪过一条黑线。 不行,绝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女人多的是,只要大权在握,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尽情玩弄,而他沈克明只有一个。 无毒不丈夫,要想万无一失,就不能被女人牵制,除掉她,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机密。 第145章 杀机重重 第 145章 杀机重重 当一个人摒弃了人性中的善良与悲悯,被权力和欲望的黑暗深渊吞噬,从追求进步与光明的探索者沦为践踏生命与良知的恶魔时,将是追随者的噩梦。 艾小叶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此时的她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生闷气。 在艾小叶的潜意识里,在与别的女人同等条件下,没有获得同样的物质生活,那就对不起自己,就是失败。论条件,娇娇只是显得丰满些,并没有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凭什么她拥有的要比自己多呢? 而论付出,她付出的明显要比娇娇付出的多,这种付出是指男女在做某种运动时只有男人获得了满足,而女人感觉到的只有肉体上的摧残和心理上的痛苦。 一想到沈克明那布满疙疙瘩瘩的胖脸,艾小叶就觉得恶心,她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用青春换来的这一切,真的值吗? 正在烦恼时,内线电话又响了,还是沈克明打来的,艾小叶只能抛开郁闷,拿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沈克明无比温柔的声音: “你在干嘛呢小叶,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呢?” “反正你答应我了,到时候你要是反悔,我不光不让你上我的床,我还要…… 沈克明马上紧张起来: “你还要怎么样?” “你说呢?” “难道你还要举报我?” “我为你付出了七年的青春时光,为我买个房子不应该吗?” 艾小叶模棱两可,嘴里还一直在埋怨着沈克明。 艾小叶的态度深深刺激了沈克明,真是最毒女人心,她可不管局势如何危险,只要没能满足她的要求,她就是要和你翻脸。当初她能举报她的上级领导,那现在,她也同样会举报自己。 本来沈克明并没有急于动手,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艾小叶无声无息的消失。可现在,艾小叶的态度让他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迟则生变,他不能让这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沈克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温柔: “别生气了小叶,刚才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亏欠你太多。为了补偿你,我决定先把你那换掉,给你买辆奔驰,等到了明年,我再给你买套大房子!” “真的吗?太爱你了克明,跟着你,我一辈子不后悔!” 艾小叶高兴的手舞足蹈,脑海里闪现出自己驾驶着高贵优雅的奔驰轿车兜风的场面,以及娇娇和闺蜜们投来的羡慕目光。 “现在上面查得太紧,买车我不能陪着你一起去,我在“仙湖漫庭”放了一些钱,你来拿吧!” “你没在单位呀?” “我不是想补偿你嘛,家里的钱不够,我又想办法凑了点,我就在“仙湖漫庭”,你过来吧!”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爱你哟老公。” “仙湖漫庭”c座十二楼,沈克明看着厨房里刀架上的那几把明晃晃的刀具,心里微微发抖。 来之前他还一直发着狠,可真的到了该下手的时候,他又紧张的要命。这不是一只鸡,一条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命,是自己金屋藏娇的女人,一旦动了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要不然,就再给她一次机会,试探一下她?自己平时连条鱼都没杀过,何况是杀人呢?沈克明在厨房里来回的踱步,在动手与不动手之间纠结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决定见机行事。 他挑了一把半尺多长的剔骨刀,藏在床头的枕头底下。如果艾小叶真的因为没能给她买车而翻了脸,那就只能动手了! “咔哒”一声,有钥匙拧动锁孔的声音,艾小叶来了。 “老公,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女人。” 一进门,艾小叶极尽温柔,软软的身子依偎着沈克明说。 女人软软的身子和诱人的体香让他迷恋,他厚厚的嘴唇在艾小叶的脸上、唇上胡乱的吻着: “这两天咱俩都没在一起了,要不,先玩玩儿再说?” “我都让你玩儿了七年了,你还没玩够吗?” “你在我眼里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玩够呢?” “咯咯……,看把你给急的?来吧,我好好陪陪你。” 沈克明被艾小叶撩拨的欲火升腾,急不可耐的一把抱起她,匆匆走进了卧室。 为了能尽快开上奔驰,艾小叶使尽女人浑身的解数,随之,卧室里哼哼唧唧,一阵的骚动。 过了良久,沈克明肥胖的身体才从那堆温香软玉上下来,他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老公,你准备给我买什么型号的奔驰车呀?” “你想要什么型号的?” 沈克明试探着问。 “现在流行的是s350。” “这样的车所有手续办下来需要多少钱?” 见沈克明并没有拒绝,艾小叶觉得有戏,连忙回答: “大概一百四十万左右吧?” 沈克明当即就黑了脸。 经过刚才的欢愉,他本来已经放下了杀心,买车就买车吧,一辆奔驰车也不过五六十万,自己也不是拿不出来。可艾小叶却狮子大张口,要买什么s级奔驰?自己有多少羊毛够她薅的? “你一个女人家,买辆五六十万的奔驰就很有面子了,非要买那么高档的车吗?” “人家娇娇开的是宝马gt,手续办下来也差不多一百万,我哪点儿比她差了?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还不如娇娇啊?” 沈克明语气强硬地说: “我不认识谁是娇娇,我也不管她开的是什么车,我就问你,六十万以内的车你要不要?” “我不要,你要买就给我买s级,要不然,车就不用买了!” 艾小叶也近乎吼叫着说。 “那好,不买就不买,是你自己说的,我正好省一笔钱!” 沈克明进一步刺激她,他要看看,这个女人没得到想要的东西,最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好哇沈克明,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是吧?老娘跟了你七年,就得到这样的结果?” 沈克明笨拙的穿好衣服,语气冰冷地说: “还不知足,你得到的还少吗?你弟弟的房子是怎么来的?你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十几万谁给你买的?你的包包动辄几千几万,又是谁花的钱?人一定要知足,如果一味的和别人攀比,那最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艾小叶忽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克明,我终于明白了,你只不过是把我当做玩物罢了。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人老珠黄了,你丢下我转脸就可以再找到比我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玩弄,你老实说,是这个意思吧?” “是这个意思又怎么样?” 沈克明的语气冰冷如刀,完全不掩饰自己心里所想的。 艾小叶气得浑身颤抖,她愤怒地嘶吼着: “沈克明,你个卑鄙无耻、肮脏下流的臭男人,是我瞎了眼,白白浪费了七年青春时光。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吗?每一次我和你做爱时,我都会被你身上的味道熏的直恶心,我感觉我是被一头畜牲在糟蹋,而那个让人恶心的时刻,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个人,我把自己也当做了畜牲。你不是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咱们走着瞧,看这块石头会落在谁的脚上!” 发泄了心中的怒气,艾小叶开始匆匆忙忙的穿衣服。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骂的是痛快了,却坚定了沈克明的杀心。 她刚刚把裤子提到腰际,猛然感觉腰间一阵剧痛,这种钻心的剧痛还在一直延伸着,让她有了种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 沈克明狠狠把刀拔出,紧接着又要刺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艾小叶强忍着剧痛跳下了床,带着满身的鲜血,边哭喊着救命,边跑向房门,裤子也退到了膝盖处。 沈克明哪会容她打开房门?他挪动肥胖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凶狠地扑向艾小叶。 随着“啊啊”两声凄厉的惨叫,艾小叶后腰又中了两刀。她艰难地转过身,用仅剩的力量死死抓住沈克明举着刀的手。 然而,女人的力量终究还是有限的,沈克明拿着刀的手一寸一寸逼近艾小叶的胸部。 “求求你别杀我,求你了克明,求你了…… 艾小叶苦苦的哀求,希望沈克明能饶她一命。 但她的哀求并没有换回沈克明一丝一毫的良知,锋利的刀尖即将划破肌肤,死神在一点点逼近,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沈克明大惊失色! 第146章 瓮中之鳖 第 146章 瓮中之鳖 正当沈克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艾小叶重新又燃起了希望,她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光着脚拼命踢门。 外面的敲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几个人的交谈声: “陈秘书,屋里好像有人喊救命,是沈书记两口子打架了吧?” “我也听见了,赶快敲门!” 急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还伴随着焦急的询问声: “沈书记,沈书记,您没事吧?开门呐沈书记?” 沈克明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他握着刀的手也越来越没力气。 杀人是要偿命的,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如果不能放下屠刀,那无疑自己也要跟着陪葬? “克明,求求你放了我吧,要是有人问起我,我就说咱俩打架,是我先拿刀捅了你,好吗?” 见沈克明眼里的凶光渐渐褪去,艾小叶趁机苦苦求饶。 此刻,她想起了爱她的丈夫,宽容温和的公婆,聪明可爱的孩子和慈祥的父母,一个个亲人轮番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又羞又愧,暗暗发誓,只要能逃过这一劫,她要重新回归那个温暖的家庭,全身心的去爱自己的家人,尽力洗刷以前的耻辱。 冷静下来的沈克明,当然不会相信艾小叶说的鬼话? 但他非常清楚,杀人后会是什么样的严重后果?他不想死,他甚至比艾小叶还要怕死,现在停手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自己和市委书记许庆磊交情匪浅,还曾多次向他输送巨额利益,如果自己不能全身而退,那就要牵连到他,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只要他能说句话,或许会化险为夷。 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放下屠刀,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打给了市委书记许庆垒。 艾小叶趁此机会,赶紧打开房门,踉踉跄跄的逃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同时惊呼一声,其中一个人问道: “叶主任,发生什么事了?沈书记呢?他怎么样了?” 艾小叶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陈秘书,快……,快救我,沈克明他要杀我!” 陈秘书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同行的其中一个同志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房间内,沈克明把赌注全押在了市委书记许庆磊身上,电话刚一接通,他便急切地说: “许书记您好,我出事了,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不料,迎来的却是一阵狂风骤雨,许庆磊气急败坏的说: “沈克明,你还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呀?我让秘书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竟然不接?” 沈克明赶忙解释: “对不起许书记,刚才我把手机调到了静音上了,我确实没注意到有电话打过来?” “你现在接不接电话已经没多大关系了。我告诉你沈书记,省纪检委来了一大帮子领导,把市委闹得鸡飞狗跳的,他们指名道姓要找你,你已经大祸临头了!” 沈克明大吃一惊,一颗心凉了半截,他结结巴巴地说: “许……,许书记,他们都……,都说了什么?” 许庆磊冷冷地说: “你也是干纪委工作的,你们市纪委找别人麻烦的时候,还用多说什么吗?沈书记,我是帮不到你了,我不管你在哪里,你马上给我回市委,郭书记刚才已经拍桌子了,你明白后果!” 沈克明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手里的手机“啪”的掉落在地上。 这边的事情还没办法捂住,那边省纪检委又来找麻烦了,这才叫祸不单行? 既然省纪检委大动干戈,恐怕不止是为了找自己的麻烦?许书记屁股也不干净,他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看来,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指望不上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正在惊恐不安时,只听外边有人说: “大家快进屋,把沈克明先控制起来!” 沈克明“啪”的把卧室的门关上,又反锁起来,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脑子里思考着该如何解开这个死扣? 门外站着的几个人,一个是沈克明的秘书陈忠勉,另外几个是郭开来派来的工作人员。 就在刚才,省纪检委副书记郭开来一行人杀气腾腾的来到了市纪委,可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书记沈克明?打电话他不接,给他老婆打电话,他老婆说沈克明没回家?那么,究竟沈书记去了哪里,或许只有陈忠勉知道了? “仙湖漫庭”是沈克明金屋藏娇的地方,除了艾小叶和沈克明之外,也确实只有陈忠勉知道,只要上班时间沈克明不在单位,十有八九他会在“仙湖漫庭”。 可陈忠勉哪敢坏主子的好事?支支吾吾的半天,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敢说实话? 后来还是郭开来拍了桌子,骂了娘,陈忠勉不敢再瞒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把几位省纪检委的同志领了过来。 而他们的到来,无意中撞见了这场杀戮,迫使沈克明放下了屠刀,艾小叶这才捡了一条命。 艾小叶由于失血过多,还没跑到电梯旁,便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叫霍守信的同志是几个人的领导,他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安抚了艾小叶几句,霍守信一边让同志们破门,一边把现场情况汇报给了总指挥郭开来。 郭开来立即作出指示: “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一定要把沈克明带回市委。还有,暂时先不要让警方介入,等我向宋书记汇报以后再做决定!” 布置完了这一切,郭开来把这一突发情况电话汇报给了宋远平,请示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宋远平略一思索: “既然沈克明动了刀子,那就已经涉嫌严重的刑事犯罪,应该让公安局的同志同步介入调查。但这并不意味着咱们省纪检委就终止对他的调查了?要实行双线工作,继续收集并保存他的贪腐证据,结合公安局的审讯结果,最终形成对他的处理决定。” “可云海市公安机关也在省纪检委调查之列,把沈克明交给他们侦查,不太合适吧?” “我觉得不能这样看问题。” 宋远平胸有成竹地说: “虽然有部分蛀虫混迹在执法单位,但大部分同志还是值得信赖的。如果在办案过程中,真有人敢公然包庇沈克明,那我们就不能怕麻烦,正好以此为契机,深入调查公安局存在的违规违纪行为,揭开云海政法界黑幕!” “那好宋书记,我马上让云海市公安局介入侦察!” 云海市“仙湖漫庭”小区,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呼啸着驶了过来,六七名警察匆匆从警车上下来,直扑c座十二楼。 而被困在卧室的沈克明,俨然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市纪检委书记涉嫌故意杀人,这个消息无疑是枚重磅炸弹,让公安局领导大为震惊? 省纪检委领导郭开来亲自打电话让市局介入,局长骆一程不敢怠慢,马上布置警力,火速赶往事发地“仙湖漫庭”。 此时,公安局副局长夏随生却眉头紧锁,陷入了恐慌之中。 省纪检委杀气腾腾的大阵仗,不会只针对沈克明一个人,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恐怕整个云海市将要掀起惊天大浪了? 而他经手过的多个案子,无疑将会成为他落马的导火索。 这些年他凭借主抓刑侦工作的便利条件,多次违规办案,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把人抓进去了?他还是云海市最大的黑恶势力集团“中海投资集团管理有限公司”的保护伞,每年收取“中海投资”多达两百万的黑钱。 每当从电视里、报纸上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反腐案例,都时时在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令他噩梦连连,惶惶不可终日。 夏随生紧张的评估着眼前的局势,是赶紧毁灭证据,串通几个案件中的关键人物做好攻守同盟?还是趁省纪检委立足未稳,赶紧办理出国手续逃向国外? 如果选择前者,时间上不够宽裕,难免会留下漏洞?而选择后者,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儿。 随着这些年国家对反腐力度的持续加强,国家纪委和省纪检委分别出台了一系列针对副处级以上干部的严厉管控措施,其中一条无疑把持了贪腐干部们想出逃国外的命脉,那就是,凡是副处级以上干部,出国前必须要向地方政府主要领导申报,否则,公安局是不能办理出国手续的。 既然前者胜算不大,出国之路又被堵死,那逃往国内其他城市就更不是明智之举? 作为一名老公安,他深知国内天网的厉害,无论你再狡猾,就算你有七十二变的本领,也难逃天网的追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投案自首或许是唯一的出路?起码在量刑时能得到宽大处理,能少蹲几年大狱。 几年来的困扰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脱。他下定决心,要主动投案自首,揭发省纪检委没有掌握的线索,争取戴罪立功,以最大可能减轻自己的罪责。 第147章 木县反腐 第 147章 木县反腐 远在九十公里之外的木县,省纪检委一把手宋远平的到来给沉寂多年的边陲小县城掀起了史无前例的反腐风暴。 全县城最气派的建筑,县委办公大楼七楼,书记办公室里,宋远平正阴沉着脸,向一脸惊恐的县委书记蒋新华下达命令: “蒋书记,我要在一个小时之内见到曾在葛寨乡高坡村蹲点的市财政局干部陈曦。还有,让你们的纪委书记马上过来见我!” 在木县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蒋新华,此时在宋远平面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 “好的领导,我马上通知县检察院,让他们立即放人!” 他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冲着办公室主任黄有根使眼色: “黄主任,你还愣着干嘛?赶快给邱书记打电话呀?” 一向善于见风转舵的黄主任,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宋远平强大的气场和严肃的表情让他心惊肉跳,他闹不明白,一个市财政局的一般干部,怎么会惊动这么大的人物? 他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直到听见蒋书记在提醒他,他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职责,赶紧走出办公室,给县纪委书记邱三合打电话去了。 县长孙仲敏陪着笑脸说: “您先坐下休息领导,邱书记马上就会过来见您。” 宋远平丝毫没给他面子,语气冰冷地说: “陈曦同志还在看守所受罪,我哪有资格坐在沙发上和你们谈话?多好的同志,他放弃财政局优厚的待遇,到偏远的基层工作,就是为了带领百姓们致富,为了替国家分忧。可到头来,满腔的工作热忱换来的不是应得的荣誉和奖励,反而被陷害入狱?我问你们,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孙仲敏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宋远平提出的问题? 如果说知道这件事情,那自己无疑也会受到牵连?如果说不知道,那明显是在装糊涂,宋书记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正当孙县长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县纪委书记邱三合满头大汗,急匆匆赶到了书记办公室。 真正的罪魁祸首挡枪来了,这让孙县长有了喘息的机会。 “宋书记您好,木县纪委书记邱三合向您报到。” 邱三合整理了一下高档夹克衫,顾不上擦去胖脸上的汗水,满脸堆笑的向宋远平伸出肥大的双手,想要和宋远平套近乎。 宋远平只是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根本没和他握手的意思: “邱书记,市财政局陈曦同志你认识吧?” 邱三合一愣,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难道屡遭自己打击的财政局一般干部,会和省纪检委一把手有什么渊源? 宋远平没等邱三合回答,又板着脸厉声说: “你对他一定不会陌生,因为之所以陈曦同志会被抓进看守所,和你们县纪委脱离不了干系。说说吧邱书记,这个执意要把陈曦同志诬陷进看守所的村长,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您可能误会了宋书记,我和他没什么关系,陈曦同志案发前,我根本不认识这个村长?” 邱三合极力想和那名村长撇清关系,希望能蒙混过关。 “是吗?那你们县纪委凭什么把陈曦同志抓进看守所?” “陈曦同志的案子不是我经手的,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好,我问你,陈曦同志是以什么罪名被抓进去的?” “这个……,是因为贪污吧?” “他贪污了多少钱?” “大概……,五十七万吧?” 宋远平“啪”的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具体数字你们纪委都没弄清楚,凭什么要把他定为贪污?邱书记,你口口声声说不清楚这个案子,可据我了解,陈曦同志的案子就是你经手办理的。你不但以卑劣的手段多次殴打陈曦同志,强逼他承认贪污事实,还强行摁着他的手让他按了指印,你还是国家干部吗?你对得起你胸前佩戴的党徽吗?你的行为已经涉嫌严重渎职犯罪,我现在以省纪检委书记的名义正告你,你已经被停职了。来人,把邱三合同志带走,接受审查!” 邱三合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他感觉两股间一热,顿时,一股令人恶心的尿骚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从宋远平身后走过来两名同志,二话不说架起邱三合,推推搡搡的把他弄出了办公室。 屋里的气氛更加的凝重,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县长孙仲敏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他暗暗祈祷菩萨保佑,希望下一个不要轮到自己。 宋远平自顾自掏出一根烟,打着火,深深的抽了一口: “同志们,志不可无,傲不可有,财不可贪,欲不可纵。花以芳香而美,官以清廉而贵。作为人民公仆,如果不能坚守底线,那么,终将走入泥沼不能回头。咱们省已经落马了那么多贪污腐败干部,但仍有些同志自以为山高皇帝远,不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专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什么吃拿卡要,贪污受贿,打压异己,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等等,完全背离了初心,成为群众憎恨的腐败分子,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党和国家绝不会容忍这些屑小之徒肆意妄为,邱三合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宋远平严厉的语气,让在座的官员们一个个不寒而栗。 蒋新华偷偷瞄了一眼孙仲敏,只见他也在偷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曾经的不可一世,在宋远平面前显得无比的渺小。 不能让宋书记一个人说话,这样就冷了场,踌躇了良久,蒋新华还是大着胆子说: “对于邱三合这种人,就是要严肃处理。我也不怕宋书记您笑话,邱三合是出了名的霸道,不光不把孙县长放在眼里,就连我这个书记他也敢顶撞?所以,他的落马简直大快人心,也给我们所有在座的同志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们一定围绕宋书记的讲话,以更加坚定的信念,饱满的热情,为我们木县的发展奉献我们的力量!” 蒋书记含而不露的拍马,也给孙县长带来了勇气。 他一番的搜肠刮肚,也迎合着宋远平的意思说: “宋书记的到来可谓是一场及时雨,不光为我们以后的工作指明了方向,也极大震慑了某些跃跃欲试的贪腐官员。有了您的指导,我们就更加有信心、也有能力改变我们木县的贫穷面貌!” 宋远平缓和了下脸色,但仍然严肃地说: “我来你们木县不是为了指导工作,而是为了肃清贪腐,扭转政府不正之风的肆意发展。往前数三代,我们都是农民的儿子,不能因为我们是政府官员,就忘了自己的爹娘,忘了我们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宋远平深深抽了口烟,灰白色的烟雾掠过他的额头,袅袅飘向空中,他接着说: “我今天来不是开研讨会的,是来纠正不正之风、打击贪污腐败分子的。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个消息,这次来木县我是有思想准备的,不把木县的贪腐彻底肃清,我是绝不会回省城的!” 宋远平充满寒气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办公室里,众人刚刚有些放松的心情,又跌回了冰窖里。 “宋书记,您一定就是宋书记吧?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敞开的办公室门突然进来了一名约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他满含着热泪,径直走向宋远平。 “你是陈曦同志?” 宋远平大概猜到这位中年人应该就是陈曦,和他握了握手。 “宋书记,我是陈曦,感谢您让我又重新见到了光明!” “好,出来了就好,你回来了,我也能坐下休息一会儿了!” 一直没说上话的周青笑呵呵地说: “陈曦同志,就因为你没有从看守所出来,咱们的宋书记一直站到了现在。他说了,你什么时候出来,他什么时候坐下休息。” 陈曦大受感动,自己一个财政局一般干部,何德何能,让省领导为了等自己而不休息? 他眼泪喷涌而出,像个孩子似的呜呜的哭了: “宋书记,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怎么感谢您…… “好了,别哭了陈曦同志,在看守所遭了那么大的罪,你也不一定会哭鼻子吧?” 宋远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和的安慰他: “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是坚强的吴琴同志,是你的老领导柳春和同志。他们在二楼休息室等着你呢,快过去看看他们吧!” 陈曦擦了擦眼泪,深深的给宋远平鞠了一躬,然后满心激动的走出了办公室。 刚坐下还没说上一句话,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说: “报告首长,黄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一中队副队长陈望北向您报到!” 第148章 放大招 第 148章 放大招 从黄州到木县,陈望北长途跋涉三百余公里,却看不出一丝疲惫,他一身警服笔挺整洁,肩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浑身上下透着年轻的朝气与帅气。 宋远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露出赞许的微笑: “小北同志,我不是让你傍晚来报到嘛,怎么来的这么早?” 陈望北赶忙握住宋远平伸过来的手: “报告首长,接到局长的命令以后,我一刻也没敢耽误,我想早点过来熟悉一下工作!” 宋远平紧紧握住陈望北的手摇了又摇,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 “很好,年轻人就是有干劲。秦局长和你说清楚了吧?这次让你过来报到,并不是暂时借调,而是让你留在省纪检委工作,你有没有意见呐?” 面对这么多领导,陈望北并不怯懦,他打了个立正: “首长,我没意见,跟着您工作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荣幸!”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那好,让周主任安排一下,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工作!” “是,首长!” 宋远平微笑着说: “以后跟着我不用打立正,也不要再叫我首长了,咱们纪委不比你们公安局,虽然也要遵守规章制度,但没有敬礼这一说。” “是,首长!” 出于惯性动作,陈望北又打了个立正,惹得周青和钟钜良哈哈大笑,就连宋远平也乐了。 由于陈望北的到来,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许多。 蒋新华借着这个时机,赶忙献起了殷勤: “领导,这已经中午了,要不然,我让餐厅安排几桌便餐,诸位领导简单吃一点?” 宋远平抬腕看了看表,还真是,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这个人有个怪毛病,不管到哪里出差,从不打扰当地政府。这次来木县,我们是有备而来,财务处的同志负责我们的后勤工作,不麻烦你们县委了!” 宋远平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一旁的孙仲敏脊背发凉。 人家把财务处都搬到木县来了,那邱三合的落马只是个开始而已,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孙仲敏马上就有了种唇亡齿寒的感觉,刚刚有些宽慰的心情,瞬间又跌入了谷底。 蒋新华还是不甘心,想多少表示一下县委的心意: “是吗?那……, “就这样吧!” 宋远平打断他的话说: “你们也别耽误吃饭,不要耽误下午的正常工作!” 刚要走,宋远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们有谁知道,高坡村的村长叫什么名字?” 木县的领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接话。 宋远平有些生气了: “怎么?抓陈曦你们很积极,和陈曦案有直接关系的村长你们竟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不想说呀,还是不敢说呀?” “我……,我知道。” 孙仲敏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高坡村的村长叫杨九成。” 宋远平从孙仲敏紧张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和这位村长杨九成或许存在着某种关系? 那么,陈曦案,孙县长是否也参与了呢? 想了想,宋远平决定亲自到高坡村走一趟,他要借着调查村长杨九成,来一个敲山震虎,把所有和这位村长有关系的干部一个不留,全部揪出来审查一遍。 “一个村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我要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蒋书记,孙县长,你们俩负责通知,下午两点,县委县政府所有副处级以上领导,都要跟着我到高坡村!” 县领导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孙仲敏更是脸若死灰。 很明显,宋书记这是摆明了要开现场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不定去的时候平安无事,回来就要被关进小黑屋了? 是人是魔,终究都要有一个答案,宋远平丢下一脸恐慌的官员们,自顾自的走出办公室,准备到“木县宾馆”吃午饭。 来木县之前,宋远平特意交代过莫笑笑,到了木县以后,为了让同志们休息好,也为了工作的私密性,不怕多花钱,可以找个条件好点的宾馆整个包下来。 有了领导的明确指示,莫笑笑心里有了底。 到了木县以后,她和同事们开着车在木县县城兜了一圈。经过多次对比,也只有“木县宾馆”条件还好一些,最终选定,就以“木县宾馆”为指挥部了。 不得不说,做为女人,莫笑笑不光管理财务是一把好手,服务工作做的也相当到位。 她按照调查组的人数、级别逐一分配了房间,还专门给几十号服务员们开了个会,要求他们工作时不准大声喧哗,不准对调查组工作人员评头论足,如果有木县领导被留置在宾馆,不准私下议论,不准泄露消息。 然后,她又和宾馆领导谈了话,要求宾馆加强安保措施,除了省纪检委工作人员以外,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宾馆。 宾馆总经理五十多岁,姓张,叫张奉贤。张奉贤面皮白净,长的斯斯文文的,戴着个近视眼镜,乍一看像个中学老师。 张奉贤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走过南,闯过北,五花八门的生意都做过。闯荡了多年,几经周折,他承包了“木县宾馆”。张奉贤也没少和政府官员打交道,可当他听说包下宾馆的是省纪检委时,立马紧张的不行。 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他从未和市以上级别的干部接触过,更何况是专管干部的省纪检委?对于莫笑笑的诸多要求,他一一照做,哪里敢说个不字? 等莫笑笑走了以后,他赶紧召开全体工作人员会议,要求所有工作人员吃住在宾馆,无论任何理由,都不得离开宾馆。宾馆所有保安要全员上岗,宾馆内要24小时巡逻,谁要是敢无故脱岗,马上开除,永不录用! 十一点左右,一辆放着“通行证”、挂着省委牌照的越野车鸣着喇叭驶进了宾馆大院里。张总大老远的看见,曾经威风八面的县纪委书记邱三合,被几个人推推搡搡的弄进了宾馆大楼。 目睹这一切,张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颗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妈哟,木县真要变天了! 中午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宋远平让张小宇通知大家,两点钟准时到达木县县委。 还不到一点半,大家就已经自觉的集合在宾馆楼下了。 下了楼,宋远平向陈望北招招手,让他和自己坐一辆车。 随着前车的一声鸣笛,一行七辆车浩浩荡荡驶向木县县委。 孙仲敏中午饭都没心思吃,他一直在想着如何破局? 可想来想去,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什么高招?宋书记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人的五脏六腑,让人无处遁形? “老板,宋书记已经到了县委大院,蒋书记让您赶快过去。” 秘书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你告诉蒋书记,就说我高血压犯了,去不了高坡村!” 孙仲敏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躲了。 “蒋书记说,谁都不能…… “蒋书记,蒋书记,你是他的秘书还是我的秘书?谁给你发的工资?还不快滚!” 孙仲敏瞪着眼珠子骂道。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一向聪明的秘书怎么现在也晕晕乎乎的?他看不出来主子一头的黑线吗? 秘书挨了骂,没敢再说什么,赶紧逃也似的办事去了。 “就这么凑巧吗?上午他高血压怎么没犯?” 宋远平听说孙仲敏的高血压犯了,不禁大为疑惑? 蒋新华只好替孙仲敏开脱: “领导,孙县长血压一直不正常,半年前他还住了一次院,可能他是真的犯病了吧?” 宋远平冷哼一声: “哼,他这病犯的倒是时候,我看,他是故意装病吧?” “这个……,呵呵…… 蒋新华哪还敢再接话,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脸。 宋远平扫视了一下木县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脸色阴沉地说: “人要是心里有鬼,就一定会犯病,犯的是心病!” 大部分官员都深深埋下了头,他们不敢和宋远平对视,宋远平的那双眼睛就是一把刀,一把寒光闪闪,能斩妖除魔的刀。 宋远平又一次扫视了一下众官员们: “你们谁还有病?现在可以站出来,我可以给你们放假!” 开玩笑,这个时候谁还敢说有病?真要是被宋书记放了假,这官帽子还能再戴上去吗? 为了更有力地约束这些官员们,宋远平又放了狠招: “我不管你们是不想下基层,还是不敢下基层,你们都必须要去高坡村。既然孙县长病这么重,那他就不适合带病工作。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我现在宣布,暂停孙县长的职务,这段时间,由常务副县长接管他的工作!” 现场静得吓人,官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放个屁。 宋远平一声令下: “好了,既然没有人请假,那大家都动起来,马上去高坡村!” 众人像得到了特赦令,纷纷走向自己的专车。 一时间,几十辆车排着长长的队伍,荡起一阵烟尘,向远在三十公里外的高坡村驶去。 第149章 嚣张的杨九成 第149 章 嚣张的杨九成 高坡村虽然偏远,却并不是默默无闻。 高坡村可耕种土地很少,矿产资源却是非常丰富,特别是村里的钨矿,不光在木县有名气,甚至在山南省都能排得上号。由于钨是冶炼合金钢及电子产品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虽然价格有所下降,但仍达到每吨十八万元左右,是村里、乃至乡政府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一路翻山越岭,几经颠簸,车队终于驶进了高坡村。 下了车,宋远平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以一条约六米宽南北向水泥路为分界点,路的西边,是一排排欧式或中式建筑,每栋建筑都彰显着主人的不平凡。 特别是村头这一家,占地面积约两亩多,整体是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建筑的主体是幢四层楼房,精致的雕花栏杆,彩色的琉璃瓦,奢华的外墙装饰。 除了这栋主体建筑以外,东西还各有一排两层小楼房,这两排楼房面积不大,但用料考究,和主体建筑相互呼应。 再看院子里,高大的棕榈树随风轻摇,修剪成球形的灌木环绕四周,透过宽敞的大门,可以看到院内停放着几辆豪华轿车和一辆进口豪华越野车。 而水泥路的东边,仿佛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破败的民房歪歪斜斜的挤在一起,有些房子因岁月和风雨的侵蚀,裂开一道道吓人的口子,像是一张张干涸欲裂的大嘴。有一家更显得寒酸,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露出黑乎乎的房梁,有些地方甚至用茅草简单遮盖。门前的小路坑凹不平,污水肆意横流,散发出阵阵腐臭味。衣衫不整的两个孩子在垃圾堆旁玩耍,眼神中透着迷茫。一位老人坐在门口,目光呆滞的望着路西边,脸上刻满了无奈与沧桑。 同处一个村子,仅一路之隔,却是两个时代,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宋远平和其他调查组的工作人员们满是疑惑与震撼。 这时,从村头这处豪华庭院里忽然涌出十来个乡干部模样的人,其中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衫,戴着副近视眼镜的中年人急步走向前,笑着伸出手说: “宋书记您一路辛苦了,我是葛寨乡党委书记申佑军,欢迎您莅临我们高坡村检查工作。” 宋远平和他轻握了下手说: “申书记,这路东和路西是一个村子吧?” “是一个村子。” 宋远平皱了皱眉头: “既然是一个村子,为什么贫富差距这么大?路东边这些民房,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吧?” “是这样的领导,路西这些农户们脑子活泛,有些人出去做生意挣了钱,有些开了矿也没少挣钱。而路东边这些农户们思想有些落后,只知道在家操持两亩地,每年的收入还不够零花,所以路西要比路东富裕一些。” 宋远平点点头,接着又问: “村长杨九成家在哪里?” 申佑军指着村头这处豪华建筑说: “我们几个刚从他家里出来,村头这家就是!” 宋远平心里更有底了。 这处建筑群整体下来,造价估计不能少于两百万,而院内停放着的几辆豪华轿车,每辆价值也不会少于一百万,一个村长,他哪来这么多钱? 他冷笑着说: “怪不得人家是村长,看这房子建的,像个皇宫似的,这院子也挺大,至少得有两亩吧?” “那个……,大概差不多吧?” “我听说农村的宅基地面积一般都不超过二分半地,为什么他家的院子会这么大?” “这是……,这……,这是杨九成家的老宅。” 宋远平沉下了脸: “好一个老宅,自从国家改革开放以来,土地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宅基地不管是老宅还是新宅,也都统一进行了平均分配,哪里还有什么老宅?他一家比人家十个宅基地面积都大,你们作为乡干部都看不见吗?” 申佑军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只好搪塞道: “我也问过杨九成,他说他家原来的宅基地以前也没这么大,后来他的两个邻居都到县城发展了,老家的宅子放着也是放着,就把宅子卖给他了,所以,他家的宅子看起来才会这么大。” “杨九成呢?你让他过来!” “领导,要不然咱们到村委会谈吧?这大街上…… “大街上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正好让高坡村的村民们都看看,他杨九成凭什么要多占宅基地?” 宋远平不想和申佑军废话,他要和杨九成算个总账。 申佑军赶紧指挥身边的一个小伙子: “快快,你赶快把杨村长叫过来,宋书记要见他!” 不到五分钟,一个光着脑袋,满脸横肉,眼里隐藏着凶光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快过来杨村长,这位是咱省纪检委宋书记。” 申佑军赶紧介绍说。 出人意料的是,看到宋远平,杨九城不仅没像其他人那样拘谨,还故意扯大嗓门大声嚷道: “哟,您就是省纪检委的宋书记呀?您好您好,欢迎您莅临我们高坡村检查工作!” 然后,伸出那双老虎钳似的手想和宋远平握手。 杨九成的嚣张,不光让其他省纪检委的同志们大为不解,就连宋远平都觉得十分纳闷? 一个小小的村长,见了省纪检委书记竟然还这么大大咧咧,他究竟凭的什么? 宋远平并没有和他握手,而是单刀直入: “杨村长,刚才申书记说,你的这个院子有一部分是你两户邻居让给你的,有这回事吗?” 杨九成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干脆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 “当然有这回事了,这可造不得假,转让手续我还放着呢!” “真的吗?那你把转让手续拿过来让我看看。” “没这个必要吧宋书记?您大老远的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查我这个宅基吧?” 周青再也忍不住了: “你怎么和宋书记说话的?让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 蒋书记也不得不拿出点态度,他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 “杨九成,你放尊重点儿,站在你面前的是咱们省纪检委书记,好好回答宋书记的问题!” “我忘记放哪儿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杨九成昂着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嚣张态度。 宋远平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他绕过这个话题,又接着问道: “那好吧,宅基地的问题先放一放,我问你,你举报陈曦同志贪污,有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了。他以修缮村委大院为名,提取村里资金一百万整,其中四十三万是用来修了大队部,但另外五十七万他装进了自己腰包,这是不是贪污?” 见杨九成说的直气壮,宋远平决定亲自到村委大院看一看,看陈曦究竟都修缮了哪里?工程总造价要用多少钱? “把你们的村会计叫过来。” 杨九成无所谓的指着一个干巴瘦的老头说: “还真凑巧了,杨会计就在这儿,这位就是杨会计!” 老头诚惶诚恐地说: “领导,我叫杨德成,我是高坡村的会计。” 宋远平目无表情地说: “我不听一面之词,不管你和陈曦谁说的是实话,到现场看一看,拿出账本查一查,谎言便会不攻自破。杨会计,你回家拿上账本,我们在村委大院等你!” 第150章 放了个烟雾弹 到了高坡村村委大院,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多了起来。 他们中有人衣着光鲜,有人穿的土里土气的,人群中还夹杂着十几个身形彪悍的大汉。 这些人统一着装,一个个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他们不时的驱赶那些穿着土气的村民们,不准他们在村委大院停留。 宋远平早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厉声喝止: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让他们留在村委大院?” “是我不让他们留下来的!” 杨九成毫不在意宋远平的愤怒,不紧不慢地说: “这么多人乱糟糟的,一会儿审查账目时,能集中精神吗?” “你的意思是,你的地盘你做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一会儿查起账来有人故意捣乱!” 宋远平终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 “我看你才是在故意捣乱!站在你面前的有我,有你们木县县委蒋书记,有葛寨乡党委申书记,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你给我听好了杨九成,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你才能说话,我不问你,你把嘴巴给我闭上!” 宋远平发起脾气不是一般的吓人,那种强大的气场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胆战心惊。 任凭杨九成再嚣张,此时,他也只能牢牢把嘴巴闭上。 村委大院是由一栋主楼和一栋配楼组成,可以看得出来,两栋楼房都是新落成的。 宋远平大概目测了一下,主体办公楼东西长大约二十米,宽大约十三米,上下三层,建筑面积约七百八十平米左右。 配楼长大约十五米,宽大约十米,上下一共两层,总体建筑面积也不会低于三百平米。 那么,两栋办公楼加一块约一千平米,不说办公楼里的办公配套设施,仅仅这两栋楼的总造价,恐怕就不会低于一百万。 “这两栋办公楼是陈曦在任时翻修的吗?” 宋远平转头问杨九成。 “是他在任时翻修的。” “这上千平米的建筑面积,四十多万能盖的起来吗?” “如果让我施工,我就能盖的起来!” 杨九成梗着脖子说。 宋远平奚落的口吻说: “你得用土坷垃堆起来吧?” “我没说大话,我自己就有施工队伍,是陈曦为了中饱私囊,故意不让我的施工队伍参与!” “你别以为大家都不懂行,想故意蒙骗大家?一千平米的总建筑,不说施工成本,只是这些材料成本五十万也下不来吧?” 杨九成哑口无言,再也没话可说了。 “杨会计呢?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 杨会计拿着被烧的只剩下半本的账本,颤颤巍巍的向宋远平走了过来。 “怎么被烧成这个样子了?” “半个月前,我的小孙子在家玩儿打火机,不小心就把沙发点燃了,连带着把家里存放的账本也给烧了,就只剩下这半本。” 宋远平把脸一沉: “真有你的杨会计,事情做的够绝的呀?这账本一烧,接下来的账还怎么查?你老实告诉我,是谁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 杨会计偷偷瞄了一眼杨九成,只见杨九成正用恶毒的目光狠狠的瞪着他,那意思很明显,敢说出一个字,你知道后果。 杨会计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嚅嗫着说: “我真的不敢骗您首长,这账本确实是我孙子玩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给点燃的。当时我那间屋被烧的七零八落的,就连柜子里的一万多块钱也被烧没了?” 宋远平向周围看了看,村子里的人们都站的远远的,他们只是在窃窃私语,好像在害怕那些彪形大汉,不敢围拢过来。 既然账本都已经被烧了,那就不能从查账入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动这些相对贫穷的村民们,让他们揭发杨九成平时的所作所为。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有杨九成和这些帮凶在,他们是不敢站出来说话的。 有了较为清晰的思路,也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但在走之前,要先抛出个烟雾弹,用于迷惑杨九成,让他放松警惕,以便接下来的工作更加顺畅。 他看向杨会计说: “村里的账本是村集体财产的唯一记录凭证,必须要妥善保管。杨会计,你要吸取这个教训,以后千万可不敢大意了?” 杨会计连连点头: “首长,我一定吸取教训,再也不敢大意了。” “那好,高坡村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大家各自回去吧!” 宋远平的话刚一落音,看热闹的村民们瞬间骚动起来。 有人一脸的沮丧,有人低声咒骂,有人甚至“呸呸”的吐着唾沫,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一直站在宋远平身边的陈望北不禁大为失望。 在他心里,宋书记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他耿直的秉性和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以及他铁腕反腐的一个又一个生动的故事,传遍了山南省每一个角落。 可现在看来,宋书记徒有虚表,只不过是省里为了树立反腐英雄而杜撰的虚假形象而已。 回木县县城的路上,陈望北凝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山景,内心一直在纠结着;放弃自己热爱的刑警生涯,跟随宋书记虚与委蛇走过场,真的值吗? 宋远平早就注意到陈望北的情绪变化,在经过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时,他打开车窗,指着那团团云雾说: “小北,你能看到云雾后面隐藏着什么吗?” 陈望北摇了摇头: “看不到。” “我知道你很郁闷,觉得我不应该轻易放过杨九成。可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账本莫名其妙的被烧了?而村民们对杨九成又很忌惮?这种情况下,杨九成占了主动,咱们怎么调查?” 陈望北恍然大悟: “您的意思是,咱们表面上中止调查,实际还要杀个回马枪?” 宋元平关上车窗,详细分析了高坡村的现状: “这次账本忽然被烧,一定是杨九成临时做出的决定,目的是不让咱们从账本上找到任何线索。从高坡村的居住环境可以看得出来,村子大致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和杨九成有直接利益关系的追随者,也就是生活条件相对比较优越的那类人。他们为虎作伥,协助杨九成侵吞村集体资产,祸害当地百姓。另一类人就惨了,他们是被杨九成一伙欺压的对象。这些村民长时间生活在杨九成的淫威之下,已经形成了固有的畏惧心理,不敢和杨九成对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想拿回自己应得的利益?之所以不敢站出来说话,一是因为怕被杨九成报复,二呢,当地政府各执法机关主要领导得了杨九成的好处,致使他们举报无门,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恶气。那么,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从相对贫困的农户们中间找到突破口,谁日子过得最困难,谁就是被杨九成剥削最厉害的对相。这类人一定是对杨九成恨之入骨,一旦有了机会,他们绝对会奋起反击,直至把杨九成挑落于马下!” 陈望北兴奋的摩拳擦掌: “我明白了领导,您表面上说终止调查了,实际就是给杨九成放了个烟雾弹,让他放松警惕性,咱们好暗中调查!” 宋远平呵呵的笑着说: “我要是真的终止了调查,你会不会背地里骂我?” “我可不敢背后骂您,就是……,就是多少有点失落。” 陈望北被宋远平看透了心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 宋远平欣慰的看了一眼陈望北,又接着说: “来木县之前,我特意研究了高坡村的集体情况。高坡村不光是个拥有三千七百七十六人的大村子,也是个资源大村。他们拥有山南省最大的钨矿,仅凭这个钨矿,每年创收多达上亿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巨款不光养肥了杨九成一个人,还间接养肥了当地某些黑心领导。之所以陈曦蒙冤入狱无人过问,还屡次遭到打击,就是因为这些只顾着贪腐不办正事的蛀虫们和杨九成穿着一条裤子。他们上下勾结,把高坡村的钨矿当成了一块肥肉,吃的那是满嘴流油。这些蛀虫们吃人家的嘴短,这样无形中就抬高了杨九成的身价。所以说,这里边存在着巨大的黑幕,想要把这些人全都连根拔起,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是侦察兵出身,对于他们这些勾当,我有把握调查清楚!” “我正是这个意思!” 宋远平目光坚定地说: “从今天杨九成极其嚣张的态度不难看出,他不仅仅只是一个村长,还是在木县影响巨大的黑恶势力集团首脑。要对付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黑恶势力集团,仅凭你一个人的能力是不行的,我也不放心,我准备让黄州市公安局抽调几个既要有勇、又要有谋的同志来协助你的工作!” 陈望北听说宋书记还要从黄州市公安局抽调人手,精神大振,他急切地说: “领导,刑侦支队的同志我熟悉,能让我亲自挑人吗?” 第151章 电话粥 一个人的进步,除了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其实并无捷径可走。只有坚持别人不能坚持的,才能拥有别人不能拥有的。领导们不是好糊弄的,你平时在单位表现的是好是坏,都会被一一看在眼里。领导就是领导,哪怕他在办公室一直在打瞌睡,他也知道哪个部下上班时偷偷打游戏,哪个科员在脚踏实地的工作。 陈望北能积极主动的揽任务,让宋远平对他更加的器重,也欣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既然让你接手这个任务,那挑谁不挑谁就由你说了算!” “太好了,谢谢您领导,我现在就给秦局打电话!” 宋远平微笑着摇摇头: “我让你来纪检委,秦局已经很舍不得了?现在又要从他那里抽调人手,他能乐意吗?我看呐,这个电话还是我来打吧!” 说着,宋远平拿起手机,拨通了秦光荣的电话。 秦光荣卖弄地说: “怎么样领导,陈望北同志用着还顺手吧?” “谢谢你了光荣,小北同志是个好苗子。等他历练的差不多了,我准备给他加加担子,让他独当一面,管理一个处室!” “你有独当一面的大将了,我这边捉襟见肘的,难呐!” “你别哭穷了,人我已经要过来了,说啥也不会再还给你!” “我开玩笑的,调职函你都让省委组织部发过来了,我哪敢违抗上级组织的命令?说吧远平,这次打电话又有什么事啊?” “咱俩商量一下,我这边急用人,你再借我几个兵呗?” 宋光荣不乐意了: “远平,你不能逮住一只羊可劲儿的薅吧?你把人都给我调走了,我手里的案子怎么办?” 宋远平早料到他会婆婆妈妈的,也就不再和他客气,以命令的口吻说: “那就不商量了,你们的案子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我要的人必须无条件抽调过来,听到了吗?” “行行,谁让你是我的上级呢?这次又要抽调谁呀?” 对于宋远平的要求,宋光荣纵然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服从。人家以前是自己的直接领导,现在级别更高了,根本就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格。 “这次我说了不算数,让小北同志和你说说都抽调谁!” 宋远平随手把手机递给了陈望北。 接过电话,陈望北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两个名字。 宋光荣一听是这两个人,只觉得一阵肉疼: “什么?郑鑫和刘代周?我说小北,你在咱局里工作的时候,我待你不薄吧?你才走了几天就把娘家忘了?人我可以给你,他们两个不行,你再换其他人!” 陈望北不敢和宋光荣犟嘴,只好又把手机递给了宋远平。 宋远平根本不和他浪费口舌,不容置疑地说: “光荣,小北说的这两位同志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明天上午让他们到木县报到!” “不是,远平,你不能这样…… 宋远平不容宋光荣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能行吗?万一宋局长不让他们过来呢?” 陈望北有些担心的说。 “别担心,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你别看宋局长罗罗嗦嗦的不想放人,明天他一准早早把人派过来。级别越高的领导,越懂得组织纪律的重要性。他要是不听我的,就等于违背了省委传达的《全省各级公安机关无条件配合省纪检委工作》的红头文件!” 陈望北兴奋地挥了一下手: “耶!这下好了,我又能和郑鑫同志和代周同志并肩作战了。” 一转脸,他又有些沮丧: “以后要是再去黄州,我是真没脸再见宋局长了。” 宋远平哈哈大笑: “哈哈哈……,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告诉你小北,宋局长没你想那么小气。他们在公安局工作是为了惩恶扬善,在咱们纪检委工作也是为了匡扶正义,都是一个目标,他宋局长还能说什么?再说了,高坡村的案子极为复杂,如果你们通过侦查能理清里面的脉络,那你们就立了大功,也给你们黄州市公安局长了脸。等他们两个身披大红花回到市公安局的时候,恐怕他宋局长乐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吧?” 两个人正说笑着,陈望北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齐琼打来的? 他赶紧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齐琼温和的声音: “小北同志你好。” “您好齐市长。” “这么多天不见,忙啥呢?” “也没啥可忙的,前几天我代表局里参加了个“全省公安机关职业技能大比武”,回来以后,领导又把我派到木县出差了。” “是嘛,得名次了吗?” “去的时候准备的不是太充分,勉强拿了个第二名。” “祝贺祝贺,你那么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取得名次。” “谢谢齐市长的夸奖,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比赛,我一定拿个第一名让您看看!” “那感情好,我提前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接着,齐琼转变了话题: “听说你调到省纪检委工作了,是到木县办案吗?” “是的齐市长,木县的高岥村有个案子,正在调查当中。” “那个……,宋书记是不是也去木县了?” “宋书记是在木县!” “我就说嘛,宋书记根本闲不下来,他要是隔几天不到基层转转,憋也要把他憋出病来!” “嗯嗯,啊?呵呵…… 齐琼能拿领导调侃,陈望北不敢,只好嗯嗯啊啊的应付。 “怎么了小北,你和宋书记在一起吗?” “啊?……,那个…… “是齐市长的电话吧?” 陈望北点点头。 “让我来接!” 陈望北如逢大赦,赶紧把手机递给了宋远平。 “齐市长好。” 听着这熟悉的男中音,齐琼竟然有些痴了?一股似水的柔情,通过时空,越过千山万水,轻柔的涌进她空虚的心田。 “齐市长,齐市长?你能听的到我说话吗?” “啊?噢,听……,听的到。宋书记,刚才我听小北说,你也……,你也去木县了?” 齐琼尽量掩饰内心的眷恋,但还是有些结结巴巴的。 “我来木县办个案子,今天上午才到。齐市长,你是在京城,还是回黄州上班了?” “市政府事情太多,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我放心不下,昨天上午就已经回黄州了!” “其实吧……,那个……,其实你晚几天上班也行,谁家还能没个事儿是不是?” 宋远平似乎受到了齐琼的感染,说话也没那么利索了。 “省领导没要求我回来上班,特别是郑书记,专门打电话表示慰问,还说,老父亲不在了,老妈还在,让我多行行孝…… 提到齐老,勾起了齐琼对父亲的思念,她难以压抑内心的悲伤,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宋远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拿着手机呆呆的发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琼?可齐老的离世是个绕不过的话题,总不能就这样把电话挂了吧? 过了许久,宋远平不得不打破沉寂: “那个……,齐市长,郑书记说的对,齐老刚过世,你就别再拼了,回家休息一阵子也行!” 默默的流了会儿眼泪,齐琼也调整了过来,她叹了一声: “我妈有我两个哥哥和我姐照顾,我不担心。人家说老子英雄儿好汉,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我是齐光明的女儿,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能让别人小瞧我!” “齐市长,你……你的意思,你要辞职?” “我现在还没打算辞职,就算是熬,我也要坚持熬过三年。行了,不说我了,远平,你和你那位小女友和好了吗?” 齐琼很自然的一声“远平”,让两个人无形中拉近了距离。 宋远平心里一暖,一股别样的情愫自心底蔓延开来。 这种情愫让宋远平很觉得奇怪?不像是朋友之间的,也不像是亲人之间的,难道是…… 宋远平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回答说: “之前我们俩闹了点小误会,已经和好了。总体来说,是我做的还不够好,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女孩子嘛,生气的时候挺凶的,几句好话就啥事儿没有了!” “你呀远平,也不是我说你,你老是奉行大男人主义,这怎么能行?该你服软的时候你一定要服软,你要多揣摩人家周记者怎么想的,多抽空陪陪人家。女孩子心眼小,你多让让人家…… 这通电话粥煲的,没完没了,让宋远平感觉晕晕乎乎的。 怎么女人都喜欢絮絮叨叨的?齐琼都已经是常务副市长了,依然摆脱不了女人的本性? 后面齐琼都说了什么,宋远平基本上没注意听。 直到最后她说: “省委组织部古部长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下周会派个同志来黄州市政府主持工作,这下好了,我终于能喘口气了!” 宋远平一愣: “省委怎么可以这样做?” 第152章 孙仲敏要坦白 齐琼语气平静的说: “下派干部不是省委的意思,是我主动要求的。我是一个女人,能力有限,我这个常务副干的已经够吃力了,黄州的发展需要更有魄力的同志来挑起大梁。” 宋远平没话说了,人家齐琼主动放弃了进步的机会,自己一个外人,着急有什么用?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十几秒后,齐琼说: “有时间再聊吧远平,一会儿我还有个会议要主持。” “那行,什么时候去黄州,我给你打电话!” 马上要下班了,根本就没什么会议。只不过两个人关系越拉越近,反而有些话不好说出口,齐琼只好找个借口挂了电话。 宋远平刚放下电话,吴少华又打了过来。 对于吴少华的电话,宋远平非常重视,毕竟他负责调查的是公安厅厅长陈本渝,事关重大。 接通电话,吴少华先问好: “宋书记您好。” “你好少华同志,调查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有进展。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查明,陈本渝生活作风腐化,利用职务调整之机大肆进行权钱交易。先说他的作风问题,他同时和五名女下属、三名被公安局侦察对象的女家属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这些女下属有些是为了谋求更高职务,主动投怀送抱。有些则是被陈本渝抓住了把柄,不得不牺牲色相来保全自己。而那些被侦察对像的女家属们,为了自己的丈夫或亲人能躲过一劫,不但要让他占便宜,还要拿出数量不等的钱财来破财免灾。至于经济问题,那就太多了,已经做实证据的就涉及四个市级公安局长,三个副局长。另外,公安厅一个姓陶的副厅长也是通过给陈本渝行贿才上位的。” 宋远平先是作出表扬,又进一步指导工作: “少华同志,你们的调查工作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代表省纪检委所有同志向你们表示感谢。接下来你们还要继续努力,深度挖掘陈本渝的犯罪证据。陈本渝不是普通干部,凭他几十年的公安生涯,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所以,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全,遇到危险时要沉着冷静,要有耐心,不要在小节上浪费时间,要抓大放小,力求取得完整的证据链。至于能不能拿下陈本渝,就看你们几位同志了!” 吴少华坚定的语气说: “您放心领导,我们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宋远平感觉筋疲力尽,直到此时,他才真正领略到了一把手光鲜背后的不易。 云海市纪委书记沈克明虽然落马了,但他的落马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市里其他主要领导是否也涉及贪腐,还未可知?杨九成团伙涉及到的官员们更多,处处扑朔迷离,云山雾罩。再加上全省各地或真或假、每天多达上百封的举报材料,因为各种问题纷至沓来的上访户们,如此多的未解之谜层层叠叠把他围绕其中,让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还不包括仍然在逃的古三虎,他究竟会逃向哪里呢? 陈望北见宋书记疲态尽显,便不忍心再打扰他,一个人静静的翻看起了手机。 回到宾馆,尽管一天的奔波已经让宋远平感到难以支撑,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主持召开了来到木县后的第一次工作会议。 会上,宋远平表情极为凝重的说: “同志们,大家也看到了,木县的情况远比大家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首先,县长孙仲敏为什么托病不愿去高岥村,他究竟在害怕什么?高岥村村长杨九成目无领导,嚣张跋扈,敢和我这个省纪检委书记叫板,背后谁在为他撑腰?同在现场的县委书记蒋新华,乡党委书记申佑军对杨九成的嚣张态度并未加以制止,这种反常现象非常值得大家怀疑。还有,高坡村集体钨矿产生的巨额利润,都被谁瓜分去了?高坡村贫富差距巨大,又是怎么造成的?同志们,种种迹象表明,和高坡村保持利益关系的不只是一名或者两名政府干部,县委、县政府,县里各强权部门都可能参与了瓜分钨矿利润的贪腐行为!” 宋远平喝了口茶,点上一支烟,又接着说: “对于这些跳梁小丑,我们要抱着彻底铲除的决心和恒心,不管对手有多阴险毒辣,我们都要不畏困难,坚决打掉这颗毒瘤。根据木县目前的情况,也出于工作需要,从今天起,咱们所有同志分为五个小组,除了第一小组和第四小组由三名同志组成以外,其他三个小组每个小组由六位同志组成。第一小组,由钟钜良同志任小组长,负责对木县纪委书记邱三合进行详细的审查讯问。第二小组,由周青同志任小组长,负责对木县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展开调查工作,书记蒋新华、县长孙仲敏均在调查之列。第三小组,由刘长水同志任小组长,负责对木县公、检、法所有主要领导展开调查工作。第四小组,陈望北同志任小组长,负责展开对高岥村的暗中摸底调查工作。第五小组为机动小组,我任组长,负责统筹指挥与协调,不管哪个小组遇到了阻力,我会第一时间支援到位!” 吐出一口烟雾,宋远平看向周青说: “周主任,你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周青轻咳了一声: “同志们,咱们宋书记让我说两句,那我就谈谈我的想法。我认为,虽然宋书记给咱们作了大致的分工,但各小组之间仍要加强联络,情报共享,遥相呼应,紧密配合。做到同心同力,联动作战,这更能体现出咱们省纪检委的凝聚力和整体作战力量!” 宋远平又接过话茬说: “周主任说的很好,不管分成几个小组,咱们毕竟还是一个整体嘛。工作中各小组要优势互补,相互帮忙,早点儿完成工作任务,咱们就能早点儿回省城。从明天开始,咱们的调查工作就要正式展开了。我知道,各小组配备的同志并不多,工作任务十分繁重。但大家不要气馁,咱们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任何腐败分子在咱们面前都要瑟瑟发抖。在咱们省纪委,你们几位小组长都是我非常器重的,而现在,正是你们表现的机会,我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我最后再说几句,这几个小组里边,别看第四小组只是调查一个村子,但他们的任务最危险,也最为繁重。我要求其他几个小组,如果第四小组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各小组组长不需要向我汇报,要放下手头工作,第一时间快速支援。下面,由周青同志负责对各小组人员的分配,大家认真听好!” 大家热烈的鼓掌。 随后,除了陈望北负责的第四小组,周青和大家一起讨论了其他四个小组的人员安排。 会议结束以后,也到了吃饭时间,宋远平疲惫至极,只吃了半个馒头就到房间休息去了。 刚躺下没一会儿,秘书张小宇轻轻敲响了房门。 打开房门,张小宇皱着眉头汇报说: “老板,木县县长孙仲敏请求见您?” “你告诉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现在不想见他!” “我说了您正在休息,可他死乞白赖的就是赖着不走?” “他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老板,我该怎么回复他?” “你去告诉他,赖着不走也没用,我是不会见他的!” 张小宇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过来汇报说: “孙仲敏在三楼跪着呢,他说您要是不愿见他,他就一直跪下去,直到您见他为止?” 宋远平被气乐了: “哈哈……,哎,男人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下跪,他孙仲敏还有没有点男人的尊严?他不是想跪吗?那就让他到一楼跪去,让木县的人民群众都看看,他们心目中的县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对不起老板,这种话我真说不出口。” “算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亲自到三楼看看,看他孙仲敏到底想怎么样?” 到了三楼,孙仲敏果然在过道里跪着,两条腿在微微的发着抖,看来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在莫笑笑严格要求下,走廊里很安静,没有服务员围观。 “孙仲敏,你给我站起来,你这是干嘛?道德绑架吗?” 孙仲敏颤颤巍巍的想站起来,可由于身宽体胖,已经跪的两腿发麻,膝盖处钻心的疼,他一屁股又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想见我吗?我来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孙仲敏狼狈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红着眼圈苦苦哀求: “宋书记,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装病,我求求您放过我。我还有个八十多岁的母亲,要是她知道我被停职了,她会气死的!” “看来你还是有点孝心的嘛,那我问你,为什么要装病?” “我……,我…… 孙仲敏苦丧着脸,吞吞吐吐的,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 “小宇,把他扶起来!” 一个县长,就这样坐在宾馆走廊的地板上,虽然没人围观,但万一传出来也不是件好事。 “现在能说了吗?” 宋远平缓和了下语气问道。 孙仲敏鼓足了勇气,极其艰难地说: “算了领导,您动了这么大的阵仗,早晚会把木县翻个底朝天,我向您坦白,向组织坦白,希望您能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宋远平点点头说: “敢做就要敢当,这才像是个男人。你放心孙县长,你能向组织坦白,说明你良心未泯,我会视情况给予你宽大处理。走吧,到六楼我的房间谈!” 而远在三十公里外的高坡村,此时正在酝酿着一场阴谋。 第153章 小村官,大能量 宾馆六楼,宋远平的房间里,孙仲敏没等宋远平催促,便主动坦白说: “今天下午我一直在想,您对我的装病行为不会不怀疑,而我,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我知道,您一定会认为我是个虚伪的人,是个贪腐成性的人,对此,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确实做了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可两年前,我并不是这个样子,我不能说我有多高尚,多清白,但我绝对是个纯粹的人,是个怀揣着梦想,立誓要做出一番事业的追梦者。说出来您或许不相信,我的堕落,并不是因为我的家庭,也不是为了我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朋友义气!” 宋远平感觉很奇怪: “难道说,你是为了别人才违背了你的初心?背离了你最初的梦想?” 孙仲敏无不懊悔的点点头: “我父亲那个年代的人都很淳朴,他人到中年时遭遇了一场车祸,致使他双腿高位截瘫,没有能力再养活我们一家人。但天无绝人之路,他的几个朋友挑起了这个重担,轮番替我们家干活,还拿出钱来供我们兄妹几个人读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父亲教导我们,要懂得知恩图报,要把老一辈的爱心传递下去。我牢记父亲的教诲,传承了他的优点。年轻时候的我勤奋好学,积极进取,一步步成长为国家干部。我没有忘记帮助身边的朋友们,我不能看到他们有困难,只要他们有需求,我会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积蓄,帮他们渡过难关。当然了,彼时的我除了受父亲的影响以外,还深受《水浒传》的熏陶,这为我后来的犯错留下了伏笔。《水浒传》里,宋江向宋徽宗投诚,是违背了兄弟们的意愿,也未能意识到北宋朝廷的险恶用心,没有采取有效的保护措施,致使大部分兄弟被毒死的毒死,迫害的迫害,自杀的自杀,最终被后人所不齿。而两年前的我,走的正是宋江这条路,直至我陷入泥潭,再也爬不出来!” “行了孙县长,没必要扯那么远,你捡重点说!” 孙仲敏以往的故事虽然令人唏嘘,但他说评书似的回顾往昔,还是让宋远平觉得太过于絮叨,不得不打断他。 “好好,我说的简明一点。” 孙仲敏接着说: “我的堕落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年,我的一个姓潘的高中同学做生意投资失败,急需一笔钱翻本。他找了很多朋友借钱,可他那帮朋友平时喝酒时称兄道弟,恨不得把自己妹妹嫁给他,真到了该帮忙的时候,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不是出差在外,就是哭穷,穷的连裤衩都买不起了?折腾了几天,老同学借到的钱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后来,他就找到了我,他知道我这个人爱面子,老同学有求,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他度过难关。可他一张口就向我借五十万?如果说十万八万,我能拿的出来,我爱人是做服装生意的,前些年是攒了些积蓄。结果因为我的义气,大部分都替别人填窟窿了,我自己想办件大点的事情都捉襟见肘,五十万我是真拿不出来?如果是我儿子需要用钱,可能我会训斥他一顿,自己的孩子必须要靠个人奋斗,不能老指望父母为他铺路搭桥。可老同学有求,我却怎么也抹不开面子?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还是做出了令我后悔终生的事情。我知道高岥村的钨矿是块肥肉,有点权力的单位领导都能分一杯羹,以前高岥村的村长杨九成还曾经给我送过两回钱,都被我拒绝了。可为了帮助老同学,我却主动伸出了手?我没多要一分钱,我只向他借了五十万,刚好够老同学的需求。当时我想的很简单,等老同学挣了钱把这笔钱还给我,我再还给杨九成,这也不算是违反了原则。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我那位老同学非但没有挣到钱,还把这笔钱也赔了个一干二净。这下我为难了?他赔了钱,债却是我借的,他不还钱,我不能不还钱呐?没想到这种情况正是杨九成想看到的,他给我打电话说这笔钱不用还了,如果我有需要,要多少,他给我多少。我没想占他的便宜,我一直在想着如何把这笔钱还上?可还没等我还上钱,我的一个朋友买房首付不够,也来找我打饥荒了?可以说,在所有人眼里我这个人就是唐僧肉,谁都能过来割块肉吃?我明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可看着他们恳求的目光,我还是要想办法帮他们。就这样,之前那笔五十万没还上,我又一次向杨九成张了口,这次,我借了他二十万!” 宋远平听的直皱眉头? 大部分犯错误的干部们之所以要贪腐,目的是为了个人享受,或者是被女人所要挟。唯独这个孙仲敏,竟然为了帮朋友,让自己陷入泥潭无法上岸? “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领导,我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派人去调查我,我要是贪污了政府一分钱,或者是利用职权接受了下级干部们的钱物,您就按照组织纪律的上限来处罚我!” 宋远平点点头: “孙县长,我暂时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也可以给你机会,就看你能不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了?” 孙仲敏大喜过望,连声说: “谢谢您领导,您说吧,您让我怎么配合?” “你说高岥村的钨矿是块肥肉,你所知道的,都有谁从中谋取了好处?” 因为义气,几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要是再不把握机会,恐怕这顶乌纱真的就保不住了? 孙仲敏把心一横: “杨九成在人际关系上很舍得投资,据坊间传言,他每年用于行贿的钱高达上千万,很大一部分领导收过他的钱。级别高的,杨九成就送的多点,级别低的,就送的少点,这其中,分管矿业资源的领导送的要多一点。” “这些传言你都是从哪个渠道听说的?” “领导们收了钱,当然不会说出去了?这些消息都是秘书们相互传出来的,我也是从我的秘书嘴里得知了这些消息。” “你所知道的,都有谁收过杨九成的钱?” “县委蒋书记,分管矿业的副县长范国骏,常务副县长唐明学,还有纪委书记邱三合,其他的,比如国税局,地税局,工商局等等那些单位领导。” 宋远平越听越心惊,木县几乎所有主要领导都被杨九成收买了,怪不得他会那么嚣张? 对于眼前的县长孙仲敏,宋远平觉得他还是有药可救的,最起码他曾两次拒收过杨九成送过来的钱。至于他是真借或者是以借为名向杨九成索贿的这两笔钱,只能查实以后再做处理。 “孙县长,你能坦白交代你的问题,这就是很大的进步。你先回去吧,你的问题没调查清楚之前,仍然要暂停职务!” 孙仲敏连连点头: “我明白,我清楚组织程序,感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你也别太乐观孙县长,你的问题还要继续调查,明天上午,你来找我们省纪检委的钟钜良同志,由他接着对你进行审查!” “好的领导,明天我一早就过来,我一定好好配合钟钜良同志,把我所有的问题讲清楚。” 孙仲敏走了以后,宋远平久久无法入睡。 一个县城的大部分主要领导,竟然全都被一个小小的村官所腐蚀?村官虽小,危害巨大,这其中蕴含的负面意义绝对令人深思,发人深省。由此看来,越是基层,越容易产生腐败。这次木县之行很有必要,不仅揭露了肮脏的幕后钱权交易,也丰富了基层工作经验。今后工作重点不能只放在地市级领导层面,要把主要精力用在拍苍蝇、挖蛆虫上面,要在全省范围内,以过筛子的方法,把这些苍蝇蛆虫们一网打尽,还百姓们一个青天。 高坡村村委大院,三楼村长办公室里,杨九成脸色阴沉的吩咐几名手下: “老常,你去把田进礼叫过来。杨武,你去把闫老贵叫过来。虎子,你去把高老三叫过来,我要给他们紧螺丝!” 第154章 杨德成失踪了 旁边坐着的杨四成不紧不慢的摘下老花镜,仔细擦拭了一遍,又重新戴上,轻轻敲着办公桌说: “这几个土包子不足为患,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心思。我看姓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查你的宅子只是个幌子,调查咱们的钨矿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一直沉默着的杨二成的大儿子杨海缓缓开口: “我早就说过,要下手就要下死手,当初要是听我的把陈曦除掉,哪还有这档子事儿?” 杨四成不满地说: “你就知道打打杀杀?陈曦是市财政局干部,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能交代过去吗?” 杨海举手投足间透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干练与敏捷。他一头利落的短发,根根直立,好似随时都在张扬着他的桀骜。他双眸狭长,黝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犹如暗夜里潜伏的饿狼,时刻寻觅着猎物。他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总是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高傲,好像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此时,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蹦出,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别忘了,不是我打打杀杀,这钨矿怎么会到咱们手里?你们每年分红上千万,日子过得神仙似的,是谁的功劳?不都是我冲锋陷阵打出来的吗?” 杨九成把眼一瞪: “你能不能把嘴闭上?你四叔是长辈,就不能说你两句?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想着打打杀杀?你要是真把陈曦弄没影了,恐怕你脑袋早就搬家了!” 杨海谁都不怕,就怕他这个心狠手辣的九叔杨九成,杨九成一发脾气,他马上就蔫儿了,低着头“吧唧吧唧”的抽起了闷烟。 “四哥,那你的意思呢?” “什么事都要求稳,不能人家一杀上门,咱们立马就自乱了阵脚,这正好让他们有机可乘。刚才我分析过了,那些领导们拿了咱的钱,他们不敢不替咱们说话,只有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谁呀?” “杨德成!” 杨四成一边说,一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袅袅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弥漫开来。 “我不是让他把账本烧了吗?你还担心个啥?” 杨九成不解地说。 “九成,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他真会把账本烧了?” “可他拿的账本明明烧的只剩小半本了,我看到了呀?” “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虽然这个帐本和以前那个帐本颜色相近,但原来那个帐本封面上有颜色很浅的暗青色波浪纹,而这本被烧过的帐本没有波浪纹?所以,杨德成烧的那本是假的!” 杨九成大惊: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和我玩阴的?” 杨四成长长叹了口气: “哎……,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怨我,是我心软了。以前我总想着,咱们和他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让他干会计也算是多少补偿了他点,看来,我还是错了!” “虎子,你带两个人把杨德成这个老东西给我弄过来,我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杨九成瞪着一双阴骛的眼睛,恶狠狠的说。 “慢着虎子!” 杨四成抬了抬下巴说: “不是把他弄过来,是要把他请过来。对你德成叔态度要好,要尊敬,别乱说话,你就说九成要给他发奖金,去吧!” 虎子答应一声,领着两个人请杨德成去了。 杨海还是忍不住插了嘴: “四叔,我觉得您是越来越胆小了?人家想算计你,你还对人家那么客气,有那个必要吗?” 杨四成眯起那双千年狐狸般的老眼,正儿八经的给杨海上起了课: “杨海,你冷静冷静行吗?咱们杨家所有的后辈里面,我和你九叔最看重的就是你。你有号召力,又学过功夫,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容易冲动。对付杨德成这种人,不能像对待一般村民那样吓唬吓唬就能办成事,要给他来个温水煮青蛙,让他不知不觉中陷到咱给他挖好的坑里边。你要是和他来硬的,他万一和你拼个鱼死网破,把账本交给姓宋的,那咱们不就全完了?所以呀,办事之前要多动脑筋,要有勇有谋,只逞匹夫之勇办不成大事情!” 杨海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有杨九成压制着,还不得不附和: “知道了四叔,我也就是动动嘴,不都听您拿主意吗?” “杨海,这里有你四叔和你七叔帮忙就行了,你回家吧!” 杨九成怕他一会儿对杨德成动粗,不让他留在村委。 杨海憋了一肚子气,一声不吭,站起来就走! 杨四成叹了口气: “哎……,你看见了吗九成?就他这种脾气,你要是不给他带上嚼子,他早晚得惹出大事!” “别担心二哥,有我在,他就不敢闹什么乱子。” 杨九成安慰他说。 杨七成一直没说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插了两句: “杨海天生反骨,没几个人能降得住他,依我看,还是让涛子回来吧!” 杨四成脸上显出一丝兴奋,但马上又垂头丧气的说: “涛子这孩子随他爸的性格,脾气太倔,老是和咱们这些老家伙唱对台戏,不提他了!” 门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虎子他们三个人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 “怎么就你们三个回来了?德成老哥呢?” 杨四成急切的问道。 “他没在家,他孙子说他傍晚的时候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你问他儿子冬生了没有?” “问了,杨冬生一句话都不说,问得急了他就骂,祖宗八代的骂了我个狗血喷头。您交代过了,不能对他动粗的,要不然,我得狠狠的抽他一顿!” “我看,杨德成居心不良,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杨七成笃定地说。 杨九成腾地站了起来: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把兄弟们全都召集起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杨德成挖出来!” 杨四成也慌了: “虎子,你马上通知杨海,让他多派几个人守住村口,千万不能让杨德成逃出村子!” 杨海刚召集了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要借酒消愁,虎子就打来了的电话: “海哥,杨德成那老家伙跑了,四叔让你多派几个弟兄守住村口,不能让他逃出村子!” 杨海没来由的一阵畅快,幸灾乐祸的说: “杨德成跑了?这事儿闹的,四叔他老人家不是神机妙算吗?怎么没算出来杨德成会逃跑啊?” 虎子惹不起杨海,只好陪着笑说: “海哥,四叔让我派人去找杨德成,我先挂了哥。” “他妈的,你早该挂了!” 杨海恨恨的骂了一句。 一名脸上有道明显刀疤的彪形大汉站了起来: “走吧海哥!” “往哪儿去?” 彪形大汉脸上的刀疤微微抽搐了一下,疑惑地说: “不是说九叔下的命令,让咱们守住村口吗?” “四叔看不上我,九叔也把我从村委轰回来了,他们嫌我碍手碍脚,现在用得着我了,又想让我出力?我他妈不是草纸,想拿就拿,想扔就扔,坐下喝酒!”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忐忑不安地说: “这样不好吧海哥?万一杨德成真要是逃出村子,咱们怎么和九叔交代?”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杨德成要是想逃跑,早就逃的没影了,把着村口有什么用?” “不管他逃走没逃走,九叔让咱们守村口咱们就守村口,最起码咱没有责任,对不对?” 刀疤脸又劝他说。 “他妈的,喝个酒也不让人安生?真让我抓到杨德成,我他妈把他老骨头一根一根拆了!” 杨海只是说说气话,他怎么敢违抗杨九成的命令? 几分钟后,高坡村的村头突然就出现了十几个彪形大汉。 第155章 冤沉海底 杨德成躲在距村子两公里外的一个山洞里,万念俱灰。 杨德成是名退休多年的中学教师,在村里很受人尊敬。五年前,他还过着妻贤子孝、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可因为儿子杨冬生寄到县纪委的一封实名举报信,一家人的生活从此坠入了无边的深渊,遭受了灭顶之灾。 村子里的钨矿十几年前属于村集体与乡政府联营企业,可随着老支书闫广义的离世,乡里迟迟没有委任新的村支书,也没有从高坡村党员中选举村支书。 也就在那一年,杨九成靠着家族势力和他恶名远扬的心狠手辣,当上了高坡村的村长,控制了钨矿的开采与利润分配。 随着钨矿利润节节攀升,时任葛寨乡党委书记的乔云章和杨九成打起了歪主意,于五年前,在没有经过投标的状态下,以两千万的价格贱卖给了杨四成。 当然了,实际出资人并不是毫无实力的庄稼汉杨四成,而是他的九弟,村长杨九成。 他们这通瞒天过海的操作,只不过是欲盖弥彰,为了堵住村民们的嘴而已,而买矿所需的两千万也只是个空头支票,直到现在,高坡村的村民们也弄不清楚杨九成到底出过这笔钱没有?因为,杨九成从来没有公开过村里的账目,县乡两级审计单位也从未审计过高坡村的账目,高坡村,像是被遗忘了的不法之地。 五年前,退伍军人,时任高坡村六组组长,杨德成的儿子杨冬生实在看不惯杨九成团伙的所作所为,写了封举报材料,实名向县纪委举报了杨九成。 结果,头一天投递了举报信,第二天晚上,这封信就莫名其妙的落到了杨九成手里? 杨九成不光把控了村里的支柱产业,买通了市、县、乡三级主要领导,还网罗了一批刑满释放两劳人员,黑白两道通吃,怎么会容忍杨冬生的挑衅?于是,从第三天上午开始,针对杨冬生的残酷报复接二连三的展开了。 第三天一大早,村里的治安主任通知杨冬生到村委开会。 杨冬生并不知道危险在一步步逼近自己,简单吃过早饭,他毫无防备的去了村委大院。 刚走进位于三楼的村委会议室,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会议室里并没有其他村干部在场,只有杨九成的十几个打手,他们一个个手持着棒球棍,虎视眈眈的站在杨九成左右。 “村长,不是说开全体村组干部会吗?大家都还没来吗?” 杨冬生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会议室门口退去。 门口忽然也多了几名壮汉,其中一个身高体壮的家伙手里的棒球棍“咣咣”的敲击着墙壁,把他唯一的退路完全封死了。 杨九成一步步逼了过来: “我他妈的劳神费力的替咱高坡村谋福利,你竟然偷偷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杨冬生,你想不到吧?你写的举报信在我手里!” 杨九成把那封举报信“啪”的一声,扔在杨冬生的脚边。 “敢实名举报,你他妈的也算是个爷们,我给你个机会,从我裤裆里爬过去,我就饶了你!” 杨九成把两腿分开,脸上露出恶毒的表情。 有个瘦瘦的狗腿子,也在一边狐假虎威的嚷着: “杨村长给了你机会,你他妈还不赶快爬过去?” 打手们露出邪恶的笑容,准备欣赏杨冬生接下来的表演。 杨冬生毫无惧色,义正言辞的斥责道: “杨九成,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这次告不倒你,下次我要到市里、省里继续举报你。你侵占集体财产,霸占别人家的宅基地,打压异己,欺男霸女,你的所作所为高坡村三千多名老少爷们都看在眼里,你嚣张不了几天了,法律饶不了你,党和国家更饶不了你,你就等着坐牢吧!” “哎呦呦,杨冬生,我真的好害怕呀?我憋着的这泡尿要被你吓出来了,哈哈哈…… 杨九成狂笑着,伸手拿过一个打手手里的棒球棍,一棍子打在杨冬生头上。 杨冬生顿觉眼前一黑,捂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杨九成向后退了两步,一脸狰狞地命令道: “给我狠狠地打,把他的胳膊腿全都给我打折了!” 打手们像是饿狼闻到了血腥味,手持着棒球棍围拢了过来。 顷刻间,会议室里凄厉的惨叫声传出了老远。 眼看着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杨九成这才让打手们停下手: “行了行了,打死他就闻不到尿骚味了,我来给他止止疼!” 杨九成两步跨到已经昏迷过去的杨冬生身边,当众脱下裤子,对着杨冬生的头部畅畅快快撒了一泡尿。 “敢举报我?你他妈活腻歪了,这就是你的下场!” 在一阵哄笑中,杨九成毫不理会已经昏迷过去的杨冬生,领着那些打手们喝酒作乐去了。 杨冬生去村委开会并没有告诉老婆刘玉莲,直到中午,刘玉莲喊杨冬生吃饭找不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这才着急了。 说好了下午一起去邻村娘家走亲戚的,找不到人怎么去?打电话问杨冬生的朋友们,朋友们都说没见到杨冬生?后来还是一个街坊告诉她,说大约八点左右看到杨冬生去村委大院了。 刘玉莲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赶紧到村委大院找人。 到了三楼会议室里,眼前的景象让刘玉莲惊呆了?只见杨冬生满身血污的躺在地上,眼睛闭的紧紧的,不知道是死是活? 刘玉莲差点吓昏过去,赶紧给公公杨德成打电话,然后,又紧急拨打了急救电话。 还好,经过木县人民医院全力抢救,杨冬生捡回了条命,但他的两条腿从膝盖处往下被打成了粉碎性骨折,已经保不住了。 最终,这个曾经的退伍军人,一身正气的年轻人,只能躺在床上苟活下半辈子了。 此后,刘玉莲和公公杨德成多次到各级职能部门上访,要求严惩打人凶手杨九成,但无一例外,都是泥牛入海没了下文。 四年前的一个冬夜,当一身疲惫的刘玉莲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连拖带拽的把她弄到一间小屋里,惨无人道的把她轮奸了…… 带着满身的羞辱回家以后,刘玉莲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在她心里,天下乌鸦一般黑,木县所有当官的全都是官官相护,没有老百姓可以申冤的地方。 一周后,刘玉莲终于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无数甜蜜回忆的小院子,拿了根绳子,搬了个板凳,恋恋不舍的把绳子栓在院子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两腿一蹬,上吊自杀了。 七天后,北风呜咽,雪花飘零,这天是刘玉莲下葬的日子,高坡村的天空笼罩在一片悲伤里。村民们从杨冬生一家人的遭遇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终于拧成了一股绳,几百名村民们联名摁上指印,写了控告信,痛斥了杨九成上任后种种违法乱纪行为,誓要替刘玉莲讨回公道。 然而,木县已经不是以前的木县了,几百人的联名控告没有唤醒那些位高权重的官老爷们,杨九成并未受到任何法律追究,县纪委只是不痛不痒的给了他个警告处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他所掌控的钨矿依然如火如荼的生产着,为他日益膨胀的野心持续提供着金钱上的支持。 高坡村的村民们失望了,也绝望了。这次联名控告后,大多数人失去了信心,在利与弊的权衡下,最终选择了屈服。 更绝望的是杨德成。 一个犯了众怒的、十恶不赦的最基层村官,在声势浩大的讨伐中竟然安然无恙?这天下还有法理吗?还有公道吗? 身为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师,杨德成不甘心冤沉海底,他要继续告下去,哪怕豁出去这条老命,他也要把扬九成告倒。 可不管杨德成抱有多大的决心,都无法与杨九成领导下的庞大的黑恶势力集团相对抗。 刘玉莲含恨而死的一个月后,杨德成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大量杨九成违法犯罪的证据,准备到省城金州再次控告杨九成。 然而,他还没走出村,就被杨九成的爪牙们控制了? 第156章 黑瞎子洞 几个爪牙推推搡搡的把杨德成直接押到了杨九成家里。 杨九成从欧式真皮沙发上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德成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不在家里准备年货,这是准备去哪啊?” “我就是去县城买年货呀?” 杨德成把身上的大衣又裹了裹,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不对吧德成哥?咱们高坡村每逢二、五、八都有集市,你何必要舍近求远,非要去三十公里外的县城买年货呢?” “有些东西咱高岥集上没有,我也只能跑一趟县城了?” “嗯嗯,你说的也对,比如,针对我的举报信咱高岥集上一定没有,我说的对吧德成哥?” 杨德成一下子爆发了: “九成,你一句一个哥,可你办的那叫人事儿吗?按辈分冬生该给你叫叔,你怎么忍心把他打成那个样子?还有玉莲,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自杀?” 杨九成并不辩解,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两支,递给杨德成一支: “德成哥,气大伤身,也解决不了问题,先抽根烟消消气。” “我不会抽!” 杨德成瞪着眼睛说: “我等着你把我这把老骨头也打残,以后你就能放心了!” 杨九成也不再客气,露出他本来面目,冷笑着说: “杨德成,你别倚老卖老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动手哇?你不动手,我就是告到京城也要替我儿子儿媳申冤,我还就不信了,朗朗乾坤,你杨九成能一手遮天?” 杨九成使劲抽了口烟,挑衅似的把浓浓的烟雾吹在杨德成脸上,然后阴沉着脸说: “你自己都说你是一把老骨头了,我就是不搭理你,你还能熬几天?你孙子杨盼盼今年五岁了吧?你可得把他看紧了,要不然,万一他被车撞死了,或者是突然就找不着了?那就只剩下你那半个儿子和你这把老骨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杨九成,古人说祸不及妻儿,你要还是个人,你就对我一个人,别害我孙子!” 杨德成又是气又是怕,干瘦的躯体哆嗦个不停。 杨九成一伸手: “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装糊涂是吧?那行,你千万别让你孙子离开你的视线,说不定哪一天,他真就没影了?” “你……,杨九成,你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难道真就不怕遭报应?” “哈哈哈……,报应?你不是叫德成吗?你倒是有德,儿子怎么残了?儿媳妇怎么上吊了?你说说老哥,咱俩谁的报应来的早?” 杨九成把半截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又接着威胁说: “东西你到底交不交?” 杨德成真的害怕了。 他一家三代单传,儿子残了,媳妇死了,万一孙子再出点啥事儿,那他就真的绝后了? 他屈服了,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 “九成,举报材料我给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告你了,希望你看在我是你本家哥的面子上,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小孙子。” 杨九成拿起信封,看也不看一眼,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然后假惺惺的说: “这就对了嘛德成哥,再怎么说咱俩都姓杨,往前数五代,咱哥俩还是一家人。要不是你家冬生非要和我作对,作为他的长辈,我能忍心对他下手吗?行了,我也确实对冬生下手重了点,一会儿我让杨海给你送去五万块钱,多少算是一点补偿!” 杨德成长叹一声: “我日子过的是不宽裕,但这钱我是不会要的。只要你放过我孙子,我也会遵守我的诺言,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马鞍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此后的一年多里,杨德成又要伺候儿子,又要照顾孙子,还要种那二亩薄田,一天到晚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没精力,也没胆量再去举报杨九成了。 第二年的七月份,村里的会计坐别人的车去县城办事儿,车子在盘山路上和对向驶来的农用车撞在了一起,会计坐的小汽车掉进了一百多米深的山崖,连同会计在内的四个人当场身亡。 村里没支书可以对付,没会计不行,婚丧嫁娶离不开户籍变动,村里会计必须先开具介绍信,派出所才会办理相关业务。 因此,高坡村的会计人选提上了村委工作日程。 村里三千多人口,大学生大专生有的是,可这些年轻人大都到县城或更大的大城市发展了,没人愿意回老家干村会计。 这一天,杨四成专门去了杨九成家里,两个人商量村里的会计该由谁接任才合适? 想来想去,杨四城提到了曾经在中学当过教师的杨德成。 杨九成当即表示反对: “谁都能当咱村的村会计,就是杨德成不行。他当了村会计,那就是在咱们身边安了一枚定时炸弹,万一有一天他想起以前的恩恩怨怨,那还不得把村里的老底全都抖擞出来?” 杨四成像是吃定了杨德成,满不在乎地说: “他杨德成被你收拾的比孙子还要孙子,哪还敢和咱们作对?再说了,他就是想闹出点幺蛾子,能找到什么证据?家族企业咱有专门的会计,村里的账目滴水不漏,你有啥可担心的?” “四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买钨矿的钱一直没在村里的账上,这不是个大漏洞吗?” 杨九成提醒说。 “你让别人干会计,那笔钱一样没在账上,还不如用杨德成!” “我的意思是,让咱自己人干会计会更稳妥一些!” 杨九成还是不放心杨德成。 杨四成认真地说: “老九,咱俩也别再抬杠了,我给你分析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首先,咱杨家除了我家涛子,没人懂财务管理。而涛子看不上我这个老爸,也看不上你这个九叔,他不可能回来帮咱们。其次,你是村长,我是村治安主任,这已经太显眼了,要是再把会计也安插上自己人,是不是有点太露骨了?而让杨德成干会计,不仅显得咱大度,村里的百姓会更拥戴你,杨德成也会感激你,他还不得处处替你着想?” “那笔两千万的买矿钱怎么办?他要是在账面上看不到这笔钱,那不是给咱自己找麻烦吗?” “是钱重要,还是他孙子的命重要?他要是想和咱们作对,去年他就该折腾了,还能等到现在?” “那好吧,就让他杨德成接任会计,但愿他能像你说的那样,别再打什么歪主意就行!” 商量好以后,杨四成亲自到杨德成家里做说服工作。 杨德成一开始不愿意为虎作伥,一口就回绝了,这让一直高高在上的杨四成很没面子。 刚要离开时,躺在床上的杨冬生突然说: “我躺在床上不能动,您岁数也大了,只靠您的退休工资我连药都吃不起,何况孩子还要上幼儿园,哪儿哪儿都是花钱的地方?四叔让您干村会计,就是雪中送炭,您为什么不答应?” “家里还有二亩地,我干了村会计,那些地谁去种?” “累死累活的,二亩地一年能挣几个子儿?这几年也就四叔能想起您,您要是辜负了他的好意,咱这一家子就完了!” 杨德成已经看出了儿子的真正意图。 他绝不是为了让自己挣村里的那几个工资,而是要借机拿到杨九成的犯罪证据。 杨德成故意沉吟了许久,这才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说: “四弟,就像冬生说的,你们亲弟兄九个,也只有你老弟能想起我们爷儿仨可怜,我谢谢你了,这个村会计我干了!” 得到杨德成父子俩的一番赞许,杨四成升起了一股豪气: “你能这么想就行。以前老九做的是有些太过分,我也批评过他。以后在咱高坡村我罩着你,谁都不能欺负你,老九也不行!” 在葛寨乡一名姓杜的组织委员主持下,有了杨九成和杨四成的支持,村委没有人敢反对,杨德成顺顺利利的当上了村会计。 这之后,杨德成通过当村会计的便利条件,偷偷审核了村里近几年来所有的往来账目。 这一查,查出大量违规支出项目,最令他不可以思议的是,几年前杨四成买矿的那两千万,账面上根本就没有显示? 后来,市财政局干部陈曦被派到高坡村担任村支书,半年后,便发生了陈曦被污蔑案。 宋远平的到来,让杨德成看到了扳倒杨九成的希望。也正因为如此,杨九成暗示他把账本烧掉,他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而是烧了个假账本,留下原始账本当做证据保存了起来。 可宋远平后来的有始无终,让杨德成大受打击,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宋远平走了以后,杨德成回家和儿子商量,这深埋在心底长达五年之久的仇到底报不报? 杨冬生坚定地说: “姓宋的不作为,不代表所有干部都会被这些恶魔腐蚀?我被他们打残了,玉莲死的不明不白,这血海深仇一定要报。您已经掌握了杨九成大量犯罪证据,从今天起,您拿上家里的钱到省里、到京城去申冤,我就不信了,真没有人为咱们穷人做主?” “那盼盼怎么办?” 杨德成担心的说: “我走了你躺在床上又不能动,万一杨九成他们要是起了歹心,盼盼就危险了?” “县城我有个朋友很铁,一会儿我给他打电话,您先把盼盼寄宿在他家里,等什么时候扳倒了杨九成,再把盼盼接回来。” “那你怎么办呢?我走了谁给你做饭吃?大小便怎么解决?” “这您不用操心,您也看到了,隔个三两天就会有朋友和街坊们来看望我,他们不会让我饿死的。至于大小便,我和阿军是从小长到大最要好的朋友,他离咱家也最近,只能麻烦他了!” “孩子,是爹太无能了,让你遭了这么多的罪。” 杨德成从来不敢在儿子面前落泪,可是今天,他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 “您别哭了爸,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盼盼还没放学,您拿上东西一个人先到后山黑瞎子洞藏着,等天黑以后,我打电话找人帮忙,再把盼盼给您送过去!” 杨德成含泪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那本账本揣进怀里,一个人匆匆的走了。 暗夜里,偶尔传来猫头鹰尖利的叫声,让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更显得阴森可怖。 杨德成焦躁不安,看看手机,已经夜里近十点了,可还是没见有人把盼盼送过来? 第157章 生死未卜 从高坡村到黑瞎子洞近四公里的区域,地形非常复杂。 出了高坡村,是一条蜿蜒约一点五公里、深约两米的废弃干渠。干渠宽窄不一,覆盖着斑驳的植被,郁郁葱葱的青草,低矮的灌木与各种乔木交织在一起。 沿着干渠一条人迹罕见的小径走到尽头,是一片错综复杂的石林。这些巨石形状各异,有的如利剑直插云霄,有的似猛兽伏地,有的像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些巨石在千百年无数风雨的雕琢下,每一块石头都被赋予了独特的灵魂。石林之间,狭窄的通道纵横交错,宛如迷宫一般,不是本地人,极容易迷失方向。 过了这片石林再往北,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这片森林一直延伸至木山脚下,而黑瞎子洞,就位于木山半山腰。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逝去,杨德成越来越焦灼。 他敏感的意识到,也许今晚的事情被杨九成发现了,儿子和孙子可能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经过再三的斟酌,他决定要冒险返回高岥村。 相对于报仇来说,儿子和孙子的命高于一切。特别是乖巧聪明的孙子,他是血脉传承的唯一一条根,他不能失去孙子,他要拼尽老命,保证孙子的安全。 可还没等他出了山洞,寂静的夜空下突然有交谈声传过来,难道是有人把孙子送来了? 没等他高兴起来,两个人交谈的内容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说: “这个死老头子真会找地方,把我给累的,气都喘不上来了!” 另一个声音说: “别抱怨了小广,要不是我来过黑瞎子洞,别说是晚上了,就是白天你也找不到这里!” 那个叫小广的壮汉说: “勇哥说的对,等领到了这笔赏金,我好好请你喝一顿。九哥也真够意思,抓一个糟老头子给咱十万,出的价钱不低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手电筒传过来的光束隐约可见。 杨德成大惊失色? 想往山下逃,可通往山下唯一的小路,就是那两个人过来的方向?往上逃,到处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可攀爬的地方?别说自己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子,就是年轻小伙子也爬不上去。 怎么办?束手就擒? 随着两个人一步步的逼近,杨德广顿时惊慌失措。 他不怕杨九成会怎么对付自己,他怕的是儿子孙子遭遇杨九成的毒手。而自己保存的这本账簿是杨九成犯罪的唯一证据,如果落到他们手里,那自己一家人的遭遇,真的就要冤沉海底了。 危急中,他打开手机,借助手机微弱的亮光,磕磕绊绊的向山洞纵深处逃去。 黑瞎子洞口小肚大,越往里走,洞里的情况就越复杂,到处怪石嶙峋,高低不平。杨德成走到一处稍微宽阔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山洞顶部挂着的犹如獠牙般密密麻麻的钟乳石。 这些钟乳石距离地面不足一米五的高度,正常人只能躬着腰,才能穿过这里。 杨德成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往前走,一不小心,头部还是撞在了一个钟乳石上,顿时,脑袋上中了招,被刺破了一个口子,鲜血蒙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顾不得疼痛,用袖子擦了擦那只眼睛,继续往里面走。 传说早年间,一窝黑瞎子就居住在这个山洞里,直到前些年,有两个当地人看上了黑瞎子的熊皮、熊胆和熊掌,为了发财,这两个利欲熏心的不法之徒,不顾黑瞎子是保护动物,恶意投毒,致使这一窝黑瞎子惨遭毒手,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从此,这个山洞就很少有人来过,高坡村有些年轻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山洞的存在。 杨德成艰难地穿过这片钟乳石,再往前走,山洞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个路口曲曲折折的继续向上,另一个路口蜿蜒而下,不知道会通到什么地方? 稍一犹豫,杨德成选择了向下的路口,至于能不能逃出黑瞎子洞,只凭自己的运气了? 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叫骂声: “妈的,阿军这小子没说实话,老头根本就没在这个洞里!” 另一个声音说: “你他妈别嘟囔了,阿军的老婆儿子都在九哥手里,他敢说谎吗?追,这老头一定在里面!” 另一边,杨德成沿着岔路口跌跌撞撞的一路下行,过了十几分钟,小路越来越开阔,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山洞外山风吹动林木的“沙沙”声? 果然,又走了大约二十几米,到了山洞的尽头。 杨德成用手机向外面照了照,这一照,让他大为失望,山洞竟然处在悬崖峭壁处? 悬崖下面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而周围的山体光秃秃的,没有一点可以攀爬的着力点,似乎没有下山的路可走了? 身后的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危在旦夕,如果不想办法尽快逃离这里,势必会被活捉? 情急之下,他拿着手机往洞口的周围又照了照,发现洞口左上方半米多远的地方,有一棵约碗口粗细的松树。这棵松树以三十度的角度,斜斜的伸出坚强的枝丫,似乎在向杨德成招手。 杨德成顾不上那么多了,使出吃奶的劲,伸手抓住那棵松树,借助着这棵松树,一点点往上攀爬身体,就在两个人出现的最后时刻,他瘦弱的身躯已经蹲在那棵松树的躯干上了。 两个手电筒的光束很快来到了洞口,杨德成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喘息声。 “我就说吧勇哥,阿军这小子骗了九哥,你还不相信?人呢?这老头不会长翅膀飞了吧?” “我觉得阿军不敢骗九哥,他会不会沿着岔路口往上面跑了?” “上面更没路可逃,要是你,你会往上面跑吗?” “拿手电筒往洞外四处看看,这老头会不会躲在这附近?” 杨德成吓的屏住呼吸,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个不停。 还好,两个手电筒的光束只是往左右和下方四处照了照,并没有往他藏身的方向照过来。 “勇哥,这四处全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没地方可躲?我看呐,杨德成一定躲在别的地方!” 那个叫勇哥的壮汉似乎也动了怒: “他妈的,阿军这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骗九哥?你给九哥打电话,就说阿军骗了咱们,让他好好收拾收拾这孙子!” 两个人边走边打电话,手电筒的光束逐渐消失,蹲在松树上的杨德成,浑身上下也湿透了。 上树容易下树难,上树的时候可以以松树为借力点,还是能够爬上去的。下树就太困难了,下面除了光滑的洞口,根本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尝试了几次,他感觉只要一松手,身体马上就会失去平衡,紧接着就会掉下悬崖。 可老躲在树上也不是办法,孙子的安危一直在揪着他的心。 拼了,哪怕是摔死,也比困死在这里要好。 杨德成一只手抓住松树,一只手抓住洞口的岩石,脚尖一点点的试探着,感觉碰触到了地面,抓着松树的手松开了。 由于洞口是向外突出的,在双脚落在地面上的一刹那,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往外倾斜,失去了平衡,整个身躯向外倒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瘦弱的躯干垂直坠下山崖。 第158章 初访高坡村 第二天上午,“木县宾馆”一派忙碌的景象,宾馆大门口的拦车杆高高升起,几个调查小组六七辆车,鸣着喇叭驶出了宾馆。 从平山市到木县近三百公里,陈望北明知道黄州市公安局的两个同事不会来这么早,还是早早的站在宾馆楼下等着。 他心里清楚,宋书记之所以能看上他,把他抽调到省纪检委工作,是因为他在保护齐市长时的出色表现。那么,既然宋书记给了他表现的机会,把调查高坡村的任务交给了他,那就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打个漂亮仗,让纪检委同事们看看,他陈望北不只是匹夫之勇,而是智勇双全。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到了宾馆大门口,负责看大门的一个中年保安走到车窗前看了看,升起栏杆,把车放了进来。 陈望北以为是黄州市公安局的同事来了,兴奋的迎了过去。 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却是木县县长孙仲敏? “你好同志,我来报到了,请问,钟钜良同志在几楼?” 孙仲敏在县委书记蒋新华的办公室里见过陈望北,当时陈望北就站在宋书记的身边。 “钟主任在四楼!” 陈望北不冷不热的回答,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谢谢你同志,那你先忙,我到四楼找钟主任!” 作为领导,要想根基牢固,就要学会谦逊,学会审时度势,能不能过了这个坎儿还未可知?省纪检委这帮人就更不敢得罪。 孙中敏赔着笑脸道了谢,匆匆忙忙的上楼去了,偌大的宾馆大院又剩下陈望北一个人。 他抬头看了看东南角高悬的太阳,一丝焦虑萦绕在心头。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宾馆的台阶上,准备打个电话问一下刘代周,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木县? 滴滴的提示音过后,刘代周熟悉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打电话干嘛呢望北?” “不干嘛,我想问问,你们俩什么时候能到木县?” “我们开的是警车,不是飞机,哪能那么快能到木县?” “开车来的?怎么出个差还开着局里的警车呀?” “你这话问的没水平,我们这是出差,又不是干私活?难道开我家的私家车出公差呀?” 在市局工作时,刘代周就特别爱和陈望北打趣,好像每天不和陈望北抬几句杠,生活就少了很多色彩似的? 陈望北也不在意: “咱们宋局看着挺严厉,实则心里热的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和你们俩回一趟平山,当面向宋局致谢!” “你小子攀上高枝了,已经不是平山市局的人了,就别再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们下高速了,十分钟之内赶到木县宾馆!” “卧槽,这么快?你早说呀,唧唧歪歪的浪费我电话费?” 对方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刘代周已经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一辆挂着黄州市公安局牌照的警车缓缓停在宾馆大门口。那位中年保安连保安室都没出,也没有及时升起栏杆放行,警车被拦在了宾馆外。 “卧槽,真这么快呀?” 陈望北高兴的一拍大腿,赶紧跑到宾馆大门口: “保安同志,他们两个是我的同事,麻烦你赶紧放行!” 保安这才升起栏杆,警车径直驶进宾馆停车场。 刘代周和郑鑫刚下车,陈望北大踏步走过来,亲热的和两个人一一握手: “郑鑫,代周,你们让我等的好苦,牡丹花都要凋谢了?” 郑鑫笑着说: “知道你性子急,天不亮我和代周就火急火燎地往木县赶,早饭都没吃,没耽误事儿吧?” “感谢支持,等咱这个案子结束,我让宋书记给你们俩记功!” “你说对了,我们俩就是奔着二等功来的!” 刘代周毫不客气地说。 “二等功?你小子胃口太大了吧?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呢?就敢狮子大开口?” 陈望北揶揄着说。 刘代周做势要走: “郑鑫,咱不陪望北玩儿了,回黄州挣咱的二等功去!” 陈望北赶忙许口愿: “好了代周,我怕你了行不行?不就是个二等功嘛?咱们宋书记说了,只要这个案子能顺顺当当的结了案,保证让你们俩披着大红花回咱黄州市局!” 刘代周“噗嗤”一声笑了: “服从命令是咱们警察的天职,立不立功,披不披大红花咱都得干,说说案子吧?” “你们俩不还没吃饭吗?餐厅有包子,有油条,先垫吧垫吧,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工作吧?” 人家大老远的从黄州赶到木县,陈望北不想当黄世仁。 刘代周也是个急性子: “吃饭别急,你先说一下咱们到什么地方办案吧?” “葛寨乡高坡村,距离木县县城大约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还尽是些坑坑洼洼的烂路!” 郑鑫不乐意了: “常言说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咱虽然不是去打仗,可总得先垫垫肚子再说吧?” “二位先等着,我去餐厅给二位弄点包子,再搞点豆浆!” 话音未落地,陈望北人已经向宾馆餐厅奔了过去。 几分钟后,陈望北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已经不怎么热乎的包子、油条、豆浆。 陈望北把两袋子早餐递给两位同事,嘱咐说: “去高坡村别开这辆警车,太扎眼。周主任考虑到咱们路途远,专门给我配了辆越野车。” “那你赶紧把车开过来,我们俩在车上吃饭!” 刘代周催促道。 “好嘞,咱这就出发!” 一路上,陈望北详细向两个人介绍了高坡村村长杨九成的嚣张跋扈,高坡村钨矿隐藏着的巨额利润黑幕,以及陈曦案所存在的诸多疑点等等。 刘代周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皱着眉头说: “案子这么复杂,这么说三五天是难结案了?” “宋书记把财务处都搬到了木县,很明显,不把这些幕后黑手全揪出来,他是不会罢休的。” 郑鑫接话说: “跟着这样的领导是能干出点成绩,不过,也挺累的。” “不知道哪位大神曾经说过;“痛并快乐着”,我没有痛,只是工作任务重了点,所以我快乐!” 陈望北不无得意的说。 车子一路颠簸,临近十一点,三个人终于来到了高坡村。 陈望北把车子停在村口,下了车,他很快注意到,水泥路以东或蹲或站围拢着十几个村民,他们一个个表情既神秘又紧张,像是村里出了什么大事情? 来高坡村,就是要和这些村民们打交道的,陈望北自来熟的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大叔大哥们,你们好,你们这是在议论啥呢?” 昨天坐在门口发呆的那名老头眯着眼睛问: “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是收贵金属的。” 陈望北撒了个谎。 “啥金叔银叔的?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的贵金属,是指金子、银子,或者是你们高坡村很有名气的钨。” 老头哼了一声: “哼!你也不看看,我们都穷成啥样子了,哪有金子银子?” “没金没银,也没有钨吗?” 一个小伙子“呸”的吐了口唾沫,一脸怒气地说: “村里的钨矿早就被杨九成一伙霸占了,我们有个狗屁钨!” 另一个中年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 “别和外人说那么多,说多了对你没好处。”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那件事晚上再说!” 一个头发花白,看样子很有些威信的老者挥着手说。 于是,那些围拢在一起的村民们各自散开了。 “大叔,您先别走,我能和您谈谈吗?” 陈望北见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也要走,连忙拦住他说。 “我家没金也没银,更没有你说的什么钨?我还有活要干,你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老者冷冰冰的说了两句,扭头就走了。 刘代周说: “他们戒心很强,或许把咱们当做杨九成一伙的了?” 郑鑫从兜里掏出烟说: “门口不还坐着一位吗?你们俩看我的!” 他笑呵呵的走到那名一脸木讷的老头面前,热情地掏出一支香烟: “大爷,您请抽烟。” 第159章 意外的线索 老头倒也没拒绝,慢吞吞地接过香烟。 郑鑫又从兜里掏出火机,替老头点上: “大爷,这路上风挺溜的,能去你家里寻口水喝吗?” 老头倒也畅快,从屁股下面抽起小凳子站了起来: “家里虽然不富裕,开水还是有的,都谁口渴,进来吧!” 院子的入口歪歪斜斜地立着一扇由粗细不一的木棍钉成的简易木门,老头用力一推,“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 陈望北和刘代周也赶紧随着老头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地面没有经过任何硬化处理,干燥的黄土裸露在外面。院子墙角处随意堆放着一些简单破旧的农具,其中一把锄头的木柄已经断裂,用粗糙的麻绳勉强捆绑着,一个竹篮的边缘也已经破损,露出尖锐的竹条。 院子北侧有一棵水桶粗细的歪脖子老槐树,老槐树枝杆稀疏,叶子也稀稀拉拉的。树下摆放着一张缺了一个角的石桌,周围是几个用石头简单堆砌而成的石凳子,表面粗糙不平。 正房是三间低矮的小瓦房,砖坯混合而成的墙面已经斑驳不堪,有些地方还裂了长长的缝隙。院子的南侧是一间更加低矮的土坯房,墙壁上的泥土脱落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稻草。屋顶覆盖着的茅草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已经变成了黄灰色。 老头“吱吱嘎嘎”的推开两扇破败的木门: “家里太寒酸了,我一个老头重活干不了,挣钱也没门路,只能将就着等死了!” 老头一边叹着气一边说。 三个人随着老头进了屋,屋里面的摆设果然寒酸。 屋里光线昏暗,两扇窗户被油渍和灰尘蒙的严严实实,只稍稍透进几缕微弱的阳光。 进门贴墙处摆放着一张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八仙桌,桌子上杂乱的摆放着破破烂烂的小物件,一眼望过去,桌子上的茶瓶和摞在一起的几只粗瓷碗,应该是桌子上最值钱的物件了。 屋里没有隔断,可以看到一张床歪斜的靠在东间屋的墙角,床上的棉被又薄又破,补丁摞着补丁,灰色的棉花从被子缝隙里钻出来,像枯草一般。床边是一个缺了腿的木桌,桌子上也摆放着几件破烂的日用品。墙边还立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柜门已经合不上了,露出里面几件打着补丁、褪色严重的旧衣服。 西间还有一张木床,床上的被子比东间那床被子要新一些,还要厚实一点,除此之外,一张半旧的写字台很是显眼。 陈望北有些好奇的问老头: “大爷,谁在西边这间屋子住着呀?” 老头从那摞粗瓷碗中拿出来三个,提起茶瓶倒了水: “我的两个孙子在西屋住。” “您儿子呢?” 老头身子忽然一僵,握着茶瓶的手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啪”的一声,茶瓶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大爷?” 站在老头儿一侧的郑鑫赶忙去扶住老头,而老头的脸色也变成了青紫色。 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壮实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进门就看到碎裂了的茶瓶,又看到老头脸色不对,马上就沉起了脸: “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抄家来了是吧?” 陈望北赶紧拿出香烟: “老弟,你可能误会了,这茶瓶不是我们摔的,是老爷子给我们倒水,不小心失手打破了!” “大爷,是这回事吗?” 老头叹了口气: “你误会人家了青娃,人家只不过是想找口水喝,我给他们倒水,不小心把茶瓶打破了。” 年轻人没再说什么,从屋外找来簸箕和扫帚,先把地上的茶瓶壳子捡起来,然后又把碎玻璃碴子扫进簸箕里放在了门口。 “喝水喝水,你们别放在心上,一个旧茶瓶,不算啥!” 老头已经恢复了平静,热情地招呼三个人喝水。 陈望北从老头尽力掩饰的表情里看出了极度的悲痛,那么,为什么提到他的儿子,他情绪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呢? ”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们几个不像是做生意的!” 老头自顾自的说。 三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这个看上去老朽不堪的老头,实则并不简单,也许,他才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 老头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浑浊的眼睛似乎明亮了许多。 “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关心我的两个小孙子,怕他们像他爹一样遭受毒手,经常会过来看看!” “大爷,您能详细说说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望北趁热打铁,赶紧顺着老头的话说。 “也没啥不能说的…… “大爷,你忘了葛叔是怎么交代您的吗?” 年轻人连忙提醒老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老头却不管不顾的说: “我虽然老了,可我不糊涂,我能看的出来,他们三个面目和善,不像是杨九成一伙的?这件事我都憋了整整六年了,我要是再不说,能把我给憋死!” 陈望北又再一次把香烟递向年轻人,年轻人看了看陈望北,又转头看了看郑鑫和刘代周,终于不再说什么,接过了香烟。 “我知道你们来我家找水喝只是个借口,不过,我相信你们是好人。既然提起了我的孙子,那我就和你们好好唠唠!” 老头拿起自己的旱烟袋,从布烟袋子里捏了一撮烟丝放进烟袋锅里,用大拇指使劲摁了摁,点上火,深深抽了一口: “我也姓杨,高坡村的村长杨九成是我的亲兄弟,我是杨家排行老大的杨思成。” 三个人又是齐齐的一愣,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眼前的杨思成是杨九成的亲哥,为什么杨九成过着奢靡的生活,而他的亲哥竟然过着这么贫苦的生活呢?他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过不去的坎吗? “我爹死的早,我是和我妈一起把我这八个兄弟抚养长大的。为了把他们拉扯大,我一直到三十多岁才结婚。可没想到,我辛苦把他们拉扯成人,到最后,他们却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 说到伤心处,杨思成用衣袖沾了沾眼角: “可能你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不和我一心?说白了,老九能挣钱,他们跟着老九有肉吃,有酒喝,还有钱拿。我这个人脾气有点倔,性子也有点直,说话不好听,可我事情做得明明白白,我们一家老小凭力气挣钱,我不会让高坡村的街坊邻居戳我的脊梁骨。说起来,老九倒是没亏待我,钨矿弄到手以后,第一年春节他就给我送去了十万块钱。我没要,我嫌这钱脏,我心里恶心。那时候我和老九还是前后院,他就让他儿子来说服我,结果,我儿子脾气比我还倔,一言不合,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我儿子把他儿子脑袋打烂了。要按说,再怎么打架我们都是亲一家,怎么着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情?可是没想到,晚上老九就亲自领着几个狗腿子把我家砸了个稀巴烂?我儿子气不过,就拿了个菜刀和他们拼命!” 说到这里,杨思成老泪纵横,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他们人多,几个狗腿子一拥而上,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狗腿子们把我儿子的菜刀夺下来,混乱中,我儿子被人一刀砍中了要害,就这样没了?” “杀人是要偿命的,这件事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郑鑫忍不住问了一句。 “偿什么命啊?老九让一个打手顶了缸,那个人仅仅坐了不到三年的大狱,人就放出来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些人无法无天,难道就没人管了吗?” “他做的恶事多着呢,你先听我说完。” 杨思成接着说: “我儿子死了以后,媳妇就改嫁了,留下两个小孙子我自己抚养。那个时候俩小孙子一个才两岁多,一个还不到四岁,我一个老头又当爹又当妈,那种苦你们谁都想象不到?可这还没完,老九让他儿子天天去我家找茬,隔三差五往我家门上抹些屎尿,我一个老头打又打不过他,骂几句又不顶事,我惹不过他,就去县里告他。可告来告去的,人家一听说我告的是杨九成,根本就没人搭理我?我心里憋屈呀,我真想一头碰死算了?可是我还有两个小孙子,我要是死了,他们怎么活下去?没办法,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我们现在住这个院子以前是个孤寡老头,他死了以后,经过我们组长同意,我们爷儿仨就搬到这个院子住了!” 陈望北性子刚烈,他越听越生气,“忽”地站了起来: “您放心大爷,杨九成再霸道,他一手遮不了天。我实话告诉您,我们三个是宋书记派过来调查杨九成的,杨九成恶贯满盈,他一定会被绳之以法,到时候,您的宅子还是您的宅子,你们爷仨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宋……,宋书记?就是昨天来的那个大干部?” 一旁坐着的小伙子结结巴巴的问。 “是啊,那个最大的干部就是我们宋书记!” “他明知道杨九成作恶多端,昨天为啥不把他抓起来?” 陈望北耐心的解释: “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没有牢靠的证据怎么抓人?”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拿到证据,杨九成真就会倒台了?” “那当然。我们杨书记不比别的干部,他办起案来认真的很,那些贪污腐败分子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哆嗦!” 杨思成越听越高兴,浑浊的老眼放起了光: “我就说嘛,老天爷早晚会开眼。你们不是找证据吗?我们村会计杨德成的儿子被老九打残了,他媳妇也被老九的狗腿子们糟蹋了。后来,他媳妇眼看着大仇难报,吊死在他家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这是不是证据?” 年轻人也抢着说: “还有,听说昨天晚上我们高坡村的会计杨德成跑了?杨九成知道省纪检委的人还在木县,怕他找麻烦,就派人到处抓他。为了逼他现身,还抓了杨德成的孙子和他们家的邻居阿军!” 一直没说话的刘代周紧张的问道: “那杨德成被他抓到了吗?” 第160章 大展雄威 年轻人回答说: “这倒不是太清楚?不过,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今天早上我去看冬生,冬生说他爸昨天一夜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了?” “杨德成藏在哪里,他儿子杨冬生一定知道,为什么他杨九成不逼着杨冬生说出他爸的藏身处,反而把阿军抓走呢?” 陈望北又问道。 年轻人神色凝重地说: “我刚才没和你们详细说,杨九成不止抓了杨冬生的儿子和阿军,还抓了阿军的老婆儿子。” 陈望北三个人顿时心里一紧,感觉事情严重多了? 陈望北掏出香烟给大家发了一圈,等大家都把烟点上了,这才又接着问道: “兄弟,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阿军一家三口被抓的?” “你们来之前,阿军的爹和娘去找过葛叔,想让葛叔找杨九成说说好话,放了阿军一家三口。” “这么说,刚才你们几个就是在商量这件事了?” “是在商量这件事。我仔细想了想,杨冬生脾气很倔强,他绝不会把他爹的下落说给杨九成。而阿军和杨冬生是邻居,又是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如果杨九成从杨冬生嘴里问不出杨德成的藏身处,那他只能从阿军嘴里掏话了?为了要挟阿军,杨德成就让人把他老婆儿子全抓走了?” 郑鑫气愤地说: “这是非法拘禁,杨九成已经严重触犯了刑法,只凭这一条,咱们现在就可以抓他!” 刘代周想了想说: “如果我们三个去和杨冬生谈,他会说出他爹的下落吗?” 年轻人摇摇头: “别说你们了,连我们都问不出他爹到底藏在哪里?” “他为什么不愿说?” 刘代周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爹忘了他儿子是怎么残的?媳妇是怎么死的?不想着报仇,竟然当起了村里的会计?他这种行为大伙都很反感,有人还当面骂他是哈巴狗。所以,除了阿军,杨冬生谁都不相信!” 刘代周点点头: “村民们的反应可以理解,毕竟杨九成是村长,他掌握着高坡村的政治局势,私吞了大家本应雨露均沾的集体财富。而杨德成不仅不想着替儿子儿媳妇报仇,还当了村会计替杨九成卖命,大家怎么会不骂他哈巴狗?” 陈望北分析说: “从杨德成的出逃可以看得出来,他当村会计只是为了获得杨九成的信任,从而为收集杨九成的犯罪证据获得便利条件。只要咱们能拿出真诚的态度,杨冬生一定会配合咱们的工作!” 刘代周摇摇头,表示反对: “找杨冬生做说服工作,不如解救阿军效率更高一些。只要咱们能找到阿军,就能知道杨德成的下落,而找到了杨德成,就能拿到杨九成更多的犯罪证据!” 杨九成养了那么多的爪牙,又心狠手辣,仅凭他们三个人很难把阿军一家人营救出来,陈望北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稍一考虑,他说: “杨九成一共抓走四个人,不光有阿军一家三口,还有杨冬生的儿子,整整四条人命,他杨九成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对他们下毒手?我看这样吧,让这位青娃兄弟把咱们领到阿军家里,看阿军爸妈能不能提供线索?” 杨思成慢悠悠的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磕了磕他的烟袋锅子,自告奋勇地说: “阿军的爹娘也不一定会知道德成藏在什么地方?要想弄清楚,还是得去问冬生。你们别发愁了,我和你们一道过去,冬生不相信别人,一定会相信我!” 陈望北一听大喜: “那就太谢谢您了大爷,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杨思成把烟袋锅子往腰里一别,干枯的手挥了挥: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 可没想到的是,几个人刚走出院子,六个手持棒球棍的彪形大汉就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一脸凶相的刀疤脸一边把玩着棒球棍,一边冷笑着看向走在前面的陈望北说: “听说村子里来了几个收贵重金属的,就是你们三个吧?” “这位大哥,你有什么好东西要卖吗?” 陈望北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不慌不忙的说。 刀疤脸一步一步逼近陈望北,手里拎着的棒球棍指着他的胸口恶狠狠地说: “我有没有好东西咱先另说,这老东西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你们去他家里干嘛?” “大哥,你这就小看我们了,我们不光收金收银,还收从春秋战国时期到解放初期的各种老物件。人不可貌相,越是穷苦人家,家里边放的好东西就越多!” “你们收的东西呢?拿出来让我瞧瞧!” 郑鑫早已按捺不住了: “你们几个是干嘛的?我们收了什么东西是我们的事儿,凭什么要让你看?” “就凭这个!” 刀疤脸狞笑着,手里的棒球棍带着风声呼的当头抡了过来! 郑鑫赶紧向后退了一步,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刀疤脸还要再打,陈望北狠狠一脚踹在刀疤脸腿肚子上。 只听“哎哟”一声痛苦的哀嚎,刀疤脸一条腿跪在了地上。 “快上,大家一起上,打死这几个龟儿子!” 刀疤脸忍着疼痛,捂着那条腿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凶神恶煞的指挥后面那几个狗腿子。 这些爪牙们嚣张惯了,早就急不可耐的想过过手瘾,他们“哇哇”的狂叫着扑了过来。 郑鑫属于三个人中最弱的一个,他跑回院里,从墙角处拿起那把断了柄的锄头又冲了出来。 而陈望北早已经像是饿虎冲进了狼群,没见他怎么出手?只听“啊啊”接连两声惨叫,两个爪牙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下哀嚎了。 刘代周也不遑多让,三拳两脚制服了一个扑过来的狗腿子。 剩下两个人面对如此神勇的“收货人”,吓得转身就想跑? 陈望北一个箭步堵住了他们的后路,飞起一脚踢飞了一个人手里的棒球棍,一拳砸在他左太阳穴上。这一拳力道超人,这家伙像是遭受了一记重锤,“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接着,陈望北又一个箭步冲向另一个家伙,一记势不可挡的扫堂腿,这家伙闷哼一声,也躺倒在地上。 郑鑫拿着那把断了柄的锄头,表情有些沮丧。 这事儿闹的,自己跑那么快拿了个趁手的土兵器,还没来得及发挥呢?刘代周放倒了一个,人家陈望北一个人就承包了五个,一个也没给自己留下? “你快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找事的?” 郑鑫没捞着战绩,用锄把子狠狠在刀疤脸屁股上抡了一下! 刀疤脸一只手捂着屁股,脸上虽然有些胆怯,但仍然恶狠狠的瞪着郑鑫: “别得意太早小子,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哦?你说说,高岥村除了你们这几个人渣,谁会让我哭?” 刀疤脸狞笑着一指路西边: “不出两分钟,让你哭的人就会过来,有种你就等着!” 刘代周看了看陈望北: “望北,这些人怎么处理?” 陈望北也挠头了? 虽然已经预想到调查一定会遇到阻力,可仅仅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处理起来确实棘手? 还没有等他做出答复,更麻烦的事情来了,只见路西边骂骂咧咧的又冲过来十几条大汉! 第161章 层层深入 十几个统一着装的黑衣家伙挥舞着棒球棍呐喊着冲了过来。 “赶紧抄家伙!” 陈望北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捡起地上的一根棒球棍,迎头扑向冲在前面的几个人。 刘代周有样学样,从一名趴在地上呻吟的爪牙手里抢过一根棒球棍,也跟着冲了过去。 郑鑫丢掉折了把的锄头,也想捡起一根棒球棍帮忙?谁知道那个刀疤脸早看出了他的意图,他瘸着一条腿,抢先一步把那根棒球棍抓在手里,抡起棒球棍冲着郑鑫的脑袋打了过来。 郑鑫一低头躲过攻击,赶紧又把断把子锄头捡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没占着便宜。 眼看着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这时,两辆车呼啸着驶了过来。 前面一辆轿车鸣着喇叭开道,后面一辆进口越野车“嘎吱”一脚刹车,稳稳停在了路中间,恰巧隔开了双方的正面交锋。 冲在最前面的光头大汉摆摆手让大家停下来,一脸媚笑着替车里这位拉开车门。 杨九成先是伸出一只脚,锃亮的皮鞋稳稳踩在地上,接着,他挺直身体从车内走出。 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群爪牙们,所到之处空气都像是被冻结,令爪牙们不寒而栗。 “大白天的,你们一个个拎着棒球棍干嘛呢?” 光头赶忙解释: “九哥,咱们的兄弟…… “什么九哥九哥的?规矩点,这里没有九哥,叫村长!” “是是,村长,咱们的几兄弟被这三个外地人给揍了,我正打算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杨九成佯装生气的样子说: “谁让你们这么搞的?咱高坡村要想发展起来,就要欢迎来自社会各界的朋友们来咱村里考察、体验,要让他们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这才是待客之道!” 光头大惑不解,弄不明白他们的老大今天是抽了什么风? 杨九成笑呵呵的向陈望北伸出了手: “这位老弟你好。” 陈望北伸手和他握了握: “你就是杨村长吧?” “我是杨九成。这几个家伙不懂事,让你们几位受惊了!” 陈望北皮笑肉不笑的说: “杨村长,这高坡村让你治理得挺不错呀,简直是铁桶一块嘛?恐怕飞来一只麻雀,也得搞清楚是公是母吧?” “哦?我说兄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三个来你们高坡村做点小生意,这几个泼皮无赖非要盘根问底?我们还没说啥呢,他们六七个就动上手了?杨村长,是不是外村人想要来你们高坡村,都要经过你们的盘问呐?” “你们说,有这回事吗?” 杨九成扫视着这帮打手们,装模作样的问道。 “没有,他这是胡说八道!” 刀疤脸一瘸一拐的走到杨九成面前,哭丧着脸说: “我们几个听说有三个外地人来咱村里收什么贵重金属?就想着凑过来看看热闹。谁知道这三个小子拽的很?两句话还没有说到头,他们拿着锄头就往我腿上招呼?您瞧他们把我给打的,也不知道小腿骨断了没有?” 杨九成板着脸训斥道: “活该你们挨打,人家做人家的生意,你们瞧什么热闹啊?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 转过脸又对着陈望北说: “老弟,人你也打了,气你也出了,你们还继续做你们的生意,这件事到此为止行不行?” 办正事要紧,陈望北也不想和他们纠缠下去: “既然杨村长开了尊口,我还有啥可说的?代周,郑鑫,咱们走,做咱的生意去!” “就这样算了?” 郑鑫不服气的说。 “走吧走吧,出门三分小,咱做生意不容易,别惹事儿了!” 陈望北冲他使了个眼色,顺势推了他一把。 那些爪牙们眼看着打不成仗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了。 杨九成最后打量了陈望北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杨思成从一开始刀疤脸过来找茬的惊恐不安,到后来他们被揍的哭爹叫娘那种心花怒放,整个人像是坐了过山车。 这三个年轻人能和杨九成的一帮爪牙们打起来,还打得那么凶?证明自己真没看走眼,他们一定会替自己寻回公道。 “大爷,杨冬生家还去吗?” 陈望北走过来说。 “当然要去了,为啥不去?” “杨九成已经回来了,如果他看到您和我们在一起,他会不会报复您?” “我才不怕他报复呢,刚才他们那么多人都没敢动手,说明杨九成对你们还是很忌惮的!” “您能想到这一点就行。我告诉您大爷,我们来高坡村之前,宋书记已经派出了三个调查小组,对木县县委、县政府和木县公、检、法主要领导逐一摸底调查,只要发现有人借助手里的权力以权谋私、贪赃枉法,马上就会被双规审查,绝不留情面。杨九成之所以敢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正是这帮人在背后替他撑腰,充当他的保护伞。现在,这些当官的自身难保,已经穷途末路,哪还顾得上扬九成的死活?而杨九成失去了上面的保护伞,他还敢像以前那样嚣张吗?”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看出了点不对劲?如果是以前,这帮人不把你们打残就绝不会罢休。再看看刚才?他们的人被你们揍得哭爹喊娘的,那个姓冯的刀疤脸差点被你给打残,杨九成不还是没敢让他们报仇吗?” “那咱们走吧大爷?” 杨思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精神抖擞地说: “我也一直在挂念德成哥的安危,走吧,我领你们过去!” 杨九成家里,姓冯的刀疤脸委屈的向杨九成诉苦: “九哥,您以前交待过我,让我监视杨思成的一举一动。刚才我发现那三个年轻人和杨思成嘀嘀咕咕的?我就过去盘问他们,结果挨了一顿打,我感觉我这条腿都被他们打残了?您为啥不让弟兄们动手削死他们呢?” 杨九成叹了口气: “老冯,咱们木县已经不是以前的木县了,天要变了?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去县城吗?蒋书记给我打电话了,他说省纪检委派出了两个工作组,一路由省纪检委副书记郭开来带队,长期驻扎云海市,要像过筛子似的把云海翻个底朝天。只要查出有问题的干部,轻则诫勉谈话,重则马上双规处理,这简直是云海几十年不遇的的大地震呐!” “云海是云海,咱木县是咱木县,他们会影响到咱们吗?” 姓冯的疤脸不服气的说。 “你坐了那么多年牢,是不是把脑袋坐傻了呀?” 杨九成看着冯姓疤脸窝囊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 “办什么事情你用用脑子行不行?咱木县归哪里管辖?还不是归云海市吗?我告诉你老冯,蒋书记说了,就在今天上午,省纪检委派出了三个调查小组,一路专门调查木县县委、县政府,一路调查公、检、法三个单位,一路就是奔着咱们高坡村来的。我怀疑,刚才那三个年轻人就是省纪检委派来的工作人员!” “啊?他们这是杀了个回马枪啊?怎么会这样呢?昨天那个姓宋的书记不是说,咱们高坡村的事情到此为止吗?” “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了,老冯,杨德成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我派了十几个兄弟,把咱高坡村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愣是找不到这老东西?” 杨九成突然间爆发了,他把茶几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嘶吼道: “全是饭桶,废物,瞅瞅你们这些人,你们一个个吃的膘肥体壮的,连个老头都找不到?老子养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什么用?” 屋里的爪牙们从没见过杨九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 “九叔,您这又是骂人又是摔茶杯的,干嘛发这么大火呀?” 杨海笑眯眯的进了客厅。 “我还没说你呢,你要是早点把住村口,杨德成能逃了吗?” 杨九成正在气头上,瞪着杨海就是一顿猛怼。 “九叔,您这就不讲道理了吧?您一句话,我酒都不喝了,村头连只麻雀都没飞出去,怎么就怨到我头上了?” “那杨德成呢?难道他长了翅膀飞了?” 杨海掏出兜里的香烟,递给杨九成一只,又递给冯疤脸一只,无不阴险地说: “别着急嘛九叔,您放心,这老东西逃不出咱手心。他不是不回来吗?他孙子在咱手里,阿军和他老婆儿子也在咱手里,您还怕他杨德成真飞了呀?” 提起杨德成的孙子,杨九成吓的一拍大腿: “杨思成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会不会把那三个年轻人领到杨德成家里?” 第162章 突发变故 杨冬生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父亲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任何音讯,唯一的儿子也被杨九成的爪牙们抓走,就连最好的朋友阿军也受了连累,一家三口不知道被杨九成囚禁在哪里? 恍惚中,他脑子里又一次出现了妻子哀怨无助的身影。 妻子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没留下一句话,连个纸片也没留下。杨冬生还清楚的记得,她临死前的那个晚上,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她不是个干净的人了,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杨冬生知道,她说的“不干净”意味着什么?可他毫无办法,无论妻子受到了什么样的屈辱,他只能把满腔怒火转化为对妻子的安慰。因为,他离不开她,离了她,这个家就完了。可是,妻子还是没能顶住,精神上的压力和毫无希望的未来,让她最终放弃了生命,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那个世界没有坏人,没有邪恶,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杨冬生眼眸中蓄满了泪水,他抬眼看了一眼床边桌子上摆放着的几个药瓶,又缓缓扫视了一遍这个毫无生气的屋子,长长的叹息一声,决定要和妻子团聚。 他不是没有骨气,也不是没有和命运抗争过,可父亲生死未卜,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人连打带骂的抓走,他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残废除了愤怒的嚎叫,没有一点能力阻止他们的兽行。 不能保护家人,只会连累别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费力的拿起床边桌子上的一个粗瓷碗,用力把碗摔在桌子上,从碎片中选出一片稍大点的残片,两眼一闭,狠狠向自己的左手腕上划去…… “冬生,省纪检委的同志看你来了,冬生…… 杨思成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他走进里屋一看,杨冬生双眸紧闭,左手搭在棉被上,手腕上的鲜血把被子染红了一大片。 “快过来,你们赶快过来,冬生自杀了!” 屋外的几个人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里间。 刘代周翻翻他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人还有救,赶快打120!” 陈望北赶紧拿出手机,慌慌张张的拨打了120。 刘代周又吩咐郑鑫: “找条毛巾,先给他止血!” 郑鑫找来毛巾,刘代周接过来,用力把杨冬生割破的手腕勒紧,血暂时止住了。 “唉……,别说这孩子行动不方便了,就是咱们正常人,也受不了连续不断的打击呀!” 杨思成摇头叹息。 “杨九成这个无恶不作的畜牲,看他把人逼成什么样子了?” 刘代周双拳紧握,眼睛里喷着熊熊的怒火。 陈望北安慰他说: “代周,你要克制住自己,马上就要和他算总账了,他犯下的累累罪行,自有法律去制裁他。” “这种人多留一天,就会多祸害一天百姓,我现在去抓他!” 郑鑫红着眼圈,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就要出去抓杨九成。 陈望北一把拉住他的衣襟: “行了郑鑫,你就别添乱了,杨九成身边几十个打手,你一个人能办成事吗?” “这这……,这他妈太气人了?唉……,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也得忍着。咱们的任务是调查杨九成和他所关联的某些伸黑手的干部们,而不是现在把他抓起来?什么时候需要动手抓人,宋书记会有安排的!” 杨思成看着双眼紧闭的杨冬生,不禁担忧起来: “县城距离高坡村有三十多公里,等救护车来了,冬生恐怕…… 刘代周恰巧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陈望北说: “咱们不能这样等下去了,救人要紧,你把车钥匙给我,开咱们的车先把人送到医院。” “这样吧,让郑鑫留下,咱俩一块过去开车!” “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不行,杨九成困兽犹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走吧,别啰嗦了!” 两个人刚走出杨冬生家的院门,迎面走过来三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是来者不善。 “两位是来看冬生的吧?” 光头讪笑着问道。 “我们不认识谁是冬生。做生意嘛,反正谁家有贵金属要卖,我们就去谁家谈生意!” 陈望北不由止住了脚步。 对方三个人,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郑鑫战斗力最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有点危险了? “是吗?那我告诉你,这家没别人,只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残废,也没什么贵重金属,你们收东西可以去别人家看看。” 说完,光头领着人径直向杨冬生家走过去。 “代周,我去开车,你留下来帮郑鑫,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他们进杨冬生家里!” 刘代周也看出了不对劲: “那好,你赶紧去开车,我不会让他们进杨冬生家的!” 陈望北点点头,转身向不远处的那辆越野车跑去。 跑到车子旁边,他警惕的向村口处看了看,只见村口处摞起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把整条路堵的严严实实。路两边还站着几十个杨九成的爪牙,这些人手持各种各样的凶器严阵以待,看来,想要从这条路出村是不可能了? 来不及多想了,陈望北跳上车,一脚油门向杨冬生家驶去。 “我们九哥说了,让我们给冬生兄弟送点慰问金,你一个外地人,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另一边,光头领着两个人要闯进去,刘代周守在大门口,死活就是不让他们进。 “你让开不让开?我告诉你,你别逼我们动手?” 光头又威胁道。 “等我们做完生意,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现在不能进去!” “做个破生意,有什么可保密的?行行,你不是不让我们进吗?弟兄们,给我揍他!” 正当他们咋咋呼呼的想要围殴刘代周时,陈望北开着越野车已经驶到了门口。 他跳下车,没废一句话,一拳打在光头的太阳穴上。 光头闷哼一声,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斜斜的转了个圈,扑通一声,还是栽倒在地上。 另两个家伙见势不妙想要逃跑,陈望北哪会让他们逃走? 他一个锁喉动作,轻松的把其中一个家伙撂倒。 最后那位被陈望北猛虎般的气势吓傻了,连动也没敢动。 刘代周可不会和他客气,一个擒拿动作,人已经倒在地上。 等郑鑫听到动静,那三个家伙已经全被放倒了。 “快把杨冬生背上车!” 陈望北沙哑着喉咙吆喝。 “好好,就来就来!” 郑鑫在杨思成的帮助下,迅速背着杨冬生来到了越野车旁。 陈望北顾不上喘口气,火急火燎的问杨思成: “大爷,村口的路已经被杨九成那帮人堵死了,你们高坡村还有没有别的出口了?” “有倒是有,不过,路实在太烂了,还窄,很不好走。” “没关系大爷,我们这是越野车,只要有路就行,那就麻烦您帮忙领一下路吧?” “好,我领你们过去!” 等杨思成上了车,越野车一声嘶吼,荡起一阵烟尘,冲向村中间的那条水泥路。 刚上了水泥路,村口忽然多了几辆轿车和一辆越野车,几辆车加足马力冲了过来。 “左拐左拐,过了前边这个十字路口再左拐。” 杨思成不顾颠簸,坐在副驾驶上指挥着陈望北。 拐过了两个路口,后面的几辆车越跟越近,紧紧咬着不放,还一直鸣着喇叭。 “往右拐,前边这条小路直通县道,已经废弃多年没人走了,你开车小心一点。” 杨思成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微微有些紧张。 放眼看过去,前边一条两米多宽的窄窄的小道出现在眼前。 如果不是杨思成,陈望北他们三个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路? 整条小路被荒草和荆棘所占据,小路两侧地形复杂,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巨石散乱的分布在小路两侧。不远处有片树林,树林旁边有一条小溪,这条小溪穿路而过,不知道深浅? 再向远处看过去,茫茫群山无边无际,让人望而生畏。 “大爷,您受累,跟着我们一起去一趟县城好吗?把冬生安排好,我们再把您送回来?” “你们能冒险救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怂。你只管好好开你的车吧,我陪你们到县城!” 后面越野车的轰鸣声让人脑袋发胀,陈望北一脚油门,不顾一切的冲向前面那条小路。 上了这条小路,轮胎不时与地面的小石块碰撞,再加上一些坑坑洼洼,越野车就像是在跳舞,颠簸的让人头晕眼花。 前面就是小溪了,陈望北看着小溪中不时凸起的巨石,把牙一咬,加足马力冲了进去。 小溪的水并不深,但是乱石太多了,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车子的一只轮胎刚好卡在了石缝中间,竟然动弹不得了? “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是加把力呀?” 陈望北嘴里嘟囔着,急的满脸都是汗水,一颗心揪的生疼。 “这样是过不去的,要不,我和郑鑫下去推推车吧?” 刘代周焦急地说。 陈望北没说话,轻踩离合,又挂上了倒档。 在一阵轰鸣过后,越野车终于向后倒了一点。 随后,他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巨大的轰鸣过后,越野车腾空而起,终于驶出了小溪。 第163章 医院谈话 后面追过来的那辆越野车不敢开进小溪,从车上跳下来几个杨九成的爪牙,骂骂咧咧了一阵子,调转车头又回去了。 郑鑫看着渐去渐远的那辆越野车,一脸沮丧地说: “卧槽!今天可真够窝囊的,堂堂的人民警察,竟然被一帮村民追的没处躲?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陈望北纠正道: “你错了郑鑫,这帮人哪会是普通的村民呐?从他们的着装和他们身上那种杀气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是两劳释放人员和一些不干正事的社会闲散人员。” 杨思成接茬说: “还是这位同志说的对,杨九成养了三四十个打手,没一个是我们高坡村的。这帮人平时闲着没事儿,吃喝嫖赌啥都干,把我们高坡村祸害的鸡飞狗跳的。” 陈望北稍稍加了点油门,神色凝重地说: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蹦哒不了几天了,等咱们查清楚了他们犯罪的事实,也就到收网的时候了,这帮人一个都跑不了!” 刘代周焦急地催促说: “望北,杨冬生呼吸越来越微弱了,再加快点车速。” 陈望北又一次加大了油门,越野车嘶吼着,荡起一阵阵的烟尘,一路颠簸着向县城驶去。 宋远平在宾馆也没闲着,天近中午时,他一一给各个小组打电话,询问工作进展情况。 当问到陈望北时,陈望北正忙于应付小路上的沟沟坎坎: “领导,我正在开车,路况太复杂了,我没办法接您的电话,让代周同志替我汇报吧!” 刘代周一伸手接过陈望北递来的手机,语气十分恭敬: “首长您好,我是黄州市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一中队刑警刘代周,我向您汇报高坡村的情况!” 宋远平温和的语气说: “哦,是代周同志,你们辛苦了,工作有没有进展呀?” 刘代周把刚才高坡村发生的事情简单做了汇报,着重提到了已经生命垂危的杨冬生。 宋远平稍一沉吟,指示说: “代周同志,你们做的很好,案子要查,人民群众的生命尤为重要。我马上让秘书协调县医院,全力抢救杨冬生同志!” 中午一点左右,其他小组结束了一个上午的工作,陆续回到“木县宾馆”吃饭了。 宋远平心里着急,又再一次打给了陈望北。陈望北汇报说,他们已经赶到了县医院。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顾不上吃午饭,马上让莫笑笑派一个出纳,几个人坐上车直奔县医院。 有了宋远平的亲自指示,县医院不敢怠慢,早就做好了抢救病人的所有准备。陈往北的越野车刚驶进医院大院里,几名医生和几个护士便抬着担架,小跑着把杨冬生抬进了抢救室。 另一边,宋远平也迅速赶到了县人民医院。 下了车,他先安排出纳交上一定的费用,然后,带着秘书急急的赶往抢救室。 陈望北几个人正在抢救室走廊里的长椅上坐着,见宋书记亲自过来了,连忙都站了起来。 “杨冬生同志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宋远平着急的问道。 “还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医生们正在抢救。” “这个杨九成,把高坡村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不能让他再继续祸害下去了,你们要加快工作进度,哪怕能固定住一点点证据,就要先把他打掉!” 宋远平脸色阴沉的说。 “您就是宋书记吧?” 杨思成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老先生您是?” “我叫杨思成,我是高坡村村长杨九成的亲哥。” 杨思成自我介绍道。 “哦?” 宋远平脸色愈加阴沉,似乎能拧出水来: “你们杨家兄弟眼里还有法律吗?看把人逼成什么样子了?” 陈望北赶忙替杨思成解释: “领导,您误会了,这位大爷虽然是杨九成的亲哥哥,但他也是被杨九成迫害的对象之一。他儿子被杨九成打死了,儿媳妇改嫁了,家里的宅基地也被杨九成侵占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只剩下他和两个小孙子艰难的讨生活。现在,他和他的两个小孙子住在一个没人住的破房子里。” “是这样啊?” 宋远平赶忙道歉: “对不起了老先生,是我的错,我没问清楚原因,就夹枪带棒的凶了您一顿,请您原谅。” 杨思成紧紧握住宋远平的手,眼含热泪说: “您这么大的领导,还给我道歉,我哪里敢当啊?说起来惭愧呀,昨天您来我们高坡村,啥事没干您就又走了?我们一帮老头子心里不畅快,以为您这又是官官相护,走个过场就算了,还在背地里好一顿骂您呢?” 宋远平和蔼的拍拍杨思成的手背,温和地说: “骂几句就骂几句吧,作为省纪检委书记,我没有管好下面的干部们,给你们添了麻烦。” “您太客气了宋书记,下面的干部干坏事儿怎么能怨您呢?您能不辞辛苦从省城来我们木县,替我们老百姓申冤,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宋书记,您这一来,我们老百姓又有希望了,啥都不说了,谢谢您,谢谢您…… 杨思成老泪纵横,此刻,他那颗饱受摧残的心得到了极大安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激动的心情,只是紧紧握住宋远平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 宋远平尽力安抚杨思成激动的心情,让他坐在长椅上休息。 他扫视了一下几位工作小组成员,脸上又恢复了凝重之色: “看到了吧同志们,咱们只不过是干了应该干的事,我们老百姓们就把咱们当做了青天,当做了英雄,当做了救世主?悲哀呀同志们,如果我们的干部能有一点点良心?如果他们把我们老百姓真正放在了心里,还会产生这么多冤假错案吗?还会纵容这些黑恶势力肆意妄为吗?由此可以看出,我们的工作还要继续加大力度,要常抓不懈,只有从根本上遏制腐败的发生,才能斩断黑幕下产生的利益链,才能保证我们的群众安居乐业,幸福生活!” 这时,几个医院领导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近视眼镜的中年人老远就笑着伸出了手: “首长您好,我是木县人民医院院长顾维从,不知道您来我们医院指导工作了?我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宋远平和他握了握手,一脸严肃的指示道: “今天这位病人情况很特殊,身体高度残疾,家里经济条件很差,又没有家人陪护。你们医院不光不能歧视他,还要拿出最好的医疗资源,让最有经验的护士对他进行护理,产生的所有费用,我们省纪检委包了。” 顾维从赶忙承诺: “您放心首长,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抢救他的生命。至于费用嘛?我们医院就是再困难,也不能让你们省纪检委承担。” “不管谁来承担这项费用,后续治疗要跟得上去,护理档次不能降低,你们医院能做到吧?” “能能,一定能做到!” “顾院长,人我就交给你们医院了,你记一下我秘书的电话,病人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排好了杨冬生的治疗,宋远平把陈望北叫到医院的僻静处,嘱咐他说: “下午就别再去高坡村了。一个呢,高坡村情况太复杂,也太危险。再一个呢,你们把杨冬生救了,杨德成藏在哪里只有杨冬生知道?而杨德成又藏着那本让杨九成寝食难安的账本?这样一来,杨九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要是派人到医院杀人灭口,这件事就会更麻烦?从现在起,你们三个不要离开医院,要提高警惕,保证杨冬生的安全。回宾馆以后,我会再派几位同志来医院,进一步加强安保力量。” 陈望北忧心忡忡地说: “领导,我认为杨九成就是再胆大妄为,他也不一定敢在医院动手?我担心的是杨冬生的儿子和阿军他们一家三口,他们还在杨九成手里?杨九成一直找不到杨德成,而杨冬生又被咱们救了,杨九成会不会起杀心呐?” 宋远平沉思了一下说: “杨九成嚣张惯了,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丝毫不知道掩饰。我估计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高坡村的村民们猜也会猜到阿军他们三口和杨冬生的儿子是被他抓起来的?这种情况下,他就是再狠毒,整整四条人命,他真有那个胆子下手吗?毕竟,打死人和打伤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杨冬生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只有他才知道杨德成的下落?而杨九成为了不让咱们从杨冬生嘴里套出杨德成的下落,他或许会狗急跳墙?所以,保护杨冬生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那阿军他们…… “高坡村那么大,他们被囚禁在哪里,你能找得到吗?咱们只能先做好一件事情,等找到了杨德成,咱们固定了杨九成的犯罪证据,下一步,要调集大量警力,把这个黑恶势力集团一网打尽,阿军他们自然就安全了!” 陈望北长长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服从领导的安排。 刚走到停车场,宋远平又接到了个让他更为忧心的电话。 第164章 再探黑瞎子洞 电话是周静雅打来的,她带着哭腔,焦急的说: “远平,刚才我爸的脑溢血又犯了,这次非常严重,你赶紧来一趟黄州吧?我好害怕!” “咱爸在哪个医院治疗?” “在市第二人民医院,我已经请了假,你赶快过来好吗?” 平山市反腐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而木县的高坡村情况又非常复杂,作为整个调查组的定海神针,宋远平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候去了黄州市,后续工作无疑会受到很大影响。 可周静雅是父母唯一的独女,身为女婿,如果不到黄州看看,确实对不起女友,也对不起一直都很支持他工作的岳父? “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周静雅焦急地催促着说。 “你别着急静雅,下午我安排一下工作,明天一早我过去。” “电话里不能安排吗?病重的是我老爸,是你未来的岳父,你怎么还是拖拖拉拉的?” “静雅,我现在没在金州,我在平山的木县调查一个案子,这个案子非常复杂,走之前,我必须要安排一下后续工作!” 宋远平只能耐心的解释。 周静雅对宋远平的解释很不耐烦,赌气着说: “工作工作,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我爸的病重要?下午你要是不来黄州,咱俩就分手!” “静雅,你听我解释……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周静雅已经挂断了电话。 宋远平感觉很对不起周静雅,两个人处了这么多天的男女朋友,他没有做到男友应该做的一切,甚至连陪她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她老爸危在旦夕,而自己却工作缠身,不能及时去照顾他,替周静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工作的特殊性和职业的责任心,让他不得不先把眼前的工作安排好,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去黄州? 带着满心的困扰与无奈,宋远平黯然回到了宾馆。 刚下了车,钟钜良就兴冲冲的迎了过来: “领导,根据孙仲敏的坦白,县委书记蒋新华,常务副县长唐明学,分管矿业的副县长范国骏,以及县国税局局长李源根、县地税局副局长田战胜、县工商局局长崔同会、县土地资源局副局长马志广都收受过高坡村村长杨九成的贿赂,看来,木县整个政治局势要重新改写了!” 宋远平皱了皱眉头说: “要调查这么多的单位和单位领导,咱们的人手不够啊?” “要不然,再从咱们单位抽调些人手过来?” “能抽调的人手都已经来平山了,单位还要维持日常工作,不能只剩下个空壳子。这样,我给郭书记打个电话,他在黄州干了那么多年纪委书记,哪个同志比较可靠,他还是清楚的,让他从黄州抽调些人手过来帮忙吧!” “那孙县长呢?该坦白的他都坦白了,对他该怎么处理?” “他从杨九成那里一共借了两次钱,打了借条没有?” “他说是打了,具体还是要进一步向杨九成核实,他究竟收到过孙县长的欠条没有?” “先不说他了,他的问题放到最后处理。目前咱们的工作任务很紧张,你不能闲下来,继续负责调查孙仲敏所说的这些单位和个人。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以后,咱们省纪委要组织一次由公安部门配合的“飓风行动”,把所有违法违纪的干部和高坡村所盘踞的黑恶势力集团一网打尽!” 回到房间,宋远平马上给郭开来打去了电话。 听了宋远平的安排,郭开来有些兴奋的说: “宋书记,咱俩想到一块儿了,不光木县情况复杂,平山市存在的问题更多。我刚才已经给黄州纪委方书记打过电话了,让他们尽快抽调十位业务精英,明天上午就会准时到达平山!” “十个人不行!” 宋远平加重语气说: “先不说平山,只是木县就最少需要十位同志帮忙。你让他们过来二十位同志,其中一半留在平山,一半让他们来木县报到!” 郭开来感慨的说: “这还是咱们省纪检委在办案子,下面的纪检委在开展工作时,人手就更加的捉襟见肘。”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像平山这样集体出现塌方式的贪腐还是很少见的。困难是有的,我们要在困难中总结经验,要在工作中展现我们省纪检委强大的震慑力,从而减少腐败的发生。好了,别再耽误时间了,你马上按我的安排,从黄州抽调人手!” “好的宋书记,我马上办!” 县委书记蒋新华焦急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省纪检委的长期驻扎,让他像吃了根针似的难受,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如影随形般伴随他左右,而孙仲敏的被停职更让他惶恐不安,仿若到了世界末日。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给孙仲敏打个电话,看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电话接通后,孙仲敏表现的很平静: “您有事吗蒋书记?” “也没啥事儿,我就是觉得吧,就因为你身体不舒服没去高坡村,这样就被停职了?宋书记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唉……,停职就停职吧,宋书记安排好了让大家都去高坡村,作为县长,我没有提前向宋书记请假,本来也是我的错,我没觉得宋书记对我的处理不妥当。” 孙仲敏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说宋远平一句坏话。 “呦呵,孙县长,你觉悟够高的嘛?我的想法和你稍稍有些出入,我觉得吧,作为一个领导,犯了错误是应该接受上级处理,但不能小题大做吧?宋书记对你下死手分明是在杀鸡儆猴!” “我情愿当这只鸡,至于谁是猴子?那我就不知道了?蒋书记,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蒋新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抖了抖,有些不可思议?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手握重权的县长被停了职,其政治生涯遭受了重创,未来是真被摘了官帽子,还是被降职处理,一切都在云山雾罩之中?而孙县长竟然云淡风轻,一点也不着急,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嘛? 或许这位孙县长早已和宋书记达成了某种协议,让孙县长暂时充当这只“鸡”挨板子,造成县委、县政府,以及各局、委、办领导们的集体恐慌,这些犯了错误的干部们顶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从而露出马脚,被他们一网打尽。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宋书记是周瑜,孙仲敏就是黄盖,他们俩这是演了一场苦肉计呀? 蒋新华越想越害怕,顾不得试探孙仲敏了,赶紧挂断电话,又紧急打给了杨九成。 此时的杨九成更是焦虑不堪,整个人处于狂躁时期。 杨冬生被那三个人救走了,而杨德成依然毫无下落?如果杨冬生先一步向省纪检委说出了杨德成的下落,那杨德成手里的那本账本,将会揭露几年来自己强占村集体财产的秘密,等待自己的无疑是漫长的铁窗生涯。 目前没别的办法,尽快找到杨德成,拿到账本,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他动用了各种手段逼问杨德成的下落,可阿军被打得死去活来,就是一口咬定,杨德成确实藏在熊瞎子洞? 他还舔着嘴角的血沫说: “我老婆儿子都在你手里,我敢不说实话吗?你就是把我打死,他也是去了黑瞎子洞!” “你他妈没说实话,我已经派人去黑瞎子洞了,根本就没见到那老头的影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先他妈剁了你儿子,再把你老婆轮奸了,然后,嘿嘿嘿…… “杨九成,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咱们谁都有老婆儿子,你别干这畜牲都干不出来的事儿!” 阿军瞪着血红的眼睛,拼尽力量嚎叫着。 “你小子嘴太紧了,冲你来没啥意思,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儿子被剁了喂狗,你老婆被十几个人糟蹋,我看你嘴还硬不硬?” “我真没骗你,冬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把他儿子送到黑瞎子洞,我说的全是事实话,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一旁姓冯的刀疤俯在杨九成耳边脸低声说: “九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改口?我看你这小子说的是实话。要不然,再派几个兄弟到黑瞎子都走一趟,说不定杨德成还藏在那个洞里呢?” “不会吧?” 杨九成皱着眉头说: “昨天晚上徐广和吴勇把黑瞎子洞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没见杨德成的影子啊?” “杨德成要是刚好在洞外边躲着呢?” “他就是真在黑瞎子洞,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他还会一直躲着不回来吗?” “可这小子分明不像是在说瞎话呀?” 冯疤脸很是迷茫? “老冯,你要是认为杨德成真的还在熊瞎子洞,那干脆,你领几个兄弟再去看看吧!” 杨九成想来想去,认为冯疤脸说的有道理,于是吩咐道。 “九哥,我当然可以去,可我不认识道儿啊?” 冯疤脸听说过这个黑瞎子洞地形非常复杂,一路上还特别的难走,他不想吃这个苦头。 “吴勇昨天晚上还去过那个洞,让他给你领路!” 杨九成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好吧九哥,我领人再过去看看,呃,不过…… 杨九成虽然是这帮黑恶势力集团的首脑,但他所网络的这些人全是些亡命之徒,他不仅要负担这帮人每天的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在替他出力的时候,还必须要出点血才行,不然,这帮人不会服服帖帖的替他卖命。 “你放心吧老冯,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只要你能把杨德成弄回来,我单独赏你二十万!” “那就谢谢九哥了,您瞧好,不把他扬九成弄回来,我就提着脑袋回来见您!” 有了杨九成二十万块钱重金的许诺,冯疤脸把牛逼吹的震天响,匆匆挑了几个弟兄,满怀信心的向黑瞎子洞进发! 第165章 自相残杀 冯疤脸领着几个人走了以后,杨九成让人把阿军蒙了眼,推推搡搡的弄上车,把他押送到了村东北角一处秘密据点。 而蒋新华的电话,也适时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以后,双方刻意压低了呼吸声,蒋新华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是杨村长吗?” “蒋书记,我是杨九成。” 杨九成很兴奋。 蒋书记这个时候能打过来电话,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这说明木县的局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不然的话,蒋书记是不会冒着风险给自己打电话的。 “蒋书记,我给您留了两箱山货,明天一早给您送过去。家里婆娘总念叨着,说是领导这么关心咱,咱可不能忘了领导。” 杨九成又玩起了老一套,要用大把的钱,让这位蒋书记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提线木偶。 “噢,是这样的九成。” 停顿了两秒钟,蒋新华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山货就不要送了,我这里还有。昨天有些话我没和你说明白,关于你借给我的那三笔钱,我已经凑齐了,准备还给你!” 杨九成握着手机的手瞬间绷紧,他不知道蒋书记是在试探他,还是真的想要把钱退给他? 他大脑急速的转动,沉默了了几秒钟后,他试探的语气说: “不对吧蒋书记,您从来没找我借过钱呀?” 蒋新华指尖捏的发白,眼睛盯着办公室虚掩的门,正色道: “咱们公是公,私是私,工作上我还会继续支持你,但私事也要掰扯清楚。我从你那里一共借了三笔钱,具体数额你也知道,今天晚上我让秘书给你送过去。万一省纪检委到你那里核实情况,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这个……,这…… 杨九成突然意识到,蒋书记这是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 “就这样吧杨村长,我很忙,还有个会议要主持。” 蒋新华没等杨九成再说什么,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暮色里的办公楼,忐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回到办公桌前,他翻开笔记本,找到以前的几项记录,指尖摩挲了好一阵子,用笔把那些日期和数字狠狠划过去,仿佛划破了阴霾,划出了曙光。 而另一边,杨九成失魂落魄的注视着天花板,阳光斜斜的透过窗户,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木山山下的树林里,杨德成猛然睁开眼睛,在经过近二十个小时的昏睡,他终于苏醒了。 他感觉浑身上下钻心剜骨般的疼痛,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看看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树干,昏黄的阳光斑斑驳驳的透过枝枝丫丫的缝隙,无精打采的照射进林子里,形成了彩色的、虚幻而凌乱的画面。 估摸着,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到四点钟了吧。 昨天晚上,杨德成是拼死一搏的,没想到命不该绝,刚好掉在了这棵老香樟树上。香樟树的枝条缓冲了他下落的速度,而香樟树下厚厚的黄叶和蓬起的蒿草也成了他最后救命的支撑。 虽然保住了一条老命,但他肋骨应该是摔断了好几根,而且,腰部以下也已经挪动不了半分,估计两条腿也被摔断了。 昏睡了这么长时间,杨德成感觉口干舌燥,嘴唇都已经裂开了密密麻麻细细的口子。 他又向四周看了看,终于,他看到了掉落在不远处的手机,再仔细观察,距手机不远处,那本让他视为复仇法宝的账本正静静的躺在枯叶上。可能在坠落过程中,账本挂上了枝条,不远处还散落着账本上脱落的几页。 杨德成忍受着浑身的伤痛,用尽全身力气,慢慢蠕动着,向那本无比珍贵的账簿爬去。 爬着爬着,钻心的疼痛让他满脸都是汗水,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又闪过一道耀眼的亮光,整个人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冯疤脸一下没注意,脑袋和垂下来的钟乳石亲密的接触在了一起,疼的他“嗷”的一声惨叫。 他一只手捂着脑袋,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杨德成这老东西,怎么会躲在这个鬼地方?” 走在冯疤脸前面的吴勇没好气的说: “我就说这死老头没藏在这个洞里吧,你们还偏不信?这劳神费力的,又要白跑一趟!” “刚才在九哥面前你怎么不敢放个屁?哦……,我知道了,你小子昨天没领到赏钱,想把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是不是?” 冯疤脸眼露凶光,语气中带着丝丝的寒意。 吴勇深知冯疤脸心黑手毒,听说他手里还有人命案,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违心的说: “您误会了冯哥,我可没敢埋怨您,我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我和小广已经搜八遍了,杨德成根本就没来过黑瞎子洞?” 冯疤脸突然停下脚步,恶狠狠的说: “我可是在九哥面前打下保票了,今天要是抓不住杨德成,我他妈先把你小子给做了!” 吴勇吓的一缩脑袋,再也不敢放个屁,老老实实的领着几个人向山洞纵深处走去。 走到最窄处,冯疤脸脑袋又被洞顶的岩石碰了一下,气得他暴跳如雷: “吴勇,你他妈的存心不良,是不是想害我?遇到矮的地方你就不能先吱一声吗?” 吴勇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偏偏还惹不过冯疤脸? 他万分憋屈的说: “冯哥,我头上也撞了个大包,洞这么矮,很难躲过去的。” 跟在冯疤脸后面的一个小子实在是憋不住笑,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呵呵,那个……,冯哥,您就别再为难吴勇了,他昨天晚上累的跟狗一样,到后来一分钱赏金也没落着,他现在正委屈着呢!” “行了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跟上!” 前面又到了那个岔路口,吴勇直接向下行方向走了过去。 “哎哎?吴勇,上面那个岔路口你们去看过没有?” 冯疤脸叫住吴勇问道。 “杨德成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往上面走?” “卧槽,你又不是杨德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不会往上面走?” “这座山上面全是悬崖,他就是上去,也没有下山的路可走,他怎么会走这条路?” 吴勇再也忍不住了,语气有些生硬。 “哦……,我明白了,昨天晚上你和小广一定是偷懒了,根本就没上去看过,对不对?” “勇哥,我……,好吧,我现在就上去看看行吧?” “不行!” 冯疤脸狞笑着说: “我告诉你吴勇,老子正愁抓不到杨德成,没办法向九哥交差呢,你小子正好给了我个理由。如果不是你们昨天晚上偷奸耍滑,杨德成能跑的掉吗?” 吴勇气的差点犯了心脏病。 他妈的,这刀疤脸够阴险的,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他为了挣那二十万,自己拍着胸脯向九哥保证,抓不到人提头来见的?到现在却把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这还他妈有天理吗? 想想这几年一直被这家伙欺负,吴勇心里的那团火就不可遏制的爆发出来。既然你他妈摆明了就是要阴我,那我就要比你更狠,干脆让你有来无回。 想到这里,他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一迭声的哀求: “我求求你了冯哥,大家兄弟一场,您就抬抬手放过我吧?” 冯疤脸得意的笑着说: “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九哥不愿意放过你,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找人吧!” 吴勇没在搭话,扭过头向下行方向走去。 “你回来,到上面看看去!” 冯疤脸自以为能轻松拿捏吴勇,以命令的口吻说。 哪知道吴勇根本就不搭理他,沿着下行的小路小跑起来。 “我他妈让你回来,你听到了没有?” 冯疤脸没想到吴勇竟敢不听他的安排,反而跑得更快了?一怒之下,他随后就追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几个兄弟劝也不敢劝,跟又跟不上,干脆坐在岔路口休息起来。 吴勇一直跑到洞口,这才停了下来。他努力调整呼吸,扭过头看看,冯疤脸已经追了过来。 “你他妈竟敢不听我的安排?是不是找死?” 冯疤脸一边说着,一边抡起拳头要揍吴勇。 “您先别着急冯哥,我刚才看见杨德成了,要不然,我敢不听您的安排吗?” 冯疤脸疑惑的看看吴勇: “他在哪里?” “诶?这也真他娘的奇怪了,刚才我还看见他呢?他是不是在洞外面哪个地方藏着呢?” “躲开,让我看看!” 冯疤脸推了一把吴勇,自己伸长脖子向洞口下面张望。 “去你妈的吧!” 吴勇冷不防狠狠推了一把冯疤脸,冯疤脸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头朝下栽下了悬崖。 第166章 密林寻人 高坡村有个苦命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叫乔海林。 乔海林七岁那年,父母为了儿子不像他们那样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受穷,就勒紧裤腰带,咬着牙供他读书。有一次,夫妻俩为了补贴家用,恳求邻居闫老贵带他们到木山上采草药。 闫老贵劝他们别去,说木山上太危险了,那些草药又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很难采得到。 但乔海林家里太穷了,两亩薄地维持不了他们的日常开支,更何况乔海林还要上学。 经不住乔海林父母的软磨硬泡,闫老贵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三个人结伴上了木山。 但是很不幸,草药还没采到一株,母亲脚下一滑,失足掉下悬崖下一块凸起的小石崖上。 父亲为了救母亲,用绳子的一端系在一棵松树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抓着绳子小心翼翼的,慢慢滑到了小石崖上。 母亲被摔的很严重,已经不能借助绳子爬上山崖。没别的办法,父亲把母亲和自己绑在一块,艰难的向上面攀爬。 可死神并没有怜悯这个贫困的家庭,厄运还是降临了,那根用以保命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上面的岩石磨破了?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在距离崖顶仅仅只有两三米的地方,绳子突然断了,两个人同时坠到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双双殒命。 闫老贵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从此,乔海林父母惨死的景象时常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乔海林父母死了,这个本就穷困潦倒的家庭,再也没人替他嘘寒问暖、遮风挡雨,没人提供他的一日三餐和上学的费用。 杨德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听说这件事以后,对乔海林一家的遭遇深感同情。此后,他每天把年幼的乔海林接到家里吃饭,给他买衣服,买学习用品,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的责任。 半个月后,杨德成干脆让乔海林住在了他家里,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抚养,而乔海林也亲切地称呼杨德成为“阿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春来暑往,日月如梭,乔海林由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逐渐成长为身强力壮的帅气小伙子。虽然杨德成对他视如己出,然而,悲惨的家庭变故和寄人篱下的那种自卑感,却始终让他抬不起头来。 就在两年前,乔海林还是搬回了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穷家里,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乔海林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杨德成抚养了他十几年,他深深的把这份恩情刻在心里,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出人头地,好好回报阿爹一家人。 杨德成理解乔海林,人家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将来还是要自立门户的。他非但没有责怪乔海林,还嘱咐他,以后有困难尽管说出来,他还会帮忙。 杨冬生却不这么想。 他认为乔海林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他现在能够独立了,却把老父亲抚养他十几年的恩情忘的一干二净,甚至很少来家里问候一声?也因此,杨冬生很少和他说话,就是乔海林到他家看望他,他也只是寥寥敷衍几句,就再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乔海林心里很苦,他想解释,可解释有什么用?在没有能力报答人家的恩情之前,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苍白的,打消不了杨冬生心里那股怨气。 杨德成失踪以后,乔海林焦急万分,问杨冬生,杨冬生一个字都不愿向他吐露,他也只能在村里到处打听阿爹的消息。 看着太阳已经西斜,乔海林对杨德成的担忧也越来越加剧,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会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没心思操弄农活,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偶然一抬头,雄伟的木山映入了他的眼帘。 听说木山上有个黑瞎子洞,这个山洞里情况很复杂,那阿爹会不会藏在这个洞里面呢? 乔海林突然感觉阿爹正在无助的召唤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很强烈,好像阿爹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危险时刻? 看看去,不管能不能找到阿爹,最起码努力过了。 乔海林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徒步走出村庄,向木山方向走去。 虽然高坡村距离木山并不远,但乔海林并没有去过,顺着那条干渠唯一的一条小径,乔海林走进了那片石林,结果,进了石林没走多远,他就迷路了? 绕来绕去的绕了好大一会儿,他凭着太阳的方向,这才终于走出了这片迷宫般的石林。 一想到阿爹很有可能会藏在黑瞎子洞里,他的步伐就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很快,前面又出现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这片森林一直绵延至木山脚下,森林里遮天蔽日的,向森林深处望过去,目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树干,找不到一条通往木山的小径。 顾不了许多了,乔海林估摸着大至方向,一头扎进茫茫的林海,踩踏看密林里遍布的蒿草枯叶,扒拉开不时出现的棘条,艰难的向木山方向挺进。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他隐隐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会是阿爹吗? 乔海林心里一紧,寻着惨叫的方向急速的跑了过去。 林子里的棘条把他的衣服撕破了,脸上也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但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脑海里只有阿爹那慈祥的身影。 前面出现了大面积的青黑色,好像是到了木山附近? “阿爹……,阿爹…… 乔海林大声呼喊着,可这密密的林子就像是天然的屏障,他的喊声根本就传不了多远。 “阿爹……,阿爹…… 乔海林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四处张望,突然,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身材消瘦,头发花白,不就是阿爹吗? 他先是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紧接着,那种巨大的悲伤瞬间便淹没了他的恐惧。 他凄惨的哭喊着: 阿爹…… 他哭着跑过去,一把抱住杨德成,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 “是……,是你吗小林?” 杨德成缓缓睁开眼睛,微弱的声音说。 乔海林大喜过望: “是我阿爹,我以为您……,阿爹,咱们走,我背着您回家!” 杨德成艰难的喘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冯疤脸的尸体? “孩子,这……,这个死人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才我听到有人惨叫,我也是寻着声音找来的?”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失足从山上摔下来的?” “这地方这么偏僻,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一定是杨德成派来追杀我的人,他不会只派一个人过来,咱们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杨德成神色紧张的说。 “阿爹,您是村会计,是替杨九成帮忙的,为啥他还要害您?” 乔海林不解的问道。 “我们两家几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呀?” “可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以为您都忘了呢?” “他打残了你冬生哥,害死了我儿媳妇,这比海还要深的血海深仇,我能忘得了吗?” “我明白了阿爹,原来这几年您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收集杨德成的证据吧?” 杨德成微微点头,浑浊的眼眸中满是仇恨的火种: “不这样干,我就斗不过杨九成,现在有了这个账本,我就是告到京城,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阿爹,我背您走。” 乔海林俯下身子,作势要背起杨德成。 “先别忙着走,赶紧把账本和我那个手机拿过来。” 杨九成指着不远处的账本和他那部手机说。 拿来了手机和账本,杨德成让乔海林暂时先保管着。 乔海林把账本塞进怀里,把手机装进裤子口袋,背起杨德成,乔海林蹒跚着向林外走去。 林子里到处布满了张牙舞爪的荆条和半人高的蒿草,太难走了,何况还背着一个人? 乔海林的衣服不知道被棘条划破了多少口子,那张本来挺英俊的脸颊,也被棘条划的血肉模糊。但他心里是高兴的,他终于可以报答阿爹的养育之恩了。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反正是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杨海林脸上的汗水和渗出来的血水掺和在一起,显得既狼狈又凄惨。 天渐渐黑下来时,他们终于走到了林子的边缘。 杨德成拍拍乔海林的肩头,喘着微弱的气息说: “孩子……,回村还有那么远的路,你一个人不行。我先留在林子里,你回村叫上青娃,让他过来帮你……,等你们来了,天也就完全黑了,咱们也就安全了。” 乔海林也明白其中的凶险,既然这本账本如此的重要,那现在回村确实风险太大。 “您先休息一会儿阿爹,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把杨德成背到一棵几搂粗的大树旁边,让他靠着树干休息,自己又匆匆返回高坡村。 第167章 人如流星 夜幕降临,乔海林和青娃一前一后偷偷溜出了村子。 一路上,两个人边走边谈,说到杨冬生时,青娃顿时来了兴致,眉飞色舞的说: “上午咱村来了三个年轻人,说是省纪检委派来的,其中有个叫陈望北的那真叫做能打,一个人干趴下杨九成好几个狗腿子,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瞧着,真他妈痛快,过瘾,过瘾,哈哈…… “我也看见了,不是说那三个年轻人是收贵金属的吗?” “才不是呢,收贵金属只是他们的幌子,其实呀,他们是专门来收集杨九成犯罪证据的。” “照你这么说,省纪检委这次是来真的呀?” “那当然了。” 乔海林高兴的一拍大腿: “这真是太好了,阿爹终于可以报仇了!” “报仇不报仇的,你阿爹得感谢人家三个年轻人。” “是该感谢他们,打了杨九成的狗腿子们,就等于是替阿爹和冬生出了气。” “我说的不是这些。” 青娃神秘兮兮的说。 “那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今天思成大伯领着这三个年轻人去找冬生,刚好碰到冬生割腕自杀?也恰巧,杨九成派人要把冬生抓走?危急时刻,那三个年轻人又一次大显神威,把杨九成的狗腿子们打的落花流水,把冬生救走了,你阿爹是不是该感谢人家?” “卧槽!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 “咱村发生的事情多着呢,你能知道几件呀?” 青娃得意的说。 “我阿爹伤的很重,要不然。咱们把他也送到县医院吧?” “你怎么不早说?” 青娃埋怨着说: “你早点儿说,我把家的三蹦子开过来,咱不就省力了吗?” “你这话说的,出了村,三蹦子还能开吗?” 青娃挠挠头: “也是,那咱们怎么办?” “咱们先把阿爹背到干渠这条小路上,然后你回家开三蹦子,从村西边那条小路去县城。”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来到那片森林,找到杨德成,两个人轮流背着他走。 等来到村头那条小路,乔海林留下来陪着杨德成,青娃一个人又一次返回高坡村。 经过一路上的折腾,杨德成伤势愈加的严重,他呻吟着说: “小林……,咱不回村了吗?” 乔海林轻声说: “阿爹,您伤的这么重,得先到县城给您治治伤再回家。” 杨德成微闭着眼睛,眼角溢出两滴浑浊的泪水: “难为你了……,孩子。” “您别这样说,这都是我该做的,没有您辛苦抚养我这么多年,说不定我早就饿死了。” 杨德成微微摇摇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又说: “唉……,造孽呀,杨九成这是造孽啊,老天爷该睁睁眼了?” “您别发愁了阿爹,省纪检委已经开始调查杨九成了,您一家的血海深仇马上就能报了!” “真的吗?” 杨德成瞬间就精神了许多: “前天……,省纪检委的人不是走了吗?” “他们没走,今天省纪检委还派三个年轻人来咱高坡村,说是要调查杨九成的犯罪证据,他们还出手救了冬生哥呢。” “冬生……,冬生他怎么了?” 杨德成一颗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焦急的问道。 “冬生哥割腕自杀,刚好那三个年轻人去找他,就把他救了。” “那盼盼呢?盼盼没事吧?” “盼盼他……,他…… 乔海林本来还想瞒着他,可现在,该怎么瞒下去呢? “小林你……,你……,你倒是说话呀?” “盼盼他……,他前天就被杨九成抓走了。” “啊?盼盼……,我的乖孙子呀…… 得知这个消息,杨九成血往上涌,几乎又要昏厥过去。 乔海林赶紧安慰他: “阿爹,您别激动阿爹,盼盼他一定会没事的,杨九成不光抓走了盼盼,还抓了阿军一家三口,这么多人,他不敢下毒手。” “唉……,都是我老不中用,连累了孙子,还连累了人家阿军一家人,造孽呀,真是造孽呀…… 傍晚吃过饭以后,宋远平把几个调查小组长召集在一起,听取了各小组一天的工作汇报,又布置了明天所要工作的内容。 会后,他把周青和钟钜良叫到自己的房间,叹了口气说: “周主任,我老岳父病危了,明天我要去一趟黄州,木县的工作暂时由你来主持。我这一去,明天有可能回不来,工作上有问题你可以和钟主任商量着办。” 周青点点头说: “您就放心去吧领导,木县有我和钜良同志,能控制住局面!” 宋远平深深抽了口烟,皱着眉头,无不忧虑的说: “其他被调查对象起不了什么波澜,我只担心高坡村。杨九成手里还囚禁着四个村民,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万一他要是鱼死网破,下了毒手,那就是咱们失职,我这个书记的失职啊!” “那怎么办?要不然,咱们明天上午就提前下手?” 周青着急的说。 钟钜良接茬说: “常言说狡兔三窟,杨九成除了有个大宅子,还拥有一个规模庞大的钨矿,至于还有没有其他藏身之处还未可知?咱们初来乍到,一切都还在调查当中,只有沉下心,慢慢寻找线索,才能顺藤摸瓜救出那几个村民!” 宋远平吐出最后一口浓烟,把烟屁股摁进烟灰缸里: “望北同志救了杨德成的儿子杨冬生,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等他醒了以后,咱们可以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不过,仅凭杨冬生还是不行,几年来他一直瘫痪在床,村里的变化他未必会知道?所以,还需要当地群众的大力协助。明天上午黄州市公安局就会派来二十个同志协助咱们的工作,到时候会分到木县十位同志,但是有一点,杨九成爪牙众多,白天去高坡村太危险,只能等到晚上工作!” 说到这里,宋远平开始分配工作,他目光严肃的说: “钟主任,从明天晚上起,你就不用负责你们那个小组了,医院的安全工作由你来负责,让望北同志晚上去高坡村联络当地群众。周主任,从明天开始,你负责各小组的协调工作,特别是高坡村,在人员分配上尽量向他们倾斜,争取早一天拿下杨九成,救出高坡村那几名村民!” 两个人同时说了声“是”,三人小型会议算是结束了。 周青和钟钜良走了以后,宋远平担心岳父的病情,于是,给周静雅打去了电话。 可是接连打了几次,周静雅就是不接电话? 宋远平有些着急了。 中午周静雅说过,如果自己下午没有去黄州,她就要和自己分手,不会是当真的吧? 情急之下,他打给了周静雅的妈妈,周静雅妈妈倒是很通情达理,并没有责怪宋远平的意思,只是语气有些悲伤: “远平,看样子老周这次很难扛过去了,我这心里的滋味呀,像是丢了魂似的难受!” 宋远平安慰她说: “您先别着急,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我爸一定会没事的。” 周静雅妈妈叹了口气: “唉……,人嘛,生老病死,世世轮回,谁都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他走。” 宋远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好转移话题: “静雅在医院吗?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怎么没接呀?” “她去医生办公室了,可能是不太方便接你的电话吧?一会儿你再打给她试试?” “那好,明天我一早就会过去,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没事儿,你工作那么忙,要是真来不了的话,你就不用来了,反正人就这样了。” “不不,平时我没能尽到孝心,现在我爸病了,我怎么能不管?我一定会过去的!” “那好吧远平,我知道你忙,先挂了吧!” 挂断了电话,宋远平心情也很沉重。 岳父那么好一个人,本本分分的,与世无争,还特别明事理,自己和静雅之间有误会,他总是先批评静雅,处处替自己着想。如果他真没挺过去,那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他温和的脸庞了。 晚风吹动轻薄的窗纱,寂寥的夜空中,月光璀璨,星光闪闪,一颗耀眼的流星快速划过夜空,消失在茫茫的天际尽头。 宋远平走过去拉上窗帘,心里有万千的感叹。 人这一生就如刚才那颗逝去的流星,短暂的一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纵然有再多难以割舍的情缘,也只能撒手而去。 他拿起手机,准备再一次拨打周静雅的电话,可就在这时,周静雅却主动打了过来。 第168章 爱情陌路 出乎宋远平意料的是,周静雅并没有再提中午说过的话,只是语气有些冷淡: “远平,明天你不用来黄州了,医院有我和我妈就行了!” 宋远平很奇怪: “咱爸病的那么重,我这个女婿怎么能不过去看看呢?” “你还知道你是女婿呀?你调到省纪检委已经几个月了,来黄州看过他们二老一次吗?” 宋远平知道,他对周静雅和他父母亏欠的太多了,他不能让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总这样天各一方,不然的话,这份难得的爱情,或许很难长久维持下去。 于是,他郑重的承诺: “别再生气了静雅,以前我是没有负起责任,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保证当个好女婿。我想好了,等忙过这阵子,我把二老接到省城住,你也调到省城上班,咱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周静雅却不吃他这一套: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你要是心里真有我和我爸妈,为什么不早点把我们接到省城住?平时爸妈身体怎么样,你问过吗?他们什么时候过生日,我什么时候过生日,你知道吗?远平,我总觉得,咱们根本不像是一家人!” 周静雅几句话把宋远平问的哑口无言?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有些不近人情。岳父和岳母也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可他从来不知道两位老人什么时候过生日?平时也从没主动打过电话,问他们身体是不是还好?更要命的是,就连周静雅什么时候过生日,他都给忽略了? 这些看似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关系着他对二老的尊重,更关系着他与周静雅之间的感情。 周静雅还没完: “咱们的婚期因为你爸的事情往后推了,这我能理解,谁家都有父母,你爸去世了,你心情不好,往后推就推吧,可你曾经承诺过领证的,你都忘了吗?” 宋远平一拍大腿,心里那个懊悔劲就别提了! 也不怨人家周静雅埋怨自己,几个月以来,都是人家周静雅在催促自己领证结婚,而自己总是因为各种事情忙的抽不出身,一次次的往后拖延?如果换个方位想一想,自己同样也会伤心,甚至比周静雅还要难过。 他带着无比愧疚的语气说: “别再说了静雅,我知道,我以前做的有些过分了,你放心,等咱爸的病好了,我马上和你去领证。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请你原谅我好吗?” 周静雅叹了口气,语气显得更加哀伤: “别再说让我原谅的话了,这些话你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以前我总觉得只要能跟着你,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是幸福的?可渐渐的,我知道我想错了,我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也没那么无私,我忍受不了相思之苦,更忍受不了独守空房的那种空虚、寂寞。而你,把事业看的比生命都重要,更何况是爱情呢?远平,是我错了,我无意中撩动了你的心弦,而我,也尝到了这颗苦果的滋味。这些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无论你承诺的有多么美好,到头来也只是海市蜃楼。远平,咱们俩之间是不会有未来的,分手吧!” 宋远平越听越觉得心凉,直至周静雅说到要分手,他也没有感觉有多么突兀?或许,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有这段爱情。 自己已经是人到中年了,人家周静雅才刚刚三十来岁,正是奔放的青春年华,十多岁的年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代沟。 后面赵静雅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脑袋木木的,无意识的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刚才关上的窗户,“嘭”的一声又被吹开了。他也懒得再去关窗,他心里在怒吼着,让这风吹的更猛烈一些吧,这样才能吹醒他发胀的脑袋,才能吹散他忧郁的心情。 第二天,他还是决定要去黄州一趟。不管分不分手,作为一个晚辈,他也应该去看看病危中的长辈。这不仅仅是礼貌问题,也是几个月以来,曾经的岳父岳母对自己关心的一点回报。 可是到街上转了一圈,大一些的商场都还没有开门营业?无奈,他准备先回宾馆休息,等商场开门营业,再来买营养品。 车子刚驶到宾馆门口,陈望北打来了电话: “领导,汇报您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杨冬生醒过来了,目前状态稳定。第二,杨德成昨天晚上也来住院了,他随身还携带着高坡村的账本!” “是嘛?太好了,太好了,我马上过去!” 得到这个好消息,宋远平精神为之一振,他马上让司机调转车头,立即前往县医院。 赶到县医院,陈望北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见宋书记的车来了,他赶紧迎过来,替领导打开车门: “领导好!” “嗯,望北,你辛苦了。” “领导,跟着您干,我没觉得辛苦,总有使不完的劲儿!” 陈望北青春的脸庞,洋溢着欢快的笑意。 “杨德成住在几楼?” “我把他和杨冬生安排在一个楼层了,这样照料起来更方便。” “你的想法很好,是应该这样安排。账本呢?杨德成自己保管着,还是交给你们了?” “我下来接您,带着账本不太方便,我让代周保存着呢。” “太好了,有了这个账本,高坡村的调查就前进了一大步。那咱们上去,和杨德成唠唠去!” 经过一夜的治疗,杨德成的精神好多了。特别是见到了陈望北,听了他坚决要把杨九成绳之以法的决心,他更觉得有奔头了,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刚才那个姓郑的小伙子告诉他,说宋书记要来医院看望他,这更让他心情激动,同时,他也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羞愧。 如果当时自己能信任宋书记,说不定孙子就不会被杨九成抓走?自己也不用再躲进黑瞎子洞里,不光差点儿被杨九成的狗腿子抓走,还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肋骨摔断了几根,右腿也摔断了。这绕了一大圈子,还得让宋书记替自己解决问题。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宋书记一脸和蔼的走进了病房。 “你好杨会计,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吧?” 宋远平温和的笑着说。 杨德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乔海林连忙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让他勉强能依靠着枕头,把头抬的稍微高一些。 他叹了口气说: “唉……,别提了领导,我现在这么惨,怨不着别人,只怨我当时没有相信您?害得我孙子被抓了,我也差点被摔死。宋书记,我没别的啥要求,只求您能把我孙子救出来,把打残我儿子,害死我儿媳妇的杨德成抓起来,我就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宋远平拉起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说: “你放心杨会计,我们从省城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解决你们高坡村的问题!” “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杨德成眼含热泪说。 “打击贪污腐败,维护公平正义,是我们省纪检委应该做的。杨九成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他所领导的犯罪集团已经被推定为黑恶势力。他不光霸占村集体资产,诬陷陈曦贪污,还强占别人家的宅基地,绑架你的孙子和阿军一家三口,已经涉嫌严重刑事犯罪,省纪检委饶不了他,法律更不会让他逍遥法外。杨会计,等你病情好点,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人员,从账面上固定杨九成的贪腐证据,有了证据,下一步,我们省纪检委将要求公安机关配合,一举打掉杨九成一伙!” “我配合,我现在就能配合。我孙子还被杨九成关着呢,他生死未卜,不能再等了?” 杨德成使劲的佝偻着头,苦苦哀求宋远平。 “你伤的这么重,能行吗?” “能行,我脑子清醒的很,杨九成贪污了多少,哪年哪月哪日贪污的,我心里都有数!” 杨德成急切地说。 郑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病房,他冒冒失失的说: “领导,是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杨九成他…… 陈望北瞪了他一眼: “郑鑫,谁让你擅离职守的?快回杨冬生的病房!” 宋远平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实话告诉你们,我也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全。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贸然行动只会带来更多复杂的问题。越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越是要小心谨慎,凭咱们现在这几个人,别说解救阿军他们了,恐怕抓到杨九成都有些困难?行动前要安排足够的人手,做好周密的部署,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人质的安全,才能将杨九成团伙一网打尽!” 他又笑着看一下郑鑫说: “郑鑫是吧?我喜欢你的性格,既然你这么急着表现,那你就和杨会计负责固定证据!” “那咱们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行动不是你的事情,你只要固定好杨九成的犯罪证据,就算是立了功了!” 宋远平打断他的话,不容置疑地说。 他又转向陈望北说: “一会儿,黄州市公安局支援咱们的同志们就过来了,晚上你多带领几名同志,再到高坡村走一趟。要注意隐蔽,多接触贫困户,也许从他们嘴里能问出杨九成究竟把他们囚禁在哪里?” 一直没说话的青娃突然插了两句话: “扬九成有个非常隐秘的据点,他没少在那地方干恶心事儿,我知道在哪里!” 第169章 转机 宋远平心里一喜: “太谢谢你了这位同志,只要能找到阿军他们,你就是首功,我们省纪检委会好好奖励你!” “我不要你们的任何奖励,我只请求您,能为我们高坡村所有穷苦村民们主持公道!” 青娃紧握着拳头,眼眸中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首长,您前两天还去过我们高坡村,知道我们高坡村为什么贫富差距会那么悬殊吗?” 宋远平神色严峻的说: “为什么呀?” 青娃气愤的说: “不是我们高坡村的穷人不够努力,相反,我们穷人都是勤劳的代名词。我们高坡村拥有山南省最大的钨矿,每年产值最少上亿,以前,我们高坡村是木县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可自从杨九成当了村长以后,和乡里的干部沆瀣一气,把本来属于村集体的钨矿据为己有,我们每年该有的集体分红也被他取消了。我们高坡村有三千多口人,姓杨的就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杨九成仗着家族势力,不光霸占了钨矿,他还以村里要重新规划为由,把所有外姓村民全都赶到水泥路以东,路西成了杨姓的专属住宅区。” 一旁的乔海林纠正说: “也不全像你说的那样,思成大伯和我阿爹不都姓杨吗?他们也一样被赶到了路东!” 杨德成叹了口气: “也不光我们两家,还有四五家姓杨的因为没听杨九成的话,也被他赶到了路东。总之,杨九成是我们高坡村的土皇帝,他欺男霸女,残害百姓,网罗了几十个打手在村里作威作福,掠夺了本该属于全村的集体财产。可县乡两级政府领导不但对他的犯罪行为视而不见,还把他树立为致富带头人,让他当乡人大代表,县人大代表,人家风光着呢!”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宋远平只好表态说: “这些情况我们已经初步有所了解,你们放心,打掉以杨九成为首的黑恶势力以后,我们省纪检委一定会替你们找回公道。目前还是救人要紧,这位同志,说一说杨九成这个秘密据点吧!” 青娃又接着说: “其实他这个据点距我们高坡村不远,就在村西老龟山上!” “老龟山?那也挺近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乔海林疑惑的说。 “老龟山下有那么大一片林子,又有一条小溪,平时很少有人走那条路,你当然发现不了。” 陈望北眼前一亮: “你说的老龟山,是沿着村西那条废弃的路一直向南走吗?” 青娃点点头: “过了那条小溪再往前走一百多米,有条小路隐藏在那片林子里,穿过树林就到小龟山了。杨九成在山下安装了几个活动板房,经常在板房里淫乱,他很有可能把阿军他们囚禁在那里!” 陈望北兴奋的一拍大腿: “不用等到晚上了,那条路昨天我还走过,虽然路难走了一点,但好在咱们有辆性能优越的越野车,白天就可以抵近侦察!” “白天能行吗?万一打草惊蛇,那就不好办了?” 宋远平担忧地说。 “您放心领导,那个地方虽然距离村子近,但是偏僻的很,几乎没有人走那条路。到了以后,我们先把车子隐藏起来,等确定他们把阿军几个人关在那个地方,晚上我们再去解救!” 陈望北胸有成竹。 “那好吧,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要多去几个同志。越野车咱们还可以从单位再调过来一辆,等到下午你们再行动。” “好的领导,我服从安排!” “调车的事情让钜良同志安排吧,他马上就会到医院了。” “您的意思,是让钟主任负责医院的安全吗?” “不然呢?这样你不就没后顾之忧了嘛!” 宋远平笑呵呵的说。 “谢谢您领导,还是您想的长远,安排的周到。” 陈望北既激动,又十分兴奋的敬了个礼。 安排好了一切,宋远平心里也轻松了很多。 账本找到了,被杨九成挟持的几个人也有了重大线索,这样一来,高坡村的调查工作将大大缩短,但后续仍然有大量工作要做。钨矿产权的收拢,几年来农民被剥削的利益补偿,农民们被侵占的宅基地将如何重新分配等等,这些工作千头万绪,都要一一拿出较为合理的方案。 他上了电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抛开这些复杂的问题,可想起远在黄州的周静雅,他不禁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出了医院,买好了营养品,他带上秘书,三个人直奔黄州。 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特护病房里,各种医疗仪器发出“滴滴”的令人心烦的警报声。 老周脸色苍白,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微弱的声音问道: “远平……,还没来吗?” 坐在病床边的周静雅皱着眉头说: “爸,您以后别再提他了,人家是大领导,工作那么忙,哪会抽出时间来看您呐?” 老周喘息了一下: “小雅……,别那么说运平,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们……,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周静雅努力隐忍将要溢出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 “爸,咱就别再提他了,您好好配合治疗,等您好了以后,我陪着您到处转转,让您领略一下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 “不对……,小雅,你别再瞒我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真闹矛盾了?” 看着老爸那担忧的表情,周静雅不敢再刺激他,只好强装笑脸说: “您别担心了爸,我们俩没闹啥矛盾,他说了,今天一大早就会过来看您的!” “这就好……,这就好,小雅,远平工作忙,责任大,你一定要理解他,不要耍小孩……,小孩脾气,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爸…… 周静雅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出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只手掩着口,呜呜的哭了。 周静雅妈妈刚好打水回来,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儿,走过来搂着女儿的肩头,也掉下眼泪: “小雅,是因为远平吗?” 周静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搂着妈妈呜咽着,抽泣着,柔弱的肩膀抖动个不停。 “孩子,我也不是埋怨你,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不会走的太长久。远平不是个一般的百姓,职位越高,责任就越大,他不可能天天陪在你身边。” “妈,您别再说了……,呜呜……,我心里很乱,您让我单独待一会儿好吗?呜呜…… 周静雅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站了起来: “孩子,你一定要坚强,不管遇到什么事,还有你老妈在。” 这时,病房里的仪器发出更加急促的警报声,周静雅妈妈赶紧放下水瓶,小跑着奔向医生办公室,嘴里喊着: “医生,医生,三十二床,快点,三十二床…… 周静雅慌慌张张的跑进病房,一摸老爸的鼻息,整个人差点栽倒? “爸……,爸呀……,您不能走啊爸……,啊…… 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传出病房,响彻了医院的走廊。 第170章 归零的爱 佛说,“生死如昼夜交替,涅磐乃永恒光明”,生者必死,聚者必散,死亡非恐惧之渊薮,而是生命的觉醒时刻。当我们以“缘起性空,关照生死”,以“慈悲喜舍,善待无常”,死亡便不再是冰冷的终点,而是莲花凋谢时暗藏的莲子,业火淬炼中显现的真金。生命本质是空性的显现,死亡不过是五蕴假合的离散。 以上这段文字分别摘自《佛言》,《心经》。 黄州市第二人民医院,老周已经被抬进冰冷的停尸房,而周静雅,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人死如灯灭,逝者已逝,无论生者如何哀伤,如何痛不欲生,都无法挽回逝者的生命。 老周的离世,让伴随一生的周静雅妈妈很悲痛,但她还是很快振作了起来,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宝贝女儿,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也只有女儿才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宋远平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时,周静雅妈妈正在收拾病房。 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宋远平顿时一惊?他知道,自己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 “妈,我爸他…… 周静雅妈妈回过头,见是宋远平来了,凄然一笑: “你来了远平,老周他……,他终于还是解脱了!” “对不起了妈,早上买不到营养品,我……,我来晚了。” 周静雅妈妈放下手里的活,语气多少有些冷淡: “坐吧远平,你和静雅还没正式结婚,以后就别再喊我妈了,不然,容易让别人误会。” 看到周静雅妈妈这个态度,宋远平的心彻底凉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点笑容: “我能再看一眼伯父吗?” “这个……,你工作那么忙,还是别看了吧?” 周静雅妈妈婉拒道。 “静雅呢?我想和她谈谈。” “她在一楼办理结账手续,应该快办完了,你等她一会儿吧。” “那我到一楼看看去!” 宋远平心情很复杂,但更多的是伤心和无奈。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之前和周静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中仓县的偶遇,到街边的烧烤摊,再到她把她献给自己的那个初夜,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让人陶醉。可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随着这初冬的寒风,被吹得无影无踪,让他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生命的支点。 楼下的缴费大厅,宋远平一眼看见,周静雅正站在收费窗口,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伙子不时和她说着什么,两个人像是很熟悉的样子。 “静雅,还没结完账吗?” 看到宋远平来了,周静雅表情很平淡: “你来了远平,你先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几分钟后,周静雅和那名穿白大褂的小伙子一起走了过来。 “小伟,这是我前男友,咱们山南省纪检委的书记!” 赵静雅介绍道。 听到周静雅嘴里“前男友”冷冰冰的三个字,宋远平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钝刀子一点点的割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他还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好同志。” “你好宋书记,我是静雅爸的主治医生,我叫唐明伟,认识您很高兴!” 唐明伟伸手和宋远平握手,英俊的脸颊荡漾着青春的微笑。 “谢谢你了唐医生,这些天让你受累了!” “唉……,只怪我医术尚浅,还是没能挽回静雅爸的生命,我心里难受,老觉得对不起静雅!” 唐明伟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显得很沉痛。 “你先忙吧明伟,我和远平有些话要说!” 周静雅对唐明伟报以微笑,眼眸中似乎蕴藏着更深的含意。 “那好,静雅,宋书记,你们俩先聊着,我就忙去了!” 宋远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道怎么的,宋远平对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医生,第一眼印象没什么好感。 “这里面太嘈杂了,咱们俩到外面谈吧!” 说完这句话,周静雅率先走出了缴费大厅。 一直走到西侧的一个凉亭下面,周静雅优雅地坐在石凳上: “坐吧远平。” 宋远平苦涩地笑了笑,坐在了周静雅对面。 “刚才那名医生是我大学时的同学。真没想到,一个学文艺专业的,半路才开始转科攻医学,竟然获得了这么大的成就?” 周静雅表情中全是赞许。 “唐医生是很优秀,静雅,你也很有眼光,我祝福你们!” 宋远平的心在滴着血,但他还是言不由衷的表达了祝福。 “你想错了我的宋大书记,我和明伟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还没有更深层次的发展!” 周静雅脸上多了层寒霜: “说实在的远平,和你分手,我心里的伤痛远远大于你心里的伤痛。为了等你,我拒绝了太多的追求者,其中就包括唐明伟。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的选择颠覆了我的闺蜜和一直联系着的所有同学们的三观。本来在他们眼里,我纯洁,高傲,无欲无求,是个让众生羡慕的自由女神。可是现在,我却成了个追求权力与地位的庸俗女人?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认定了我能和比我大十几岁的男人在一起,其目的就是为了享受,为了突出我与别人的不同,为了向同学们显摆,我有能力拿下你这个手握重权的省委常委?其实,之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坚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至于庸俗不庸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可逐渐的,我感觉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渺小,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我知道你工作忙,作为一个省委常委,执掌着全省大小干部们命脉的纪检委大佬,你责任重大,确实没时间儿女情长。可我是个女人,是个渴望得到关心、得到爱抚的普通女人?对了,是你把我从女孩蜕变为女人的,可是,你并没有负起责任,连最起码的责任你都没有尽到。所以,我不想再苛求什么了,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想过平凡的生活,你能理解我吗?” 宋远平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你,我不光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对于我没有尽到过的义务和责任,我也表示深深的遗憾和懊悔。静雅,分手以后,咱们俩还能做朋友吗?” 周静雅满脸忧伤的站了起来,她款款走到宋远平面前,深情的凝望着他的眼睛,终于,她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突然,她紧紧拥抱住宋远平,滚烫的朱唇紧紧包裹住宋远平有些微凉的嘴唇。 久久过后,周静雅这才缓缓松开了他: “远平,以后咱们俩就是普通朋友了,希望我有什么事情求到你,你能尽量帮忙?” 宋远平木讷的点点头,随后,他才机械的问道: “静雅,伯父的葬礼准备什么时候举行?” 周静雅摇了摇头: “远平,我爸的葬礼你就不要来了,不然,我们单位的同事们和老同学们会说闲话的!” “那好吧,其他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医院里有明伟,至于其他方面,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了!” 宋远平强撑着露出些许微笑,又一次长长叹了口气。 自己半年前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光棍生活,可半年过后,他又匆匆失去了这昙花一现的短暂爱情,又一次变成了老光棍。 人生啊,就是这样无厘头,它能让你忽然间高潮迭起,又忽然间跌入令人无比懊丧的爱情旋涡,而这旋涡将他深深的旋入无底深渊,再也难以漂浮起来,让他失去再次寻找爱情的勇气。 回木县的路上,他一直沉浸在失去爱情的忧郁中。 他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他有着远大的事业心,有着无比的工作热情,可周静雅留给他太多美好的回忆,那种美好,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周静雅的身影,将深深眷刻在他心里。 木县宾馆,陈望北已经做好了前往老龟山侦察的所有准备! 第171章 接到新任务 回到木县宾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陈望北领着一名身着警服的同志汇报工作来了。 “领导,咱们黄州市公安局支援的同志们已经到了,这位是我原来所在的大要案大队一中队队长李振武同志!” 李振武打了个立正: “首长好!” “振武同志,你们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 宋远平微笑着和他握手。 “首长,能为省纪检委分忧,是我们黄州市局的荣幸!” 李振武又打了个立正说。 “嗯,这次把你们公安局的精兵强将都抽调到云海了,你们宋局长没背地里骂娘吧?” “哪有哪有,我们宋局很支持您的工作。来云海之前他还说,如果不能圆满完成您交办的任务,回去就要严肃处分我们。” “好好,看来,还是要感谢你们宋局长的大力支持。望北,以后,黄州来的同志们就交给你了,无论是工作上或者是生活上,你都要多关心他们,一定要让同志们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陈望北笑着说: “您放心领导,振武同志以前是我的领导,他受不了委屈!” 宋远微笑着点点头: “那行,那你们就按照以前的工作计划,开始工作吧!” 陈望北和李振武一个立正,异口同声的说: “保证完成任务!” 几分钟后,两辆越野车满载着前来支援的公安战士们,直扑位于高坡村西南角的小龟山。 宋远平捶了捶后腰,刚想休息一会儿,秘书的手机响了,接通以后,原来是省委郑书记的秘书,只见他接连说了几声“好的,是”,然后挂断了电话。 “老板,郑书记的秘书刚打来电话,说是让您今天务必赶回省城,郑书记有任务要交给您。” “这么急吗?” 宋远平微微皱了皱眉头。 “常秘书说这是郑书记的意思,让您放下手头的工作,最迟下午五点前必须要赶回省城。” 看来要有新的工作任务了,不然郑书记不会这么着急。 宋远平暂时忘却了烦恼,他马上给郭开来打去电话,把自己今天下午就要返回省城的消息告诉他,并嘱咐他,云海市反腐工作仍然要继续下去,让他留下来,统筹领导云海市反腐工作。 然后,他又打电话通知正在医院值班的钟钜良,让他暂时负责各小组的协调工作,有事情可以直接向郭书记请示汇报。 随后,他又让秘书通知周青,让他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其他同志,跟随自己返回省城。 最后,他亲自给财务处长莫笑笑打电话,让她留下两名同志继续协助工作,财务处其他同志明天上午全部返回单位。 而身处云海主持工作的郭开来,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 本来,今天下午云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夏随生刚刚主动向他坦白了问题,并揭发检举了多个市委、市政府领导的违法事实。这是个良好的开端,可以趁此机会,调集力量把涉案官员一网打尽。可偏偏在这个重要节点,宋书记又要返回省城了?那么,云海市和贪腐重灾区的木县,接下来的工作都要靠自己了。 但不管怎么说,夏随生的坦白无疑给反腐工作的深入开展带来了更多的便利条件。有责任就要有担当,要高举反腐利剑,趁热打铁,集中所有力量,顺着夏随生所提供的线索展开工作。 有了明确的工作方向,郭开来紧急召集各部门领导,集中部署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收网行动。 赶回省城的路上,宋远平凝望着窗外急驰而过的美丽景色,不由思绪万千。 人这一生存在着太多的变数,有人从平凡走向辉煌,有人却因为一时的贪念,从辉煌走向了歧途,而自己,从主政东玉县那天起,就坚定不移的树立了远大理想,要坚决和腐败作斗争。现在,自己到省纪检委工作了,真正意义上拿起了反腐的利剑,也算是成就了自己的夙愿,可也因此失去了太多,比如来之不易的爱情。未来的路还有很远,如何才能在工作的同时,兼顾到自己的家庭呢?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有些迷茫,这种迷茫挥之不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车子快下高速公路时,远在黄州的齐琼忽然打来了电话…… 第172章 领导意图 齐琼温婉的语气中稍稍带了些娇嗔: “我的宋大书记,怎么到了黄州也不说一声呢?是把我这个朋友忘了,还是你不想见我?” 宋远平没心情开玩笑,可也不能不敷衍几句: “你说哪去了齐市长?我这满打满算在黄州待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我是真没时间去见你!” “那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来黄州的?” “是啊?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了黄州?” “我呀,今天去医院看望林书记,恰巧看见你和你那位在凉亭里唧唧我我的,我也没好意思和你打招呼,就先走了。” 齐琼提到医院里那一幕,不禁又勾起了宋远平的伤心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齐市长,我和静雅以后只能是普通朋友了,今天,我们已经正式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 齐琼很惊讶: “为什么?听说你们俩爱的你死我活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不为什么,她想要一个平凡的家庭,而我,给不了她!” “这……,这太炸裂了吧?” 齐琼觉得很不可思议,从两个人山盟海誓、难分难舍,到轻飘飘的说分手就分手,现在的女孩子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在她看来,这简直太不负责任,甚至把爱情当作了游戏,可玩儿可不玩儿?玩儿的时候你侬我侬的,不想玩了随手就丢弃。 但同时,她又感觉到一阵莫明的激动,她觉得,或许是老天给了她机会,把这个早已占满自己胸腔的男人留给了自己。 “齐市长,你打这个电话,不会只为了打听我们俩的事吧?” 宋远平见齐琼久久没说话,只好提醒她说。 “啊?噢,不……,不是不是,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 齐琼有些语无伦次。 “有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够办到,我一定替你办!” 齐琼收回纷乱的思维,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其实,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关系到我们黄州未来发展的大事情。我认为,我们黄州新来的谭市长问题很严重!” 宋远平皱了皱眉头: “接连两任市长都出了问题,难道谭市长也有问题?” “我说的问题不是指经济上的,也不是生活上的。” “那是哪方面的?” 宋远平百思不得其解。 “谭市长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就是在混日子。考评一个领导,不能说不贪不腐,生活作风没问题,就一定是一位好领导?市长是一个政府的轴心,也是一个城市未来的希望,如果他不能带领黄州市人民过上更好的日子,那这样的领导就不合格!” 齐琼说的慷慨激昂,似乎很不满黄州市政府的现状,但她说的太笼统,仅凭这些模糊的评语,是难以判定谭市长是否是个合格的政府领导? 宋远平只能委婉的拒绝: “齐市长,我是抓纪律工作的,不是抓组织工作的,如果谭市长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应该向郑书记或者是陆省长反映,再或者,你向古部长反映也可以。” 齐琼有些无奈的笑了: “我的宋书记,你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弯呢?就因为咱俩是朋友关系,我才和你说的这件事情,要不然,在你面前我也不会说啥。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向郑书记或者陆省长反映这件事,那我就有了想把谭市长挤走的嫌疑?我落了个什么呀?落了个搅屎棍?本来郑书记是想让我接任市长的,我拒绝了。现在省委派别人主持工作了,如果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就说明我是心口不一,还是在觊觎市长的位子?所以,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提提这件事,你要是觉得我就是多余管闲事,那就全当我没说!” “那你简单举几个例子,证明谭市长确实不作为?” “这个嘛…… 齐琼声音糯糯的: “这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的,你要是有时间,下周一我去金州办事,咱俩能不能面谈?” 车子下了高速好长时间了,眼看着就要驶到省委大门口,宋远平匆匆结束谈话: “当然可以。那齐市长,咱就先这样说定,下周一见!” 车子驶进了省委大院,宋远平看看腕表,还不到四点半,没有超出郑书记规定的时间。 即便时间还很宽裕,他还是不敢稍作休息,整了整衣服,马不停蹄的赶往郑书记的办公室。 下了电梯,常秘书已经在郑书记的办公室外恭候多时了,见宋远平来了,赶忙迎过来说: “宋书记,郑书记和陆省长正在办公室谈话,您请稍等。” 宋远平微笑着点点头: “有劳了常秘书。” 常秘书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仅几秒钟工夫,他又走出办公室,微笑着说: “宋书记,您请进!” 尽管已经是省委常委、省纪检委书记,但面见两位大佬,宋远平还是觉得有些拘谨。 中规中矩的进了办公室,他一一向两位领导问好: “郑书记好,陆省长好。” 郑书记和陆省长站了起来,郑书记很爽朗的笑着说: “远平啊,以后咱们大家都是同事了,见了我和陆省长用不着这样毕恭毕敬的,陆省长,我说的对吧?啊?哈哈哈…… 陆省长也笑着说: “郑书记说的对,同事之间就是要融洽,没必要客客气气的,宋书记快坐,有事和你商量!” 三个人坐定以后,常秘书给三位领导一一奉上茶水。 郑书记看向陆省长: “老陆,你说还是我说?” 陆省长吹了吹漂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推让着说: “郑书记,你是抓组织工作的,还是你来说吧!” 郑书记点点头: “那好,我来说。宋书记,其实这么急让你回省城,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和陆省长的意思,想让你做一做齐琼的思想工作,让她到春江接任市委书记。” “啊?让齐琼去春江?” 宋远平脑子不够用了? 刚刚才和齐琼通过电话,怎么她一个字也没表达呢?难道,她并不知道省委的意思? 郑书记喝了口茶,从根到梢的向宋远平说明了一切: “宋书记,这也没什么突兀的。其实在干部调整以前,省委就有意让齐琼同志到春江主持工作,只不过当时齐琼想去黄州,组织上也不好说别的。后来,春江市常务副市长李晟敏举报市委书记梁知秋贪腐,梁知秋因此落马。再后来,梁知秋又反咬一口,举报李晟敏暗箱操作市里的重点工程,也被省纪检委双规,你作为纪检委一把手,应该了解吧?那么,春江到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同志主持工作,经省委研究,决定让齐琼同志去春江。只不过,齐琼同志好像对职务升迁很抵触?前些天让她担任黄州市市长,她都婉拒了?所以,这次我和老陆就决定让你出马,来做一做齐琼同志的说服工作!” 尽管郑书记叙述的已经很清楚了,但宋远平还是有一点弄不明白,为什么省委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提拔齐琼呢? 第173章 大战之初 郑书记像是猜透了宋远平心里想的什么,又接着说: “远平,可能你对提拔齐琼同志心存疑惑?那我告诉你,提拔齐琼同志并不是看齐老的面子,而是她足够优秀。齐琼同志在东海省任职时获得过“东海省十佳县委书记”,“东海省中青年干部模范标兵”,“东海省突出贡献优秀储备干部”等诸多荣誉称号。作为一个女同志,能获得这么多荣誉,足见她工作是多么的努力。那么,东海省能重视她、重用她,咱们山南省也不会埋没人才,同样也要重用她,要让她带动一个城市,一个区域,要把她作为省级优秀储备干部来培养!” 陆省长深深地抽了口烟,弹了弹烟灰说: “国家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培养了无数个优秀储备干部,可其结果却不尽人意。你也看到了,咱们山南省近期多个地市接连不断的落马了十几个厅级干部,他们可都是国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培养出来的干部啊?可他们却辜负了国家的培养,没能抵挡住形形色色的诱惑,走上了万人唾弃的犯罪道路。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我们不光要加大反腐力度,更要破格提拔风清气正的廉洁干部,有了他们时时刻刻的监督、节制和思想教育,那些想要变质或即将变质的干部们受其正面影响,能大大降低违纪违法行为,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干部贪腐行为和懒政怠政行为。” “怎么样宋书记,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完成吧?” 郑书记笑吟吟的看着宋远平,以商量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因为齐琼同志信任你,敬佩你,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好吧,这个任务我接了。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她会听我的?” 宋远平勉强接了任务,但言语中没有丝毫的底气。 “你这个回答,我和陆省长可是不满意。我告诉你远平,既然我从云海市把你叫回来,那你就必须要完成任务。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说服她,让她到春江市任职!” 郑书记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那轻微的“嘟嘟”声震撼着宋远平的心灵,让他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威慑感和压迫感。 “请郑书记和陆省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扛不住两位大佬强大的气场,宋远平只能乖乖缴械。随之,他把刚刚和齐琼的谈话原封不动的向两位领导做了汇报。 听了宋远平的汇报,郑书记眉头紧锁: “这就是我们在任用地方主要干部时,所暴露出来的突出问题。谭爱民接任黄州市委书记已经一个多月了,可在这期间,黄州市委、市政府那么多的领导干部,为什么没有人向省委提出他所存在的问题呢?其实,这其中的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大部分干部是为了明哲保身,没有人愿意和顶头上司过不去。他们抱着得过且过的颓废心理,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情况下,选择规避风险。更有些干部,他们不但不向上面反映问题,反而主动依附在领导周围,妄图有利益分配时,能够分得一杯羹?而齐琼同志则不然,她没有选择沉默,虽然没有直接向我和陆省长汇报谭爱民,但她却向你作了汇报,这充分说明她对这些尸位素餐的领导的不齿和厌恶。所以,我们提拔她是完全正确的,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对于谭爱民的问题,咱们暂且先搁置几天,等腾出手,把他调回省里,让他到老干部局干个闲职算了。目前,先要说服齐琼同志,让她尽快到春江赴任!” 宋远平喝了口茶,轻咳了一声,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两位领导,我能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既然谭爱民工作上不作为,那干脆现在就把他拿下,让齐琼同志担任黄州市市长,这样不更合适吗?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把她调到春江市呢?” “因为春江市更需要她!” 陆省长接话说: “总的来说,黄州在你的治理之下,局势已经得到了全面控制,而新上任的书记林尚斌同志还是有股干劲的。所以,黄州只需要调配一个市长就行了。但春江市却完全不一样,急需一位德才兼备的同志来主持工作!” “我明白了,两位领导,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我的能力说服齐琼同志到春江主持工作!” “嗯嗯,这就对了嘛。远平,以后工作上咱们要相互配合,在我和陆省长面前,你永远都不能说“不”。如果你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和特别棘手难办的事情,我们俩也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郑书记脸上多了些笑意,顺便也让宋远平吃了颗定心丸。 “陈本渝的案子有进展吗?” 郑书记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向宋远平问道。 “有进展。” 宋远平坐直了身体,一五一十的向两位领导汇报道: “根据我们省纪委初步查明,陈本渝贪腐成性,生活作风腐化。我先说他的贪腐问题,他曾多次利用职务调整之机,大肆进行权钱交易。已经查明的有四个市级公安局长,三个市级副局长,这些人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利,或者是为了保全现任的职务,都曾多次向他行贿,并且数额巨大。另外,公安厅一个姓陶的副厅长也曾和他进行过权钱交易。至于他的生活作风问题,那只能用“糜烂”来形容了,他同时和五名女下属、三名被公安局侦查对象的女家属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这些女下属有些是为了谋求更高职务主动投怀送抱的,有些则是被他抓到了把柄,怕受处分,不得不牺牲色相来保全自己的职位。而那些被侦查对象的女家属们则更惨,她们为了自己的亲人能躲过一劫,不得不让他占便宜。这还不是最恶劣的,这些女家属们除了让他占便宜以外,还要拿出数量不等的钱财来破财免灾。至于其他问题,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比如违规插手下面地市公安局办案,把本来不该放的人放了,不该抓的人抓进去了。以现在的调查情况来看,已经可以对他进行双规措施了!” “那就别再等了!” 郑书记红润的脸颊泛起了冰冷的寒霜: “依照《中国共产党党员干部处分条例》,已经查明的这些情况,完全可以把他双规处理。对于这种警界败类,多留他一天,就会对社会制造更多的麻烦。宋书记,你今天晚上布置一下工作,明天上午就把他双规起来!” 宋远平站了起来: “好的,两位领导,你们先谈,我马上回去布置工作!” 郑书记又交待说: “宋书记,要动手的话,就要一网打尽,不然的话,容易打草惊蛇,这一点你一定要注意!” “我明白,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宋远平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他要布置一场自上任以来最为艰巨的一场战斗,而这场战斗,不光震惊整个山南省,也必将为他的职业生涯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74章 战前部署 会议室的时钟指针指向下午五点钟,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茶叶味与香烟的尼古丁味道。宋远平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过地图上标记的几个地市,眉头紧蹙。 会议室里不光坐着各处室的正副职领导们,负责调查陈本渝的吴少华也位列其中。此刻,他神情专注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调查资料,等待宋书记的指示。 宋远平表情严肃的扫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各处室领导们: “同志们,云海市的工作才刚刚进入攻坚阶段,咱们又接到了更为坚巨的任务,省委要求咱们明天对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及其他涉案的几名地市公安局局长、副局长进行双规措施!” 听说要双规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会议室里一阵骚动。 对于这位传奇式的人物,与会者大多数同志还是了解的。陈本渝素来以铁腕着称,这位表面看起来公正无私的公安厅领导,怎么会突然被采取双规措施呢? 宋远平轻声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 “咳咳,同志们,大家不要心存疑虑,其实呢,针对陈本渝的调查工作,早在半个月前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了。负责对他调查的是第九审查调查室、案件调查一科科长吴少华同志。根据少华同志的调查结果显示,近几年来,陈本渝丧失了党性原则,贪腐成性,生活腐化,多次违规插手下级单位办案,严重扰乱了司法公正,造成了多起冤假错案。对于他这种党的败类,我们省委和省纪委抱着零容忍的态度,要坚决将之铲除。下面,请少华同志介绍一下案件基本情况!” 吴少华缓缓站起身,向与会的各位领导们点头致意,然后,他拿起最上面那张稿纸说: “各位领导,调查的细节我就不再一一阐述了,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曾经向陈本余行贿过的几个地市级公安局领导。09年2月21日,时任炎城市公安局副局长邢长锁向陈本渝行贿二十万元,同年6月16日,又再次向陈本渝行贿十万元,10月末,原局长退休后,邢长锁如愿当上了局长。10年3月6日,青河市公安局政委王山河向陈本渝行贿十五万元,5月3日,又以资助购房的名义再次向陈本渝行贿十万元,同年6月初,王山河就升任了青河市公安局局长。11年2月12日,铜山市公安局副局长姜从业向陈本渝行贿二十万元,并把他的情妇季云霞介绍给陈本渝做情人,同年5月初,姜从业升任了局长。12年4月3日,黄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张森向陈本渝一次性行贿五十万元,同年6月中旬,张森调任平山市公安局,如愿升任了局长。除了以上几名向陈本渝行贿后由副转正的局长以外,还有云海市原公安局交巡警支队副支队长夏随生。13年9月份,他通过云海市原纪检委书记沈克明介绍,认识了省公安厅副厅长党计划,又通过党计划向陈本渝行贿三十五万元,同年11月初,夏随生升任了云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另外,08年2月份,具体日期正在核实,金州市公安局原治安支队副支队长肖国维向陈本渝行贿二十万元,并多次替陈本渝介绍他手下的女民警做情人,同年11月底,肖国维被直接提拔为金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以上这些是已经查明的陈本渝所受贿的基本事实,还有几个线索正在核实中。除了大肆受贿索贿,陈本渝还同时和多名女同志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宋远平点点头,示意吴少华坐下来,随后,他表情显得更加严肃: “同志们,少华同志介绍的只不过是已经查明的事实,那隐藏在陈本渝身后的肮脏交易究竟还有多少,还尚未可知?公安厅不比别的单位,他们执掌着普通百姓的命运,甚至是生死,那么,他担任厅长的这几年里,收受了多少贿赂?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这些都还有待调查。但有一点大家要记住,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以钱换权的领导们又干了多少坏事,有谁能说得清呢?同志们,在我们感叹的同时,我们不免要深思,以陈本渝为首的公安系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我们纪律部门应该负起什么样的责任?” 宋远平喝了口茶,随手点上一支香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随后又接着说: “同志们,情况大致就是这些了,大家也应该都听清楚了,这个案件不光只是陈本渝一个人,还牵扯到众多地市公安级别的领导。由于云海市反腐工作任务繁重,单位大多数精兵强将都已经被抽调走了。但是,哪怕只有咱们在座的诸位,也要坚决把反腐工作进行到底。不管多困难,这是我们必须要啃下的硬骨头,使命在肩,容不得有丝毫退缩!” 会议室里有人面露难色,小声的嘀咕: “要一次性双规这么多市局级领导们,咱们人手确实不够,恐怕是有点力不从心呐!” 宋远平目光如炬,他扫视了一下会议室领导们: “我知道大家有压力,但越是艰难,越要迎难而上。人员不足,我们就想办法调配,散会后我会马上和省委组织部协调,从全省政法系统借调优秀纪检专员,今天晚上一定会到位!”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墙面上挂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迅速画出作战图,用不同颜色的便签标注各个小组的任务、负责人和时间节点: “这些便签上标明了各个处室的工作任务,明天上午八点正式开始行动。各组到达需要工作的现场以后,每四个小时向我汇报一次工作进展。同时,各个小组之间要加强协作,信息共享,形成强大的合力。如果遇到阻力,直接向我汇报,我随时处置!” 布置完了工作,宋元平看向贺先知说: “贺书记,给大家鼓鼓劲!” 贺先知点点头: “同志们,这场硬仗关乎全省的法治尊严和六千万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信任。那么,我们省纪检委既要当手术刀,准确切除危害社会安定的毒瘤,更要做扫帚,彻底扫清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灰尘。我们有党和国家的支持,有人民赋予我们的权利,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心存无畏,齐心协力,就没有打不赢的仗,大家表个态,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 会议室里的气氛热烈起来,大家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出发,把这些蝇营狗苟、贪赃枉法的蛆虫们一网打尽。 “宋书记,双归陈本渝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贺先知主动请缨。 宋远平微笑着摇摇头: “贺书记,陈本渝的案件还是我亲自处理吧,你负责各小组的协调工作及双规文件的签发。双规文件的签发工作要快,一定不能耽误明天上午的行动!” 贺先知点点头,内心里被宋远平无畏的工作精神所感动,但同时,也莫名的有些担忧。 第175章 借调 回到办公室,宋远平第一时间电话联系了古大海。 电话接通以后,宋远平以晚辈的低姿态向他问好: “古部长您好,打扰您了。” “哎哟,是远平啊?你好你好,我就想着你该给我打电话了,哈哈……,远平,马上该下班了,打电话不是要请客吧?” 宋远平顺着他的意思说: “您挑个地方吧!” “你还真要请客呀?” “我能走到现在,离不开您对我的帮助,我早就想请请您了!” 古大海笑着说: “今天我女儿生日,我可不敢缺席,不然,我家那位河东狮吼又该给脸色了?好了,给我打电话一定有事,说正题吧!” 宋远平也没再客气: “古部长,我们纪检委明天有个集中行动,我想请您出面,从全省范围内借调政法系统纪检专员,以充实我们的力量。” “怎么,你们省纪检委几百号人,不够你用啊?还要再借人?” 古大海依然笑着问道。 “没办法,这次要对付的是各地市公安系统呼风唤雨的重量级人物,我可不敢有丝毫大意。可棘手的是,云海反腐工作刚刚有了点眉目,不能往回撤人?单位留下来的又大都是文职,集中在一天办案,人员配置上确实捉襟见肘,古部长,您帮帮忙吧?” 作为省委常委中重要的一员,古大海很得郑书记的信任与倚重,可以说,他就是郑书记左膀右臂中的“右臂”,其在常委中的地位可想而知?那么,凭他和郑书记的关系,省纪检委的这次大动作,当然瞒不过他古大海。 不过,宋远平要找他借人,还是让他觉得很意外: “远平,你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你是省纪检委书记,你要是张张嘴,哪个单位敢不给你面子?况且,省委为了支持你们的工作,专门出台了文件,要求各级政法机关必须无条件配合你们工作,用得着让我出面借人吗?” “话是这样说,可没打过交道的同志我敢用吗?万一有人泄露了案情,人要是跑了怎么办?” 宋远平无可奈何的说。 “你说的也对,纪检委办案子一向是密不透风,最怕的就是泄露案情。不过……,远平,你不是和黄州市公安局长宋光荣搭过班子嘛,他应该靠的住啊?” 你说葫芦他说瓢,古大海绕来绕去的,就是不肯接招? 宋远平有些着急了: “我的古部长,您就别和我绕弯子了?我和宋局长是有点交情,可我已经向他借过两次兵了,直到现在,我们借用黄州公安局的二十多名同志还在云海一线工作,我哪好意思再张嘴?” 见宋远平确实急了,古大海这才笑着说: “呵呵……,行了远平,这么多天不联系了,开个玩笑加深一下革命友谊嘛。工作上郑书记早就打过招呼了,该支持还是要支持的。你说吧,一共还缺多少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集合?” 对于这位以前的老上级,宋远平还是很尊重的,在他面前,再重要的案子也无需保留。 于是,他把明天的工作计划大致说给了古大海: “这次集中行动,除了平山市公安局长张森已经归案、云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夏随生主动坦白以外,一共还需要分为四个工作组,其中三个工作组分别赶往炎城、青河、铜山三个市办案。人员配置方面,这三个组每个组按照十个同志组成,三个组需要安排三十个同志。另外一个组我自己亲自领导,我这个组任务量比较大,负责控制金州两个涉案人,其中就包括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所以,我们这个组又要分为两个小组,如果每个小组按照八个同志组成,仅我们这两个小组就需要安排十六个同志。我大致算了算,我们单位能抽调的最多不超过十个同志,剩下的缺口只能您来安排了。至于时间和地点,确定好人选以后,明天上午七点以前,所有借调人员统一在省委三号中型会议室集合!” 一下子要借调三十多个人,况且时间又这么紧迫,这让古大海有些挠头了: “远平,你这冷不丁一下子借调这么多人,分给我的任务也太重了吧?这样吧,我安排二十个同志,其余的你自己想办法!” “二十个不行,古部长,我这里真的没人可用了?您想想办法,安排三十个行不行?” 宋远平讨价还价。 古大海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吧,三十个就三十个,我要是不答应你,恐怕你今天晚上一夜也睡不着觉了?你放心吧,晚上八点以前,我让秘书把所有借调人员名单送到你家里!” “古部长,感谢您的大力支持,等这次任务结束,我请客!” 得到古部长的明确答复,宋远平心里总算是有了底,于是,他赶忙表示感谢。 古大海爽朗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行了远平,请客不请客的都是小事情,工作上就是应该相互支持嘛。不过,咱话说回来,调任省纪委以前,你可是欠我一次请客的?你要是装迷糊不认账,我可是不答应!” “您放心古部长,到时候地方随您挑,咱拼一拼,喝白的!” 人员严重不足的情况,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宋远平心情愉悦,语气也显得特别真诚。 “好的远平,到时候我就破破例,咱就拼拼白的,我这老家伙可是轻易没服过人,哈哈哈…… 晚上吃过饭,还不到八点,古大海的秘书果然把借调人员名单送到了宋远平家里。 有了这份名单,宋远平的心这才算真正踏实下来,但同时,他又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纪检委办案的特殊保密性质,局限着借调人员的调派和管理,哪怕有省委出台的文件支持,在借调人员的选择上,也必须慎之又慎。好在,这种震撼人心的大规模集中办案并不多见。 次日早上六点多,省委三号中型会议室里,所有借调人员已经全部到位。 贺先知作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并按照借调人员名单和本单位各组负责人确定了人员分配。 宋远平也作了简短讲话,并着重重申了工作保密制度,七点半,各路人马踏上了征程。 第176章 漏网之鱼 远赴炎城、青河、铜山的三个工作组已经踏上了征途。 宋远平亲自带队的工作组就在金州办案,出发太早反而对工作不利,因此,时间上还很充裕。为了打陈本渝和肖国维一个措手不及,也为了防止他们利用时间差相互通气,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宋远平把本组十六名成员分为a、b两个小组,a组还是由他带队,负责对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采取措施。b组由监督检查二室主任王绍林带队,负责控制黄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肖国维。 宋远平把较为熟悉案情的吴少华及其两名战友调到了a组,并任命吴少华为副组长,负责对陈本渝宣读《留置决定书》及对陈本渝采取措施和安全防护工作。 为了能顺利完成工作任务,行动前,宋远平还特别命令,除了两个小组正、副组长的手机保持正常使用以外,其他所有办案人员一律把手机上交到办公室,等返回单位以后方可以领取。 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九点钟,宋远平一声令下: “所有办案人员,出发!” 几分钟后,近二十位同志从两部电梯内鱼贯涌出。 停车场里,两个小组的司机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等所有同志都上了车,在小组领导的指挥下,六辆轿车分为两个方向,分别向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扑去。 省公安厅位于省委东侧约两公里处,和省委同处和平大街。不同的是,省委坐落在大街北侧,而省公安厅则在大街南侧。 近年来,随着国家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强,省公安厅已经有两位厅长、三位副厅长相继落马。 坊间于是就多了很多舆论,归纳起来大致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公安厅的原址解放前是个乱葬坟,就是现在,有人深夜还能听到老婆婆的哭泣声和小孩子的打闹声,阴气太重,怎么会不出事?另一个版本是,公安厅斜对面就是金州市烈士陵园,那些为国家做出牺牲的烈士们,看不惯公安厅领导们的所作所为,就合力把他们拉下了马。 作为公安厅领导的继任者,陈本渝曾经硬着头皮向陆省长提出,把省公安厅迁出和平大街。 陆省长是军人出身,性格耿直,对陈本渝轻信迷信的做法大为震怒,不但没有同意,反而严厉的批评了他,说他身为一个新时代的党员干部,就不应该轻信谣言,要坚决抵制封建迷信,一心一意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末了还郑重警告他说,你陈本渝要是干不了这个厅长,我就让省人大提出表决,把你这个厅长罢免。 从那以后,陈本渝再也不敢提出要把省公安厅搬走了。但在他内心深处,依然被某种恐惧感所笼罩着,让他心惊胆战。 奇怪的是,这种恐惧感在家里体现不出来,出去潇洒时也没有这种感觉,但只要是一上班,马上就会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特别是最近这两个月,省纪检委频频做出大动作,那些厅、处级干部们纷纷落马,这更让他雪上加霜,他甚至把原来的办公室也换掉了?可不管他怎么折腾,那种危机感和恐惧感并没有一点的减弱,反而越来越浓烈。 今天上午八左右,他突然接到肖国维的电话,肖国维语气非常沮丧,说省纪检委马上要对他采取措施,还说让陈本渝随他一起逃走,因为,省纪检委也把他列在了此次行动的名单上。 陈本渝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又能逃向哪里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没有害怕,反而有了种解脱的轻松。 这世上的繁华他该享受的都享受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们在他胯下挣扎了数年,也该让她们解脱了。唯一的遗憾是,自己进去了,儿女们和老婆以后将遭受无数的白眼和唾弃。 可把手伸出的那一刻,就应该会想到这个结果,自己接受惩罚的同时,最亲的人也躲不开这个灾难。想到这些,他竟然为以前的所作所为感觉到后悔了。 他最终没有同意和肖国维一起逃走,也没有加以阻止肖国维的逃走。在紧急关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肖国维还年轻,他需要自由,他还想要凭借手里积攒的钱财享受后半辈子。 陈本渝马上六十岁的人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折腾了,他唯一的想法是,积极向省纪检委说明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在有生之年能活着离开监狱和家人团圆,是他当下最终的目的。 上班前,他显得很平静,看不出有一丝的紧张,他向老婆交待说,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老婆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很能忍的聪明女人。陈本渝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弄女人,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从来不管不问。这么大个领导,你要想让他一本正经的过普通生活,那是不可能的?反正马上就快到退休年纪了,你就是让他随便折腾,他还能折腾几天?因此,陈本渝说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她根本就没往别处想,她只是委婉的嘱咐他,说他年纪大了,让他生活上要多节制一些,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老婆的话虽然暗含讽刺,但陈本渝还是感到莫名的心酸,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红了眼圈,冲动之下,他想过要把省纪检委即将双规他的实情告诉老婆,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没勇气,也不想看到老婆伤心的场面。 事情办理的非常顺利,当宋远平一行人出现在陈本渝的办公室里时,陈本渝正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旁抽着香烟。 “陈厅长,咱们又见面了。” 宋远平像老朋友一样,微笑着和陈本渝打招呼。 陈本渝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表情平静的站了起来: “宋书记,我知道您是来干什么的,我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宋远平心里一咯噔: “陈厅长,你都知道些什么?难道,我就不能来你们公安厅和你聊聊天吗?” “算了,反正我是准备向你们坦白的,实话告诉您宋书记,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接到消息了,知道我即将会被省纪检委审查。” “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 “黄州市公安局副局长肖国维,具体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您只能找到他以后问他了?” “你的意思是,肖国维已经逃走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早就逃出金州市了!” 宋远平心里一沉,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内鬼的告密? 他马上拿出手机打给b组组长王绍林: “王主任,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王绍林声音显得很慌张: “领导,可能是走漏风声了?肖国维不在单位,打他的电话,他的电话也已经关机,我正要向您请示呢,下一步该怎么办?” 宋远平并没有责备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看来,肖国维真的已经逃走了?打鱼嘛,哪能没有漏网之鱼?王主任,你们先回单位,我这边马上办妥,回去后咱们开个会,部署下一步工作!” 第177章 魅影乍现 回到单位也还不到十点,宋远平让两个小组的同志们先稍作休息,至于陈本渝,他并没有急于着手对他的审查工作。 在单位工作的这几个月,宋远平一直在努力提高业务水平,耳濡目染的,他也了解很多对付这些贪官污吏的工作方法。 虽然陈本瑜口口声声的说要向组织坦白,但在宋远平看来,这种人说话的可信度极低,不能轻易相信。如果他真的想要坦白,在这之前,他有大把闲暇的时间,为什么不提前向组织说明问题,非要等到省纪检委对他采取措施的时候才说要坦白呢? 宋远平决定好好晾一晾他,等他实在熬不住了,主动要求交代问题,再一举把他拿下。 那么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查出潜藏在单位的这个内鬼? 他让秘书通知贺副书记、周主任,以及a、b两个小组正副组长马上到小会议室开会。 参会的人员深知这个会议的重要性,仅仅几分钟后,所有接到通知的领导们齐聚在小会议室里,等待宋远平作出指示。 肖国维的出逃,让小会议室里的空气显得非常压抑,大家一个个神情肃穆,没有人交谈,甚至连交头接耳的现象也没有。 宋远平脸色阴沉,目光严厉的扫视了一下与会者: “同志们,行动前,我们的工作布置的如此周密,但依然还是出了岔子,肖国维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了?那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周青捋了捋秃顶上仅剩的几缕发丝,提示说: “领导,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这个告密的内鬼不一定是你们这两个小组的人?您想啊,行动前,除了正副组长,所有同志们的手机都交到了办公室,现在还在我的抽屉里锁着呢?就是有人想告密,他也没这个机会呀?” 贺先知接着周青的话茬说: “宋书记,我赞同周主任的想法,这个告密者并非隐藏在这两个小组中间。今天参与行动的人员特别复杂,大部分是来自其他单位的纪检专员。而这些借调来的同志又来自全省各地,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复杂的社会关系,难保这其中有人会认识肖国维,甚至和他保持着某种利益关系?所以我认为,要扩大调查范围,重点是其他三个组的借调人员!” 宋远平表情缓和了些,但依然显得很严肃: “肖国维的出逃,说明咱们的工作做的还不够细致,不够严密。不过,他还能逃到哪里去?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咱们也有能力把他再抓回来。对于肖国维的抓捕工作不能放松,但查出内鬼更为迫切,不然的话,以后工作中还会出现这种问题。那么,既然告密者能向肖国维通风报信,说明他和肖国维本身就是蛇鼠一窝,甚至比肖国维更加肮脏可耻。我们要严肃对待这个问题,告密行为产生的危害要远大于案件本身,不能让这个人逃出法网,哪怕暂时放下手中其他工作,也要尽快把他找出来!” 吴少华一直神情专注的听着几位领导的发言,他时而微蹙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时而眼睛发亮,好像有了什么发现? 宋远平轻咳了一声: “咳……,同志们,咱们开这个会的目的,主要是查出告密人。而要想让告密者现出原形,比留置一个领导更要复杂的多,因为,告密者本身就是咱们的同行,熟知咱们的办案手段,并且,他已经提前有了思想准备,知道咱们一定会追查这件事,就会隐藏的更深。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尤其艰巨,既不能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又要在短时间内找出告密者,这就需要一位有侦查经验的同志来完成这项工作!” 宋远平顿了顿,有意无意的向吴少华看了过去。 而吴少华也正好看向宋远平,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接下这个任务。 两个人短暂的目光交会瞬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对于吴少华的工作能力,宋远平还是比较认可的,他用鼓励的目光望着吴少华说: “吴科长,如果把抓内鬼的工作任务交给你,你能完成吗?” 吴少华心里早就有了谱,他响亮地回答道: “领导,三天以内,我保证把这个内鬼亲自交给您!” 吴少华如此的有把握,这让宋远平大为高兴,其他几个领导也显得很兴奋。 而坐在宋远平身边的贺先知,脸上却微微变了色。 宋远平满意的点点头: “嗯嗯,很好吴科长,上次的任务你完成的非常漂亮,我还没来得及表扬你。这次,你要是真能在三天内找出告密者,那我不仅要表扬你,还要提拔你!” 这么大个领导,一个唾沫一个钉,宋远平的话更让吴少华热血沸腾,激动的小心脏跳的都不规律了,他目光坚定的说: “您放心领导,如果我没能按时完成任务,您不仅不用提拔我,您就是把我这个科长免了,我也绝对没二话可说!” “哈哈哈……,好好好!” 宋远平一连说了三个“好”,眼角蓄满了笑意: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这个人不是伯乐,只看成绩,谁干出成绩,我就提拔谁。吴科长,我就当你今天立了个军令状,你是上是下,就看这三天了!” 贺先知也强装笑脸说: “好好干吴科长,宋书记看好你,我也看好你,我和宋书记等着给你庆功!” 宋远平站起来说: “别的也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工作吧!” “领导,同志们的手机是不是该返还给大家了?” 周青请示说。 “既然这两个小组没问题,那就把手机都还给人家吧!” 回到办公室,张小宇给宋远平沏了杯茶,宋远平刚喝了口,吴少华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报告。” 宋远平温和的看了看他: “进来吧!” 吴少华有些拘谨,又有些兴奋,他白皙的脸庞泛着红光,说话也没那么流利了: “领导,其实……,其实今天早上我就发现有个同志不太对劲?刚才……,刚才我在会议室里仔细回想了一遍,我觉得,十有八九,这个……,这个内鬼就是他。” “哦?那你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什么还要定个三天的期限?” “之所以要定个期限,就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放下戒心。” 宋远平欣慰的点点头: “吴科长,你做的很对,那,这个借调的同志是谁?” “我怀疑的这个人不是借调的同志,是咱单位的一个领导。” 宋远平吃了一惊: “你别卖关子了吴科长,快说,这个领导是谁?” 第178章 谈话 “这个内鬼是贺副书记!” 吴少华很有把握的说。 “什么?怎么会是贺副书记?你没搞错吧少华?” 宋远平惊的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领导,您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污蔑贺副书记,我说他是内鬼是有根据的。昨天下午的会议上,我负责介绍案件大致情况,介绍到肖国维的时候,偶然看到贺副书记表情很古怪,好像是满腹心事?当时我也没在意,可直到会议结束,他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按说作为一个领导,开会时他应该集中精神积极发言,可直到您让他给大家鼓劲,他才强扭八捏的对付了几句?” “不对吧?昨天他还自告奋勇的要办陈本渝的案子,为什么他当时不争取肖国维的案件呢?” 宋远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领导,那样做不就太明显了吗?他之所以没有争取肖国维的案件,就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不至于肖国维逃走以后,后期调查时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宋远平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质疑的口吻又问道: “仅凭昨天在会议上的表现,是不能断定一个同志真就变了节,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您说的对,如果只是他昨天下午的失态,我当然不敢胡乱猜疑,可今天早上他的行为就更加值得怀疑了?您还记得他做了战前动员吧?当时他的讲话就没能维持一分钟,讲过话以后,他分配了各组人员配置,之后,他连个招呼都没和您打,就匆匆离开了?一般情况下,早上我是要去一次卫生间的,可今天早上由于上班太早,我怕迟到,就没去卫生间。早上开过会以后,确定了我跟您一组,我知道咱们不会行动那么早,就去了卫生间。您猜怎么着,我恰巧听到贺副书记在打电话?隐隐约约听到他说,“情况紧急,你八点以前必须要离开金州”。那么,他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如果是正常通话,他为什么要躲到卫生间里打电话呢?” 听过吴少华的叙述,宋远平眉头紧锁,久久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手里的香烟燃尽,他才最终做出了决定: “不管这个内鬼是谁,我们都不能心慈手软。你到移动公司查一下他早上的通话记录,如果贺副书记早上真的给肖国维打过电话,那证明他就是内鬼!” “我马上就去查。” 吴少华站起来就要走。 “你先等一等。” 宋远平嘱咐他说: “不管调查的结果怎么样,咱们刚才谈话的内容只能咱们两个人知道,哪怕在周主任面前,也不能透露出一个字,你明白吗?” “我明白领导,谢谢您!” 吴少华明白宋书记说这些话的意思,他这是在保护自己。 万一调查的结果不是贺副书记,消息传出去,那自己以后在单位还怎么面对他?而调查结果只局限于两个人知道,就没这方面的担忧了。宋书记能把不利于自己的因素考虑在前面,这样的好领导,着实让他十分感动。 临近中午时,各组负责人纷纷传回消息,所有被留置人员均已被控制,目前正在返回途中。 下班前,吴少华回到单位,向宋远平汇报了调查结果。 通过查询贺先知的通讯记录,证实他早上七点二十九分四十四秒,确实和肖国维有过一次通话,通话时长三十七秒。 至此,吴少华的判断得到了证实,毋庸置疑,贺先知就是向肖国维通风报信的内鬼。 从肖国维的逃跑,到内鬼现出原形,仅仅也就两个多小时,这样的办案速度让宋远平既感到欣慰,又觉得十分痛心。 在他眼里,贺先知是个很有原则的同志,单位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们和下面的科员们,都对他非常尊敬。 工作方面,他所经手的案件从来没出过岔子,也没听说过他为哪个涉案人说过情?他所领导的几个处室工作上也是循规蹈矩,办理案件从不拖泥带水。 生活方面,他从不奢靡浪费,除了单位发的制服,他的衣着总是简单朴素,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名牌的影子。到了单位也是如此,单位给他配备的有专车,但他很少用,大多数都是骑电动车上下班。有一次宋远平劝他,说你这样总骑着电动车上下班不安全,再说了,你十天半个月的不用车,司机不就没事可干了吗?可他只是笑笑,说平时不出差,单位离家又太近,还不到三公里,骑电动车上下班方便,这样也能多少替国家省点资源。 感情方面,据单位的同事们说,从结婚到现在,他对老婆的感情始终如一,两个人相濡以沫,从没听说过他有任何绯闻。 那么,这就让人费解了?这样一位各方面都能经受住考验又那么受人尊敬的领导,为什么会和肖国维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呢? 中午吃过饭以后,宋远平一改往日休息半个小时的习惯,早早来到了办公室。他要提前和贺先知谈话,不管怎么说,同事几个月了,他不想上班后让贺先知在单位丢了脸面。 接到宋远平亲自打来的电话,贺先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宋书记为什么急着和自己见面呢?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事情败露,那就痛痛快快的坦白。 他熟练的骑上电动车,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单位,敲了敲书记办公室的门,宋远平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进!” 一进办公室,贺先知堆起笑脸问道: “宋书记,您这么急让我来单位,有事吗?” 宋远平端起已经沏好茶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表情和蔼: “坐吧贺书记,确实有件事儿想找你证实一下!” 贺先知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一样,但他强制按捺住恐惧,忐忑不安的坐在宋远平对面。 宋远平单刀直入: “贺书记,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和肖国维通过电话?” 第179章 人生弯路 宋远平犀利的问话,还是让贺先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心里很清楚,既然宋书记直言不讳的问到这个问题,说明他已经掌握了证据,自己真要栽了。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宋书记,谢谢您的茶。” 他微微颤抖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苦笑了笑: “不错,今天早上我确实给肖国维打过电话,把省纪检委即将要对他采取措施的消息透露给了他,并让他八点以前一定要逃出金州。其实我也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早晚也会暴露,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您能这么快调查到是我告的密?” 宋远平反问道: “我也没想到,你以前是监察委的老领导,明知道纪委是怎么办案的,调查涉案人的通话记录是最基本的办案手段,为什么还要用你的手机打给肖国维?” “唉…… 贺先知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每天三昏三迷,可能当时我迷糊了?也可能抱着侥幸心理?反正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还肖国维一个人情债!” “哦?贺副书记,你欠他肖国维什么人情了?” 贺先知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似的,主动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从参加工作之初,我就立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工作上我从不挑肥拣瘦,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我干,别人吃不了的苦我能吃,谁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主动帮忙。生活上我对自己要求的也很严格,我不赌、不嫖、不抽、不喝,勤简节约,为人和善,以实际行动践行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有付出就会有回报,我的努力单位领导看到了眼里,几年后,我调到金州市监委当了个小干部,从那以后,我的干劲就更足了,我要以自己的勤奋努力和无私无畏,来实现我的人生理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路平平坦坦,职务节节攀升,眼看着再有几年就要退休了,可信念还是扛不住亲情的压力,为了我老婆的娘家侄子,我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几十年来所有的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了!” 说到这里,贺先知的眼睛微微泛红,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 宋远平没有打断他,又给他续上一杯热茶,自己抽出一支烟点上,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讲述。 “宋书记,其实,人生中有些坎是迈不过去的。对待别人,你可以顶着各方压力公正执法,可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亲人,那你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今年四月份,我老婆乡下的侄子孟发旺因为一些琐事和邻居起了冲突。孟发旺是个老实人,只敢勉强动动嘴,不敢动手。可慢慢的,他们从一开始的骂战,到最后还是升级成了械斗。当时孟发旺一个人在家,而邻居一家四口齐上阵,他们有人拿着擀面杖,有人拿着铁锹,还有人拿着菜刀。不过,拿铁锹和拿菜刀的不敢真的往他身上招呼,反而是拿擀面杖的女人发疯似的往孟发旺头上抡了好几下?孟发旺吃了大亏,头都被这女人打破了,身上的白衬衫也被鲜血染红了。后来,街坊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他们拉开了,大家都以为,邻里邻居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孟发旺的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回来以后看到孟发旺的惨样,顿时像个发了疯的母狼,先把孟发旺臭骂了一顿,说他就是个软蛋,被人家打成这个样子了,还窝在家里不敢露头?骂完以后,她还到厨房拿了把剔骨刀,非要孟发旺到邻居家放倒俩人让她看看?” 宋远平听的惊心动魄的,不由插了一句: “孟发旺真就那么听他老婆的,出去砍人了?” 贺先知点点头: “孟发旺家里条件不好,快三十了还没讨个老婆,后来,还是我老婆托人给他说了个媳妇,还拿出我家的存款替他办了喜事。结婚以后,孟发旺大事小事全听他老婆的,他老婆一声咳嗽、一个眼神,就会吓的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次他老婆发了疯,还把剔骨刀递到他手里,他不敢违背老婆的意思,只好拿着刀出去了。本来他没想着去找邻居的麻烦,他只是出去溜达溜达,心里想着等老婆气消了再回家。没想到,老婆一直跟着他,就站在他背后“监工”?孟发旺无奈,只能壮着胆子进了邻居家!” 宋远平又插了一句: “有这样的老婆,怎么能不搞出大事儿?” 贺先知伸出手: “宋书记,能给支烟抽吗?” “你不是不抽烟吗?” “您忘了,去黄州调查你,我不都已经开始抽烟了吗?不过,我没烟瘾,有时候心里烦的慌,偶尔会抽一支,借烟消愁!” 宋远平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并亲自为他点上。 “咳咳,谢谢谢谢,唉……,人呐,不管你如何努力,一旦走上了歧途,再想回头就难了!” 贺先知又一次叹息着说。 “后来怎么样了?” 宋远平催促他说。 “后来,孟发旺没占到一点便宜,反倒是又一次挨了打。邻居家一家四口,围着孟发旺拳打脚踢,从家里一直打到大街上,而他手里的剔骨刀紧紧攥在手里,一下也没敢捅出去。可他老婆不愿意了,大声喊着,“孟发旺,你这个孬种,你就挨吧,老娘明天就和你离婚”。孟发旺这才着急了,闭上眼睛一阵的乱捅乱抡,只听见几声惨叫,邻居家的女主人和儿子中了招,双双倒在血泊里,其中,女主人刚好被刺中了心脏,救护车没到人就不行了!” “那么,这件事和肖国维又有什么关系?” 宋远平又接着问道。 “我老婆的侄子是金州下辖的和诸县人,出了事以后,孟发旺当天就被和诸县公安局刑拘了。孟发旺的老婆出事前硬逼着孟发旺捅人,可事情闹大了,她却不管不问,出事的第二天,她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拉到娘家,领着唯一的闺女住到了娘家。孟发旺的老爸,也就是我老婆的哥哥,为了救他儿子,捉了一只大公鸡,还提了二斤香油,到我家求助来了。当时我并没有答应帮他,他儿子毕竟是杀人了,法大于天,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谁有本事救出他儿子?可她哥哥见软的不行,就跪在地上不起来?我老婆疼她哥哥,就帮着他哥哥一起求我,说只要不让孟发旺抵命,让他坐几年牢也行,唉…… 贺先知不由自主的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知道,这个中午是他仅剩的自由时间了,他在感叹、也在后悔之前所做出的决定。 第180章 权力于制度 眼看着就要到上班时间了,宋远平只能再次催促他: “贺副书记,之所以让你这个时候来我办公室谈话,就是不想让你在同事们面前丢了面子,马上要上班了,请你接着说!” “感谢感谢,宋书记,感谢您给我留了点面子。” 贺先知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浓浓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使他看起来更显的失落与沮丧: “我和我老婆感情很好,我们结婚三十一年了,人家都说金婚银婚的,我们应该算得上是银婚吧?几十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都没有红过脸,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我相信,我们俩会很幸福的一起走到终老。当时我还心存理智,我知道,一旦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我的一生将留下无法磨灭的污点。可是后来,我老婆和她哥哥一起跪在我面前,那一刻,老婆恳求的目光还是让我心软了,最终,我答应帮他们问问。当天中午,我通过市监委主任尚云志的介绍,电话联系了金州市公安局长余振良,委婉说出了我和孟发旺之间的关系。余振良很为难,如果不帮我,面子上过不去?可帮我的话,这毕竟是个杀人案,上面万一追责,又很难解释清楚?他突然就想到了肖国维,说肖国维和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关系很铁,可以通过他来斡旋这件事情。我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家能把肖国维与陈本渝之间的关系说给我,就算是帮忙了。我向于振良要了肖国维的电话号码,又打给了他。肖国维答应的很痛快,约我晚上见一面,详细谈一谈。当天晚上,我和肖国维在一个茶馆的包间见了面,把孟发旺的案件向肖国维详细说了一遍。肖国维分析说,这个案子可大可小,从大的方面入手,孟发旺持刀闯入邻居家,有明显的杀人意图,可以把案件定性为故意杀人罪进行侦查审迅,如果从小的方面入手,当时邻居家一家四口对孟发旺进行围殴,在打斗过程中,孟发旺并没有使用凶器,而是逃出了邻居家。而邻居依然没有停止对孟发旺的攻击,这种情形就可以把案件定性为防卫过当,这其中有很强的操作性。末了,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这个案子交给他来处理,检察院、法院都由他来搞定。我心里清楚,这个人情我欠的大了,人家肖国维是看在我是省监委主任的面子上,才会主动帮我这么多,将来是要偿还的?果然,在肖国维的运作下,半年后,法院的判决下来了,孟发旺以防卫过当的罪名,仅仅被判刑两年六个月。说句心里话,如果他能判个十年八年的,我心里还平衡点,判的越轻,我的思想压力就越大,这是我干预司法公正产生的不公正判决结果!” 宋远平认真的听完贺先知的叙述,表情严肃的说: “这就是人性、权利、与制度的脆弱关系,当正义的界限变得模糊,人性就会扭曲,而正义也将变得面目全非。贺副书记,虽然你积极主动坦白了你所存在的问题,但你利用自身的权力干预了司法公正,并向涉案人告密,致使涉案人逃脱,你所面临的问题依然很严重。为了公平处理你的问题,你将被异地审查!” 贺先知显得很平静,他提出了最后的请求: “宋书记,我知道我做出的这些行为已经涉嫌了犯罪,被法律制裁是早晚的事情,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我只向您提一个请求,希望不要当着大家的面把我带走,可以吗宋书记?” 宋远平点点头: “我可以答应你,你先稍等,我安排案件监督管理室霍记国同志先联系一下黄州市纪检委,让他陪同你到黄州接受审查!” 宋远平亲自给霍记国副主任打去电话,问他是不是上班了? 霍记国说他现在就在单位,问领导有什么指示? 宋远平让他现在就来自己的办公室,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他。 刚挂断电话,霍记国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一进办公室,见贺先知也在,赶忙微微躬身,微笑着向两位领导问好: “宋书记好,贺副书记好。” 宋远平点点头,而贺先知却满面通红,显得很尴尬。 宋远平没时间客气,马上向霍记国下达指示: “霍副主任,你马上联系黄州市纪检委,让他们做好接收审查贺副书记的准备,下午,你带两个人把贺副书记送到他们单位!” “啊?贺……,贺副书记?” 霍记国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用不着大惊小怪的,贺副书记没贪没占,只是原则上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别愣着了霍副主任,赶紧联系黄州方面!” “哦哦,好……,好的,我这就联系他们。” 确认了贺副书记真的要被审查,霍记国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拿出手机打给黄州市纪检委。 很快,他挂断了电话,向宋远平汇报说: “领导,黄州方面已经联系妥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宋远平嘱咐他说: “你先把人安排好,让他们在楼下等着,你和贺副书记一起下楼。记住,贺副书记只是出了点小问题,在审查结束之前,我们任何人都不能给他定性。别搞得大张旗鼓的,知道吗?” “知道知道,领导,我明白您的意思。” 贺先知伸出手说: “宋书记,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以后,或许我再也没资格和您握手了,能给我个机会吗?” 宋远平一脸的惋惜,和他紧紧的握了握手: “贺副书记,纵然你走了点弯路,但后边的路还很长,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垮下去。” 贺先知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您放心宋书记,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会配合黄州市纪检委坦白我的问题,争取组织的宽大处理!” 宋远平点点头: “你要相信组织,只要你能积极配合审查,组织上是会给你机会的。好了,你们走吧!” 霍记国和贺先知刚刚离开单位,远赴炎城、青河的两路人马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第181章 成立追案组 下午两点多,铜山办案的同志们也平安返回了单位。 至此,除了金州市公安局副局长肖国维闻风而逃以外,所有列在名单上的“老虎”们均已落入法网,而此次组织的大规模反腐行动,也基本落下了帷幕。 贺先知的落马,让宋远平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作为省纪检委领导,单位出了内鬼,说明领导对干部们的思想教育还不够深刻,纪律工作约束力度偏弱。 沉思了许久,他觉得要想彻底根治顽疾,就必须要下重手,从单位内部整顿开始,自上而下,让单位内部逐步形成“不能犯罪,不敢犯罪,犯不起罪”的高压氛围,从心理上彻底打垮某些思想不够坚定、禁不住外界形形色色诱惑的领导干部们。 有了设想,就要付诸行动。下午三点半,宋远平让办公室通知中层以上干部开会,并破格让还不够资格的吴少华参加会议。 会上,他先是表扬了远赴炎城、青河、铜山办案的同志们,随后,他又沉下脸说: “同志们,此次大规模反腐行动虽然硕果累累,但仍然存有瑕疵,肖国维的逃走,给原本天衣无缝的行动计划留下了个尾巴。那么,提到肖国维,就不得不提贺先知同志,正是因为他的通风报信,才让肖国维得以逃脱!” 宋远平的话,就像是一锅滚烫的热油,突然被泼进了半碗凉水?会议室里顿时就炸开了锅,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关心同志、工作勤恳、又嫉恶如仇的副书记竟然会是内鬼? 宋远平轻轻敲了敲桌子,会议室里马上又安静下来: “同志们,我们是主抓工作纪律、惩治贪官污吏的省级纪检单位,我们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考虑对社会、对其他行政单位产生的影响。在教育、纠正各级政府单位领导行为的同时,要加强思想认识,不断提高自身素质。俗话说正人必先正己嘛,如果自身就有一身的臭毛病,还怎么纠正别人的行为?同志们,每次开会我都会提到工作纪律,嘴都要磨出茧子了,可违规违纪的事件仍然层出不穷?我来纪检委上班的第一天,案件监督管理室原主任马永富因受贿落马。十一期间,第二监督检查室主任徐介然被双规审查。而现在,贺副书记也被异地审查了?同志们,有了这么多触目惊心的警示教育案例,还不能够警醒大家吗?还是非得逼我下重手,对单位所有大小领导都一一审查一遍呢?” 宋书记振聋发聩的讲话在会议室里久久回荡,让所有与会的同志感觉到了空前的压迫感。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宋远平又加重语气说: “同志们,法不严则出恶人,纪不行则生贪腐,我不能眼看着我们的同志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走向不归路。从今天起,咱们省纪检委要成立一个“追案组”,专门针对纪检系统出现的违法犯罪案件进行全程监督办案,只要是纪检系统有人出了问题,要从严从重顶格处理。“追案组”直接联系检查院、法院,从立案一直到结案,都要经过“追案组”审核!” 有了这样威慑力十足的高压政策,犯错的成本将大大增加,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紧张,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人咳嗽一声。宋书记成立的“追案组”,无疑给全省所有纪检系统的干部职工们戴上了紧箍咒。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宋远平开始点将: “下面我宣布,“追案组”由一个组长、四个成员组成,组长由副书记郭开来同志担任,周青同志、钟钜良同志、王文剑同志、仇相宾同志为“追案组”成员!” 直到这个时候,会议室里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宋远平双手微微下压: “同志们,虽然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我们决不能松懈,还有更多艰巨的工作需要我们去完成。首先,我们要把这次的扫尾工作放在首位!”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坐在后排的吴少华: “同志们,我们的这次大规模反腐行动之所以能战果辉煌,离不开一位同志的艰苦付出,这位同志就是第九审查调查室案件调查一科科长吴少华。少华同志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着手对陈本渝的调查工作,有了他详实的调查结果,才有了这次大规模反腐行动。少华同志机敏过人,洞察力强,有着坚毅的性格和不屈不挠的工作精神,是咱们纪检委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么,有过就要惩罚,有功也要奖励,我们不能只让马儿跑,而不让马儿吃草?要不拘一格降人才,要响应党中央干部年轻化的号召,破格提拔有能力、有思想、有干劲的年轻干部。下周一,党委要研究对少华同志的提拔,具体职务待定!” 单位处分一个人,或许会有大多数同事替他假惺惺的惋惜,再或者是幸灾乐祸。但如果单位提拔一个人,特别是吴少华这样的年轻人,引来的则大多数是羡慕、嫉妒、恨。这并非个例,而是体制内常见的现象。你贫,他笑,你富,他仇,这也是几乎整个社会都存在的畸形心理。 省纪检委虽然是个纪律严明的单位,但也不乏有千年狐狸。他们表面上懒散随和,能和众人打成一片,但实际上走一步算十步,心思缜密,远超同龄人。他们从来不缺雷霆手段,也不缺菩萨心肠。他们心中有佛、也有魔,如果把魔深深封印起来只剩下佛,那他就会以菩萨心肠面对所有人。可一旦把他心中的魔解除封印,那将是一个大灾难。 省纪检委不同于一般的单位,能在省纪检委工作,基本素质和思想认识要高过基层一大截。所以,虽然在座的各处室领导们各怀心思,仍然表现出非常热烈的样子,纷纷鼓起了掌。 此刻的吴少华,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合适了? 虽然没有明确他将担任何种职务,但宋书记一字千金,提拔他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由于太过于激动,感觉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他先向宋远平躬身致谢: “感谢宋书记,我一定不负领导的提拔,尽心尽力完成您所交办的各项工作任务!” 然后,又不忘向在座的各位领导们致谢: “谢谢各位领导,感谢你们平时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没有你们对我的培养,就不会有我今天的成长。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会更加虚心向各位领导学习,努力工作,为领导们当好排头兵!” 会议室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次的掌声明显要比上次诚实,也或许多了点认可的味道。 宋远平又一次轻轻敲了敲会议桌: “少华同志,在明确你的职务之前,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第182章 无解之题 “领导,什么任务?” “木县的工作有了重大突破,特别是高坡村,已经到了攻坚阶段,人员紧张,你带领a组原班人马,明天上午赶赴木县支援!” “领导,我们现在就出发。” 吴少华心里清楚,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想要得到领导们的认可,就要拿出点东西来。 “那也行,现在出发,傍晚以前就能赶到木县,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对于吴少华积极的态度,宋远平还是很满意的。 这就能看得出来,他不光政治思想过硬,工作能力强,还能抓住机会,不露声色的在领导们面前表现,这样的人,只要不走弯路,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会议结束以后,宋远平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刚点上香烟,齐琼打来了电话。 想起郑书记交办的任务,宋远平赶忙接通电话: “齐市长你好。” 齐琼噗嗤一声笑了: “你呀远平,老是这样客气,你这是把我当朋友吗?” “哦,不好意思,我习惯了,那个……,齐琼,打电话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齐琼的语气总是显得有些娇嗔,这让宋远平很不适应: “你别误会齐市……,哦,那个……,齐琼,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有事你尽管说。” “咯咯……,呵呵……,哈哈哈哈……,哎呀远平啊,你太逗了你,这么长时间了,我心情一直不好,今天……,呵呵,今天总算是让你逗乐了,哈哈哈…… 齐琼笑起来就收不住了,宋远平脸上发烧,感觉很尴尬。 “好了,这下子我心里的阴霾全跑光了,谢谢你远平。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香港有个财团要在我们黄州投资,从今天起要进行为期一周的考察评估,我负责这个项目,周一我没时间去金州了,咱们另改时间吧?” “改啥时间?” 宋远平有些纳闷。 “我的大书记,这才两天你就忘了吗?咱们不是约好了嘛,下周咱们面谈的?” “哦,想起来了,不好意思了齐琼,我从昨天忙到现在,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宋远平赶忙道歉。 “好了,知道你工作忙,不打扰你这个大书记了!” 齐琼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宋远平连忙说: “你先别挂电话,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是不是谭市长的事情?” “谭市长的事情已经办妥了,郑书记说了,忙过这几天,要把他调回省老干部局工作。” “是吗?我就知道你能办成,你不会觉得我存有私心吧?” “怎么会呢?郑书记和陆省长还表扬你了,说大家都等着和谭市长同流合污,只有你一心想着国家,想着政府,想着黄州市几百万人民群众的福祉。所以我说,你可不能让领导失望啊?” 为了完成郑书记交办的任务,宋远平抛弃了原则,毫不脸红的把当时的情况夸大了。 “你的话我没听明白,我怎么让领导失望了?” 齐琼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道。 “前段时间,郑书记不是打算让你接任黄州市市长嘛,听郑书记说,你没同意?” 一听是这件事,齐琼的情绪陡然又低落下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嘛,对于事业,我早就没那么看重了,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能有一个温馨家庭的女人。” 齐琼的态度让宋远平着急了,他脱口而出: “这怎么能行?” “怎么就不行了?” 齐琼反问道。 “党和国家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了?” “你这叫道德绑架。党和国家是培养了我,可我已经付出了前半辈子的青春,这难道还不够吗?作为一个女人,谁不渴望有个温暖的家庭?谁不渴望有个好男人守护着?我的要求过分吗?” “不是……,齐琼,我明白你的感受,省委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领导们又没有阻止你谈恋爱,你就不能家庭事业两不误吗?” “你说的是没错,可如果我的意中人也是政府领导,我们一个比一个工作忙,能两者兼顾吗?” 宋远平感觉头都大了,女人一旦固执起来,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该怎么说服她呢? 而齐琼却要趁此机会,大胆向宋远平表白: “你告诉我远平,你和那个女记者真的散了吗?” “是散了,而且,她已经找到她自己心仪的男朋友了。” “那你呢?你就这样孤身一人过下半辈子吗?” “我嘛……,我现在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暂时也没时间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或许,我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半辈子了?” “如果……,如果有个人一直在爱慕着你,你会接受她吗?” 齐琼的话说的如此露骨,宋远平这才算是听出了点味道。 但这一切来的有些太突然了,他有些懵了?直到现在,他心里装的只有周静雅一个人。 对于齐琼,他有感觉,只是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 “我有事,我先挂了!” 齐琼毕竟是个女人,能鼓足勇气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就算是不错了,她不敢听到结果。 她心里害怕,这毕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宋远平是否对她有感觉,她心里没底?万一宋远平拒绝了她,她该怎么办?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宋远平一直回不过神来。 那么,究竟是前途重要,还是爱情更重要呢?齐琼的大胆表白,如果自己拒绝,以后还怎么见面?可如果接受了这份感情,这又算什么?同事们怎么看自己?周静雅又怎么看自己?领导们呢?他们会怎么评价自己呢? 还有一个人更不能忽略,那就是自己的儿子。 这段时间,他和周静雅建立了深厚的母子感情,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和周静雅已经分手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自己接受了齐琼的表白,短时间内,要想让儿子接受她,估计很难办到? 宋远平感觉脑袋一阵阵的发胀,一个个问号如音符一样,散乱的漂浮在脑海里。这下子好了,郑书记交代的任务没能完成,反而又多了个无解的难题? 第183章 陈本渝的坦白 下班前,秘书汇报说,负责审查陈本渝的案件审理室主任仓孝农,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宋远平拍了拍发涨的脑袋,打起精神,示意让他进来。 秘书出去了,随后,一身干练的仓孝农走进了办公室: “领导您好。” “嗯,什么事这么着急?” “领导,已经一天多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陈本渝不吃不喝,强烈要求向您坦白问题。我说您不在单位,他说您什么时候和他谈话,他什么时候吃饭,要不然,他就会一直绝食?” “一个正厅级干部,就这么容易败下阵了?” “领导,依我看,他好像真想向您交待问题?” “那好吧,那就给他机会,我过去和他好好聊一聊!” 留置陈本渝的房间还算宽敞,除了一张床,一个写字台,房间里还配有卫生间,两只单人沙发。此时,陈本渝正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养神。 听见开门声音,知道应该是宋书记来了,他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接受宋书记的问话。 门开了,宋远平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反手关上房门: “陈厅长,听说你要求和我谈话?你就这么着急吗?” 陈本渝不像是个被留置对象,反倒是反客为主: “您快请坐宋书记。宋书记,我是干公安工作的,对那些试图顽抗的犯罪嫌疑人,我们警方采取的办法和你们一样,好好的晾一晾他们,直到从心理上彻底摧毁他们最后的防线,他们愿意如实交代问题为止。既然被你们“请”过来了,早晚不还是那点事儿吗?您也别晾着我了,您都想知道点什么,尽管问就行,我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回答问题!” 宋远平点点头: “陈厅长,你有诚意,我也有诚意,你看,我连个记录人员都没带,算是诚意十足吧?” 陈本渝哈哈大笑: “哈哈哈……,都说您宋书记有胆有识,宁折不弯,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我可是学过搏击的,您一个人,就不怕我对您不利?” 宋远平坦然一笑: “在你的地盘你都没一点反抗的意思,说明你已经有了向组织说明问题的准备,现在到了省纪检委,我为什么要怕你?” “佩服,佩服,宋书记,我也不是拍马屁,说句实话,在咱们山南省,您是第一个让我从心里敬佩的领导。我也不废话了,您说吧,您准备从哪方面入手?” 宋远平从兜里掏出两支香烟,递给陈本渝一支,并亲自替他点上: “陈厅长,你的态度还是挺积极的,不过,咱们不谈具体问题,随便谈,谈到哪里算哪里!” “可以,那您就随便问吧!” 宋远平很随意的问道: “陈厅长,你的问题,不会只牵扯到你的下级干部吧?” “哈哈哈……,宋书记,还是您高明,您这可不是随便谈谈,很有目的性嘛?其实,这方面的问题就算是您不问,我也会如实向您坦白。您也许不知道吧?夏副书记的儿子夏玉龙并没有投案自首,直到现在,人家依然过着逍遥自在、花天酒地的生活!” 宋远平吃了一惊: “这么说,夏副书记公然违抗省委的意思,还在包庇他儿子?”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何况他夏墨林就一个宝贝儿子,怎么会舍得让他儿子去坐牢呢?” 宋远平冷哼一声: “哼,如果他夏副书记能深明大义,让夏玉龙去自首,或许他还能少判几年。可省委给他机会了,他竟然阳奉阴违,完全不把省委的决定当回事儿?据我所知,他儿子夏玉龙不仅仅只是经济方面的犯罪,他还牵扯多宗刑事案件。他网罗了二三十个社会闲散人员,专门替他清除生意上的对手。听说那帮人出手极其狠毒,动不动就要砍人手指,挑人脚筋,早已经无恶不作,是社会上的一大毒瘤。既然夏副书记一条道走到黑,那我宋远平就和他掰掰手腕,我倒是要看看,他夏副书记究竟有多大能量!” 陈本渝长叹一声: “唉……,宋书记,假如有下辈子,我一定向您学习,规规矩矩的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可是现在,我是悔不当初啊!” 宋远平安慰他说: “法律是无情的,但也不会把人一棒子打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比我还要明白,犯了错误只要能勇于面对,坦白交代问题,在量刑的时候,法院会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陈本渝点点头: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农药事件的其他两个涉案人呢?他们归案了没有?” “你是说刘畅和周建勇吧?事情闹的这么大,省委都已振怒,不抓起来几个责任人是过不了省委这一关的。当时他们两个都被抓进去了,不过,进去不到一个月,黄州市检察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够充分为由,把周建勇放出来了。听说,为了防止上面的追查,他已经偷偷出国了?” “混蛋!” 宋远平勃然大怒,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 “死了一条人命,毁了几万亩农田,这件事影响如此之恶劣,怎么就事实不清、证据不够充分了?他们检察院这是在枉法,赤裸裸的包庇犯罪。好一个官官相护,在人情世故面前,广大人民群众的愤怒可以视而不见,威严的法律也成了摆设,人民还怎么相信公权力?还怎么相信政府?” 陈本渝看着咆哮的宋远平,不由打了个寒战。 有这样一个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纪检领导,山南省那些手脚不干不净的干部们算是遇到了克星,他们蹦哒不几天了,早晚也会被他一个一个的收拾。 看来,自己的落马并非偶然,在这位宋书记的雷霆手段之下,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劫。 激愤过后,宋远平慢慢冷静下来,他凝视着陈本渝的眼睛,异常严肃的问道: “那个刘畅呢?是不是也以证据不够充分的理由放出来了?” “刘畅已经判刑了,还没少判,可能判了一年六个月吧?” 宋远平消了点火气: “看来,并不是所有干部都不明事理。刘畅的爸爸是黄州市人大副主任刘丰收,如果他出手干预的话,就算不能把刘畅救出来,也不至于会判一年六个月。” 陈本渝真正体会到了宋远平身上那股凛然正气,同时,他也深知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坦然。 宋远平突然话锋一转: “陈厅长,夏玉龙的事情,你是不是从中帮忙了?” 陈本渝连忙否认: “夏副书记是给我打过电话,但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可不想引火烧身?我当时只是答应过他,让黄州市公安局暂缓对他儿子的抓捕,至于最终的处理结果,我再也没有过问过!” “嗯,我相信你没有说谎。那么,除了夏副书记,你和省委、省政府其他领导干部们有没有超越工作以外的联系?” “有一位。” 宋远平心里一沉: “是谁?” “省政府秘书长李伯山!” 听到“李伯山”三个字,宋远平心情更加沉重: “陈厅长,咱们之间的谈话是很严肃的,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借机打击他人?” 陈本渝苦笑了笑: “我都这个样子了,哪还有心思污蔑别人?八月初,他曾经找过我,他三哥的儿子因为诈骗,被黄土岗市公安局抓了,希望我能帮他把他侄子捞出来!” “那你帮忙了吗?” 陈本渝还是苦笑: “李伯山是省政府秘书长,他找我帮忙,我能不帮吗?官场上就是这个样子,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圈子越大,产生的能量就越大。有了为难的事情,圈内人相互帮忙,在办事的过程中,双方不仅增进了友谊,还可以各取所需。我帮了李伯山,把他侄子从看守所捞了出来,这件事过后,李伯山投桃报李,把我姐的二女儿安排到了省政府上班!” 陈本渝交代的够彻底,把他和李伯山之间见不得人的秘密,毫无保留的说给了宋远平。 “除了李伯山以外,还有没有其他领导和你有过利益交集?” 宋远平又再次问道。 “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他领导和我有过利益关系!” “陈厅长,你能积极主动的揭发其他涉案人,态度很值得肯定,属于立功表现。审查结束以后,我会让办公室向检察院、法院发函,酌情减轻你的刑罚!” 第184章 受挫 结束了和陈本渝的谈话,也刚好到了下班时间。 陈本渝的爆料,揭露了更高层次存在的诸多问题。手握重权的夏墨林为儿子的自由放弃了党性原则,一步步走向堕落。而秉性豁达的李伯山,无疑和夏墨林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他们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充分暴露出人性在个人利益面前的丑恶与扭曲。 虽然和陈本渝的谈话,挖掘出了夏墨林与李伯山的肮脏交易,但宋远平却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深深的忧虑和迷茫。他不明白的是,这些身居高位的领导们的变质,到底是体制存在的问题?还是党和国家制定的约束政策对他们太过于宽厚了? 但不管怎么说,夏墨林和李伯山是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成员,他们出了问题,还是要第一时间汇报给郑书记和陆省长。 宋远平拿出手机,马上打给了郑书记。 郑书记刚刚走出办公室,见宋远平打来了电话,知道他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要汇报,于是,他马上接通了电话: “有事吗远平?” “领导,您是不是下班了?” “我刚要下班。” “我刚才和陈本渝谈了话,结果让我很震惊。领导,如果您有时间,我想当面向您汇报?” 郑书记回答的很干脆: “别问我有没有时间,在我的词典里,我的时间就是工作,你上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乘电梯上了楼,到了郑书记的办公室,细心的常秘书已经为两个人沏好了热腾腾的茶水。 等常秘书走出了办公室,并带上房门,宋远平这才说: “领导,我刚才和陈本渝谈了话,据他说,夏副书记并没有按照您的指示办,直到现在,他儿子夏玉龙仍然逍遥法外。” “消息可靠吗?” 郑书记皱着眉头问道。 “陈本渝立功心切,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不敢说谎!” 郑书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来回的踱着步,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本来省委想给他留点面子,让他平安着陆,安享晚年。可他看不清局势,不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湿了鞋吗?” 宋远平见郑书记迟迟下不了决心,不禁有些着急,干脆在一旁烧起了底火: “领导,如果夏玉龙只涉及农药事件,还有斡旋的余地,可他所造的孽远远超乎您的想象。他纠集了几十个社会闲散人员,打伤打残多个生意竞争对手,致使人民群众谈“夏”色变,给社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如果不能将他绳之以法,法律的威严何在?又何谈社会的公平公正?” “什么?夏玉龙竟然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他这个当爹的知道吗?” 郑书记显然动了肝火。 宋远平叹了口气说: “还不止夏副书记的问题,据陈本渝说,省政府秘书长李伯山同志和他也曾有过利益交易。” 刚刚坐下来的郑书记神色更加严竣: “他们做过什么交易?” “李伯山的侄子因诈骗被黄土岗市公安局刑拘了,陈本渝帮他捞出了他侄子。作为回报,李伯山利用自己的职权,把陈本渝的外甥女安排到了省政府工作。” “太不像话了,国家给了他们那么多的待遇,他们还不知足,竟然拿着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当作了交易法码?他们还知道廉耻吗?常秘书,常秘书…… 郑书记气的直喘粗气,大声哟呵常秘书。 常秘书赶紧推门而入: “领导,您有什么吩咐?” “马上打电话给陆省长,让他来我办公室开紧急会议!” “这个点……,恐怕陆省长已经下班了吧?” 常秘书小心翼翼的说。 郑书记加班已经成了习惯,又正在气头上,不由发了脾气: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马上给陆省长打电话!” 老板发了脾气,常秘书哪里还敢再多嘴,赶紧拨通了陆省长秘书的电话。 趁着等陆省长的间隙,宋远平又汇报说: “领导,您交给我们的这次任务,我没能圆满完成。” “你指的是哪方面?” “公安系统的反腐工作。” “出了什么岔子?” “在采取措施的当天上午,由于有人通风报信,致使金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肖国维逃跑了。” 郑书记皱了皱眉头: “谁通风报信了?” 宋远平叹气道: “唉……,出了内鬼,是我们单位的副书记贺先知同志。” 郑书记也跟着叹气道: “连你们单位也出了内鬼,这充分说明我们的反腐工作有多么的繁重。看来,你们纪检委一刻也不能懈怠,还要再加把劲呐!” “除了陈本渝,公安厅还有两名涉嫌违规违纪的副厅级领导,我暂时没有把他们列在名单上。” 宋远平又汇报说。 “这两名领导都是谁?” “他们一个是公安厅党组副书记、副厅长党计划,他曾作为掮客,介绍他人向陈本渝行贿,已经构成违纪。另一个是主管经济侦察和后勤保障的副厅长陶元章。陶元章以前是省公安厅经济侦察总队政委,他通过多次直接向陈本渝行贿,于前年9月份,被陈本渝违规提拔为副厅长!” 郑书记脸色更为不悦,语气也充满了责备: “你们搞这么大的阵仗,又是调兵又是遣将的,为什么不趁热打铁,把他们一网打尽?” 宋远平解释说: “领导,省公安厅统筹部署与监督各地市公安局工作,陈本渝已经落马了,如果再把党计划和陶元章也一同控制,群龙无首,势必会影响大要案的工作进展,所以,我认为缓一缓更合适。” 宋远平并没有夸张。 全省十三个地市,数千万人口,每年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大案要案数不胜数,如果几个公安厅领导在同一时间被采取措施,已经部署的工作将大受影响。 郑书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宋远平的决定,但仍然说: “你的思路是正确的,但针对他们的调查工作不能停。既然掀开了盖子,就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要把他们连根拔除!” “虽然暂时没有动他们,我们的调查工作依然在进行着。” “暂时先不谈这些了,你和齐琼同志联系了没有?” 郑书记不想再听这些负面消息,又把话题扯到了齐琼身上。 宋远平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说: “领导,我没能完成任务。我和齐琼同志通过电话了,可她态度坚决,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一个接一个的负面消息,让郑书记终于爆发了,他拉长着脸批评道: “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又是怎么表态的?交给你两项工作任务,没一项你能办好的,那你自己说,你都能干些什么?” 这一刻,宋远平彻底蒙圈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郑书记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正当宋远平手足无措时,陆省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郑书记,宋书记,让你们两个久等了。我刚才已经快要到家了,听秘书说要开紧急会议,又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第185章 处理决定 见陆省长来了,宋远平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招呼: “您辛苦了陆省长。” 陆省长一边和他握手,一边笑着说: “远平,只要有你在,一定有大事情要发生,这个紧急会议,你又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吧?” 宋远平看看依然板着脸的郑书记,没敢多说话。 陆省长也看到郑书记脸色不对劲,疑惑的问道: “郑书记,你板着个脸干嘛?远平犯错误了?” 郑书记余怒未消,乜了一眼宋远平: “坐吧老陆。我刚才是批评远平了,你说他要是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胸脯拍的叭叭响,不还是没完成任务吗?” 陆省长看看郑书记,又瞅瞅宋远平,猜出了个大概意思: “哈哈……,我知道了,远平,是因为齐琼同志的事儿你没办成,挨郑书记的批评了吧?” 宋远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向两位领导汇报说,齐琼因为想有个温馨的家,找个好男人过平凡的日子才放弃了前程吧?更不能让领导知道,齐琼曾主动向自己示爱?就算是实话实说,领导们也不会相信,他们知道自己和周静雅在谈恋爱,忽然又和齐琼有了暧昧关系,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可陆省长追着打听,宋远平只能随口敷衍过去: “郑书记批评的对,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今天我电话和齐琼同志沟通过了,最终也没能完成两位领导交办的任务。” 陆省长并没有追问细节,爽朗的笑了笑说: “郑书记,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批评远平,这项工作本来就有难度,完不成任务也在意料之中嘛。也许,齐琼同志还没有从齐老去世的阴霾里走出来,咱们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去调整。春江的事儿搁置到现在了,咱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先安排其他同志去春江主持工作吧?” 有了陆省长的从中斡旋,郑书记也不好再发脾气,脸色缓和了许多: “老陆,让你过来开会,并不是研究春江的事情,而是有更紧急、更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他看了看宋远平: “远平,具体情况你了解的更多一些,你给陆省长讲述一下!” 宋远平接过话茬说: “陆省长,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夏墨林如何包庇儿子夏玉龙,以及夏玉龙所犯下的种种恶行又详细叙述了一遍。说到激昂处,他表现的极其愤慨,用多个形容词,连续不断的表达自己的观点与愤怒。谈及李伯山时,他寥寥几句话便一笔带过,但叙述的内容简洁明了,是非分明。 陆省长心里一沉: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认为伯山同志老成持重,工作踏实认真,又极负责任。说老实话,如果不是他年龄有些偏大,我曾想过把他作为接班人培养的?” 郑书记已经没了最初的愤怒,有的只是对陆省长的同情,他非常理解陆省长此刻的心情。 毫不夸张地说,省政府秘书长就是省长的大秘,省政府的大事小事,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秘书长了解的最清楚,也是最早的参与者。说的再形象一些,秘书长就是省长的代言人。而现在,秘书长李伯山出了问题,他这个省长多多少少要受一点牵连。 提起省委秘书长李和平,郑书记与陆省长也算是同病相怜。 如今的李和平已经不是当初的李和平了,自从升任了秘书长以后,他学会了勾心斗角、虚以委蛇,有时候郑书记的话他也阳奉阴违,他甚至利用秘书长的身份假传圣旨,影响政策的落实,并从中找到漏洞,从中获利。其实郑书记早有警觉,只是还没有到处理他的时候。因此,他又何尝不是困扰于这个问题呢? 陆省长再也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郑书记,夏副书记和李秘书长已经涉嫌严重违纪,这件事还是提交到省委常委会研究吧!” “是应该提交到常委会上研究。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咱们还是要有个大致的处理决定。” “这个嘛……,对于李伯山的处理决定,我看,我还是回避吧?” 郑书记笑了笑说: “你多虑了老陆,你是你,他李伯山是李伯山,谁犯了错误,谁就要自己承担,你完全没必要回避。好了,针对他们的处理意见,我先拿出个方案,行与不行,咱们再讨论。先讨论夏副书记,我认为,夏副书记对夏玉龙的所作所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他身为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本应严守组织纪律,忠诚履职为民,但他却背离了党和人民的信任,漠视党纪国法,非但没有主动配合公安机关完成对他儿子相应的法律制裁,反而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影响力,向有关部门打招呼,走门路,对夏玉龙百般包庇,严重干扰了警方正常办案,破坏了政治生态平衡。基于此,我认为,应该给予夏墨林同志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劝导他提前退休。除此以外,公安机关应立即对夏玉龙进行拘捕,对于这种对社会形成极大危害的犯罪分子,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陆省长率先举起了手: “我同意。” 宋远平也跟着举起了手: “我也同意。” 郑书记点点头: “那么,下面讨论省政府秘书长李伯山同志的问题。李伯山同志身为省政府高级领导干部,本应牢记初心,不忘使命,严守各项规章制度。但他却以权谋私、擅权妄为,不仅辜负了组织的培养与重托,更损害了群众利益。我认为,应该给予他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撤销他省政府秘书长职务,下调两级使用。对其和陈本渝产生的利益关系,仍需继续追查,李伯山的侄子由公安机关继续追究其法律责任,陈本渝的外甥女开除出省政府,并不得在省内任何国家机关任职!” 陆省长有些迟疑的道: “郑书记,对于李伯山同志的处理,是否有些偏轻啊?” 郑书记没有回答陆省长,而是看向宋远平: “你认为呢远平?” 第186章 永远的妈妈 郑书记把球踢给了宋远平,这让他有些犯难了。 根据李伯山犯错误的轻重程度,这个处理决定基本合理,甚至有些偏重。因为,李伯山与陈本渝的交易只局限于权力对等交换,并没有涉及其他利益往来。对比以往此类案例,处以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一级较为合理。 陆省长嘴里说对李伯山处理的有些偏轻,实则,他是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处理结果的。但他性格耿直,说话不绕弯子,更不会替李伯山求情,也就是说,他的表达并非是他的真实意思。 那么,这就要考验宋远平的政治智慧了。 不能完全否定郑书记的处理方案,也不能加重对李伯山的处罚力度,那就不露痕迹的把皮球再踢回去,看两位领导的意思。 “两位领导,李伯山同志我还是了解的,我们同在省委党校学习过两个多月,在我的印象里,李伯山同志生性豁达,待人诚恳,有理想,讲原则,工作积极认真,吃苦耐劳,是位好同志。而他也并非犯了原则性错误,他只是被亲情所羁绊,不得已做了错事。但既然犯了错误,就必须要加以惩戒,我的意见是,在对李伯山同志的处理意见上常委会之前,先和他谈一谈,如果他能充分认识到错误,可以酌情对他减轻处罚,请两位领导斟酌!” 宋远平的这番话,无疑减轻了陆省长的压力,此时,他对宋远平的好感又加重了几分。 郑书记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你个远平,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圆滑了?我让你拿意见,你又把皮球踢给我和老陆?你是主抓纪律工作的,这个任务非得交给你来办不可。你不是说要和伯山同志谈谈吗?那你就和他谈吧,谈完以后,还是由你作出最终的处理决定!” 陆省长心情大好,他也笑呵呵的说: “呵呵……,远平,郑书记说的对,你是主抓纪律工作的,你就应该负起责任。那你尽快和伯山同志谈谈,别耽误周一上会!” 这皮球踢来踢去的,最终还是踢到了宋远平这边。 无奈,他也只能接受任务: “那好吧,我会尽快和伯山同志谈谈的。” 西边的太阳已渐渐落下帷幕,阳光的余辉把白云染成了火红色,几只小鸟掠过高高矮矮的建筑,与天边的余辉形成美丽的剪影,构成了一幅温婉的画卷。 会议终于结束了,宋远平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家。 保姆在厨房忙碌着,晨阳和家成在客厅里写作业。 见老爸回家了,晨阳放下手里的笔,仰起小脸问道: “爸爸,我想妈妈了,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妈妈不来看我?” 宋远平知道,晨阳嘴里的妈妈,指的就是周静雅。 可该怎么回答儿子呢? 没等他找到应对的办法,晨阳又提出了请求: “爸爸,我能用您的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吗?” 想了想,这样一直瞒着儿子也不是办法,事情总要过去的。 于是,他从通话记录中找到周静雅的手机号码,把手机递给了儿子: “阳阳,你可以打电话,但你要明白,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你现在还小,理解不了我们成年人是怎么想的?所以,不管一会儿你静雅阿姨怎么说,你都要平静的接受,知道吗?” 宋远平的这些话,晨阳似有所悟?他敏感的意识到,爸爸有意让他把妈妈的称呼改为了阿姨,这不能不让他担心。 但他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接过手机,给周静雅打了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周静雅稍有些冷淡的声音: “有事儿吗远平?” “妈……,我是晨阳,你怎么不来看我呀?我好想你…… 周静雅瞬间破了防: “儿子,我的好儿子…… 长时间的相处,让周静雅和晨阳产生了深厚的母子情,此刻,小晨阳充满深情的一句“妈”,让她再也难以抑制内心深处的悲伤,晶莹的泪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顷刻间奔涌而出。 良久,她才逐渐平复下来,有些哽咽的说: “儿子,妈……,妈这阵子太忙了,等忙过这几天,我……,我一定抽时间去看你。” “如果……,如果你和爸爸不在一起了,我以后……,还能喊您“妈妈”吗?” 小晨阳结结巴巴的问道。 “好儿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儿子…… 周静雅捂住话筒嚎啕大哭,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了想和宋远平再续前缘的念头? 可良久过后,她还是咬咬牙,柔声说: “儿子,我或许不能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可我永远都是你的妈妈。要听爸爸的话,好好学习,将来像你爸爸那样有出息!”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也爬满了小晨阳的脸颊,他哽咽着说: “嗯,我听话,妈妈……,我不惹你和爸爸生气。” “好儿子…… 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模糊了周静雅的眼睛。 她忍受不了这种撕心裂肺般的情感纠葛,一狠心,她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 “爸爸…… 晨阳扑进宋远平的怀里,“呜呜”的哭了。 宋远平轻轻把儿子揽进怀里,抚摸着儿子抽动的肩头,黯然的心情同时也掺杂着释然。 放下一段感情,远比接受一段感情要困难的多。他心里默默的说,哭吧儿子,哭出来就没事了,一切,会重新开始的。 次日上午一上班,宋远平就给李伯山打去了电话,李伯山依然是大大咧咧的: “哎哟哟哟,我的宋书记,我这日盼夜盼的,你终于想起来给哥哥打电话了?” 宋远平笑了笑: “李秘书长,人家一个个的都怕我打电话,你倒好,盼着我打电话?你就不怕我找你麻烦?”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伯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乐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我的老弟,这么多天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幽默?我掐指算过了,你老弟是我命里的福星,你这大福星刚好克我命里的灾星,所以说,我的麻烦都让你化解了,哪里还有什么麻烦?咱这话说回来,我确实佩服你老弟,你说你这不声不响的,一转眼,你成了我的领导了?不过呢,我不嫉妒,我希望老弟的前途芝麻开花~节节高,有时间我请客,咱兄弟俩好好唠唠,我也跟着你学学进步的秘笈,哈哈哈…… 李伯山只顾着兴奋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宋远平只好加重了语气: “李秘书长,我以省纪检委书记的名义正式通知你,请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接受谈话!” “哈哈哈……,谈话就是谈话,还接受谈…… 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问道: “老弟,你不是当真的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李伯山害怕了,说话都带着颤音: “宋……,宋书记,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说话不知道过过心眼,除了这个毛病,我真想不起来犯过啥错误啊?” “李秘书长,别磨嘴皮子了,让你过来谈话是在给你机会,快点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说完,宋远平挂断了电话。 第187章 处罚尺度 省纪检委的威严是不容忽视的,更没有人敢与之对抗。 一向大大咧咧的李伯山,此刻像是丢了魂,不用宋远平打电话催促,他像是脚踩风火轮,慌慌张张的到了宋远平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顾不上客气,一脸紧张的问: “宋书记,您直话直说,我究竟犯什么错了?” 宋远平微微笑了笑: “既来之则安之,李秘书长,你先坐下,咱俩慢慢聊。” 站在一旁的张秘书为两个人沏好了茶,然后从书架下面的小柜子里拿出一本专用谈话笔录稿纸,准备做谈话记录。 李伯山心里更慌了,这个阵势,绝对不是一般的谈话,看来,这次真要掉进坑里了。 宋远平抽出两支烟,递给李伯山一支: “别那么紧张嘛李秘书长,先抽支烟压压惊!” 李伯山颤抖着手接过递来的香烟,但并没有点燃,只是紧紧的握在手里。 “李秘书长,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我不和你绕弯子,但是,我提出来的问题,你必须据实回答,能做到吗?” 李伯山撇了撇脑门上的冷汗,恭恭敬敬地回答: “您放心宋书记,我保证有问必答,并且不含一点水分。” “你担任省政府秘书长几个月了,有人求你办过私事吗?” 宋远平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就太多了,各地市领导想多拿点优质项目,就需要先从我这里通通气。还有,省里每年向各地市拨付大量的资金,用于均衡地区间财力配置,推动区域协调发展。这方面求我的人就更多了,他们为了多争取资金,阴谋阳谋一起上,只要能弄到钱,你让他装孙子他都不带翻脸的。有些地市更离谱,专门在省城设立机构,两间房,三个人,四辆车,挂个五不像的牌子…… “你先等等,三个人为什么要用四辆车?” 宋远平不解的问道。 “这其中的三辆车是公用车,另一辆是私家车。公用车是用来办公事的,私家车嘛……,在一些不适合公用车出现的场合,这些私家车就会出现了。反正这里面的内容丰富多彩,花样百出。” “那这些私家车产生的费用,由谁来负担?”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政府负担了?这些还只是毛毛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费用就更多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数目大的惊人?您可以派个调查组专门调查一下,保证会吓您一跳!” 宋远平把这件事默默的记在心里,又接着问道: “那么,这些求你办事儿的人都给了你什么好处?” 李伯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宋书记,您可别吓我?我要是真的在这方面出了问题,这么多的地市,这么多的领导,总不能没一个人举报我吧?” “那你就白替他们出力了?” 宋远平盯着他的眼睛,疑惑的问道。 “您误会了宋书记,完全不是您想的那样?也怪我,刚才没把话说清楚。陆省长是个非常正直的领导,在他身边工作,你哪怕犯一丁点的错误,他都要教育你半天。他曾经单独给我约法三章,第一,省对市的资金拨付,不准随便给下面的地市许口愿、放空话。第二,不准拉帮结派、和下面的领导勾勾搭搭。第三,不准插手任何公、私项目,以及参股任何公、私企业经营。也就是说,求我的人是很多,但我从来不敢替他们办事儿!” 宋远平嘴角微微上翘,不由得乐了。 看来,那两个多月的省委党校学习,并没有让他真正了解这位李秘书长的性格。这还是在省纪检委正式谈话,如果是别的场合,他这张嘴绝对停不下来。 宋远平很是纳闷,陆省长怎么会用这样的人担任省政府秘书长呢? 不过,从这位李秘书长的身上,他也看到了难得的一面,虽然爱吹牛,但他性格耿直,想起啥就是啥,想到的说,想不到的也说,没有他不敢说的? 东拉西扯了这么长时间,宋远平终于问到了正题: “李秘书长,你和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关系怎么样?” 李伯山身子一颤,总算是知道船在哪儿歪着了? 他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我们并不是很熟悉,但大家都是同事,平常有过联系。” 宋远平表情严肃地说: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有什么话我不和你绕弯子,但我提出来的问题,你必须据实回答!” 李伯山面色苍白,无力的点点头: “我明白,您只管问吧,我一定据实回答。” “听说你三哥的儿子因为诈骗被黄土岗市公安局刑拘了,而你曾经找过陈本渝,让他帮你捞人,有这回事吗?” 李伯山点点头,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了一遍: “有这回事。当时我三哥一家老小又是哭又是闹的,我实在没办法,就去找了陈本渝。陈本渝也很给面子,一个电话人就放出来了,可我却因此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一开始,我知道陆省长脾气不好,不敢利用手里的权力替陈本渝办点什么事儿。我思来想去,就让我三哥拿出了五万块钱。不管怎么说人家帮了忙,总不能一直欠着人家的人情吧?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在茶馆里,我把那五万块钱拿了出来,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收?还说大家都是同事,谁能没有一点难处呢?我们俩推来让去的搞了好半天,最后他还是没收钱。没办法,我只好又把钱拿回家了。这中间又隔了大约半个多月吧?他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想让我帮点忙?我问他帮什么忙?他说他姐的二女儿大学毕业了,本来他想把那闺女安排在公安厅工作,可那闺女不想当警察?所以,他就找到我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人家帮了我的忙,我怎么着也抹不开面子,还是把她安排到了省政府工作。自从到省政府工作以来,我严格要求自己,从来没敢犯过原则上的错误,可这件事却让我背上了人生污点。我对不起党和国家的培养,对不起组织对我的信任,更对不起陆省长对我的谆谆教导,我真的好后悔呀!” 李伯山把头埋的低低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看的出来他的忏悔是真诚的,没有一点做作。 “李秘书长,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纪,参照《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对你行政降级,党内警告处分,这不为过吧?” 李伯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里又闪起了光亮: “不为过,一点也不为过,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我是按照纪律条例严格执行的,你没必要谢我。” “不不,是您给了我这次宝贵的机会,没有您的高抬贵手,我就真的要完蛋了!” 宋远平笑了笑: “你言过其实了,在纪律面前,从来没有高抬贵手这一说。处理一名干部之前,我们会先看他平时的工作表现和事后的悔过态度,从多个方面进行评估,认真研究他是否还有救?这之后才能决定处罚的尺度。另外呢,对你的处理决定我一个人说了不算,首先要征得郑书记和陆省长的同意,然后还要拿到常委会上研究,通过后才能形成文件。” 李伯山激动的搓着手,那支香烟早被他蹂躏成了粉末: “呃,您说的都对,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您,以后您要是有事用到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远平不禁感慨万千,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受到处分的人,还能这么乐观的?还有,这位李秘书长不仅性格豁达、容易沟通,更有一股江湖气息,实在是不适合担任秘书长的职务。 他最后嘱咐道: “李秘书长,你这次可是险之又险呐,差点儿就要翻了船?还有,从得知你做了这件事以后,陆省长一直心神不宁,为你操碎了心。回去后要主动向陆省长承认错误,求得他的原谅!” 第188章 血溅山顶 高坡村东南角的小夹子山山顶,如画的景色褪尽华裳,枯黄的草甸贴着坡地,一阵风吹过来,掀起细碎的呜咽。几茎狗尾巴草孤零零的晃着绒毛穗子,野菊花的残瓣蜷缩在石缝里,褐红色的花萼还凝着早霜,像是被揉皱了的蜡纸。几棵枫树赤条条立着,枝桠间挂着几片暗紫色的枯叶,山风掠过,便簌簌的飘落。偶尔闪过一两只啄食松子的灰雀,惊起几片凋零的冷杉叶。 杨九成狼狈的坐在一棵枫树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那件价值不菲的夹克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了几道口子,其中有道口子割伤了肩膀处,露出里边渗着血渍的衬衫。油腻的头发黏在额角,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前襟,他抹了把脸,指缝间还沾着半片枯黄的草叶。 他还不是最狼狈的,不远处,吴勇正瘸着一条左腿,一步一歪的,艰难的爬上山顶。 他脚上的皮鞋跑丢了一只,山上的碎石磨烂了他的赤脚,地上的茅草蹭过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丢了,只剩空荡的皮套晃来晃去。 他瘸着腿挪到杨九成旁边,伸手扶住一棵枫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嘴里骂道: “他妈的,乔海林这小子够阴的,领着人把咱们的几个据点都给端了。此仇不报非好汉,只要老子躲过这一劫,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剁吧剁吧喂狗!” 杨九成摸出半只皱巴巴的香烟,打着火,狠狠的抽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掠过他狰狞的脸庞,他嘶哑着声音说: “你他妈就会放马后炮,我让你多派几个人守住老龟山,你只派了六个人?六个人顶什么用?” “九哥,那能怨我吗?我就是派二十个人过去,挡得住人家正规军吗?人家是公安局的特警,手里有热武器,谁敢反抗?” 吴勇不服气的争辩道。 杨九成瞪了吴勇一眼: “你他妈还嘴硬?咱先不说老龟山了,我都告诉你了,这两天形势不妙,让你多加一些人手警戒,你这是怎么警戒的?” 吴勇反驳道: “你的意思,责任全在我了?杨德成被人救走的当天,我就和你说过要赶紧逃,不然会被包了饺子,你听我的了吗?老龟山出事那天我又警告过你,你仗着你是县人大代表,以为谁都不敢动你?你也没想一想,人家省纪检委在咱木县住了多少天了?他们的目标就是咱们高坡村,你这个代表,在人家眼里算个屁!” 杨九成随手抓起身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慢慢的站了起来,眼里闪着森森的杀气: “你说什么?你他妈再敢说一句我听听?” 看着杨九成恶狼般的眼神,吴勇陡然感觉脊背发凉,一瘸一拐的向后退去。 杨九成一步步逼了过来: “吴勇,你他妈别再装了,从你投奔我那天起,我就怀疑你是警方的卧底!” 吴勇退到一块巨石前,眼看着已经没了退路,他冷笑着说: “呵呵……,九哥,你是警匪片看多了吧?我去年三月份才从金沙市监狱放出来,赵金良是去年九月份才放出来的,小广是十一月份放出来的,我们三个是狱友,怎么我就成了卧底了呢?” 杨九成依然步步紧逼,举起手里的石头问道: “你他妈还敢撒谎,冯志平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勇不敢和他对视,无力的辩解道: “我不是说了嘛,他是失足摔下山崖,摔死的。” “骗鬼去吧!我听老肖说,当时冯志平威胁过你,说你偷奸耍滑,要告你的黑状。后来,你们两个一起到了那个洞口,再后来,冯志平就掉下山崖摔死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告诉你,当天晚上我就怀疑,是你把冯志平推下山崖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卧底,老子今天就要灭了你!” 说着,举起手里的石头就要砸下去。 突然,光头赵金良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山顶,还没等他站稳,一眼看见赵九成正要动手: “九哥,你这是干嘛呀?” 杨九成打了个愣怔? 这下子给了吴勇机会,他发了疯似的猛扑过来,抱住杨九成的腰部狠命的向后推去。 杨九成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被吴勇推倒在地上。 吴勇飞快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石块,狠狠地向倒在地上的杨九成头部砸了过去。 杨九成“啊”的一声惨叫,脑袋被砸了个血窟窿,飞溅的鲜血瞬间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身体僵了僵,费力的睁开眼睛,发出微弱的求饶声: “我……,我错了……,求求你……,别杀我,我有钱,我……,给你钱,别……,别杀我…… “你有钱就能保命吗?” 吴勇毫不手软,一下又一下的砸向他的脑袋。 “老子告诉你,冯志平就是我推下山崖的,老子已经杀了一个了,不在乎再弄死一个,你他妈到阴曹地府找冯志平唠嗑吧!” 一下,两下,三下……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到杨九成的脑袋成了血葫芦,他才丢下石块,身子一歪,躺在杨九成尸体旁喘起了粗气。 赵金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腿肚子抖个不停。 良久,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 “吴勇,冯志平真的是被你推下山崖的?” “冯志平该死。” 吴勇缓缓的坐起身体: “这小子就是个舔狗,整天围着杨九成转悠,生怕错过杨九成丢给他的骨头。杨九成也该死,他狗眼看人低,同样一个任务,他只肯给我和小广十万,可到了冯志平那里,就变成二十万了?其实,我早就不想跟着他干了,不蒸馒头争口气,走到哪儿,老子也活得体体面面的,何必看他杨九成的眼色?” 赵金良看着脑浆崩裂的杨九成,哆嗦了一下: “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就算是不想再跟他混了,也不至于把他砸死吧?” “他不死,我就得死。你刚才没看到吗?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杨九成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 “杨九成怀疑我是卧底。你说这不是扯淡吗?我才从监狱里出来几天呐?人家公安能看上我?” 山顶的风越来越大,寒风带着呜呜的哀鸣,掠过赵金良光秃秃的脑袋,赵金良又打了个寒颤,不由紧了紧衣襟。 山下刺耳的警笛声此起彼伏,一辆辆警车闪烁着红白相间的警灯,匆匆忙忙的穿梭在通往高坡村的公路上。 两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一时间相对无语。 突然,一声威严的暴喝,惊得两个人目瞪口呆? “全都不许动,双手双脚并拢,趴在地上!” 第189章 亡命奔逃 陈望北、刘代周、郑鑫三个人犹如神兵天降,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 双手沾满鲜血的吴勇自知末日已到,乖乖的趴在了地上。 光头赵金良还想负隅顽抗,刚刚捡起那块带血的石头,被陈望北一脚踹了个狗啃屎。 郑鑫麻利的掏出手铐,又顺势踹了他一脚: “你小子可真够狠毒的,硬生生把人砸成这个样子?” “警察叔叔,您别冤枉人,人可不是我砸死的?” 赵金良生怕把他定为杀人嫌疑人,急忙辩解道。 “你刚才还拿着石头,怎么不是你砸死的?” 陈望北白了郑鑫一眼: “用点脑子想想吧郑鑫,你没看趴着那个人两手沾满了鲜血吗?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刘代周“咔嚓”一声,把吴勇的双手牢牢铐上: “我说郑鑫,你可别说你是我们二中队的?丢我们的脸。” 郑鑫红着脸说: “刘队,当着望北的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陈望北走到杨九成的尸体旁边,仔细的看了看: “这个人好像是杨九成?” “是吗?” 刘代周和郑鑫几乎同时一声惊呼,赶紧走过来辨认。 郑鑫掏出一张纸巾,刚想擦去杨九成脸上的血污,刘代周赶紧阻止: “不能擦,要保留现场。” 郑鑫连忙收回纸巾,尴尬的用纸巾擦了擦手: “我手脏,呵呵……,我拿纸巾擦手呢。” 陈望北又仔细查看了杨九成的脸型,身上的衣着,以及手腕上戴的卡地亚手表,肯定地说: “你们看,昨天杨九成穿的就是这套衣服,还有这块卡地亚手表,死者就是杨九成!” 郑鑫戏谑地说: “卧槽,还真是杨九成啊?你说你费这劲儿干嘛?跑的跟兔子似的,这么着急投胎吗?” 刘代周批评他道: “行了郑鑫,人都死了,留点口德吧!” “行行,我打电话让人来勘察现场。” 陈望北笑着说: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你应该干的事情!” 吴鑫边打电话,边走向刚才杨九成靠过的那棵冷杉树,他忽然发现,树的根部放着一个鳄鱼皮包,皮包显得脏兮兮的,上面沾满了泥土和几片枯草叶。 “望北,刘队,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吴鑫把皮包高高举过头顶,得意的炫耀着说。 刘代周不满的说: “皮包是你发现的,你立了大功行了吧?赶紧联系人来勘察现场,咱们不能老待在这儿啊?” 吴鑫讨了个没趣,也不计较,自告奋勇的说: “别批评我了刘队,你们俩押着嫌疑人先走,我留下来保护现场,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有点眼力见,望北,咱俩先下山!” 今天的这场战役是郭开来亲自部署并指挥的。 为了围剿以杨九成为首的黑恶势力集团,他特意从祥云市、雪峰市两个公安局各调集了上百名警力,并把黄州市公安局支援的二十名警力也全都集中起来。 经过周密部署,二百多名警力和近二十名省纪检委工作人员分为多个行动组,凌晨四点,突然包围了杨九成的多个据点,杨九成的帮凶和爪牙们纷纷落网。 但杨九成的狡猾还是超出了郭开来的想象。 这两天,村里的暗哨发现有几个陌生人经常在村里活动,便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杨九成。 杨九成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这几个人是警方派来的便衣。目前的形势异常危险,不定哪天就会被警方一锅给端了? 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婪是人的天性。杨九成舍不得多年来创下的庞大家业,他决定用两天时间,冒险转移出大部分财产,然后再逃亡天涯。 为了防止被警方包了饺子,他白天出去办事,晚上就和几个亲信驾车驶往村东北角的钨矿,住在为民工搭建的工棚里。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他盘算着,白天到银行转出最后一笔钱,回家带上老婆孩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回高坡村了。 凌晨四点左右,拴在工棚外面的两只狼狗忽然狂吠起来。 杨九成心知不好,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皮包,慌慌张张的往工棚外面跑。 犬吠声也惊醒了吴勇和赵金良,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一前一后,跟着杨九成向东南方向的小夹子山跑去。 漆黑的夜,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天上的星星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伸手不见五指。 杨九成摸着黑,一脚高一脚低的拼命逃窜,冷不丁,他撞在了一棵树上,这棵树恰巧缠绕着一圈铁丝,锋利的铁丝头刮破了他的衣服,撕裂了他的皮肉。他忍着疼痛,闷哼一声,狠命的用力一扯,终于挣脱了束缚。 可没等他们跑出多远,身后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喊着: “有几个人向东南方向跑了,快追上他们!” 霎时间,战术手电筒的冷光劈开漆黑的暗夜,顺着杨九成他们逃跑的方向照了过来。 突然,一束红光照射到跑在最后面的赵金良身上,他回头一看,吓得屁滚尿流: “九哥,吴勇,大家快跑哇,后面有热成像仪…… 杨九成更慌张了,没跑几步,又被一个树桩绊了个狗吃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连对讲机电流的“刺啦”声都能听得到,杨九成真的就要绝望了。 跑在他身后的吴勇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九……,九哥,往东北……,东北方向跑,那地方……,有个……,有个矿坑,快…… 杨九成也知道那地方有个矿坑,那个矿坑荒废有十几年了,由于没人管理,村里也没有正式的垃圾处理设备,更没有专用的垃圾场,村民们就把那个矿坑当成了垃圾场,什么生产垃圾,生活垃圾,屎啊尿的,通通都堆进了那个矿坑里。经过夏天雨水的浸泡,大老远就能闻到矿坑里发出的阵阵恶臭,除了丢垃圾,平常没有人愿意到那地方晃荡。 情急之下,杨九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俩鸭子加一个鸭子~撒鸭子就往东北方向跑过去。 虽然警方持有战术手电筒和热成像仪,但由于不熟悉环境,追着追着,他们失去了目标,杨九成他们犹如丧家之犬,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警方的追踪。 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附近的山脉展现出了他们雄壮的轮廓。杨九成他们实在忍受不了矿坑发出的恶臭味儿,继续向小夹子山方向逃窜。 三个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到了小夹子山山脚下,赵金良忽然感觉肚子疼得厉害。 可能是昨天的晚饭有问题,也可能刚才跑的太激烈了,或者是肚里哪个零件出了问题?他只能让杨九成和吴勇先上山,自己坐在一棵冷杉树下稍作休息。 他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导致杨九成和吴勇争执时没人从中调和,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最终让杨九成的生命走向了终点。 第190章 干部年轻化 上午八点左右,高坡村声势浩大的围剿行动终于圆满结束。 此刻的高坡村就像是烧开了锅一样,几千个村民纷纷走上街头,把主街道拥挤的水泄不通。这还不说,邻村的村民们听到消息,也骑着三蹦子,开着家用轿车,拖家带口的跑到高坡村看热闹,整条主街道几乎被堵死了。 近百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鸣着警笛,夹杂在汹涌的人潮中,一点一点的缓慢移动着。 十几个警察手持话筒,劝导看热闹的群众们让开道路。 那些帮凶们的家属们追着警车哭天喊地,而水泥路东侧的人们却像是过大年一样。 他们欢呼雀跃,高谈阔论,一个个脸上绽放着喜悦的笑容。有人拿出过年时没有放完的鞭炮,在路旁的矮墙边“噼里啪啦”的一阵燃放。这个举动引来更多的人们效仿,一时间,高坡村鞭炮齐鸣,硫磺混着硝石的辛辣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睛,阵阵浓烟裹挟着细碎的红纸屑冲天而起。 高坡村,这个饱受杨九成蹂躏的美丽村庄,经过省纪检委多名同志和公安指战员们的强强联手,终于迎来了曙光。 回云海的路上,郭开来给宋远平打去了电话,把这一喜讯第一时间汇报给了他。 末了,他又汇报说: “凌晨四点的围剿行动中,杨九成和他的两个手下侥幸逃脱,但在逃亡中,他被人杀死在高坡村东南角的小夹子山山顶。” 宋远平吃了一惊,有些紧张的问道: “凶手抓到了没有?” “已经抓到了,凶手是和他一起逃跑的其中一个手下,叫吴勇,他已经承认了杀人事实!” “不是三个人一起逃的吗?另外那个人呢?跑了吗?” 宋远平生怕再留下个尾巴,急切的问道。 郭开来语气兴奋地说: “你放心宋书记,一个也没跑掉,全让望北同志抓到了!” 宋远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兴奋的说: “是嘛?我就说嘛,望北这小伙子智勇双全,绝对能独挡一面,以后要着重对他的培养。” 郭开来也赞许的说: “从杨九成逃跑,到小夹子山的完美追捕,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望北同志不愧是刑警出身,是应该加以重用!” 宋远平轻叹一声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杨九成霸占村集体财产,强占村民宅基地,打残杨德成的儿子,逼死他的儿媳妇,为了夺回账本,追杀杨德成,还囚禁阿军等人,这种人死不足惜。只可惜,他的死,还是躲过了人民对他的审判!” 郭开来还是很乐观的: “虽然结局不太完美,但总算是为高坡村除了一害。” 宋远平点点头道: “总的来说,这场围剿战打得还算漂亮,不仅打出了我们省纪检委的气势,展现了我们坚定打击腐败的决心和恒心,也极大震慑了那些想伸出黑手的个别领导干部。要知道,木县、包括云海市最大的毒瘤,就是以杨九成为首的黑恶势力集团。他们大肆招揽两劳释放人员,欺压百姓,掠夺资源,不仅控制了钨矿采矿权,剥夺了本属于村集体的财产,还利用钨矿产生的巨大利润收买各级政府官员和强权部门,极大破坏了整个云海市的政治平衡,影响了地区整体经济发展。所以,要趁着这个良好势头,乘胜追击,从乡镇到区县,再到市属各行政单位,要像过筛子一样倒查一遍,不管是老虎还是蛆虫苍蝇,全都要揪出来亮亮相!” 郭开来表态道: “宋书记,云海市贪腐现象不彻底铲除,我就不回单位!” “不不,郭书记,你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 宋远平接着说: “单位新成立了个“追案组”,我已经宣布了任命,让你担任“追案组”组长,所以,你必须尽快回单位。另外呢,云海市最大的毒瘤已经拔除了,接下来的工作虽然还很艰巨,但已经在可控范围之内。我的意思是,云海市已经没必要留下那么多的处室领导,他们也可以分批次撤回单位,除了他们,陈望北同志和吴少华同志另有任务,也要回单位!” 郭开来担忧的说: “宋书记,领导全都撤走了,留下些当兵的能完成任务吗?” 宋远平笑了笑说: “当然不会全撤走了,让第十一案件审查调查室副主任刘长水同志留下来主持全面工作。还有,黄州市公安局借调过来的刘代周同志和吴鑫同志也不能放他们走,这两名同志是望北点名要过来的,他们有着丰富的侦察工作经验和敏锐的思维能力,一定会为接下来的工作帮上大忙!” 郭开来茅塞顿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克明被判刑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你让长水同志留下来,是准备让他长期主持云海市纪检工作吧?” “你认为长水同志合适吗?” 宋远平反问道。 郭开来想了想说: “刘长水同志机关工作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只是缺乏基层工作的历练。云海市局势还不稳定,如果让他主持工作的话,是不是再派一个同志协助他的工作?”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把第九审查调查室案件调查一科科长吴少华同志派到了木县高坡村。少华同志在调查陈本渝案和揪出内鬼贺先知案的过程中,表现出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工作精神,和有思想、有担当的工作作风,目前,咱们基层纪检系统急需补充新鲜血液,可以让少华同志协助长水同志的工作!” “我同意。” 郭开来说: “来云海之前,我曾经看过办公室统计出来的各地市纪检领导人员名单,总体来说,在职的领导年龄还是有些偏大。根据统计显示,全省十三个地市,各地市五十五岁以上的纪检正、副领导占了百分之九十二,有几个地市纪检系统的领导三两年内也面临着退休,提前补充有生力量,可以做到未雨绸缪,为加大、加快反腐力度做好准备工作!” 宋远平点点头说: “所以,我们要打破以资排辈的干部升迁弊端,积极响应党中央干部年轻化的政策,逐步加快提拔年轻干部的步伐!” “另外还有个问题?” “你说,还有什么问题?” 郭开来笑着说: “不放刘代周同志和吴鑫同志回单位,宋局长能同意吗?” “既然把他们借调过来了,就要把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宋局长那里我会和他解释。还有,回单位的具体时间由你安排,但在这之前,各处室领导要和留下来的同志们做好工作对接,让他们有明确的工作方向!” 郭开来点头道: “我明白,一会儿我就组织召开会议,把后续工作安排妥当。” 放下手机,宋远平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决定把李伯山的处理决定汇报给郑书记,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郑书记把处理李伯山的权力交给了宋远平,但宋远平深知,处分一个省政府秘书长远没有那么轻松,这其中,郑书记的态度犹为重要,处理的太轻,郑书记能否同意也未可知? 宋远平又拿起手机,拨通了郑书记的电话。 第191章 发难 很快,郑书记接通了宋远平的电话: “有事吗远平?” “我想向您汇报关于和李伯山同志的谈话结果。”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昨天上午,我和李伯山同志谈了话,下午我也没闲着,对他的工作轨迹做了初步的调查。” “那好,你谈一下对于他的调查结果和处理决定!” 郑书记语气平和的说。 宋远平深吸了一口气,以不疾不徐的语气汇报说: “是这样的郑书记,昨天我和李秘书长谈过了,他的态度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并真诚的表达了忏悔。昨天下午,我又给平山市政府和平山市纪检委分别打去了电话,对李伯山同志在平山市工作时的表现做了初步的调查。根据他们的反馈,李伯山同志在平山工作时,从未做出过任何违纪违法和超出原则的事情。这之后,我还和几名省政府副秘书长针对李伯山同志在省政府工作时的表现分别作了谈话,他们对李秘书长的评价也相当的高。这就可以肯定,李秘书长所做出的违纪案例仅此一件。那么,根据他所犯的错误程度和悔过表现,我认为对他行政降级、党内警告处分较为合理,请您提出建议!” 郑书记笑了笑说: “你做的很好,不但对伯山同志在省政府工作时的表现做了详细调查,还对他在平山市工作时的表现也做了调查,这就避免了只凭主观判断事物的错误。说实话,前天我情绪不太稳定,对他的处理意见确实有些偏重,你的这个处理意见正好中和了我和陆省长的处理意见,我看,就这样决定吧。一会儿你和陆省长再打个招呼,别再让他担心了!” 得到了郑书记的明确肯定,宋远平心里敞亮了许多。 他又给陆省长打去了电话。 听完了宋远平的汇报,陆省长显得很高兴: “谢谢你远平,你辛苦了。在这之前,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再怎么说,伯山同志是我的左膀右臂,他出了问题,我这个当领导的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当然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该怎么处理还是要怎么处理,只是,当时郑书记提出来的处理意见确实有些偏重,我呢,满嘴牙打碎在肚子里,有话说不出口?” 宋远平接过话茬说: “刚才郑书记也说了,当时他心情不是太好,对李秘书长的处理确实有些偏重。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您,如果不是您的解围,郑书记还饶不了我。” 陆省长呵呵笑着说: “呵呵……,也没啥解围不解围的,每个人对工作的态度和生活的态度各有不同。有些人拼了命的想进步,甚至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拉拢、腐蚀上级领导,来达成他升迁的目的。而有些人却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把生活看得尤为重要。齐琼同志就是后者,作为一个女人,她为党、为国家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们要充分尊重她的意愿,不能当做政治任务强加于某个同志身上。所以,任务没有完成并不是你的错!” 宋远平诧异的问道: “这么说,您早就看出来齐琼同志的想法了?” “不光我看出来了,郑书记也看出来了。” 宋远平更觉得不能理解: “陆省长,既然您和郑书记明知道我要碰钉子,为什么还要让我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陆省长叹了口气说: “唉……,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特别是培养一名既有能力、又有担当的廉洁干部更不容易。我们也是抱着一丝希望,想利用齐琼同志对你的好感,来说服她接下春江的烂摊子。”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理解了郑书记与陆省长的真实意图。 挂断电话以后,宋远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随着我们国家经济的腾飞,到处充斥着金钱的味道,各种新型事物也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如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出。 经济的繁荣带动了基础建设的快速发展,然而,在这繁荣的背后,一些政府干部逐渐迷失在光华四射的世界里,他们在物欲浪潮里模糊了初心,在醉人的香水味里和温香软玉中拜倒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他们有人利用项目审批的权利收下沉甸甸的信封,有人在觥筹交错间成了默许违规操作的推手,他们将公权力异化为私欲膨胀的工具,他们忘了“人民公仆”四个字的分量,在灯红酒绿中偏离公仆航道,成为繁华乐章里不和谐的杂音。 黄州市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市委、市政府接连有近十名领导干部或自杀身亡,或被调查审查。 虽然这些迷航者最终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但他们的行为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也使政府急用人时出现了人才短缺的现象。 接下来的这两天,宋远平多次召开会议,督促各处室加快对被审查对象的审查工作,对已经完成审查工作的,尽快移交司法机关进一步追究其刑事责任。 很快,周六到了,宋远平破例带着儿子和家成到市里的儿童乐园玩儿了一上午,下午,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周日,依然没时间休息,他亲自去了一趟黄州,和市公安局局长宋光荣作了一次长谈。 别看通电话时宋局长还能开几句玩笑,一旦真正见了面,宋光荣的幽默细胞全都藏在了脚底板,连放个屁都要夹着屁股。 当时还有一名姓孟的副局长陪同谈话,宋远平开玩笑着说: “孟局长,你们的宋局长今天很特别嘛。” 孟局长陪着笑脸说: “领导,我们宋局长怎么特别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瞧,他警服下面的扣子是不是串门了?” 孟局长看了看宋光荣警服上面的扣子,果然,下面的第二颗扣子占据了中间第三颗扣子的位置,这样,第三颗扣子就真的成了摆设,而下面第二颗和中间第三颗扣子之间就形成了个夹角,看起来确实挺滑稽的。 宋光荣低头一看,两颗扣子果然扣错了地方,串门了? 这下子宋光荣闹了个大红脸,他尴尬的解释道: “呃……,这……,哎呀,刚才我和孟局长打了一会儿乒乓球,累了,就把警服脱下来了,您这突然造访,我手忙脚乱的,就把扣子给扣错了,哈哈哈…… 尴尬是尴尬了点儿,但宋光荣和孟局长也没那么拘谨了,氛围随之也轻松多了。 宋远平呵呵的笑着说: “呵呵……,宋局长,咱俩是老同事了,你以后见了我别这么紧张,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宋光荣仍然客气着说: “我可不敢,领导就是领导,见到领导要报告,接到任务要立正,完不成任务,要说“对不起领导”,完成任务要说“谢谢领导”!” “行了行了,我可不是玩虚的,我是真来感谢你们黄州市局的。这次云海市反腐,你们黄州市公安局前前后后一共派出了二十多名同志协助我们的工作,这其中,你们刑侦支队大要案大队二中队的刑警刘代周同志和吴鑫同志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为你们市局争了光,添了彩,我代表省委向你们市局表示感谢!” 宋光荣眼里放出了光彩: “谢谢宋书记,谢谢省委的关心,配合省纪检委工作,是我们市局应该做的,您大老远的从金州来到黄州,我们市局实在是不敢当,感谢感谢,再次感谢!” 宋远平嘴角微微上翘,趁机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宋局长,你先别忙着感谢,这次来黄州呢,还有一件事要当面和你说清楚,刘代周同志和吴鑫同志还要留在云海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云海反腐工作结束,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你们市局!” 宋光荣顿时成了张苦瓜脸,嘴里嘟囔着: “这按说呢,市局是应该无条件配合省纪检委工作,可我们这阶段工作……,呃,实在是太忙了,特别是刑侦方面,我们…… 宋远平从兜里摸出一张支票,笑眯眯的递给宋光荣: “这张支票一共是二十二万,其中的两万作为刘代周和吴鑫同志的奖金,另外二十万是我们省纪检委给你们市局的赞助!” 宋光荣顿时眉开眼笑: “领导,您还需不需要人…… 周一这天上午,省委在小会议室里召开了省委常委会议。 会议之初,常委们例行学习了中央最新下发的红头文件,深刻理解了文件精神,并围绕文件精神依次发言。接着,主管相关职能部门的常委依次做了工作汇报,对工作中存在的各类问题、相关的建议等做出讨论和表决。郑书记就议题提出总体要求和意见,并引导会议讨论方向。会议的最后,郑书记突然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向了省委副书记夏墨林和省政府秘书长李伯山。 郑书记严肃的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稍微有些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久经沉淀的力道: “同志们,在我们的反腐斗争如火如荼进行之时,我们省委、省政府个别人却偏偏要和反腐工作唱反调?更有甚者,有人明目张胆的包庇家属的犯罪行为!” 他冰冷如刀的目光掠过众常委,最终定格在夏墨林身上: “夏副书记,我记得几个月之前,你曾经说让你的公子投案自首的?可你儿子至今仍然在外面逍遥快乐,请你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92章 夏墨林的末路 夏墨林正在喝茶,郑书记的突然发难,宛如一道初冬的惊雷,震的他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 他艰难的滚动着喉结,咽下含在嘴里的茶水: “咳咳……,郑书记,您……,您听我解释,本来我是要亲自把这个逆子送到公安局自首的,可是……,可是他突然得了急病?这一拖两不拖的就……,就…… “你还在狡辩?” 郑书记眼底腾起愤怒的火焰,腮帮上的肌肉突突直跳,连鬓角新添的白发都似乎在颤抖: “老夏,我们做领导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任何特权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在发现家属犯错的时候,要积极主动的配合公安机关完成法律程序,而不是绞尽脑汁的想阳奉阴违、瞒天过海!” 夏墨林张了张嘴,还想辩解,郑书记抓起面前的文件,“哗啦”一声甩在他的面前: “好好看看吧夏副书记,这是前两天我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的材料,你儿子夏玉龙干的这叫人事吗?真是给你长脸呐!” 夏墨林颤抖着手,拿起面前的那几张材料,装模作样的看了两页,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说: “郑书记,这些情况我是真的不了解呀?我要知道这逆子干了这么多坏事,我……,我早就把他的腿打折了?您放心郑书记,这次我绝不会再饶过他!” 郑书记冷笑道: “用不着你费力气了,我估计,这个点夏玉龙已经被警方控制了?现在,常委会所要讨论的,是如何对你的行为定性!” 夏墨林脑袋轰的一声,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会议室里出奇的安静,常委们的目光聚焦在了脸色煞白的夏墨林身上,所有人都能猜到结局,这位夏副书记的官场之路,从今天起就算是走到头了。 郑书记看向宋远平说: “宋书记,你是抓纪律工作的,夏副书记的行为该怎么定性,你给出个意见吧!” 宋远平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看了一眼正在打着哆嗦的夏墨林,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一开始就火力十足: “同志们,先不说该如何为夏副书记的行为定性,咱们先谈一谈他儿子夏玉龙。我在黄州市工作的时候,就已经了解过这位鼎鼎大名的夏云龙。为什么说他这么有名气呢?因为他不仅造假、售假,还逼迫、威胁多名市、区县级政府领导为他售卖假农药。同志们,一个卖假农药的,竟然敢威胁政府领导,他凭的是什么?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他背后有个大人物在为他撑腰!” 宋远平的这番话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夏玉龙背后的大人物当然是他的老爸夏墨林了。 夏墨林气的七窍生烟,整个人都是抖的。 他想反驳,想大骂宋远平,想冲过去重重的给他一耳光。可看看郑书记严肃的表情,他只能伸伸脖子,咽下这口恶气。 宋远平并没有急着为夏墨林定性,而是继续罗列夏玉龙犯下的累累罪行: “同志们,几个月前曾经引起轰动的黄州市假农药事件大家都听说过吧?因为农民们打了假农药,致使几万亩茁壮成长的庄稼遭受重大损失,其中一名妇女因为不能面对现实,选择了喝农药自杀,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夏副书记的公子夏玉龙。以上这些还只是他众多犯罪行为的皮毛,他还网罗多名两劳释放人员和社会闲散人员,打伤、致残多名生意竞争对手。因为他心狠手辣,出手就要伤人,因此,还有个绰号叫“山南白面狼”。能称之为“狼”,大家可以脑补一下,这个人有多么凶残?” 常委们一个个听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大家都是同事,各自的家庭状况相互还是了解一些的,夏副书记的公子经常沾花惹草,号称“花中情圣”,但“山南白玉狼”的绰号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会场有着严格的纪律,但其中几名常委还是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夏墨林忍无可忍,胸中那股火气几乎要把他的肠子烧烂,他怒视着宋远平吼道: “你这就是污蔑、诽谤,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就是和你抬过两次杠吗?你就这样死命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告诉你姓宋的,咱俩没完,你就等着吧,我要到上级纪委告你!” “够了没有?” 郑书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震的茶杯里的水都溢了出来,浸湿了桌子上的文件。 他冷冷的注视着夏墨林: “夏副书记,我刚才给你的材料,你认真看过了没有?你儿子犯下的罪行远比宋书记说的还要令人发指。你说宋书记污蔑你,那些材料呢?难道是警方也污蔑你了吗?既然犯了错误,就要积极改正,像你这样容不得别人一句批评,你有一点悔过之心吗?你刚才的行为是对省纪检委权威的挑战,是对法律的漠视。我严正警告你夏副书记,你已经构成了包庇,也失去了最后一次对你宽大处理的机会。你的问题不用再讨论了,我会让宋书记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报上级纪委,怎么处理你,由他们来决定!” 郑书记的震怒,让会议室里的气氛陡然压抑起来,再没有人敢交头接耳的议论了。 夏墨林整个人僵住了,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了恐惧。 如果他能压住火气,不向宋远平咆哮,如果他能再忍耐一会儿,等宋远平婆婆妈妈的把夏玉龙的罪恶絮叨一遍,他的问题不至于这么严重,省委就能拿出对他的处理方案,了不起提前退居二线,给个党内警告处分,影响不了福利待遇,还能为儿子再活动活动,尽量减轻他的罪责。 可现在性质就不同了,一旦交给上级纪委处理这件事,他们可不是吃素的?深挖细刨起来,这些年做过的肮脏事说不定就要暴露出来?这样的话,就不仅仅只是提前退休那么简单,到里面吃几年窝窝头也有可能。 他越想越害怕,脑子里甚至晃悠着一副冷冰冰亮铮铮的手铐。为了不被交给上级处理,他哪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 “我错了郑书记,我不该…… “宋书记,夏副书记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接着下一个议题!” 郑书记理也不理他,示意宋远平继续下去。 宋远平轻咳了一声: “同志们,下面讨论对省政府秘书长李伯山同志的处理决定。”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哗然。 省委、省政府接连有领导被处分,这么大的动作,不能不引起常委们的骚动。 第193章 齐琼要辞职 会议室里出现了各种质疑的声音,有人说: “李秘书长人挺好的,平时也很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怎么他也会被处分了呢?” 了解他的人说: “李秘书长哪哪都行,就是太张扬了,省政府的大事小事,该他管的他管,不该他管的他也要指手画脚,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种性格能不吃亏吗?” 也有人趁机抹黑他: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一团和气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没有他不敢干的。所以说,不管狐狸尾巴隐藏的再好,终究都有露出来的那一天,这下子原形毕露了吧?” “宋书记还没宣布他犯了什么错误,别这样说人家。” “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误,反正一定是没办好事儿,要不然,能提到常委会上研究吗?” 还有人表示惋惜: “唉……,你说,李秘书长眼看着就要到退休年龄了,这个节骨眼上落了个处分,不值啊!” 眼看着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郑书记冷下脸,敲了敲桌子: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让宋书记接着说!” 宋远平扫视了一下常委们,表情凝重、语调深沉: “同志们,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纪检委在对省公安厅厅长陈本渝的审查谈话过程中,他主动坦白了与李伯山同志曾有过利益交换的问题。李伯山同志的侄子因为诈骗,被黄土岗市公安局刑拘,为了让他的侄子重获自由,李伯山同志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向陈本渝打招呼,请他帮忙把他侄子违规释放。陈本渝没有拒绝,给黄土岗市公安局领导打了个电话,致使李伯山同志的侄子逃避了法律制裁。这之后,李伯山同志利用职权,把陈本渝的外甥女安排到了省政府工作。作为省政府领导中的一员,李伯山同志违背组织原则,与陈本渝搞权利交换,背弃了初心使命,罔顾中央八项规定精神,严重违反了党的纪律,应予严肃处理!” 话音刚落地,会议室里又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原来李秘书长是被亲侄子拖累了?要说也是,别人出了事你不管没人说啥,可亲侄子出了事你要是不管,侄子一家人一定把你当仇人,见了面别说打招呼了,不骂你都算是好的!” “这种事儿确实挺让人糟心的,管,就是犯了原则性错误,不管,怎么面对家里的亲戚?人呐,不管当多大的干部,总是要落叶归根的,谁都能得罪,就是老家那帮亲戚不能得罪!” “说的是,这就是个无解的难题,反正怎么做都不对?” 郑书记眉头微皱,咳嗽了一声,严肃的说: “咳……,同志们,还没到讨论环节,大家要注意会议纪律!” 会议室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宋远平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 “在对李伯山同志作出处理决定之前,我详细调查了他以前的工作轨迹,与和他同事过的多名同志电话沟通,并和省政府几名副秘书长分别做了谈话。根据他们的反馈,李伯山同志工作认真,团结同志,从未做出过违规违纪的事情。在与他的谈话中,他也能主动坦白错误,并真诚悔过。那么,根据他犯错误的情节轻重及认错态度,我认为,李伯山同志还是可以挽救的。” 坐在一侧的古大海不露声色的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宋远平,意思是,铺垫的差不多了,别啰嗦了,注意把控节奏。 宋远平这才拿起面前的文件,神情严肃的宣布道: “经过我们省纪检委常委会议研究,并报郑书记和陆省长同意,决定给予李伯山同志行政降一级,党内警告处分!” 对于李伯山的处理结果合理合规,公平公正,在常委们的意料之中,并没有引起波澜。但李伯山再有几年就要退休了,就因为一时糊涂,结果被降了职,背了处分,丢了脸面,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常委们唏嘘不已。 郑书记放下手里的茶杯,犀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常委们: “同志们,清正在德,廉洁在志,权力是把双刃剑,为民则利,为已则害。李伯山同志的案例再次警醒大家,作为一名高级别领导干部,一定要心怀国家,心怀人民,一旦动了歪心思,手里的权力反而会反噬自己。我也不啰嗦了,下面,大家对李伯山同志的处理决定进行表决!” 说完,他第一个举起了手: “我同意省纪检委对伯山同志的处理决定!” 书记的态度就是方向标,常委们紧随其后,也纷纷举起手表示同意,只有夏墨林没有举手。 夏墨林并不是不想参与表决,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根本就拔不出来。他的思维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各种让他忧虑、恐惧、悲伤的画面纷乱的、过电影似的交织在他的脑海里。他脑袋一直深深低垂着,花白的头发像是突然之间全白了,脸上的褶皱也显得更深了,整个人犹如泥塑的一样,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也不动。 至于宋远平都说了些什么?郑书记又都总结了什么?他只能听到声音,已经无意识他们都在表达什么了,他把自己当作了局外人,很自觉的把自己封闭了。 散会以后,郑书记把陆省长、古大海和宋远平留了下来。 书记办公室里,郑书记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拆开了的信封,显得很焦虑: “把你们几个留下来,是有两件亟待解决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第一件事,齐琼同志今天一早正式递交了辞职信,请求省委同意她离职。第二件事,由于春江市领导层长时间没能衔接,很多新上马的项目已经处于停滞状态,严重影响了当地经济发展,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就要讨论出春江市委书记人选!” 宋远平脱口而出: “不能吧?” 郑书记马上把目光移向他,眼神中含着期待: “远平,你把话说清楚,什么能不能的啊?” “我说的是,齐琼同志不应该这么早就提出来辞职的?” “这么说,她早就有了辞职的打算?” 郑书记又问道。 “以前我和齐琼同志谈过,她说再怎么着也要坚持几年,这个任期结束以后,才会考虑辞职。” 郑书记顿觉眼前一亮,意味深长地说: “你看,这些话她只和你谈,从没和我提过,这就充分说明,她对你还是非常信任的!” 古大海和郑书记搭档多年,郑书记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郑书记是怎么想的,于是,马上开始助攻: “咱们山南省十三个地市,其中有三个地市的领导班子不是缺正职就是缺副职,这还不包括一些正、副处级领导要调整。这些天呢,咱们的宋书记组织部署了几场大的战役,又是打老虎、又是拍苍蝇的,落马了不少的贪腐干部。这些人出了问题,他们的位置就要有人顶上去,需要的优秀干部人才就更多了,所以,不能同意齐琼同志的辞职请求。但是,如果她一定要辞职,咱们还真没办法留住她?我看,既然齐琼同志这么信任宋书记,那就让宋书记和齐琼同志谈一谈,尽量做说服工作,让她不要撂挑子!” 宋远平心里一咯噔,这下子麻烦了,郑书记和古部长一唱一和,说服齐琼的工作又落到自己身上了?自己这张臭嘴,怎么关键时候就不能闭上呢? 第194章 再赴黄州 郑书记笑吟吟的看着宋远平,温和的语气说: “怎么样远平,表个态吧?” 这种情况下,宋远平是没办法拒绝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领导,任务我接了,但是结果如何?我可真不敢保证?” 古大海笑着说: “你看,又客气了不是远平?你出面,齐琼同志能不给面子?” 古大海这句话,把宋远平逼到了墙角,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顿时就有些胆怯了。 郑书记生怕节外生枝,连忙表态道: “你放心远平,只要你尽力了,成与不成都没关系!” 宋远平这才如释重负: “我一定会尽力的!” 郑书记满意的点点头: “好了,这件事先交给远平去办,下面讨论一下春江市市委书记人选问题。春江市遗留问题很多,局势非常复杂,需要派一名政治素质过硬、有魄力、有担当、有思想的同志去主持工作。时间很紧迫,大家有人选的话,不要保留,尽管提出来讨论!” 陆省长抽了口烟,目光掠过宋远平,看向古大海: “古部长,你是管干部的,谁行谁不行你心里有数,你认为谁去春江市合适?” 古大海微皱着眉头说: “干部调整才刚过去几个月,一个萝卜一个坑,况且,除了春江市,还有其他几个地市领导需要补充。我看,从春江市委或市政府就地提拔一位同志更合适!” 郑书记马上否定: “要想打破春江市的乱局,就不能就地提拔干部。因为春江市不比其他地市,市委、市政府人心动摇,各项工作停摆的停摆,烂尾的烂尾,严重阻碍了经济发展,已经到了下大力气整顿的时候了。如果就地提拔干部,大家都是老同事,难免心有顾虑,不忍下重手,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还是要从异地调整,或从省直单位下派干部!” 宋远平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选,这名人选历经了重重考验,从未向金钱名利折腰,也从未向权威屈服过,用“出污泥而不染”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这个人就是一直在默默工作、与人无争的黄州市副市长鲁长风。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黄州市政府的班子也急需调整。 让一个尸位素餐的市长把控市政府,各项政务必将运行缓慢,也极大阻碍了当地的经济发展,是时候让他挪挪屁股了! 出于强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宋远平没有考虑自己的做法将来是否会给自己带来风险,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郑书记,我有个想法,领导们可以研究一下。” 郑书记笑了笑说: “你也是五人领导小组成员之一,有想法直接说就行!” 宋远平点点头: “我在黄州工作时,有个同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位同志工作认真,政治思想坚定,在其他领导干部们忙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时,只有他还在踏踏实实的工作。其中有件事让我尤为佩服,那就是黄州市秀云区突发的农药事件。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就是夏墨林同志的儿子夏玉龙销售的假农药所引发的。当时有几千名群众围堵了区政府大门,正是这名同志临危不惧,和群众面对面对话,用真诚化解了危机。这件事过后,功劳反而成了高市长的?不过,这位同志从没有抱怨过什么,人家还是兢兢业业的工作,这足以说明这位同志的心胸之广阔。这中间我还对他产生过误解,认为他在以前的政府土地挂牌出让中曾经有过暗箱操作的行为?但经过省委调查组的调查,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这位同志就是现任黄州市副市长鲁长风同志。我认为,鲁长风同志有胆有识,有能力,有担当,非常适合出任春江市市委书记。还有,现任黄州市市长谭乃圃同志工作懒散,对急需完成的工作拖拖拉拉,他领导下的市政府纪律松弛,缺乏凝聚力和战斗力,已经不适合再主持市政府工作,所以我认为,黄州市市政府领导班子也要尽快进行调整!” 宋远平的这番话,正迎合了郑书记的意思,他看向古部长: “同志们,看来,我们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还是过于马虎了,真正需要提拔的好同志没有提拔上来,而某些心怀叵测的干部却浑水摸鱼,捡了个大便宜?古部长,你们组织部要吸取这个教训,以后在考察干部时,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细致细致再细致,决不能让那些不合格的干部再鱼目混珠,混进我们的领导层。那么,对远平同志的提议,你们两个发表一下意见!” 陆省长先谈了自己的意见: “远平曾经在黄州市工作了几个月时间,他对身边的同事还是比较了解的,鲁长风同志担任春江市市委书记,我没意见。至于黄州市市长谭乃圃同志的去留问题,我看,不能草率做出决定,至少把他调职以前,要派人详细了解一下,看是否真像远平说的那样,再决定是否对他调离。” 郑书记又看向古部长: “古部长,你的意见呢?” “我赞成陆省长的意见。黄州市短时间内已经历经几任主要领导的更迭,频繁调离政府主要领导,对黄州的政局稳定极为不利。我有个想法,反正远平要和齐琼同志谈的,干脆就让远平去一趟黄州,把两件事一起办了!” 郑书记笑呵呵的说: “远平,那你就辛苦一趟?” 自从调任省纪检委工作以来,宋远平一直忙的脚不沾地的,虽然也曾去过几次黄州,但每次都是去也匆匆,回也匆匆,没时间和以前的同事们唠唠嗑,他也确实有些挂念他们。 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下来: “那好,等忙过这两天,我去一趟黄州!” 郑书记却等不及了: “春江和齐琼同志的事情更重要,单位的事情你先放一放。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下午就走吧!” “不是……,郑书记,单位确实有几件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云海市的反腐工作有了很大进展,在此次大规模反腐工作中,有几名同志表现的非常出色,我准备开个盛大的庆功会,该奖励的奖励,该提拔的提拔,这样才能激发同志们的干劲!” 郑书记哈哈大笑: “哈哈哈……,咱们的宋书记确实有一套,工作上纪律严明,有了结果赏罚分明,有你在,反腐工作肯定能更上一个台阶!” 陆省长也笑着说: “要不是纪检委离不开你,我真想和郑书记商量商量,把你要过来,将来我退了,你来顶上。” 郑书记又严肃起来: “好了远平,工作上你听我的安排。你先去黄州,等你回来以后,省委要大张旗鼓的为你们所取得的成绩庆功,让省四大班子领导成员全都参加,省委还要拿出一笔钱,制定奖励措施,让立了功的同志好好风光风光!” 宋远平也只能服从: “那好,下午我就去黄州。” 第195章 暗访 尽管在黄州市主政了几个月,昨天还又来了一次黄州,但宋远平对黄州的情结依然很浓。 这里面包含着对同事们的牵挂,对黄州一草一木的眷恋,也包含着与周静雅分手后的伤感。他们的恋情,曾经洒满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而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以至于让宋远平觉得,这个城市忽然又显得那么陌生。 下午两点,一行三辆车,依次驶进黄州市市政府的停车场。这是宋远平调离黄州以后,第一次来到这个让他失落过、辉煌过、受伤过的市政府办公大楼。 来黄州之前,他并没有让办公室通知市政府,他要在市政府不知情的情况下,突击检查工作,看看在谭乃圃的领导下,市政府机关内部会变成什么样子? 已经是上班时间,一楼的接待台、咨询处没有工作人员值班,咨询处有几个人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有人还嘟囔着: “上班时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宋远平一行人又来到信访办,办公室里倒是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但两个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是在打情骂俏。 男人约莫有四十多岁,女人也就三十来岁,此时,男人正一脸猥琐的和女人开玩笑: “昨天下午你不是说和我去开房吗?怎么一下班就溜了?” “我得去幼儿园接孩子,哪有时间陪你玩儿?” “你家老郑呢?” “别提那窝囊废了,下班就知道研究彩票,你让他接孩子,他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跟个死人似的?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气死我了,真想和他离婚!” 男人趁机在女人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嘴里笑着说: “那就离呗,你离了婚我养你,比起你家老郑,我敢说我能甩他八条街,比如床上功夫、家里的两套房,银行的存款…… “死相,你用这套方法哄了不少女人吧?” “天地良心,除了我中学时的初恋,我的灵魂,我的肉体,早已经是你的奴隶,不信你来摸摸,我这里装的都是你!” 男人拉着女人纤细的小手,往自己的胸口处摸去。 “你别这样,万一让人看见就麻烦了!” 女人脸蛋红红的,一副娇羞的样子。 男人趁机把女人拥在怀里,“吧唧”一声,在女人的唇上香香亲了一口: “下午下班可别再失约了,我开好房等你,今天,我给你来点你没玩过的,保证让你过瘾!” 宋远平看的怒火中烧,推开房门,走进了办公室: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俩干嘛呢?” 男人的手正在女人身上上下其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得一个激灵: “你们是谁?进办公室怎么不知道敲门?” 宋远平气乐了: “你还有理了?这是国家机关,是接待来访群众的办公室,瞧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男人还想狡辩,猛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我的妈呀,这不是省纪检委的宋书记吗? “呃……,领导,您您……,您好,我……,我我是开玩笑的。” 宋远平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沉着脸问道: “我问你,接待台和咨询处的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男人战战兢兢的回答: “这段时间工作量小,来访人员也不多,所以……,他们……,他们到休息室休息去了。” 宋远平耐着性子,又问道: “上班时间去休息,他们就不怕督察室的人来查他们吗?” “刚上班,督察室不一定会有人,就算是有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也不会说啥。” “办公室主任呢?机关乱成这个样子,他知道吗?” “这个…… “回答问题!” 宋远平厉声喝道。 男人吓得一哆嗦: “知……,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管一管?” ……… “问你话呢,回答呀?” ……… 男人低垂着脑袋,无论宋远平怎么问,再不敢说话了。 宋远平也不想和这两个人浪费时间,转身走出办公室,众人拥着他徒步又上了二楼。 二楼的情况基本和一楼差不多,有的办公室有人值班,但值班人员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闲聊,没有人正经八百的工作。而有的办公室则空无一人,应该也是找地方休息去了。 到了三楼,情况有些改观,每个办公室都有值班人员,也没有出现打游戏或者是闲聊的情况。 宋远平刚想到四楼再看看,偶然听到一个办公室传出来两个人小声的对话。 其中一个粗嗓音说: “都通知一遍了吗?” 另一个人应道: “您放心,通知一遍了!” 粗嗓音明显很紧张: “太吓人了,事先也没个通知,这回牛主任该倒霉了?” 另一个人说: “我听说鲁副市长曾经批评过他,让他整顿一下机关风气,可他表面上唯唯诺诺的,背地里一转脸就骂娘。” 粗嗓音说: “人家有这个资本,谭市长是他亲表哥,他能不牛逼吗?” 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地说: “这回他可牛逼不起来了,宋书记来了,还不得扒他一层皮?” 宋远平明白了,怪不得每个办公室都有人值班,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想想也是,虽然事先没有通知市政府,但十几个人从一楼查到三楼,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人汇报情况?没必要再查下去了,其他办公室肯定得到了消息,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宋远平让其他陪同人员先到休息室休息,自己带着秘书乘电梯直达六楼,向副市长鲁长风的办公室走去。 秘书敲了敲门,一个慵懒的声音不耐烦的说: “敲啥敲,门又没锁?” 两个人走进办公室,一个半秃顶的肥胖男人半躺在老板椅上,手里玩着手机,两只脚伸在办公桌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位同志,这不是鲁副市长的办公室吗?” 秘书问道。 “你眼瞎呀,你看我长得像鲁副市长吗?” 秃顶男张嘴就骂,那嚣张的样子,好像鲁副市长他也没放在眼里。 “把你的腿伸下去,你这像什么样子?” 宋远平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怒斥道。 秃顶男身子一哆嗦,这才认真的打量宋远平。 看着看着,他吓得脸色苍白,慌里慌张的想要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一条腿斜着收回来,肥胖的身体让老板椅失去了重心,只听“扑通”一声,秃顶胖男人连椅子带人倒在地上。 第196章 裙带关系 秃顶男摔的龇牙咧嘴的,他忍着痛,笨拙的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领……,领导,我……,我刚才累了,就想靠椅子歇会儿…… 宋远平盯着他涨红的肥脸,呵呵的冷笑着说: “呵呵……,刚才你好大的官威呀?这还是对我,如果是一般的群众呢?还有,这么严肃的办公场所,你把两只脚搭在办公桌上,这就是你对工作的态度?” 秃顶男手忙脚乱的收拾办公桌上的零食包装袋,声音发着颤: “我错了领导,我一定改…… “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 宋远平随手拿起一沓积满灰尘的文件,皱着眉头说: “是有没有把自己的职责放在心里,把组织纪律放在眼里。刚才你这副样子,要是让群众看见会怎么想?政府形象就是被你们这种“躺平式干部”抹黑的!” 秃顶男低头盯着鞋尖,后背渗出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你的姓名、职务!” “我……,我叫牛玉熙,主持市政府办公室日常工作。” “那不就是主任吗?办公室门口为什么不挂铭牌?” “那个……,我…… “你就是为了偷奸耍滑,不想让别人打扰你,是不是?” 牛玉熙抹了一把鬓角的冷汗,腿肚子哆嗦个不停,他没理由辩解,也不敢辩解。 宋远平转身瞥见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火气更大了: “整个机关乱成这个样子,上班时间离岗的离岗,玩游戏的玩游戏,还有人打情骂俏,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 牛玉熙面如土色,他血压急剧的升高,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正在此时,谭乃圃和市政府秘书长周景瑜匆匆进了办公室。 谭乃圃和牛玉熙不愧是亲戚,同样的肥头大耳,同样的小眯眯眼,就连年龄也相差无几。 此刻,他肥胖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生生把两只小眯眼挤成了一条缝隙: “哎呀宋书记,您好您好,真不好意思,我们市政府没接到您要来黄州的通知,有失远迎了,我谨代表市政府所有同志,欢迎您莅临我们黄州视察工作!” 宋远平只是淡淡一笑: “是我不让办公室通知你们市政府的。一般性的工作调研,用不着大张旗鼓的迎来送往,这样做不仅浪费了政府的资源,也耽误了大家的工作时间。” 虽然宋远平语气有些冷淡,但谭乃圃的笑容反而更盛了。 他有他的升迁秘诀,只有看似真诚的微笑和不露声色的拍马屁功夫,才是进步的不二法宝。 接下来,他显得更加真诚: “您说的太对了,明天起,我就把您的指示工作精神装裱起来,挂到我办公室的墙上,以此为座右铭,高标准要求自己,以实际行动践行诺言,为加快实现市政府既定目标而全力以赴!” 宋远平对谭乃圃不顾形象的阿谀奉承十分厌恶,他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谭市长,不用这样夸张吧?领导随便几句话就成了指示精神了?作为市政府领导,不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要想得到领导的肯定,只凭曲意逢迎、趋炎附势是不行的,要凭自己的能力,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工作,才能得到领导的肯定。我不要求每一位同志都是脱离低级趣味、纯粹的、高尚的人,但做好自己份内工作是最起码的要求。谭市长,你是市政府一把手,市政府的工作环境,领导干部们的工作态度,你必须要重视起来。我刚才从一楼到三楼随便看了看,一楼二楼十室九空,个别男同志和女同志更过分,把政府机关当做了咖啡店,大白天的勾肩搭背,污言秽语,这哪像是政府机关的样子?还有这位牛主任,张秘书还没说上一句话呢,他张口就骂,简直就是个痞子嘛?我就纳闷了,素质这么低的人,是怎么当上政府干部的?” 谭乃圃整个人都木了? 不光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这个不争气的表弟也傻里吧唧的给自己挖了个坑,看来,这次一定难得善终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牛玉熙,然后低垂下脑袋,再也不敢和宋远平对视。 对待周景瑜,宋远平又是一个态度,他微笑着伸出手: “景瑜同志,几个月不见了,一切都还好吧?” 周景瑜赶忙走过来,和宋远平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感谢您挂念,一切都好。” “你可是显瘦了?” “不是常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吗?正好不用去减肥了。” 周景瑜微笑着说。 “话虽如此,还是要劳逸结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他转而又疑惑的问道: “我记得,鲁副市长以前在这个办公室办公,他搬走了吗?” 周景瑜只是笑了笑: “早就搬走了。办公嘛,也就是一间房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加一个书柜足矣。” 谭乃圃脸上更显得难看,脑袋也垂的更低了。 办公室的情景显得极不协调,宋远平和周景瑜有说有笑的,而身为市政府一把手的谭乃圃,却被晾在了一边。 旁边站着的牛玉熙更是狼狈不堪,他不敢坐,也不敢走,甚至连看一眼宋远平的勇气都没有,他两只小眯眼盯着地板,幻想着地板能突然出现一个大窟窿,好让他从窟窿里逃出来。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宋远平看看腕表: “周秘书长,鲁副市长的办公室没在六楼吗?” “在六楼,不过,他没在办公室,可能是去企业调研了吧?” “这样啊?齐副市长没换办公室吧?” “没有没有,还是她以前的办公室。” “那好,你先忙,我有事要和齐副市长谈谈。” 谭乃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大着胆子说: “宋书记,我陪您过去吧?” 宋远平看看胆战心惊的牛玉熙,答非所问: “我听说牛主任是你表弟?” “哪……哪个牛主任?” 谭乃圃还想瞒天过海。 “你这话问的,你们市政府办公室有几个牛主任呐?” “噢噢,您……,您说的是他呀?我们之间是有点亲戚关系,呃……,不过,我们是远亲…… 宋远平沉着脸说: “我不管你们是近亲,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你觉得让他主持办公室的工作合适吗?” “玉熙同志曾经在乐平区政府任过办公室主任,所以…… 宋远平冷笑道: “谭市长,如果你们不是表亲,短短几个月,他能从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么快升任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提拔干部要经过严格的组织程序和细致的考察,要对被提拔干部的德、能、勤、绩、廉等方面进行全面、深入的了解,而不是仅凭裙带关系就能随意提拔干部。我就说这么多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197章 失望与希望 齐琼的办公室里,窗台上两棵多肉蔫头耷脑的,屋里的灯亮着,齐琼坐在办公桌旁发呆。 良久,她指尖微颤,手机屏幕的幽光映的她脸色发白,她轻咬了一下嘴唇,匆匆编辑了一条消息,给宋远平发了过去。 可马上,她又后悔了,还有这个必要吗? 她起身走到窗边,俯身凝望着楼下的梧桐树,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沿。行政大楼的挂钟敲了三下,每个整点钟声似乎变成了她心跳的刻度,使她有些烦躁。 她又坐回老板椅,翻开案头的文件,却把文件中“招商引资”的字眼错看成了“招蜂引蝶”,她内心一阵荡漾,男人沉稳、刚毅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她无心再看下去,轻轻合上了文件。 自从几天前电话里表白后,期待就像咖啡杯底未溶化的糖粒,苦涩里藏着隐秘的甜。 每到深夜,她总是鬼使神差地打开微信对话框,幻想着宋远平能突然发来微信。晨跑时,汗水浸透了她的运动服,那种凉凉的感觉,让她头脑冷静了许多,她又笑自己,几十岁的人了,却像初涉爱河的少女般患得患失。 可那种冷静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她就又陷入彷徨、紧张、期待与绝望的循环中不能自拔。 她曾设想过宋远平的无数种回应方式,或是委婉的拒绝,或是热烈的响应,也或许是朦胧的态度。可几天过去了,人家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甚至连个消息也不回。她没觉得尴尬,只是笑自己太荒唐了,堂堂的常务副市长,能在谈判桌上舌战群儒,却在“情”字面前乱了阵脚。 他会不会觉得我越界了? 她曾经这样想过。 也是,两个人除了工作,没什么私交,唯一的一次长谈,还是自己父亲过世时他去吊唁。 她咬碎一颗薄荷糖,品尝着那股凉意从舌底穿到太阳穴的感觉,她拿起手机,想要撤回那条消息时,才发现早已过了时限。 今天上午,秘书说老家有人给他捎来了一箱草莓,请她尝尝鲜,她洗净后分给了几个副市长。品尝的时候,她指尖沾着淡红的汁液,忽然笑了,比起苦苦等待一个未知的答案,她更害怕变成连心动都要权衡利弊的人。 下班前,她给母亲回了条微信,“周末回家吃饭”。她曾经常常以工作太忙为由,推脱母亲的催婚,此刻,她却想抱抱母亲晒过太阳的棉被,重温母亲经常说的那句话,“瞧你那傻样”。 从充满激情的少女,到忐忑中年女人的身份撕裂,再到迎接情感的不完美,最终在自我价值中找到锚点。理智与柔情的碰撞中,让她终于明白,敢爱敢放,才是真正的成熟。可是,她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男人,逃就逃吧,离得越远越好,也许只有这样,内心才能得到宁静。 办公室外忽然响起朱秘书惊讶的声音: “宋书记,您怎么来了?” 一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齐副市长在吗?” “她在,您请进。” 齐琼内心里一阵悸动。 自己刚刚才决定要放下这段有始无终的恋情,他却悄无声息的又来挑动自己的心弦。 她耳尖烫的能融化春雪,心跳像莽撞的蝶扑向窗纸,喉间满是甜腻腻的滋味,像是藏了整个雨季的梅子,突然熟透了。 “齐市……,呃,齐琼你好。” 宋远平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也许,他又想起了几天前齐琼曾经对他的告白。 “咯咯…… 齐琼一只手掩着唇,一边笑着,一边快步迎过来: “远平,你这样搞突然袭击有意思吗?” 宋远平轻轻握了一下她柔软白皙的手: “我都来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怎么说呢?现在的市政府就像是一盘散沙,几个领导各自为政,谁也不管谁的闲事儿!” 宋远平点点头: “这些情况我都看到了,我也和谭市长谈过了,把市政府管理成这个样子,他是有责任的。” “坐吧远平,你这次来黄州,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吧?” 齐琼拢了拢耳边的秀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也不是全为了这件事,郑书记给我派了任务,让我说服你,让你留下来继续主持工作。” “只有这两件事吗?” 齐琼又追问道。 宋远平明白齐琼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他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自从齐琼大胆的向他表白以后,他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周静雅已经移情别恋,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他也渐渐放下了这段感情。他是喜欢齐琼的美丽善良,也曾经心动过,可各种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他,特别是儿子,他还太小,如果他不能接受齐琼,将是个让人难堪的结局。 踌躇了良久,宋远平还是没勇气说出自己的困扰: “春江市一直群龙无首,严重影响了各项工作的进展。今天上午,郑书记让我们推荐春江市委书记人选,我就推荐了鲁副市长,郑书记和陆省长同意了。我这次来黄州,除了对谭市长的工作考察,说服你留下来工作以外,还要和鲁副市长谈谈!” 齐琼的心凉透了,她强压内心的失望,挤出一丝笑容: “这样的话,您就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一周内,不管省委同不同意我辞职,我都会离开黄州。宋书记,让您失望了!” 齐琼决绝的态度,让宋远平有些手足无措,同时,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照进室内,将凝滞沉重的空气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块。垂落的发丝遮住了齐琼微微泛红的眼睛,她几次张开颤抖的唇,却最终又无声的合上,纤细的指尖无意识的反复摩挲着早已凉透的咖啡杯。 寂静浓稠的几乎能够触摸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紧紧笼罩其中。走廊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都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宋远平紧绷的下颚线在冷光下显得锋利如刀,喉结数次艰难地上下滚动,却始终没能打破这令人煎熬的死寂。无形的遗憾与苦涩在空气中不断发酵,将原本就逼仄的空间挤压的愈发沉闷。 “你就真的没话可说了吗?” 齐琼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压抑的气氛,主动打破了沉默。 齐琼的勇气让宋远平大受感动,人家是个女人,都能不顾颜面的直面问题,而自己一个大男人这样畏畏缩缩的,说出内心的想法,又有什么难的?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光是工作上的,还有生活上的。” 齐琼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有话你就说嘛,反正鲁市长到企业调研还没回来,耽误不了你和他谈话。” “齐琼,你能不辞职吗?” 齐琼微眯着眼睛,一颗心激烈地跳动着,她鼓起勇气说: “你给我个留下来的理由?” 第198章 坏消息 宋远平点上一支香烟,使劲抽了一口,微皱着眉头说: “咳咳……,根据谭市长的表现,他很快就要被调走了,而鲁副市长也要到春江主持工作,如果你也要走?班子可就要散了?” “你就只有这个理由吗?” “那个……,齐琼,你就别为难我了,凡事都要有个过程,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齐琼偷偷的笑了,转过脸,她柔声说: “我知道,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我给你时间!” “那你答应留下来了?” 齐琼点点头: “放心吧,我不走了!” 这一刻,她所有的烦恼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甜蜜。 虽然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出一个“爱”字,甚至连“喜欢”两个字也有意无意的回避了,但他们各自都清楚,一段令人向往的恋情,即将要在他们之间展开了。 这层微妙的窗户纸捅破了,最艰巨的工作也完成了,但宋远平说不上太高兴,心里总有一种被绑架了的感觉,怪怪的? 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宋远平从沙发上站起来: “鲁副市长估计要回来了,你先忙,我到他办公室看看。” “等你和鲁市长谈过话,恐怕就要下班了,你还回金州吗?” “今天不走了,我还想见一见德昌同志和水多同志。” 齐琼还想说些什么,但宋远平已经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走就走吧,爱情是需要长时间磨砺的,齐琼这样想。 鲁长风的办公室里,两个企业老总正在向鲁长风汇报工作。 鲁长风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姚总,说说吧,这个季度纳税额同比下滑了18%。你们企业是遇到什么坎儿了吗?” 姚总苦笑道: “不瞒您说,外省的同行竞争激烈,上游材料商又坐地起价,成本涨了近三成,而销售出去的产品短时间内又收不回货款?几个不利因素加在一起,老这样下去,别说纳税额要下滑了,恐怕我们企业连饭也吃不饱了?” 鲁长风又看向李总: “李总,你们可是市里的龙头企业,上个季度还在盈利,怎么这个季度就出现巨额亏损了呢?” 李总也是一脸的愁容: “这个季度新能源补贴力度下降的太猛了,订单一下子缩水了四分之一,生产线都不敢全开。” 鲁长风身体前倾,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文件: “我昨天去看了你们的厂房,姚总的仓储区空了三排货架,而李总的质检线停了两条?” 他声音沉下来: “现在不是哭穷的时候,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姚总面露难色: “想要走出困境,就要提高竞争力,上马新的项目,研发新的产品,这些都需要钱,可企业已经形成恶性循环,我们…… 鲁长风打断他的话说: “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政策大礼包。技改项目,主管单位会尽快给你们批复,资金问题,我们市政府负责协调银行给你们放贷款,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李总说: “只要以上两点您能做到,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鲁长风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目光灼灼的看向两个人: “你们没问题了,我有问题。下个季度要是再拿不出漂亮的安全生产报表,别怪我带着督导组天天蹲你们厂门口!” “我们明白。” 姚总抢着回答。 “鲁副市长,你们开会呀?” 宋远平笑吟吟的走进了鲁长风的办公室。 “哎呀,是您呀宋书记?您快请坐,快请坐!” 鲁长风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急步迎了过来。 两位企业老总没少从报纸上和新闻媒体上看到过宋远平,两个人想要上前套近乎,被鲁长风两句话给支走了: “姚总,李总,我和宋书记叙叙旧,你们回去忙吧!” 两个人不敢反驳,只好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了。 “怎么,现在不抓基建,又主抓企业了?” 宋远平问道。 “搞啥都一样,不是得听领导的安排嘛!” 鲁长风脸上带着笑,但笑容里却隐藏着苦涩。 “这换了主抓业务,不至于连办公室也要换了吧?” “不提这个了,宋书记,这一别几个月,您一切都还好吧?” 鲁长风想引开话题。 宋远平也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他笑了笑说: “只有一个字,“忙”。” 鲁长风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茶杯,亲自递到宋远平面前: “是啊,您在省纪检委工作,平台更宽广了,站的也更高了,所面临的问题也就更多了。” 宋远平接过茶杯,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鲁副市长,我此次来黄州,除了和你叙叙旧以外,还有个重要消息要提前透露给你。” 鲁长风瞬间变了脸色,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跑到了爪牙国。 宋远平的身份太让人敏感了,他所到之处,必定要有人倒霉。那么,他要透露的消息,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利好消息。 宋远平看出了他的紧张,呵呵的笑着说: “呵呵……,你鲁副市长一身的正气,怎么也会紧张啊?” “呃……,没……,我没紧张。” 鲁长风结结巴巴的,极力掩饰自己的窘态。 宋远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鲁副市长,我给你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事情是这样的,省委开了个四人小组会议,研究春江市市委书记人选,我特意推荐了你,几位领导都同意了。由于时间紧迫,省委组织部很快就会来黄州对你考察,这两天你好好准备准备,给领导们一个好印象!” 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把鲁长风惊得目瞪口呆。 几个月以来,黄州市政府经过了几轮改组,大家升迁的升迁,调走的调走,当然了,也落马了不少官员,可他鲁长风依然纹丝不动,不但没有升迁的迹象,还被新来的市长处处排挤。 可是今天,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撼了,从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市长,突然就成了主政一方的市委书记?这种巨大的反差和意外的惊喜,让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鲁副市长,今天我就不走了,晚上你可要请客哟?” 宋远平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说。 鲁长风忽然就红了眼圈: “请客,我一定请客,宋书记,谢谢您没忘了我。不瞒您说,您调走以后,我受的窝囊气太多了,主抓的业务被强硬的调整,连办公室也被调换了。想要干出点成绩,人家处处设置障碍,就连办公经费也被压榨到极限,我简直要撑不下来了!” 宋远平疑惑地说: “刚才,你和两个企业老总谈的不挺好的吗?” “干一行,爱一行,我是党员,是政府干部,既然让我负责企业,我就要把企业管理好!” 鲁长风掷地有声的说道。 “很好,省委要的就是你这个工作态度。春江市的工作很复杂,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鲁长风坚定的语气说: “我喜欢挑战,只有不断的挑战,才能在磨砺中成长,在逆境中升华,才能打下牢靠坚实的基础,这是提高思想境界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人生奋斗的格言!” 宋远平欣慰的点点头: “我没看错你,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春江市会越来越好。时间不早了,先这样吧,我还想和水多、德昌同志谈一谈。” 鲁长风惊讶地说: “田水多同志已经投案自首了,您不知道吗?” “什么?” 宋远平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一个星期了。” 宋远平长长的叹了口气,本来好好的心情,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搞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