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第1页 [现代情感]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作者：程殊【完结】 文案： 萍水相逢vs.青梅竹马 有谁的相遇是透过相机呢？ 江渺渺在23岁生日的这一天第一次遇见乔南，那是在西班牙的一个名为龙达的小镇上。 相遇的那个瞬间，两个人相对而立，手里举着各自的相机。 谁能知道，就是这样的一次相遇，让江渺渺平静的生活起了涟漪。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 不存在这首歌曲 每秒都活着 每秒都死去 每秒都问着自己 谁不曾找寻 谁不曾怀疑 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那一天 那一刻 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 从人生 重新定义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渺渺 ┃ 配角：乔南，程远之 ┃ 其它： 第一部 分：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第1章 第1章 薄薄的雾气笼罩着青色的远山，白色的小房子聚集在山崖边上，橙色的屋顶在山与天的交接处显得格外生动。 大概再也没有什么人，初次相遇的时候是透过两部相机了吧。 有对焦成功的“嘀”声响起，江渺渺握着相机的手微微攥了攥，终于还是撑不住，先把相机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快门声响起，他歪了歪头，“可惜了。” 江渺渺皱了皱眉，“麻烦删掉。” “中国人？”对面的人低头看了眼刚刚拍下的人像，“很好看，删了也挺可惜的。”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拍照。” “那把邮箱给我一下。”说着，他在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短短的铅笔，连同一个小小的活页记事本一起递了过来。“我相机里的照片从来不删，你如果要删，我就发给你，发给你的照片你可以随意处理。” 江渺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她就照着做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塔霍林荫小道连接着悬崖底，江渺渺的目光顺着小道看到路的尽头，不少游客在蜿蜒的小道上缓慢行走，她收回目光，呼出的气随着雾气渐渐消失在空中。 这个小镇被称为“天空之城”，江渺渺其实一直不懂，明明是悬崖边上的小城，怎么就成了天空之城？ 她带着这样的疑惑选择了这里，但是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她依然想不明白。 今天她预定了斗牛场附近的一家小餐厅，孤身一人旅行就这么一点好处，想吃什么即便在很难预定位置的地方也能订到——这家餐厅她刚到龙达的时候就开始预定了，排了好几天才排到她。 回酒店拿了一下外套的功夫，龙达新城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这里的新桥连接着老城区和新城区，短短几十米的桥，一边是伫立在悬崖上的中古时期建筑，另一边是霓虹闪烁的互动媒体，很有些穿越时空的感觉。 她顺着台阶走下桥，沿途拍了几张照片，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往回走。 不过江渺渺没想到，这么难订的餐厅也会在订位这件事上出错。 站在门口，她看着已经满员的标示，一时有些愣怔。 “excuse me, ive reserved a table for two 2 days ago，”她对门口的服务生解释着，“my reservation number is……” “sorry, we only save the reserved seat before 6 oclock, now is 6:04.” 江渺渺抿了抿唇，不知所措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服务生。“good evening madam, your friend is in there, pleasee in.” 她顺着服务生指的位置看了进去，下午遇到的拍她照片的人举了举手里的香槟酒杯，沖她扬了扬唇。 江渺渺的思绪在跟他拼一桌吃饭与立刻掉头离开之间左右摇摆，视线落在由远及近的服务生手上端的海鲜饭上时，当即做了决定。 “你好，我叫乔南。”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从帽衫换成了白衬衫，配着他手边的酒杯，跟餐厅的气氛搭配得刚刚好。 “谢谢，我之前约定了位置的，就是没注意过了六点就不帮忙保留了。”身后的服务生把江渺渺这边的椅子拉出来，坐定之后，她回头小声说了声“谢谢”。 “你叫jiangmiaomiao？哪几个字？”乔南眼眸里似乎含着笑，让江渺渺略微尴尬的情绪缓解不少。 她的邮箱是[emailprotected]，所以乔南知道她的名字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正想给他比划着名写一下，乔南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铅笔和记事本，顺手写下“江淼淼”三个字，“是这么写吗？” “不是，是渺小的渺。”她微微一笑，看着两个“渺”字在他笔下渐渐成型。 “名字用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呢？”乔南的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个微不可见的点，“渺万里层云？” 见她微微低了低头，乔南知道她不想回答，目光落在“422”几个数字上，轻笑一声，端起酒杯碰了碰江渺渺手边的酒杯：“那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这一天应该怎么过呢？ 第2页 江渺渺回忆起过去的22年，身边永远都有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可是现在，酒杯轻碰的清脆声还未消弭，她勉强扯出一个笑，“谢谢。” “不过……”江渺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把我的照片删掉吧，算是生日礼物。” “我还要送个礼物？”乔南微微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好吧，既然你已经提出来了，那我就为你破一次例。” 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能遇到一个一起吃一顿饭、说同样语言的人，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顿晚餐的时间，江渺渺喝得微醺，眼角眉梢都敛去了白天的伪装，多了几分柔和。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渺渺顺从地站起身。 看到她的高跟鞋有些晃，乔南蹙了蹙眉，拿起她椅背上的外套为她披上，顺势揽住了她的肩。“你住在哪儿？” “vera。”江渺渺说着，突然抬手比了比月亮，“你看，谁说有雾的时候月亮不亮。” “谁说的？”乔南半哄着随口搭话，一阵风吹过来，江渺渺往他怀里缩了缩，他突然低声说：“江渺渺，你知不知道，龙达是最适合私奔的地方？” “嗯？”江渺渺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 他用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眸色也像是醉了一样，“小姑娘，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个人在外不要随意跟陌生人一起喝酒？” 新桥下，灯光闪烁，照亮了对面的悬崖。 飞机穿梭在层云之中，透过小小的窗户，机翼遮挡住人一半的视线。 江渺渺迷迷糊糊地在空姐提示午餐时间到了的声音中睁开眼睛，气流不稳带来的耳部压力让她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在西班牙度过了短短几天的假期，她在准备回国的前一天收到了好朋友夏小可的邮件，有个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急需人帮忙拍摄新品展示图。 她是自由摄影师，平时主要拍人，非常偶尔才会接一些产品拍摄的工作——一般来源于夏小可那边的江湖救急。 闲来无聊，江渺渺打开相机，对着窗外竖起镜头，画面定格的一瞬间，一道阳光透过层云直射过来，她蓦地想起在西班牙的最后一个午后，她也是被这样强烈的阳光刺到睁不开眼睛。 那时候宿醉的她头疼得像是几天几夜都没睡觉一样，第一次酒醉，没想到是在异国他乡。 联想到此，江渺渺不禁有些后怕。 还好遇到的是个正人君子，不然…… 想到这里，江渺渺抿了抿唇，想起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在一起不醉不归，却被程远之拎着脖子带回家的经历。 那时候她无忧无虑，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叫程远之的人。她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强迫自己离开他吧，尽管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她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情。 “小姐，请问您喝点什么？” “红茶，谢谢。”江渺渺回过神来，望着空乘扯了扯唇角。 一个颠簸，她手中刚刚接过来的纸杯晃了晃，洒出几滴水落在她的手背。 到达霖市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手机一开机就震个不停。 江渺渺在等待行李的时候分别回复了夏小可和程妈妈的信息，无聊之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新邮件的提示。 江小姐好， 我改主意了。 只听说过送生日礼物的，没听说过删生日礼物的。 今天晚上8点我在塔霍林荫小道拍你照片的地方等你，补送你的那张照片给你。 老规矩，照片送给你，是撕是留由你处置。 all the best， 乔南 原本是想删掉那张照片，最后居然演变成他要送一张洗出来的照片给她？江渺渺皱了皱眉，手指点向回复键。 乔先生好， 我已经回国了，感谢乔先生昨天的款待，以及送我回酒店。 照片就不用洗了，我们就此别过。 江渺渺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江渺渺没想到的是，程远之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随意地搭在手臂上，看到江渺渺的时候，沖她扬了扬手。 她有不论到哪里都跟程妈妈报平安的习惯，所以如果想知道她是几点的飞机一点也不难。江渺渺想到这里时愣了愣，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开始反驳自己的想法。一定是程妈妈让他来接机的吧，不然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陪女朋友，哪里顾得上自己。 “想什么呢？”程远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这两天突然热起来了，西班牙那边天气好吗？” 居然沦落到一见面就要聊天气了吗？江渺渺无声地笑了笑，“刚到的时候有点小雨，这几天倒是……” “喂，”程远之沖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我不是跟你说了晚上有事吗，你没事就先睡吧，我今晚回我家。” “我不回去，”他一挂电话，江渺渺就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行李箱，“我明天有工作要早点出门，今天就不回去了，刚才已经跟程妈妈说过了。” 第3页 “我们有必要生疏到这个程度吗？”程远之立在原地，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两个人像是僵持住了一样，谁都不松手。 “你说什么呢……”江渺渺忍不住先松了手，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程远之的手已经落在她的头上。 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第2章 第2章 “你说的那个产品拍摄地址发给我一下吧。”江渺渺发了一个语音出去，顺手把手机倒扣在床头。 才4月份，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了。她打开卧室的窗户，一阵夜风吹过来，窗边的蔷薇适时地晃了晃枝叶。 原本想要透口气，江渺渺的目光却定在了楼下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上。 她所在的楼层不高，可以清楚地看到穿着卡其色风衣的人靠在越野车的车头处，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人手里的烟亮着橘色的光点。 江渺渺读初一的时候，程远之已经在读高三了。 也是在这样一个春天，上着课的江渺渺走神走得老远，目光也从老师手中的粉笔移到了窗外。 大片大片的玉兰花开得正好，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躺在长椅上，脸上盖着一本高三数学习题集。 是程远之。 过了这么多年，江渺渺已经忘了那时上的是什么课，她手里拿着什么颜色的笔，却唯独记得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时的感觉。 她顺手把手中的笔扔下去，被砸到的人猛地坐起身来，习题集摔在地上的同时，他抬起头，看到江渺渺指着自己手腕上的表提醒他时间。 他有一个数学竞赛要参加，因为睡着，险些误了考试。 不过事后他带着江渺渺的笔回家时也并没有露出多少感激之情。 “这要是戳到脸上可就破相了。”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鬼使神差一般，江渺渺从床头柜拿起一个便签本，照着楼下正在抽菸的人就砸了过去。 有猫从草丛里蹿过，似乎是被楼上砸下来的东西惊到。 同样的角度，程远之抬头看向她，两个人对视许久，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捡起便签本，上车，打火，倒车，然后消失在江渺渺的视线中。 说起来，程远之一直是个性格比较冷淡的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比如他一直喜欢玩游戏，后来就自己成立了做游戏的公司。 所以如果他不想要什么的话，谁也没办法勉强他。 江渺渺当然懂得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她人生的前22年喜欢程远之喜欢得不得了，还是要强迫自己该抽身时快点抽身。 大概是思虑过多，江渺渺一夜都没睡好，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觉的时候被人打了一顿。 摸过床头的手机，有三条新信息。 置顶的那一条只有“晚安”两个字，程妈妈问她今天要不要过去吃晚饭，夏小可发了一个地址，后面还附带着一句“西班牙有没有什么艷遇呀”。 她回复程妈妈之后，直接一个电话拨给了夏小可。 “起床了？”夏小可那边声音嘈杂得很，她边指挥着人搬什么东西，边对江渺渺说：“你昨天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是刚到家吗？怎么那么晚？” “落地都十一点多了。”话一出口，江渺渺才意识到自己的鼻音那么重，侧过头，她发现昨天睡觉的时候她根本没关窗户。 “感冒了？” “应该没什么事，我中午就过去找你吧，一起吃个午饭，顺便把给你带回来的东西拿给你。” “我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吃饭，”夏小可那边低声跟别人对话的间隙忙不迭地回答她：“不过你可以早点过来给我送东西。” “那你先忙。” 休假之前还是冬天，休假之后好像就直接到了夏天。 江渺渺一直都知道霖市的春天比较短暂，但是她没想到这个春天居然能这么短暂。 从衣柜深处扒拉出来一条长裙，她抖落了抖落，觉得褶子实在是有点多，不得不拿出她的袖珍电熨斗。 一阵风吹过，江渺渺打了个阿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窗户还开着呢。 家里备用的口罩全都用光了，江渺渺换好衣服后背上相机，又检查了一遍手机和钥匙，这才出门。 药店就在出了小区右拐的地方，江渺渺熟门熟路地拿了口罩，准备扫码付款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hi。”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定在打招呼的人的脸上，“乔先生？” 乔南嘴角微动，“江小姐也是霖市人？真是巧了。” “是还挺巧的。”江渺渺说着，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中的药上，紧急避孕药。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一样。 乔南倒是毫不在意地把东西大大方方地放在结款台上，“一起结吧。”扫了一眼江渺渺手中的口罩，他轻笑一声，“当是生日礼物没送成的弥补吧。”说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到江渺渺的唇上，随即移开。 江渺渺无意跟他有过多的交集，原本两个人就只是有个短暂的两面之缘而已，就算是在西班牙的时候，她为能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萍水相逢却有缘共进晚餐的人而觉得新奇，现在也被他轻浮傲慢的态度消耗得差不多了。 第4页 她稍稍低了一下头说了声“不用了，谢谢”，随即扫码付款，动作一气呵成，一刻不停地离开药店。 原本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么看来真的是看错人了。 江渺渺心里有些不舒服，像是想把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甩到脑后一样，她使劲甩了甩头。 车水马龙，有鸣笛声时不时地传来。 夏小可发给江渺渺的地址在霖市的商业中心，离她住的地方步行大概20多分钟。空气很好，她想走走。 有些拥挤的人行道上，长裙的裙摆随着她步子的动作往后飘，勾勒出她削瘦的身形。 有的时候就是会事与愿违，有的人努力很久很久也拿不到的东西，别人就是唾手可得。不公平？那又能怎么样呢？ 一对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从她身边经过，她回头看了很久，旅行带来的短暂闲适感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的眼眶有点发热。 “江江，这边！”清脆的声音把江渺渺拉回现实中来，她扯出一个笑，快步朝夏小可跑了过去。 “礼物。”像是邀功一样，江渺渺把白色的手提袋举到夏小可的眼前，“你最喜欢的味道。” “啊，迷迭香的？”夏小可接过袋子，探头看了一眼，作势要往她脸上亲，被江渺渺见怪不怪地挡在半路。 夏小可是江渺渺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在校摄影协会相识，最开始的时候只是点头之交。 后来校摄影协会举办了一个名为“时光的印记”的主题活动，在这次活动中，她们被分到一组，夏小可无意间看到江渺渺随身带着的《牛虻》，顿时将她引为知己。 江渺渺的性格十分慢热，因为这样的性格，她也没什么十分要好的朋友。被夏小可认定之后，她的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个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的姑娘。同样的年纪，两个人慢慢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对了江江，我刚跟q&s的人聊了一下，这次拍摄是要拍林晓怡和韩博。”夏小可熟练地挽过江渺渺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不是说拍产品吗？” “是，q&s市场部之前的联繫人因为工作态度散漫被炒了，新的联繫人跟我对拍摄注意事项，我才知道是要拍人。” “这样啊。”江渺渺抿了抿唇。 江渺渺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抿唇，对她这个习惯，夏小可再熟悉不过了。她有些愧疚地拉住江渺渺的手，“对不起啊，我要是早知道是她，就不会让你来了。但是现在……”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江渺渺跟夏小可在旁边的咖啡厅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去现场开始准备了。 时间很充裕，她把之前让夏小可准备的道具看了一遍，觉得难度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拍完。 “渺渺？”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渺渺回头，就看到林晓怡一身白纱，微微笑着看向自己。 换做是自己，也会选这样的人做女朋友吧。江渺渺扯出一个笑，举了举相机，“我是今天的摄影师。” “早知道是你中午就一起吃个饭了。”林晓怡落落大方地沖她走过来，工作人员都在各忙各的，她压低声音说：“昨天半夜才到霖市吧？干吗这么拼，不多休息两天。” 见江渺渺不说话，她略带了些埋怨的语气，“远之也真是的……” “晓怡姐，麻烦你站这儿一下，把这朵花放在唇边。”江渺渺打断她的话，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带上，“不好意思，我有点伤风。”说着，她顺手从花桶里拿出一朵桔梗，递到林晓怡的手里。 韩博从不远处走过来，正了正领口的领结，礼貌地跟江渺渺打了个招呼。 他跟林晓怡之前因为一部热播的都市职场剧而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一对cp，q&s在这个时候把他们签下来，想必也是想强势推出这次的新品。 互相打招呼之后，拍摄就这么开始了。 温馨浪漫的音乐中，林晓怡和韩博表现力都很好。 江渺渺给主打的婚纱拍了几组照片，倒回去看了看片子，觉得还不错，当下就跟q&s市场部的范甜甜沟通，示意差不多就可以收工了。 没成想，东西都已经收的七零八落了，q&s的人突然折回来，跟她说乔总对新品呈现非常不满意。 “乔总说，如果只是这个水准的话，那趁早换人来拍。”范甜甜踌躇着说出这句话，充分做好了摄影师可能会发脾气的准备。 江渺渺确实很生气，但是这些跟范甜甜也没什么关系，她强压着愤怒问：“那你们乔总有没有说，到底想要把新品呈现出什么感觉？” “婚纱，当然是要让女孩子看了就想穿在身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 江渺渺有种掉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漩涡的感觉，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地遇到这个人呢。 “乔总？ ”她嘲讽般的笑了一声，隔着口罩，别人只能看到她略显轻蔑的眼神。“我是摄影师，当然知道自己在拍什么。” “那你看看你拍的东西，你自己想穿在身上吗？”乔南面无表情的把一沓照片扔在台子上，双手插兜，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让江渺渺觉得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第5页 第3章 第3章 江渺渺此刻站在为了拍摄而特地搭建的台子上，依然比乔南矮了半头。她不得不仰起头，保持与乔南对视。 她攥着相机的手握得紧了一些，因为愤怒，双眉已经拧在一起。 “乔总……”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江渺渺侧过头，看到范甜甜已经憋红了脸。“是我这边通知晚了，江摄影师之前一直以为……” “跟你没关系。”江渺渺听出话题的走向，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这份工作对她而言是千千万万个工作机会中的一个，她丢了无所谓，但是范甜甜不行。 “乔总，我再试一下可以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江渺渺和乔南的沉默而变成彻底的低气压，工作人员忙忙碌碌，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把已经拆得差不多的场景器材又重新搭了起来。 “晓怡姐，麻烦把花稍微低下来一点，现在有点挡到韩先生了。” “dj老师，麻烦换一首更欢快的音乐。” “打光老师，这边光还不太够。” “韩先生稍微再俯一下身。” 乔南到来以后，摄影棚一下少了许多嘈杂的聊天声，江渺渺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为了找角度，身体弯成一个c形，头发落在空中，从乔南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露出来的颈窝，细细软软的样子。 他正了正领带，双手插兜，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站定之后，目光再次落在江渺渺的身上。 凭心而论，她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他之前交过的女朋友大多身材凹凸有致，加上主动请缨来找他画画的模特也都是饱满丰腴为主，他以为自己的审美早就固定住了。 偏偏遇见这样的她以后，他开始心猿意马。 尽管他从来都不想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停留。 “两位再对视一下。”江渺渺边说边往后倒退，一个不小心，胳膊肘撞在什么地方。触感有些奇怪，她回头，沿着笔挺的西装往上看，堪堪对上乔南清冷的目光。 “不好意思。”她往回收了收胳膊，余光瞥见乔南又往后退了一步。把额间的碎发往耳后捋了捋，她再次抬起相机。 摄影棚里温度高，没过多久，江渺渺的额头上就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她快步走向电脑前，过了一遍重新拍的照片，下意识地四处寻找乔南的身影。 “乔总去休息室了。”一直待在旁边的范甜甜开口，“我拿过去给他看看吧？” 见江渺渺点了点头，她悄悄松了一口气，递过来一瓶水，又小声说：“之前谢谢江摄影师了。” “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江渺渺拉下口罩，灌下几口水，“我跟你一起过去。”边说，边又把口罩拉了上去。 从摄影棚走出去，温度一下就低了下来。 江渺渺打了个冷颤。宽松的长裙一点抗寒能力都没有，但是眼下她也没有什么衣服可以帮她挡一挡降下来了的温度。 她跟在范甜甜身后，在休息室门口停了几秒，听到应门声后推门而入。 空荡荡的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摆了两排沙发，乔南坐在左边靠近窗户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根短短的铅笔，正在一个小小的记事本上涂涂画画。 江渺渺见过这个记事本，她盯了许久，却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停留过久，落在乔南眼中，就变成了在研究他涂画的内容。 “你先出去一下。”乔南慢条斯理地把记事本和铅笔一起装进兜里，冲着范甜甜扬了扬头。 白炽灯发出细微的噪声，在乔南翻看着电脑中的照片时，江渺渺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空气中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很好闻，江渺渺脑子略微当机，只听到有人说话，却完全没反应过来那人说了什么。“嗯？”她条件反射一样地看向问她话的人。 这样一个单音节单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字面意义以外的其他含义，除了乔南。 上一次她这么反问他的时候，他跟她说龙达是最适合私奔的地方。当时她是醉着的，眼睛半眯着——跟现在一样。 乔南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衣的第一个扣子，轻轻呼出一口气。“你知道自己要拍的是什么吗？” 江渺渺浑身发冷，她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乔南的声音她听不太真切，拉下口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说话间，双眉也因呼吸不畅而紧紧地蹙在一起。 她的反应让乔南误以为她还在生气，他闭了闭眼睛，手指在太阳穴处划了几圈，猛地站起身来。 “江渺渺，你到底知道你要拍什么吗？” 他越走越近，因为身高的压力，江渺渺愈发觉得晕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 “你谈过恋爱吗？”乔南单手抵在墙上，头微微底下，目光沉得深不见底。 “我……” “你，体会过心动是什么感觉吗？“ 江渺渺晕过去以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原来头晕真的能晕到两眼发黑啊。 “哎，醒了。”夏小可的声音好像蒙了一层纱。 第6页 江渺渺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夏小可被放大的瓜子脸，紧接着，是林晓怡关切的目光。 右边的手凉凉的，江渺渺看了一眼，发觉自己正在输液。 “你烧的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呢！”夏小可略带责备的声音传来，江渺渺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回话，她的上半身就开始往上升，“喝点水。” 这是在医院啊。 温热的水从喉咙滑过，嗓子好疼。 江渺渺试着出声，却听见完全不同于以往声音的沙哑嗓音。 “片子可以了吗？”她说出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 “远之你来了，渺渺已经醒了。”林晓怡声音带着笑，江渺渺忽然想起来，她一个明星，怎么可以出现在医院这种地方。 一个疑惑的眼神扫向夏小可，夏小可心领神会地小声解释说：“这是乔总朋友的私人诊所，规模很小，很少有人能进来。” 江渺渺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 她的神态被程远之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在房间扫视一圈后沉声道：“醒了就好，我回家帮你取几件换洗衣服。”说着，看向林晓怡，“我先送你回家？” 只不过是一场小感冒，要不是恰好处在通风不畅的地方待了那么久，又错过了晚饭的时间，江渺渺就算体质差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该走的人都走了以后，江渺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这么晚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去？” “待会儿再说吧。”夏小可歪了歪头，往江渺渺的方向靠了靠，被她一把推开。 “我这都感冒了，别传染了你。” “得了吧，你是伤风又不是流感。”夏可可撇撇嘴又靠过来，“乔总去给你买吃的了，你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 “什么跟什么啊！”江渺渺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跟乔南在龙达时曾经有过两面之缘。 说起来，乔南是程爸爸和程远之以外她单独相处过的第一个性别为男的生物。 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对他产生了这么牴触的情绪，明明一起度过的那一顿晚餐两个人都挺开心的，乔南还非常绅士地把她安全送回酒店。 夏小可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乔南抱着她从休息室冲出来时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被惊到了，听到这里，江渺渺有些脑子发懵，“林晓怡也看到了？” “当然啊，我当时在另外一个棚里调度呢都被叫过来了，别说她就在候场准备补拍呢。”夏小可玩儿着江渺渺的左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坐直，“对了，你知道乔总是美院毕业吗？怪不得对照片要求这么高。” 江渺渺想起乔南随身带铅笔的习惯，原来是这样。 细想起来，他的手指也是骨节分明，在记事本上随便勾上几笔都很有画家那种天生的味道。 这么想着，江渺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乔南在药店时手中拿着的紧急避孕药，“夏夏……”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 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进门的人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床上和床边的两个人。 大概是刚刚在背地里讨论了的人突然出现，夏小可有点不太适应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换上一幅职业微笑。“谢谢乔总，给乔总添麻烦了。” 乔南把打包来的粥放在旁边的小桌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慢条斯理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点滴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格外明显，乔南来了以后，以要讨论工作为由，让夏小可先回去了。 眼下，房间里只剩下江渺渺和乔南两个人。她一口一口地把粥吞下去，吃到一半，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乔南一直在等她的照片，应该也没吃晚饭。 她抬头看向他，见他外套胡乱地搭在椅背上，领带已经不见了，衬衣领口微敞着，正在闭目养神。 比起西装革履的样子，他更适合这样随意一点的风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一身运动服，第二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挺……风流倜傥的。 不，是衣冠禽兽。 江渺渺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收回来，又吞下去一片鱼，开口问：“乔总吃过了吗？” 第4章 第4章 淡淡的消毒水味充斥着乔南的鼻腔，他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可是比起眼前的人，这些问题都不算什么。 乔南有点头疼，他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从小到大，不管走到哪儿他都是被人包围着，一开始是很多人有求于他的父亲，后来是很多姑娘贪恋他的长相或是贪慕他的才华，现在他暂时替哥哥管理公司，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唯独她，好像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一样。 还是喝醉的时候比较可爱。 乔南目色不豫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没听见她那句“乔总吃过了吗”似的，又闭上了眼睛。 江渺渺倒是也没理会，自顾自地把粥喝完。 “乔总要是没别的事的话，可以先回去了。如果照片还是不满意的话……” 第7页 “怎么样？”乔南起身，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渺渺，“照片还是不满意的话，你要怎么样？” 江渺渺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开口道：“乔总，不是，乔先生……”她又抿了抿唇，“你觉得照片到底哪儿不好？” 其实摄影师大多对自己拍出来的东西有着近乎偏执的信任，自由摄影师尤其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少接这种商业类的工作。 但现在她是认真地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坦白地讲，没有任何亮点。”乔南踱步到床前，坐在刚才夏小可坐的椅子上。他话说得很慢，似乎在注意措辞。 江渺渺觉得有点好笑，一次普通的商业合作而已，他居然还担心起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乔先生直说吧，把问题说清楚点，接下来也好进行下去。” “江渺渺，”他单手撑起下巴，胳膊支在床边，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没有恋爱过，该怎么呈现出恋爱的甜蜜感呢？” 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静谧的气氛中，病房门被推开，程远之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个人。 乔南侧了侧头，像是打招呼一样站起身来扯了扯唇角。没等程远之走近，他就多此一举地开口解释说：“我们只是在谈工作。” 谁问你在干什么了吗？ 江渺渺睁大眼睛看向他，落在程远之眼里，倒像是带着娇嗔的责怪。 “今天太晚了，乔先生请回吧。渺渺还在生病，有什么工作等她病好了再说。”很明显，程远之情绪不太好。 乔南微微挑眉，又看了江渺渺一眼。“那你好好休息，没说完的……”说着，他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目光直视程远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说。” 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交流，只要是跟乔南沾上边，就会显得这么旖旎？ 江渺渺“嗯”了一声，目送着乔南关门离开，伸手敲了敲旁边的桌子。“放这边吧。”她有点不明白，程远之在气什么。 这一年来，他就像她心里的一根刺，为了别让刺扎得越来越深，她选择天南海北地跑，想用时间和距离把他慢慢□□。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看到自己跟乔南说话就生气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想解释，甚至想让程远之误会她就是跟乔南在一起了。 是不是如果从来没有奢望过，就不会那么失望？ 江渺渺是被程远之捡回家的弃婴。 她不记得自己婴儿时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从记事开始，她的身边就有一个叫程远之的人。 大家都说这个人是她的哥哥，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隔壁小朋友跟哥哥是同样的姓，她跟自己的哥哥却一个姓程一个姓江。 她也曾经问过程妈妈，那时候程妈妈边给她梳着羊角辫边笑着跟她说，因为她是全天下最最最特别的小朋友。 后来她懂了，因为她是程远之捡回来的。 她是偶然发现这个真相的。 在那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她偷偷潜入程远之的房间，原本只是想拿一本她想看很久的漫画。 没想到漫画没拿到，她却无意间翻到了程远之儿时的日记。 本来她也没想翻开，但是因为手里抱了一堆书，最上面的日记掉在了地上。在被翻开的那一页上，她一眼就看到了“江渺渺”三个字。 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她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读了起来。 我把她捡回家，妈妈说这个小姑娘长得真秀气，正好可以当我妹妹。 妈妈简直比我还喜欢她。 我想叫她江渺渺，她是江边渺小的小姑娘，但是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妈妈说江渺渺倒是很好听，但是渺小的意思不好。她说渺渺也有悠远的意思，叫这个名字是可以的。 可以就很好。 你好，江渺渺。 我是程远之，你的哥哥。 那一年她读小学三年级，刚刚过完十岁生日。 那一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敛起了所有的不安分和活泼好动，成了程远之一直想要的那种乖巧的妹妹。 只不过后来她很少再叫他哥哥。 对于她而言，他跟别人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他事无巨细地参与了她过去所有的生活。她想让他继续参与下去，但是很显然，他并不这么想。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江渺渺的思绪。 程远之对着手机应了几声，挂断之后看了眼她的输液袋，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坐姿，靠坐在沙发上。 “太晚了，你也回去吧。”江渺渺兀地出声，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渺渺，搬回家住吧。” 四目相对，程远之的目光很平静。 一年的时间里，程妈妈几次三番地要求她搬回去，但是程远之还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江渺渺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 时间好像停住了一样。 半晌，江渺渺拿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脑门，扯出一个微笑，“哥，你自己都不在家住，干吗这么要求我。” “你一个女孩子……” 第8页 程远之话没说完，就被江渺渺打断，“我住的小区很安全。”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江渺渺继续说道：“我又不是自虐狂，肯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次是事出有因，以后不会这样了。” 自从一年前江渺渺从家中搬离，两个人已经很久没好好说几句话了。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点，刚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江渺渺突然就释怀了：如果那么多年都换不来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回应，想必自己就是在强求了。 夜色清朗，窗外的月亮倒悬着挂在天边。 护士给江渺渺拔针时，她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护士和程远之一起离开病房。 一天以后，江渺渺要求出院。 原本就是伤风引起的发热，退烧退得很快，她输了两袋白蛋白，心里惦记着q&s的工作，怎么都待不住了。 护士拦不住她，火急火燎地请来一位陈医生。 住进这里的人都是陈医生的熟识，不过这位江小姐他第一次见。 眼下，乔南不在，陈医生给她听了听诊，微笑着留了一句“江小姐你稍等一下”，就去走廊打起电话来。 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陈医生关门的时候不小心留了个缝，江渺渺也听不到他打电话的内容。 “你把人撂这儿就走了，当我这儿是疗养院吗？” “老子从宾法大学回国，不是为了看护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的。” “体质差你陪她锻鍊啊，给她报私教课啊，一个劲儿的挂水你以为就没有副作用吗？” “滚蛋，晚上我下班之前把人给我带走。” 江渺渺与护士对视一眼，耸了耸肩，静静地等待陈医生的归来。 十几秒之后，推门声响起，陈医生恢复了儒雅的模样，“出院手续必须由办理入院手续的人来办，麻烦江小姐再等几个小时。” 他的话音刚落，江渺渺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沖陈医生点了点头，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微微蹙眉接了起来。 “是我，乔南。”透过手机听筒，乔南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晚一点过去接你，这家医院有规定，有些复杂，等我到了跟你解释。” 江渺渺“嗯”了一声，转了个话题：“所以片子怎么样了呢？” “计划有些调整，我晚一点一起跟你说。” 一个电话的功夫，病房已经空了下来。 江渺渺实在觉得无聊，从程远之给她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小说，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几十页的书翻过去，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 她往窗外望过去，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火烧云。 混合着红色和金色的天空把不远处的小白楼映照得红彤彤的，江渺渺拿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定睛看了眼构图，蓦地想起龙达的天空。 她犹豫了一下，翻到通话记录，在满屏的程妈妈和夏小可的通话记录最上方，那行不认识的号码显得有些突兀。 许久，她动了动手指，输入“乔南”两个字，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点下确认键，然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第5章 第5章 乔南到医院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沙发边上的檯灯亮着橘色的光，江渺渺窝在旁边，手里的书已经看完一半。她看得入神，没注意门口的人已经倚在门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抬手拿杯子的时候，她的余光扫过去，被惊得“啊”了一声。 乔南摇头轻笑，“啪”地一声打开吸顶灯。 他似乎是有些疲惫，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 “麻烦乔先生了，陈医生说必须是办入院手续的人才能办出院手续。”江渺渺看了一眼书的页码，合上后塞到已经整理好的衣服袋子里，站起身来。 “之前出过一些事。”乔南直起身来，面上淡淡的，少有的一本正经。 似乎在电话里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冷冷的。难道这么一个明文规定，后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吗？ 江渺渺无意追问，走到乔南面前，微微笑着说：“总之就是又麻烦乔先生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乔南有些意外。他微微挑了挑眉，转眼就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出医院的大门，乔南动了动手里的车钥匙，一辆黑色沃尔沃的车头灯跟着闪了一下。 江渺渺倒是没想到，乔南这样的人会开这么保守颜色的车。 想到这里，她略微诧异了一下，开始反问自己，在自己心里，乔南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个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她拉开副驾驶的门迳自坐了进去。 医院就在车的正对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医院的大门。从外面看，这就是一个被藏在层层叠叠绿荫中的小别墅而已。 因为是江渺渺主动请缨要请客，乔南就按照她指的路一路开过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乔南没想到江渺渺会带他来这样的地方吃饭。 古香古色的小院子里只有四个桌位，其中三桌已经坐上了人。 第9页 江渺渺走在距离乔南一步的地方，她朝乔南走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身，低声跟他解释了一下这个餐厅的情况。 她是因为一个美食专题找到的这个地方，餐厅的营业时间是每天的下午五点到十点，每天只接待四桌客人，菜色也是由老闆为客人定制，不是点菜制。 他们的位置在水榭上，江渺渺走上去的时候，乔南停在了台阶下面。 她侧身不见他的影子，猛地回头。 或许是有风刚好吹过，或许是江渺渺回头的动作太大，她别在耳后的头发尽数散落，沿着腮边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形。 乔南觉得有点晃眼，他定了定神，嘴角微微上扬，“江小姐破费了。” 过去的几年，乔南的生活非常随心所欲。 他在龙达买了一套小公寓，画画喝酒，拍照看展，有过几段露水姻缘，也过过连续几个月清心寡欲的生活。 他看过的人和事也不算少，以前都是一笑而过，喜欢的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友好分手，像现在这样如同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他从来没体会过。 算起来，他们两个人只见过四次面，却要在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吃第二顿饭，这样的频率是不是也算有缘？ 乔南正了正领带，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两杯白葡萄酒上桌，江渺渺主动端起酒杯，开口道：“多谢乔先生在龙达的款待，还有送我去医院。” 她目光澄澈，嘴角带笑，十分坦荡。 乔南抬了抬酒杯，“客气。”抿下一口酒，口感还算清爽。“关于照片的事情，市场部已经跟夏小姐的团队沟通好了。这次的新品发布对q&s非常重要，所以公司决定投入更多资金，外拍。” “外拍？” “江小姐有什么想法吗？”乔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江渺渺觉得有点陌生。 这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江渺渺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们什么时候熟悉过吗？ 她敛去多余的念头，开口说：“乔先生，没有呈现出理想的效果，确实是我们的沟通不够有效，我作为摄影师要负很大的责任。” 她抿了抿唇，继续说：“下一次拍摄之前，我会好好做准备，尤其是你之前提到过的‘甜蜜感’。” 乔南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下次拍摄地点是在南湖区的景山瀑布，希望贴近自然的环境能让代言人和你的拍摄表现力都更丰富一些。” 工作内容交代完毕，桌上的烛光适时地摇曳起来。 乔南慢条斯理地把领带扯下来塞到衣服兜里，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解开衬衣的第一颗扣子，顺手解开袖扣往上卷了两圈。 动作一派行云流水。 第一道菜摆上桌，乔南拿起筷子夹了块鱼，放在江渺渺的餐盘中。 四月底，虽然经常起风，但是温度已经彻底地升了上来。 江渺渺家中的蔷薇半开，淡淡的黄色跟墙壁的浅咖色十分相称。 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点上一支蜡烛放到浴室，江渺渺惬意地泡起了澡。 她回想着自己拍过的那么多主题，关于生态的、关于美食的、关于回忆的、关于青春的……好像真的没有关于爱情的。 手机“嘀”的一声，有新邮件进来。 江渺渺毫不犹豫地点开，居然是自己在龙达时被乔南拍下的照片。 她的半张脸在画面的最右边，有发丝被风吹起来，飘在半空中。左边的悬崖可以看到纵切面，因为对焦在她的脸上，悬崖边的小白房子模糊看不清楚，就像是悬在半空中一样。 “天空之城”四个字就像是写在照片上一样，江渺渺不得不承认，他拍得很好。 照片底部，乔南只写了“眼神”两个字。 她往上拉了拉，与自己对视几秒，抬手抚了抚胸口。 她在自己的表情中读到了“失恋”两个字。 江渺渺当然知道好的作品可以传达自己的情绪，但是她也一直认为商业片只是要求足够美观、足够抓人眼球。 她潜意识里一直知道，她会对不同的工作区别对待。 这次，她有种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薰衣草精油的味道浅浅淡淡的，江渺渺伸手把手机放在尽可能远的地方，整个人都滑进满是泡沫的浴缸里。 秉承着自己没恋爱过就要看看别人是怎么恋爱的理念，江渺渺决定听从夏小可的建议，去临江塔看看。 临江塔临江而建，因为一档电视综艺节目成为当地有名的约会圣地。 她原本想约夏小可一起转转的，没成想，夏小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理会她。 江渺渺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在这样人来人往都成双成对的地方，独自一人显得格外突兀。她也不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只不过想一想这些人跟她擦肩而过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她就索性放开了看着别人秀恩爱。 相爱中的人，真是眼角眉梢都是爱意。 江渺渺现在特别理解自己拍的东西中缺失的那部分有多显眼，她在天台转了一圈，正准备回家，就被坐在阳伞下咖啡桌边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似是有心电感应一般，那人侧过头。 第10页 四目相对，江渺渺第一反应是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个姑娘，头发短短的，染成茶色，一身黑色的紧身裙，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十分养眼。 “乔先生。”江渺渺沖他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额前的短发，一个低头的功夫，就见乔南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帮个忙。”他贴着她的耳朵耳语道。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太近，江渺渺耳朵腾地红了起来。 乔南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她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仰起头，额间有她从来没体会过的触感，他的鼻尖抵住她的额头，从远处看，像是他吻住了她的眼睛。 “应付家里人出来相亲，麻烦江小姐帮忙假扮我半小时的女朋友吧。” 他呼出来的气带着淡淡的咖啡味，此刻，他的嘴正对着她的左眼。 江渺渺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顺从地被他揽着腰带到刚才他坐着的沙发上。“不好意思了曾小姐，我女朋友找来了，不介意的话，喝完这杯咖啡，我就送你回去。” 沙发一个人坐很宽敞，两个人一起就略显拥挤了。不过乔南完全不介意，他的手还停在江渺渺的腰间，似是不经意地动了动大拇指。 短发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也好，我父亲那边，就不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怪在我头上了。” “你们之间？”江渺渺懵起来一时半会儿反应都快不起来，这一点，在龙达要她邮箱的时候乔南就感受到了。 他顺着她的反问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为了应付两家的长辈才出来见一面的。” “见一面……”江渺渺脑回路还没接上，顺嘴问出来：“选在这样的地方？” 乔南放在他腰间的手动了动，胳膊收紧，把她又拉近了一些。“嗯，选在这样的地方。” 他的鼻尖在她发间蹭了蹭，江渺渺脸烧得通红。他近乎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选在这样的地方”。 此时此刻，乔南的目光落在江渺渺的唇上。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想，“选在这样的地方”到底指的是什么。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先回去了。”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不过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周围嘈杂的声音一股脑地涌入江渺渺的耳中，她蓦地把乔南推开，抚着狂跳不已的胸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以前看过窝其他文的小天使吗？出来冒个泡呀~ 第6章 第6章 景山瀑布其实并不像听起来那么有气势，是景山半山腰的一条溪流因为山间的坡度而形成的小瀑布。 他们上山时间早，所以虽然跋山涉水，但是拍摄团队到达瀑布的中央平台时才刚过九点。 自从前一天在临江塔落荒而逃之后，江渺渺连爬山的时候都尽量离乔南远一点。她从来没跟任何男性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此时，团队中的人都在忙着即将开始的拍摄，江渺渺装作不经意地四处张望，瞥见乔南倚在不远处的树边，十分惬意的样子。 她轻呼一口气，提醒自己专业一些，双手握住相机，开始选择拍照的角度。 多云的天气，很适合拍摄。 大概真的是贴近大自然能激发更多的想像力，三组主打的照片很顺利就拍完了。 范甜甜给摄影团队送来午餐，忙碌了一个上午的人们瞬间就都围了过去。 “江摄影师，晓怡姐让您过去跟她一起吃水果。”林晓怡的助理一路小跑过来，指了指树荫下笑得温柔的林晓怡。 “我……”江渺渺接过范甜甜递给她的简餐，踌躇几秒，小声说：“我有点事还要跟乔总对一下，就不过去了。” 林晓怡的助理“哦”了一声，刚想再争取一下，就见乔南拍了拍江渺渺的肩膀，“过来一下。” 江渺渺原本只是想拿乔南当个挡箭牌，毕竟林晓怡是程远之的女朋友，虽然她对她没有任何敌意，她还是想着能躲多远躲多远，就像为了躲开程远之她甚至可以躲开那个家一样。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现在就可以坦然面对乔南。 眼下，在林晓怡助理的注视下，她勉强地笑了笑，扭头跟在乔南身后走向一块看上去可以坐着吃东西的岩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饭了，总比对着林晓怡还要强颜欢笑来得容易一些。 江渺渺这么劝着自己，依旧感觉有些侷促。坐下之后，她把餐盒放在膝盖上，低头说：“其实我没什么事。” “我知道。”乔南从她餐盒上面拿下筷子，帮她拆开后递回给她，“但是好像比起我，你更不想去跟那个林晓怡一起吃什么水果。” 江渺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唇角上扬微微一笑，“那么就请江小姐赏个脸，陪我吃顿简餐？” 层云散开，有日光洒下来，把乔南的面孔照得稜角分明。 江渺渺眨了眨眼，低头撕开餐盒，夹起一块寿司放在嘴里。 “这里有酱油和芥末。”乔南拿筷子点了点餐盒右上角，明知道她很不自在，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第11页 江渺渺忽略他的话，又夹起一块寿司。 “可以吃得慢一点，那边还得吃水果，你吃完了也得等着。” 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让江渺渺一下就心里不平衡起来。 明明事情发生在两个人之间，就算是尴尬，不也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尴尬吗？ 这么想着，江渺渺停下手中的筷子，“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见乔南看向自己，她强装镇定，“我们之前在临江塔……” “你说这个啊。”乔南抬头，与江渺渺对上视线，慢悠悠地拧开纯净水喝了一口，“心里没鬼，我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他倒打一耙的样子特别欠扁，偏偏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衣冠禽兽”四个字在江渺渺脑海中飘过，她收回目光，继续吃起了饭，全然不知自己红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自己。 收工的时候是傍晚了，江渺渺以前没拍过瀑布，有些手痒地想拍张水帘后的人像。 这个想法付诸起来会比较危险，她环顾一周，刚好乔南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乔南主动开口说：“我可以给你拍，但是作为回报，你也要给我拍一下。” 是小朋友过家家吗？江渺渺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先让我拍。” 乔南双手插兜，歪头想了想，主动走向瀑布。 瀑布流下来的地方有个凹进去的小山洞，从水流中穿过去肯定会弄湿衣服。但是既然他自己都完全不在意，江渺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跟在后面，眼看着乔南的头发被水浇透。 他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来吧。” 真是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比较好看，江渺渺心里这么想着，摁下快门。 水流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柔和，江渺渺觉得实在有些危险，就把相机递给在岸上围观她拍照的人。 “哎，这就要回去？”乔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渺渺回头看向他，“我帮过你一个忙，你也帮我一个，我们就扯……” 江渺渺在身体不断下坠的过程中，第一反应是“幸好相机已经递给了岸上的人”。风和水一起灌进她的喉咙，她被呛了一下，然后就失去意识。 “江渺渺！”乔南伸手想抓住她，可距离太远，他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失去平衡，跟着跌了下去。 乔南醒来的时候，身在溪水之中。水流声不断，他被一块立在水中央的石块挂住。费力地爬上岸后，他定了定神，试探地喊了声“江渺渺”。 没有任何回应。 他看着水流的方向，在原地停了几秒后，决定往前走走碰碰运气。 天已经暗了下来，他小时候经常跟叔叔一起来景山“探险”，但是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视野内出现了一个不算小的水洼。 是南山，他和叔叔曾经在山顶俯视过这个水洼。 景山和南山相邻，没想到他们被冲出这么远。 水流越来越慢，岸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渺渺被冲上岸的方向是头朝外。岸边有块头大一点的石子，乔南看不清她有没有受伤，只能迈入水中，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岸。 他无意中跟着她一起落水，现在却无比庆幸他也这里。 回忆了一下在电影里看过的救落水之人的步骤，他试探着把手压在江渺渺的胸口，略微用力，就有水沿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一声一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咳嗽几声就醒过来。 月光不算清亮，乔南却能清晰地看到江渺渺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一阵风吹过，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他深吸一口气，低头触上她的唇角。 接下来是不断地起身吸气，然后把空气呼到她的口中。 良久，江渺渺猛地呛出一口水，慢慢睁开眼睛。 劫后余生是什么感觉？ 江渺渺坐起身，眼泪开始抑制不住地流出来。但她却像跟谁赌气一样，一声都不肯吭出来。 乔南心里像是有蚂蚁爬过，他没有任何急救知识，刚才不停地重复他记得的那些动作已经几乎耗尽他的理智。 眼下，江渺渺哭成这样，他也跟着乱了心神。 他伸手一捞，把江渺渺抱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只知道不停地重复着“别怕，我在这儿呢”。 树影婆娑，山间起风了。 夜里的风比白天凉了许多，江渺渺一声“阿嚏”，让乔南清醒了一些。 “咱们去个避风的地方好吗？”他半哄半商量地把江渺渺拉开一点距离，她还在不停地流眼泪，但是却顺从地跟着乔南一起站了起来。 如果想不到他们可能会被冲到南山来，那今天恐怕是没有人会找到他们了。 乔南依稀记得南山的半山腰有个山洞，他揽住江渺渺的肩，低声开口问：“能走路吗？” 见江渺渺使劲点了点头，乔南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有点担心被冲下来的时候她会被撞到头，但是既然她还能听懂自己的话，那应该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第12页 一路都是不常有人走的地方，不小心就会被生长杂乱的植物绊到。 好在乔南记忆力还不错，凭着印象，他们找到了那个山洞。 “我们现在是在南山。”乔南把江渺渺安置在背风的地方，待她坐定之后，蹲下身，向她解释道。 “不是……景山吗？”江渺渺已经恢复了平常冷静的样子，她眼睛已经哭肿了，有碎发贴在额前，样子有点滑稽。 “看起来是这条河穿过了景山和南山。”乔南抬手把她的头发捋到一侧，“南山是景区，过了6点就会封山，今天恐怕是不会有人找到我们了，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我带你出去。”他略略思索，像是安抚一般，又轻轻拍了拍江渺渺的肩膀，“放心，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你的手怎么了？”江渺渺的目光被乔南手上一大片的血迹牵住，她往旁边让了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啊。”说着，拉起他的手。 是把她抱出水面的时候被石头划伤的，乔南眸色一深，盯着伤口“嘶”一声，抬眼看向她，像是强忍着疼痛一样说：“手可能会废了，这是为了救你弄的，不然……”他挑了挑眉，“以身相许？” 江渺渺知道他是怕自己会内疚，才做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她低头仔细看了看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伤口有点深，但是应该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乔南，谢谢你。” 月光照在江渺渺的脸上，乔南眸色深深地扯出一个笑，“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别这么客气。” 第7章 第7章（26日第一更） 倒悬的月亮光芒微弱，有种说不出来的恬淡温柔。 江渺渺抿了抿唇，往后一倒，坐靠在山石壁上。 “你还是靠在我身上吧。”乔南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没由来的一阵紧张，“上次你晕倒的时候陈彦宇帮你检查过，说你体寒。”说着，他手指在江渺渺靠着的地方敲了敲，“山石太凉了。” “乔总。” “乔先生。” “乔南。”江渺渺兀自笑出声，“其实你人还挺好的。” “这话真是让我伤心。”乔南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你现在才发现吗？”说着，他起身换了个方向，坐下后回头沖江渺渺说：“你要是觉得靠着我的肩不太好意思，就转个身，我们背靠背。” 江渺渺在失去意识之前，其实有种这或许就是自己最终归宿的感觉。 也难怪她有这样的想法，就连她的名字，都被赋予与水千丝万缕的关联。 如果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 只是她不甘心，她甚至没有机会好好跟身边的人告个别。 她以前觉得自己面对得不到的人可以及时抽身、及时止损，可现实是什么？她直接逃开了，花了一年的时间，疏远所有人。 又觉得懊恼又觉得委屈，所以她刚醒来的时候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还好，在她比任何时候都留恋这个世界的时刻，她不是孤身一人。 夜里的山林，稍微有点风就像强风过境一样。 两个人背对背坐着，江渺渺抱着双膝，两只脚都踩在石头的边缘。乔南则是单脚踩在石头上，另外一只随意地悬在空中。 “哎，你听没听过一句诗。”江渺渺用肩膀撞了撞乔南，“橘子里也有太阳和月亮。” “橘子里的太阳和月亮。”乔南更正道。 “啊对。”江渺渺侧过头看着月亮，“这些诗人都真厉害。” 乔南轻笑一声，“我猜你并不想携手同眠，所以你是饿了吗？” 江渺渺“嗯”了一声，“中午也没什么油水，你不饿吗？” “饿也得忍着。”乔南也动了动肩膀，“冷吗？” “冷也得忍着。”江渺渺学着他的语气，“不过衣服差不多都干了，风也吹不进来。” 橘子里的太阳和月亮，携手同眠。 江渺渺和乔南下山的时候是清晨，日光温煦，两个人从出口走出去的时候着实让刚刚开始上班的工作人员讶异了一番。 两个饿坏了的人出门打车直奔海底捞，不住地赞嘆24小时营业的餐厅是21世纪人类最大的进步。 等餐间隙，江渺渺跟餐厅的人要来酒精和纱布，拿热毛巾替乔南处理干净伤口后，给他仔细地包了起来。 空荡荡的餐厅中，他们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火锅汤底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乔南剥开一个橘子，掰下一瓣放到江渺渺的掌心，“太阳我留着，月亮给江小姐。” 刚下山的时候，乔南就已经跟家里人报过平安了。 当时江渺渺犹豫许久，还是把电话打给了程远之。林晓怡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但他却不会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就告诉程妈妈——他很孝顺。 事实证明，她对程远之足够了解。 从海底捞出来时，程远之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他几乎是盯着海底捞的大门，江渺渺和乔南一出门，他就下车疾奔到她面前。 程远之眼睛通红，看上去应该也是一夜没睡。他礼节性地沖乔南点头道谢，看向江渺渺的时候，目光一下就软了下来。 第13页 “我先送你回家。”程远之低声说。 江渺渺“嗯”了一声，扭头看向乔南。明明是被同样的水冲下山，度过了同样的夜晚，自己狼狈成这样，他却还是清清爽爽的。她沖他笑了笑，道别之后，跟在程远之身后渐渐走远。 江渺渺离家以后，程远之还是第一次进她自己租的这间小房子。 一天一夜没通风，房间里有股闷闷的味道。一进门，江渺渺就蹬掉鞋子，迳自走向窗口。 程远之在门口站着没动。 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全貌。程远之环顾四周，浅咖色的墙壁，纯白色的家具，深咖色的床，他莫名觉得压抑。 “水在这儿，厨房在那边，我先去洗个澡，不用换鞋，你随便坐。”江渺渺指了指各个位置，拿上换洗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全然陌生的环境中残存的些许薰衣草精油的味道，程远之很熟悉。 他缓缓地走向她的工作檯，凌乱的桌面上，红色的钢笔格外显眼。钢笔的笔帽上挂了一个护身符，同样红色的绸质锁形物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福”字。 他把护身符捏在手里微微摩挲，眼前似乎浮现出江渺渺小时候闹着非要拿下它的样子。 那是春节的时候，他们一家去庙会祈福，程爸爸和程妈妈在殿内等着拜一拜，他就带着江渺渺去别的地方转悠。 大片的红灯笼挂得喜庆，他却没多大兴趣。 倒是江渺渺第一次逛庙会，看见什么都想凑过去瞧瞧。 他们是在一个猜灯谜的地方看见的这个护身符，江渺渺喜欢得很，却怎么都猜不出对应的那个灯谜。她只能央求他来帮忙。 程远之最不爱热闹，但是那时看着她苦哈哈的小脸心软得一塌糊涂。 “青头紫尾为本色。”这简直就是白送东西的题目，程远之觉得好笑，拿手指在青的上面和紫的下面各画了一个圈。 “是素！元素的素！”江渺渺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献宝一样地拿着护身符挤到老闆身边，“老闆，是素！” 窗边的蔷薇已经开了，在风中微微颤抖。 江渺渺沖了个热水澡之后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头发吹干，整个人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她推门出来的时候，程远之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音，他转身看向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因为背光，江渺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说了一声“好”，眼看着程远之走向自己，两个人距离一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要不是他的眼圈依旧发红，江渺渺甚至觉得他现在跟平时完全没什么两样。 他在原地定了几秒，一个字也没再多说，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渺渺一直知道程远之是个淡漠的人，她不知道他承受意外和挫折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但是似乎，她的落水，是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外吧。 家里只剩下时钟一秒一秒划过的声音，江渺渺把自己扔到床上，刚一闭上眼，就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 “你体寒。山石太凉了。”乔南前一晚说过的话突然闪过，江渺渺在心中哀嚎一声，拖拖拉拉地起身，关上窗户后，又扑回到床上。 她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要不是夏小可来砸门，估计她可以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你吓死我了……”门一开，夏小可就扑了过来。 江渺渺被她的体重压得往后弯了弯腰，“疼疼疼。”她比夏小可矮了半头，一手抵住她的肩膀，一手扶住腰。“真的是年纪大了吗……”待夏小可站定以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双脚微微分开，使劲转了转腰，“怎么这么疼……” 夏小可自来熟地打开江渺渺的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口。“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拍了，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江渺渺撇了撇嘴，“我也不想啊。” “还好没受什么伤。”说着，夏小可从包里拿出她的相机，“喏，下周交片。” 江渺渺最佩服夏小可的一点就是她永远都能从包里翻出自己想用的东西，哆啦a梦一样。不过她没想到她的包大得连相机都能放进去。 接过相机，江渺渺看了眼时间，“你下午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下午的主要任务就是来看你。”夏小可往沙发上一倒，“你是不是得赶紧买一下手机呀？” 江渺渺“嗯”了一声，“正有此意。”说着，打开了电脑。“等我查一下邮件，然后就陪我去买吧。” 她手指飞快得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点下确认键。“然后请我吃饭。” “你讲不讲理啊，我陪你买东西，还得请你吃饭？你当我那么好说话吗！”夏小可边说边抬眼瞥了江渺渺一眼，两个人对视，她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别说，我就是那么好说话。” 江渺渺被她逗笑，点开邮箱，三封未读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乔南的邮箱她从来没存过，但是非常好认。她手指顿了顿，点开邮件。 第14页 手机号136xxxxxxxx，乔南。 她抿了抿唇，抬手捋了捋头发，猛地站起身。“走吧。” 即便是工作日，商场里也完全不冷清。 买手机快得很，慢的是一个一个地登录app。 江渺渺和夏小可在咖啡厅百无聊赖地挨个试着密码，有些苦恼，双眉皱得不像样子。“我得挨个找回一下密码，这次我都设同样的密码。” 微信登录成功，有个新的好友申请。 江渺渺手指微动，是乔南，没有头像，下面写了一句申请说明：“你好，太阳小姐。” 第8章 第8章（26日第二更） 临近母亲节，商场里很多店都在打折。 江渺渺和夏小可吃完晚饭后转了几家平时经常去的店，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手里都拎了几个袋子。 时间还早，江渺渺把夏小可送到地铁站，想吹吹风，于是决定自己走路回家。 大概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真的会相互吸引，路过q&s大楼的时候，江渺渺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远远的，她看见乔南跟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一起走了出来。他在跟走得比较靠前的人握手，似乎是刚刚开完会把人送出来的样子。 他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很显眼，被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尤其突兀。 江渺渺在原地站定，似是有心电感应一样，乔南转过头来。 天已经黑了，q&s大厦灯火通明。 江渺渺站在路灯下面，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根本看不清楚乔南有没有看见自己。 几秒之后，他低头开始看手机。 又过了几秒，江渺渺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大大的“乔南”二字一明一灭地闪烁，她接起电话。“你新手机里居然有我的手机号？” “icloud功能强大，太阳小姐可以了解一下。”乔南的轻笑声隔着手机听筒显得比平时低沉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你这是要回家？” 路灯闪了一下，似乎是接触不良。 江渺渺“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地面，一只脚维持平衡，另一只脚的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你才刚忙完吗？老闆真是不好当呀。” “那可不，晚上就吃了顿垃圾食品，还一直开会。”两个人这么对这话，乔南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继续说，“你是要回家？步行？” 见江渺渺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那我送你回去？” 微风徐徐，霓虹闪烁，夜色里的商业街有种不同于白日的繁华。 乔南接过江渺渺手中的袋子，与她并肩而行。两个人步速很慢，在人来人往中穿行，有种特别的协调感。 十五分钟的路程，两人闲逛着走，花了将近半小时。 到达江渺渺家楼下的时候，乔南仰头往上看，顺着她指的窗台上依稀能辨认出来的蔷薇，知道了她的家是在六层。 他抬手看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来时的路线，没有停留太久，就跟她道别离开。 距离交片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渺渺不分昼夜地在电脑前坐了好几天，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当天下午，她把照片存到同一张光碟里，准备送到q&s大厦。 连续几天睡眠不规律，她的眼睛有点浮肿，眼睛下方也泛着淡淡的青色。 洗了一把脸，擦干之后，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因为之前洗完没吹干就睡了而被压得一边高一边低。 如果现在再洗的话也来不及了，她犹豫了一下，辫了两个蝎子辫，又换上一条白色的长裙，这才出门。 这是江渺渺第一次进q&s大厦。 从旋转门走进去，大大的q&s design正对着门口。大理石台面做成的前台处，两个小姑娘礼貌地沖她微笑，询问她是否有预约。 江渺渺跟着范甜甜进电梯的时候，她还觉得这就是一次很正常的交片。可是等到范甜甜把她带到会议室，说去叫乔总过来亲自过目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点紧张——那种上学时会被老师检查作业的感觉。 公司整体的装修以黑白色调为主，简约大方，但是桌、椅、马克杯这些家具和小物件都非常有设计感。 负责採购的人一定品味很好。江渺渺打量着会议室，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身处商业中心，附近高楼林立。 从江渺渺站着的地方看过去，有栋不算高的楼，是沃尔沃的4s店。楼前是个小小的广场，大片大片的绿色在寸土寸金的地段非常难得。 “视野还好吗？”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渺渺转身，就见乔南身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连领带都是黑色的。 她微微笑了笑，“小广场看起来环境很好。” 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人跟着乔南走进会议室，范甜甜一一介绍后，江渺渺选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 照片在大屏幕上一一展示，期间乔南一言不发。 等到照片播完的时候，他环顾一圈，询问大家的看法。照片效果很好，大家说出口的都是溢美之词。 皆大欢喜的结局谁不喜欢，只是过程中的艰辛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接下来，市场部还要组织内部会议确定宣传方案，见状，江渺渺起身准备离开。 第15页 “稍等一下。”乔南突然出声。 景山拍照时有惊无险的插曲整个q&s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认定当天乔南是为了救江渺渺而主动跳下去的。 没有人敢向乔南求证，结果当然是越传越离谱。 会议室里的人一副围观八卦的样子，乔南旁若无人地交待她说：“下班之前可以开完会，晚上公司会办个庆功宴，你也一起过去吧？” 江渺渺原本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但是鬼使神差的，她点头应了下来。 天气还不错，商业街一如既往地喧嚣忙碌。 q&s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包下三个包厢，去参加庆功宴的人有30多个，乔南和江渺渺在中间的那个包厢。 大概是因为乔南在公司的时候过于不苟言笑，他所在的包厢气氛和其他两个相比差了很多。 不过这样的情况没维持多久，就被喝醉酒的同事给打破了——旁边包厢的人过来敬酒，一不小心把酒洒了乔南一身，他去洗手间清理一下衣服的功夫，回来时桌上的人已经玩儿起了游戏。 “把花传给乔总！”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乔南一坐回位置上，怀里就多了一捧花。 音乐声戛然而止，乔南面无表情。 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江渺渺清了清嗓子：“乔总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乔南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那就真心话吧。” “我们要听初吻的年纪！”桌上一下就沸腾了，不知道谁补了一句，“不过真心话要喝一杯酒再说的。” 乔南看了江渺渺一眼，微微挑眉。他的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被他一口吞下。“16岁。” “哇哦。”一阵小小的骚动，“乔总爽快！音乐声继续，我们的花传起来！” 几轮下来，大家问的问题越来越过分，好巧不巧，花落在了江渺渺的手上。 刚才已经问到了初夜…… 江渺渺闭了闭眼，心一横，“我选大冒险。” 本场的第一个大冒险，口哨声已经响了起来。 乔南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渺渺长得文文静静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加上大家对她不熟，一时之间都不好意思说什么，房间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不然……”范甜甜突然开口，她已经是微醺的状态了，傻呵呵地笑了两声，“从在座的男士中选一个，让他在你衣服上画朵花吧！” 设计公司的人果然连玩儿真心话大冒险都跟别人不一样，毫无疑问，江渺渺把目光投向乔南。 他松了松领带，单手搭在桌上，身体微微倾斜，歪头一笑。 “你喜欢什么花？”乔南站起来的时候，江渺渺也站了起来。他走到她跟前，把她转了个圈，“去那边画，让大家先玩儿着。”他扬了扬下巴，指了指一边的角落。 “随便什么花都行。”江渺渺把两个蝎子辫捋到前面，她头发的长度编起来之后堪堪过肩，从乔南的角度看过去，现在她的发尾刚好扫在锁骨上。 她穿的麻质衣服，用铅笔估计是不好往上画，乔南把手中的铅笔转了个圈，放回口袋中，换出一根钢笔来。 “得用钢笔画了。”他的口气淡淡的，“回去后再给你买条新的。” 他的话说得暧昧，但在场的人都喝了不少酒，房间里又闹哄哄地玩儿着游戏，所以这话只有江渺渺一个人听到了。 她“嗯”了一声，只觉得背上有麻麻的触觉，偶尔有钢笔水渗进衣服里凉凉的，她就往前躲一躲，样子有点滑稽。 “别动。”乔南左手压了压她的肩膀，又撑回到墙上。 他的身高本来就比她高出很多，为了让视线与她的后背保持平衡，他微微俯着身，单手撑在墙上，看上去就像是把她圈了起来一样。 “还没好吗？”江渺渺轻轻动了动肩膀，“有点痒。” “马上。”他轻轻回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半蹲下去。 江渺渺觉得他胳膊往回收的动作似乎是带着电，被扫过的皮肤都开始发麻。 乔南一笔一划落下，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是朵多复杂的花啊。 江渺渺整个上半身都麻得不行，想要动一下，结果一个没站稳，往后张了过去。 乔南眼明手快地环住她的腰，两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愣了几秒，她腾地站直。 “再动，晚上结束都画不完。”乔南的左手还残存着刚才的触感，细细软软的，他握了握拳，又在一瞬间松开。 “啊，好漂亮的紫阳花。”不知道谁惊嘆了一声，江渺渺下意识地想回头，再次被乔南压住肩膀。“还动。” 他掌心的温度传到她发麻的肩上，她有些苦恼，又觉得难受，忍不住低声抱怨说：“我身上都要麻死了。”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被调高了，乔南没由来的一阵燥热，他解开领口的第一个扣子，在江渺渺的后背又勾了两笔，站起身来，收回钢笔。“好了。” 第9章 第 9 章（27日第一更） 江渺渺试着挪了挪脚，转过身的时候，乔南正双手插兜含笑望着她。 第16页 紫阳花是吗？ 偌大的包厢内，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乔南歪头指了指众人聚集着的地方，示意她可以回去坐了。 画一朵花开的时间，大家已经玩儿到大冒险要咬耳朵的地步了。 所幸时间不早了，又玩儿了一会儿，大家就都散了。 这么多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餐厅前瞬间便排起了长长的计程车队。 江渺渺落后乔南几步，出来的时候，他正倚在门口的路灯柱子上，看上去悠闲又自在。 如果这时候他手里有一支烟，那他点菸的样子配上周围的霓虹闪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渺渺慢慢地踱到他的面前，“你怎么回去？” “这边打车的人太多了。”他扬了扬下巴，“我去前面一点的地方打吧。”说着，他站直身体，“一起往前走一点？” 他刻意站在这儿就是在等她，江渺渺不傻，她点了点头，跟在他身边迈开步子。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沿途的店铺也到了歇业的时间。 他们走进前一个店铺照出来的光里，却没在光灭之时走到下一个有光的地方。 江渺渺有种恍惚的感觉。 路口到了，有空闲的计程车司机倚着车门抽菸。 “不然你送我回去吧。”她低着头兀自出声，像是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一样，抬头看向乔南的时候，目光中含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刚喝过酒，眸子中带了些醉意，但依然掩饰不住一闪而逝的诧异。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乔南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也是在这样暧昧不明的夜晚，她缩在他的怀里，目色迷离。 他下意识地看向她的鞋子，那时候她穿的是高跟鞋，现在却是再寻常不过的船鞋。 “你平时爱穿高跟鞋吗？”乔南毫无徵兆地问出。 江渺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也想起龙达的那个夜晚。“之前是想着在外面去正经的餐厅要穿得正式一点，我平时都是穿平底鞋的。” 有散开的发丝随着微风扬起来一个弧，她又补了一句：“拍照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夜风吹过，小区里的玉兰花发出淡淡的幽香。 把江渺渺送到家之后，乔南在她家楼下的玉兰树下转了一圈，捡了两个玉兰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到西装口袋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一切都被楼上开窗透气的江渺渺尽收眼底，她托着腮在窗台看了一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学艺术的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 或许真的是经历过同生共死，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不知不觉中，对于江渺渺而言，乔南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偶遇之人。他以各种方式进入她的生活之中，几乎势不可挡。 手机“嘀”的一声，是乔南的邮件。 周六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乔南 江渺渺回了一个“好”字，像是觉得手机发烫一样，把手机倒扣在窗台上，掉头离开。 没过几秒钟，她就一路小跑回来，拿了手机，又一路小跑去了浴室。 江渺渺一觉醒来已经十一点多了，昨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又老是梦见被瀑布冲下山的那个时刻，一夜都没睡好。 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沖了个澡，才让她清醒了一些。 今天的计划是回家看看。 工作日，中午的时候应该只有程妈妈在家——程爸爸退休后因为实在闲不住，去附近的小学做起了国画老师。 把自己整理好，江渺渺从衣柜里拎出一个袋子，背上包就出了门。 上次回家的时候是去龙达之前，如今也就才半个月，院子里的花就开了一大半。 江渺渺推开院门，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往里走。 树枝上的麻雀被脚步声惊扰，扑腾几下飞入空中。 “程妈妈。”江渺渺喊了一声，就见程妈妈打开了门，笑眯眯地沖她走过来。 江渺渺是在发现自己是被捡来的那个冬天开始改口叫程爸爸和程妈妈的，这个称呼还是由程妈妈提议。 那时候江渺渺心理压力太大，身体消瘦得不像样子。 程妈妈带她去做心理辅导，心理医生说，如果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只要能做到把关系明朗化以后家人还都像以前一样相处，那至少就能纾解她对于自己不是亲生的便会被区别对待的那一部分压力。 于是就从称呼上开始改变，一直到今天。 江渺渺陪程妈妈吃了顿午饭，又陪她去花鸟市场转了转，一天的时间过得像是回到了大学假期的时候。 临近傍晚，她从程家出来，手里拎着满满一袋程妈妈给她烤的点心。 时间一闪而过，转眼到了周六，他们约了上午六点从江渺渺家出发。 她下楼的时候，一身运动服的乔南双手插兜，倚在车门上。他的车停在玉兰花树下，有花瓣适时地飘落下来落在他的肩上，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你吃过早饭了吗？”江渺渺举起手里那盒特地留出来的点心，“要是吃过了，这个可以当下午茶甜点。” 乔南直起身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后座有吃的，我早餐已经吃过了，想着时间太早你可能也没时间吃饭，就多买了一点。”说着，他从后面拎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有几个三明治和饭糰，“要喝的吗？” 第17页 “都有什么啊？”江渺渺往后探了探身，看到几瓶酸奶、果汁和矿泉水摆在后座角落的一个小箱子里。 她伸手想自己取，一只手先她一步伸过去，拿到酸奶后递到她的手上。 乔南从后座处绕了一圈绕回到驾驶座上时，江渺渺已经扣上了安全带。 他从驾驶台上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看向江渺渺。“要现在喝吗？” 他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喝就等喝完以后再出发，江渺渺快速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探身想抽一张纸巾，被安全带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半空中。 见状，乔南轻笑出声，抬手把湿巾拿下来，放在了两个人座位中间的盒子里。 车子发动，乔南选了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偏僻小路。 一路上空气都很好，江渺渺把副驾驶的窗户开了个小口，风吹进来，她时不时地捋一捋被吹乱了的头发。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起最近看过的电影和摄影展，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车里一直放着音乐，气氛十分融洽轻松。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江渺渺跟着节奏拿手指轻轻打着拍子，“真好听。” 乔南侧头看了她一眼，隔着墨镜，江渺渺看不清他的神情。 “i get overwhelmed。”他把视线放回到前面的路上，应了一声。“是一部电影里男主角做的曲子，叫a ghost story。” “我好像看到过，”她从点心盒里捏出来一块曲奇放到嘴里，“但是我记得评价一般来着。” “可能会有人觉得画面比较单一吧。”他瞥了她一眼，“你吃什么呢？” “饼干。”江渺渺把盒子伸到他面前，“你尝一下吗？” “我没有手。”乔南嘴角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不然你餵我一口？” 有些事就是这样，计较的那一方反而会显得比较心虚。 江渺渺想起来上次拍照的时候自己问起乔南不会不好意思吗，乔南当时的回答就是，心里没鬼，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江渺渺抿了抿唇，捏出一块蔓越莓饼干，凑到他的嘴边。 他咬到饼干的边，一仰头，把饼干吞下去。“嗯，甜。”说着，他舌尖一动，把嘴角残存的碎屑勾到嘴里。 清晨的阳光泛着淡淡的暖意，微风徐徐，乔南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背包，把几瓶水和一袋子吃的扔进去以后问江渺渺要不要把饼干也放进去。 “那我就不背包了。”江渺渺把自己的背包拉开，从里面拎出相机包来，斜挂在身上，犹豫了一下，又往相机包里多加了个镜头。 她的相机包是皮质的手工包，方方正正的，多塞一样东西进去都很难盖上盖子。 乔南看着她费尽地想要扣上扣的样子，嘆了一口气，“给我吧。” 不管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永远都有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的那一面。对于这一点，乔南是深信不疑的。 “这个材质的摄影包，我能採访一下你在想什么吗？嫌相机不够沉？”乔南说着，把镜头放在背包的夹层里，拉上拉链背起背包，动作干净利落。“走吧。” 江渺渺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快步跟了上去。 这次乔南选择的是城郊的月明山。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江渺渺已经累得不行了。 也难怪，月明山是野山，山路崎岖，爬起来比南山要费力很多。 江渺渺出来的时候扎了个马尾，现在因为觉得发尾老是会扫到脖后颈而卷了个卷扎成了丸子头。 前面有树可以遮一下太阳，江渺渺看到树下的岩石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疾奔而去。 身后，乔南望着她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时候他看到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吵架吵得歇斯底里的样子。 第10章 第 10 章（27日第二更） 如果不是因为哥哥突然被检查出身体有问题，需要去国外动手术，乔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国。不仅仅是因为他懒散惯了，还因为他忘不了那些过往。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他身边一直不缺女孩儿，却从来都没有过想要长期稳定下来的打算。 一个晃神的工夫，江渺渺已经坐在了石头上。 她拿手在耳边扇了扇，似乎是觉得这样也不能降下温度来，于是安静下来，做出一幅等风吹过来的样子。 乔南慢慢地走过去，把自己的背包放在石头上，沉默地掏出一瓶果汁递到江渺渺的眼前。 江渺渺说了声“谢谢”，拧开盖抿了一口，扭头看向乔南。 平心而论，他长得很好看。 江渺渺见过他在龙达时风流倜傥的样子，也见过他工作时一丝不苟地近乎不近人情的样子，却没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看似冷静自持，其实是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她指了指他的背包，想要随便找个话题，顺嘴说道：“你不喝点东西吗？” 乔南“嗯”了一声，拉上拉链，没再多说什么。 周六的爬山之约像是一道分水岭，那天从半山腰的休息开始，乔南就变得寡言少语。 他把江渺渺送回家之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再也没主动联繫过她。 第18页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习惯追问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时之间，两个人竟像是陌生人一样。 如果一直以来不停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自己觉得哪里不对，那是不是证明自己潜意识里是欢迎这个人出现的？ 在江渺渺想不清楚问题答案的时候，一个公关公司找到她，问她要不要接一个去h市拍片的工作，她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立刻开始准备出差的行李。 等她收到往返机票的订票信息时，才意识到母亲节期间她要在h市度过。 她已经提前给程妈妈选好了礼物，想到第二天就要出发，她换了件衣服就直接回了程家。 没想到程远之也在。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鞋子跟程远之的鞋子摆在一起，突然生出来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家之前也不说一声。”程妈妈边唠叨着边又切了一块肉，“家里没鸡肉了，早知道你回来就提前准备一点了。” 江渺渺从小就爱吃肉，尤其是鸡肉。 尽管她不挑食，程妈妈还是会变着法地给她做鸡肉吃。 “是要出差吗？”江渺渺把礼物递给程妈妈的时候，程妈妈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江渺渺挖了一勺鸡蛋蒸肉，“我没问清楚时间，他们给我订票之后我才发现母亲节回不来了。”说完，她把鸡蛋蒸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提前祝程妈妈母亲节快乐。” 程远之抬头看向她，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但是她一点都没变。 他趁程妈妈和江渺渺说话的时候，把摆在自己面前的排骨跟摆在江渺渺面前的豆芽换了换，顺手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的碗里。 江渺渺没想到连霖市都已经到了夏天的温度，h市却突然降了温。 从机场走出来，她裹紧自己的外套，依然抵挡不住滴滴答答的雨水。好在计程车排队处是在半开放的地方，排队上车的队伍在机场的屋檐下弯成一个u型，除了偶尔因为风吹而溅在身上的雨珠，她并没有被淋湿。 然而因为体质真的很差，她还是在到达酒店的当晚就烧了起来。 她洗了个热水澡，吃下从酒店前台要的感冒药，一股脑地睡到第二天早晨。 在h市的拍摄的第一个地点选在海边，刚下过雨，沙子和海水都显得格外干净。 江渺渺身上穿着刚在街边买的防风夹克，相机挂在脖子上，脚边放了一个背包。 就算是穿成这样，风也有些刺骨。 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带着抱怨的语气说着前几天这里还热得像是盛夏，突然就冷成这样。 或许是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清醒清醒吧。江渺渺这么想着，已经拍下几张角度不错的风景照。 这次她是给h市拍城市宣传片，必须要拍下很多地标性的景物。 江渺渺提前在网上查过资料，重头戏都安排在了后面。 她举着相机想找几个不一样的角度拍些不一样的感觉出来，突然镜头里就出现了一个像是彩虹一样的光圈。 是日晕。她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种景象。 她找了几个角度对着日晕猛拍几张，突然想起乔南时不时喊她的那个称呼——太阳小姐。 现在天空上的太阳周围有着夺目的彩虹光圈，想起最近生活中发生的这些变化，她在一个瞬间觉得其实自己最近的运气还挺好的。 几天的行程匆匆结束，回到霖市的时候，江渺渺接到了夏小可的电话。 这次江渺渺与q&s的合作是通过夏小可敲定的，所以新品发布会和慈善晚宴的邀请函通过夏小可给到江渺渺手中也是无可厚非。 她们约在常去的咖啡馆，夏小可到的时候，江渺渺已经给两个人点好了常喝的咖啡。 她一路风尘僕僕的样子像是刚从忙乱中抽身赶过来似的，江渺渺把焦糖拿铁往她的位置上推了推，“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像刚从机场赶过来的。” 江渺渺脚边还放着行李箱，背包就在行李箱上斜斜地挂着，见状，夏小可“啊”了一声，“五月底有一个拍摄，在k市，你想去吗？” 江渺渺耸了耸肩，“都可以啊。” 邀请函拿到手的时候，江渺渺的手指顺着四周烫银的地方画了个圈。 按照以往的情形，她是不会去参加这些发布会和晚宴的，但是现在，她有点想见见乔南。 夏小可曾经根据内部打探到的消息跟她分析过乔南的情况，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要么，他图一时新鲜来接近江渺渺，但发现江渺渺可能不是他以前接触的那些女孩子，所以选择了当断则断；要么，他就是欲擒故纵。 江渺渺觉得，两种情况都不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乔南就是有一种直觉的信任。 “你说你，好不容易在程远之以外的人身上上上心，就遇上这样的事。”夏小可像是点评一样“啧啧”两声，搅了搅自己的咖啡，继续说：“不然……你就去晚宴，晚宴上肯定很多人跟他喝酒，你趁他喝醉的时候套套他的话，没准儿就套出来了。” “真的，就这么办吧。”夏小可兴奋地起身拉着江渺渺，“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特别好的礼服定制，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第19页 本来就不算宽敞的人行路上，江渺渺和夏小可并肩走着，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她觉得夏小可说得对，别的都是其次，眼下，她需要见一见乔南。 没想到的是，她这么快就再见到了他。 想来这家礼服定制的店真的做得挺好的，连乔南都会带自己的女伴来这儿选衣服。 江渺渺跟夏小可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跟一名捲发女子相对而立的侧影。她急忙往旁边闪了闪，拉着夏小可，逃也似地离开。 她还没想好自己要对他说什么，又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开口。 “可能每个女孩子都会在某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拯救浪子的命中注定之人吧，是自命不凡也好，是妄自尊大也罢，现在，我真的有这种感觉。”江渺渺在晚宴的入口处，挽起夏小可的手，她还是有点紧张。“而且，感觉很强烈。” 江渺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裙，方形的领口刚好露出她一半的锁骨，腰身处有一圈细细的黑色珍珠，跟她以往宽宽松松的着装风格很不一样。 她一向很有主见，这一点，夏小可在见证她决定搬出程家的时候就深刻地体会过。现在既然跟她一起来了，就要做她的坚实后盾。 夏小可四处张望着，从路过的侍应生盘中取下两杯香槟，递给江渺渺一杯，然后沖她扬了扬下巴。 江渺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乔南和一名捲发女子一起走进场。瞬间，就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快步围了过去。 “乔总？”夏小可轻声叫出来，瞬间就倒吸一口气，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她换发型了，那天在礼服店我都没认出来！”夏小可拽了拽江渺渺的裙摆，“那个跟乔南在一起的，是他姐姐，q&s的设计总监。” 江渺渺的目光在身着黑色西装繫着黑色领结的乔南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乔南的目光看过来。 江渺渺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抓住夏小可的手，咬着牙低声说：“怎么办，我现在紧张得不行。” 宴会厅的灯光慢慢变暗，晚宴就要开始了。 江渺渺一下就想到那天在路灯下，她看到他跟一群人一起从q&s大厦走出来。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比现在要远得多，天还黑着，但是他就是看见她了。 不像现在，他的目光像是没有焦点一样从她身上扫过去，没有半分停留。 第11章 第 11 章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主持人快步走向舞台，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到处都是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江渺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些失神。夏小可要陪上司应酬，说是一会儿就回来，乔南身边又围了一堆人，她百无聊赖地起身，走向自助台。那边有新摆上去的酒。 她已经喝了两杯莫吉託了，仍然觉得喉咙发干。 “小姐，自己一个人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江渺渺一个回身，发现这人与她只有一步之遥。她已经倚在了自助台上，退无可退，来人却有往前逼近的趋势。 江渺渺往后仰了仰头，有些厌烦地伸手挡了挡，一个侧身，从侧面闪了出来。 “不是自己一个人。”一只手从她的腰间穿过，乔南微微用力，把她揽到自己的身边，“给秦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伴，江渺渺。”他微微低头，看向江渺渺，用半责怪的语气对她说：“怎么到处乱跑。”说着，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沖对面的人扬了扬下巴，“喊人。” “秦总好。” 江渺渺双手叠在一起，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好让自己保持冷静。乔南单手环着她的腰，跟被称为秦总的人寒暄了起来。他话里话外都是调笑，被乔南打太极拳一样地一一化解。 似是不经意地侧过头，乔南瞥见江渺渺似乎已经开始走神了。 他寻了个由头跟秦总分开，待人一转身，就松开了放在江渺渺腰间的手。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还敢喝这么多酒。”他微微蹙眉，把江渺渺手中的酒杯接过来放在边上，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瞬便换上浑不在意的表情。 江渺渺酒喝得急，她本来就酒量不好，加上乔南的出现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乔南环顾四周，落在江渺渺的眼里，她以为他是想走。“你先别走。”江渺渺有些着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细细的，上面缠了一圈黑色珍珠手串。 “跟我来。”他声音低低的，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倒回来端起江渺渺刚才喝过一口的酒，快步走向宴会厅的拐角处。 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还有个阳台，江渺渺一路小跑跟过去，本来就喝酒喝得头重脚轻，又不太习惯高跟鞋，她的步子有些晃。在阳台门口停住后，她扶了扶门口边上摆着的龟背竹，捋了捋头发，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宴会厅是在酒店的八层，他们所在的位置能看见酒店的空中花园，因为是在夜里，空中花园亮着橘色的灯光，映照在阳台上，连龟背竹都泛出橘色的光。 乔南双手都架在平台上，旁边放着江渺渺抿过一口的那杯酒。 因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20页 江渺渺低头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时，乔南已经侧过头，像是在看空中花园的景色。 她走到他面前，坦诚地仰头看向他。 乔南低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江渺渺瘦得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 “你想说什么？”他低声说。 热情洋溢的音乐声传来，江渺渺抿了抿唇，“我们之间算什么？”没等乔南回话她就接着说：“你不要告诉我是我自己会错了意，我今年23岁，第二次想开始一段感情，第一次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她的脸颊泛出淡淡的粉色珠光，“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乔南，我没有过经验，但是我不傻。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消遣一下，怎么会挑我这种性格的人下手？如果你是想挑战一下自己，那我还没上钩，你怎么会收手？如果你是欲擒故纵……” “怎么样？”乔南猛地低下头，此刻，他与江渺渺之间，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两个人呼出的气都带着淡淡的酒味，江渺渺觉得醉得厉害。她轻声开口，“那恭喜你，你赢了。” 如果说漫长的时光里有什么是值得被永远铭记的，那对于乔南而言，一定有江渺渺此刻的眼神。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她的一缕发丝。 他眯了眯眼睛，伸手握住她的腰，用力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江渺渺不受控制地往前踮起脚，嘴角有陌生的触觉，凉凉的，软软的。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闭上双眸。 连睫毛都在颤抖，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到他的眼里，乔南的手往上移，搂住她的肩，沉溺一般地把她压在墙上。 江渺渺只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这样的声音让乔南一下清醒了过来，停住所有动作。 他松开自己的手，轻“呵”一声，“那么，我现在算是得手了吧？我们可以两不相欠了吗？”他勾唇一笑，转身离开，双手插在裤子兜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印记。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 乔南面无表情地进场，迎面看见靠在边上的陈彦宇。 “你这又是何必呢？”陈彦宇把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再来一杯？” 陈彦宇与乔南自幼相识，他是江渺渺昏迷时被送去的那家私人医院的创办人。 乔南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口气咽下整杯酒，他拿手背擦干嘴角处残存的一滴酒水，颓然地说：“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开始读书的时候哥哥姐姐都已经上大学了。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忙于工作，没时间管他，他就整天粘着自己的叔叔。也是因为叔叔——一位建筑师的耳濡目染，他才对绘画产生了兴趣。 年幼的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整日拉着叔叔问东问西，却没想到，无意间成全了自己母亲和叔叔的一段孽缘。 他还记得那一夜的那场大雨，以及父亲、母亲和叔叔三个人在雨中争吵的身影。 如果他能早一点懂事…… 乔南抬手捏了捏额角，从桌上又拿起一杯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陈彦宇摇了摇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你无关。”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陈彦宇立在原地没动，半晌，他松了松领结，长舒一口气，走向拐角处的阳台。 江渺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迎风站着，手边放着空空如也的酒杯。 听见身后有声音，她转过身，见不是乔南，低了低头，往拐角处走去。 “是我。”陈彦宇开口道，“陈彦宇，陈医生。” 江渺渺愣了愣，见他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停住脚步。 “乔南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请江小姐务必再努力一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能怎么办呢？”江渺渺反问一句，“我都已经……”说着，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轻声说了一句“我能怎么办呢”。 与陈彦宇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出声：“明天去一趟景山。” 江渺渺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目色沉沉，笃定道：“他明天一定会去景山半山腰的瀑布那儿。” 从晚宴出来，江渺渺意外地在酒店门口看到了程远之的车。 她和夏小可一出门，车窗就摇了下来，程远之沖她招了招手。也是，林晓怡也来参加了晚宴，他来接她再正常不过了。 江渺渺拉开车后门，果不其然，林晓怡坐在里面，眼睛闭着，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她沖夏小可比了个“嘘”的动作，绕到驾驶座边上，低声跟程远之解释说自己要跟夏小可一起回家。 程远之冲着副驾驶扬了扬下巴，“一个坐副驾驶，一个坐后面，我送你们回去。” 江渺渺跟夏小可对视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对意见，就按照程远之说的，坐在了副驾驶。 第21页 车门开了又关，即便声音再小，林晓怡也醒了过来。 她跟夏小可打过招呼之后，俩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前座上的两个人沉默着，在江渺渺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俩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算是比普通人关系更近一点吧。”夏小可打着哈哈，想要把话题绕过去，却见江渺渺突然转过身来，目色诚恳地看向林晓怡，“晓怡姐，你跟我哥是怎么在一起的？” 程远之瞥了她一眼，“去，别瞎打听。” 就听林晓怡轻轻地笑出声，“他呀，什么也不肯先说，是我追的他。”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肯定是头版头条的新闻。 夏小可“啧啧”两声，“果然大美女就是有优势，这么快就把江江她哥拿下了，这要是换个别人，指不定要追到猴年马月呢。” “哪有这么夸张。”林晓怡笑着看向后视镜，里面映着程远之的大半张脸，“女追男隔层纱，但凡男孩子对女孩子有一点点意思，追起来都很容易的。” 红灯亮起，程远之轻踩剎车，侧过头看向江渺渺。 她的双眉拧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一样。蓦的，她抬头对上林晓怡的视线，“那如果明明男孩子对女孩子有意思，但是他却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呢？” “那就是他心里有鬼。”绿灯亮起，程远之踩上油门，一个加速，车子又动了起来。 第12章 第 12 章 江渺渺大概是疯了才会在前一天晚上基本没睡着觉的情况下，第二天不到六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韧劲，程远之称之为孤勇，夏小可则说是义无返顾。 不管是什么，她现在就像着了魔一样，翻来覆去一夜，脑子里想的都是乔南的那句“两不相欠”和陈彦宇口中的“给自己一个机会。” 凭什么就两不相欠了，他拿她当过挡箭牌，救过她的命，又反反覆覆地招惹她，怎么就叫两不相欠了？ 她越想越觉得，如果说去一趟景山就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那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最后一次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如果连生命中曾经坚持过最久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被他所取代，那为了他再努力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江渺渺想尽一切办法说服着自己，终于决定要再试一次。 现在她站在镜子面前，把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走到门口，她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夏小可，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清晨的霖市像一个人迹罕至的海滨小城，路上行人很少，干净又整洁。 计程车司机一路上都在听广播，江渺渺从来都不知道，这么早的栏目也会有热心观众打电话来帮忙解决问题。 总体来说，这个世界还是善良的人多吧。 她突然想起在南山的山洞时，她看到的乔南手背上的疤——为了让她毫发无损而留下的疤。 到达景山的时候，刚好有云遮住了太阳。 江渺渺独自站在上山的入口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绝尘而去的计程车，定了定神，开始往上爬。 曾经有那么一句盛极一时乃至流于恶俗的话：“如果我们之间相差一百步，那么你只需要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来走。” 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反过来了呢。江渺渺想着想着就开始生气，脸烧得厉害，她抬手轻轻拍了几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她感觉自己的温度降了下来，这才又接着往上走。 这个地方她只来过一次，就差点把自己的命留下。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会再来第二次。 水从半山腰处往下落，江渺渺气喘吁吁地往平台方向走，越靠近越觉得凉爽。 入目处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放慢脚步，在她跟乔南坐着吃便当的岩石上，看到一个躺着的身影，那人脸上盖着一件灰色的帽衫，岩石下的地面上还摆了几瓶啤酒。 她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不到一个小时以前生的闷气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会有人外表跟内心看起来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她轻声走到岩石边上，掀开他帽衫的一角，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他的双眉紧蹙，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江渺渺蹲下身，轻轻拉住他垂下去的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扑簌扑簌的声音。阳光穿过层层枝叶落到他们的身上，光影斑驳。 江渺渺蹲得脚有点发麻，她缓缓起身，寻了个角落坐在岩石上。 乔南被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猛地坐起身。 有落叶从两个人的中间划过，短暂地遮住二人的视线。 蓦的，江渺渺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凉凉的手握住，一个猝不及防，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乔南的下巴抵住她的额角，轻轻地蹭了几下，他闭上眼睛，呢喃道：“好真实的梦。” 江渺渺听得一阵难过，她抬手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南深吸一口气，松开抱着江渺渺的手，目色哀伤地看着她。“今天是我叔叔的忌日。” 第22页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见乔南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唇角，“连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江渺渺愣了愣，百感交集。 她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抿唇，这是夏小可见惯了她这个样子才总结出来的特点。后来有一次程远之也说过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有这样的习惯。 连程妈妈都不知道的事情，他认识她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注意到了。 就这样，他还要把自己推开。 她有点赌气一样地低头不说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表里不一。 突然，乔南的手从她的唇角处挪到下巴，稍微往上一抬，他们的视线就对在了一起。乔南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他无意识地勾起唇角，低下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每次看你这样，我都想做这个动作。好不容易梦见一次，终于可以试一下了。” 江渺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看着她缤彩纷呈的表情，伸手一拉，又把她抱在了怀里。 “今天是我叔叔的忌日，我很想念他。”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气息中也有淡淡的酒气。 “乔南，你不是在做梦。”江渺渺开口，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对，我不是在做梦。五年前我叔叔就死了，我甚至没机会跟他说一声再见。” 瀑布水流下来的哗哗声和树叶因为风吹过而发出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天边有云飘过，遮住日晖，像极了他们在这里出事时的天气。 江渺渺有时会想，如果她不曾在龙达遇见乔南，没时间接q&s新品发布的拍摄工作，或者乔南没有回国接管q&s的管理工作，是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发生，她就不用面临现在的这些问题了？ 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她就不会发生意外，更不会茅塞顿开地想要好好面对没有程远之的人生，那么她现在，就要面临另外一种难堪了吧。 更重要的是，即便有千万种的不情愿与不甘心，现在，此时此刻，却是她时至今日最嚮往的那种人生——有所追寻，无所顾忌——他带给她的人生。 她的手停在他的胸口，推他的动作僵了僵，手移到了他的后背，边婆娑着，边说：“乔南，我是真的在这儿，是真的江渺渺。”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嘆了口气，继续解释道：“你真的不是在做梦。” 乔南的动作也僵住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松开手，全然不复平日里的潇洒和倜傥。 江渺渺的脸颊在他胸前停留片刻，随即从他怀中起身，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四目相对，她拉起他的手，轻声说：“如果把一切说出来可以轻松一些的话，那就说出来吧。” 可是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呢？乔南苦笑一声，“你记得陈彦宇的医院有一个奇怪的规定吗？” 谁办的入院手续，就得由谁来办出院手续才行。 江渺渺点了点头，就听乔南继续说：“起因就是我叔叔，我叔叔……”他喉头微动，像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一般，他深吸一口气，“我叔叔是我父母之间的第三者，被我父亲发现了。 他的父亲将他叔叔和母亲捉姦在床，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他的叔叔被检查出得了脑瘤。 当时陈彦宇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导师是有名的脑瘤专家。然而他的叔叔没等到脑瘤专家来国内，就因为一场意外死亡。 谁都说不清楚这场意外是如何发生的，只知道意外的当天他的父亲为他叔叔办理了出院手术并且带他离开，又过了几个小时，他的叔叔就没了。 如果非要从父亲和叔叔里选一个的话，乔南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他从小就是由叔叔带大的，从奥数到绘画，从英文到设计，他才是那个参与自己所有成长的人，就连他经常爬的山、经常走的路，都是他的叔叔带他爬过走过的，眼前这个瀑布，也是他的叔叔带着他来他才知道的。 所以他不相信婚姻，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开始想要跟一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他怕一旦开始，就要面临结束。 他没办法忍受自己可能会离开江渺渺，哪怕是这样想，他都觉得无法接受。 明明两个人才刚刚认识，他不懂自己这种突然生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那么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开始。 江渺渺懂了。 脚边的蚂蚁来来回回地不知道在搬运什么，整整齐齐地顺着两条线穿梭不息。 半晌，她抬起头，目光澄澈地开口：“陈医生告诉我，你今天一定会在这里。他说让我给你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个机会。” 一路走来的委屈、难过、愤愤不平，通通都已经消失不见。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尽如人意，却从来没想过，隐忍的人会那么辛苦。 带着遗憾的生离死别，最是无可挽回。 “我现在就在这儿。”她微微笑着，目色平静。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乔南有些语塞，他停顿几秒，握紧江渺渺的手，“我可能有一些心理障碍需要克服，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那可以让我试试吗？” 第23页 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住了，江渺渺愣了许久，点了点头。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的声音，两个人对视许久，乔南的目光突然看向江渺渺身后。 荒山野岭的，江渺渺觉得身上一阵发凉，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来人，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是陈彦宇。 乔南对于他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讶异，想来他也是不放心乔南才会来看看他的吧，毕竟今天乔南一定会在这儿这件事还是他告诉自己的。 陈彦宇轻咳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往瀑布的方向看了看，“那什么，我下去等你们。”语罢，转身疾走几步，又突然回身说了句“不着急”。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气氛变得突然尴尬了起来。江渺渺看向乔南，他也是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回去吧。”乔南出声，站起身来。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自在，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自己都很不自在。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上车之后，乔南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头靠在江渺渺的肩上，从下山的时候起就一直攥着她的手，即便现在他是在睡梦中也握得紧紧的。 陈彦宇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上两个人的样子，突然出声：“他很少能在回去的路上就睡成这样。” 江渺渺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是想说自己在这儿让乔南很安心。 “他每年都这样吗？” “每年都这样，他太自责了，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陈彦宇瞥了一眼后视镜，江渺渺正低头看着乔南。“不过你放心，他明天就能恢复正常。” 明天就能恢复正常。 江渺渺听得心里一阵难过，如果她没有亲眼所见，绝对想不到他会有这么颓废的时候，那他要伪装成平时那样，得多辛苦。 她回握住他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部 分：明知这是一场意外 第13章 第 13 章 飞机在天空中平稳地前行，偶尔有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到窗户上，转瞬就被遮光板挡了回去。 连续几天没有睡好，江渺渺现在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上，不停地被瀑布坠落的梦境惊醒，又一次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若是早知道自己跟乔南就这么开始了，她就不答应y市的这次拍摄了。 从机场出来，她拖着行李箱，在路边左顾右盼地等着计程车，突然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自己面前。 江渺渺一瞬间想到乔南的那辆车，但是怎么可能呢。 正准备往前走一点，车窗就摇了下来。里面的人沖她歪头一笑，“上车。” 明天就能恢复正常。江渺渺又想到了陈彦宇说过的话。 “你怎么来了？”江渺渺上车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与乔南相处，假装转身系起了安全带。 昨天陈彦宇先把她送回了家，算起来，她从正式跟乔南在一起之后，只在昨晚睡前跟他说了一声自己要去y市出差，当时乔南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回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经开始发烫了，车子却一直停在原地不动。不得已，她转过身，看向乔南。 见她终于看了过来，乔南勾了勾唇角，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戏嚯着说：“男朋友来陪你出差，没有一点奖励吗？” 江渺渺抿了抿唇，双手无意识地握成拳，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乔南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松了松自己的安全带，微微探身，在她的脸颊处落下一吻。 在这个方面，他恢复得也太快了。江渺渺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机场高速上，江渺渺觉得车的内饰似乎并不是乔南之前开过的那一辆，不过他似乎对车的品牌格外长情。 等到到了酒店，江渺渺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这是一种她更没有经验的尴尬。 前台的工作人员见两个人一起进来，男的手搭在女的肩上，一看就是情侣，“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有大床房了。” 江渺渺低头捋了捋头发，“麻烦帮忙查一下136xxxxxxxx。” “是单人间。”前台工作人员回道。 “套房还有吗？”乔南歪头看向江渺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趁着工作人员查询的间隙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问：“要不要跟我住？” “你怎么……”江渺渺推了他一把，把身份证递给了前台。 想说他不正经，但是又担心被前台听到，她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酒店的装潢非常富丽堂皇，走廊里的灯光也为了配合气氛被调成了橘色。 乔南把江渺渺送到房间门口，揽着她肩膀的手移到她的腰间。他把行李箱往边上一放，双手把她往自己面前带了带，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真的不跟我住一个房间吗？两张床呢。”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开，刷卡进门，把他独自一人留在门外。 乔南好笑地把双手都插在裤兜里，“一，二，三。” 门应声而开，江渺渺低着头站在门口，小声地说：“我的行李箱。”她默默地拉过行李箱，进门前犹豫了几秒，踮脚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第24页 隔着一道门，里面的人因为紧张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心脏，外面的人抬手摸了摸脸上还残存着温润触感的地方，面上换上了他独处时特有的那种淡淡的深情，只是嘴角比往常多了一丝笑意。 y市是出了名的旅游城市，民俗文化都被很好地传承了下来。 江渺渺和乔南约了在酒店一层见面，刚刚下午两点，江渺渺把头发整理了一下，将要出门之时又想了想，回到镜子面前，细细地涂上一层口红。 她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乔南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牛仔衬衫，袖口松松地往上卷了几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渺渺在原地看了一小会儿，慢步走到他跟前，“走吧。” 乔南抬头看她一眼，嘴角立刻扯出一个笑容，起身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却见她耳朵又红了起来。他轻笑一声，见江渺渺抬头看过来，拿手握拳在嘴边一挡，轻咳一声，凑到她耳边说：“亲也亲过，手也拉过，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江渺渺被他一说，有点不好意思，挣脱开他的手，往前紧跑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猛地转身看向他。 她的眼睛瞪着他，瞪得他有点发毛。 “你过来！”江渺渺开口。 乔南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生起气了，老老实实地走到她面前，用眼神试探着询问她怎么了。 “我之前有一次在药店遇见你，”江渺渺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买……” 乔南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做出起誓的样子，“我那时候刚下飞机就被我姐夺命连环call，我是帮她买的。”他见江渺渺依旧审视一般地看着他，又补了一句：“对天起誓。” 江渺渺把他起誓的手拉下来，有点心疼。“我相信你。”她想说在自己面前他不需要可以伪装自己，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天气很好，微风徐徐。 鑑于接下来的拍摄会在很多有名的景区进行，所以他俩就选了先去购物街转转。 说起来，乔南还欠江渺渺一条裙子。 购物街名为水墨小镇，建成了很古色古香的样子。这里的东西大多是当地的居民手工做成，所以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意义。 江渺渺平时对穿衣打扮不是很在意，反而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首饰。关于这一点，乔南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爱收藏，不爱佩戴。 转了几家店，都没看到什么非常喜欢的东西，江渺渺兴致缺缺地已经准备回去了，却无意间在街边拐角处的一个不起眼小店里看到一整套少数民族服饰。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将近20年前的物件了。 她喜欢得不得了，围着衣服转了好几圈，旁边的乔南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不如你去试试看，看上去跟你的身材差不多。” 衣服繁复精緻，江渺渺听老闆讲解了穿戴方法之后，独自走进试衣间。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尤其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下之后。 此时此刻，乔南与她只有一门之隔。 想到这儿，她就有点脸红心跳，急于求成地开始把衣服往身上套，全然忘了老闆交待过的顺序。 然后，她就悲剧了。 “乔南……” 她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乔南举起手里拿着的耳坠，沖老闆摇了摇，低声说了句“这个我也要了，一会儿一起结帐”，随即快步走到试衣间前，敲了敲门。“怎么了？” “我被卡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配上她刚说的话，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感。 乔南哑然失笑，看了一眼老闆，询问道：“老闆，有人可以帮忙进去看一下衣服吗？好像是穿错了。” 老闆很为难地看了眼时间，解释说自己的妻子回家给孩子做晚饭，估计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回来。“不过可以去隔壁问一下，看隔壁新开店的小姑娘能不能帮一下忙。” “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乔南轻轻拍了拍门，听见江渺渺“嗯”了一声后，迈开脚步。 大概自己最丢人的时候全都被他见过了，江渺渺在心里默默地把自己嘲笑了一番，就又听到了敲门声。 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江渺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蒸过一样，浑身都是汗，连头发都湿透了。 怎么感觉比那天跌下瀑布后醒过来的时候还要狼狈…… 江渺渺有些不好意思，却见乔南眼底都带着笑意，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你还笑……”她瞪了他一眼，落在他眼里，却像是娇嗔一般。 “过来。”乔南冲着她扬了扬下巴，待她走近，他接过她手里的包，从里面拿出纸巾后顺手把包放在收银台上，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擦起了汗。 他的动作细緻又温柔，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像是绽开了一样。 他把她的头发都捋到耳后，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对珍珠耳坠，在她眼前晃了晃。“喜欢吗？” 她的面色泛着淡淡的粉色，两个人离得近，他眼看着她的眼神从不知所措变为欣喜。 第25页 乔南勾了勾唇角，把耳坠给她戴上，手自然地放到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大拇指微微婆娑，“去照照镜子吧。” 两颗细小的珍珠串在一起，上面的那颗比下面那颗略微小一点点，就这么垂在她的耳边。 她很少带首饰，但是这一对实在是很好看，也不太扎眼。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渺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从水墨小镇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就像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乔南像是对y市很熟悉一样，轻车熟路地带她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家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餐馆。 “你爱吃辣吧？”乔南翻着菜单，抬头看见她一脸诧异。“我当然知道。”他一脸高深莫测，往前凑了凑，沖她招了招手。 江渺渺探过身离近了一些，就听他说：“我在你身上安了探测器，所以你喜欢什么，我都知道。” “你真无聊。”江渺渺笑着捋了捋头发，单手托腮，想起那天庆功宴上，她似乎是吃了不少毛血旺。 她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耳坠，沿着珍珠的轮廓摸了摸，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第14章 第 14 章 海滨城市总是能带给人不一样的平和与安宁。 江渺渺和乔南吃过饭后，肩并肩走在沿海的公路上，惬意又闲适。 他们选了一条远离风景区的路线，除了偶尔有车经过，几乎没什么行人。 他对这儿非常熟悉，江渺渺看出来了。 此刻，她的手被乔南握在手心里，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察觉到异样的他转过头来，就听见她问：“你以前在这儿待过？” 何止是待过。乔南“嗯”了一声，“我是在这儿读过一阵子书。” “不是美院吗？”江渺渺记得夏小可跟她说过他的学校，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前走着，迟迟没听见乔南的回话，她就又侧头看向他，结果对上了一双戏嚯的眼睛。 “小姑娘不错啊，打听过我？” “谁打听过你……”江渺渺快走两步，却因为手被牵着，瞬间就被挣了回去。他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心情格外舒畅。 他在这里读过一阵子建筑，后来觉得自己其实最感兴趣的还是绘画，所以才又重新报考了美院。 他的人生，似乎事事都与他叔叔有关。 江渺渺反握住他的手，安慰一般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被他拉起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正式开始拍摄的一天开始了，江渺渺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地刷着牙的时候，接到了乔南的电话。他是打过来叫她起床的。 其实江渺渺经常在各地东奔西跑，作息时间也不规律，早上早起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偏偏乔南觉得她就应该方方面面地都被保护着才对。 两个人约好一起吃早点，江渺渺到楼下的时候，乔南已经等在了那里。 真是二十四孝男友，她心里默默地骄傲了一下，开心地飞奔过去，想吓他一下。却没想到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猛地抬起头来。 她急急地剎住脚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身上背的相机因为惯性往前顶了一下，直直地撞上她的胳膊肘。 乔南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弯起来看了一眼，倒是没什么事情。“跑什么，疼吗？” “乔南？”江渺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两个人一起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短发姑娘窈窕地缓步走过来。 “曾澜？”他微微眯了眯眼，“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呢。”对面的人摘下墨镜，审视一般地看了江渺渺一眼，“江小姐？是吧？” 是在临江塔是遇到过的那个人，江渺渺对她印象很深。 “上次没好好打个招呼，你好，我是乔南的未婚妻。”曾澜伸出一只手，友好地沖江渺渺笑了笑。 “你有病吗。”乔南冷静地把江渺渺往身后揽了揽，像是要把她藏起来一样。 江渺渺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曾澜就说过类似于他俩之间有什么事情的话。她拽了一下乔南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身来，定定地看着曾澜，开口说道：“不是吧。” 曾澜和乔南同时看向她，就见她双眉微微蹙起，“上次乔南当着你的面跟我解释说你们之间没什么，你那时也没反驳呀。” 曾澜愣了愣，轻笑出声，“行啊你乔南，女朋友真淡定。” “是我看上的人。”乔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侧身把江渺渺往怀里一揽，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他心情很好地揽着江渺渺的腰往外走，丝毫不再搭理被落在身后的人。 y市有个做千张包做得很好吃的路边小店，距离有点远，乔南专门开车带她过去想让她尝一尝。说起来，霖市什么好吃的吃不到，但是乔南就是想让她尝遍自己吃过的所有美食。 两个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两碗热腾腾的千张包粉丝汤端上来，江渺渺兴致勃勃地喝了一口汤，边“嗯嗯嗯”地表示好喝，边从汤里捞出来一颗鱼丸塞到嘴里。 第26页 天空万里无云，连风都不怎么吹。 江渺渺做好了y市肯定已经热起来了的准备，却没想到居然已经热成这样。 她原本带了个草帽遮阴，但是拍起东西实在碍事，就索性把帽子倒挂在了脖子上。没过一会儿，她就把帽子摘下来，趁着演员补妆的间隙扇扇风降降温。 乔南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面，见她停下来，拿着两瓶水就走了过来。 他替她拧开瓶盖，就见她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口。 江渺渺喝起水来一直很豪迈，根本就不像是她这个体型的人应该有的喝水的样子。 她从他手中接过瓶盖拧在自己的水瓶上，看见乔南胸口的口袋里有点鼓了出来。“你在画画？”边问，边好奇地指了指他的口袋。 “闲着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乔南微微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袋纸巾，又给她擦起了汗。 江渺渺平时也没那么容易出汗的，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间老是会发生这样的互动。她有意识地往后稍微退了退，却见乔南微微皱了皱眉。“躲什么啊。”他跟着往前进了进，把擦完汗的纸巾收进了裤子口袋里。 “你会不会嫌我臭啊。”江渺渺抿了抿唇，直接问出声。 乔南被她问得一愣，失声笑出来，他抬手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天天都琢磨些什么呢你。”说着，凑过去亲了她脑门一口，贴着她耳朵说：“你知道有种运动两个人一起做会流很多汗啊。” 江渺渺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瞬间就红到耳朵根。 “来来来，给你看看我刚刚的杰作。”乔南揽过她的肩，小声说着“你待会儿还要拍摄呢，快别想那些羞羞的事情了”，边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记事本。 他往前翻了几页，一页一页地倒回来给她看，画里的人形成了一个个慢动作——是她在拍照时的样子，先是带着帽子，后来把帽子摘下来倒挂在脖子上，再后来举起相机。 “都是刚刚画的吗？”江渺渺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不好意思，完全被他的画吸引，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乔南“嗯”了一声，“有的时候，就会有冲动把你的每个瞬间都画下来。” “那怎么可能画得完。”江渺渺喃喃道，盯着记事本又翻看了几次，蓦的踮起脚，在他面上留下一吻。 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江渺渺把乔南赶到了车里。 一方面因为外面实在是太热了，另一方面乔南在旁边她就会时不时地分心。 明明才刚刚在一起，怎么就觉得有点难分难捨了呢。 江渺渺的镜头对准摆好姿势的演员，专心地投入工作当中。 一天的拍摄结束，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江渺渺拎着相机找到乔南的车，他人却不在车里。 车子停在离拍摄不远的停车场里，车位不多，停车场的深处种了大片大片的香樟，几乎将整个停车场都包裹起来。 时间不算晚，她决定沿着香樟树间的小路往里走走找找看。果不其然，远远的，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手里不知道举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呀？”江渺渺走近，看见是一只鸟，似乎是有些无措地停在他的手心。 “拍完了？”乔南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心里的鸟，“它的腿受伤了。” 江渺渺凑近，鸟是单腿站立着的，蜷起来的那条腿上还沾着血迹。“怎么弄的呀这是。”她伸手摸了摸鸟的头，只见它眼睛睁得圆圆的，黑眼珠占了眼睛的绝大部分，带着点恐惧和不安。 “跟别的鸟打架打的。”乔南把另一只手拿着的手机举到江渺渺眼前，“你看，网上说，跟人腿受伤了一样，要用硬纸板给它固定一下。” 江渺渺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一动，举起相机，拍下一张照片。 她按照乔南的吩咐去停车场的管理处要来了工具和纸盒，两个人一起折腾了许久，才帮鸟把伤了的那条腿固定好。再等到顺利地把它安顿到纸盒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管理人员心肠好，答应他们帮忙照顾鸟儿到它可以恢复正常的飞行，两个人这才放心地离开。 车子在沿海的公路上飞驰，车窗开了个缝，有凉风从缝里钻进来。 江渺渺无意识地哼起了歌。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第15章 第 15 章 在y市拍摄的第二天，乔南就因为工作的事情飞回了霖市。 江渺渺独自进行拍摄，反而效率高了很多。 离规定的时间还差半天的时候，所有的工作就都已经完成了。 收工的地方离y市理工大学不远，江渺渺的航班定的又是晚上九点多的，闲来无事，她决定去理工大学看一看。 她给乔南发过去一条微信，顺手就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大概所有大学都有相似的地方吧，路边的树、鹅卵石小道和清澈干净的脸庞。沿路走来，江渺渺忍不住地想，这个地方乔南是不是也来过，会不会也像她大学时一样，会因为忘了打水而渴得去找别人借水喝。 阳光穿过枝叶，星星点点地落在地面上。 第27页 江渺渺信步走过去，时不时举起相机拍下几张照片。 “江小姐？” 她正拍着打网球的同学，被这个熟悉的称呼打断。转过头，对上一张熟悉的笑脸。 “曾小姐？”好像自己最近的磁场被乔南影响了一样，怎么在这样的地方都能遇到认识的人——并且还是通过他认识的人。 沖曾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江渺渺准备直接离开，却被曾澜往前一步拦住去路，“我们聊一聊吧。”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学校的凉亭中，周围有同学在背诵古诗词，声音清脆悦耳。 江渺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聊一聊”的要求，或许心底里还是对于他们的事情有一点介意吧。 “江小姐，我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乔南未来的未婚妻曾澜。”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上次的时候，乔南当着她的面问曾澜是不是有病。 江渺渺微微眯了眯眼，“曾小姐，关于这点，乔南已经不止一次地否定过了。” 未来的未婚妻？这个说法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曾澜完全没有因为她情绪的转变而产生任何变化，她侧过头，指了指网球场旁边的银杏树，“你看见那棵树了吗？” 江渺渺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刚才她稀里糊涂地答应跟曾澜聊一聊，现在她也完全待不下去了。“不好意思曾小姐，我还要赶航班，就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手里拎着相机准备离开，却被曾澜举起来的手机吸引住了视线。 是一张照片，拍摄的位置正是刚才曾澜指给她看的银杏树，照片上两个人并肩而立，脸上都有淡淡的笑容。 “你知道乔南在y市理工大学读过书吧，我也是在这里读的大学。”曾澜看着江渺渺，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他最终还是去了美院不是吗。”江渺渺扯出一个笑，“曾小姐再见。” 一直到走出凉亭很远，江渺渺才开始在包里翻起手机来。 点下home键，有三条未读微信。 她刚到学校的时候给乔南发信息问他有没有在学校时的照片，乔南给她发过来一张照片，还有两条信息分别问她拍摄顺利吗以及中午吃的什么。 江渺渺点开照片，他拍照的林荫小道似乎是她刚刚走过的那一条，照片中的他微微低头笑着，似乎是被抓怕下来的。 之前她问他为什么后来去了美院，他说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画画。 但是想起来曾澜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她在他边上那么淡淡地笑着，很是郎才女貌，两个人应该起码是很亲近的关系吧。 江渺渺直接把电话拨给乔南，电话响了几声，意外地没人接。她索性把手机关机，扔回了包里。 细细想来，她对乔南的过去并不了解。她压下心中所有的猜疑，再也没了在学校里转一转的心思。 飞机落地的时候，江渺渺都还在胡思乱想。 她惯性一样地去行李处取了行李，顺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听到了乔南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你手机呢？”一见她，乔南就捏住她的胳膊，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怒气和担忧。 江渺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很久了。 “没电了。”她轻描淡写地回道，想问他很多问题，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都不肯示弱，半晌，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滑，握住她的手以后，他半哄半商量地问：“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街边的路牌飞速地闪过，车里气氛紧张，乔南拧开音乐，刚好是之前江渺渺问过名字的那首歌。 “后来我把电影给看了。”江渺渺淡淡地开口，侧过头瞥了乔南一眼，刚好他看了过来。“最后还不是该走的走，走不了的永生永世都做着困兽之斗。” 乔南心里升出一种莫名烦躁的情绪，一个急剎车，他把车停在路旁。“你到底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呢。”江渺渺态度依旧淡淡的，目视前方，一副就是不好好说话的样子。 乔南深吸一口气，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捏了捏额角。蓦的，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车绕到江渺渺的那一侧，又拉开车门解开她的安全带，“你下车我们聊聊。” 夜色迷离，街边的路灯发出橘色的灯光。 江渺渺跟着他走到路灯下，看着他强忍着怒气的样子，觉得有点委屈。 “我今天去你以前的学校转了转，遇见了曾澜，她给我看了你们以前的照片，还指给我看你们拍照的地方。”她一口气把话说完，撇过头，莫名其妙地被莫名其妙的人影响，自己的情绪也变得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很讨厌自己这个样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乔南伸手环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让她冷静一点。 曾澜家与乔南家是世家，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但是关系并不亲近。 刚上大学的时候他曾经短暂地迷恋建筑学，她只是刚好也在这所学校而已，甚至连在这儿读书的那一年，他们都形同陌路，仅仅是在曾澜的母亲来看她的时候，他们才被叫到一起吃了一次饭。 第28页 “可是那天在酒店遇见的时候，她说她是你未婚妻。”江渺渺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开口问道。 “你当时不是都没信？”乔南的手在她的眼角处抹了抹，有一点点潮湿。 江渺渺撇了撇嘴，低下头，“后来她跟我说，她是你未来的未婚妻。”说着，她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乔南，说起来我认识你才那么短的时间，我们在一起也是我强逼着你才同意的，如果你……” “没什么如果。”他再次把她拥入怀中，“你可以相信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乔南回国以前，他的哥哥曾经向他提议，如果他以后也不会有结婚的打算，不如跟曾家联姻，巩固两家在商界的地位。 他当时都没有答应，何况是现在。 “可是曾澜现在还留着你们那张照片，她对你……”她的脸埋在乔南的怀里，闷闷的，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想好好安慰她，又觉得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了才造成现在的情况。“但是她让你这么委屈，我就有点不高兴了。” 乔南以前从未在男女之事上上过心，过去的那些露水姻缘他从来都没强求过，自然不需要用心维繫。 江渺渺是第一次开始一段感情，他其实也是。 如今他虽然不确定未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起码现在，他想把她好好包裹起来藏在身边，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乔南的车停在江渺渺家楼下。大概是压力尽数被纾解出来，她现在沉沉地睡着了。 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额角，有些心动地起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江渺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车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这么快就到了。”她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看向车里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么晚了！” “是啊，我去给你拿行李。”乔南开门下车，利索地把打开后备箱。 这个时间，叫他上去也不合适，不上去也不合适。 江渺渺踌躇着下车，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拉杆，抬头看了一眼。真的是太晚了，楼里就零星亮着几盏灯，大部分人家里都是黑乎乎的。 乔南看出她的犹豫，上前一步，单手揣兜，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来，给男朋友一个晚安吻吧。” 江渺渺笑着把他的手拍掉，踮起脚，在他脸颊处轻轻一点。 两个人中间隔着行李箱，乔南轻轻一拉，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又抬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按在自己怀中。 先是一个轻轻浅浅的吻，乔南浅尝辄止一般地品尝着江渺渺唇边的味道，被她无意识吮吸的动作刺激到，瞬间就加深了这个吻。 江渺渺脑子又乱了，任凭乔南把自己越搂越紧。 月色朦胧，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着玉兰花的香气。 第16章 第 16 章 y市的拍摄工作就像一道分水岭，江渺渺回霖市之后，乔南一下就变得忙碌了起来。原本应该是热恋期的两个人，竟然也几天几天地见不到面。 一转眼，入夏了。 江渺渺趁着乔南不算太忙，跟他约好了要去看电影，可就在换衣服的时候，她接到了乔南的电话。 他被某个品牌合作临时出现的问题绊住了脚，这样一来，江渺渺晚上也不用出门了。 挂了电话，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决定去买条鱼自己煮汤喝。 几天前她就想吃鱼，但是回程家时程妈妈做的鸡肉，夏小可出差了，乔南又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吃到，现在就更想吃了。 超市离小区不远，过个马路就是。江渺渺在超市门口推了一个小推车，直奔生鲜区。 她挑了一条鲈鱼，又买了一些葱姜调料，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换上一条宽松的裙子，江渺渺把头发全都绑在脑后，从网上找到做鱼汤的办法，跃跃欲试地拧开水龙头。 做鱼的过程不像她想像的那么难，但是也不简单。 开了小火把汤煨上以后，她直奔洗手间，手上黏黏的触感让她觉得做厨师真的也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你晚上吃什么呢？”江渺渺给乔南发过去一条微信，也就几秒的时间，乔南就回复她说：“有定的盒饭。” 江渺渺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他晚上八点还在加班的话，那就可以喝一点鱼汤当夜宵。 她先吃了点点心垫巴了垫巴，设定好定时器，坐在电脑前开始处理起白天没处理完的照片。 “叮”的一声，定时装置响了起来。 江渺渺急忙跑到厨房，掀开锅盖闻了闻，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她把锅端到流理台上，把中间的大骨刺先挑出来，然后拿便当盒盛出两碗汤。 又给乔南发了条微信，确认他现在还在公司，江渺渺满心欢喜地拎着便当盒出了门。 时间比她算的还要稍微早一点，刚刚入夜，街道上一片繁华的景象。 她穿过几条大街小巷，走到q&s大厦的时候，抬手摸了摸便当盒，汤还很烫。 上次来q&s大厦还是送片子的时候，江渺渺在大厦门口略微停了一下，心里想着应该是需要在前台那儿预约一下吧。 第29页 这么想着，她已经走到了前台处，前台小姑娘看着她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江小姐好，您可以直接走右手边的私人电梯。” “私人电梯？”江渺渺往右边看了一眼，就听前台的小姑娘说：“有指纹识别系统，您可以直接过去。” 可是她什么时候录入过系统了？ 江渺渺迟疑着走到电梯前，手指往指纹识别系统处一放，扫描功能开启，电梯门应声而开。 是直达10层的电梯，她摁下楼层键，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往四周看了一圈。 果然是私人电梯，里面没有监控探头。 出了电梯门，只有右手边才有一条铺着波斯地毯的通道，走到尽头，一位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人起身，看到她的脸以后明显一愣，“江小姐好，乔总在开会，您要先去他的办公室等一下吗？” 江渺渺之前没见过这个人，她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见她把门打开，沖她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关上了门。 乔南的办公室跟他这个人看起来差不多，简约大方。 她在皮质沙发上挨着边坐下来，觉得跟在演电影一样。拿出手机，给乔南发了个微信，没过几分钟，就有推门声传来。 “开完会了？”江渺渺站起身，看见来人，边走向他边问道。 “怎么突然过来了？”乔南也有几天没见到她了，伸手就想抱，被江渺渺利索地躲开。 她退回到沙发前，拎起自己带过来的便当，“我给你做了鱼。” 第一次有人给他送吃的过来，乔南心里有种异样的温暖感，他勾唇笑起来，双手插进裤兜里，就那么笑着看着她。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碗，吃得都非常认真。 这边乔南很快就把鱼汤解决干净，他把便当盒往桌上一放，就斜斜地倚在了沙发上。此时他的领带是扯开的，最上面的领扣也解开了，根本就没个正经样子。 江渺渺扫了一眼被他吃得空空如也的便当盒，“里面没有姜？”她震惊地望向他。 “我都吃了。”乔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了，第一次吃到她做的东西，根本就一口都捨不得剩。 吃饱喝足以后，江渺渺催着他赶紧回去开会，却被他轻轻一拉，跌到了他的身上。“让我亲一下。”乔南微微仰起头，触到江渺渺的唇之后，手从她的腰间移到了她的脑后，微微往下一按，江渺渺就怎么都挣脱不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渺渺迷迷糊糊地被乔南拢在怀里，他一个转身，把自己圈在他和沙发之间，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转着。“怎么突然过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好久都没见了。”江渺渺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她还是时不时就害羞。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仰起头，“为什么前台和门口那位小姐，都认得我？” “我给她们看过你的照片。”乔南越看她越觉得好看，忍不住又低头在她的眉梢落下一吻，继续解释道：“担心你哪天会想给我一个惊喜跑过来，早就跟前台和总经理助理打好招呼了。指纹识别是连的apple id。”他的语气带着一点得意，就差说出来“你看被我猜到你会来看我了吧”。 可话被江渺渺听进去，却觉得有点心疼。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交代下去的，一定每天都有期待吧。这么想着，她又往乔南怀里钻了钻。 正是忙着的时候，乔南过了一会儿就继续回去开会了，江渺渺独自在他的办公室等他下班，闲着无聊，她从他的书柜里抽出来一本《我的名字叫红》，有一搭没一搭地读了起来。 几十页翻过去，乔南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这边快结束了。 江渺渺把书合上，窝在他工作檯的椅子上，无意间瞥见一份合同上“曾氏”两个大字。 她一下就想到了曾澜，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抽出合同读了起来。 是一个商业合作，她细细地读着条款，虽然无法十成十地读懂，却隐隐觉得这项合作曾氏也太占便宜了——产品投放前的所有支出都是q&s支付，回款却要在利润率达到成本50%以后才由曾氏支付给q&s，等于所有的风险都由q&s这边承担了，曾氏不光稳赚不赔，还稳赚50%以上。 江渺渺的双眉已经拧成一团时，乔南推门进来。 看到江渺渺正在看什么文件，他心下一沉。 “这是什么意思？”江渺渺沖他扬了扬合同，挑眉问道。 怎么解释，要取决于她看懂了多少。 乔南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压力，所以后来关于曾澜的事情他都没有跟她提及。 这份合同是针对之前他哥哥跟曾氏的一项合作所做的补偿，在需要大批量投入资金的时候，q&s的资金鍊出现了问题，是曾氏出面拿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做抵押，硬是补上了q&s资金上的窟窿，这才解决了问题。 那家子公司是曾澜的公司，她做这一切就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在q&s问题解决后，有个与乔南相处的机会。之前在临江塔的那次见面，就是乔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里人安排过去的。 第30页 他是在江渺渺从y市回来之后才知道的这些，因此在回来后，他立刻起草了这个合作——他不想欠谁人情，更不想被这样的人要挟。 可是这些，江渺渺不需要知道。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他忙得没时间好好吃一顿饭的时候给他送一份鱼汤过来，就足够了。 乔南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接过她手里的合同，扫了一眼，“哦，这个合作是之前我哥谈好的，我帮他执行了一下。”他抬眼看了江渺渺一下，见她还皱着眉，轻描淡写地又补了一句：“签了很多不对等条款，但是没办法，我哥之前欠了人家的人情，这个是他的补偿。” 江渺渺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那之前曾澜……”事情已经过去一阵子了，现在提起来有点像是翻旧帐的样子，江渺渺不想这样，但是又想知道后来有没有发生过别的事情。 “她也不会再来烦你的。”说话间，乔南已经绕到了江渺渺身边，他俯视着窝在椅子上的她，只觉得她小得像是可以随身携带一样。 他把她圈在椅子中间，俯身闻了闻她发间的味道，“真香。”说着，挤到椅子上，把她抱在怀里。 江渺渺“哎呀”一声，“这是在办公室呢。”却听他小声说：“别动，我就抱一会儿，好累啊今天。”她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任凭他这么一动不动地圈着自己。 第17章 第 17 章 似乎有的时候，人轻易地就能学会往前走。然后，一去不回头。 自从跟乔南在一起以后，江渺渺很少会再想到以前。 她从自家窗台望下去，路灯下，乔南拿手机用语音说了些什么，然后沖她摆了摆手。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江渺渺手机一震，她打开微信，听到乔南略微不那么一样的声音：“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到家告诉你，记得关窗。” 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把手机往怀里一放，按照他说的话，拉紧窗户，然后拉上窗帘。 白炽灯响起轻微的电流声，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渺渺小跑着把整个人都埋进沙发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猛地起身，打开手机，给夏小可发过去一条信息：“要不要来我家看个电影放松一天？” 自从江渺渺有了现在这个住处，她和夏小可就开始了movie’s day之约。只要是有时间，两个人就凑在一起，把攒起来想看的电影看个遍，一看就是一整天。 江渺渺瞄了一眼投影仪，觉得夏小可似乎已经很久没过来了。 也确实如此，夏小可被一个为期一年的项目折磨得要死，昨天才刚从国外回来，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调整过来时差。 果不其然，消息发出去之后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夏小可一直没有回覆。 反倒是乔南到家后跟她通了个电话，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在等信息。 外面下起了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始终也停不下来，扰得人一夜都没有好眠。 第二天清晨，江渺渺被手机振动吵醒。她从枕头底下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夏夏”两个字，手指微动，打开免提键，然后就平放在了枕头上。 电话那头的夏小可叽叽喳喳地问她家里有没有这个有没有那个，江渺渺终于在她的声音中慢慢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她们每次的电影之约都要提前准备好零食，夏小可很久没过来，江渺渺自己一个人早就把上次剩下的食物解决干净了。 两个人约好在江渺渺家小区附近的超市门口见，她忙不迭地起床整理，抓起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 阳光很好，空气里有淡淡的青草香气。 穿过小区，路面被昨天的雨水沖洗得干干净净，她心情很好地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连路边的水洼都比平时看着可爱了许多。 江渺渺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距离夏小可说出门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往里张望一番，正好看到夏小可在柜檯旁边的寄存处存东西。 她们按照平时爱吃的东西选了一圈，路过生鲜区，江渺渺临时起意，提议说要给夏小可做鱼当午饭。 就是这么一个停留，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程远之。 他似乎在等人，独自站在过道的边上，手里拿着一罐咖啡，在读原料配比和成分表。 江渺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拽了拽夏小可。 “我哥。”她小声说。 许久不见，程远之似乎比以前还瘦。或许是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他抬起头，穿过层层货架，远远地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被一个人那么深刻地影响过以后，即便感情转淡，关系疏远，但目光还是会不可抑制地在这个人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会儿。 没别的，惯性。 江渺渺觉得，此刻自己就是在这样的惯性下向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买东西？”她看向他旁边的推车，里面净是些蔬菜和生鲜。 程远之轻扯唇角，“晓怡的妈妈在这附近住，买点东西带回去。” “林晓怡自己去买东西？”夏小可吃惊地插话，开始四处张望。 第31页 真是一点都不体贴，江渺渺看着程远之。不过他那么讨厌出来买东西，能陪林晓怡一起帮她妈妈买东西，也算是很用心了吧。 她记得以前程妈妈让他们俩出来买东西的时候，程远之永远都是捱到不得不出来，才跟她一起出门。他讨厌在超市排队以及犹豫买哪种食材这些事情，所以每次都老大不情愿的。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不管是江渺渺走得快了还是慢了，他都不太注意的样子。 倒是有一次，江渺渺跟他在超市走散，他着急忙慌地找到她时，她正在一个小角落里哭得泣不成声。他为了安慰她，把她放进推车里，来来回回地在超市飞奔。 她不记得那天他们都买了什么，只记得超市里的风有淡淡的草莓味道。 可能也就是这样很偶尔很偶尔的回忆，才给他们彼此的相处带来一点点温暖的颜色吧。 江渺渺微微一笑，“我们买点零食，今天要看电影。” 心情终归还是收到了一点影响，最终夏小可也没能吃上江渺渺做的鱼，两个人胡乱吃了点垃圾食品，就迫不及待地放上了最近评价很好的一部电影。 在故事里，女主角不停地重复着死亡的那一天，反反覆覆，像是陷入无限的轮回当中。 “唉，这要是你，你会选择怎么度过这样的一天又一天啊。”夏小可推了推江渺渺，半是感慨半是疑问。 江渺渺把嘴里的爆米花吞下去，想了想说：“大概也会用尽各种办法去寻找真相吧。”说话间，女主角像是表演喜剧一样又是偷窥又是躲藏，硬是把一部恐怖片演成了黑色幽默。 像是被夏小可的话触动了一般，江渺渺回忆起被瀑布冲下山的那一天。 如果那天是她的死亡之日，那乔南就是电影里男主角一样的存在吧，被无端牵扯，却有意无意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趁着夏小可不注意，她悄悄给乔南发过去一条信息，问他午饭吃了什么。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微信很快引起了夏小可的注意，她有些嫌弃地往沙发的另一边挪了挪，感嘆着说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其实算起来，江渺渺和乔南在一起以后，乔南忙碌的时间占了大多数，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 不过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连看电影都可以顺便脑补自己的生活了。想到这里，江渺渺美滋滋地抓了一把棉花糖，一个个地丢到自己嘴里。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楼道里突然有嘈杂的脚步声。这边的小区治安和环境都很好，很少会有这么吵闹的时候。 江渺渺把电影的声音调小，两个人仔细听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人在搬家。 “听起来还是有钱人，你听，在说什么画，很值钱要当心什么的。”夏小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走到门口处，贴着猫眼看了出去。 “咚咚”两声传来，夏小可轻轻“啊”了一声，“怎么还装起监控来了。” 江渺渺皱了皱眉，“开门看看。”她轻轻拽了夏小可一下，示意她让开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就是有点魔幻现实主义。 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乔南从电梯走出来，他双手插兜，白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扣子，一身的风流倜傥。 “乔总？”夏小可下意识地叫出声。 乔南沖她微微点头打招呼后，目光就移到了江渺渺的脸上。 她今天头发全都梳了起来，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头发比之前长长了一点，马尾刚刚扫到她的脖颈上，一身浅绿色的家居服，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一次都没来过她家。 “请我进去坐坐？”乔南沖里面扬了扬下巴，歪头一笑。 江渺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觉得有点窘迫。她把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塞到耳后，拉着夏小可让开一个通道。“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你直接进来吧。” 乔南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接进门，环顾一圈后，坐到了沙发上。 江渺渺看他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自在的样子，后知后觉地开口问：“你怎么过来了？” 她跟夏小可在家窝了那么长时间，整个客厅都是甜腻腻的零食味道。 乔南指了指桌上的两个杯子，“哪个是你的？”他顺着江渺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端起一个玻璃杯，像是口渴了很久似的，“咕咚咕咚”喝下几口。杯子的边上有淡淡的水果味儿，他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 见他一副不会短时间内离开的样子，夏小可撇了撇嘴，“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说完，没等江渺渺回话，就自觉地拎着包换上鞋夺门而去，关门的一瞬间，她听到乔南在后面说了句“下次请夏小姐一起吃饭”之类的话。 江渺渺看着门口愣了愣，抿了抿唇，“你突然过来，也不说一声，我跟夏夏都很久都没一起看电影了。”她嘟囔着把夏小可的杯子端到水槽，顺手从流理台拿起一个桃子，沖乔南摆了摆手，“要不要吃个桃？还挺甜的。” “应该挺甜的。”乔南回味了一下杯子边上淡淡的水果味，微笑着答了一句。 江渺渺有些不明所以，“嗯”着答了一声，拧开水龙头就洗了起来，边洗边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今天不忙吗？” 第32页 甜腻腻的空气中，乔南站起身，慢悠悠地开口道：“今天要搬家，所以休息了一天。” 第18章 第 18 章 水流穿过江渺渺的手指，凉凉的，哗啦啦的声音一直响着，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乔南话里的意思。 他眼看着她的表情从迷茫变为惊讶之后，面色开始泛红，像是看热闹一样，他把手肘撑在沙发的靠背上，歪着头说：“你慢慢想，想明白了可以去我那边看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居然住到了隔壁，这算是变相同居吗？ 江渺渺抿了抿唇，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子。 似乎刚才吃的时候，表面的毛像是没洗干净似的。这么想着，她拿起一个刀子，慢吞吞地削起了皮。 果皮一圈一圈地顺着她的手指落下，有一缕头发沿着她的发际线垂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前前后后地摇荡。 有风从耳边拂过，带着那缕落下来的头发往后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渺渺抬头看了一眼，乔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窗户。他正在窗台处站着往下看，背上有星星点点的水纹，想必搬家还是耗费了一些体力的吧。 她看得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拿刀子转了一圈，“嘶”，刀子应声落入水池中。 “怎么了？”乔南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扫到她渗出鲜血的手指。“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皱着眉快步走到流理台，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把她的手指包了起来。 伤口有点深，血很快就从纸巾里渗出来，乔南双眉紧蹙，拿手指隔着纸巾使劲摁着，抬头问道：“有创可贴吗？” 江渺渺慢半拍地“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工作檯，上面有个小小的医药箱。 乔南去取创可贴的功夫，江渺渺已经把纸扔到垃圾桶里，对着水龙头沖洗伤口。他有些哭笑不得，快走几步边拧水龙头边说：“流着血还冲水。” 他细细地帮她处理伤口，待到血止住以后，换上新的创可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握住，“以后削水果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 桃子上没有沾上血，他沖了沖水果刀，顺着刚才江渺渺削的方向继续削了下去。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稜角分明。 江渺渺看得有点晃神，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留下一吻后，迅速跑开。 “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她退出已经播完的电影，摆弄着滑鼠问道。 没得到任何的回应，江渺渺回头，乔南正倚在流理台上，嘴角带着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 “问你话呢。”她无意识地嘟了嘟嘴，就见乔南沖自己走了过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滑鼠，在她已有的范围内翻了翻，五花八门的题材中，以惊悚悬疑为主。 “你一个女孩子，爱看这种电影？”他指了指电锯惊魂8，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一阵子压力特别大，无意间看了这个系列的片子，觉得特别解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压力最大的时候，她要么就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睡着就是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倒是通过看这样的电影纾解不少平时吐露不出来的情绪，郁结用喊出来的方式被消耗掉，反而轻松了不少。 乔南“哦”了一声，“那有机会可以出去的时候看看这个导演的其他片子，你怕鬼吗？” 江渺渺犹豫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被乔南打断：“不过有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压力了。”说着，他把光标移到一部日本电影上，“看这个？” 这是江渺渺还挺喜欢的一个演员演的，分前篇和后篇，前后各两个小时，讲的是小人物青春时期的迷茫和爱恨。 她点了点头，手指的钝痛感时不时地就刺一下她的神经。 晦暗的环境中，江渺渺随着故事的展开往沙发中间挪了挪。 不知不觉中，乔南已经用手环过她的肩，手指轻轻在她肩膀上敲打着节奏。他手里的桃子才刚吃了一半，被他松松地握着搭在腿边。 江渺渺万万没想到，这部电影的尺度会大成这个样子，故事正式开始以后，主演的激情戏一段接着一段，迷乱的声音和撞击的画面充斥着她的感官神经，她浑身紧绷着，每一分钟都有冲动去关上电影。 但是现在关上，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见识？ 江渺渺梗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两个小时下来，是接踵不停的尴尬。 电影结束的那一瞬间，她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想问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就见乔南从桌上拿起一颗葡萄。 他的脸越来越近，目光迷离，先是拿鼻尖蹭了蹭她，然后把葡萄放进了她的嘴里。 甘甜浓郁的葡萄香气和他的吻一起袭来，两个人在她口中分食了一颗葡萄，他的舌尖挑动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几乎让她忘记呼吸。 “你是故意挑的这部电影吗？”他的呼吸侵染着她的耳廓，有温润的触感沿着她的耳垂往下蔓延，她的手挡在两个人之间，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鼓励他继续还是让他停下来，只听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戏嚯，近乎呢喃地说道：“反正我是故意的。” 他的手在她的腰间婆娑着，一下又一下。两个人早已经深陷在沙发当中，乔南埋在她的颈间，闷闷地呼吸许久，这才坐了起来。 第33页 有一瞬间，江渺渺几乎觉得就要发生些什么了。 此刻，她感到身体一凉，紧接着，就被乔南拿毯子裹了起来。“裹严实。”他的声音微哑，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半晌，他把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深深地嘆了口气，“不然我们接着看后篇？” 江渺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一定是看过这部电影。 可是电影是她选的，说起来，也只能怪自己没提前查一查评价。 从客厅逃离开以后，她懊恼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双手捂着红得发烫的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面对那个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始作俑者。 连头发都散开了，她抓了抓散落在肩上的发丝，重新扎好，又洗了一把脸，这才走出洗手间。 乔南饶有兴致地倚在正对着洗手间的墙上，见江渺渺出来，他强忍着笑意上前，捋了捋她额间被打湿的额发，意识到她刚刚洗了脸，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他拿起她的手检查了一番，低声说：“走，我给你换个创可贴。”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江渺渺任凭他牵着自己走到工作檯前。 手指的痛觉早已被身体的僵硬所取代，看着他轻轻吹着自己被捂得发白的伤口，江渺渺脑海中始终盘旋着刚才混合着他温热气息的葡萄香气。 乔南的动作很轻，换上新的创可贴以后，他看了她一眼，见她懵懵的，俯身在她唇角处留下一吻。“去我家看看？” 明亮的楼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推门而出的时候，江渺渺还有点恍惚。“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搬家呢？”往前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目光对上乔南。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你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无非就是想尽可能多地看到她吧，江渺渺撇着嘴歪了歪头，拉起他的手，指了指右手边，“是在那边吗？” 没有什么比视觉上的冲击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了，比如读到程远之的日记时，以及现在。 一进乔南的家门，江渺渺的视线就被玄关桌上摆着的相框吸引住了目光。 木色的相框中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素描画，右边是一张占了半个画面的脸，发丝被风吹起来，左边是悬在半空中的房子。 这个构图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在龙达时被他拍下来的照片。 说起来，他曾经说要把这张照片洗出来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她却从未见过洗出来以后的照片。 回过头，乔南正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同样落在素描画上，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看向她。 四目相对，乔南歪头一笑，“听，我家小太阳在说，欢迎回来。” 他特别喜欢这么称呼她，江渺渺隐隐约约地知道，是因为在南山的那个夜晚，他们说起过的那首橘子里的太阳和月亮。 她“嗯”了一声，带着笑意问道：“声音你还喜欢吗？” 乔南一本正经地接了句“当然”，两个人就一起笑了起来。 虽然是在同一栋楼里，乔南家和江渺渺家的布局却有很大的不同，从最直观的角度来讲，他的房子大很多。 可能是想早点搬进来吧，在装修上，他也没下什么功夫，白色的墙、木质的地板，一切从简。跟普通人家相比，他家里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随处可见的相框吧。 江渺渺顺着客厅的墙边走，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有照片，有素描，有油画，无一例外，右下角都有一个q标记——都是出自乔南之手。 “我的那张照片呢？”她看了一圈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找到。 乔南耸了耸肩，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把话题扯到了晚饭上。 第19章 第 19 章 初夏时节，风轻云淡。 算起来，江渺渺跟乔南已经很久没一起在外面吃饭了。 晚餐时间将至，各个餐厅肯定都人满为患，下午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没少吃水果，这么一算，他们决定先去商场，把乔南家还缺的东西添置一下，然后再解决晚餐问题。 一起买家居用品这种事，让江渺渺觉得有些微妙。 而这种微妙，在买床上用品的时候格外突出。 江渺渺拉着乔南的手，走到自己习惯用的那家品牌时，停住了脚步。 “这家的东西我觉得还行。”她微微抿了抿唇，往店内指了指。 乔南当然明白她在琢磨些什么，瞬间起了些逗她的心思。“那就买这家。”他牵着她往里走，在一套灰色的床品前顿住脚步，侧过头看向她。 “先生太太可以随便看一看，我们家产品睡起来很舒服，回头客特别多。”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来介绍道。 江渺渺被这个称呼叫红了脸，她强装镇定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沖导购小姐微微一笑，“我们先看看。” 乔南在旁边轻咳一声，伸手揽过她的腰，“所以这套怎么样？” 见状，导购小姐掩面一笑，“先生跟太太感情真好，我们这一套是真丝的，你们可以躺上去试一下，质地非常细腻，又滑又软。” 乔南“嗯”了一声，松开搂着江渺渺腰的手，坐到床上，手在床边轻轻拂过，“是挺滑的。”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试一试？” 第34页 江渺渺顺从地坐过去，刚把手放上去，就听他说：“但是好凉啊，我太太体寒，这样的材质不太适合她。” “先生对太太好体贴啊！”导购小姐赞嘆着，她环顾一周，略略思索，指向旁边的一张床，“这一套您再试试？这套是全棉磨毛的，能锁住体温，质地比较亲肤，也很细腻。” 乔南起身，低头看向江渺渺，沖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一起去那边看一看。 江渺渺在坐到全棉磨毛的那套床品上时，才反应过来，明明是他在买床品，跟自己体不体寒有什么关系。她腾地站起身，脸红得就像要烧起来一样，一言不发地瞪着乔南。 他轻笑一声，拿出一张卡递给导购小姐，“就这套吧，把灰色、白色和灰白格子的都给我拿一套。” “你就知道欺负我。”趁着导购小姐去结帐，江渺渺低声质问他。 乔南心情很好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低下头，嘴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哪里就欺负了，我明明是在调戏你。” 江渺渺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沉不住气到这样的地步。她从店里夺门而出，已经完全顾不得等身后的人了。 乔南则拎着两袋子东西，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跟她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嘴角微微上扬。 “我还欠你一件衣服你记得吗？” 滚梯上，两个人之间距离三个台阶。 听到这话，江渺渺回头，仰起脸看向乔南。 那条画上紫阳花的裙子已经被她用衣服罩保存好，单独挂在了柜子里。想起这个，她扬起唇角，往上走了两个台阶，“那咱们现在去买吗？” 真是好哄，乔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一般地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江渺渺个子不算高，身形也偏瘦，很容易挑衣服。 她带着乔南来到自己常卖衣服的店里，问他有没有喜欢的。 乔南单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牵着她，指着一件浅绿色的长裙问道：“那件怎么样？” 她突然想起电视剧里恶俗的情节，转了个身，面对面跟他站在一起，拽着他的胳膊，踮脚沖他耳语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这个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的全都给我包起来？” 乔南学着她的样子凑到她的耳边，“不是我不够霸道总裁，是这家店真的是没有全买下来的必要。”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圈，“这么看来，你真的是衣品很一般啊。” “说的就像你衣品很好一样，除了西装和运动服，你还会穿什么。”江渺渺边“哼”了一声，边冲着熟悉的店员说，“这件xs，麻烦帮我拿一件试试。” 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江渺渺脸上挂着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被说衣品不好的事情。 “真好看。”乔南走到她面前，示意她照一照镜子。 她很适合这样这样柔和的颜色，连衣裙简简单单的，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反而更加让人注意她白皙的脸庞。 她抬头，目光与他在镜中再次交汇，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月光清朗，街灯发出温暖的橘色光芒。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都市生活的忙碌可见一斑。 晚餐过后，两个人沿着常走的小路回家，快到楼下，江渺渺第一反应还是要跟乔南道别。 尽管自从跟乔南在一起后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早晚有一天要住在一起，但是现在，她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两个人一同进电梯，一同出电梯，快到家的时候，齐齐停住脚步。 就在江渺渺的家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远之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他抬头看着他们，目光从江渺渺的脸上移到乔南的脸上，微微停顿后，又移到了他们拉着的手上。 这是他第三次跟乔南见面，第一次两个人莫名地□□味十足，第二次他有感激也有后怕，这一次，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彻底失控了。 乔南把手里的两个袋子分给江渺渺，熟练地在她脸颊留下一吻，轻声道：“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找我。” 能有什么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面对一个她的家人，为什么心里会生出如此不安的情绪来。 随着乔南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关门声响起，楼道里只剩下江渺渺和程远之两个人。 他们在门口静立片刻，江渺渺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你们在一起了？”程远之跟着她进门，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已经有一阵子了。”她换上鞋，想拿刚给乔南买的拖鞋出来，动作顿了顿，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进来吧，先不用换鞋了。” “他怎么会住在这里？”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程远之的双眉已经紧紧拧在一起。 江渺渺看着他，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他很少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初一那年，有一次她去高中部找他一起放学回家，刚好遇到他学生会开会，她就在开会的教室门口等他。 她从小就长得清秀，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就引来了不认识的学长搭讪。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正在开会，跟小姑娘说话一点都不加遮掩。 第35页 饶是他开着会，都听不下去了。 当时他从教室里冲出来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一眼就能看穿的那种愤怒。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我妹妹还小，你们离她远点。” 或许是因为她是他捡来的吧，他才对她有这样的保护欲。江渺渺一直这么想。 可是现在她已经23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愤怒？ “今天刚搬过来的。”江渺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口气淡淡地回复道。 “还真是巧了，我不过来看看，他也不搬过来。” 江渺渺最讨厌别人不相信她，但是面对程远之，她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嗯”了一声，从流理台拿出一个玻璃杯，给他倒上一杯酸奶，转了个话题，问道：“你吃晚饭了吗？我这里有水果，要吃吗？” 高考的那一年，程远之想学动漫设计，那时候这个行业在国内还没有兴起，程爸爸和程妈妈都极力反对。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那时候她就是像现在这样，给他偷偷拿来酸奶和橙子，说这是她自己的夜宵，让给他吃。 白炽灯的灯光把他的脸色映得苍白，江渺渺突然觉得有点心酸，无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鬼使神差一般，程远之“嗯”了一声。 他已经在林晓怡家里吃过了，但是他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江渺渺闷闷地从冰箱拿出两个鸡蛋一个西红柿，给他做起了面。 曾经有一段时间，程爸爸常驻国外，每逢假期，程妈妈就去看他。这样的时候，江渺渺和程远之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西红柿鸡蛋面。 也是因为这个，江渺渺养成了家里无论如何都常备这两种食材的习惯。 切一段葱，分成两半，炒蛋前放一半，起锅前放一半。这么做出来的面最好吃，所以这句话就被程远之手抄在纸上，并且贴在了家里的冰箱上。 有的时候他做给她吃，有的时候她做给他吃。 其实两个人口味差别很大，唯独这一样，他们百吃不厌。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炒锅时不时传出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江渺渺把一碗面端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四目相对，他开口问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第20章 第 20 章 江渺渺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程远之眼底含笑看着她的样子上。那是她去读大学的时候，一家人把她送去学校，离开之前，他回过头就这么望着她。 楼下不知道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王菲婉转的音调，唱出来的歌词是：“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一时之间，江渺渺的情绪起了明显的起伏，“我喜欢谁……”她轻“呵”一声，“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喜欢谁？” 程远之的目光中似是闪过一丝哀伤，转瞬就恢复了平静。他拿起筷子，几乎把整张脸都埋入了碗中。 外面颳起了风，因为开着窗户，房间内都跟着凉了下来。 江渺渺拿了一条披肩把自己裹起来，安静地坐在工作檯旁边，目光落在程远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去年他生日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去了一个度假村。 晚饭过后，她软磨硬泡地让程远之带着自己去附近的酒吧看一看，美其名曰陪他渡过一个最难忘的生日。 大概他以为她只是对这样的场所好奇吧，经不住她的央求，给她点了一杯龙舌兰。 那个时候江渺渺只在小说里见过这种酒，她在自己的左手手掌虎口处抹了一点盐，右手端起酒杯，看了一眼边上的柠檬片，对程远之扬了扬下巴：“你帮我举着柠檬吧。” 程远之眼底含着笑，默不作声地捏起柠檬片，努了努嘴，示意她可以开始喝了。 只见她小小的舌头在自己的虎口处舔了一口，被咸涩的味道一冲击，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见状，他把柠檬片凑到她的嘴边，她就干净利索地咬了上去。 盐的味道混合着酒的热辣和柠檬的酸爽，混合成一股奇异的火烧感，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胃中，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烧起来了。 “怎么样？” 程远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他关切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江渺渺无意识地笑出声，落在程远之眼里，又傻气又可爱。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只觉得她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就这点酒量，还非要来酒吧。”说着，拉起她的手，起身掏钱，边对酒保说着“买单”，边注意着江渺渺的一举一动。 他的动作和声音都像是被摁了放慢键一样，缓缓的，江渺渺觉得一点都不真切。 她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好似是在梦中，攀着他的胳膊，脚尖踮地，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上。 程远之侧过头，眸色一深。 四目相对，江渺渺说：“程远之，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是挺喜欢你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喜不喜欢不重要。”他没说出口的话是，能永远陪在身边的，就只有家人。所以他不想把她变成自己可能会失去的那种关系，他永远都不想失去她。 第36页 她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理解这种想法。 程远之本以为她喝醉了，不可能把这些字句都记得这么清楚。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帮她把心里的想法理顺，就像他自己想的那样，彼此永远相伴。 却没想到，她没过多久就搬离了那个家。 从此以后，她离他越来越远。连回家看爸妈，都是尽量选在他不在家的时候。 程远之把刚才用过的碗和煮面用的锅一起放进水槽中，默默不言地把东西清洗干净，拿流理台旁边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手。 他从衣服的兜里取出来一个小小的绒布盒子，慢慢走到江渺渺的面前，把盒子举在她面前打开，“前几天去了趟斯里兰卡，看见这个，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是一对坦桑石的耳坠，椭圆形的蓝色宝石被镶嵌在一圈碎钻中央，成色很好，是她喜欢收藏的那种首饰。 她的耳边摇曳着乔南送给她的珍珠耳环，程远之的目光从自己手中的耳坠移到她的耳边，手不受控制地把她耳上戴着的耳环拖了起来，凝视几秒后，轻轻放下。“你以前不爱戴这些东西。” “是啊。”江渺渺把坦桑石耳坠接过来，认真端详几秒，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很好看，谢谢。”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江渺渺好像已经不是他当年带回家的那个小姑娘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刚才她和乔南从电梯下来时的表情，唇角上扬，眸子里流光溢彩，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我先回去了。”他似是被脑海中她的样子刺伤，黯然地垂眸，然后嘴角扯出一个笑，“有时间多回去看看爸妈。” 他转身离开，开门关门，脚步声渐远。 江渺渺在原地蹲下身，心里被闷闷的感觉填满。 有泪水滴在坦桑石耳坠上，她浑然不觉，直到腿脚发麻，才慢慢站起身来。 她把耳坠取出来，跟其他的收藏品放在一起，细细地一样一样擦拭着，恍然发觉这些年不管去哪里，程远之都会给她带回来一样东西。 不大不小的首饰盒如今挤得满满当当，里面的东西除了她自己买的，统统来自同一个人——程远之。 她的目光落在工作檯上红色的钢笔上，护身符就静静地躺在旁边。 家里安静得能听见楼下隐约的猫叫声，江渺渺盖上木质的盖子，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找出一把密码锁，把首饰盒锁了起来。她步子飞快地走到工作檯，把护身符从钢笔上解下来，栓到密码锁上，然后把首饰盒放在了柜子的最深处。 一夜无梦，江渺渺被窗边的鸟叫声吵醒，从床头柜摸过手机，看到一条未读信息。 “我这边有早饭，醒了就过来吧。” 她无意识地抿唇笑了起来，起身拉开窗帘。 阳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与树荫形成的阴凉处泾渭分明。 就像她这些天以来的心境。 她慢腾腾地走到洗手间，看向镜中的自己。 似乎是比以前胖了一些，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被这个意识吓了一跳。 程妈妈以前老说她是那种永远都胖不起来的体质，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看不太出有什么变化。 她把两侧的头发各挑起一缕，在额头顶部扎了个揪，洗漱完毕之后，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走向乔南家。 他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画画吗？”江渺渺往里张望了一番，目光又移回到她的脸上。 只见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歪头示意她进来。 大大的落地窗外，能依稀看到远处的江。 江渺渺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转身问道：“你吃过早饭了吗？” 刚过8点，乔南在里面的房间含糊地应了一句“还没有”，过了几秒，探出身来，交待她餐厅有吐司、酸奶和水果。 江渺渺有些好奇地走向他的工作室，在门口往里一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一呆。 同样是大大的落地窗，视野格外好，临江塔在层层建筑和江的交界处，高挑又显眼。 昨天来的时候，她只在客厅看了一圈。 她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跟乔南对上视线，脚步轻快地走向他。 落地窗前支着画架，他手中拿着铅笔，正在素描纸上勾勾画画。 江渺渺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看他画完最后几笔，在画的右下角处飞快地留下一个“q”，颳了刮她的鼻尖，“好了，去吃饭吧。”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他画画，他身上穿着棉质的家居服，眉眼都干干净净的，眸光中的专注让她有些心动。 像是遮掩自己的情绪一般，江渺渺挽住他的胳膊，“你起来都不先吃饭，就开始画画了吗？” 乔南“嗯”了一声，“想着反正你也还没吃，可以先等等。” “那你刚才让我先吃。”江渺渺撇了撇嘴，抬眼看他的时候，就见他眼角有淡淡的笑意。“你笑什么？” 乔南干脆轻笑出声，“我发现你挺爱跟我抬槓啊。” 江渺渺被他说得一愣，“哼”了一声，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快步走向餐厅。 夏天到了，她喜欢把东西都泡在酸奶里一起吃。 第37页 她把草莓和葡萄都从中间切了一下，倒在酸奶中端上桌。“你尝尝，特别好吃。”她坐到乔南的对面，撕开一块吐司，沾了沾酸奶，放到嘴中。 乔南学着她的样子尝了一口，在她殷切的目光中使劲点了点头，“好吃！” 江渺渺很满意。 她边吃边扭头透过玻璃门看向客厅，阳光特别好，一室安宁。 两个人慢悠悠地吃完早饭，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江渺渺的工作时间很不稳定，所以以前她对周末都不太有概念。 自从跟乔南在一起以后，她开始有意识地把工作时间都安排在工作日，也是为了周末的时间能有时间跟他多相处，没想到他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不分工作日还是双休日。 这还是第一次，周六的早晨两个人就能闲适地待在一起。 “今天不用上班了吧？”江渺渺随口问道，看向乔南，就见他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丝狡黠，“一会儿得麻烦你去我房间帮个忙。” 第21章 第 21 章 江渺渺被他话中隐约传达出来的含义惊到，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见乔南低头憋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小朋友，你思想纯洁一点，我有一些很纯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她被他说得脸色泛红，起身把用过的碗和碟子放进水槽，在原地定了定神的功夫，一转身，发现自己被圈在了大理石的流理台上。 “你想……”她话还没说完，乔南的吻就落了下来，他的手从台面移到她的腰间，往自己怀里一带，她就被紧紧地箍在了他的怀里。 江渺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在如火的躯体中，她紧紧地闭上双眼，下嘴唇被他含在嘴中细细吮吸。 他的手慢慢地从她的腰间往上移，在她的蝴蝶骨处婆娑片刻，渐渐移到她的胸前，轻轻一揉。 她被从未感受过的异样触觉吓到，听到他轻轻的嘆息声，她又害羞又气恼地把他推开，背过身去，却被他重新拥入怀中。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嘴唇轻轻顺着她脖间的曲线一路贴向她的耳垂。“怎么红成这样？”他喃喃道，轻笑出声，“还挺大，一只手才将将包过来。” 江渺渺脑子里轰的一声，她在原地挪了挪，转过身，把头埋在他的胸间，半是撒娇半是害羞地威胁道：“你再说我就走了。” 乔南在她额角处轻轻啄了一口，拉住她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跟她分开一步的距离。“去我房间？”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下意识地看向外面，“这是白天！” “你想什么呢。”乔南抬手敲了她脑门一下，“都说了是很纯洁的事情，帮我把床铺好就行了，你怎么老往歪了想呢。” 江渺渺喉头微动，从流理台顺手抄起一个杯子比划着名砸向乔南，“你讲不讲理啊！”说出这一句之后，她不好意思跟他掰扯刚才他对她上下其手的事情，在原地闷闷地咬了咬牙，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檯面上，落荒而逃一般从他的身边跑开。 “右边。”乔南看她走的方向，善意地提醒她一句，被她回头的一眼瞪得做了个把嘴封上的动作。 他的房间连窗帘还没拉开，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和新装修过的房间所特有的新家具的味道。 江渺渺蹙了蹙眉，拉开窗帘的同时，把窗户打开。 “你也不怕被甲醛毒死。”感觉到有风吹进了，江渺渺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看向凌乱的床，才发现他连被套都没有套上，就这么凑合了一晚上。 “你以前在国外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嘟囔了一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开口问道，“你这样的长相，特别招国外的女孩子喜欢吧？” 她突然吃起醋来，轻“哼”一声，“你找以前给你换床单的人来给你换吧，我要回家了。” 乔南伸出双手把她拦在怀里，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前都是找小时工，我的床从来都是只有我一个人睡。” 见江渺渺抬头看向自己，他做出发誓的手势，“真的。” 怀里的人还是有些闷闷的情绪，乔南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得跟你承认，我以前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认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找过别人了。我……”他轻嘆一口气，“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定下来，所以投怀送抱的人只要不讨厌，就也不拒绝。但是这些人从来都进不了我的房间，而且……”他抬起江渺渺的下巴，两个人目光直视着，他目光严肃地说：“以后只有你，我保证，以后我就只要你一个人。” 就像自己都不能保证遇见他以前会不会对别人动心一样，她又怎么能要求他在遇见自己以前为自己守身如玉呢。 江渺渺伸手抱住他，半晌，开口问道：“被套呢？” 轻柔的音乐声中混合着木质香薰的气味，不时有风吹过，窗帘跟着轻轻摆动。 乔南抱着夏凉被倚在门框上，这么居家的动作和装扮都能被他做得像是男模一样，江渺渺吸了吸鼻子，把手边的床单塞好，沿着床边一路往另一个床脚处走去。 第38页 昨天新买的床单被他草草地搭在床上，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被压出褶皱。 “你昨天就是这么睡的吗？”江渺渺整理着床单的间隙随口问道。 “不然还能怎么睡。”乔南想起昨天程远之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时的表情，表情淡了下来。 听出他语气的变化，江渺渺回头看向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跟程远之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就有些剑拔弩张。 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回身把最后一个床脚塞好，盘腿坐在床上，微微抿了抿唇。“我是个孤儿你知道吗？” 乔南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抱着被子慢慢走向她。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床边一放，坐到江渺渺的旁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渺渺是个孤儿，曾澜曾经告诉过他。 “你肯定知道的吧。”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长舒一口气。 “我知道。”乔南伸手把她拽入自己怀中，“我很感谢他，感谢他把你带回家，也感谢他的父母让你这么衣食无忧健健康康地长成现在的样子。” “我很幸运。”江渺渺喃喃地回道。 她把头埋进乔南的怀中，听见他轻笑一声，紧接着又嘆了一口气。 “我也很嫉妒他，嫉妒那些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参与进去的，你的人生。” “可是，今后的人生就是只有你了，不是吗。”江渺渺抬起头，望向他的目光澄澈无比。 乔南勾了勾唇角，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气氛有些暧昧，江渺渺喉头微动，微微往后撤了撤，扯过一角被子，张望了一圈后问道：“被套呢？” 她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拙劣得有些可笑，乔南顺着她的话头站起身，递过她要的东西。 江渺渺刚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没有因为生计问题发过愁，倒是也栽在过这些琐碎的小事上——大学的时候算是她生活最独立的时候了，但是即便那个时候，在寝室换被套也会有室友相互帮忙拉被角，所以第一次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也非常为难，完全无从下手。 “江老师小课堂开课啦！”她看了乔南一眼，“教给你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换。”她边说边把被套的上半部分铺好，拽着一个被角，从被套的拉链处往里一钻，找到相应的位置之后，捋着边找到另一个被角，拽到相应的位置之后，从被套里飞快地退出来，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乔南瞠目结舌。 “然后再把被套拉下来就好弄了。”说着，她动作干净利落地把拉链拉上，在床脚处拽着两个被角往上抖落了抖落，“就好啦！” “厉害厉害。”乔南边赞嘆边向她走过来。 此时此刻，江渺渺头顶着扎着的小鸠已经歪了下来，耳边也有碎发散落下来，她的整张脸都白里透红，额前还有细细的汗珠。 “不过以后我可以帮你，不用这么累。” 似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会亲个没完，江渺渺被乔南拥倒在床上时还有些愣怔，他的吻细细密密地顺着她的眼睛往下走，落在她的鼻尖和唇上。 吻越来越深入，像是要把她口中的空气全部吮吸干净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南克制着自己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她的颈间，闷闷地说：“你刚才不是说想去花市转一转吗？咱们什么时候去？” 江渺渺只觉得浑身发烫，有些缺氧的脑子也转得格外慢。 她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样子非常容易擦枪走火。 她薄薄的针织衫已经被扯下来一半，肩膀露在外面。 江渺渺费力地起身，想要把衣服穿好，没想到腿稍微一动，就把乔南的大腿夹在了自己双腿中间。 他又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把自己撑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吗？” 江渺渺慢了半拍的脑子不知怎么的就飞速转了起来，她轻轻抬了抬头，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这个动作像是邀请一般，瞬间就点燃了乔南的所有意识，他的手抚上她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捻动。 江渺渺渐渐适应了这种程度的亲密，在他失控的吻中闷闷地笑出声，手移到他的腰间，轻声开口：“翻个身好吗？” 乔南眸色深深地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一个用力，把她带到自己的上方。 她低头学着他的样子，沿着他的眼睛往下吻，到了唇间时，她蜻蜓点水似的落下一吻，转身一跳，就从床上跳了下去。 “对，我就是在考验你的自制力。”她迅速地蹬上拖鞋，飞也似地一路小跑回自己家。 被留在床上的乔南生平第一次在这方面吃了这样的亏。 清风阵阵，他哑然失笑，慢悠悠地坐起身，望着江渺渺消失的方向歪头笑了起来。 第22章 第 22 章 日光灼灼，还不到中午，天气就已经热得不像样子。 江渺渺从乔南的车上跳下来，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时，抬手指向圆形的拱门，跟他介绍说左边是花市右边是鸟市。 程家的院子里种的不少花草都是来自这儿，因此江渺渺对这里格外熟悉。 第39页 “感觉你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我猜你从来没来过。”江渺渺拉着乔南的手，直接拐到了左边。 她猜得没错，除了写生的时候，乔南对这些花花草草什么的完全没概念。 江渺渺拉着他的手迳自走到一个摊位前，喊了声“老闆好”，就蹲下身开始挑选小植物。 是多肉，只要放在阳光好的地方就能活，最适合乔南这种零基础养植物的人。 “那么好的房子，一点绿植都没有，实在是不符合你艺术家的气质。”江渺渺说着，托起一颗植物，“这个好看吗？” “好看。”乔南的目光从她手中的植物移到她的面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咱们小区户型好，都是南北通透的，所以只要把它放在有阳光的窗台上，没事通通风，我一个月浇一次水，它就能活得好好的。”她脸上荡开一个清澈的笑容，说着，沖老闆摇了摇手中的植物，又扬起下巴指了指边上的植物，“这个我要了，还有这一大盆。” “没问题，程太太还有什么要一起买的吗？” “程……太太？”江渺渺愣在原地，猛地转身，对上程妈妈错愕的目光。 乔南先一步反应过来，起身把还蹲在地上的江渺渺拉起来之后，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的笑容。“阿姨好，我叫乔南，是小渺的男朋友。” 程妈妈“嗯”了一声后，说了句“你好”，一时之间只觉五味杂陈。单从外表来看，她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非常满意。但是两个人已经好到住在一起了吗？ 她敛起心中的疑问，看了江渺渺一眼。 江渺渺显然也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会让程妈妈有所误解，她想解释，却觉得无论怎么说都像是欲盖弥彰。 “因为想跟渺渺离得近一些，所以刚搬去了她住的小区，刚好今天是周末，就叫她陪我出来买点绿植。早就想登门拜访叔叔和阿姨了，没想到今天先在这里遇见了。”乔南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把误会解释清楚，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江渺渺觉得有点陌生。 一直以来，她认识的那个乔南工作时铁面无私，生活里风流倜傥，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中又透着一丝儒雅的样子，让她觉得无比新鲜。 她捏了捏乔南的手心，冲程妈妈扬起笑脸，“您有什么要一起买的吗？” 郁郁葱葱的院子里有许多绿植，给炎热的夏日平添了几分凉爽。 江渺渺跟在程妈妈的身后推门而入，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她身边的人，心中升起一丝丝的紧张感。 乔南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安慰般地沖她笑了笑。 “渺渺回来了。”程妈妈先他们一步进了门，喊了一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带着眼镜的人从窗户往外张望。 “程爸爸。”江渺渺喊道，拉上乔南的手快步跟着进了门。 门口摆着一双深棕色的巴洛克鞋，江渺渺动作顿了顿，从鞋柜里取出两双拖鞋，趁着换鞋的功夫，悄声跟乔南说，程远之也在家。 这个时间，他回来倒是正常。 换好鞋后，她深吸一口气，小声问道：“你紧张吗？”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紧张。”乔南好笑地拉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脸颊处落下一吻，“放心吧，我又不差。” 岂止是不差，从长相、修养到家世和赚钱能力，他样样都很出色。 江渺渺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扯出一个微笑。 跟程爸爸介绍过之后，乔南就被留在书房跟他一起切磋画技。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江渺渺左右无事可做，去厨房打起了下手。 到了她这个年纪，如果还不开始谈恋爱，反而不正常了。程妈妈问过乔南的情况之后，对江渺渺的眼光表示非常认可。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个转身，江渺渺看到程远之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她看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哎，远之，前几天去斯里兰卡不是给妹妹带了东西吗，这次可以让她一起带回去。”程妈妈把火拧大，炖肉已经到了收汁的阶段，她拿起一旁已经洗干净的娃娃菜，切了起来。 “已经给我了。”江渺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联想到被她锁进柜子深处的首饰盒，心中涌上来一丝苦涩。 她低着头走出厨房，在门口处顿了顿脚步，低声对程远之说：“过来一下。” 院子里的绿植阻挡了不少阳光，整栋房子都无比凉爽。 站在厨房外的墙边，江渺渺的目光停在客厅里摆着的钛晶球上。这是程远之前几年去巴西的时候带回来的，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一个被做成螃蟹形状的钛晶戒指，就在她的首饰盒里。 “哥，你也快成家了吧，以后出门不要再给我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她抿了抿唇，看向程远之。 却见他微微蹙了蹙眉，面色清冷地开口道：“怎么？我要给你买什么，还需要经过别人的允许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开口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时至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基于多年以来的习惯，那么她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他停止做什么事情呢？ 第40页 “可能你不知道，以前的那些年……”江渺渺低下头，眼眶憋得直发烫，她吸了吸鼻子，“这么说吧，以后我都不收藏什么首饰了。那些东西原本就不适合我，我收着又有什么用，不如留给更适合的人。” 程远之听出她的意有所指，沉默半晌，他迈开步子，没再多说一句话。 乔南和程爸爸被叫出来吃饭的时候，比平常的饭点晚了一些。 饭桌上没见到程远之，这让乔南觉得有些意外。 他隐约感觉这与他的到来有关，但他并不知道程远之跟江渺渺的过往到底牵扯得有多深，从曾澜给他的那份调查来看，他们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从未越轨。若非他亲眼见过程远之待江渺渺的样子，他也不会觉察到二人之间的异样。 程妈妈不知道乔南已经跟程远之打过几次照面，跟他解释说江渺渺的哥哥因为公司有事先回去了，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她无意间的寒暄倒是解开了乔南心里的疑惑，这样也好，省得两个人敌意满满，让江渺渺夹在中间也是为难。 因为画画的缘故，程爸爸对乔南赞不绝口，饭桌上也免不了跟他多喝了几杯。 乔南精通于很多事情，却唯独对喝酒不太在行。几杯酒下肚，他有些不胜酒力。 江渺渺把他扶到自己的房间，给他盖上条毯子，正要出去端杯水进来，被他拉住手腕。 这是乔南第一次见到江渺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入目处是浅紫色的墙壁，木色的书桌上摆着一面小镜子和一把梳子，所有的书都在进门处的书架上。 她的床是张小小的单人床，乔南一个人躺上去就可以占满了。一想到这是她曾经日日夜夜睡觉的地方，他的占有欲腾地就涌了上来。 既然没有参与过她前二十三年的人生，能躺在她前二十三年一直躺着的地方，那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拥有吧。 乔南的目色开始变得迷离，神情也变得比平成更为风流倜傥。他声音微哑地开口，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江渺渺像是跟他商量一样，作势往门口走。 却见他抬手捏了捏额角，她关切地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嘟囔着说：“你酒量也就比我多两杯，以后还是能少喝酒少喝吧。” “来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他轻嘆一声，往里挪了挪，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江渺渺被他沙哑的嗓音心疼得不得了，乖巧地顺着他的胳膊躺过去，然后就被他一把搂在了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薄荷香气沖入江渺渺的鼻腔，她一瞬间想起那天晚上在龙达的新桥上，她也闻到了类似的气味。 “那天在龙达，我们也是靠得这么近吗？”江渺渺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晚的情形。 “嗯，你还问我要不要私奔。”乔南答了一句。 江渺渺蓦地抬头，两个人的脸距离不到五厘米。 “你又想试试我的自制力吗？”此刻，乔南沙哑的嗓音显得格外性感。他把江渺渺摁在自己怀中，下巴压在她的脑门上，轻声问道：“你那个时候还说，有雾的时候月亮才更亮。” 江渺渺身体僵了僵。 有一年程远之所在的学生会组织春游，刚好程爸爸和程妈妈也出去旅行，她就被委託给程远之全权照顾。 程远之没办法，只能走到哪儿就把她带到哪儿。 那时候她刚刚开始学摄影，见什么都想拍。恰好第一次野营，她守到半夜，想好好拍一拍月亮。 就是在那一天，程远之说，有雾的时候月亮不亮。 可她却一直觉得，雾气越大，能穿透而过的月光才更像是光明应该有的样子。 她把头往乔南怀里埋了埋，神色黯然。很多事情她都没办法控制，比如关于程远之的一切记忆，尤其是这些记忆还会掺杂到她和乔南的相识中。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应该是睡着了。 江渺渺小心翼翼地起身，拿毯子把他盖好，又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掩门离开。 门关上的一剎那，乔南睁开双眼，眸色淡淡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第23章 第 23 章 时间会一分一秒划过，花开之后就会有花落，就连上一秒的你我，都可能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而变成全然不同的我们。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江渺渺接到了一份特殊拍摄工作——为霖市大学拍摄建校六十周年的校园剪影特辑。 当天一大早，她接到了程远之的电话。 两个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程远之从上学的时候就成立了自己的游戏公司，这次回去，应该是作为受邀嘉宾吧。 果不其然，刚刚坐上车，程远之就跟她说起了今天的安排。 江渺渺的工作是拍摄校园剪影，比程远之的安排要灵活得多。一进学校，在程远之被学生会志愿者接到时，她就藉口要拍东西单独离开。 说起来，江渺渺考霖市大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体验程远之体验过的生活。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我走过你走过的路，看过你看过的风景，是不是就能离你近一些？ 第41页 江渺渺步行至学校的图书馆，在长长的台阶前停住脚步，给夏小可拨过去一个电话。 她们约了早上九点在这里见面，美其名曰缅怀逝去的时光。 电话刚刚拨通，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餵”。 转过身，夏小可一身米色的长裙，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形状。“就知道你习惯早到，我都提前那么久了，还是没你早。” 江渺渺笑着伸出一只手，拉住夏小可之后，熟稔地挽过她的胳膊，“搭顺风车过来的，不然也没这么早。”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图书馆，在门口的雕像处一起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白色衬衣的男孩在太阳下面站着，影子落在雕像上，像是给雕像专门设立的遮阴处。他似乎是在等人。 江渺渺拉了一下夏小可的包，示意她往后站一下，这边她自己抬起相机，给面目清秀的男孩拍下一张照片。 夏小可凑过头看了一眼，照片中央偏右的地方是雕像，后景中能模糊地看到白色衬衣男孩的影子，树影婆娑，意境很好。她拍了拍江渺渺的肩膀，“大摄影师出手，就是不一样！” 江渺渺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比了个“嘘”的动作，就见一个戴着草帽的小姑娘沖白衬衣男孩飞奔而来。 “昨天睡太晚了，等很久了吗？”小姑娘声音细细的，江渺渺和夏小可同时回过身，看到男孩脸上带着笑，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跑什么，那么热的天气。”说着，他顺着小姑娘的额发捋了捋，“来图书馆带什么帽子，不嫌热吗？” 江渺渺和夏小可对视一眼，只听夏小可小声说了句“也太可爱了”，江渺渺就举起相机，借着图书馆侧面的凉亭当背景，又拍下一张照片。 顺着凉亭往学校里面走，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名为倾心湖，湖边的小山坡是学校有名的情人坡。 江渺渺以前很少来这里，即便不得已路过，也都是低着头快速走过去——那时候她孤身一人，连亲热戏多的电影都不好意思看，更何况是这么刺激的真人场景。 这次借着拍摄的机会，她第一次好好打量湖边的景色。 波光粼粼的水面泛着浅浅的绿色，可以依稀看见下面的水草。湖边立着一块竖立着的岩石，上面是建校的校长亲笔提上去的“倾心”二字。 难怪旁边的小山坡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江渺渺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岩石边站着的人。 “你看。”她把镜头拉近一些，指了指远处的人，问道：“那是林晓怡吗？” 夏小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人带着渔夫帽和墨镜，即便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条纹长裙，也难以掩盖住窈窕的身姿。“好像是哎，不过她也是校友吧，跟程远之一起来的？” 江渺渺看了夏小可一眼，“应该不是，我早上搭的他的便车。” 夏小可“哦”了一声，“要过去问一下吗？” 林晓怡也是从霖市大学毕业的，其实她一直对江渺渺很好，而江渺渺对她所有的芥蒂，都是来源于对程远之的求而不得。 要去打招呼吗？ 江渺渺犹豫的功夫，那边的人已经看了过来。 隔着墨镜，江渺渺沖她微微笑了笑，却见她低下头掩了掩面，匆匆离开。 江渺渺下意识地回头，余光扫到一个黑色的镜头从旁边的草丛中一扫而过。她捏住夏小可的手腕，低声说：“她好像被偷拍了。” 江渺渺快速地翻了翻手机，没找到林晓怡是联繫方式，给程远之打电话又没人接，她看了眼时间，仔细地回忆起程远之跟她说过的讲座安排，“不然咱们去找程远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明德厅。 事发突然，江渺渺有些着急，冲进明德厅的时候，程远之坐在台上嘉宾的最边上，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看了过来。 江渺渺眼角眉梢的慌张尽数落入他的眼底，他在台上低声跟主持人交代了些什么，快步走了下来。 他从学生时期就是男神级的人物，很多学妹仅仅听传闻，就对他倾慕不已，现在再加上出色的外表，观众席中不少人的目光都像黏在他身上一样看过来。 江渺渺尴尬地拉着夏小可往门口退去，等到程远之走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退出了明德厅。“好像有人在偷拍林晓怡，她是来学校找你的吗？我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怕耽误事，就直接找过来了。”她简短地总结了一下，程远之给她的反应就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他拿出手机来，几个未接来电中有一个来自江渺渺，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未读的微信。 划开手机屏，快速地扫了一眼后，程远之的眸色变深了一些。 “很严重吗？”江渺渺抿了抿唇，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却见程远之转眼就恢复了淡然的神色，“你不是还有拍摄吗，先去忙吧，应该没事。” 江渺渺没想到，这会是她接下来几天内最后一次听到程远之的声音。 从学校返回家中，她打开电视，边做汤边听新闻，在意外地听到“程远之”的名字时，抬头看向电视。 “昨日，知名女星林晓怡被拍到在一神秘男子家中过夜。经知情人士爆料，此男子为水脉游戏有限公司的创始人兼ceo程远之。今日，林晓怡还被拍到现身霖市大学的校庆现场。据悉，二人均毕业于此校。” 第42页 新闻中反覆用的几张照片，一张是程远之独居的房子外两个人模糊的身影，一张是今天林晓怡在倾心湖边捂得严严实实的照片，还有一张是程远之在明德厅发言时的高清照片。 她的双眉拧在一起，放下手中正在切的菜，给程远之拨过去一个电话。 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又过了几分钟，她再把电话拨过去的时候，程远之已经关了机。 江渺渺犹豫片刻，给程妈妈拨去一个电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江渺渺一问，才知道程远之上午的时候给他们夫妻俩定了爱琴海十日游，现在他们已经在机场候机了。 应该是程远之怕他们担心，第一时间先把他们安排好吧。 江渺渺挂了电话，心中的焦灼不减反升。如果事情不严重的话，他不至于把程爸爸和程妈妈送出国。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 是乔南下班了，她飞奔着过去开门，在见到乔南的一瞬间急切地问道：“你看新闻了吗？林晓怡和程远之的新闻。” 乔南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他换上鞋，随口反问道：“你哥的新闻？” 江渺渺没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联繫不上他，程爸爸和程妈妈都被他支出国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定时器“嘀嘀”地响了起来，她“啊”的一声，冲到厨房把火关上，在原地呆了呆，回身看向乔南，“只做了汤，我再煮点面？” 见乔南点了点头，她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袋挂面，直到面煮好，她的双眉都紧紧地蹙在一起。 “你这么担心？”饭桌上，乔南拿着筷子，有些食不知味。 在她做饭的间隙，他已经上网看了一些新闻。 消息来得快，又迅速铺到了各大平台，用的还都是通稿，一看就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只是不知道是林晓怡那边得罪了人，还是程远之自己的问题。 乔南把看到的新闻和自己的想法都发给了助理，想先探一探背后的人是谁。 他知道江渺渺肯定想不到情况的复杂程度，所以在了解确切的事实之前，他不想让她思虑过重。 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又联想到她在宴会厅角落的阳台上曾经跟他说过的“第二次想开始一段感情”，他就觉得胃里发酸。 尽管知道她现在对程远之的感情已经不复从前，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很少会联繫不上他，有点担心。”江渺渺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乔南点了点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几天要是不回来……” 江渺渺眼圈微红地看向他，他咬了咬牙，半晌，扯出一个微笑，“随时电话联繫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24章 第 24 章 雾气重重，给原本就不怎么清爽的夜晚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 江渺渺在餐桌上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已经凉了。她看了眼乔南用过的碗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生气了。 快速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她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罐酸奶，略略思考一番，又把酸奶放回去换了一块西瓜出来，一路小跑到乔南家。 在她伸手准备敲门的一瞬间，门突然开了。 四目相对，江渺渺抿了抿唇，小声道：“怕你上火，想让你吃点西瓜。” “我有什么好上火的？”乔南双手插兜，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点沉，我先进去？”江渺渺怀里抱着西瓜，试探一般地往前走了一步，乔南却丝毫没有让开门的意思，眸色淡淡地微微笑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本来就记挂着程远之的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烦躁。“那是我哥，我担心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乔南歪了歪头，“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正是下班的时间，楼道里有人经过，好奇地望向他俩。 乔南垂眸，扫到她短到大腿根的短裤，双眉微蹙，伸手拽了她一把，带进自己怀里后，侧过身，“砰”地把门关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江渺渺跟西瓜撞在一起，有红色的汁液顺着衣服流下去，她“嘶”的一声，往后跳了一步，看向乔南的腰部。“没弄到身上吧” 却听乔南轻轻嘆了一口气，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袋抽纸，撕开后蹲下身，手直接伸向她的腿。 “哎……”江渺渺想往后退，被他一把抓住脚腕，她身体往后张了张，单手撑住身后的墙，才勉强没有摔倒。 “别动。”乔南拿纸巾细细地沿着她的腿擦拭着流下来的西瓜汁。 有黏黏的触感，又有些痒痒的。江渺渺强忍住想要往后退的冲动，乖乖站在原地，直到乔南起身，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接过她手里的西瓜，拿勺子挖出一碗西瓜丸，端到沙发旁边，沖她扬了扬下巴。 江渺渺从善如流地坐到他身边，瞥了他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于是笑嘻嘻地拿手捏出一块西瓜，另一只手张在西瓜下面，送到乔南的嘴边。 第43页 “洗没洗手。”乔南嫌弃一般地轻“哼”一声，身体却很诚实地凑过去，一口就把西瓜吞了下去。 “甜吗？”她眸色清凉，往前凑了凑。 乔南嘴角扬起一个笑，慢悠悠地把碗往茶几上一放，沖她勾了勾手指。 见状，她又往前凑了凑。 一个清清凉凉的吻落下来，江渺渺睁大的眼睛瞬间闭上，睫毛微微颤抖。甜甜的西瓜汁混合着他的吻一起流入自己的嘴中，她的后脑勺被他的手指微微婆娑着，片刻之后，乔南带着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甜吗？” 江渺渺脑子“轰”的一声，一下想起跟他分食的那颗葡萄。 他好像格外喜欢在吃着水果的时候跟她接吻，江渺渺面色微微泛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不生气了吧？” 一个瞬间，乔南有种栽了的感觉。 似乎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没办法保持生气的状态。不得不承认，他不止是一丝一毫都捨不得让她牵肠挂肚，在她面前，他甚至会忘记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和事。 乔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放弃自己一般靠在沙发上。 “跟我说说吧。”他开口道，“程远之就是你第一次想开始一段感情的对象吧。”他在说到“第一次”三个字时加重语气，咬了咬牙。为了掩饰情绪，他不着痕迹地闭上眼睛。 “你……” “我怎么知道？”乔南攸地看向她，接着她说不出口的话问了出来。 江渺渺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问：“你调查过我？” 她自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了让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进门而费尽心机，对于他而言，想要认认真真地交一个女朋友，又需要有多强势。 乔南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你相信我吗？”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江渺渺的目光由愤怒变为疑惑，又由疑惑转为坚定。她点了点头，“你说什么我都信。”说完，她低下头，沉吟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程远之是我第一次想开始一段感情的对象，但是在南山濒死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想到的是什么吗？” 乔南眸色平静，手在江渺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握紧。 “没有遇到过能跟我相爱的人，好不甘心啊。”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我放弃了程远之。” 潮湿的空气中有淡淡的西瓜清香，乔南的手指动了动，俯身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低声说：“不要再说了。” 他伸手把江渺渺捞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发，脑海中浮现出在她在塔霍林荫小道上时瘦削的身影。 她该等待得多绝望，才会在劫后余生的时刻，生出放弃的念头。 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她就有他了。 乔南觉得心疼，收紧自己的胳膊，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他应该是得罪人了，不是他就是那个林晓怡。” 网络时代，新闻的发酵比以往迅速很多，但是所有主流媒体都像是约好了一样发出一字不差的稿子，就一定是有人有预谋地在谋划些什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在sns平台上会有针对程远之或林晓怡个人的帖子出现。”江渺渺双眉紧蹙地看向他，他眸色沉沉地继续说道：“如果是针对程远之，那我基本就能确定始作俑者是谁了。” 从第一条新闻出现到现在，刚刚过去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乔南已经找人买通了一家率先发布消息的媒体，打听出来这次事发其实很突然，原因是情债。 再多的细节媒体也不知道，乔南却隐约想起来，q&s新品发布的那段时间，曾经在某次饭局上，有人跟他打听过林晓怡——q&s新品代言人。 “林晓怡和程远之的感情好吗？”乔南问道。 江渺渺“嗯”了一声，“他们是大学时认识的，后来我哥的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之后，他就把林晓怡带回家了。好不好暂且不说，起码很稳定。” 乔南点了点头，“这就对上了。” 他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撬一下吐口的那个媒体的嘴，看是不是秦威那边做的。” 西瓜的温度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凉了，江渺渺起身端起来，又捏出一个放进乔南的嘴里。 果然认真起来的人最迷人，此时此刻，乔南还在思索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他的嘴唇上沾了一点西瓜汁，泛着一丝亮光，落在她的眼里，格外性感。 江渺渺像是上瘾一般，接连塞了几块西瓜进他嘴里。 觉察到她的异样，乔南看向她，却见她眸子里带着笑意，蹲在沙发边上，乖巧地像一只猫。 “怎么，被我的睿智英明震撼到了？”他风流倜傥地一笑，露出她再熟悉不过的表情。江渺渺看着他，他的面孔渐渐放大，两个人的额头就抵在了一起。 如乔南所料，一晚上的时间，某着名bbs出现了一个点击和回复都超高的帖子，名为“创业精英实际是被某着名女星包养的小白脸，创业实为豢养”。 帖子里详细讲述了程远之创业期间遇到的每一次危机，并且把每次危机的化解过程都描述得旖旎不堪。不仅如此，程远之还被爆出来一张侧脸照。跟帖的人中甚至还有霖市大学的校友，不仅爆出程远之的姓名和毕业年份，还暗示当年程远之代表学校参加的某acm竞赛实际是利用裙带关系，并非实力所至。 第44页 江渺渺看到帖子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想到不久前程远之还在校庆中被校领导簇拥，现在却已经被落井下石到这个地步，她只觉得人心可怕。 江渺渺本想回帖替程远之澄清，字都打好了，却意外地发现帖子被锁。跟乔南通过电话之后，她才知道帖子因涉及诽谤被实名举报，现在已经开始有警方介入调查。 一个普通的八卦帖能让警方介入调查，想必乔南那边花费了非常大的力气。江渺渺在电话的这头，情绪异常平静。 “光有警方介入调查还不够，必须想办法让发帖的人来澄清道歉，舆论才能平息。”乔南在电话里跟江渺渺解释，顿了顿，他继续说：“可能程远之的公司会受影响，我会尽量帮他。” 挂了电话，江渺渺在原地转了一圈，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她从来没像这样近距离地感受过这种事情，急切地想帮点什么忙。 秦威，她回忆了一下乔南提到过的这个名字，上网查了以后，发现这人是个富二代，在霖市有不少产业。 如果拍到些他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拿去威胁他？这么想着，江渺渺迅速把电话拨给了夏小可。 第25章 第 25 章 秦威在霖市有不少产业，江渺渺把刚从夏小可那儿打听到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锁定了一家私人会所。 查了查私人会所的位置，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原本江渺渺还在犹豫，要怎么告诉乔南晚上她可能不在家，结果中午刚过，她就接到了乔南的电话，他晚上可能会回来得很晚。 万事俱备，她换上一条黑色的长裙，从家里翻出来一个录音笔，在包里藏好后，算好时间出了门。 等到到了私人会所的门口，江渺渺才发现，这里已经发展成为霖市顶级的俱乐部，而且是会员制。 她的脚步在俱乐部门口略微停顿，嘴唇微抿，快步从门前走了过去。 夏小可或许有能进俱乐部的办法，但是她绝对不会支持自己这么冒险，所以想找她帮忙也不太可能。江渺渺已经做好了要当狗仔的准备，现在却根本就进不了门。她有些气恼地继续往前走，无意间一侧头，发现路边的景致有些眼熟。 藏在层层叠叠绿荫当中的小别墅，是陈彦宇的医院。 夏小可曾经说过，能进这所医院的人非富即贵。 小小的霖市，权贵们的圈子也就那么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陈彦宇会不会有能进俱乐部的办法？ 这么想着，江渺渺已经往医院走去。 “您好。”她在前台处停住脚步，“我想找一下陈医生。” 前台的小姑娘问了她的姓名后，客气地请她等一下，紧接着拨出一个电话。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就被带进了私人医院的办公区。 入目处全部都是白色，墙壁、办公桌椅、电脑，以及一身白大褂的陈彦宇。他的镜片在白炽灯下反着光，听到脚步声，从文件中回过神，看向江渺渺。 最近一段时间乔南都很消停，以往每次回国，他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时不时造访一下这家医院。可这次不一样，自从江渺渺上次出院之后，他都没在医院再见到过乔南。这就证明，乔南生活得非常有滋有味。 所以，陈彦宇对江渺渺的突然造访感到有些诧异。 “江小姐是身体不舒服？”他起身走向沙发，示意江渺渺请坐的同时，吩咐带她过来的小姑娘倒杯水过来。 “我身体还好。”江渺渺微微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我来是想向陈医生打听一下，您是隔壁霖海俱乐部的会员吗？” 听到她的话，陈彦宇挑了挑眉。 就在江渺渺来前的几个小时，乔南刚打电话找过他，要他做个中间人认识一下秦威——霖海俱乐部的老闆。眼下，江渺渺居然要去俱乐部？ “正好我今天晚上要过去，江小姐要一起吗？”他不动声色地摘下眼镜，随手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那太好了！”江渺渺喜色溢于言表，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七点多了。 她略作思考，开口问道：“那陈医生吃过晚饭了吗？” 陈彦宇摇了摇头，“晚上去俱乐部一起吧。” 江渺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反正等进了门，她就可以藉口做别的事离开了，这么想着，她飞快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算起来，陈彦宇也就跟江渺渺见过两面，他对她完全不熟悉。在被带到俱乐部一层的花园中时，她提出要去洗手间，陈彦宇也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把她给丢了。 江渺渺脱身以后，绕到二层一个无人的包间中躲了起来。 最容易发现秦威问题的地方，当然是在工作人员才能进的区域。她做足心理建设后，把门一拉，一个一脸浓妆抽着烟的人看了过来。 “你就是小李子介绍过来的那个？不是说后天才能过来吗？姿色倒是还不错，确实像那个明星。”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江渺渺一番，“衣服得换一身，去三层化妆间找小薇，跟她说雯姐让她带带你。” 江渺渺“哦”了一声，开口问道：“小李……先生说，最近秦先生会过来？” 第45页 自称为雯姐的人哼笑一声，“小李子把你找来不就是伺候秦先生的吗，他今天晚上会过来，你学乖一点，我也会找最好的人带你，万一你一步登天了，以后记得照顾雯姐哦。”说完，她伸手捏了江渺渺的脸一把，“啧啧”两声，说了句“真嫩”，就摇曳着身姿拐进旁边的包厢里。 江渺渺轻呼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雯姐说过的话，顺着楼梯找到化妆间。 大概是因为俱乐部接待的客人与普通夜店有所不同，这里的化妆间看起来也跟江渺渺在电视上看到的有很大区别，倒是与她以前拍过的走秀后台有些相似。 几个姑娘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江渺渺的到来。她记得雯姐当时说，找最好的人来带她，环顾一周，她的目光锁定在坐在屋子中间抽菸的女孩身上。 隐隐的香气中，透着暖橘色灯光的化妆镜中反射出一张温婉动人的脸。四目相对，女孩回过头，眸色冷淡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好，是小微吗？雯姐让我找你。”江渺渺缓缓地走向她，不知为何，她觉得女孩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着厌恶。 “先换身衣服吧。”她吐出一个烟圈，扬起下巴，指了指边上的架子，“这些都是没穿过的，你挑一身吧。” 江渺渺粗粗看过去，衣服以黑白色调为主，小微的品味很好，她从中间抽出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就听见小微说：“直接换吧。” 这样的地方，这样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江渺渺觉得有些想不明白。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是眼下，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她咬了咬牙，把现在身上的长裙褪下来，飞快地套上手中的裙子。 小微起身，掐灭手中的烟，沖她点了点自己的位子。“会化妆吧？” 江渺渺硬着头皮坐下来，目光顺着小微桌上的化妆品过了一圈，抬起头来的时候，无意间捕捉到她眸子里闪过的一丝哀伤。“不太会。” 听到她的话，小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从桌上拿起来一瓶隔离霜。 江渺渺听从她的话，时而闭眼时而抬眼，她的手指轻轻柔柔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了抬江渺渺的下巴，拿棉签给她均匀地抹上一层口红后，勾了勾唇角，“年轻真是好，淡淡的妆就很漂亮了。” 江渺渺睁开双眼，对上她的目光，她微微抿了抿唇，“你看起来也很年轻啊。” “看起来而已。”她垂了垂眸子，像是提醒她一样，又清清淡淡地开口道：“小妹妹，别太相信男人。”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雯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都准备好了吗？秦总今天宴请贵客，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说着，她点了几个人，其中包括江渺渺，却没有小微。 她下意识地看向小微，却见她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重新点上一支烟靠坐在了沙发上。 一路往下走，江渺渺紧跟在雯姐身后，听到身后的人窃窃私语着说了好些关于小微和秦威的过往，这才知道，原来小微在过去的八年里一直跟着秦威。 难怪她一开始对自己有莫名而来的敌意，后来还提醒她不要太相信男人。 “准备好了吗？”雯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自己站着的地方，心里咯噔一声。 由不得她说准没准备好，雯姐就已经推开了门。 小花园中已经亮起了灯，有弧形的玻璃罩在花园上方，将外面的一切都阻挡开来。暗红色的真皮沙发上，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她的身上。 江渺渺低下头，听见乔南的声音响起：“你们这儿的姑娘真是个个姿色不凡，最前面这个白衣服的，过来。” 雯姐“啊”了一声，挡在江渺渺前面，为难地看向秦威——这是她特地根据秦威最近的喜好为他准备的，可是贵客要求，她又不敢直接拒绝。 却见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乔总叫你呢，还不快过去。”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玻璃壁上，顺着圆形的弧度流淌下去。 江渺渺抬头，对上乔南阴沉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掐断时，乔南抬手拉住她，微微用力，把她拉入怀中。 “乔总的眼光跟我倒是很像啊，这姑娘是新来的，还是个雏儿，乔总今晚可以尽情享用。” 秦威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阴冷，闻言，江渺渺把头埋进乔南的怀中。她的手心出了不少汗，不用想，她也知道乔南此刻有多生气。 他环着她腰的手轻轻在她腰间婆娑着，半晌，他轻笑一声，“那真是谢谢秦总的美意了，这温香软玉的，搞得我都快忘记今天约秦总出来要谈的正事了。” 他的手微微用力，把江渺渺从怀中抱到沙发上，待她坐稳之后，乔南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环住她的肩。“今日来此，是想跟秦总谈一桩生意的。” 第26章 第 26 章 乔南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后，递到江渺渺手中。他把迄今为止霖市最大的游乐场开发项目提出来，饶有兴致地看向秦威。 秦威显然没料到乔南会提起这个项目，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住脸上惊讶的神情，开口道：“游乐场开发的项目我已经跟了大半年了，如果乔总可以让我从中分一杯羹，我们两家公司今后必定合作愉快。” 第46页 五年前，曾经在霖市风头两无的文城集团在一夕之间沉寂下来。蛰伏五年，如今文城集团一举拿下游乐场开发项目，早就在霖市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只是秦威不知道，乔南是如何与文城集团搭上线的，而且似乎，乔南还拥有很大的主动权。 他当然不会知道，文城集团的原始创始人中有一人名为乔文尚，他主管设计，是乔南的叔叔。 随着乔文尚的去世，文城集团的另一创始人几乎消沉到一蹶不振的地步。可随着乔南的回归，她动用曾经所有的人脉和积蓄，为乔南铺好接下来的路。 原本这个项目是为了摆平曾氏而立，如今却正中秦威的下怀。 乔南的手指在江渺渺的肩上轻轻地敲着，他靠到沙发背上，勾唇一笑，“可是秦总能为我提供什么呢？” 偌大的房间内一时没了声响，秦威沖乔南扬了扬酒杯，“这些都好说。”他邪气地一笑，忽的把身边的人推倒在沙发上，俯身压了上去。 气氛变得氤氲起来，许久未出声的陈彦宇起身，低声对乔南说了句“我先出去透口气”，快步推门离开。 陪陈彦宇的姑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秦威那边已经把身下姑娘的衣服褪去一半，她犹豫着蹭到乔南身边，伸手摸向他的大腿。 “出去。”乔南淡淡地出声，漫不经心的表情中掺杂着厌恶的情绪。 姑娘像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低头快步离开，留下江渺渺安安静静地低头坐在乔南身边，脸已经红到脖子根。 旁边就是live版的动作片，乔南眸色深深地看向江渺渺，她脖颈的曲线很好看，因为紧张，青筋透过薄薄的皮肤展露无疑。 他抬手轻轻地拂过江渺渺的锁骨，侧过身挡在她跟秦威之间，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我就是想来探一探。”江渺渺轻声开口，抬头对上乔南的视线，她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别说她，此刻，连乔南自己都无法辨别自己的情绪。 一方面，他不无后怕地想像，如果今天他没来，江渺渺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另一方面，身处在这么一个欲望不需要丝毫加以掩饰的地方，身边又是自己渴望已久的人，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她。 他举起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用下巴指了指她手中的酒，然后张开嘴。 江渺渺心领神会地举起酒杯凑到他嘴边，他吞下一大口后，俯身吻住她的唇。 周围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声音，江渺渺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仿佛置身于空旷的沙漠，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温柔的触碰。 他口中的酒源源不断地送入她的嘴中，她很快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了下去。 乔南的双手一直捂着她的耳朵，他的嘴唇含着她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渺渺觉得自己的嘴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时，乔南回身瞥了一眼，松开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把她拥入怀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中响起了暧昧的音乐声，乔南的嘴唇移到江渺渺的耳边轻轻地蹭了蹭，低声道：“你知道我对你有多珍惜吗？” 江渺渺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就听乔南接着说道：“我对你珍之重之，可不是为了让你拿自己这么冒险的。”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话音刚落，他就张口含住她的耳垂，然后像是惩罚一般，轻轻地咬了一口。 江渺渺只觉得整个人都“轰”的一声，她无意识地轻轻哼出声，乔南的胳膊就收得更紧了。 “乔总这是才刚开始？”秦威的声音响起，他戏嚯地说：“前戏够长的啊，我们的生意要改天再谈吗？” 秦威有个规矩，谈生意之前要先一起乐一乐，他美其名曰，在最兴奋的时候谈妥合作有助于加深合作方彼此的信任。 其实不过是有钱人爱玩儿刺激而已，在来之前，乔南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想到，遇到的人会是江渺渺——这就比他预想的要难得多了，毕竟面对不喜欢的人可以纹丝不动，可面对她？ 无论如何，今天乔南已经撑过来了。 他抬起头，眸光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看了江渺渺一眼后，抬手抚在她的脸上，大拇指从她嘴唇上擦过去，随即敛去所有情绪，淡淡地出声：“刚才我们聊到，秦总可以为这个项目带来什么。” “为乔总保驾护航。”他语气中带着自信，“乔总应该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个项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乔总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这么□□裸的威胁，也算是直脾气了。 乔南轻笑一声，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后，放到桌上，“恐怕秦总还不知道我并非代表q&s在这里谈合作。”他的嘴角扯起一个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文城集团乔文尚的继承人，乔南。” 这就意味着，如果秦威想在项目上分一杯羹，就必须要卖乔南一个面子，除非他有能力让项目重新洗牌。而这个项目他跟了大半年都毫无头绪，等同于宣告自己没有能力主导。 秦威的掌声响起，在空旷的花园中显得格外突兀。“乔总不妨直说，想从我这里要到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阴沉，江渺渺下意识地往乔南怀中缩了缩。 第47页 “水脉游戏，秦总听着可还耳熟？”乔南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江渺渺的肩。 “哦？”秦威挑了挑眉，“乔总怎么会对游戏行业有兴趣呢？”不知道他怀里搂着的人怎么弄疼了他，秦威“嘶”了一声，把她一把推开，呵斥道：“给我滚！”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 江渺渺不安地捋了捋耳边散落的头发，却听秦威“呵”地一声笑出声。“不会吧，乔总是也看上了林晓怡那个贱人？”她错愕地抬头，对上秦威的目光。 他的眼睛半眯着，似乎是要发怒。“你怀里这个，长得也挺像林晓怡的，不如我送给乔总，权当是这次合作的见面礼？” 乔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过头瞥了江渺渺一眼，“秦总说笑了，我怀里这个，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是我的了吗？” 江渺渺只觉得浑身发凉。 每次见到林晓怡，她都带着精緻的妆，穿衣打扮也是考究得不得了，所以她不光不觉得自己跟她有任何相似之处，还觉得自己跟她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 可秦威的话，像是一根针，一下就把她心中的所有不解串了起来。 林晓怡对她的讨好，程远之对她的若即若离，以及在她问到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时，程远之回答的那句“因为心里有鬼”。 哪怕是现在，她都是作为林晓怡的替身被送到这个房间。 但其实对于程远之而言，林晓怡才是替身。 想到这儿，江渺渺闭了闭眼睛。 乔南的声音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般地传入她的耳中，他说：“秦总说她长得像谁？林晓怡？我怎么不觉得。”说着，他捧起江渺渺的脸，爱惜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像是安抚一样地轻轻拍着她的背，转移话题道：“秦总是聪明人，放林晓怡和程远之一马，游乐场的项目你唾手可得。” 乔南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最上面的一张，秦威压在一个姑娘身上，旁边站了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姑娘的表情撕心裂肺般痛苦。 这是早些年秦威跟几个狐朋狗友之前喝醉了酒犯的事，已经花钱摆平了，但没想到被拍了下来。 “这是从一个视频上截下来的照片，有人想拿这个要挟秦总，被我从中间截了下来。”秦威一时愣在原地，乔南轻嘆一口气，“花了点钱，替秦总赶走个小麻烦，也挺划算的。”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视频在这里，只此一段，秦总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拿回去自己再查一下。” 一个勒索，如果是亲自找上他，他也不过是花点钱就能摆平。 但现在被乔南在中间截住，他要还的可就不是一点钱那么简单了。 “对了，接着说游乐场的项目，据我所知，秦总曾经开发过一个儿童主题乐园，我们的游乐场，水上乐园那一块就交给秦总了，怎么样？”乔南勾了勾唇角，端起酒杯，沖秦威远远地碰了个杯。 如此威逼利诱，乔南真是费了很多心思了。 不过秦威虽然为人出手狠辣，可在商场上也是出了名的能干实事，把他熟悉领域的项目交给他，不仅事半功倍，还卖给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无论是谁都拒绝不了。 秦威阴晴不定的面色在乔南话音落了片刻之后恢复平静，他抬了抬手中的酒杯，“那乔总，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第27章 第 27 章 夏天的夜里偶尔有蝉鸣，以及温热的风。 江渺渺和乔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因为喝了酒，又穿着高跟鞋，江渺渺的步子越走越飘，几乎被乔南架到家门口。 在她开锁的间隙，乔南一个回身，无意间瞥见正对着她家门口的摄像头，蓦地想起几日前程远之来找江渺渺的那个晚上，他独自一个人回到家中，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盯着监控屏幕一看就看到了深夜。 那天江渺渺陪他买了些日用品，他们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程远之就在门口静静地等了她几个小时，期间只是抬手看过几次手錶，一次都没掏出过手机。 就好像他笃定江渺渺一定会回来一样。 在霖市俱乐部时，秦威的字字句句都像锥子一样，刺激着乔南的每一寸神经。 林晓怡像她又怎么样，他程远之充其量不也就敢找个像她的人吗？她现在，每一根头发丝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是程远之自己选择了找个替代品，那就守着替代品过一辈子吧。 这么想着，乔南走了一步，轻轻地环住江渺渺的腰。 门“咔嚓”一声打开，江渺渺被他猝不及防的怀抱惊了一下，往门上一倚，门“咣当”砸在了墙上。 “轻点。”乔南含住她的耳垂，胳膊一动，轻巧地把门关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的视觉一时无法适应，反而增强了她感官的感受力。江渺渺只觉耳边一热，温润的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呜”了一声。 被她的声音一刺激，乔南的占有欲一时占了上风。他的一只胳膊收紧，微微弯下腰，另一只胳膊穿过她的膝盖，轻轻用力，就把她横抱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的脚步是飘着的话，那江渺渺觉得现在自己已经飞起来了。 第48页 她双手环住乔南的脖颈，没飞几秒，就陷入了柔软的棉被中。 “好软啊，云彩。”江渺渺喃喃道，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中透出一丝妩媚。 乔南眸色一深，不受控制地俯身吻了上去。 她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儿，混合着薄荷清香和淡淡的酒气，乔南说不清是被什么刺激到，扯住她的领口使劲一拽，白色的紧身连衣裙顺着木质衣扣被撕开一角，露出浅蓝色的蕾丝边和她反着月光的皮肤。 乔南轻呼一口气，把头埋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陌生的触感像是火一样，燃烧着江渺渺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身上的重量让她莫名觉得踏实，她伸手想抱住这个重量，胳膊划过空中，扑了个空，落下来的时候，余下“啪”的一声。 乔南抬起头，面色不豫地看着她。 江渺渺半眯着双眼，被他的目光盯得清醒了些，她使劲摇了摇头，喉咙发干，“我渴。” “那你打我？”乔南不情愿地起身，目光被她胸前的风景吸引，情不自禁地低嘆一声。 他一个翻身翻下床，倒了半杯凉白开，动作微微停顿，找来暖水壶，又兑了点热水进去。端到床边的时候，江渺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面。 她拿被子捂着胸口，抿唇看向乔南，就着杯沿吞下几口温水，低头把水蹭在被子边上，往里挪了挪，轻声问道：“你要进来吗？” “我们还得算一算刚才你打我的帐。”乔南慢悠悠地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靠着床头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江渺渺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她的头依旧低着，小声解释说：“我是想抱一抱你来着。” “那就来抱吧。”乔南声音里含着笑，再度欺身而上，手心贴着她的腰，摸索着解开所有扣子。 江渺渺只觉得胸前一凉，转瞬间，就被他火热的胸膛紧紧贴住。 她的感官神经因为他的每一次触碰而深深震动，两个人衣衫褪尽，江渺渺浑身火热，紧紧咬住嘴唇。蓦的，乔南停住动作，眸色深深地看向她。 早已适应了黑暗的两个人对上视线，半晌，乔南闭上双眼，像是被挫败一般，一头倒在床上，平躺在了江渺渺身边。 她有些不明所以，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为什么不继续了。 房间里酒气混合着□□的味道，不知道是缺氧还是过于疲惫，江渺渺迷迷糊糊地窝在乔南身边又睡了过去。 借着月光，乔南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喃喃道：“不想让你的第一次发生在我嫉妒得失去理智时。” 江渺渺第二天是被渴醒的，睁开双眼的时候，除了嗓子发干，她觉得浑身都有些异样。 等到坐起身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 她睡觉的时候永远都要穿得整整齐齐的，很多人说裸睡会更有安全感，她却觉得要长衣长裤才更安全。 沙发上搭着从小微那儿选的白色连衣裙，房间里已经被乔南整理过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她甚至还记得自己飘在云间的感觉。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有些暗，也不知道几点了。 江渺渺抓上一套家居服捂在胸口，匆忙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沖刷着她所有模糊的记忆，一个澡洗完，她已经想起所有的细节——从他开始餵她喝酒，到他动作停在最后一步。 她的皮肤被水烫得发红，等到雾气渐渐散去，镜子中的她浮现出清晰的模样。她的胸前有几个深深浅浅的红痕，她像是不敢看一样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察到头发还在滴水，又慌忙拿毛巾包住头发，套上一身衣服，从镜子前逃离开来。 这种被留下印记的感觉陌生又刺激，让她有种羞耻的归属感。 她使劲擦着头发，尽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随手打开电脑，点开一家视频网站。 网站首页大大的“林晓怡夜宿韩博别墅，恋情疑似曝光”标题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疑惑地点开视频，看到一张张模糊的照片。 “着名影星林晓怡被xx娱乐拍到夜宿当红炸子鸡韩博位于霖市郊区的别墅，二人恋情疑似曝光。林晓怡与韩博因拍摄都市情感剧《留在你身边》相识，剧中二人分分合合，感情甚是波折，不过结局却是大圆满，似乎为二人现实中的感情之路铺成坦坦大路。二人现在均不接受任何採访，后续xx娱乐将持续为您报导。” 江渺渺被新闻内容惊到，她把毛巾胡乱往椅子上一搭，坐在工作檯旁边，开始搜索程远之的名字。 最上面名为“创业精英程远之重磅推出互动手游《停止幻想》，是什么吸引了来自华尔街的投资力量”的新闻赫然进入她的眼帘，她点开新闻，才知道程远之消失的这几天是去美国找来了新的投资。 在这个时候强势推出新产品，也算是兵行险着了。 如果不是昨天乔南说服秦威放弃打击林晓怡和程远之，恐怕这条新闻很快就会被新的爆料覆盖。 想到这里，江渺渺找到之前的爆料贴，翻到后面，果然，怀疑程远之是被林晓怡包养的言论已经被林晓怡和韩博疑似公开的恋情不攻而破。 她轻舒一口气，一下子明白过来——恐怕林晓怡跟韩博疑似恋爱的新闻是林晓怡那边放出来的。 第49页 无论如何，水脉游戏现在算是有惊无险，顺势推出新的产品，可能还会吸引一波新玩家。 现在程远之那边的事情已经摆平了，江渺渺拿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听到他声音的一刻，她算是完全安下了心。 程远之似乎知道乔南帮了他，一开口就是让江渺渺替他转达谢意。 “这么大一个人情，你三言两语就算谢过了吗？”江渺渺反问一句，电话里一时没了回应。 片刻之后，程远之淡淡地开口：“他本来就不是在帮我，他是在帮你。” 帮她回报救命之恩？陪伴之谊？还是让他在这个人情的笼罩之下，永远没办法再回到她身边？ 程远之不知道。 他只知道，乔南介意他的存在。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多年以来，他是除自己之外唯一一个让江渺渺动心的人，她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这样的动心，足够颠覆他们自己都没有任何信心的未来了。 “晓怡姐……”江渺渺有些犹豫，可是有些事就算她不问，程爸爸和程妈妈回来也会问。 程远之的声音难得地有了些起伏，“这些年是我对不起她。” 江渺渺的脑海中闪过她的面庞，柔柔弱弱的，却永远都带着笑。“哥，你明白吧，她选择另一个人，也是为了你。” 他怎么会不明白，就连林晓怡留给他最后的背影，都是在为他的前途铺路。 在她放出夜宿韩博别墅的消息之前，曾经给程远之打过一个电话。 其实她一直知道，这些年他根本就不爱她，她也知道是她流连于他一时半刻带给她的柔情当中无法自拔。直到他被泼脏水，她才突然醒悟过来。 如果这段完全没有爱的感情当中，还要有一个人受伤，那她宁可选择一个爱她并且可以保护她的人。 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江渺渺挂掉电话，靠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三部 分：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第28章 第 28 章 在霖市最热的这一天，江渺渺接到了林晓怡的电话。 说来讽刺，在林晓怡跟程远之相处了那么久的时光里，江渺渺跟她都像陌生人一样，反而在他们已经分手的时候，她存下了她的手机号。 林晓怡约了她和程远之一起吃饭，临近傍晚，江渺渺从衣柜深处拿出首饰盒，从里面取出来一对造型别致的粉水晶耳坠，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 这是江渺渺跟朋友一起去三亚的那一年给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不知道是不是巧了，就在她回来的那一天，程远之第一次带林晓怡回家。 现在想起来，当时她想给自己祈愿的那段缘分，是被封存在这对传说中能带来良缘的耳坠里了吧。 既然如此，不如把它送给最应该纪念这段缘分的人。 林晓怡订的是一家会员制的西餐厅，到门口的时候，江渺渺报了她提前给的姓名和卡号，便被领班带进了包厢里。 约饭局的人已经等在了里面，听见脚步声，林晓怡抬起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江渺渺却有点笑不出来，她抿了抿唇，轻舒一口气，坐在了林晓怡的侧面。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如此平心静气地跟林晓怡相处。 服务生给两个人各自添上茶，轻声说了句“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按桌上的按钮”后，悄然退出房间。 一时之间，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江渺渺从包里取出来那对耳坠，打开之后放在林晓怡面前。 林晓怡不解地看她，只见她眸子垂着，嘴角带着一个微笑，解释说：“这是我哥带你回家的那一天，我给自己买的礼物。” 她缓缓地抬起头，沖林晓怡扯出一个笑：“事到如今，有些话可以摊开说了吧。我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你，谢谢你晓怡姐，可以一直这么容忍我。我以前……”说着，江渺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吞下一口水。 滚烫的水刺激着她的喉咙，她“嘶”了一声，就见林晓怡匆忙从旁边端起一杯柠檬水，“来喝点温的。” 江渺渺鼻头泛酸，她顺从地喝下半杯柠檬水，拿手背在唇角处略过，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晓怡姐，不瞒你说，我在你面前特别自卑。” 这话对于林晓怡来说，简直匪夷所思。长久以来，她都能感受到程远之对江渺渺的那份紧张，那是她从来都不曾拥有的东西。也因为这个，她总是在讨好江渺渺，而她得到的回应永远都异常冷漠。 江渺渺对她的惊讶丝毫不以为意，“你有的，我从来都没有过，这就足够我自卑了。”说着，她把粉水晶耳坠往林晓怡面前又推了推，“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对耳坠意味着什么，今天，我想告诉你。晓怡姐，这对耳坠意味着我哥最早的那段缘分，有资格拥有它的，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了。” 像是有亮晶晶的光在林晓怡眼睛里闪烁，她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取出耳坠，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林晓怡今天化了很淡的妆，一动一静之间，有光在她的耳畔闪烁，恍惚之间，她的侧脸似乎跟江渺渺重合。粉色的耳坠摇曳着，衬得她脸色泛红。 第50页 程远之到餐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约的时间晚，可也只有程远之完全卡着点来。 林晓怡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在他进门的时候，沖他歪头笑了笑。 一顿饭的时间，三个人心中各自心怀鬼胎。好在三个人平时相处的时候也是沉默居多，竟然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块甜点放进嘴里，江渺渺抬起头，就见林晓怡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她起身，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对江渺渺说：“谢谢咯。”边说，她边拎起包，带上墨镜，定定地朝着程远之的方向开口道：“远之，想要的话就得拿出实际行动，你的怀柔政策在一些稜角分明的人看来，就是逃避。” 空气里有草莓蛋糕甜腻腻的香味，江渺渺脑子有点懵。 停顿片刻，程远之也站起身来，脸色清清淡淡的，示意江渺渺可以回去了。 他喝了点酒，原本想叫代驾，却被江渺渺制止住。 刚好程爸爸和程妈妈就要回家了，不如提前回去收拾一下。这么想着，她已经接过程远之手中的钥匙，“我送你回去吧，刚好明天程爸爸和程妈妈就回来了。” 夜晚的霖市喧嚣依旧，车水马龙。 车里有隐隐的香气，跟林晓怡身上的味道很像。 江渺渺已经很久没开过车了，上次她开车，还是因为程远之刚刚开始创业，喝得烂醉，又不敢让爸妈知道。 就是那个夏天，江渺渺学车拿证，当了一个暑假的司机。 街边的风景呼啸而过，程远之捏着额角，双眼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期待，失去的东西有一天会再回来？ 江渺渺把车停在家门口，望着后视镜上悬挂的水晶挂饰微微出神。 觉察到车已经停了下来，程远之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她定定地看着挂饰的模样。 跟送给林晓怡的粉水晶耳坠一样，这个挂饰是江渺渺从三亚买回来的。 她从读大学的时候就跟一家杂志合作，家里也不需要她贴补家用，四年下来，她攒下来不少零花钱，几乎全都用在了出去旅行上。 那一天江渺渺兴高采烈地进家门，刚好赶上一家人准备吃饭。那时候的她瘦瘦小小的，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看到程远之身边的林晓怡时，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 他不是不心疼，只是当时他固执地认为，如果得到就要冒失去的风险，不如待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守着。 时至今日，后悔吗？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带着暖意的微风一阵阵袭来，程远之觉得醉得更厉害了。 江渺渺快他几步走在前面，路过院子里的桔梗时，突然被抓住了手腕。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把胳膊抽出来，一个回身，对上程远之带着醉意的眸子。 他微微弯下身，目光一直停在江渺渺的身上，从路边扯下一朵桔梗，递到江渺渺的眼前。 这花是江渺渺选的，她在听说了这种花背后的传说后，坚持要自己养起来。 买花的时候程远之也在旁边，他听到卖花人讲的故事，只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相信，女孩为了等待远走修仙的男孩而化身成花，男孩回来后还能知道这花是女孩变的，不管不顾一守就是生生世世，那修仙的意义是什么呢？ 可是江渺渺就是信了，她说她相信永恒的爱。 讽不讽刺，相信有永恒的爱的人，随随便便就离他而去。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养它吗？”程远之眸色又深了深，握着江渺渺胳膊的手跟着收紧。 她意识到他的醉意，双眉紧蹙，推了他一把，却被他抓住双手。 “你疯了！”江渺渺被他身上的酒气笼罩，一时之间有些慌张。 却听他轻笑一声，“我是疯了，才会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江渺渺抬起头，见他神色中竟然透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院子里橘色的灯光随风摇晃，有吱呀吱呀的轻微声响传入二人的耳中。 程远之微微低下头，两个人之间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江渺渺往后仰了仰身，拧了拧被程远之握住的胳膊，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开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尽量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反问道：“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哥哥，你好好想一想，你曾经把我变成什么样，难道我就活该那样过一辈子吗？” 程远之似是被她的话击中，他垂下眸子，在江渺渺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出声：“你刚搬走的时候，夏小可跟我说，你迟早会回来的。后来你跟乔南一起失踪，又一起回来，我就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渺渺，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回去哪儿？”江渺渺背对着他，突然平静下来。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有画面闪过，程远之一脸不耐烦却还是帮她猜灯谜的样子、他脸上盖着书在长椅上睡觉的样子、他喝醉酒的样子、他在车前站着等她的样子……无数的画面变幻着，最后定格在他在日记上写过的那句“我想叫她江渺渺，她是江边渺小的小姑娘，但是我一眼就看到了她”上。 她闭了闭眼睛，抑制住声音里的哽咽，轻声说：“我们从来都没到过那儿。” 第51页 不管曾经路过多少次，没到过就是没到过。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没有人会停在原地，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唾手可得。 小区里的野猫发出悽厉的叫声，江渺渺迈开脚步，往屋子里走去。 石子铺成的小路两旁，树和花都被橘色的灯光映照出光怪陆离的影子，程远之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像没有力气一样，始终没有抬起来。 第29章 第 29 章 程爸爸和程妈妈乘坐的航班抵达霖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江渺渺和程远之并肩站在接机口，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就像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样。 即便是最尴尬的时候，因为那层窗户纸从来都没被捅破过，起码在表面上他们都是正常相处的。江渺渺没想到，在她的人生已经渐渐有了新方向的时候，她会再度回到那种让她无法忍受的沉闷情绪中。 好在一切僵局都会被逐渐打破，接到老两口之后，江渺渺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老两口这次出去玩儿时的见闻了。 左右没有什么睡意，到家之后，江渺渺就撵着老两口和程远之先去休息，自己则一个人在客厅拆包分类。她可以忍受杂乱，但没办法忍受东西不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老两口带回来的礼物太多，甚至还为此多买了个行李箱，江渺渺一口气收拾了个七七八八，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东西就单独堆在茶几上。 可是忙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困。 有些想念乔南。 她在赴林晓怡的约之前就跟乔南打好了招呼，今天晚上要接程爸爸和程妈妈，她可能不会回去住了。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江渺渺洗了个澡，湿着头发钻进了被窝里。 要是乔南在的话，八成就开始摁着她吹头发了。他一直记着她体寒的事情，并且对这件事格外上心。 想到这些，江渺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黑暗之中，她划开手机屏幕，手指在微信图标上停留片刻，又移到邮箱图标上，直接点开。 她打开一封新的邮件，开始敲字。 亲爱的乔先生： 凌晨两点半，我在东经119度北纬31度的一栋小房子里，想念你。 今天情绪有些波动，让我想起在y市看到你跟曾澜照片的时候。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其实我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挺淡漠的。那些曾经跟我有过交集的人，在分离之后我绝对不会想着继续联繫。甚至是对我有过莫大帮助的人，我都只能做到默默地在心里感谢他们。 但是你知道吗？有那么几个人，我是毫无保留地在相处的。 当然包括你，我知道你肯定要问。 是从瀑布的事情开始的，我知道你还会继续问。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 可能就是想你了，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橘子里也有太阳和月亮。 爱你的， 小渺 江渺渺点下发送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笑。 这样一段关系，是她始料未及的。可到了今天她却无比珍惜。大概就像久旱逢甘霖吧，是他拯救了自己曾经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人生。她就这么抱着手机，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没过一会儿，睡意就席捲而来。 江渺渺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沙哑着嗓音回道：“我马上就起。” 还不到八点，她捏了捏隐隐作痛的额角，趿着拖鞋打开门，睡眼朦胧中，乔南的脸渐渐变得清晰。 “怎么……”她脑子慢了半拍，话一出口才想起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大半夜给他发的那封邮件。 这么想着，她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笑容。 乔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手刚放上去，就蹙了蹙眉。“怎么还有点湿？你又湿着头发睡觉了？” 江渺渺往后躲了躲，双手背到身后，“昨天洗澡的时候太晚了，怕吵到程爸爸和程妈妈嘛。”说着，她拉过乔南的手，环到自己的腰后，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上。“不然，以后你就都帮我吹？” 乔南一愣，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嘴角扯出一个坏笑，“那你可得先跟我住在一起。” 江渺渺的眸子定了定，面带微笑地开口问道：“你是在邀请我跟你同居吗？” 时间像是被无限延长，乔南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一直以来，在两团永恒的黑暗之间，我生活在明亮的世界里。他觉得，此刻他就身处在两团黑暗之间的明亮当中。 长久的停顿当中，江渺渺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渺渺，叫着乔先生一起来吃早饭吧。”程妈妈的声音像是天籁一般，让江渺渺从强烈的挫折感中抽离出来。她低下头微微抿唇，“那我们先去吃……” 话音未落，她蓦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乔南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侧头在她额角处印下一吻，“对不起，我……” “没关系。”他不相信婚姻，江渺渺知道的。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他们是有希望的。毕竟同生共死过，不是吗？ 江渺渺又低声说了句“没关系”，双手抵在他的胸口，让二人之间分开一点距离。“先去吃饭吧，我洗个漱，五分钟就过去。” 第52页 四目相对，乔南的目光中透着隐隐的自责。见状，江渺渺“噗”地笑出声，“搞得就像是我逼婚了一样。”她伸手把乔南推出门外，“快去吃饭啦，一会儿饭该凉了！” 门应声而关，江渺渺倚在墙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此刻，门外的人单手扶着墙，像是隔着一面墙轻拍她的背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的声音响起。江渺渺深吸一口气，拉开门，对上程远之平静的双眸。 她面上的惊讶之色难掩，程远之扯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下去吃饭吧。” “我还没洗漱……”江渺渺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我马上，你们先吃。”说着，她就想往里走。 “渺渺，”程远之叫住她，等她回过身，他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说道：“你就当我昨天喝多了，以后不会了。” 有的时候，心照不宣也是一种默契。江渺渺愣了愣，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她微笑着说：“我知道。” 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餐，因为乔南的到来，变得格外丰盛。 不同于上次的突然来访，这次来之前，乔南事先准备了礼物。他给程爸爸带了一副榧木棋盘，给程妈妈准备了一盆莲瓣兰。 江渺渺出来的时候，程妈妈还在爱不释手地守着那盆兰花。她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坐到乔南身边后，小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乔南凑到她耳边，耳语道：“上次从你家离开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那副棋盘还好说，那盆兰花是他拿一串上好的羊脂玉才从她姐姐那儿换过来的。这些由他做出的努力，她还完全不知道，就先被他迟疑的态度影响到了心情。 他从桌子下面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细细婆娑。见她看向自己，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的互动丝毫不落地落在程远之眼里，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咬下一口蛋黄，绵密的口感充斥着他的口腔，他无声地端起豆浆吞下几口。 回到自己家小区的时候才刚过上午十点，刚好是周末，乔南提出来可以一起看个电影。 静悄悄的楼道里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听到他的提议，江渺渺停住脚步。 她从来都不是犹犹豫豫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比谁都果断。“你依然对婚姻没有信心？”她开口问道。 再也没有什么比“我从来没打算跟你结婚”这样的话更伤害自己的另一半了吧，尽管他没这么说过，但是早上他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原本他看到那封邮件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想着要马上就见到她，天一亮，他就赶去了程家。没想到一时的冲动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乔南从裤兜里伸出手，拉住江渺渺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暂时没这样的打算？”她挑了挑眉，对上乔南的视线。两个人都是一脸严肃，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江渺渺轻舒一口气，“我没有要逼你，但是起码你要让我知道，我们在往同一个方向努力。”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家门，留下乔南站在原地。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江渺渺确实也没有生气。 他能因为她的一封邮件就一大早横跨半个霖市，就为了早点看到她，怎么会不把她放在心里。 她打开电脑，调出来最近需要交的片子，准备开始工作。 就算没有生气，也要让他好好想想吧。江渺渺这么想着，却始终沉不下心来，她有些烦躁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索性站起身，在房间里转起圈来。 片刻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路小跑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瓶酸奶，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她愣在原地。 乔南正靠在她的家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出来，他直起身，努了努嘴，一脸的风流倜傥。“说要看电影的。” “我有工作要赶。”她上前两步，把酸奶塞到他怀里，“快过期了，你帮我喝了吧。”说完，她回身往门里走。 大门就这么大敞着，乔南轻呼一口气，跟了上去，反手把门关上。 第30章 第 30 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等到乔南进了门，江渺渺才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冷落他。 刚才还想着应该晾他一天，此刻，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铅笔声，江渺渺完全崩不住了。她回过头，看到乔南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手上的铅笔飞速地上下移动着。 她想过去看看，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也太没脾气了，只能回过身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定定地出神。 这种时候，他难道不应该过来哄自己吗？江渺渺端起桌边的水，喝下一口，顺手拧开桌上的蓝牙音响。 手机自动关联上音响，她打开播放器，放上一首舒缓的音乐，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不知不觉中，江渺渺已经把剩余的十几张图片处理完成，看了眼时间，快到中午了。 关上音响，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回过头，乔南靠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第53页 江渺渺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在茶几上看到他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翻到最新的那一页上，是她窝在被子里抱着手机打字的样子，仔细看，甚至能看出她的头发是湿着的。 她脸一热，比划着名打了他一下，轻声嘟囔道：“就你聪明。” 其实想也能想到，手机发送的邮件会显示“发送自iphone”这样的字样，加上早上的时候他就察觉自己昨晚睡觉没吹头发，画里的画面实在很好想像。 她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手指划过他的眉间，被他一把抓住。四目相对，乔南的眸色泛着些许迷离。 他一把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翻了个身，把她挤在靠近沙发靠背的那一侧，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沙哑着嗓音说：“让我抱会儿。” “怎么这个时候睡啊？”江渺渺有些担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 半梦半醒之间，乔南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昨晚没睡。” 江渺渺愣了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应该是因为程远之和林晓怡的事情，游乐场开发的项目生了变故吧，才让他突然又忙成这样。一夕之间把项目调整成秦威可以接受的程度，那事后他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妥善地安排在这次变故中被影响到了的人。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就觉得自己的腰被箍得更紧了。 昨晚江渺渺也就睡了几个小时，窝在乔南的身边，她的心也渐渐踏实了下来。爱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这句话突然在江渺渺的脑海中闪过，她的嘴角无意识地上扬，没过多久，也跟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江渺渺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她缓缓地坐起身来，意外地发现乔南不在。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餐桌上的玻璃水杯下压着一个字条：“有急事要去处理，争取晚上回来吃饭。”署名后面还画了一颗心，简直就像是中学生谈恋爱。 江渺渺把字条折起来夹进自己的《牛虻》中，又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当午饭。 本来是想着赶紧把工作处理完，好下午的时候找部电影看的，江渺渺百无聊赖地往沙发上一倒，摁开电视，闭上眼睛听起了新闻。 “此游乐场为霖市近年来最大的休闲娱乐开发项目，工人闹事事件不仅严重影响了项目进展，同时也使刚刚恢复元气的地产业大亨文城集团再次陷入危机。事故原因尚在调查当中，以上为霖市电视台跟踪报导。” 新闻的上半部分她错过了，可是“文城集团”四个字她绝对没有听错，她猛地睁开眼睛，新闻中拍摄到的是身穿浅灰色西装的人被担架抬着送到救护车里的画面。 江渺渺记得乔南有这种颜色的西装，一时之间，她连手都抖了起来。 拿起手机拨通乔南的电话，等待声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起。 还有谁能找到他？江渺渺慌乱地翻着手机通讯录，陈彦宇！她手指微微颤动，拨通陈彦宇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江渺渺强忍着泪意，连鞋都没顾上换，夺门而出。 在计程车上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漫长，江渺渺坐在车后座，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她想起在南山的那一晚，乔南手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这些血迹跟她眼前的眼泪重合，像是不断被浸染出更多的血一样。 她拼命地拿手背擦着泪，好让这种不吉利的感觉离自己远一点。 正在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她的样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唉声嘆气，一边劝着江渺渺说，再大的事也不过生死。 她听到“生死”这样的字眼，哭得更凶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抽泣着下车，直奔陈彦宇的私人医院。 嘈杂的人声不断，有不少媒体记者闻风而至，堵在医院门口。江渺渺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地闷头往里闯。在门口守着的保安不认识她，以为她也是记者中的一员，伸手就把她挡在门口。幸好前台小姑娘见过她两次，跟保安解释过之后，才把她放行。 江渺渺几乎是冲到手术室门口的，“手术中”的字样又大又红，闪得她的眼睛又酸又涩。 “小渺？”熟悉的声音传来，江渺渺身体一僵，飞快地转过身，看到乔南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你……”她握住他的胳膊，又回过身看了眼手术室，哽咽着问：“你没事吧？” 乔南当下就明白过来，她肯定是看到新闻，误以为他出了事，才急成这样。“我没事，出事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方。”他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的同时，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多小时以前，他被公司的人紧急通知，说游乐场水上项目那边出了事，有工人身上绑了□□，还扬言说管事的人要是不来就引燃□□。 他赶过去的时候，原本负责水上项目的合作方——也就是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已经到达了现场，虽然他负责的项目被移到了秦威那边，但是闹事的这个人最早是经过他的公司被介绍到项目这边的，他必须过来善后。 闹事的人要求不多，就是想继续承接项目而已。其实这些秦威已经应了下来，只不过他因为一些公事去了y市，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赶不过来。可是即便秦威已经口头交代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先应下这个工人的要求，闹事的人仍然不放心，他要求必须见到能做决策的人才肯从假山上下来。 第54页 乔南赶到的时候，合作方已经喊得口干舌燥了。他把人换下来以后，跟闹事的人做出超出他原本承接项目所能赚取的金额的口头承诺，成功引导他从假山往下走。却没想到，假山因为还没完工固定，直接朝地面砸了下去。 合作方站的位置靠近假山，被崩下来山石砸到头部，当即被送到私人医院。 上次跌落瀑布的时候，乔南在中途就昏了过去，视觉上带给他的冲击力远远比不上假山坍塌带给他的震撼。 就在山石轰然倒地的那一个瞬间，他突然想到江渺渺曾经跟他说的话：“没有遇到过能跟我相爱的人，好不甘心啊。” 生死面前，果然能让人更了解，如果生命在这一刻终结，有什么事情是最遗憾的，有什么人，是想好好说一句再见的。 此时此刻，乔南的想法比任何时候都明晰。 什么对婚姻没有信心、无法逃离过去的阴影，都比不上他心中的吶喊：“想见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大概是见到乔南以后心里安定了下来，江渺渺的精神一放松，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她有些脱力地靠在乔南身上，被他揽着肩，陪他一起等在手术室门口。 嘈杂声被隔绝在外，安静的走廊中，两个人静静地依偎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渺渺的手机震动起来。出门出得急，她的手机一直握在手里，猛地一震，惊得她一哆嗦。 乔南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就见江渺渺接起电话，“嗯”了一声之后说：“我跟他在一起呢。”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是程远之的电话，他看到了新闻，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影响到了乔南的项目，特地打来电话问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乔南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把责任择得清清楚楚。 这个项目如果按照原计划推进下去，那势必会跟闹事的人有更加深入的合作。如此情绪化的人，不见得会稳稳噹噹地完成项目，所以这次的事件，反而清理掉了一个大隐患。 这次文城集团会掏出一笔让闹事之人满意的钱来补偿他，但出了这样的事，这恐怕是他在这个行业赚的最后一笔钱了。 乔南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冷漠，江渺渺听着他的话，却觉得这样的判断其实是最稳妥的处理办法。闹事的人可以拿这笔钱做些小本生意，他实在不适合这个行业。 她握着乔南的手，在他挂下电话后，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吻。 第31章 第 31 章 要处理善后的事情实在太多，舆论上对文城集团的质疑也需要及时进行公关，一时之间，乔南又变得忙碌了起来。 盛夏时节，江渺渺不愿意接太多的工作，闲在家中，她给自己找了件事做——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画画。原本她身边就有一个美院毕业的高材生，可是算算时间，高材生已经忙得有一周没见着人了。经过了假山坍塌事件，她越来越黏他。 傍晚彩霞漫天，江渺渺靠在窗边看了许久，越来越想他。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信息提醒，锁上屏幕，她的心里有点发闷。 眼看着天就暗了下来，带着热气的风稍微凉了一些，江渺渺在家里转了几圈，打开冰箱选了几样水果，全部切成块放进玻璃饭盒中，拎着就出了门。 乔南正在开会，安静的走廊尽头，穿着灰色西装的人坐得笔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余光瞥见来人，她抬起头，见是江渺渺，扯出一个笑容：“江小姐，乔总在开会，您去他办公室吗？” 江渺渺笑着点了点头，“不用管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她把饭盒放在桌上，往沙发上一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被颠簸醒，睁开眼睛，乔南略显疲惫的双眸映入她的眼帘。他的双眉微微蹙着，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压根没注意到她已经醒了过来。 江渺渺抬手抚向他的眉间，凉凉的手指贴向他的额头，他这才反应过来。 书柜旁边有道暗门，乔南拿胳膊肘撞了一下书柜侧面的一个按钮，门应声而开，他把她放在门口右侧的单人床上，“沙发那么凉，以后困了到这儿来睡。” “这儿怎么还有个房间呀。”江渺渺环顾四周，随口问道。 其实一直都有，只不过之前一直是他哥哥用这个房间，这次回国之后，他一次都没用过。 如果不是之前江渺渺来给他送鱼的时候等了很久，他也想不起来这个房间。后来一想到她可能会在等他的时候睡着，他就找人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怎么想起过来了？”乔南松了松领口，嗓音微微发哑。 “因为我哥的事情，最近很累吧？”江渺渺歪头看向他，在他的视线跟她对上时，她凑上前亲了他一口，低下头，轻声说：“总感觉你在替我还他对我的恩情，可是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来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还。” 乔南好笑地看着她，伸手把她捞进怀中，“那就从陪我休息会儿开始吧。” 他就这么拥着她，静静地待了许久。觉察到他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又沉又均匀，江渺渺微微侧身。果然，他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第55页 以前从电视剧和小说里看着男主角挥一挥手就能坐拥商业帝国，让她一直有一种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全都开了外挂的错觉。 直到认识乔南，她才知道，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江渺渺轻轻起身，乔南只觉怀中一空，即便在睡梦中也轻嘆了一口气。她托着他的肩膀，把他慢慢放平在床上，拉开被子，顺势躺进了他的怀里。 小小的空间当中，橘色的灯光给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些许的暖意，江渺渺抬手够到电源开关，“啪”的一声，灯光应声而灭。 乔南睡得沉，江渺渺却很清醒。 四周写字楼的灯光混杂着月光照到床上，他五官的轮廓显得格外立体。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江渺渺伸出手，在他的脸上细细地描摹，在这样的光线下，他好看得就像一幅干净的素描画。 她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手中拿着的相机，她后来就没再见过。想到这个，她又想起了他以前随身带着的记事本。 她把手伸到他的裤子口袋中小心地摸索，突然一片阴影将她笼罩，乔南整个人压了过来。 江渺渺的手被他压到头的两侧，他眸色深深地望着她，片刻之后，欺身而上。 大概是因为刚刚睡醒，他的嘴唇微微发凉，细细密密的吻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颈间，她的手略作挣扎，就被他往上一拉，两只手的手腕被一起摁在了她的头顶。 乔南空出来的一只手利索地解开她的衣扣，握住了她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揉捏起来。他的吻沿着她的脖颈往下走，在肚脐处，他略作停顿，轻轻一舔，江渺渺再也抑制不住，喉咙中溢出细碎的声音。 他动作熟练地把她的衣服扔到地上，扯下她的内裤，一把握住她的大腿，挤入她的腿中央。 她的皮肤触感过于真实，等到意识到这不是梦的时候，乔南已经抵在她的腿间。 他喘着粗气握住她的腰，声音沙哑地低声问道：“可以吗？” 江渺渺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她的脸别向白色的墙面，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无限刺激着乔南的神经，他再也忍受不了，猛地刺入她的身体。 真的好疼啊，月光之中，乔南眼看着江渺渺的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他俯身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怀抱当中，难耐地停住动作。 他抬手帮她擦了擦汗，整个身体像要爆炸了一样，“我慢一点。”这么说着，他又动了起来。 江渺渺只觉得他在自己的身上起起伏伏，地上落了一地的衣服，她睁开眼睛，对上乔南充满占有欲的目光。 乔南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半夜。 整个公司空无一人，江渺渺被他抱着洗过澡，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乔南在床脚盘腿坐着，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见江渺渺醒过来，他合上笔记本俯身压住她，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早啊。” “我在这儿睡了一夜？”江渺渺只觉得身体要散架，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过多的感觉——除了在看到床单上那一块鲜艷的颜色时。 江渺渺的衣服被搭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她拿被子捂住胸口，求助一般地看向乔南，却出其不意地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害羞呢？”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爷去给你拿衣服。” 江渺渺抿住唇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见他又俯身过来，在她的眉眼处蹭了蹭嘴唇，随即把她的头摁在了自己的怀里。“你怎么这么可爱，真想去哪儿都能带着你。” “哦。”她应了一声，“你把我衣服拿过来，想去哪儿都好说。”说着，她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他的，两个人没由来地一起笑了起来。 接到程远之电话的时候，江渺渺和乔南刚好要进公司电梯。她把电话挂断，等到坐上乔南的后，才给他回过电话去。 程远之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担心被什么人听到。在听懂他的暗示时，江渺渺倒吸一口凉气。 程爸爸和程妈妈昨晚去她家看她，现在都还等在江渺渺的家里。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她彻夜未归。 江渺渺侧过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乔南，脑海中飞快地略过几个想法。可是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想好应该怎么跟程爸爸和程妈妈解释。 一路上，她都皱着眉，车速变缓，乔南开口问道：“怎么了？”他把车停在车位上，侧过头看向她。 “程爸爸和程妈妈都在上面。”她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我该怎么说啊。” 乔南被她的样子逗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照实说怎么样？” 他的头微微歪着，是平时不太正经的样子。江渺渺撇了撇嘴，有些认命地推门下车。 直到下电梯的时候，她都觉得乔南只是在开玩笑。 她径直走向自家门口，手已经扶到门把手时，被乔南拦腰拉入怀中。 江渺渺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似笑非笑，下巴向自己家的方向扬了扬，“先去我家拿个东西？” 倒是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江渺渺亦步亦趋地由着他把自己带到家中，门关上的那一刻，乔南神色淡淡地定睛望向她。“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第56页 似乎她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江渺渺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太冷漠了？” 乔南回忆起那一天目光所及之处淡青色的远山和悬崖上白色的小房子，当时她沿着林荫小道一路往前走，整个人都好像是融入了漫山的雾气当中一样。路边有一只小野猫，落后她半步，在她身后悄悄地跟着。 大概就是缘分吧，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身影，就这么轻巧地落入乔南的视线内。他原本在路边画画，竟然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江渺渺一直以为两个人相机对上的那一瞬间是他们的初相遇，其实不是的，在此之前，乔南已经跟着她和她脚边的猫走了很久。 “如果那天不是那只猫，我可能就不会跟上去了。”乔南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吧，其实在你看见我之前，我已经跟着你走了很久的路了。” “啊？”江渺渺一个晃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跟着我？”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乔南的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先去你那边？叔叔阿姨还在等吧？” 第32章 第 32 章 被程爸爸和程妈妈撞破彻夜未归的当月，江渺渺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是一个私人艺术展，主题为“相遇”。 邀请函上明确写着，为了纪念爱与生命，这场艺术展可以携父母家人一同参加，人数不限。 江渺渺平时独来独往惯了，在摄影圈里没什么关系亲密的朋友。她略作思考，直接把电话拨给了夏小可。 果不其然，邀请函是通过夏小可寄到她这里的。查看了一下时间，刚好是立秋的那一天，于是她爽快地决定去看展。 但是可以携家人参加这一点，让她着实犹豫了片刻。 上次乔南跟她一起回家，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长辈问询这样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尴尬吧。 好在那天刚刚到家，乔南就让她去洗水果。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不知道他跟程爸爸和程妈妈说了些什么，老两口不那么好看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眉开眼笑，跟乔南又聊了一会儿，他们就轻松地打道回府。 自那天以后，江渺渺接了一个公路拍摄的工作，到昨天才完成收尾工作。正把处理好的照片存档保存，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江渺渺看了眼时间，狐疑地从猫眼往外看，竟然是乔南。他穿着一件休闲白衬衫，搭配咖色长裤，双手插兜，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今天不上班吗？”江渺渺拉开门，边让他进来，边转身去厨房接上一杯水端了出来。 乔南就着她的水喝下几口，闲适地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边上，示意她坐过来。 游乐场项目的后续工作已经全都安排妥当，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奔波，签完最后一份合约的档口，想到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他当即就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忙得差不多了，你的拍摄怎么样了？”他接过江渺渺手中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把她揽入怀中。 她的头发最近长长了不少，人往下一倒，就有发丝钻到他的衣领当中。他轻笑着俯身在她脸颊处留下一吻，手从她的腰间移到她的头发上，轻轻柔柔地帮她捋顺。“怎么觉得都晒黑了。”他把她额前的头发也都顺到耳后，大拇指在她额头上戏嚯地点了一下。 “拍太久了，中间没有补防晒。”她轻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彻底放松地躺在他腿上，仰起头看向他，“我捂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你放心！” “得过完冬天啊？”乔南“啧啧”两声，“但愿期间不要有需要你露脸参加的活动。” “有那么丑吗？”江渺渺从沙发上跳起来，飞快地跑到洗手间，把t恤袖口挽起来一点。 两截皮肤的颜色泾渭分明，江渺渺“啊”了一声，“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怎么晒黑这么多。” 说话间，乔南就已经移到她的身后，他唇角微微上扬，与镜中她的视线交汇，气定神闲地说道：“没关系，如果有需要，可以穿露肩的那种礼服。”他在她皮肤颜色变化的交接处划过一条线，低下头在他手指划过的地方落下一吻，又抬起头，对上她迷茫的视线。 “对了，”江渺渺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扭过头看向他，“有个艺术展，说可以带父母家人一起参加，你有时间一起去吗？”她挽起他的胳膊走到日历前，指着立秋的那一天说：“是这天。” “可以啊。”乔南略微沉吟，“也叫着叔叔阿姨一起吧。” 是肯定的语气，倒是出乎江渺渺的意料。他虽然一直挺受程爸爸和程妈妈的认可，但跟他们一起去看展？她挑了挑眉，“你确定？” 立秋的日子感觉上还很远，实际上周末转个弯就到了。 当天早上，江渺渺还在选衣服，乔南就已经捧着一个大盒子找上门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浅杏色的礼服裙。 “要穿这么隆重吗？”江渺渺从上到下打量了乔南一番，他穿着一身浅色格纹的西装，跟裙子的颜色很搭，领口还系了一个领结。 “这种私人艺术展稍微讲究一点总没有错。”说着，他把衣服拿出来递给江渺渺，“试试合适吗，换上之后咱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吃个午饭。” 第57页 江渺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换上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了一下，把头发松松地挽了起来。 由浅杏色到白色的渐变条纹一层一层地铺陈开来，熨帖地压出条状的纹路，既有设计感又简约大方，是她喜欢的样子。 江渺渺细细地地化了个淡妆，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了。 听见她走了出来，乔南停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看向她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艷。“好看。”说着，他站起身来，在裤子兜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的盒子，打开后，是一对珍珠耳环。 他似乎对珍珠耳环情有独钟，这么想着，他已经把耳环取出来为她带上，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还是第一次见你把头发弄成这个样子。”他的手指轻轻挑了挑在她耳边松松挂着的发丝，就听见她声音里含着笑问道：“你喜欢这样？” 他歪了歪头，“喜欢，像个妻子一样。” 妻子一词出口，连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江渺渺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扭过头看了眼时间，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先去吃饭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渺渺从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开始，整个人都觉得特别紧张。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觉，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似乎还看到了程远之的车——从收到这个艺术展的邀请开始，就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乔南已经安排了人去接程爸爸和程妈妈，午餐过后，江渺渺直接和乔南一起前往目的地。 私人艺术展设在离陈彦宇的医院不远的一栋别墅里，乔南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别墅门口，有服务生立刻迎上前来，待两个人全部下车后，接过车钥匙把车开走。 江渺渺挽住乔南的胳膊，抬起头，目光被“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几个设计过的字吸引。“真别致。”她指了指这几个字，小声说道：“比那些门口竖个大海报或者大喷绘的展览精緻多了。” “你喜欢就好。”乔南贴在她的耳边回了一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带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偌大的空间内墙壁全部都是白色，一进门有一幅画，画上是一支笔。“这支笔倒是跟你平时用的那根有点像。”江渺渺说着，继续往里走。 拐过一个弯的画上有两个相机镜头，她有些狐疑地盯着画研究了一会儿，趴在乔南的耳边说：“竟然跟咱们两个用的镜头是一样的哎。” 乔南好笑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地指了指前面，“你看那儿。” 是一套婚纱，看起来很眼熟。江渺渺双眉微微蹙起，“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 “走吧，前面还有。”乔南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挎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瀑布飞流直下，细緻的景色被精心勾勒出来，江渺渺的脚步顿住，她的目光从两个人一起吃简餐的岩石移到那棵屹立不动的大树，最后定格在飘在空中的水花上。 “这是……”她迟疑地看向乔南，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她像是想起来什么，飞快地跑到门口，从头开始看。 心中有不可思议的猜想渐渐升腾起来。 最早看到乔南的时候，两个人的相机镜头互相对着彼此；这套婚纱，如果没看错的话，是林晓怡拍摄的那套q&s新品的主婚纱；瀑布是两个人关系的转折之地…… 可是铅笔是什么意思？ 江渺渺拉住乔南地手，快速地顺着走廊往前走。 一个被剥开的橘子，被掰下来的那一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橘子里的太阳和月亮。 海底捞的鸳鸯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一半番茄一半清油，是他们遇险顺利下山后吃的第一餐。 大朵的紫阳花盛开，与他画在自己背上的那一朵几乎一模一样。 隐秘的阳台上放着一支酒杯，夜风吹起窗帘，是他们在晚宴上不欢而散时的场景。 与瀑布那幅图相似的景色，不同的构图，突出出来的是景山上乔南躺过的那块岩石。 小小的珍珠耳环静静地挂在树枝形状的枝干上，是他送给她的第一对耳环。 …… 一幅幅画看下来，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两个人从初遇到现在的种种，江渺渺眸中有泪花在闪，在走到最后一幅画的面前，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这个场景对她而言是一种结束，却没想到，从那个瞬间开始，乔南就已经参与了进了她的生命中。 在龙达的一个清晨，她身上带了一袋甜玉米粒，沿着塔霍林荫小道找到了正对着悬崖的平台。 那时的她面对程远之和林晓怡的关系，不知该如何自处，在夏小可的建议下，她选择用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来开始新的生活。 她把玉米粒在平台上撒成一个心形，按照夏小可的说法，如果这些玉米粒可以全部被鸽子吃掉，就意味着她念念不忘的爱恋也可以尽数消失。 尽管知道这些只是心理暗示，江渺渺还是病急乱投医地尝试了。 当时有十几只鸽子一同落了下来，把大大的心形塞得满满当当。 她永远都记得玉米粒被一扫而空的场面，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乔南连这个瞬间都见证了。 第58页 如果不是看到这幅画，江渺渺完全不知道当时她的脚边停了一只猫，惬意地挠着耳朵。 她想起来乔南曾经跟她说，自己第一次见她，是沿着林荫小道跟在她和一只猫的后面。冥冥之中，他们就像是被那只猫牵引着，相遇在她与不喜欢的那个自己告别的那一刻。 所以一进门的那枝铅笔，代表着他一开始看到的就是这个被他画下来的瞬间。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心中的酸楚渐渐被喜悦覆盖。 转过身，乔南微笑地望着她，她想都没想直接就扑到他的怀中。 还是有泪水流了下来，沾湿了他的西装外套。乔南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说：“别哭啊，一会儿妆花了怎么见人？” 江渺渺想起程爸爸和程妈妈也要来看展，一时之间有些羞涩。“让他们看这些，就好像……”她把头埋得更深了，闷闷地说：“就好像早恋了，还被老师一直暗中观察一样。” “哦。”乔南慢条斯理地答了一句，“那你做好准备，一会儿有四位老师会明着观察我们。 江渺渺不解地抬头看他，就见他从衣服兜里拿出来一块手帕，沿着她的眼角细细擦过，“嗯，好在防水效果还不错。” 江渺渺后知后觉地被他揽着腰，往前转了个弯，就见程爸爸程妈妈和两位不认识的同龄人坐在一起，笑眯眯地看着他俩。 这是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厅，两边的沙发上，一边坐着程远之和一男一女，另一边坐着夏小可和陈彦宇。 “这是我的父母，”乔南指着跟程爸爸程妈妈坐在一起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兄长和姐姐。”说着，他又指向跟程远之坐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江渺渺懵懵地一一打过招呼，转头看向乔南的时候，却见他单膝跪地，手上拖着一个红色丝绒的盒子，里面的戒指在日光下闪着灼灼的光。 “嫁给我好吗？”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黑白分明。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 不存在这首歌曲 每秒都活着 每秒都死去 每秒都问着自己 谁不曾找寻谁不曾怀疑 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