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色臣服》 第1章 孩子不是她的 姜云宁冒着大雪送蛋糕到会所时,包厢里已经坐满了。 路上堵车,她冒雪走了二十分钟,还是没赶上丈夫的生日宴。 人群中沈寒年摇晃酒杯,眉宇间尽是不耐。 发小苏尤促狭打趣:“担心姜云宁?我叫人去看看,难得看你在乎个女人,她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听说她怀孕了,你当初不是说……” “她还不配做我孩子的母亲,”沈寒年阴沉打断,“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我只要孩子。” 姜云宁搭在门把的手陡然僵住,身上的残雪渗进皮肉,钻心的疼。 结婚三年,沈寒年每次措施做得很好,哪怕箭在弦上,也会在最后一刻抽出去。 她以为他还介怀当年的事,尽管爷爷催得紧,她依然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要孩子。 所以当他提出做试管婴儿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天真以为,也许有了孩子,沈寒年心里多一点她。 无数次打针吃药,痛苦的排斥反应,她都咬牙撑着,她无条件信任沈寒年带来的胚胎,从未怀疑这是他跟别人的结合。 她将孩子视作上天给的礼物。 可这份幸运不属于她,甚至连怀的是谁的孩子都不知道。 在沈寒年眼里,她从始至终是上不得台面的劣等货。 恶心,肮脏! 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时像个吃人的怪物,姜云宁嘴唇发白,胃里翻江倒海。 绵密的刺痛宛如利刃,刀刀割烂她破碎的心脏,撕破飘摇的灵魂。 屋内的热闹衬得她浑身冰冷,姜云宁如冬初凋敝的败花,透支了所有生命力。 三年的付出得来的只有作践,沈寒年从未把她当人看。 姜云宁揉皱腹前的衣服,立刻想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但她忍住了,她要搞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 还有沈寒年,他看重这个孩子,那就是她最好的依仗。 人,她不要了,钱,她应得的。 姜云宁闭上眼睛,手机几声震动。 来电人是沈寒年,她没接,等了会儿才推门而入。 环顾四周,没有她的位置。 起身的沈寒年坐了回去,不满斥责:“你来迟了,电话为什么不接?” “没听到。”她拎着蛋糕站着不动。 没位置可坐,她宛如不速之客。 沈寒年并不满意她的回复,硬朗的下颌线绷紧,俊朗的面庞覆上寒霜,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 姜云宁从来没这样跟他说过话,只要他表达一丝不悦,她就会小心翼翼过来讨好。 比摇尾巴的小狗还听话。 今天怎么了? “小嫂子快来,刚才跟寒哥聊点生意,占了你的位置,对不住啊。” 最后还是苏尤解围,起身让开,自己跟别人挤一挤。 姜云宁感激朝他微笑,坐下后将蛋糕放下。 “我做的,等会儿尝尝。” “姜云宁,你是孕妇,少吃这种东西,能不能对孩子上点心。” 沈寒年讥讽开口,不等苏尤答应,长手拎起盒子扔到角落里。 姜云宁精致的五官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但桌下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睫毛轻颤。 一个月前设计款式,半个月找甜点大师学习,忍着孕吐做出的蛋糕,被他摔个稀碎。 意识到他不可能爱上她后,以往自欺欺人的糖霜都变成致命的毒药。 沈寒年的厌弃和恶意都变得赤裸裸。 “姜云宁,说话。”沈寒年耐心耗尽,目光冰冷无情,宛如利刃般凌迟。 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姜云宁挽起耳边碎发,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淡淡说:“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她不会再爱沈寒年了。 沈寒年还想开口,目光扫到她冻得青紫的指节,移开视线,轻扣桌面。 片刻,服务员送来一盅药膳。 苦涩的中药味压过蛋糕的香甜,直达喉咙深处。 姜云宁对此再熟悉不过,从确定怀孕那一天,药膳从未断过。 沈寒年请专门的人调制药方,用来保胎。 起初她以为沈寒年终于对她上心,其实不过是为了孩子。 哪怕她提过她并不喜欢中药的味道,但他还是强硬她喝。 一切以孩子为主,跟她无关。 她漫不经心搅动药盅,着实喝不下。 顶着他淡漠的目光,姜云宁抿了口汤,干苦的药味在口中炸开,瞬间麻痹所有味蕾,蔓延到心头。 汤汁在嘴里滚了几圈,勉强咽下,汤匙里剩下的汤,又分了几口。 沈寒年紧皱眉头,扯过药盅,夺去汤匙,挖了满满一勺塞到她的嘴边。 姜云宁轻呼声,滚烫的汤迸溅到冰冷的手背,仿佛冷水进入油锅。 他毫无反应,压下她的嘴唇,语气不容置喙:“吃。” 姜云宁深吸口气,她心心念念的在意此时显得格外恶心。 原来不爱后,给予的所有都是负担。 她终于能够理解沈寒年的感受了。 整日面对一个不爱的人,从骨子里都散发着抗拒和厌恨。 “在家吃过了,吃不下。”姜云宁轻声解释,变相拒绝。 沈寒年嗤笑声:“那你来干嘛?不就是想让我喂你吗?” 她眼底最后一丝光彻底湮灭,双眸空洞武神,透着麻木与绝望。 努力扯起嘴角,她嗫嚅着,声音模糊,听得不太真切。 “沈寒年,我只是想祝你生日快乐,蛋糕也给你了,我也要走了。” 姜云宁起来时身子晃悠两下,像是站不稳,拳头握得死死的,像是在做告别。 莫名,沈寒年感到一股恐慌,某样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路上小心肚子,三个月前很重要。” 姜云宁不语,默默退出包厢,来时无人欢迎,走后无人相送。 只要淌了一地的蛋糕是她来过的证明。 沈寒年不在乎。 她恍惚走到会所外面,风雪袭裹全身,冷到四肢百骸。 姜云宁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与世隔绝。 直到司机的车停在跟前,她拖着僵硬的身体躺在后座,抬手盖在眼上。 感觉到前座陈叔关心的眼神,她嘶哑着声音说:“陈叔,别告诉爷爷。” “这次少爷做得太过分了。”连陈叔都看不下去了。 她苦笑不语,多年犯贱,她又能怪得了谁,如今先给自己找条后路吧。 姜云宁缓缓看向窗外,眼底却空无一物。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问:“陈叔,麻烦你帮我问问爷爷,我的工作室,还在运作吗?” 第2章 他有忘不掉的白月光吗 姜云宁没从陈叔那里得到答案,只说让她去找爷爷。 她思索片刻,第二天拎着补品上门拜访。 爷爷是她在沈家为数不多真正关照她的长辈。 当初也是他力排众议,让沈寒年娶她。 她也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 不过近两年爷爷身体不好,放权给沈寒年后,独自生活在山上的疗养院中。 每次她去都会做点爷爷喜欢吃的苏式糕点带去。 去的那日天气很好,她在院中的花房中找到爷爷。 沈雷霆年过七十,头发花白,满是沟壑的脸上依稀能看到当年叱咤商界的风采。 但看到姜云宁的那一刻,他笑得慈祥,跟家里亲和的长辈无异。 “宁宁,怀孕了就不要劳累,你来看爷爷就够了。” 沈雷霆作势要坐起,她快步走近扶好,鼻尖一酸。 相比之前,爷爷又瘦了,不知能撑到几时。 她偏头拿出糕点掩盖眼底的红,语气放轻:“最近忙,没怎么来看您,您别怪。” 沈寒年的生日礼物耗费她大量精力,算下来,快两个月没来看爷爷了。 沈雷霆哈哈大笑,转而轻咳,面色反倒好些:“我还怕你受委屈呢,说吧,寒年又欺负你了?这次怎么想回工作室了呢。” 姜云宁眨眨眼,果然瞒不过爷爷。 但这次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她想放弃了,尽管爷爷对她很好,但婚姻不是补偿愧疚的工具。 “我想……”她顿了顿,看着爷爷枯槁的神态,还是把离婚的字眼咽了,“当初工作室我和老师付出大多心血,如今怀孕了,在家无事可做,不如干回老本行。” 她大学是文物修复专业,是老师的亲传弟子,这行费钱,考眼力、见识,甚至家底。 姜家哪肯在她这个养女身上费功夫,可老师夸她有天赋,给人给钱,甚至帮她开创专门的工作室。 那时,她是业内令人追捧的新秀,前途无量,直到她被人拍到在沈寒年床上。 她缺钱缺势,沈寒年都有,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堪称完美的野鸡钓到金龟婿,可没人知晓她藏在心底三年的暗恋和那杯下了料的酒水。 沈寒年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目的不纯,捆绑他的人生,所以在她身上付诸种种恶行都是理所应当。 结了婚,沈寒年不准她在抛头露面,她只能做个家庭主妇,每天围着他打转,断绝师友,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 她真是傻透了。 抛去她在沈家三年的付出不谈,工作室本就是她的,结了婚后,交由沈寒年打理。 想要回去,爷爷出面最合适。 “医生也说,多跟外面接触,对宝宝也很好。”姜云宁搬出孩子当借口。 沈雷霆摇头叹息:“傻孩子,我怕你累,试管婴儿折腾母亲,沈寒年是不是不行,非要你遭这罪。” 沈寒年只单纯厌恶她罢了,宁愿找别人女人做试管,再放进她体内。 可真相不能让爷爷知道,他的身体很差了。 他谴责沈寒年几句,还是松了口:“工作室一直在你名下呢,我跟寒年说了,你直接过去就行。” 姜云宁松了一半的气陡然又提了上去,不可置信问:“您跟他说了?” “嗯,你突然要回去工作,我以为你们吵得厉害,多问了几句,你放心,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下次让他给你道歉。” 沈雷霆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气息不稳,招手让陈叔送来东西。 姜云宁定睛看清,是饭盒,里面装着沈寒年喜欢吃的菜。 “可夫妻哪有隔夜仇,他自小性子傲,你给他台阶下,就当看看爷爷面子上。”沈雷霆慈祥望向她,“爷爷临死前能看到孩子出生,就死而无憾了。” 姜云宁鼻头酸涩,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虚握掌心,仇恨和理智相互撕扯,仿佛置身于浮木,随时坠入深渊。 爷爷向来疼她,从不在乎流言蜚语,他目前受不了半点刺激,更不能让他有所怀疑孩子的由来。 她喉咙发涩,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点头答应。 接过食盒,陈叔推着爷爷回去休息,她在花房里伫立良久。 姜云宁没耽搁,同城送个东西到沈寒年公司楼下,赶到时正好签收。 直达顶楼总裁办公室,她一眼看见了楚栖,集团副总。 “云宁,又来给他送饭?”楚栖凑近,朝她撇撇嘴,“沈寒年一大早摆个臭脸,又没人欠他的,让他饿死得了。” 姜云宁闻言心情略微轻松,楚栖本身家境就很好,楚氏独女,国外求学的履历令人咋舌,奈何对家产没兴趣,毕业后受沈寒年邀请,一直在公司。 跟其他狐朋狗友不同,楚栖对她算不上多亲密,但绝不会看不起她,偶尔还会跟她吐槽沈寒年。 不置可否,姜云宁曾经羡慕过她,羡慕她能与沈寒年比肩,有共同话题,也羡慕她从出生就拥有跟沈寒年相匹配的家庭。 更重要的是,在她嘴里,她能感受到活生生的沈寒年,而不是对她始终带有防备的枕边人。 姜云宁收回思绪,想到口袋里的东西,轻声道:“楚总,他在忙吗?要不然我等会儿再进去吧。” 没有沈寒年的同意,她连办公室都不能进。 楚栖随意摆手,带着她往里走:“他开会呢,你去里面坐会儿,孕妇不能久站,我让助理送杯热牛奶。” “不用了,我送完饭就走。”姜云宁面不改色,端坐在会客沙发上,不越雷池半步。 楚栖见状,无奈叹息,在她肚子上凝视片刻,好奇问:“快三个月了吧。” “嗯,医生说快要成型了。” “真神奇,生出来后会像谁呢,沈寒年还是……”楚栖喃喃自语。 姜云宁精准听到重要信息,猝然抬眸直视楚栖,但她还盯着她的肚子,完全没注意。 她藏起心中的滔天骇浪,面上不显,等楚栖回过神,想起还有工作,准备离开时。 “楚总,你跟寒年自高中就在国外呆在一起,他有忘不掉的白月光吗?” 犀利的措辞掷地有声,楚栖的背影陡然僵住。 第3章 调查真相,被发现了!! 姜云宁眸色加深,直勾勾盯着楚栖。 以沈寒年的性子,他绝不会随便找个女人的卵子,他要的是能配得上他身份的人。 能入他眼之人寥寥无几,而且必须是他熟识的。 结婚之后,她清楚没有别的女人接近过他。 那么只能是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认识,并且始终有联系。 诡异的气氛中,楚栖尴尬摸摸鼻尖。 “白月光?算不上吧,八百年前的事了,你别介怀,你们虽然有点像,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那就是有了。 姜云宁自嘲捏紧饭盒,原来她不仅是倒贴下贱,还是别人的替身。 又或者,没有这张脸,她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楚栖误会她在为沈寒年婚前的恋情吃醋,她不想多余解释。 谢过她后,姜云宁独自在办公室内静坐。 灰白黑冷色调装饰的房间,宛如压抑的牢笼,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姜云宁放下饭盒,拿出来之前买的监控,思考装在哪里合适。 沈寒年既然能把和白月光的孩子塞进她肚子里,近期肯定会联系。 这款监控能保留一个月内的录像,她相信能抓到点蛛丝马迹。 打量半天,左侧的书架最合适,有书籍遮挡,很难发现。 书架太高,她搬来椅子踩上去,左右调动角度,始终不满意。 “沈总,下季度的预算……” 门外传来交谈,姜云宁手抖了一下,匆忙收起监控,正准备下来,房门被推开,数十道视线聚到她身上。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往脸上涌,红得发烫。 “出去。”沈寒年冷硬呵斥,其余人立刻退出办公室。 沉闷的脚步声传近,沈寒年眉心紧皱,突然抬手,裹挟强势的气场。 姜云宁本能闭上眼睛,躲避即将的威胁。 不料腰间温热,下一刻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打横抱起,稳稳放在地上。 “爬高上低,你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耳边响起他低沉近似责骂的话,姜云宁眼神一暗,眸中的讥讽几乎要凝成实体。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还会感动他的贴心。 如今连狗屁都不是。 她知道他在乎的是谁。 姜云宁捏紧监控,确保不会被他发现后,无视他的说教,递去饭盒。 沈寒年面色松动一瞬,幽深的眼眸眯起。 给他送饭,看来知道昨晚错了。 “我不吃。” 讨好的手段翻来覆去那几个,他早就腻了。 “哦。”姜云宁一反常态不再坚持,深吸口气,直视他,“工作室的事,爷爷跟你说了吧,我想回去工作。” 话落,沈寒年冷嗤,漫不经心转身回到椅子坐下,目光森冷,映衬着他那张凌厉逼人的脸庞,仿佛蛰伏的猛兽,随时冲来咬断她的咽喉。 “爷爷身体不好,为这点小事折腾他老人家,你怎么变得不懂事了?”他声音极冷,冷酷到极致。 “如果闲得无聊,我给你报个孕妇班,学一下如何当个好母亲。” 姜云宁沉默着,忽然拔高声音:“不要,工作室是我的,我要回去。” 她气势慢慢低下去,态度略微缓和:“我会照顾好自己,量力而行,爷爷也答应了。” 现在还不是跟他撕破脸皮的地步。 孩子都不是她的,谈何做个好妈妈。 “你拿爷爷压我?姜云宁,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沈太太的,从此锦衣玉食,不就是你想要的?还要上班?” 姜云宁自知跟他说不通,她本意也不是讲道理的,装不了监控,要等下次了。 “明天我要工作了,今后不会再来给你送饭。” 沈寒年表情透着不以为意,不送蛋糕,不送饭,后面还有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还是觉得他会在意?简直笑话。 “随你,不想来以后就永远别来了。” 姜云宁放弃跟他的口舌之争,转身离开。 沈寒年懊恼闭上眼睛,听到房门再次打开,沉声呵斥:“骨头不是硬吗?还回来……” “沈总,今天的饭,还定吗?”助理小心翼翼询问。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发现不是姜云宁,没来由的烦躁。 “不用了。” 他拉过饭盒打开一看,全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面色稍缓。 至少讨好的方向还是对的。 沈寒年只吃了口,味道不对,偏头吐掉,整个人气笑了。 真是胆子大了,连饭也开始糊弄他! …… 姜云宁连打几个喷嚏,揉揉鼻尖,接过陈叔递来的纸巾道谢。 “陈叔,麻烦送我去桐花阁。” 桐花是她工作室的名字,她第一次见沈寒年时便是在一棵桐花树下。 如今看来,他真不配。 工作室的产权在她手里,无论沈寒年再不高兴,依旧是她的。 桐花阁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占据一整个大平层。 主要做文物修复和鉴定寄卖,从中抽取佣金,时常跟各大拍卖行合作。 但近年来口碑和效益很差,她离开前积累的老客户,眼下不剩几个。 她想腾出手接管时,恰好沈寒年想要孩子,她分身乏术,还是交给沈寒年,专心备孕。 整个工作室被搞得乌烟瘴气,想要从头再来谈何容易。 姜云宁想想都头疼。 不多时,陈叔稳稳将车停在大厦前,约定下班时间过来接她。 想要工作可以,但严格控制时间。 她无奈答应,深吸口气,步入大厦,来到桐花阁那一层。 前台换了个小姑娘,不认识她,抬手拦住。 “小姐,请问你有预约吗?”前台客气,眼里尽是惊艳。 好漂亮的女孩,五官小巧精致,明媚的眼眸中透着南方烟雨般的柔情。 比以往那些打扮贵气的客户完全不一样。 尽管穿着朴素,但首饰很讲究,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姜云宁柔声道:“没有预约,麻烦叫李闲出来一下,就说姜云宁找他。” 李闲是她同门师兄,创立桐花阁后就一直帮忙,担着总监的名头,地位相当于副总。 前台面色尴尬,小声道:“李总监刚递上辞呈,已经几天没来了。” 姜云宁不可置信瞪圆眼睛,李闲辞职?不可能。 再说,以他的职位,李闲的人事变动必须经过她同意才行。 谁敢批他的辞呈? “姜云宁,你来这里干什么?” 尖锐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姜云宁顿时觉得有点耳熟。 第4章 沈寒年我不想生了,你找其他人吧 尖锐的高跟鞋踩在洁亮的地板上,发出咄咄逼人的声响。 姜云宁抬眸,意想不到的面孔映入眼帘。 削过下颌骨的人工巴掌脸上长着单薄的五官,刻意的狭长小眼盯的人不舒服,一双烈焰红唇下的正中间长了个小小的黑痣。 凭这颗黑痣,她立刻认出眼前的女人。 “谢筱,你怎么在这里?”她疑惑问,心生警惕。 谢筱是她大学室友,跟她同专业,但自开学以来,她总能感受到来自谢筱或多或少的敌意。 有过几次小摩擦,没闹出大动静,自此她便忙起来,跟谢筱断了交集。 后来没听说她从事文物修复的工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她。 “我是桐花阁的全权代理人,当然在这里。” 谢筱上下打量姜云宁,眼底生出隐晦的嫉恨,时隔多年,她似乎被养得很好,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与怯生,多了几分被钱权养出的从容和矜贵。 做了沈夫人果然不一样。 “李闲为什么辞职?”姜云宁语气不善,“我当初跟他签了十年的合同。” 谢筱耸肩,表情理所当然:“能者为上,他能力不行,也没脸待下去。” 她加重语气,意在强调:“现在桐花阁,我说的算,我已经签字同意了,姜云宁,请回吧。” 绚丽的美甲指向门口,赶人之意不言而喻。 姜云宁深吸口气,挺直腰板讥讽问她:“谁允许的?” “自然是沈总,”谢筱得意炫耀,“他将桐花阁交给我打理,默认我全权负责,你当初退出时,没想过吗?” “姜云宁,沈总拥有决定权,你身为枕边人,难道连一个工作都要回来抢吗?未免太不体面了。” 谢筱边说边捂住嘴巴,装作无辜的模样:“忘了,沈总根本不喜欢你,就连跟你结婚,都是你先用了下作手段。” 姜云宁淡淡伫立原地,嘴角噙抹冷笑,眼神如寒星般锐利。 她从容抬手拿过前台接待的水瓶,拧开瓶盖,径直浇在谢筱的头上。 尽管有空调,一瓶水泼在身上,惹得她浑身颤抖。 谢筱狼狈不堪惊呆不动,直到水流顺着她的脖颈滑至后腰,她浑身轻颤。 刚要发火,就听姜云宁波澜不惊的嗓音响起。 “沈寒年没告诉你,桐花阁是我一人所有吗?谢筱,你在为我打工。” 她只是放弃事业,又不是死了。 整个工作室在她名下,只不过托沈寒年打理而已。 从谢筱的话里,她才明白,谢筱误会桐花阁已经是沈家的产业。 拿沈寒年羞辱她?谢筱也配? “我公私分明,于公,你要把李闲请回来,否则你也跟着滚,于私,就凭你刚才那些话,这瓶水你该得的。” 姜云宁拧好瓶盖,扔进垃圾桶,潇洒转身走人。 陈叔将车停在楼下没走,见她出来,连忙接她上车。 “回家吗?” 姜云宁想了想,报出个小区名字,陈叔没多问,输入地址开了过去。 是所高档小区,门卫登记完联系业主,李闲得知是她后,直接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李先生说不认识您。” 姜云宁心中微紧,酸涩滋味蔓延到鼻尖。 李闲怨恨上她了,当初说好的要一起把桐花阁做到业内顶尖。 她却在发展巅峰时期为个男人放弃所有,甚至还被外人插手工作室的业务,搞得乌烟瘴气。 怎能不怨呢? 她也无法原谅自己,为了沈寒年放弃了太多,追逐所谓的爱。 姜云宁深呼吸,揉了揉小腹,疲惫闭上眼睛,让陈叔送自己回去。 她从未感觉如此心力交瘁,怀孕的负担和现实的打击摧残她虚弱的身体。 感觉身体上插满了无数的管子,不断抽取她的血肉。 姜云宁来到卧室,裹紧被子蜷缩一团,肚子越来越疼,她却没了呼叫的力气。 冰冷的房间宛如囚笼,阴影里藏匿野兽,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死她。 尽管住了几年,她却没有半点归属感。 所谓的婚房不过装饰精美的监狱,从新婚夜起,他们便分房睡。 只要沈寒年有需求,她才被允许踏入他的卧室。 无论折腾得有多晚多累,她都要回到这里,等待下一次临幸。 到头来,孩子不是她的,沈寒年捂不热的,工作室也被鸠占鹊巢。 她活得好失败啊,要是能疼死该有多好,她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些。 姜云宁抱紧肚子,腹痛不断下坠,整个下身疼到麻木,仿佛有液体正在流出。 死了也好,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离开。 姜云宁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思绪发散,逐渐丧失对世界的感知。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入目一片白,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她才意识到被送进了医院。 转动生涩的眼眸,她看到沈寒年侧坐在办公桌后,白衬衫挽到肘腕,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他快速在文件上签名放在一旁,眼角的余光同她对上,眸中的寒意仿佛要把她刺穿。 “作够了吗?”他懒散靠在椅背,面上毫无情绪。 “只是怀了孕而已,不代表可以在我这里拥有肆无忌惮的权力,还好孩子没出事,不然拿你的命还吗?” 姜云宁瞬间红了眼眶,突然明白爱与不爱不那么重要了。 她追赶的是那个在桐花树下向她礼貌问路的男人。 她决定放下执念,既是释然也是放过自己。 姜云宁擦掉眼泪,缓缓坐起来,窗外的阳光撒在她精致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宽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宛如麻袋。 她瘦得不成样子,隆起的小腹显得格外怪异。 姜云宁偏头轻咳,脸上异常的温度告诉她正在发烧。 而沈寒年为了不影响孩子,没给她用退烧药,准备让她硬抗过去。 她笑了,干裂的嘴唇扯开唇纹,冒出道道血丝,尝到铁锈味,她反而有了些许底气。 “沈寒年,我不想生了,你去找别人生吧。” 真心话往往以半真半假的形式说出来。 姜云宁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半点表情。 沈寒年说她不配拥有属于二人的孩子,把和别人的胚胎放进她的肚子里,无非不想让他和白月光的孩子顶上私生子的帽子。 那她就把机会摆在他面前,一旦沈寒年动心,主动联系,她正好顺藤摸瓜。 第5章 对赌协议 沈寒年久久一言不发,黑眸冷冷清清,就那么凝望着她,幽深、阴鸷,直叫人胆战心惊。 他双手交叉撑在办公桌上,摆出商场上谈判的姿态,吐出的话语不带半点温度。 “姜云宁,摆清地位,不过是个桐花阁而已,为此跟我置气对你没好处,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她只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落在他眼中,就成了要钱的理由。 “你不同意,那就把谢筱踢出去。” 谢筱是沈寒年请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由他出面更好。 沈寒年直接起身来到她跟前,掐住她的下巴,指腹用力揉搓嘴唇,直到被鲜血染红。 “你为了桐花阁,累到差点流产,若不是管家发现早,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醒来后不知悔改就算了,还跟我闹,你翅膀硬了?” “这些年,桐花阁都是沈氏养着,每年投资近亿,我想让它消失,轻而易举,姜云宁,别再惹我生气。” 浓浓的警告意味扑面而来,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做出让步,但她不想了。 姜云宁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掰开,跟他拉开距离,坚毅地说。 “好啊,那我从头再来,至于孩子,不能活下去,那就是他的命。” 话落,大手猛地滑至她纤细的脖颈,掌心传来动脉的跳动,只要他稍微用力,脖子便会轻轻地断了。 不知为何,沈寒年放开桎梏,姜云宁偏头趴在床上不断咳嗽,眼泪流了满脸。 沈寒年居高临下俯视她,宛如脚下的蝼蚁。 “爷爷听到你这话,不知作何感想。” 姜云宁心头猛地一颤,爷爷千盼万念孩子顺利出生,若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会被刺激。 但这不是威胁她的理由,她绝不做出让步。 她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尽量瞒着爷爷。 爷爷,既是她的软肋,也是沈寒年的顾忌。 吓不到她! “我会去跟爷爷解释,但桐花阁不给我……” “你可以去工作,但谢筱我不会撤。”沈寒年玩味地眯起眼睛,精明的商人本性暴露,“我投资了那么多钱,桐花阁依旧是亏损状态,总得让我回本吧。” “既然你非要回去工作,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姜云宁急了,愤怒开口:“亏损也是谢筱造成的……” “我不管,桐花阁是你独属,盈亏自然也要你负责,天下没白吃的午饭,下午我会让秘书签下对赌协议,若在孩子生下来后,你不能扭亏转盈,那你就净身出户。” “所以在这之前,孩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姜云宁眨眨眼,试图眨掉心酸的滚烫,原来熬到最后还真是什么都不是。 他算好了,生下孩子意味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找个理由将她踢得远远的。 她亲手递过去的刀,沈寒年终究选择杀死她。 姜云宁低头攥紧被子,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嘶哑发出一个“好”的气音。 沈寒年得到满意的答案,转身出了门。 她脱力砸进被子里,手脚冰凉,窗外飘着小片雪花,她的世界早已寒冬。 浑浑噩噩躺到下午,姜云宁对这段时间毫无记忆。 下午医生过来看过她,用酒精物理降温,直到发了汗,身体才恢复些力气。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 她虚弱说,想不到会有谁来看望她。 房门打开,楚栖捧着朵花走进,看到她时被吓了跳,急忙跑到床前。 “怎么搞的,脸色真难看,医生怎么说?” 楚栖皱眉问,把花放在床头,就来摸她的手。 姜云宁轻轻抽回,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 “还行,沈寒年要给你送文件,我正好想来看你。” 楚栖又从背包里拿出牛皮纸包的文件递给她,没开封,她不知道是什么。 姜云宁嗤笑,效率真高,估计是怕她反悔吧。 她接过打开,懒得细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下名字,装好还给她。 “能出去走走吗?今天太阳还不错,房间里就你一个人,连个陪护都没有,闷也闷出病了。” 楚栖出于好意问,姜云宁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穿得严实,有了对赌协议,她要格外注重才行。 来到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道路上的积雪扫得很干净,不滑,但二人还是走得很慢。 太阳果然如楚栖所说,很暖和,她惬意眯起眼睛,终于有了点活人气息。 突然,楚栖拉着她走到旁边,她这才发现有个孕妇要借道。 女人的肚子起码有七八个月大,沧黄的脸庞,臃肿的身体,还有走两步便气喘吁吁的神态,似乎整个人喘不过气似的。 肚子大得恐怖,仿佛要把人撑开。 等人走后,楚栖望着孕妇的背影,面上露出怪异又敬佩的神情。 “怀孕后竟然会变得这么丑,身材还不能恢复,做母亲可真伟大,至少我做不到。” 姜云宁诧异看她:“你不想要孩子吗?” 她没有其他意思,而是以楚栖的背景,不会允许她没有继承人的。 “还行,但我不想怀孕。” 姜云宁下意识笑她天真,哪有跳过怀孕就能有孩子…… 笑容猛地收起,她现在的情形不就是给人生孩子嘛。 她指尖颤抖,轻声又问:“那你能接受自己的孩子,由别人孕育吗?” 楚栖侧目瞥她,思考会儿后意味不明说:“还没想好,我也在纠结中,如果真这么做的话,也是对另个女孩不公平,但……” 剩下的话似乎让她有些为难,她意味深长看了姜云宁一眼。 楚栖怕她多想,连忙解释:“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你跟沈寒年又不一样,再说你这么漂亮,肯定不会变丑的,孩子也会跟你一样漂亮,只要别随沈寒年那副狗脾气就行。” “我累了,楚栖,我们回去吧。” 姜云宁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想回到被子里把自己藏起来。 她如今快分不清,谁才是异类。 楚栖不敢多说话,回到病房叫来医生重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事后,才不放心离开。 姜云宁很累,用睡觉躲避现实。 等她醒来后,手机震动两下,有新消息传来。 她打开vx,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来的。 “姜总,顾夫人来了,这次带了件孤品来修复,你快来工作室。” 第6章 拖桐花阁下水 姜云宁心中一凝,想不到是谁给她发的消息。 但对她而言无异于是个好消息,顾夫人原本叫赵雪,出身书香门第,后嫁给船王顾家,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孕有一子,在顾赵两家格外受重。 顾夫人还是a大的历史学教授,同她老师交好,往日收集古玩残品,都会送到桐花阁修复,照顾生意。 每每都是大手笔,是开店以来的老主顾了。 不过自从她不工作后,顾夫人对后续的修复师不满意,后面渐渐也就不来了。 如果这次她能挽回顾夫人,那她以后也能多些话语权。 毕竟谢筱在桐花阁作威作福,寻的便是她没了经营的经验,不能再挣钱了。 姜云宁赶紧换身衣服,叫来陈叔送她到桐花阁。 一路畅通无阻,沈寒年送她到医院,只是不想让孩子出事,至于她的死活,丝毫不上心。 陈叔关心几句,怕她身体撑不住,姜云宁表示没事,尽快赶到桐花阁。 顾夫人做事爽快,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不会久留。 她不想扑场空。 低调的黑色卡宴飞驰而过,稳稳停在大厦前,姜云宁迫不及待开门按下电梯。 这次前台识趣没拦她,主动引路。 姜云宁本以为顾夫人会在高级会客厅,没想到谢筱直接在前厅接待。 二人面前的茶水尚温,显然顾夫人刚到不久,桌子中间放着一个木盒,里面太深,姜云宁看不清里面放的东西。 她放轻脚步,侧身躲到绿植后偷听她们的谈话。 谢筱率先开口,厚重的妆容下满是为难:“顾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很感激您信任我,您这件孤品太难得了,价值非凡,但碎得实在太厉害了,即使是我,恐怕也不能达到您相好的预期效果。” 她双手将木盒推了过去,拒绝之意明显。 顾夫人待人亲和,但也不是随意糊弄的人,尤其她当初出于对桐花阁和姜云宁的信任,把几件古玩交给谢筱后,才明白谢筱简直是个花架子。 那修复效果……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她才不会再来桐花阁。 顾夫人抿了口茶,悠悠道:“如果云宁接手的话,我绝不会听到这种话,可惜了,桐花阁这么好的牌坊。” “她不在,李闲呢,叫他出来看看。” 谢筱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放在膝盖的手死死攥紧衣料,精心做的美甲崩断。 无论在谁眼里,她都比不过姜云宁! 姜云宁不过是个爬床,不得男人喜欢的烂货,把她当成宝真是瞎了眼。 碍于对方的身份,谢筱挤出假笑抬手,不接她的话。 “顾夫人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桐花阁做不来这单……” “让我试试吧。” 姜云宁算准时机,从绿植后走出,顾夫人看到她,亲切迎了上来。 “云宁啊,你可算回来了,我手里好几件受损的古董,到现在还没人有能力修复呢,愁死我了。” 顾夫人围着她上下打量,如同普通长辈似的:“瘦了,寒年怎么照顾你的。” 姜云宁心中一痛,拉住她的手,无从回应。 沈寒年不曾亏待她,但他的所作所为有他的评判标准,从利益出发,关乎是否值得。 关心和照料,在他眼里是最没有意义的。 “雪姨,先让我看看东西。” 姜云宁无视欲言又止的谢筱,径直坐到沙发上,捧起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不由得皱起眉头。 难怪谢筱不愿接单,而是东西太难修复。 香蕈木盒中放着一盏青釉色平盏瓷,通体翠绿,没有半点杂色,三分之二保存完好,而剩下的直接碎成六片。 从大小看,碎片还不完整,有丢失的部分,那么就要由修复师补齐。 孤品之所以称之为孤品,就是因为瓷器本身的漆泥和烧制技术独一无二,甚至可能是因为某种偶然机缘导致的。 手法和机缘难以复刻,所以很少有人敢保证能修复到看不出区别。 “云宁,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都怪我不小心打碎了,你老师早已不能工作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顾夫人袒露心扉,这件平盏瓷,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如果姜云宁都没有办法的话…… “雪姨,我能。” 坚定的话语让两道视线同时落到她身上,顾夫人激动,谢筱既错愕又愤恨。 “好,如果你能修复好,我出价五百万,现在就能签合同。”顾夫人深怕她会反悔。 五百万,远高市场价几倍。 姜云宁拿下这个单子,足以在桐花阁重新拿回话语权,也能让沈寒年知道,她并非离了他就活不成了。 正当她要答应时,谢筱尖锐打断:“不行!” 顾夫人不悦望向她,代替姜云宁问出:“你有意见?” 她好不容易找到点希望,这个花架子怎么有脸置喙。 “顾夫人,你有所不知,姜云宁还是桐花阁的人,她不能私自接单。” 她不允许姜云宁再爬到她头上来。 顾夫人斜睨谢筱,疑惑问:“还有这种事?” 姜云宁轻笑,说话霸道却不容反驳:“我是老板,我谈的单子。” 言下之意,谢筱算什么东西。 顾夫人恍然大悟,配合着说:“原来如此,你做不了桐花阁的主,为什么不早说,浪费我时间,充什么老板的排场啊。” “云宁,你也真是的,好歹管一管手底下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桐花阁卖了呢,有人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被顾夫人夹枪带棒讽刺一通,谢筱脸上青红交错,跟调色盘似的。 姜云宁淡淡应和,丝毫不把谢筱放在眼里。 “知道了,雪姨你放心。” 顾夫人把事情托付给姜云宁,心也就安了大半,在没签合同的情况下,先付了300万前款,尾款等完工后结。 姜云宁送顾夫人离开,身后传来高跟鞋啪嗒踩在大理石的声音,尖锐地表明主人的怒气。 她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侧身避开谢筱扬下来的巴掌,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推到墙上。 谢筱被撞得眼冒金星,等她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大喊。 “姜云宁,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都怪你狂妄自大!” 第7章 人活着,总得为自己争点什么 姜云宁挑眉,不明所以,示意她继续说。 “顾夫人早已把平盏瓷买了上千万的保险,如果修复失败,保险公司完全可以把责任转嫁到工作室身上,姜云宁,你有几个子够赔啊。” “还是你认为,沈总会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不够格!” 谢筱尖酸刻薄起身抱胸,讥讽中带着落井下石的快意,她想看到姜云宁跌落泥潭的下场。 她比谁都清楚,姜云宁要不来沈氏的资助。 沈太太的头衔,有名无实! 姜云宁呆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顾太太并未把这事告知她,绝不是帮保险公司转移风险,许是忘了。 即使真的修复不好,她也有信心,顾夫人不会追责她。 谢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不过,该给她的教训还得给。 “你操心什么?桐花阁是我的,这几年的亏损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反倒担心起眼下,我赔不赔得起,跟沈寒年无关,跟你,更没有。” “桐花阁姓姜,既然我回来了,你这代理人,也没必要继续存在了。” 姜云宁淡淡说完,招手让陈叔过来。 “陈叔,找几个保洁,把谢筱的办公室清出来。” 她揉揉眉心,说了半天的话,竟疲惫到这般地步,肚子里的孩子占据她太多精力,身体宛如一个躯壳,内里早已被吸食殆尽。 还要时刻忍受沈寒年的漠视和别人的嘲讽。 可她不悔,人活着,总要为自己争点什么。 谢筱在听到她的话后,眼底划过一丝恐慌,好似她的地位正在被动摇,姜云宁所带来的危险远胜从前。 她在桐花阁说一不二的权力正在消失,在姜云宁发话后,竟然没人出面制止。 陈叔很快带人把谢筱的办公室清空,这里以前是姜云宁的。 除了一些必要材料外,其余东西像垃圾似的被丢出外面。 姜云宁并没有搬进去,只是空在那里,谢筱住的时间长了,她嫌脏,不如空着。 陈叔十分有眼力见的在隔壁收拾出间办公室,今天太过匆忙,其他细节只能以后再补。 姜云宁靠在办公椅上简单闭目养神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 她懒散拿过一看,又闭上眼睛,不愿搭理。 手机响了三遍,在对方耐心耗尽的极限,她才慢悠悠接听。 “姜云宁,”那头沈寒年耐着性子招呼,“今晚家宴,我去接你。” 姜云宁没搭话,而是翻看手机,未接电话里果然有几个爷爷打来的,她没听到,爷爷联系不到她,又找的沈寒年。 “知道了,我自己过去……” 不等她话说完,沈寒年挂断电话。 她向来没有做主的资格,沈寒年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玩偶,任他摆布。 下班后,沈寒年定制的宾利停在大厦左前方的拐角处。 除了必要场合外,他极其不愿意让他二人的关系见光。 正好,也省去她许多麻烦了。 姜云宁打开后座车门,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宽敞的车厢内,充斥着他身上特质的冷香,她不自然摸了摸鼻子。 沈寒年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摘掉耳机斜睨望向她。 姜云宁心中咯噔,不好的预感爬上脊背。 以往跟他独处,沈寒年只会把她当做透明人,任由她拼命找话题,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乞求他分给自己半点余光。 他从未主动,也不拒绝,兀自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外。 如果她做错了事情,那他就会用这种眼神盯着她,寒冷、指责、夹杂些许不宜察觉的鄙夷。 “顾夫人的单子,我安排别人去接。”沈寒年冷声开口,用不容置喙的语气。 姜云宁动了动麻痹的指尖,猛地抬头,双手用力交缠着,眼睫轻颤,喉咙里几乎被酸意填满。 即使她做的再好,尽力努力过,但得舍不由她。 沈寒年永远知道如何把她期待的美好撕个粉碎,他的心好像是她竭尽全力都捂不热的。 她垂下眼,用力捏紧自己的衣服,很轻地问了句:“是谢筱要的?她去找你告状了?” 不过三小时,谢筱就告到了他那里,不到三小时,沈寒年再次把她放在可以舍弃的选项里。 “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沈寒年眉心微皱,不明白她为何提个他没听过的名字,“平盏瓷对顾夫人意义非凡,修好了,锦上添花,修不好,两家结怨。” 他不相信姜云宁的实力,她回桐花阁无非是跟他置气,她放弃事业四年了,达不到以往的标准。 他不允许姜云宁把两家的关系当做她可以胡闹,在他这里找存在感的筹码。 “我会找个技术成熟,资质更老的……” “业内只有我能修复,”姜云宁斩钉截铁打断他,“沈寒年,全球唯一被修复的盏瓷,是我亲手操刀。” 她深吸口气,心中仿佛缺了一块,不痛,经受过这么多,也痛不起来了,空落落的,没有实感了。 那件盏瓷是她的毕设,由老师指导,花费了三年,因为沈寒年说过他喜欢盏瓷独有的青釉色,她满怀期待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当然,她的礼物亦然会同一样的待遇,被丢进垃圾桶或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自此蒙尘。 沈寒年估计早已想不起来还有这份礼物。 “单子我已经接下,合同签了,现在反悔,更得罪人。” 姜云宁似乎冷静不少,她目视前方,看似给沈寒年选择,实际只有一个答案。 多年的不平等对话此刻迎来反转。 沈寒年少有的沉默,他没有多余的表示,仿佛将话题搁置,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 无论他的决定是什么,姜云宁也不再听他的了。 两人相顾无言到达老宅,陈叔迎他们前往餐厅,爷爷已经在等了,疗养多日,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不少。 姜云宁调整情绪,微笑走到爷爷面前坐下。 “爷爷,医生说你可以回来了嘛,可别自己擅自出院,身体要紧啊。” 爷爷对她出格的问话也不恼,对自家小辈格外宠溺。 “检查完才出院,过几天再去,我若是不回来,谁给你撑腰啊。” 爷爷和蔼跟她说完,冷冷瞪向沈寒年。 第8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姜云宁暗叫不好,冲沈寒年来的。 抱着看戏的心态,她默默坐了下去,叫佣人送杯橙汁。 沈寒年面不改色坐在对面,接过热毛巾擦拭后,理所当然说:“我是为了她好。” “孕妇的心情也很重要,”爷爷严厉反驳,“桐花阁本就是她的,何必天天拘着她在家,不累着就行。” 沈寒年面上覆了层寒霜,姜云宁倒吸口凉气。 他连爷爷的话也不听了? “她刚把自己累到住院。” 姜云宁怕爷爷反悔,连忙解释:“是意外,我现在身体很好。” 她瞪了眼沈寒年,她住院的罪魁祸首还有脸说。 爷爷看出点其中猫腻,丝毫不掩饰他的偏袒。 “医生说没问题就行,云宁的工作你别插手,现在家里,她最大,你也别摆张臭脸,云宁又不欠你。” 沈寒年从鼻子里发出冷哼,倒也没再说话。 席间只有她和爷爷小声交谈,像真正的爷孙俩。 爷爷的身体到底大不如前,饭后没过多久便累了,临睡觉前特意留他们在老宅住一晚。 姜云宁抓紧椅背,喉咙堵住了,说不出答应的话。 她曾同普通妻子般向往过跟丈夫同床共枕,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彼此贴着脑袋,十指相扣,哪怕什么都不做,相互诉说各自一天中发生的常事。 可现实往往背道而驰,他们在床上只有歇斯底里的欢爱,而她时常感受不到半点欢愉。 沈寒年如同冷漠的客人,满足欲望后抽身离去,不会有半点留念。 她如今惧怕跟他同处,更不论上床。 姜云宁逃避似的找了个借口离开,准备拖时间冷处理。 等她再回来时,沈寒年已经站在客厅,臂弯间挂着外套,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爷爷背对着她,声音十分严肃:“寒年,我知道你还为当年的事介怀,但云宁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绝对是无辜的。” “还有,虽然我的遗嘱里表明,如果你有孩子,可以获得集团15%的股份,但她爱你,一个女人愿意为你怀孕生子,你就要对她好点。” 沈寒年置若罔闻,嘴硬心更冷:“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之间的事,爷爷别再多过问了,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人例外。” “只要她乖乖的,不损害沈家利益,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他微微颔首,话已至此,他转身就走,对于姜云宁,他没有退让包容的心思。 姜云宁麻木回到房间,空寂的卧室里处处透着冰冷,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所有不被信任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在他眼里,她是个罪人。 残忍手段可以肆无顾忌施加在她身上,不把她当人看,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容器。 无视她的痛楚,擅自定了她的罪,随时抛弃、毁灭。 姜云宁疲惫躺在床上,任由眼泪打湿枕头。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止不住流。 听说眼泪是有限的,是不是只要她在沈寒年身上流完了泪水,今后便不会了…… …… 翌日,姜云宁肿着眼睛起床,更难受的却是孕吐反应。 医生说她这胎怀的艰难,反应也比其他孕妇更厉害。 她趴在马桶上吐得狼狈不堪,手背青筋暴起,身子弓得像只虾米,胃酸灼烧喉咙和食道,辛辣刺激她口水眼泪止不住流。 姜云宁浑身发抖,不止孕吐,小腹的坠痛也让她寸步难行。 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勉强下楼,好在爷爷起得早,此时已经在晨练。 精心搭配的早餐她却毫无食欲,简单吃了两口应付,随手打开手机转移注意力。 一夜过去,系统消息占满弹窗,多个板块不约而同报道同一个事件。 “沈总夜会新欢,神秘沈夫人疑似下堂?” 姜云宁看到标题忍不住笑出声,笑完眼底晦暗不明。 沈寒年昨晚急匆匆离开原来是会情人去了。 这是知道她怀孕,不打算装下去了吗? 结婚四年,沈寒年虽对她不好,但没闹出过出轨绯闻令她难堪过,因此她抱有一丝期待,认为她跟外人不同。 到头来,她还不如外人。 沈寒年为白月光守身如玉,她自作多情认到头上。 眼下她已怀孕,为沈寒年和他的白月光生下孩子,股份也会到手。 所以沈寒年可以光明正大领着白月光出来了,所以她孩子的生物学上的母亲,是她吗? 姜云宁盯着照片以为她会伤心,现在感觉……一般。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昏暗的灯光下,沈寒年还穿着老宅那身衣服,宽厚的背影挡住对方,只有三分之一的侧脸露出来。 尽管如此,暧昧的气息跃然纸上。 从侧脸上看,有点眼熟,但她的交友圈里,绝对没这个人。 姜云宁看了会,头疼到放弃回忆,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个人。” 而在另一边,沈寒年刚到公司,秘书送来咖啡的同时,一如往常汇报工作。 末了,有件事他拿不准,纠结片刻还是说了。 “夫人,因为昨晚的事,调查了那位,需不需要压下去?” 沈寒年动作一顿,从文件里抬头,冷嗤道:“不用,她装了那么久要跟我闹,还不是暴露嫉妒的本性。” “又不是第一次了,随她吧。” 如果真压下热搜,才如了她的愿呢。 姜云宁根本不知道沈寒年的心思,她陪爷爷用过午饭后,叮嘱他好好修养身体,这才让陈叔送她去城东。 城东是老城区,不太繁华,楼不高,透着二三十年的生活气息。 姜云宁上学期间却挺喜欢来这里闲逛,一来这里有条古玩街,有时能捡漏,而且修复用到的原材料也只有这里能买。 二来,这里有股人情味,她很喜欢,计划过以后老了,就搬到这里来住。 肯定安逸极了。 当时想着沈寒年未必能适应这种生活,如今好了,可以把她从未来中踢出去了。 姜云宁浑身轻松,走进熟悉的店面,对着里面大喊。 “仲老板,我这有笔生意要不要做啊,老朋友的,到时候可得便宜点啊。” 第9章 抢?她也配? 她轻车熟路坐下,撑起下巴等候。 不多时,店内走出个胖乎乎,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他身穿中山装,戴了幅蛤蟆眼镜,活像上个世纪的人。 仲老板惊掉下巴,摘下眼镜围着她打转,嘴上啧啧称奇。 “稀客啊,难为你还记得我这破店,你只是嫁了人,又不是被卖进深山老林,两三年不联系,好狠的心啊。” 姜云宁好脾气听他阴阳怪气损一通,毕竟当初她断得太决绝,如今有求于人,姿态自然要放低。 说几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她顺便倒杯温茶递过去,骂到口渴时润润嗓子。 仲老板是她合作多年的伙伴,人脉广、资源厚,修复用到的各种原材料他都能拿到货。 从事这行,谁不喜欢古董呢,偏偏她的手艺能入仲老板的眼,以前没少得他照顾。 他也把她当小辈看待,所以她结婚后毫无预兆退圈,确实对不起人家。 能骂她,至少还把她放在心上,不到绝交的地步。 等仲老板消了气,端着茶杯慢悠悠说:“大驾光临,有什么地方能用得到我老仲了?” 话题转到正事上,姜云宁笑眯眯递上货料单,上面是她调制瓷泥的原材料。 仲老板顺着清单往下看,面色越发凝重,看到最后气笑了。 “胃口倒不小,这上面的东西,起码要五天后才能备齐。” 姜云宁顺坡下驴,恭维道:“仲老板有实力,若是旁人,怕是连进货的路子都没有。” 仲老板挑眉,伸出五根手指:“少拍马屁,这个数,你老师来了都便宜不了一点。” 姜云宁肉都在疼,光是瓷泥,就花去定金的一半了,仲喜这老狐狸还是不肯吃半点亏。 她脸上故作轻松,爽快答应:“没问题,你先帮我准备着。” “想赊账啊?”仲喜一眼看穿,“行啊,免费给我修复五件古董,怎么样?” 姜云宁立刻答应,这可比她出钱划算的多。 二人立刻定下用量以及交货时间,仲喜立刻让人去准备,心情颇好留她在店里多待会儿,看他捡漏的宝贝。 趁仲喜去后面的空档,她望向店外出神,突然,对面店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扯了扯嘴角,真是冤家路窄,在这儿还能碰到谢筱。 对方也看到了她,竟大大方方朝她走来。 进店即是客,姜云宁不能赶人,只好低头喝水,视她如空气。 谢筱则径直来到身边,这下她不好当做看不见了。 姜云宁主动开口问她:“有事?” 没事就滚,别在她跟前碍眼。 谢筱坐在她对面,收起在工作室时的剑拔弩张,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云宁,好巧,在这里碰到你。” 姜云宁摸不准她的目的,索性不搭话。 她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闲聊的地步,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谢筱不在乎她的冷脸,自顾自说:“既然遇到了,我想跟你道歉,之前工作上,我的一些做法确实不妥,但我关心则乱,想让桐花阁发展得更好。” 姜云宁闻言嘲讽勾起嘴角,反问她:“所以呢,桐花阁在你手里几年了,走得全是下坡路。” 谢筱眼底划过不耐,很快恢复如常,愧疚来到她跟前,忏悔道:“我知道我能力不行,比不过你,但我真的有在努力去学。” “顾夫人的单子我也想接,但我不跟你抢,就是想跟你好好相处,我们都是为了桐花阁着想,所以,我们可以联手。” 姜云宁不语,只是盯着她,戏谑的味道快要溢出来。 抢?谢筱配吗? 好好相处?是表里不一,当面向她服软,背地里向沈寒年告状,光明正大抢单子对吗? 不然为什么她前脚签完合同,后脚沈寒年就让她吐出这份大单。 她没从中作梗,谁信啊。 姜云宁漫不经心扫过谢筱,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惹得谢筱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哦?那你想怎么把桐花阁做大做强?” 她不动声色抛下诱饵,静静等她上钩。 谢筱惊喜出声,看向店里展出的原材料,毫不掩饰她的野心。 “让我也参与平盏瓷项目中吧,我可以帮你打下手,别担心委屈我……” “我挺委屈的,”姜云宁揪住她的尾巴,不客气打断她,“凭什么要让你加入啊?你很强吗?” 她起身走到谢筱跟前,轻轻拍打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谢筱,你很蠢,觉得我会放一个跟我有仇的人进组学习平盏瓷的手艺吗?这事就算沈寒年开口,都没门,这话我说的。” 姜云宁看着谢筱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心情大好。 几年了,谢筱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真不知道沈寒年如何能看上她的?不像她的风格啊。 在谢筱恼羞成怒想骂人前,姜云宁提前跟屋内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地离开。 跟她废话无疑拉低她的智商。 姜云宁离开后,让陈叔送她到桐花阁,眼下时间还早,她正好设计下修复平盏瓷的方案。 没想到楚栖竟然跑到公司来看她。 她将人迎到会客厅,楚栖打量装潢精致的房间,朝她竖起大拇指。 “果然,跟沈寒年,太埋没你了。” 她笑着给她递上咖啡,轻声问:“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哦,公司几个项目出了问题,沈寒年在公司发疯,我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 她朝谢筱办公室的方向努努嘴:“这位最近又有什么地方缺钱了。” 桐花阁在谢筱手里就没盈利过,全靠沈氏注资,偏偏谢筱要钱,沈寒年就给,久而久之,谁都觉得她的靠山是沈寒年。 这也是姜云宁不满的地方,沈寒年哪是好人啊,商人重利,前期注资,那他在桐花阁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她迟早会被架空。 好在她发现及时,尽快扭亏转盈,把债还上,彻底跟沈寒年断绝关系。 姜云宁垂眸深思,怔怔看了会楚栖,心思却飘到其他事上。 她摩挲杯沿,若有所指问她:“沈寒年最近过得挺得意的啊,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连你都压不住。” 楚栖一愣,不懂她的意思。 姜云宁掏出沈寒年夜会情人的照片递给她看,不错过楚栖半点表情。 楚栖在公司跟他相处时间长,更了解沈寒年身边有哪些女人。 从她身上打听线索最方便了。 第10章 会是她吗? 楚栖神色迟疑,接过照片细细观察,突然恍然大悟哦了声。 “我认识她,卢娜娜,演员出身,之前一直在国外拍戏,回国发展不久,听说她跟沈寒年是同学,但具体到哪种地步,他没说。” 楚栖还回照片,谨慎道:“云宁,你别多想,如果他们真发生点什么,早就有了,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旧情复燃的。” 姜云宁自嘲别过眼睛,酸涩扯开陈旧的伤疤。 可在沈寒年那帮朋友眼中,自己不就是用下三滥手段、横插别人感情的小三嘛。 人在不在身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沈寒年心里有她,那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演员出身……最看重事业和身材保持,找人怀孕生子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久居国外,会是她吗? 姜云宁盯着照片出神,楚栖静静等着她,担心她会出事。 “楚栖,谢谢你,我只是问问而已,别告诉沈寒年,好吗?” “那就好,放心吧,我不会多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累到自己。” 姜云宁送她离开,回来时把卢娜娜的照片贴在办公桌上,笔尖点了点,浓郁墨汁印染出一大片脏污,她重重在旁边的沈寒年身上打了个叉。 而她叫人调查卢娜娜,很快回了消息,跟楚栖说的大差不差。 但她在国外的经历,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似的,没有半点信息。 有人帮她善后,能有这份势力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姜云宁心中早已无波无澜,捏着钢笔的手捏得死死的,骨节泛白。 卢娜娜有保护伞,她现在还不能彻查,只好按下不表,专心投入到修复工作中转移注意力。 出了几个修复方案,姜云宁都不满意,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少了平盏瓷特有的韵味,她却少了那份灵气。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直到陈叔这天送她回家时提了嘴明天接她去产检,她才意识到正好怀孕三个月了。 没得知真相前,她百般哄着沈寒年陪她一起,像普通夫妻似的见证孩子的成长。 沈寒年充耳不闻,甚至厌烦反问她:“我很忙,姜云宁,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吗?” 她当时羞愧得面红耳赤,宛如做错事的孩子。 即便如此,她却反思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之后再也没敢提孕检的事。 姜云宁收回思绪,淡淡答应陈叔,不再表现出对孩子的任何期待。 陈叔察觉到些许异样,微微皱眉,见姜云宁没有多余的情绪,也就没多说。 隔日,他早早开车送她到医院,等在停车场。 姜云宁早已习惯独自产检,在周围孕妇都有人陪伴的对比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突兀。 她单独抽血、做b超,机械般躺在床上任由冰冷的探头在小腹上打转。 早上没吃,又抽了三管血,姜云宁的脸色映照出死一样的惨白。 阵阵眩晕感袭来,耳边是医生欢快的恭喜,姜云宁分不出半点力气去听她说话。 接下来她又取了报告单,趁这功夫,她从自助贩卖机里买了个面包混着冰凉的矿泉水咽下。 凉意刺激胃里痉挛,姜云宁自虐般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医生办公室,是沈家的医院,主治医生专门负责她的孕期产检。 看到她的脸色,医生忍不住强调:“沈太太,您要多注意身体。” 说着,他凝重看完全部报告下了结论:“胎儿发育得很好,但你的身体透支严重,我会向沈总报告,接下来需要静养才行。” 他快速在纸上写着什么,姜云宁立刻抬手按住他。 “这几天没睡好而已,不用跟他说,有爷爷盯着,很快就能养回来。” 姜云宁不愿让沈寒年知道她的情况,尽管医生直接向他汇报。 无可奈何,她只好搬出爷爷当挡箭牌。 医生思考片刻,撕掉那页纸,多给她开了点温和的补品。 可能是医生的让步使她多了些不该有的想法,她鬼使神差地问:“医生,如果我的身体很差,保不住这个孩子怎么办?” 姜云宁抚摸小腹,声音发抖,尚未成型的孩子是否是一条生命的界限太过模糊。 可他的存在让她感到太过恶心。 沈寒年强加给她的罪恶,最好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那她必须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出的话格外冰冷:“沈总吩咐过,一切以胎儿为重。” 必要时,可以提前剖宫产取出来,以现代医学技术,完全可以保活胎儿。 “当然,沈太太不必太过忧虑,胎儿的状态很好,是个闹腾的小家伙,可能孕吐反应很严重,您忍忍。” 姜云宁僵坐在原位,身影单薄得令人心疼,她真切感受着心脏的温度渐渐冷却,冷冽的暴雪在内心里肆虐,割地千疮百孔。 她的命果然卑贱到一文不值啊。 胎儿寄生在她体内,贪婪吸食她的血肉,却是她能活命的资本。 她太高看自己了。 姜云宁苍白薄唇颤抖几瞬后,终究一句话没说,她甚至礼貌朝医生道谢,起身离开。 外面的女人早已等不及,在她开门的瞬间,直直冲过来,旁若无人撞开她朝里走去。 后腰撞到门把手,酸痛麻痹半边身子,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她任由眼泪滑落,低头弯腰,久久缓不过来。 可能是她保持的姿势太久,女人终于有所反应。 她摘下墨镜,秀气的眉毛微微隆起,语气不善说:“我没碰到你,医院不是你碰瓷的地方。” 姜云宁轻吸口凉气,抬手擦掉眼底的湿润,刚抬眸准备开口,看到来人后,喉咙便被黏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女人披着艳丽的栗色大波浪,张扬的五官看起来气势十足,一双极具代表性的狐狸媚眼不悦盯着她。 她一眼便认出这双眼睛,办公桌上贴着的那张照片上,她看了无数次。 卢娜娜怎么会在这里? 稍许,姜云宁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妇产科办公室,卢娜娜既然能来,就证明……她也怀孕了! 第11章 我听不得狗叫 姜云宁不由自主望向她的肚子,小腹平平,不像是怀孕的样子。 可她手中的孕检报告单明晃晃告诉她,卢娜娜绝对怀孕了! 姜云宁看了无数次,怎么会错呢。 难怪沈寒年对于狗仔的偷拍无动于衷,放任外人猜测,原来是在为将来的公开造势。 那他有了与爱人的孩子后,会比她堕 、胎,然后离婚吗? 姜云宁的身子摇摇欲坠,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感觉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可她还没复仇呢,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愿? “看什么看!”卢娜娜警惕低声呵斥,担心身份暴露,被人发现丑闻。 卢娜娜显然没认出她,毕竟只有圈内的人才知道她和沈寒年的关系。 “认错人了。”她淡淡回应,坚定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她走出医院,快速坐进后座时,她才发现心脏跳得如此之快。 陈叔疑惑地从后视镜看她问:“怎么了?检查结果不好?” 姜云宁摇摇头,挑了几个好的让他回去说给爷爷高兴高兴,随后便沉默,偏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手机震动两下,沈寒年发来消息,让她收拾下,晚上参加一场私人性的聚会。 姜云宁重点关注错误,最近事情太多,竟然忘了给他取消置顶。 她对沈寒年最上头的时候,不仅把所有联系方式将他设为第一联系人,还给他添加了特别提醒,特殊日子不将手机静音,担心错过他的消息。 只不过特定的响铃很少响起过,有事的话,沈寒年大多让秘书通知她,像对待下属无异。 姜云宁慢悠悠取消置顶,抹掉当初可笑的爱意。 她漫不经心翻看宴会名单,正准备回绝时,看到顾夫人的名字,刚打完的一行字删除,回去个“好”。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姜云宁挑了家最近的妆造店,简单做了个发型,放弃华丽繁复的礼裙,选了套休闲工装。 黑色西装下是熨帖的白衬衫,头发散下,领口敞开,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小截精致锁骨。 同色腰带束于腰间,遮住隆起的小腹,笔直的长筒西裤衬得双腿修长,精致的五官透着几分干练。 普通的工装有些单调,姜云宁戴起一副无镜金丝眼镜,单边细链反射出冷若凝脂的肌肤,不苟中多了几分禁欲,惹得人无暇猜想。 做完这些,她往晚宴现场赶去。 私人性晚宴规矩并不多,大多的年轻人,形式不拘一格,三三两两相熟之人聚在一块闲聊。 姜云宁到时,尽管不愿意,还是被带到沈寒年那桌。 他周围坐满了人,依旧没她的位置。 她不在意,随意选个靠边坐下,身形还未稳,桌上便传来不怀好意的戏弄。 “哎呦,今日怎么了,沈太太不争寒哥旁边的座位,倒显得咱们不懂事了,还是说终于认清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你错啦,真明白的话,她就不应该来,每次硬融咱们的圈子,纯纯恶心啊。” “寒哥,你怎么受得了啊,想当初,那位嫂子就不会……” 沈寒年眉眼扫过那人,那人自知说错话,连连打嘴赔罪,谄媚自罚三杯,心中依然不服气,朝姜云宁甩几个眼刀子。 姜云宁熟视无睹,指尖蜷缩着,快速渡了几口气,排解心中的涩意。 她被群嘲围攻时,他作壁上观,提到心尖上的白月光,哪怕连个名字都没说出来,他也不准。 是她不配跟白月光相提并论了。 姜云宁举起温水抿了几口,快速收拾好情绪,后背靠在沙发上,姿态舒适悠闲。 润过喉咙,她漫不经心抬眸觑向那人,凉凉道:“既然你对我的到来很有意见,那以后让沈寒年不要通知我了。” 她说完嗤笑,充满了挑衅:“你能做他的主吗?” 男人面色瞬间阴沉下去,慌乱看向沈寒年,又看看她,明知姜云宁在给他挖坑,却无济于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沈寒年叫她来的。 以前哪次不是姜云宁自诩沈太太过来自找存在感,沈寒年不把她放在眼里,默认他们可以随意奚落嘲讽,姜云宁怎么敢的? 不等他想到反驳的话,姜云宁率先开口:“不能就闭上狗嘴,我听不得狗叫。” 姜云宁说完转身面对沈寒年,他仰头喝完杯中酒,对此不置可否,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她早已习惯,于她,无论好的坏的,沈寒年一贯的冷处理。 “有事?”她问,没事的话,她可要办自己的了。 沈寒年挑眉,没想到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不过只当她在闹小脾气,没放在心上。 “等会儿跟我去见顾夫人,谈谈那项合作。” 姜云宁心中咯噔一下,他竟然还没放弃。 在他心里,谢筱的优先级都比她高。 无关好坏,姜云宁都不想去。 可沈寒年不给她迟疑的机会,起身拽住她的手腕,就要去找顾夫人。 姜云宁试图挣开,对方力气太大,没成功,反而手腕传来热意,怕是肿了。 她踉跄跟在他身后,突然沈寒年停住脚步,她差点撞在他的后背,诧异往前看。 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年轻男人,身上穿着跟她同色的西装,袖子挽在臂弯间,俊朗的五官,后脑勺留着狼尾,添了几分不羁。 “沈总?我是顾怀津,”男人主动伸手表示友好,随后解释,“家母身体突感不适,提前离场了,让我向你表达歉意,至于你要说的事,等以后再谈。” 沈寒年面色冷凝,沉默片刻后,沉声道:“真是可惜,那代我向顾夫人问好。” 姜云宁听不出他在可惜什么,可惜他的目的没达到,还是可惜顾夫人身体不好。 大概是前者吧。 她低着头装透明,沈寒年突然接了个电话,仿佛将她遗忘似的丢在原地,自顾向角落走去。 姜云宁尴尬朝顾怀津点头示意,打算从后门溜走,结束今晚的闹剧。 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 “你的手腕肿了,我带你去上药吧。” 第12章 为了单子,无所不用其极 姜云宁神色一怔,垂眸扫了一眼红肿的手腕,是被沈寒年拽过的地方。 唇齿间反复提及沈寒年,她的心脏再也不会为他跳动。 “没事,谢谢你的好意。”姜云宁笑着转身朝顾怀津道谢,陌生人的善意,沈寒年的冷漠,好似一场倒反天罡的表演。 她只觉以前的自己,很可笑。 “沈太太,家母鲜少夸人,我却时常听家母在家中夸你文物修复手艺了得,所以,今晚我冒昧借用沈太太几分钟时间,能和我聊聊文物吗?” 顾怀津说明来意,他想筹备相关拍摄计划。 顾夫人夸她? 姜云宁缄默片刻,点头应下顾怀津的邀约。 她现在势单力薄,沈寒年一直觊觎她手中的单子,势必要将修复平盏瓷一事交给谢筱。 单打独斗,她没有胜算。 顾怀津释放的信息是真是假,她不便窥探。 只要能让她拿下修复平盏瓷,被利用也好,被嘲讽也罢,她都不在乎。 萍水相逢的利用嘲讽,比日积累月的恶言,杀伤力微乎其微。 “沈太太,请。” 姜云宁点头附和。 她跟在顾怀津身后踏上二楼,垂眸望着楼下的推杯换盏,对于她的出现和离场,他们没有任何察觉。 呼! 姜云宁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这是消肿的药膏,擦擦吧。”顾怀津将药膏递给姜云宁,领着姜云宁前往二楼的阳台。 夜晚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 顾怀津将旁边的毯子递给姜云宁,略表歉意的开口:“里面太闹腾,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受冻。” “谢谢。” 姜云宁不是矫情的人,她现在有孕在身,哪怕肚子里的生命令她恶心,她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体。 毕竟,那句“一切以孩子为重”的言语,就像一把匕首,一直扎在她心口。 沈寒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她最后一点退路都断的干干净净。 “我最近准备筹备关于文物的拍摄计划,听见今晚沈太太会出席参加,才特意来的。”顾怀津不太喜欢虚头巴脑的宴会。 不仅浪费时间,还毫无意义。 拍摄计划? 姜云宁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哪怕转瞬即逝,还是被顾怀津捕捉。 顾怀津笑着开口解释:“忘了做详细的自我介绍,我是一名导演,拍了几部小片子,最近正在筹备。” 说着,他递来名片。 姜云宁接过,名片背后熟悉的背景,她才发现是她以前比较喜欢的文艺片,学生时代看过好多遍。 顾怀津竟然是这部电影的导演。 “顾先生真会说笑,我看过您的电影,很厉害。” 姜云宁在顾怀津身上感觉到释放的善意。 她也愿意继续聊下去。 话题的插入点虽与她想要争取的目的有些出入,但同顾怀津聊天,她感觉很舒服。 “有机会可以去试试。” 两人相谈甚欢。 “风大了,我们进去吧。” 顾怀津提议得到姜云宁的认可。 “好。” 姜云宁原以为今晚的宴席会以轻松愉快的方式结束。 偏偏有人不遂她的愿。 “云宁,我有点事想和顾先生聊聊。” 楚栖的出现打碎姜云宁的好心情,特别是看见跟在楚栖身后的谢筱,心底那股无名怒火瞬间被点燃。 姜云宁知道他们是为何事而来。 为了拿下修复平盏瓷的单子,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楚栖见姜云宁不为所动,面露哂笑,她知道姜云宁心中不爽,但无可奈何。 沈寒年不愿意,谁都没办法。 “顾先生,关于修复平盏瓷一事,希望你能出面,将单子交给谢筱处理,她文物修复的能力也不差。” 楚栖当着姜云宁的面抢单,话说完偷偷给她做了个为难的表情。 姜云宁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楚栖的身后是沈寒年。 沈寒年不想让她得逞的事,不论多低劣的手段,他都会用在她身上。 她就这么让沈寒年恶心? 也是,毕竟在沈寒年心里,她抢了白月光的位置。 姜云宁内心自嘲一笑。 她以为她心口不会痛,可看见沈寒年一次又一次无底线的手段,结痂的伤口还是被撕裂,渗出血。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不能出面,我也代表不了家母,家母很欣赏沈太太的手艺,也放心将修复平盏瓷一事交给她。” 顾怀津温和的笑着拒绝,“家母一向信奉做人要厚道,做出选择就不会更改,白纸黑字定下的合同更不会随意毁约。” 他了解自己母亲,哪怕今天他们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当说客,也会无功而返。 顾怀津的拒绝令姜云宁心底一震,她没想到顾怀津会拒绝。 楚栖欲言又止,最终带着一言不发的谢筱提前离开。 细小的插曲并没有搅动晚宴的风云,直到宴会结束前,沈寒年都没出现在姜云宁的面前。 姜云宁同顾怀津的互动,沈寒年都看在眼里。 握着红酒杯的手紧紧收拢,似要将酒杯捏碎。 “沈哥,来继续喝。” 紧挨着沈寒年的男人高举酒杯吆喝,晚宴难得放松,他可不想被无关人打搅好心情。 沈寒年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男人悻悻地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 晚宴在波谲云诡中散场。 姜云宁谢绝顾怀津提出送她的好意,她想一个人放松一下。 岂料,踏出宴会厅的刹那,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和车停在她跟前。 “上车。” 冷冽的语气从摇下的车窗飘出。 沈寒年连视线都不愿在她身上扫过。 他已经厌恶到她这种地步? “嗯。” 姜云宁收拢心思,顺应沈寒年的要求。 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她的复仇计划还没结束,这点屈辱还不足以让她难堪。 车内气压骤减。 “顾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瓷的地方,姜云宁,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沈家,沈家若是在你手上闹出丑闻,丢了沈家的脸,我不会轻饶你。” 沈寒年威胁的语气窜进姜云宁的耳底。 姜云宁只觉可笑。 “近日也不知是谁闹出了丑闻,让沈家丢脸。” “姜云宁,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沈寒年冷冷地瞥了一眼姜云宁,他做任何事,姜云宁都没资格插手。 此话一出,姜云宁暗自冷笑。 沈寒年,这笔账,她早晚会讨回来。 姜云宁偏头看向窗外,如果不是还未找到沈寒年的白月光,没搞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她又何必在沈寒年身边一忍再忍。 第13章 称呼就是枷锁 叮! 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发出声响,姜云宁瞥了一眼,是顾怀津发来的消息。 自那日晚宴结束后,她和顾怀津就没有任何联系。 【沈太太,思来想去,今日还是冒昧给你发出邀请,想请你担任我新电影的艺术指导,不知沈太太能否赏光前往,如有打扰,实属抱歉。】 顾怀津将定位地址的消息也发给姜云宁。 她看着顾怀津的消息,指尖不停地摩挲着屏幕,屏幕的光亮在她指尖下忽明忽暗。 她迟迟没有回复顾怀津的消息。 “太太,先生叫你下去用餐。”保姆平淡的语气在门外响起,姜云宁掩去眼中的思绪,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呼! 轻呼一口气,姜云宁起身走出房间。 她不想看见沈寒年,一直磨蹭不想下楼。 偏偏沈寒年不遂她的愿。 沈寒年明明对她恶心到极致,却偏要让她一起用餐。 真讽刺。 姜云宁刚坐下,从沈寒年口中的嘲讽悉数砸在她身上。 “姜云宁,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姜云宁眼神微闪,缄默不言。 掌心覆在小腹上,指尖一点一点的掐紧,似要捏死肚子里的孽障。 最可笑的却是,她现在需要倚靠未成形的胎儿在沈家活下去。 “姜云宁,说话!” 沈寒年不满沉默不语的姜云宁,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姜云宁撕裂。 姜云宁抬头看向沈寒年,平静的眼神像一摊死水,没有因他是沈寒年而泛起涟漪。 沈寒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都是姜云宁的把戏。 “沈寒年,你放心,我怎么舍得饿死自己。”姜云宁移开眼神,迅速的解决早餐,起身上楼将自己关在房间。 沈家压抑的氛围直到沈寒年离开才消散。 姜云宁看着沈寒年的车驶离沈家,她才回复顾怀津的消息。 【艺术指导不敢当,既然顾导提出邀约,我怎会拒绝。】 姜云宁换了一身休闲服,她这次不想用沈家的司机带她前往顾怀津发出的地址。 刚准备走出沈家,顾怀津的消息再次传来。 【多谢沈太太赏光,我已经派司机去接你,劳烦沈太太稍等片刻。】 【好,谢谢。】 姜云宁掐断联系,看着自己双手空空前去不太礼貌。 她又转身折回房间,选了一件自己在古玩市场淘到的文物,是一个瓷碗。 拎着包装的礼盒走出沈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她面前。 “沈太太,顾先生让我来接你前往片场。” “好,谢谢。” 姜云宁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穿过高楼耸立的大厦,穿过稀稀疏疏的平屋,穿过一片荒野的黄土地,最后停在古香古色的小镇。 “沈太太,里面是拍摄区,车子不能开进去,还得麻烦你跟我走一段路。” “没事。” 姜云宁不是金枝玉叶,更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她拎着礼盒,跟在司机身后前往顾怀津的休息室。 “沈太太,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找顾先生。”司机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太多。 姜云宁读懂对方的意思,“我知道规矩,你去吧。” 拍摄场地,闲杂人严禁入内。 她现在对拍摄场地不熟,也不会冒然出去瞎逛。 等待的间隙,姜云宁检查了一遍手机里的瓷碗照片,这件瓷碗是她练习,恢复手感的,算不上古董,但做工非常精细,她花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将瓷碗修复。 但破碎的瓷碗,尽管谨小慎微微的修复,还是难以复原。 裂痕依然存在。 就像她和沈寒年,裂了就是裂了。 “沈太太,久等了。”顾怀津站在门口,抬手叩响房门,哪怕休息室是他的地方,但该有的分寸,他不会省。 “没有,我也是刚到,别叫我沈太太了,叫我云宁吧。” 称呼像是枷锁,桎梏到她喘不过气。 姜云宁将手中的礼盒递给顾怀津,“小礼物,还请顾导收下。” “好,那你也叫我名字吧,别生分。” 顾怀津没有推辞,爽快的接下姜云宁递来的礼物。 “我先带你去逛逛,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给你讲一下我拍摄故事的剧情,看看哪里不足,还请你提点一下。” 顾怀津对文物了解不多,但心中一直想拍摄关于文物的电影。 如今的社会越来越浮躁,他想借用文物,给浮躁的打工人带去一丝喘息的机会。 哪怕只有片刻宁静,他想他的电影也是成功。 “指点不敢,倒是可以说说我的见解。” 姜云宁跟着顾怀津在拍摄场地闲逛,她从顾怀津口中得知,顾怀津想拍摄借文物之口,隐喻当今社会现实的问题。 文物不会说话,但裂痕会。 剧情算不上新颖,但想拍好却很难。 她不了解拍摄,但成功的电影是要引起观众的共鸣。 “我觉得不需要选用高高在上的瓷器,主角的人设也不需要很完美,太完美的人设呈现出来的感觉很扁平,很难吸引观众前往电影院观看。” 姜云宁提出自己的想法。 “文物不在贵重,无论是近代还是更远的历史,只要是文物,都能传递声音。” 提及文物,姜云宁像是打开话匣子,绘声绘色的说出她的想法。 顾怀津能感受到此刻的姜云宁不像包裹层层面纱,让人觉得是虚无缥缈的人的样子。 他没有打断姜云宁的言语,默默地记下姜云宁的建议。 顾怀津很庆幸结识姜云宁。 身为豪门阔太的姜云宁身上,没有攀炎附势的虚荣,只有做人的真诚。 “不好意思,说的有点多,你不会嫌烦吧。” “不多不多,我还巴不得你多说一点,我好多取一点经。” 顾怀津笑着回应,手机忽然传来一震振动,顾怀津扫了一眼消息,“沈太太,你的休息室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 “好。” 姜云宁待在剧场很惬意,少了让人心生厌恶的沈寒年,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她真为以前的自己惋惜。 她不恨以前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满眼都是沈寒年,沈寒年才是她的天,没有沈寒年,她会活不下去。 现在,她要谢谢沈寒年。 沈寒年亲手将过去的自己杀死。 现在的她,是在揉碎的泥土里重新长出来,是在黑暗里无数次厮杀才拼出的自己。 她终于活成了自己。 翌日。 姜云宁跟在顾怀津身后前往拍摄场地,无意间发现一抹熟悉的背影。 “她是?”姜云宁无意间发出声音。 第14章 孩子真正的母亲会是她吗? “卢娜娜,你认识?”顾怀津向姜云宁介绍。 姜云宁微微摇头,没有言语。 她没想到会在顾怀津的剧组碰见卢娜娜。 她不想将自己的私事放在台面上,何况,这件事见不得光。 顾怀津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他敏锐的察觉到姜云宁和卢娜娜之间存在某种关联,但这是她们之间的私事,他无权过问。 “导演,现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场记朝顾怀津小跑而来,顾怀津点头附和,偏头对着姜云宁略带歉意的开口:“云宁,我要去忙了,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去看看怎么拍摄,要是没兴趣可以在片场周围随便逛。” “好。” 姜云宁没有乱走,她跟着顾怀津去拍摄现场,她坐在顾怀津旁边,看着顾怀津在屏幕外掌控全局。 专业的事她插不上手。 姜云宁悄无声息的离开,她想四处走走,顺便去找卢娜娜。 无巧不成书。 她还未找对方的茬,卢娜娜反而来找她的茬。 姜云宁挑眉一笑,看着气势汹汹,双手抱拳,挡住她前路的卢娜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有事?” “别以为跟顾导走得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角色,别做梦了。”卢娜娜趾高气昂的语气让姜云宁只觉可笑。 姜云宁张口欲言,却被卢娜娜抢了先,“还有,别以为在医院碰见我,就以为拿捏了我的把柄,做人别贪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 姜云宁故意将带有婚戒的手捋着额前的碎发,“卢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和你抢角色,而是以沈氏投资人的身份视察片场。” 姜云宁故意提及沈氏,暗中观察卢娜娜的表情。 卢娜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卢娜娜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我卢娜娜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要是在我身上投资的人,还不曾输过。” 姜云宁缄默不言。 沈寒年竟如此在意卢娜娜,甚至不惜动用个人资金对卢娜娜进行投资? 他是觉得自己腹中的胎儿板上钉钉,就可以不用藏着掖着? 卢娜娜见她闭口不谈,故作不屑地转身离开。 姜云宁若是仔细去看,定会发现卢娜娜仓皇而逃的背影,可她现在陷入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漩涡中,将卢娜娜认定为沈寒年的白月光。 许是理智尚存,无论心头如何怀疑,她都需要事实的证据。 抬头却发现卢娜娜不见了踪影。 算了。 不急于一时。 既然得知卢娜娜在顾怀津的剧组,她想拿到卢娜娜的dna有的是机会。 她要做羊水穿刺! 她要看看腹中的胎儿到底是谁的卵~子。 姜云宁深呼一口气,找到目标,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比起之前虚无缥缈的猜测,现在她至少有了实质性的进展,离她揭开真正面纱,指日可待。 她背着手,开始仔细观摩片场。 “喂,那个谁,你抓紧去换衣间把衣服拿过来,还磨磨蹭蹭干什么!” 姜云宁疑惑地望去,只见,对方很不耐烦的催促:“还不快去,看我干什么,看我就能让衣服长脚自己飞过来?” “好。” 姜云宁知道对方把她当做工作人员,她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正好无事,帮个小忙她也乐意。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卢娜娜从中作梗。 卢娜娜记恨姜云宁,要给姜云宁一个教训。 她看着姜云宁前往换衣间,立即朝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 姜云宁踏进换衣间那刻起,身后的门突然被上锁。 姜云宁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换衣间的门,她不用多猜,这件事肯定是卢娜娜派人指使。 毕竟,和她有冲突的人只有卢娜娜。 姜云宁没有慌乱,她让自己保持镇定,她要想办法出去。 许是在沈寒年身边待久了,她学会了凡事靠自己。 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包括顾怀津。 她在换衣间寻找称手的道具,只可惜,换衣间除了一堆衣服,她没有发现能撬门的工具。 衣服? 姜云宁灵光一闪,她的目光望着衣架子,现场的衣架子大多都是可拆卸的铝制品。 她将衣架子拆下,换衣间的门虽然算不上结实,但还是耗费她不小的力气。 破门的刹那,姜云宁看见匆匆而来的顾怀津。 “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门。”姜云宁不慌不忙的将衣架子组装好,将地上的衣服重新挂在上面,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小腿多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应该是破门时,被铝丝划伤了。 “中场休息,打你电话没人接听,听见有人看见你往换衣间走,我想着来看看,没想到你被人锁在里面了。” 顾怀津歉意地开口:“是我安排不周,还害你受伤。” “没事,这不关你的事。”姜云宁毫不在意,她不是将过错随便推责给无关人的人,此事跟顾怀津扯不上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 这点通俗的道理,她还不至于糊涂。 “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小伤,我回家自己处理就好。” 姜云宁看了一眼小腿上的伤口,这点小伤不需要去医院,她也不想去。 沈氏旗下的医院有多家,她不想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 “顾导,有件事我想麻烦你。”姜云宁想拿到卢娜娜的把柄,但又不太想去医院查。 现在摆在眼前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你说。” “帮我查一下监控,我想知道是谁。” “好。” 顾怀津欣然接受,姜云宁没有将罪怪在他身上,他就阿弥陀佛,现在对方提出任何条件,他都不会推辞。 何况,查监控这件小事,他更不会拒绝。 “我派司机送你回去。” 顾怀津也不好再将姜云宁留在片场,这次是被锁,下次呢? 剧组人多眼杂,他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实在难以招架。 “真的很抱歉,让你来玩,反倒是弄巧成拙,让你受伤。”顾怀津再次表达歉意。 姜云宁笑了笑,“顾导,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你也别将罪揽在自己身上,何况,提出感兴趣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