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馄饨，四勺辣》 第1页 《一碗馄饨，四勺辣》作者：大鱼头【完结+番外】 文案 不给亲，不给抱，都是不给兄弟面子。 本以为是男子高中生的沙雕日常，结果他们竟然冲破友情的束缚，谈起了恋爱。 偶尔说骚话但总是不争气先脸红的忠犬攻x内心戏十足一本正经犯二的猫系傲娇受/忠犬攻x病弱受 「啥玩意？」周城连忙冲进了房间，只见宋至雨站在书桌前拿着一张照片，宛若一尊石像，呆呆站着。 周城走近宋至雨身边，照片也越来越在视线中放大、清晰。 「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但说实话，我受到了惊吓。」 「这……」周城一时无从解释，照片上俨然是一个顶着彩色莫西干头，身着宽大t恤和肥大喇叭裤的非主流的少年在东京塔下老老实实地比着剪刀手。 「兄弟，你真是时代的弄潮儿。」 校园小甜饼（虽然可能多数是傻），1v1，he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至雨，周城 ┃ 配角：宋子鱼，郭南星，慕容保保 ┃ 其它： 第1章 序章-雪国列车 十一月份了，北方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也不算反常，只是雪下得稍微大了一点。在飞机犹犹豫豫晚点了几十小时之后，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取消了航班；最近半个月以内的高铁票也早已抢售一空，不得已之下，周城买了离当下时间最近的一趟火车——凌晨3点的kxx。 火车的「k」「t」「z」和星巴克的「中杯」「大杯」「超大杯」一样是个白色谎言，快车其实一点也不快，其实是特别慢。从n市到h市，一路晃晃悠悠，竟然能熘达三十多个小时，可以说是火车界的老大爷。 狭长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泡面气味混合而成的新味道、从两头向中间扩散的香菸味以及无法描述的另一种味道。周城手持着蓝色的车票进入车厢的那一瞬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的位置车厢中部靠窗，周城到的时候发现上面已经有人坐了，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一对小情侣正倚着窗户在亲热，对坐的老头则是捂着孙女的眼睛，一脸尴尬。 「不好意思打扰了，您好像坐了我的位置。」 「去去，回你的座位去。」那女的百忙之中瞅了一眼周城，明显吃了一惊，随即不耐烦地推了推身边的男的，示意他先住嘴。那男的裹了一件青绿色的棉袄，屁股虽已经离开了座位，眼神却依依不捨。 周城高大的身躯被困在狭小的座位上，显得有些侷促，加之穿着长款的藏青色大衣在颜色各异的棉袄间格格不入。 身旁的女的显然鲜有见过长相俊朗、衣着整洁光鲜只拿着一个公文包就来坐火车硬座的男子，她望着身边对着窗户发呆的男子的侧面轮廓，发起了呆：棕色的头发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深邃的眼睛映衬着窗外向后飞驰的路灯、高挺的鼻子似绵延峻岭以及微薄的嘴唇像……总之，这是一张让人浮想联翩的脸。 此时的女子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和身边这个男人，来一次浪漫的火车邂逅。 「哈…哈喽？好啊油？」女子鼓起勇气。 「你好，我会讲中文的。另外，我是中国人…」周城礼貌的回应，用清晰地普通话。如果再多说一些，甚至带有一丝南方口音。 「哦，看长相我还以为你是美国人呢？那你一定是混血咯？」 「我母亲是法国人。」 「那你中文真好。」女子由衷地夸赞。 「嗯。你也很好。」周城又扭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过了好久才有一盏路灯。 怀中的手机拿了又装，装了又拿，最终还是决定攥在手中。周城打开电话，删掉了皮特助理的百十条未接来电，点开拨号，熟练而迅速地按出一串数字又删掉，拨出又删掉；打开简讯，打出一段推敲过许多次的文字，编辑好了又删掉，他想到宋子鱼说过：现代的中国年轻人早就摒弃了这种传统的通讯方式，而是改用微信，于是他又打开微信搜索了一串名字——查无此人，又输入另一串名字，仍是没有结果，只能怅然关掉，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好友。 这该死的傢伙，又改微信暱称！这个人平时的社交生活是有多丰富！他一想到就有些恼火。 「你到哪站下啊？」身边的女人再次挑起话题。 「h市」 「那咱们是老乡啊！」女人感慨道。 「去看朋友。」周城说。 「你对象？」女人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释怀了，这样的长相，就算是个一穷二白的骗子都不可能没有女朋友。 「不是。」周城苦涩地笑了笑。 「那就是喜欢的人。」女人看到周城的表情，一脸笃定地说道，「什么样的姑娘需要你连夜坐三十个小时的火车去看她，真了不得！」 周城只是摇了摇头，沉默地盯着手机。 「你都准备去找她了，现在不就是打个电话么！姐帮你，电话号码多少？」女人已经自动切换了角色。 周城连忙摇头，可手仿佛不听使唤般地按出了一串数字。 「姐帮你，追女孩子就是要果断！你看这么一按，不就结了？多简单！」 周城下意识地想要夺回手机，按下拒听键，可是女人将它远远得拿到一边，等待接通。周城坐在角落，紧张之余却隐隐有一丝期待。 第2页 他又换了新的号码，这次还会是一样的结果吗？ 「通了。」女人说。 周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双手举到了半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餵……」一个疲惫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通话质量不佳的原因，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是个男的。」女人打手势道，脸上还挂着一丝歉意，仿佛目睹了一个悲剧的现场。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但周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以一字回应：「餵。」随后，他明显感受到了电话那头的沉默，过了一会，那头回应道：「你打错了。」 「你打错了。」 「我打错了……」周城机械的重复道。 然后是一阵嘟嘟的忙音。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女人面有愧色，她没想到再帅气的男人也逃脱不了头上绿油油的命运。 「没事，我打错了。」周城挂起程式般的微笑。 倚窗，看窗外的景色——一片漆黑，不可见一物，唯有窗间的水珠散发着生气。周城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方才电话里的男声。 「你打错了。」 「你打错了。」 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沙哑，是又生病了么，还是只是又通宵打游戏没休息好。一个人待在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没事的，像你条件这么好，肯定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女人安慰道。 「谢谢你。」周城是真的很感谢身边这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和几年前一样，他总是行动先至，而脑子空空如也，不知如何表达。一回国，他交代完事宜，便立马赶到h市，对外说是考察分公司的建址，于自己而言是私心作祟，想着能趁机见他一面……这么想着，周城又陷入了沉思。 而在女人眼里便是失意的男人盯着手机在痴痴发呆，不禁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简陋的座椅加之瀰漫的烟雾和泡面味最终还是阻挡不了数十个小时的国际飞行和等待带来的疲惫，困意在不知不觉中袭卷了周城全身，他就这么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睡着了。 依稀梦中好像回到了中学的时候，和一个面目不清的人一起窝在教室的角落里吃泡面。 「真香！」那个人将泡面高高举起。 「给我也尝一口！」周城焦急地喊道。 …… 「喂！」周城被火车的急停惊醒，此时夜已经是至暗了，周遭的人也减少了些，刚刚身边的女人也已经消失了，可能是已经下车了。然后周城惊讶的发现和那的女人一起消失的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一时庞然无措。 …… 时间是三日后的早晨八点，他熨烫好的衣服经不住旅途的折磨平添了几道褶皱，没有钱财买一桶泡面却沾染了一车的泡面气息。刚出车门，一阵彻骨寒漫天席捲而来，他一身落魄，一身轻松，独自走在火车的站台之间。 然而，站台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棉衣掩盖不了清瘦的身材，他依靠在站台的扶梯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无聊地拨动偶然蹦进站内的几粒小石子。 周城忘记了当时自己是用什么样的步伐走进那个人的，只觉得很快，但心里觉得自己可以更快。 「你…你怎么来了？」周城矢口问道。那个人和几年前的长相併无太大差别，但似乎更加憔悴了。他顶着凌乱的黑发，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失修的银边眼镜，遮盖住略带湿气的眼睛下方淡淡的乌青，除却天寒地冻使得他两颊和鼻尖出现的红晕，苍白的面容配合着呈现淡紫色的薄唇几乎宣告着他不健康的身体状况。周城自发现他的出现后，眼神便未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 看着周城走近，那人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呼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无事佬昨晚一连打了八百个电话，我接了挂，他挂了又打，没完没了，让人打游戏都不得安宁。」 周城不自觉眉毛一拧：「你又熬夜打游戏，你身体……」周城的眼神看下他棉服领口翻出的一角，欲伸手将它塞好：「你里面又只穿一件睡衣，这里不比n市，再说你身体不好，别任性。」 「得，我一大清早逃课来火车站接我妈来着。」那人警觉地将伸来的手挡下，自顾自向前走，说：「宋小子打电话来说你失联了，让我来看看你，既然你活蹦乱跳的，我就回去上课了。」他吝惜地从口袋中掏出右手挥了挥，就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 周城快步跟上。 他再快，周城再跟。 「你信不信我马上狂奔？」他不服气地说。 「那你还能快得过我？」周城以前可是他们高中运动会的扛把子。 「那我就死这儿！反正跑几步也差不多了。让你愧疚一辈子！」他赌气道，说话间呼吸声已然有些紊乱。 「宋至雨，能和你一辈子有关系，我认了。」周城自暴自弃道，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攥住了身旁人的手腕。 宋至雨不怒反笑：「怎么得？这里可是公众场合，还是说，这样让你更兴奋？」 「我的手机号从来没换过。」周城没有正面回答宋至雨的质问。 「所以？管我屁事。」宋至雨努力想从周城的手中挣脱开来，但无奈周城的力气太大。 第3页 「我知道的，你没什么朋友，你知道昨晚的电话是我打的，所以你还是…还是想着我、念着我、没法不管我，对不对？」 「我谢谢你啊，这么了解我！」 宋至雨哂笑，正想要张嘴反讥，却突然觉得后脑勺一沉，眼前一黑，身体一个重心不稳，竟是被周城一把按入怀中。 周城一只手轻轻环住了宋至雨的脖子，微微低头，附在宋至雨的耳畔，以一种近乎哀求地语气低声说道：「那…这回你抗拒吗？」 怀中的年轻人突然很想笑，笑自己浑浑噩噩度过的这几年，笑自己畏首畏尾迟迟不敢寻找一个答案。自己内心百般郁结，原来只需见他一面，就可以全部化解啊…… 宋至雨吝惜地将手从温暖的口袋拿出来，揣进了周城的口袋。 「不是我说你老周，你身上可真难闻。我至少闻到了三种以上口味的方便面。」 听到熟悉的称呼，周城先是一愣：「你原谅我了？」，随即展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此时此刻他甚至想抱起面前这个人，转上十几个圈圈。 「周先生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先前邻座的那个女人，她的身后还站一个面色铁青穿着青绿色棉袄的小伙。她奔跑而来，一把拽住了周城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的包…在我这里！我当时去补了卧铺票，不小心把你的东西也带走啦，到下车时候才发现，这给我一顿找，幸好碰到你了！」 见此场景，宋至雨一脸古怪地看着周城。 「哎呀，不好意思。这位是你……？」那女人这才发现周城还保持着拥抱的状态。 「我是他弟弟。」宋至雨在一旁的解释道。 「哦哦哦！那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女人不由分说将包塞到了二人中间，走之时还不忘叮嘱周城：「没关系的！重头再来！被踹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沖你这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你说对不对，他弟？」 「对。」宋至雨点点头。 二人渐渐化作一个黑点和一个绿点，宋至雨持续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周城，看得他心里发毛。他有些心虚：「走走走，咱们先回去，天冷得慌！」 「准备找什么样对象？嗯？」宋至雨又重新恢复了老大爷揣兜的姿势。 「你这样的。」周城老老实实回答。 「别啊老哥，我早就把你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城有些沮丧地跟在宋至雨身后，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那时候是在一起了！对么？」短短数十分钟之内，周城就经历了感情的大起大落。 「当…当然不对。」宋至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看对。」周城固执道。 「不对。」宋至雨也固执道。 …… 「对。」 「不对…」 「对！」 「随便你…了。」 正文 第2章 喝馄饨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粗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太宰治 宋至雨对鼠灰色粗条纹的麻质和服没什么感觉，倒是很喜欢楼下破旧的馄饨摊。所以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定：所以还是先活到楼下的馄饨摊关门吧…… 「妈今天实在是没时间做早饭，给你十块钱去外面吃吧。」宋妈一早清，匆匆忙忙。 「嗯。」宋至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楼下的馄饨摊。 「你身体不好，少吃点辣。」妈一眼看穿了宋至雨的心思。 「好。」宋至雨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着。 随着门「砰」地一声关起，宋至雨看了眼闹钟，才七点半，又蒙着枕头睡了一个小时。睡起了也懒得换衣服，索性就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羽绒服，腿上却仍是一条厚度一般的条纹睡裤，脚上提拉双人字拖，大有一种顾头不顾尾的态度。 出了门，阳光虽然明媚但抵不住凉风嗖嗖。宋至雨特别是他的脚有点后悔，但是做主的是他的脑子，脑子说：「上楼换太麻烦了，你还是先冻着吧。」这让脚也没办法。 n市的馄饨多是小馄饨，小馄饨就叫馄饨，既不叫什么云吞，也不叫抄手。老城南有很多好吃的小馄饨，宋至雨又是个大闲人，也就都尝了个遍而已，但最好吃的还是自家小区楼下的那家。老闆用筷子挖一撮少得可怜的肉裹在薄薄的的馄饨皮里，下入烧好的开水中，煮好了再捞上来，白里透红的小馄饨就这样漂浮在清汤里，辅之加上一勺猪油，盐和味精适量，葱少许。看起来精緻倒不是很精緻，但好喝是真好喝。 「老闆，一碗馄饨。」宋至雨走进了一间破旧的甚至没有店面的铺子里。 「啊要辣油啊？」老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但看起来很有精神，和宋至雨的年将十七却「颓气」缠身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多放辣。」宋至雨嘱咐道。 「还是三调羹？ 「那就四勺吧。」宋至雨觉得生活总是要有变化的。 「晓得。」老闆豪迈的比了个ok的手势，让宋至雨觉得他年轻的时候可能是个摇滚爱好者。 没过多久，一碗红彤彤冒着热气的大碗馄饨就端了上来了。一团雾气爬上了宋至雨的眼镜，他有些无奈地摘下眼镜，露出了因为昨晚熬夜而略显红肿的眼睛。 第4页 舀了一勺子馄饨，感受滚烫和辛辣肆意冲撞着嘴唇和口腔。在它们一齐通过咽喉的时候，宋至雨有种心跳加速的、窒息的幸福感。 当然以上都是瞎扯的，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此时宋至雨的感受的话，那就是：挺烫的，挺辣的，挺好吃的。 「四调羹有点辣了。」才喝了几口，宋至雨就觉得嗓子有点痒痒的疼。 就在宋至雨准备歇歇再吃的时候，馄饨摊周围引起了一阵暗暗的骚动：来自于早点摊上晚起买菜的大妈和早起的邻家少女。 宋至雨偏头看了一眼，挺高一男的…… 「我不也挺高的，也没见别人一直盯着看。」宋至雨心想。他全然不在意自己乱糟糟的发型，和过分随性的着装，就草率地得出了一个「女人都是视觉动物」的结论，便继续埋头对付 他那碗辣馄饨了。尽管这个结论早有聪明的前人先说出来了。 「吃什么？」年过半百的摇滚老闆问那个高个子。 高个子环顾了四周，又看了看贴在墙上的菜单，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宋至雨的身上。他指了指宋至雨面前的拿碗，说道：「和他一样。」 「好嘞。」摇滚老闆好像很开心，「现在的年轻人和我当年一样，够叛逆！」宋至雨不明白吃一碗放四勺辣椒油的馄饨怎么就叛逆了。 「我能坐这里么？」高个子指了指宋至雨对面的位置问道。 「能。」宋至雨回答道。不过他对这高个子放着那么多空位子，偏要和自己挤这角落里的小桌子的行为很不满。 宋至雨被迫观察起了这个坐在他面前的傻大个。笼而统之——浓眉大眼高鼻樑，外加一黄毛。可偏偏这黄毛只是让他显得瞩目而不突兀。这高个子仿佛感受到了宋至雨复杂的眼神，竟有些面露羞涩地朝他笑了笑，让宋至雨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好吃，就是这馄饨……有点辣。」高个子好看的脸上有点扭曲，「我去买瓶水。」 宋至雨没理他，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他的早饭。 没过一会，那人就回来了，手里攥了两瓶「恰宝」矿泉水。上下起伏的胸口和嘴边哈出的白气表明他是跑着回来的。他看见坐在板凳上喝汤的宋至雨，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变成了欣喜：「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巧了，现在要走了。」宋至雨应付式地胡乱挥挥手，「再见吧。」 「等等！」傻大个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怎么，此时的神情有点焦急，眼角甚至微红。 他将手中的一瓶矿泉水塞到了宋至雨的手上，说：「看你嘴都肿了，也喝点水，解解辣吧。」 宋至雨低头看看被塞到手中的矿泉水上赫赫写着：「恰宝」二字，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傻大个的全脸真诚，宋至雨选择了将事实埋藏在心里。 「让帅哥丢脸是对少女的不负责。」宋至雨脑中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喝一瓶盗版矿泉水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了。」宋至雨也学着老闆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很不标准，就只是五根手指头随便动了动。 「客气！」但是帅哥好像很满意宋至雨的举动，爽朗地笑了。 「天冷，明天吃早饭的时候记得穿棉鞋。」身后仿佛传来了热心帅哥的温馨小贴士。 宋至雨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明天再会」的意思来，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一阵恶寒。有句话说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就怕突如其来的关心。 由于早上的任性，晚上吃饭的时候，宋至雨在饭桌上就一直忍不住的清嗓子。宋妈一副我早已看穿的神情，频频向宋至雨投射刀一般的眼神。 「跟你讲了多少次了，少吃辣椒，就是不听！又生病了哪个伺候你？」 「我没那么脆弱好吧……吃饭就吃饭，少说话。」宋至雨默默怼回去。 「明天就上学了，你可别再弄出个什么么蛾子！」宋妈警告道。 狠话说得是爽快，但是「么蛾子」很快就来了。白天还只是嗓子痒痒的，晚上就彻底肿成了个桃子，宋至雨这回倒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咕噜咕噜灌了几大杯白开水，就迷迷糊糊的睡了。但他夜里睡得一直不是很安稳，中间昏昏沉沉的还醒了好几次，一边觉得喉咙还是发干得紧，一面又摸了摸额头好像发烧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衣服穿少了，还是喉咙发炎引起的。 意识模糊中，宋至雨的手在黑夜里一通胡乱搜索，突然之间发现了一瓶疑似生命之源的东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往嘴里倒。 第二天清晨，宋至雨的感觉就不太好了，甚至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他苦思冥想找理由，最终绝望地发现床头柜上摆放的赫然是那瓶 「恰宝」。宋至雨有些头痛地闭上眼睛，可脑袋里挥之不去的还是矿泉水瓶上绿色的劣质包装和那个傻大个当初看起来阳光现在想起来可憎的笑容。 第3章 有总比没有强 因为「恰宝事件」，「娇弱」的宋至雨顺理成章地在家里又多待了一个礼拜。其实他心里明白一瓶盗版矿泉水只是让他多跑了几趟厕所而已，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八成是他在放假最后三天里通宵补作业而造成的极度紊乱的生活。 别看宋至雨表面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关心的世外高人样儿，其实他就是「怂」人一个。放假一个月的前二十七天里，他是放浪形骸、洒脱不羁的世外高人，而放假的最后三天呢？还是得回归世俗噫。俗话说的好，你的爱豆们也是要正常吃喝拉撒睡的，而十六七岁的谪仙儿也是要交作业的。天理固然，人之常情。 第5页 宋至雨将语、数、外、物、化、政、史、地、生一排熘的作业码在了学习委员李枢的桌上，却仍然受了李枢一记责备地白眼。李枢适逢新学期，照常剪了一个标准的男士学生头，厚厚的眼镜底下，眼神倒是犀利如旧。 「兄弟你这回又哪儿出毛病了？」李枢的关心也是真的关心。 「拉肚子。」宋至雨头也不抬地懒懒道。 「拉一礼拜？这么久？」李枢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宋至雨的肩膀，「你说这体质差的人真生不起病唉！」 「可不就是。」宋至雨随口应道。 「说起拉肚子，你来迟了不知道，咱们班竟然来了个转学生，长得蛮帅一小伙，开学第一天你猜怎么着？嘿嘿，竟然跑了一天的厕所！弄得隔壁的女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厕所小王子』！」 宋至雨摇了摇头：「这称号倒是别致……」 「再架不住也好歹是个爱称，你可见哪个女生给我起外号了？」李枢竟然露出了嚮往的神情。 宋至雨这才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枢，想了想，说：「从小到大，难道没有人叫过你『四眼田鸡』？」 李枢听罢，气急败坏：「滚蛋吧！你这么说我没事儿！兄弟我可是替你担心，这小子一来，你班草的地位可就不保了咯！兄弟你虽是清俊小生，但输在身体羸弱，较之人家丰神俊秀，还是稍逊一二的。毕竟喜欢你这款的还是母爱泛滥的小众人群。」 虽然在家，宋至雨整日不修边幅，但是平日里上课，在宋妈的强制打理和千篇一律的校服遮掩下，宋至雨高高瘦瘦的身形、白白净净的面庞尤其那忧郁懒散的眼神还是颇受小女生欢迎的。 宋至雨扯了扯嘴角，敷衍道：「那你有空给我个什么数据分析，我也好改变下形象，迎合下市场。」 「救星你终于来上学了！快把英语作业可我留下！可别特么听那四眼瞎说了，那傢伙比女生都能『八』！」一个雄厚的男声截断了这阵尬聊。 「诺，接着。」宋至雨抽出了英语册子，向后座的男生嘈杂的男生堆里扔去。只见人头攒动之中伸出了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臂膀连接着的粗壮厚实的大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本《第七中学英语自出题》。 「大材小用！大材小用！」慕容保保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的吶喊，「杀鸡焉用宰牛刀！我这双手是用来将来和科比·布莱恩特肩并肩打比赛的，不是用来在这写abc的！」 「那你就写nba，毕竟这是你能和科比说除了『hello，how are you？』之外的第二句话。」他的同桌郭南星从课桌上爬起来，关了藏在桌肚里的mp3，一脸不耐烦的讥讽道。 「郭南星？这就是你和爸爸说话的态度？」慕容保保一巴掌拍在了郭南星的背后。若是在武侠小说里，郭南星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吐血而亡了。 上了高中之后，上至校长下至各个任课老师均将「男女大防」列入教学计划，男女同桌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像宋至雨这种性格内敛的家里蹲，面对着近半数的女生群体也丝毫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接近。 再加上他隔三差五生病不来学校，座位也自然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试问又有哪个娇小可爱的女生会沦落到坐在最后一排呢？所以宋至雨希望他旁边的空位上能坐一个高大魁梧的女生，是的，只要是女生就行。至少能让他的青春期有一丝幻想。一边乱想着，宋至雨步入「男生地界」，穿过一片嘈杂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整个人放松地瘫在了椅背上，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今天的云很多，姿态万千，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很多张世界名画：女的，裸着的居多。 宋至雨本以为今后的日子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写写作业考考试；偶尔上上学偶尔跑跑医院；成天坐在窗边胡乱幻想。生活如死水一般惊不起半点波澜，直到下一秒一张大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人叫周城——宋至雨今后生活中搅屎棍一般的存在。这是一个宋至雨不惜将自己比作「屎」，也要用「搅屎棍」来形容他的人。因为世界上没有别的词彙更能用来贴切的形容他。 可是生活并没有早知道，当时的宋至雨盯着突如其来的大脸，甚至一度以为老天爷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给他送来了高大魁梧的女生。 她的眉毛定是设计好的，不然怎会粗细适中，上扬的角度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轻佻，少一分略示阴郁。略高的眉骨显得眼睛深邃，轻微上挑的眼尾和深褐的瞳色总给人一种目光灼灼，期盼一切的感觉。她的嘴角俩边有个一个可爱的尖尖角，只是轻轻一咧嘴，便能有灿烂的微笑…… 再往下看去，嗯，她的脖子……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凸起的……圆疙瘩！ 宋至雨眉头紧皱，他用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他可能太久没和女生说过话，以至于出现了疑似恋爱之滤镜的东西。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分明是一个面部条线硬朗的高个子黄毛非主流。 谁能想到十年后，黄毛非主流还这么多。宋至雨心情说是没由来，其实是有由来的糟糕。 「真巧！」男生眼神中惊喜多过于惊讶。 宋至雨只是望着窗外，没理他。心想到这人瞎高兴个什么劲？老城南里拢共就那么几所好高中，能在一家铺子里喝馄饨的上一所学校，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至于成了同桌么？芝麻掉针缝儿里了——赶巧了呗。 第6页 「我叫周城，你呢？」周城半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离宋至雨近的那条胳膊上。 宋至雨好像终于感觉到了身后的炽热目光，慢慢悠悠地回过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接着意识恍惚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然后埋头睡觉。如果不是宋妈催得紧，昨晚熬夜打游戏的宋至雨今天根本没有来上学的打算。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五十，宋至雨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但不知道这和gg上说感觉是不是同一个感觉。 上课时，宋至雨翻到了书的第一页，敲了敲周城的桌子。他用原子笔在自己的名字下随意画了一笔。 按照常规套路来说，像宋至雨这样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男生，字应该是如其人的。就算是差强人意，也该是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小清新范儿。可宋至雨偏偏喜欢往狂草那儿靠，还是那种一看就没练过的自创随性体。丑倒也还好，只是难以辨认。老师也为此没少批评过他。 「叫这个。」宋至雨说。 「好！」可偏偏周城一眼就认出来了，即使是面对着写得像「宋三三」的名字。 「好什么……」宋至雨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有些高兴。 同桌么……聊胜于无吧……宋至雨觉得上课有人讲小话的感觉还不错。 一下课，前排的李枢就窜到了最后一排。 他拍了拍周城的肩膀，说道：「唷，兄弟！上厕所去吧！」 周城点了点头，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嗯，我去倒水。我帮你也倒一杯。」后句话是对宋至雨说的，宋至雨也不推辞，顺手将杯子递给了他。周城接过水杯，走出了教室，不出意外地引起了蹲点小女生的一阵惊呼。 「唷，兄弟你们相处挺融洽啊！」李枢熟练地坐在周城的位置上，凑到宋至雨的身边说道。 「一般同桌，还比不上您手足情深。」宋至雨随手从桌角抽出一张试卷开始做。 「别介啊，兄弟你要知道，这个班上只有兄弟你才是我唯一的兄弟。」 「这张试卷，我已经在写第二十题了。」宋至雨不为所动。 「大敌当前，还写什么作业！」李枢这回竟然不为所动。 「诸君，」宋至雨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喜欢学习。」 「要不怎么说你这四眼不懂男人心呢？」郭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男人啊！和这女人不一样，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自恋狂。不行你问问保保，就他那熊样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全班最帅呢！」 「我可不敢问，开学我没借他抄作业，到现在他看我的眼神还是跟要吞了我似的。」李枢在捣鼓着周城的笔袋，「怎么，至雨兄你也同意郭南星的观点？」 「对，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宋至雨面无表情地在打草稿。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也是这么觉得自己的。」郭南星在一旁应和道。 李枢自觉无趣，便「咻」地一声窜回自己的位置。 「至雨兄！二十题先别做！等等我！」女生堆里传来李枢缥缈的声音。这傢伙因为先天优势——个子矮、学习好，是全班男生中唯一拥有异性同桌的人。 「慢了，写完了对答案吧。」宋至雨低头看着杂乱的草稿纸，忘记自己究竟算到哪一步了。 「是不是五分之四倍根号五？」 「对。」宋至雨郑重地在试卷上的最后一个等于号后填上了李枢的答案。 「计算……很麻烦啊……」宋至雨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继续约会周公了。 第4章 送你一张理发vip卡 这就是女孩子在这种世界上最好的出路——当一个美丽的小傻瓜。——菲茨杰拉德 可爱的男孩子也一样。 「开学都已经一周多了，有些规定我看还是要重申一下。首先要谈的就是这个…个人卫生问题。各位给我指甲剪剪短。那个男生的头发不能过耳，女生在校期间也不要给我披头散发，还有就是个别染头发的，以为我瞎还是嗒？！总而言之，明天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的着装发型都符合标准，不符合的课也不用上了，我亲自带你去理发店！当然了，如果是我带你们去的话，无论男女，一律小平头！」班主任唐大海在讲台上吐沫星子四溅，第一排的同学左右躲闪，但仍被击中。唐大海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能把所有的话语，哪怕是冰冷的规定，都能变成激情澎湃的演讲。 宋至雨看着他日益后退的发际线，有些恶意的揣测，唐大海所做的一系列行为都出于个人的嫉妒。 「唐老师什么意思？」周城戳了戳趴在桌子上发呆的宋至雨。 「就是……」 宋至雨吸了一口，咽下心中的不耐烦，仰头对周城说：「你明天要变成小平头了。」 周城轻轻歪了一下头，抬头仰望宋至雨，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说道：「可是我很喜欢现在头发的长度。」 「你把这话和大海说，看他给不给你机会。」宋至雨扭头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周城眉头紧锁，思忖：「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老师为什么要为难别人？」 别看周城人高马大的，思想上怎么跟小学生似的？宋至雨在心里惋惜地摇了摇头。 「老周啊……」宋至雨坐起来，右手搭在周城的肩膀上。周城肩头竟然下意识一颤，人也连着后退了一步。周城反应意外地强烈，不知是不是宋至雨看错了，这傢伙竟然好像还有点脸红。 第7页 唉，熬夜伤身，现在连眼神都不好使了。 「中国的学生生存现状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受压迫史。我上个学期被剪过平头，胖大海是玩真的。」宋至雨一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想当年，唐大海拿着尺子挨个量班里男生头发的长度，不合格的人全被拖到校门口小陈发艺推了个精緻的平头。那一天，小陈发艺里的托尼、斯蒂文和小陈脸上都绽放出了开花一般的笑容。 「你平头的样子肯定很好看。」周城一脸真诚。 「咳咳。」宋至雨被噎得直咳嗽，「保保平头更帅……」 哦，慕容保保一直都是平头。 「哦对了！从今天开始晚自习正常。我已经发校讯通给你们家长了。」胖大海平地一声惊雷。 底下一片死寂。 「听到没？！」胖大海再次发动狮吼功。 「哦——」稀稀拉拉有几声无精打采地回答。 可能受到了噩耗攻击，整个班里接下来一天里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这样显得校外来往的吆喝声显得格外刺耳： 「现在旧手机都可换不锈钢脸盆～～烂的、破的、打不了电话、开不了机的，都可以换不锈钢脸盆~」 「收长头发～～小辫子～～拿来卖！」 郭南星触景伤情，又是一阵唉声嘆气：「被收了手机的我，拿什么来换不锈钢脸盆？」 收到郭南星的话启发，宋至雨坏心立起，他看了看周城的小辫子，对他说：「同桌，我知道有一个剪头的好地方，不但不要钱还倒贴钱。」 「『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不可能吧？」周城这个傻大个竟然犹豫了。 「不信算活（不信拉倒）。」宋至雨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左手随意地转着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信你。」周城连忙说。 「哦，晚自习带你去。」宋至雨表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动。他觉得自己这同桌实在太过于实诚，调戏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但总归一句话，聊胜于无嘛…… 距离最后一节课结束还有一分钟，无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个高的个矮的都在各自的座位上蠢蠢欲动，具体表现为：上身端坐如初，屁股仅坐在椅子的边缘处，双脚踩在了过道两侧作起跑准备。 慕容保保：「郭臭嘴这周你离门近，等会你先跑，我负责断后。」 郭南星：「了解！」 也只有每逢中饭晚饭之时，他二人才会不计前嫌、齐力同心、协作抢饭。 周城：「那等会咱们沖么？」 宋至雨：「你觉得就咱俩坐这个犄角旮旯，沖？」 周城：「你要相信我的速度。」 宋至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等会都出校门了，吃个屁食堂。」 周城：「有道理。」 铃声如约而至，郭南星一个健步沖至门外，慕容保保也不甘示弱从左侧冲来，顺势将前排的李枢一个踉跄扯至身后。 「哼！」保保耀武扬威似的。 「切，不就不借你抄作业么！小心眼！」李枢也用眼神狠狠挖了一遍保保的后背，然后接着凭藉瘦小的身躯在人群里穿梭。 待人潮散去，宋至雨才不急不忙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对周城勾了勾手，说：「走。」 宋至雨之前还未与周城并排走过，现下俩人肩并肩，他才发觉周城竟比一米八的自己还高上不少。心想这个人从小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这般人高马大的？ 「怎么了？」周城低头看向宋至雨，没错是低头。 「没事。」宋至雨抬头看着周城，有些尴尬。 偌大的校园里，教学楼的走道里，两个帅哥「深情」对望，引得路过的女生为之侧目，有夸张者甚至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 「收长头发～～小辫子～～拿来卖！」音量大的吆喝声划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师傅别走！」宋至雨一见时机刚好，就连忙冲下了楼梯，拦住了路过的吆喝的小贩，「有人……要……卖头发……」 「小伙子慢慢说。」小贩扶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宋至雨，也暗道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是真的差，才跑两步路，就喘成这样。 宋至雨对自己的无能也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稍稍平复了一下，便冲着楼上的周城招手，示意他下来。 这本是很普通的场景，日后的周城却经常回想起这一幕。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那天夕阳西下，余晖照在宋至雨向来苍白的脸上，有莫名地暖意吧。 虽然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类似「街头送温暖」的美好事情…… 周城与小贩大眼对小眼，相顾无言。 「你要卖头发？」 「嗯，剪头发。」 「这长度有点勉强啊，得从头顶开始薅。」 「薅？」周城没听懂。 「好？行！坐那吧！」小贩支起了一个摺叠小板凳，给周城围上了一块不算白得的白布。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周城的记忆是空白的。只隐约有「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和最后「滋滋」的刮鬍刀声。 「诺，钱！」周城的掌心凭空多出了五块钱。 钱是不可能凭空出的，钱是剪头发的大叔给的。 与此同时，周城似乎还听到身边有抑制不住的笑声。笑声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笑声的人发出的。发出的人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宋至雨。 第8页 小贩剪头向来粗暴，即使是面对长辫子的女生也通常使用一剪刀下去的直截了当的方式，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近190的不良男子高中生。 周城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下意识用手摸了一圈自己的头发，毛茸茸的有点刺手，而且还有点凹凸不平，尤其是当他的手摸到后脑勺下方的一处，似乎完全没有了头发的痕迹，周城内心有了不好的猜测，脸色瞬时间变得不太美好。 「这时候，他应该可以生气吧？」周城心想道，但是看着宋至雨憋笑的模样，他嘴角怎么也忍不住上扬？ 「奇了怪怎么都剃到了这地步，发根还是黄的？」宋至雨说。 「老宋，我这头发就不能是天生的么？」周城也学着宋至雨喊自己的方式称呼他。 「你知道班上的吕影么，上学期齐腰黄发，骗老师说自己营养不良，这学期被改造成了70年代劳动妇女基本款。还有张之鹏，就咱们前排的那个西瓜头，上学期顶了一头红色莫西干 ，非说自己是中巴混血。」 宋至雨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世道人心太过于复杂。」 「那我等会就和胖大海说自己先前带的是假发？」周城原本天真无暇的暖男形象正在以光速劣化为缺心眼。 「你脑袋滑丝了吧？」宋至雨扶额。 「好吧，这是个玩笑。这个笑话不好笑吗？」周城尴尬地耸了耸肩，「那我该做什么？」 宋至雨晃了晃脑袋，不急不忙地说：「那只有剃—光—头——了。」 万万没想到，周城最终还是光顾了小陈发艺。小陈发艺里的小陈去幼儿园接孩子了，tony老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二位。 「本店新出的剪发八折卡，还附送免费护理一次，俩位阿有兴趣？」 「他，剃光头。」宋至雨面无表情。 「这位帅哥染了黄色的头发，若是能再增添一点弧度，烫一下，就更完美了！」 「剃光头。」宋至雨仍然面无表情。 「剃光头之前，头发最好能做一个软化，剃头的时候才会更顺畅！」 「剃鬚刀，光头就行。」宋至雨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厕所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坐那等吧你俩！」tony老师用鼻子说道。 大高个周城乖乖窝在了破旧的理发椅上，一面凑到宋至雨的耳边，悄悄地说：「被他这么说，我都觉得自己的头发能再抢救一下。」 「有没有人告诉你，永远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这句话放在21世纪，花里胡哨的男人也同样不值得相信。」 「哦。」周城默默低头，活像一只待薅毛的澳大利亚绵羊。 之后的十分钟，是完全失去记忆的十分钟。待魂回理发店，周城和镜子面前一颗帅气的滷蛋四目相对。 「老…老周，这顿头，我请你。」宋至雨面对这个帅气的光头，生平第一次有了那么一丝丝愧疚感。 作者有话要说： 头发没几章就长回来啦…放心他依旧帅气 第5章 啪，帽子带上 「嗯……其实这个世界上走在大街上回头率最高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足够帅气或者漂亮的人，另一种是行为举止远异于常人的怪人。」宋至雨停下来偷偷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的周城，看他仍旧面无表情，于是又说道，「但是老周你竟然拥有这两种特质！」 周城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他似乎想要用手摸摸自己的头顶，但手刚举起了一般又好像很难为情地硬生生放回了两侧。 如果班上没有郭南星，嘴最欠的那个应该就是宋至雨了吧。特别是他总是能把一些歪理加持上自己优等生的特徵，使得别人有一种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相当有权威性的引经据典的错觉。 周城在教学楼门口的告示栏下停住了脚步。 告示栏醒目的位置贴了十六宫格的「我校禁止的发型图例」，有什么「土洋结合不当型」、「垂帘听政阴险型」，还有什么「成年妇女烫染型」……［注］ 周城指了指其中的一幅，说：「那我现在应该是……这个『寸草不生光亮型』。」 宋至雨微感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犹豫了片刻，丢下了句「在一楼厕所等我，别出来！」便转身又跑出了校门。 除了校门左转第三家店是个卖日用品的小店，小店的门口摆着个架子，宋至雨迅速摘下了放在最前面的黑帽子，然后付了钱以光速折返校园的教学楼一楼的男厕所。 「呼…呼…」宋至雨安抚着异常活跃的心脏，催眠着向来麻木的大脑：「多运动对身体好。」 「周…城？」宋至雨试探性地轻声喊道。 「我在。」男厕最里面的坑位的门应声打开，探出了一个光熘熘的脑袋。 「噗……」宋至雨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咳。」他低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来，把这个戴上。」宋至雨微微垫脚，一把给周城扣上了他刚才买的黑帽子，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眼神，竟觉得他眼带笑意，根本没在生气。 「abidas」 「这是回敬你的『恰宝』！」 二人回来的时候，铃声虽没响起，但教室里已经黑压压几乎坐满了人。 「这都几点了还不晓得回班？！吃个饭要这么久？」胖大海的怒吼刺得宋至雨耳朵疼。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回座位做题！所有人！半个小时候收第一份作业！」 第9页 「是。」周城和宋至雨一前一后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周城端坐在课桌前，郑重其事地从整洁得课桌里取出今日的数学题，将其平整地放在自己的面前。待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接下来就差一个会思考的脑子了。 会思考的脑子长在别人脑袋上，离得最近的聪明脑袋是宋至雨的。周城默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宋至雨。 此时的宋至雨整个人宛若一滩烂泥，扒在堆满各科书籍的课桌上，唯一与这一切景象格格不入的是他的手。一双纤细苍白，青筋清晰可见的手却爆发着惊人的速度，在印满数字的白纸上驰骋。 「所有人眼睛看着自己的作业！」胖大海的声音如一声惊雷在周城身边突然炸起，吓得他差点坐不住板凳。 「在室内还带什么帽子！出洋相！快给我摘了！」 又听「啪」的一声，还没等周城有所反应，胖大海就拍翻了他的帽檐，一颗崭新光亮的滷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哇——」四周惊嘆。 「你这是在挑衅。」胖大海一改常态的没用使用咆哮体，说明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在沉默中爆发」的程度。 「这……」周城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低头的瞬间，前座的西瓜头进入他的视野，他突然灵光一闪。 「唐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的假发被风吹跑了。」 坐在他身边的宋至雨抑制不住自己眼皮向上翻动。 「嗯？」唐大海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可他偏偏不好现场发作。他只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三年内最好别让我看见你长头发！」 周城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神中散发着天然的真诚。 「坐下！等会第一个收你卷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对几题。」 「吕影！张之鹏！第二第三个交！」唐大海回忆起了过往，他又愤怒地喊出了两个名字。他已经不再是只从事教学事业一年的菜鸟了，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些学生的鬼话了！的亏他还关切地让吕影多喝排骨汤长黑头发、让张之鹏那纯种n市小赤佬介绍古巴风土民情！ 他越想越气愤，他决定回办公室冷静一下。 「李枢看着班级！」 此时的李枢和前排的郑晓红传纸条玩得正欢，后背承受着吕影杀气腾腾地原子笔连环戳。 大海沉重的步伐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被重重合上的办公室门标志着这个恶魔确乎远离了高一七班的教室。 李枢的左臂看似无意地抬起，一架数学试卷质地的飞机平稳降落在他的桌前。 而周城眼睁睁地看着宋至雨将做好的试卷叠成了一架结构精细的纸飞机，飞向了李枢的座位。 宋至雨也感觉到了周城向他投射来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道：「只能怪你老周来晚了，我们的产业链已经足够完善了。」 「那我怎样才能加入你们？」周城若有所思。 「很简单，过硬的实力和我的心情。」宋至雨戏精上身，仿佛初中二年生。 「那李枢呢？你为什么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将物资传给前排的他？」周城也很配合地问。 「一来这小子强烈的对答案癖可以提高我的正确率，二来试卷也势必会在他周围的女生传阅，我也能顺势在女生圈里刷刷存在感。」 「这样。」周城微微低下头，帽檐遮住了他帅气的脸庞，也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像你这种老帅哥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平平无奇的男子想要靠才华取胜的心理的。」宋至雨佯装心痛状趴在了周城肩上。 前座偷听二人讲话的西瓜头听到宋至雨的此番话，立刻转身白了一眼他，并竖起中指表示鄙视。 「宋老狗，说话可要凭良心！」西瓜头张之鹏痛心疾首。 宋至雨装作全然没看到的样子，反而学做女生模样在周城肩头蹭了蹭，可脸上却没有半点娇羞的意思：「我也不能来者不拒吧，总是要有点个人标准的。如果老周是女的，我喜欢他这样的。」 「可惜了，你老周现在是光头猛男。」收语文作业的郭南星途经此地，硬生生抢了张之鹏吐槽台词。说来也奇怪，似乎哪里有槽点，哪里就有郭南星的身影。 「别在这gay来gay去的了，快交作业！」郭南星催促道。 「来，周。就赏他两份语文作文~」宋至雨依然依靠在周城的肩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周城机械地将作业交给郭南星，然后又回复到原来的姿势，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老宋自从有了同桌，骚气值上升了八个度不止！」张之鹏啧啧咂嘴。 「那也得看同桌是谁，长啥样。是你，我就骚不动。」 宋至雨不置可否，他从垃圾场一般的抽屉里又掏出来一份新数学试卷。他背仍旧倚着周城，看起题来。 「这是什么卷子？」周城好奇地问道，他的眼神虽转至试题，头的位置却未怎么变化，与宋至雨保持一定的距离，似是不敢凑近。 「这个啊，李枢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偷来的周末作业。」宋至雨回答地漫不经心，他用拿笔的右手勾住周城的下巴「如果你把小爷服侍好了，答案有你一份。」 「好。」周城只是微微张开了嘴，尖尖的嘴角就迫不及待地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第10页 宋至雨这个现代暗黑种族顿时有种在灿烂的笑容中眩晕的感觉。 对了，哪有当老爷的反被小妾调戏的道理？宋至雨在心里有些不满地嘀咕。 註：一个流传很久的微博段子 第6章 对宠物的人文关怀 「我听说猫狗要是剃毛剃狠了会抑郁。老周，你是不是也要抑郁了？」宋至雨连人带卷子的蹭到周城身边，大腿上盖了一本关于《如何正确养狗》的彩色杂志。 「快了。」周城随口答道，抓手上的红笔在纸上快速移动。那天武逆胖大海的报应来得相当及时——从那以后一周的晚自习试卷上的所有错题抄题订正十遍，并于放学之前上交。每天的题总共也只有二十来道，周城错得也不算多，十来道而已。此时此刻，他就是再有心和宋至雨闲聊，也是没可能的事情。 「我昨晚回去看了一篇关于抑郁症的文章。老周，我不想你抑郁。」 周城最近都很不在状态，上课也不发呆讲小话了，也不腆着脸问他借作业了，更可怕的是连课间上厕所都不叫他一阵了。总不能是他决定痛改前非，认真学习了吧？思前想后，宋至雨只能想到是他那一顿「做头」伤了他心。 「不会。」周城匆匆应答，但这下更加坐实了宋至雨内心的想法。他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着： 「小气鬼，不会真生气了吧？」，一边轻车熟路地摘下周城的帽子，开始蹂/躏他的头顶，其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能不能别摸我头？」周城觉得自己的耳朵像着了火一般。 「那我还不是想促进血液循环，帮助你长头发？」宋至雨理直气壮，全然不提这个帅气的光头是他的杰作。 「那你……可不可以别像摸狗一样？」周城低声抗议。 「那能一样么，你见过哪条狗头上没毛的？」宋至雨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城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在口舌之争之中战胜宋至雨，唯有将悲愤转化为学习的动力。 「生气了？」宋至雨见周城半晌没动静，试探问了一句。 周城不说话。 「老周啊你有什么不开心，就要讲出来的。」宋至雨继续试探。 周城不语。 「好。那我睡觉了。」宋至雨布置了一下书本的摆放位置，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伏案埋头大睡。说实在的，其实睡得也不算舒服，胸腔的位置抵在桌边，总觉得心脏最近活动的有些不安生。 周城手中的笔不敢停歇，眼睛却偷偷瞟向宋至雨，发现这傢伙还真说睡就睡，心下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没有拿捏好生气的尺度，万一人家真就此不理我了怎办？不过说来也搞笑，干坏事的明明是他宋至雨，总感觉亏了心的却是周城他自己。 宋至雨睡了一节课，周城愣是巴巴看了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宋至雨便如触电般立刻弹坐起来，拉着李枢一起上厕所去了。这期间，竟是一眼也没瞧过周城。 周城听到自己心里发出咯噔一声的脆响。 「干么四（什么事）啊兄弟，我没尿不上厕所！」身材小巧玲珑的李枢此时此刻被宋至雨这个大高个用胳膊拐住了脖子，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向洗手间，由不得他。 「我也没。」宋至雨没好气地回道。 「那你干么四？闲得慌出来压马路啊？还俩男的？这回你怎么不跟你那相处的如胶似漆的好同桌一起了？」 话题到了他那同桌，才到了重点。宋至雨闻此仿若泄了气的皮球：「我觉得老周肯定因为上次那事恨上我了，就刚刚上节课，他因为那事瞪了我一节课，害得我在那只敢装睡，一动不敢动，跟做贼似的。我昨晚还看新闻了的，说是有个学生因为学校要求理发被剃板寸，心理过不去，就过去了……我怕……」 「放心，你家老周过不去。」李枢很冷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单词小本本开始背起来。 「你说我这算不算校园暴力？你快想想办法。」宋至雨没收了他的单词本。 「你校园暴力？说出去，都没人信。这事你问我没辙啊，我又不像你那么欠。这你得问郭臭嘴，他有经验。」李枢说着又从另一个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本单词本。 人长得不怎么大，裤子口袋倒不少。 「人家这叫冷暴力，不懂了吧。人家周大帅哥哪能和咱们保保一样么？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着人家不高兴了，充其量也就挨一顿胖揍，事情就此了解嘞。」郭南星如是说道。 「我宁愿挨一顿揍，也好过忍受他这一天天要死要活的哀怨眼神！」宋至雨咬牙道。 「打你？就您着身子骨，打伤了算谁的？」郭南星嘴欠到了宋至雨头上。 宋至雨背对着郭南星坐着，似乎仍能感觉到周城悽厉的目光在灼烧他的后背。「那怎么办呢？」 众男生均表示无能为力。 「嘿！周晓莹，你在前面扭啥呢半天的？」保保仿佛不知道怜香惜玉是个什么鬼玩意，宽大的手掌径直拍在前桌的女生的肩膀上。 周晓莹并没有如大家所预想的那样大叫一声，反而只是一反常态地涨红了脸，用蚊子哼一般的声音忸怩道：「没什么。」 「你有鬼，说！」保保笃定。 周晓莹慌忙摇头，她抬头望向宋至雨。宋至雨这才发现她厚厚的刘海下一双大眼睛亮的吓人。 第11页 「我…我只是觉得，你对周城同学真好！」 「啧……」宋至雨听着话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你这话说的，我对谁不好？」 「我！」 「我！」 「我！」 李枢、保保、郭南星三个人异口同声。 「一群白眼狼，以后作业就留给朕的新宠了。」宋至雨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烧得慌。 周晓莹的话像小猫的爪子似的在挠宋至雨的内心，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他有些丧气地回到座位，整个身子如同一个八爪鱼般扒在课桌上。 「你们刚刚聊什么呢？」周城装作随口一问。 「随便聊聊。」 「随便聊什么？」 「我说，你这人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怎么这么强烈？」 「没有吧……」周城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帽子不知如何作答，有些消沉地说：「电视剧上都说转校生一般都交不到朋友，我看是真的。」 「话怎么这么多？你有我还不够？」宋至雨没好气地回答，「转校生一般还都是电视剧主角呢你怎么没说？」 「我…」周城一怔。 「你对周城真好！」周晓莹的话如魔音灌耳。 「我关心朋友不是正常的很？」宋至雨此时全然忘记了自己平日了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关我屁事。」 「索性就对这小子一次性人文关怀个够！」他暗自赌气道。 「老周，周末出去熘熘么？」 「嗯？」 「我怕你身在异乡孤苦无依空虚寂寞冷，带你这个半个老外领略一下子n市风光。」 「你啊，怎么说句关心话也要带几根刺？」周城无奈一笑。 「不带刺的玫瑰就不是玫瑰了？」 「好好好，我听懂了。你是玫瑰。」周城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假正经。 此话一出，宋至雨差点没抓稳手中的笔：「我不是蔷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章 是男人就上一百层 这一次的周天是初春一个平常的周天，未完全和冬季断舍离的寒冷中混杂着每个南方城市都有的潮湿感，说不上惬意，但总归比上个月要好一点。路上的行人总是冻死胆大的，热死胆小的，不多不少穿得正正好的，鲜矣。 宋至雨属于老年派中的激进分子，灰黑色毛线围巾裹着的是全套的藏青色的七中冬季校服，里面穿得却是薄薄的墨绿色格子衬衫，脚下踩着一双四季皆可的运动鞋。秋裤呢？看着他两条腿还能在肥大的校裤里自由晃荡，估计也是没穿。穿着看似矛盾，实则不然，一言以蔽之，里面穿的是本心，外面的穿的是妈妈的爱。 宋至雨两手空空，无所事事，便将手插在了校服上衣的口袋里，他边走边环顾四周，果不其然，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身上。 「带个帽子，找你还真费劲。」宋至雨习惯性嘴欠。 与穿着朴素、两手空空的老年派宋至雨相比，周城则是另一个极端：一身黑白系的运动服配了一个炫酷的运动鞋，身后还背了的大的登山包。看上去像一个俊朗的……景区游客。 「你真行，跑电影院登山来了。」宋至雨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周城，发出如是的感慨。 「我不知道你带我来电影院领略本地风光了。」周城也发现了自己与周围的格格不入，有些窘迫。 「你看看我这体质，还爬山？你背我啊？」宋至雨翻了个白眼。 周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声道：「也不是不行。」 「咳咳。」宋至雨干咳了两声，「老周你这包里都装得什么？怎么能这么鼓。」 「两大桶矿泉水。我以为我们俩要爬……山。」周城吞吞吐吐道。 「太好了，咱们可以边吃爆米花边喝矿泉水了！」 「嗯……嗯！」 「嗯你个头，买可乐去。」 「咱们看啥呀？」 「《速度与激情》，好好看，回去给我写篇观后感！」 因为票买晚了，能选的座位已然不多。两个驴高马大的男生窝在第二排，作弓着腰的长颈鹿状仰视荧幕，很是憋屈。再加之耳朵里传来后方两个年轻女生窃窃私语之中偶尔蹦出来的言语调戏，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城苦不堪言。 「你有看见坐在我们前面的男生刚刚走进来的样子么？」 「虽然穿得有点奇怪，但是脸真的好看。」 「莫名觉得两个人很相配啊！」 「你小声点，说不定人家真的是呢！」 周城担忧地偷偷瞄了宋至雨一眼，发现宋至雨一门心思、专心致志地低头吃爆米花，只是偶尔抬头瞄俩眼电影，至于他听没听到那些话，他戴着漆黑的3d眼镜，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神情变化。 一辆汽车从远处飞驰而来，伴随着尘烟，似要冲出屏幕外。那一层沙似乎肆意冲出荧幕，席捲进了宋至雨的内心，形成了一长密不通风的网，笼罩出一片阴霾。 一滴汗水从额上滴落到手心，宋至雨刚想感慨电影院的制热效果怎么如此之好，只听荧幕之中传来「轰」的一声，两车在狭窄的山路上相撞，宋至雨的心脏也随之一紧。 无形的手穿过血肉攥住了宋至雨的心脏，也顺带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12页 至此之后，这只手并没有如预想中的完全放开，而是紧紧紧松、松松紧、紧紧松、紧紧紧紧松…… 呼吸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了！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 宋至雨的心脏一直是个破玩意，但这几年来虽然一直处于消极怠工的状态，却没有正儿八经歇业过。 宋至雨想要解开衬衫上的前两个扣子以便呼吸顺畅，没想到疼痛已经从胸口蔓延到了四肢，他只觉得指尖酥麻无力，愣是只能在纽扣上来回打转，却无半点实质性的进展。汗水如雨，滴落在睫毛上，让宋至雨的视线愈发模糊。 他想要张嘴呼救，又觉得张嘴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 不如就此结束吧？ 但在公众场合死掉是一件很麻烦别人的事情。 那就在负隅顽抗一下？颤抖的手肘打翻了摇摇欲坠的可乐纸杯，褐色的液体夹杂着冰块尽数落地，但由于电影的喧嚣声并没有听到本该有的清脆回响，冰冷的水很快浸湿了脚面，带来了唯一的感觉。 「宋至雨！」耳畔周城的呼喊声似近而远。宋至雨只觉得一双颤颤巍巍的手替他解开了衬衣上端那颗最难缠的勒住他呼吸的扣子。 「药…」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微小得吓人。 周城一面用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宋至雨的后颈，让他坐卧在椅子上；一面在寻找他口袋里面的药。 「在哪里！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周城说话甚至带上了哭腔。 如果是平时的宋至雨没准在一旁挖苦道；「哭什么东西？要死得又不是你？」，甚至是他现在但凡能说得上一句话，也肯定要挖苦一句的，哪怕只是一句哼唧声，只是当下他多半已经神志不清，意识一半游离在现实，一半在乱七八糟的幻想中。 周城一双开了振动模式的双手拉开校服的拉链，摸索宋至雨墨绿色格子衫上的口袋——从左心至右胯。他的之间刚刚触及衣料便感受到了一种冰冷，潮湿的感觉，周城忍不住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事情，但他不敢细想。 校服右侧的内胆里有一个夹层。校服里怎么会有一个夹层！校服里为什么要有夹层？ 「找到了！」周城喊道。 发作的时间很仓促，找药的时间也很短，恢复的时间其实也不算长，但总觉得很长。周城蹲在宋至雨的身侧，出了神。 宋至雨整个人躺在了沙发椅上，他头微扬，汗湿头发自然地向后垂坠。从额头至鼻尖、下颌再到喉结锁骨，周城看着他的侧面轮廓，出了神。想擦去他睫毛上粘连的水、高挺鼻尖的汗珠，想晕开他衣领处，细长的脖子上微微泛起的点点红…… 「呼——」 从封闭的空间和不规律的鼓点声中解脱出来，宋至雨的直觉和力气从指间一点点往回恢复。待他稍微有一点余力，便扭头看到了周遭关切地眼神，以后座的两个女生最为热切。 宋至雨旋即向周城投射了一道复杂的眼神，心道：「早知自己安静地死在座位上得了，也好过现在被人围观丢脸强。」他双手扶住座椅，正欲撑起身离开此地，却不料自己肩部和腿部被周城一把揽住，双脚离了地，失去了着力点。 整个人一阵眩晕，他竟是被周城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宋至雨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而无力，似乎在拼命地证明自己其实很虚弱，就是需要人家抱。 他的余光又瞟到后座的那俩女的，神情已由热切转为了疯狂。宋至雨聪明的大脑立刻开始脑补起这俩人在脑补什么。 「哎老周，你刚刚看到后面那俩女的眼神了么，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阳刚…的形象……」宋至雨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是没有底气。 「别说话。」老周根本不理他。 宋至雨八点档的脑袋联想到了禁断版的蓝色生死恋，顿时心生绝望。「算了，不用在意这种一辈子只见一次的人。」宋至雨如是安慰自己,然后脖子一歪，眼睛一闭，开始装晕。 周城也没理他，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师傅，去第一医院。」 「不去！」本来决定将装死人贯彻到底的宋至雨，在被周城抱进计程车之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去！」周城显得异常坚定。 「开门，我下车。」宋至雨并没有直视周城的眼睛，只是平静地拉开车门。 周城拉住宋至雨的手腕，才发觉他的手腕上几乎没有肉，好像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之折断。他嘆了一口气，妥协了。 「那我送你回家。」 「不回。」 「……」 眼瞧着周城已经生气了，宋至雨苍白的嘴勾起了一个弧度：「老周你家有人没？」 「没。」周城垮着脸，可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师傅，去他家。」 周城老老实实报了自家地址。 许是累了，宋至雨一路都显得昏沉，面色不好，也不说话，迷迷糊糊靠在椅背上，像是睡觉，也有可能在想事情。 对于种种在别人面前丢人的事情，宋至雨早该习惯了。小时候体侧逞强跑800米在中途失去意识，事后被当成反面教材被老师和同学嘲笑；上课的时候突然发病被抬上救护车，回来之后却被同学感激，只因为他们逃过了一场时政默写…… 后来，人长大了，学会了收敛他们的恶意。周围的人虽然会因为你的弱小而可怜你，但你终究是他们的累赘。 第13页 可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怜悯是不为他所需要的。他想要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不依靠任何一个人，但是世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他——一个大多数人眼里的病人，更不能。 外面的风景好像不动了，外面的景致好像有点熟悉，像是宋至雨家前面的一片高档小区。宋至雨的家是城南的一片老旧的公寓之一，无关历史文化建筑，只是先前建在此处的钢铁厂遗留下的员工宿舍，只不过钢铁厂早已搬迁，里面住的人也鲜有原先的工厂工人。这片破旧的公寓被无数仿古的楼阁围绕，是城南的一块难以剷除的牛皮癣，却也是这片历史底蕴丰富之地为数不多的真古老之迹之一。 宋妈一直盼着家里什么时候能够拆迁，仗着此房的地理位置也能分着不少钱，可眼瞧着周遭的建筑拆了七七八八，新房子也开始掉墙皮漏水，这块地却始终无人问津，好像是被遗忘了，就好像宋妈被在国外盖楼的宋爸遗忘了一样。 她期待什么呢？房产证上写得又不是她的名字。 宋至雨在期待什么呢？这高档小区又不是他住的地方。 司机师傅：「到了，给钱，下车。」 「嗯？」宋至雨有些诧异，他一直知道周城和他家住得很近，但没想到这么近。一时间惨烈的贫富对比，让他无所适从，忽然间觉得腰间一紧，周城竟要再度抱起他。宋至雨赶忙先发制人，自己先行跳下车。 「等我瘫了再让你抱也不迟。」 「快呸。」 「呸…」宋至雨在周城凝重的眼神的注视下不能不小声应了一声，但随后还是不满地嘟囔道：「现在中国年轻人都不信这个，你怎么整得和我妈似的？」 周城依旧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道：「不吉利。」 刷卡进了小区门，保卫室里的老大爷热情地和周城打起了招呼：「小周回来了啊！」宋至雨不禁在内心感慨：果然是高档小区，不仅进出门皆要刷卡，门卫还能记住每个住户的脸，并提供微笑服务。 宋至雨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物业，还是在他幼儿园大班的时候。 二人又刷卡进了单元门，走到电梯口，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竖立着一个警示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正在抢修。 宋至雨警惕地问周城：「你家住几楼？」 「十八楼。」周城面有难色，一面上他的确希望宋至雨能来，一面上又深知以宋至雨现在的身体状态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抱你上去。」 此话一出，宋至雨竟是刷得一下红了脸，有一点是因为羞，但更多的是耻。若是周城此时嘲笑他一番，对他说：「你叫我一声爸爸，我背你上去！」他此时的心情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是滋味。可是他偏偏说得那么认真。 「老周，你这可就瞧不起人了啊？是男人就上一百层！」 周城也不知道宋至雨在说什么，只是他再怎么情商低，还是从宋至雨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容拒绝。 第8章 我的同桌是个非主流 「呼…呼…现在第几…层？」宋至雨很后悔，自己当时就应该立刻打道回府，万不该装那个逼。 「3楼。」周城一脸担忧地回头看宋至雨。 回应周城的只有一连串急促的呼吸声。 「现…现在…呢？」 「四楼……」 比起爬十八层楼，宋至雨还是觉得下十八层地狱更容易一点。 「不行不行，老周我得缓缓。」宋至雨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探险队攀珠穆拉玛峰的心境，每上一个台阶，他都不禁感慨实现从赤农到地主的阶级跨越是多么来之不易。有钱人家的台阶都比寻常人家的高一点。 「我可能缓不过来了……」此话一说，周城连忙回头查看宋至雨的情况，经过刚刚电影院的事情，他了解到他这同桌的身体比他平时自己形容的还要差。 「你就跟我去医…」 话还没说完，只见到宋至雨一屁股坐在了楼梯边，悠悠然地说：「所以我还是坐一会……」这不坐还好，一坐更不得了，屁股刚一着地，便觉得眼前一阵昏天黑地，眼前的傻大个怎么头朝下爬楼梯，怪吓人的。 周城见宋至雨脸色不妙，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了宋至雨。只觉又是一阵眩晕席捲而来。 「别…别去医院。我只是……没吃早饭。」宋至雨蜷缩在周城怀中，仍然企图负隅顽抗。 「行行行，没吃早饭。等下我给你做早饭。」周城感觉自己像是在哄小孩。 「都中午了…」宋至雨低喃道。 「那做中饭。」周城浅笑。 「唔……」 …… 意识朦胧之间，往事重现。 「小雨。」 「小雨？」 「小雨！」 宋至雨的下颌搭在一个并不算宽阔的男人的肩上，随着他的脚步晃动，观察雨中世界…… 宋至雨打死都不想承认自己在别人怀中睡着的事实，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梦到小时候爸爸抱他去医院的事实。此时此刻，他躺在别人的床上，还被人好心地脱去了外套，盖上了被子。 这个好心人自然是周城，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妈。 「我有病吧，在我同桌身上找父爱？」宋至雨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我还真特么有病！」 「好点了么？」周城轻轻推开房门的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来询问。 第14页 「嗯。」宋至雨顶着睡中□□地像鸡窝般的头发，双眼朦胧地呆坐在床上。周城熟练地捋起宋至雨的刘海，试探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又顺带摸了一下颈后还是否冒虚汗。周城居高临下的姿态，又不经意间瞥见衬衫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是不是羡慕我茂密的发量和完美的发际线？」宋至雨显然对周城的心里活动一无所知。 周城无语，他顺势用手虚勒住宋至雨的脖子，打趣道：「好啊，我今天就要你还我头发来！」 宋至雨摇摇头：「看来我今天是白请你看电影了。」 周城不解。 宋至雨:「你看，这电影里的人和你有一点很像，发现没？都有一个优秀特质。」 「哪一点？」 「再想想？往上想想。」宋至雨启发，「这事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我猜不出来。」周城老老实实。 「你们都拥有相同的发型啊。光头可是男人的浪漫。」宋至雨指了指头顶。 周城：「你这是在讥讽我，那我可笑不出来哦。」 宋至雨撇了撇嘴：「那我也不笑好了…」本想着说些鼓励的话，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只是低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对不起。」 「听到了，」周城拍了拍宋至雨后背，示意他起身，「走，吃饭去！」 …… 别看周城人长得驴高马大的，没想到做起家务活来还挺心灵手巧的。「你还别说，这饭做得……」 「怎样？」周城一脸期待。 「还真是给人吃的！」宋至雨施施然作答。 「我就不应该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周城甚至想把宋至雨手上的筷子夺下来，挥筷子的速度都赶上割韭菜了。 宋至雨：「我吃饱了。」 周城：「嗯？这么快？」 宋至雨擦了擦嘴：「不然呢，你还指望我一碗稀饭、几根咸菜能吃多久？好歹算半个老外，请我吃这么中式的早午饭，你亏心不亏心？」 周城又郁闷了。 宋至雨见周城神色一变，赶忙哄道：「煮稀饭已经是一项高超的厨艺了，就您着厨艺在我们男人中可是翘楚，如果以后娶不着老婆，也饿不死了！」 「那要是给老婆做饭呢？」周城问。 「这个……」宋至雨陷入了沉思。 「就比如说……你是个女的，你怎么想？」 「假如我是你老婆……」宋至雨顺藤摸瓜，「我可能会……」 「会怎样？」 「期待未来十年科技发展能解放厨房。」 「那你准备二十七岁结婚？」周城的关注点好像除了问题。 「就是打个比方，比方你懂么？」宋至雨敲了敲周城的脑瓜子，感觉有水声。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周城不屈不挠。 「我连恋爱都没谈过，结什么婚？先活一年是一年吧。」宋至雨满不在乎的说，「我回去了啊，我妈刚刚还打电话催我了。哦对了，我刚刚好像有东西落你房间了，我去拿下。」 「我也没有。」周城应。 「谁管你啊！」 「咦？在哪呢？」从房间里传来宋至雨疑惑的声音、 「什么东西？我来帮你？」 「额…不用不用了，我先自己找找看。」 「咦？」宋至雨忽然发出一声惊嘆。 「怎么了？」周城忙问。 「噫！」宋至雨又发出一声感慨。 「啥玩意？」周城连忙冲进了房间，只见宋至雨站在书桌前拿着一张照片，宛若一尊石像，呆呆站着。周城走近宋至雨身边，照片也越来越在视线中放大、清晰。 「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但说实话，我受到了惊吓。」 「这……」周城一时无从解释，照片上俨然是一个顶着彩色莫西干头，身着宽大t恤和肥大喇叭裤的非主流的少年在东京塔下老老实实地比着剪刀手。 「比起张之鹏，你才是时尚的弄潮儿啊！」宋至雨感慨着揉了揉心口，「放心吧，你曾今是个非主流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事情不是你想……好吧，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周城恨不得把头塞进床头柜里，搬家的时候他明明记得已经把这张照片给扔了，怎么会还出现在这里？周城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你东西找到了么？」周城转移话题。 「就没丢，一直都在我口袋里，我给忘了。」宋至雨已经穿好鞋了。 「那我送你？」 「不用，电梯修好了。」宋至雨的声音已经远了。 …… 电梯修好了个屁！ 电梯没修好，宋至雨一口气下了十八层，差点要了老命。就在他身心俱疲地打开单元门的那瞬间，施工队扛着各式设备，姗姗来迟。 从周城家出来的宋至雨似乎根本不急着回家，两手抄在外套口袋里头，不急不忙地外头闲逛，从南八道街途径中央十字口再到北二条中路，也不进入路边的任何一家商店，只是在大马路上闲逛，红灯停，绿灯行。宋至雨看了一眼手錶，时间已经过了饭点，便原路返回：从北二条中路途径中央十字口再到南八道街穿回当心桥。 当心桥没有桥，只有危楼几座。 钥匙扣进入门锁的那一刻，宋至雨听到门内的声音，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眉头。 第15页 「啧。王叔叔好。」王叔叔还不到四十，也没有发福，戴副银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小雨回来啦，外面待那么久，有没有冻着？」王叔叔一把抓住了宋至雨的手，冰得吓人。 「没事，谢谢王叔叔。」宋至雨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妈，我去睡觉了。」 「这个点睡什么睡，吃过饭了么有？」宋妈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有点不舒服。」 宋妈的声音一下就柔和下来了：「那你去睡吧，有事情和妈妈讲。」 「嗯。」宋至雨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去哪个同学家玩的？」王叔叔问。 「我同桌。」宋至雨答。 「你什么时候有同桌了，叫什么名字，长啥样啊？哪天请他来我们家吃吃饭啊！」宋妈从厨房探出头来。 「不用了，我先睡了。」宋至雨一边说着，一边就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 「也不和叔叔说声再见，小孩子一点也不懂事。」宋妈责怪道。 「没事没事，让他好好休息吧。」王叔叔笑了笑，双手搭在了宋妈的肩膀上。 宋至雨根本不想说话，也不想睡觉，一头栽倒了床上，发了会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本单词书。他自己还嘲笑李枢爱学习，自己还不是照样随身携带单词本？ 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胸闷得厉害，人就不能乱立g，说啥来啥。冬天，宋至雨翻箱倒柜将家里最厚的棉被抱在怀里，仍能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 你说，它怎么就跳得那么快呢？ 宋至雨最终还是睡着了，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月色大亮，已经是深夜了，却仍是觉得难受得很。他有时候觉得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悄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每每至此总有最后莫名的求生欲支撑着他。 他爬起来，用颤抖的腿走到了宋妈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怎么了？」宋妈穿好睡衣，只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透射而来的月光照在宋至雨的脸上，一片煞白。 「……」宋至雨说不出话来。 「脸色这么差，上医院！」宋妈当机立断。同时她打开弔灯开关，瞬时间屋内变得一片光亮。 宋至雨就在突如其来地光亮中失去了意识。 半夜一向睡得如死猪般的周城醒过来一次，是被呼啸而过的救护车给吵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么……有的话点个收藏吧…… 轻轻一点，将是我巨大的动力 第9章 装逼狂和他的小迷弟 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一般都很好，就算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周城也能很快地再次入睡。但这次竟然不一样，周城在被吵醒了之后，竟然奇蹟般的失眠了。 满脑满脑子想得都是白天的事情，满脑子满脑子都是宋至雨。 「宋至雨。」 「宋至雨。」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月色四起，将周城的房间照得仿若白日。周城用被子蒙住头，不愿意让月亮窥探自己的秘密，他躲在被窝里，营造一片让自己心安的秘密空间，一遍一遍喊着宋至雨的名字。 虽然周城长得像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但他真的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 刚上小学的周城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是个大高个，又因为混血的缘故，与其他小孩子长得不同，就会经常受到班上同学的嘲笑和欺负。那一年，周城七岁，刚和父亲回到中国，说着蹩脚的中文。一个七岁的孩子，面对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很是迷茫无措。 「你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你是不是营养不良，头发才这么黄？你不是生病了？」 「长这么大了，话还说不全，我妈说了，只有弱智才这样。」 「我们不和黄毛怪一起玩。」 「和弱智一起玩，成绩会变差的。」 「……」 小周城时常会缩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里，因为很少会有人会在最应该喧闹的年纪选择静下心来读书。 照例，小周城今天也在图书馆里无声的痛哭流涕。 「啧，真吵。」突然从隔壁书架，传来另一个男孩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只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发出声音呀。」小周城委屈的说道，他一边用脏脏的袖子抹掉自己的眼泪，另一边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又在持续不断地掉落豆大的泪珠。 「呼吸声，很乱，很吵。」男孩很平静地说道，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周城甚至还听到了他翻动书页的声音。 周城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却没忍住鼻子里的鼻涕，他连忙深吸一口气，这下倒好，「呲熘」一声，反倒吹出了一个响亮的鼻涕泡。周城愣了一下，听见旁边翻书的声音一顿，又立刻委屈地哭了出来。 「没出息，给我看看，你在看什么书。」旁边的男孩推动排列得并不紧密的书架，空出了一个空隙，光线就迫不及待地倾泻而出。周城也正是通过这个缝隙，窥探到了邻座男孩的样貌：苍白、疏离、灵性，就好像是一个成熟的灵魂被困在了一个孩童的躯壳之中。 「脸移开，我看看书。」男孩再次开口。 第16页 「哦哦哦。」周城一阵手慌脚乱，将怀中的《安徒生童话》高高举到男孩子的眼前。 「啧，童话书，你一点也不特别。」男孩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 「欸？」小周城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失望，「你都不看看我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不特别！」 「这和你长什么样子有关系吗？」男孩一脸认真。 「你不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嘛？」小周城努力、笨拙地将自己头发揪到男孩的眼前。却没料到男孩噗嗤一声笑出了来：「我可不像那群土老帽一样没见过世面。」 「你叫什么名字？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么？」小周城头一回觉得一个男孩子的笑声也可以这么好听。他的眼睛此时亮得吓人，他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好像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来拯救他这个失落的小孩。 「宋至雨。」男孩说完自己的名字便不再说话了，又开始静静地看书，周城多次搭话但都没好意思开口，只是偷偷地透过那道书缝静静地看着宋至雨，说不出来为什么看，就是觉得好看，想看。 「放学了，我回家了。」宋至雨站起身，将书放回原位。小周城暗自估量了一下，他比自己要高出了一个头。 「那你明天还来吗？」 「你是哪个班的？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小周城鼓起勇气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然后便用如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期待地看着宋至雨。 「可我不想。」宋至雨淡淡说道。 小周城如中晴天霹雳。 「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宋至雨丢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年仅七岁的小周城但是还没办法理解宋至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固执地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诚心不足，所以他每天一有空的时候都会在图书馆里等待宋至雨的到来。 第一天，他没有来。 第一个星期，他没来。 第一个月，没来。 第一年，他仍旧没有出现。 周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一天是不是伤心欲绝，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他从一年级一班走到六年级五班，一个楼层一个楼层，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寻过去，都没看见宋至雨的身影。周城没有看清宋至雨那天手里拿得书叫什么名字，所以他读遍了宋至雨那天的位置旁书架上所有的书，只想知道那一时间、那一刻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还没有结束，他想要读完整个图书馆里所有的书，生怕错过任何一本，因为他怕，正是未读的那一本书里，藏着宋至雨要对他说的话。 可惜，书还未读完，他就已经毕业了。 七岁，周城不再看童话书，因为宋至雨不喜欢幼稚。 七岁，周城想要变得特别，因为宋至雨喜欢特别。 七岁，周城喜欢宋至雨。 十五岁，周爸爸终于发现周城不是学习的料子，觉得还是去国外混文凭更适合他的宝贝儿子，反正他爸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就在即将离开之前，一次不经意的路过，他竟然在某所高中的对外橱窗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宋至雨。 他终于将心里念叨百遍的拼音拼成了三个汉字——宋至雨。 「单项成绩优秀奖——数学第一　宋至雨」 宋至雨，在照片上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肩头微怂，双臂低垂，一双手低低地举着张橘黄色的奖状。 「爸，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让我上高中吧，我觉得七中就挺好！」周城回家给爸爸打电话说道，言语之中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上什么七中？我儿子要上就要上一中！」周爸爸眉头一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转念一想：「行吧，儿子看上的一定没问题，爸替你安排！」 「嘿嘿嘿，好。」 …… 「呼呼呼……」周城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嘿嘿嘿！」周城被自己笑醒了。 「啊！」他突然大叫一声，此时天已经大亮，看一眼闹铃已经七点了。胖大海规定每个同学七点半到班上早自习，周城现在起床刷牙收拾，时间已经有些紧促了。他本来还想今早起来给宋至雨做个早饭带过去的，宋至雨每天为了多睡一会就索性放弃了吃早饭，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但是现在是来不及了。那就出门给他买一份带过去吧。 可是，买什么才既抗饿又营养呢？周城花了十分钟收拾好了一切，此时已经站在外面的早餐摊子前纠结了。 他看见卖馄饨的摇滚大叔了在向自己招手，咬咬牙，心道：「还是他喜欢吃啥最重要！」 「老闆，一碗馄饨，多放辣油！」 「好嘞！」 周城接过打包好的馄饨，怕天气冷了，食物到了学校就凉了不好吃了，索性将碗踹到校服大衣里面，一路上捧着走，看起来胖胖乎乎的，有些滑稽。 到学校恰好是七点二十九，准备进班级的时候好死不死的已经七点三十一了。周城到的时候，高一七班的前后门已经被锁死了，坐在里面的人比如想上厕所的郭南星出不来，站在外面的人如迟到的周城进不去。周城硬着头皮敲了敲前门。 「这都几点了，啊晓得来上课啊！」胖大海的声音穿过了木门，直接席捲周城脑识。 第17页 周城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心里担心地却是馄饨凉了怎么办？ 五分钟过去了，高一七班门口排起了队：周城捧着怀里的馄饨，排在第一个，背着巨大书包的慕容保保站在二号位，三号位的周晓莹此时此刻已经将嘴中叼的吐司吃了大半，四号位的张之鹏还在骑车赶来的路上。 门「吱呀」一声而来，迎面而来的是胖大海阴云密布的一张大国字脸。 「你们瞧瞧，瞧瞧！这迟到的都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胖大海又开始了今天的狮吼功，他恶狠狠地挖了周晓莹一眼，示意她赶快回座位。 「要是能把打扮的时间分一半给学习，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成绩！愣着干嘛，还不回座位晨读，还要我教你，啊？」 之后胖大海开始收拾剩下两个人，他指了指周城的肚子，说：「前凸。」又紧接着拍了拍慕容保保的书包，说：「后翘。」 「怎么？你们俩要组合出道啊！啊？」 全班哄堂大笑。 「笑，我看谁敢笑？」 四下立刻寂静无声。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说着，他拉开慕容保保的超大书包，「要死了，就一个大篮球，一本书没有，你上学校来玩的啊是哒？」 「书在抽屉。」慕容保保小声反抗。 「还学会顶嘴了？那你昨天晚上拿什么写作业的？等会第一个查你的作业，你要是没写你试试看！不要以为当了体育生，就不学习了，我告诉你，学习一样重要！」 「是是是。」保保点头如捣蒜。 「接下来就是你小子了，说吧，怀里揣的什么东西？」胖大海用死亡凝视对着周城。 周城垂头丧气，刚要将怀中的馄饨拿出来，门口突然出现了张之鹏的身影。只见他松松垮垮地背了一个皮质的斜跨书包，左右手各提着一大一小两个鸟笼，一脸懵逼地站在门口。 「发生什么四啦？」他探头问道，说着一口正宗的当地方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你！说！捏！」胖大海仿佛没上机油的机器人，咬牙切齿，一顿一顿地回头看向向张之鹏。 「快逃！」保保向周城疯狂打手势，周城捏手捏脚地走回座位，小心翼翼地将馄饨放在抽屉里，却发现旁边的座位还空着。 「宋至雨没来？」周城问郭南星。 此时的郭南星已经奄奄一息，眼瞧着夹紧的双腿也要失去控制力，他虚弱地说道：「这你就少见…呜…多怪了，他经常三天两头不来。」 「这是做老宋的男人必须要承受的寂寞。」慕容保保郑重其事道。 「那他怎么了？」周城指了指郭南星。 「你管他干啥，他正在响应厕所之神的召唤。等会咱们下课打球啊！」保保一脸荡漾地拍了拍书包里的篮球。 周城看着身边空空的座位，心里有些空空的，生怕再一次失去他，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再不来，馄饨可就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你很特别」是一句很苏的情话… 第10章 请抓住我 第二天，周城依旧打包了一碗浮满辣椒油的馄饨来上课，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迟到。 时间是北京时间七点半整，胖大海如约走进教室，睥睨四方，慕容保保不幸抄作业被捕。 时间是北京时间七点五十，距离八点整还有十分钟，迟到大王张之鹏姗姗来迟，这回他两手空空，啥也没带，书包也没带，被胖大海请去办公室喝茶，据说张之鹏的妈妈过几天也要去喝茶。 周城望着身边空空的座位，望穿秋水。 「别看啦，老宋没这么快回来的。」郭南星对周城说。 「我看他多半现在窝在家里打游戏呢，这傢伙贼喜欢偷懒。」慕容保保在一旁附和，「昨天你那球打得是真的不赖，考不考虑加入我们校篮球队？」 「你以为人都跟你似的？老宋就是偷懒也偷得清新脱俗，不与你同流合污。阿城，你要真担心他，就等会去问问班长，她应该知道情况。」郭南星说。 「不过老宋也真不仗义，他前几天还说今天数学测验要罩着我来着。」保保不满地嘟囔着。 「老宋不在，不还有我么？不过事先说好了，一声『爸爸』一个题。」郭南星摇头晃脑。 「我喊你个粑粑！」保保怒吼道。 …… 「对了，你那馄饨不吃都坨了。我今早只吃了三个包子，现在有点饿……」 「哦好，你吃吧。」 「哇草，辣死保保了！」 …… 医院病房内 「好久都没看到小雨过来了，张阿姨都想你赖。」风韵犹存的张护士如是对宋至雨说。 宋至雨面无表情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心里却是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他甚至怀疑自己这次上医院是被她天天念叨给咒过来的。 「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帅气了！」张护士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以前看你才到我胸口，现在时间一晃，都长这么高了，阿姨都要抬头看你了。不过啊，就是一点不好，还是这么不爱讲话～」说罢，还伸手摸了摸宋至雨的头。 宋至雨下意识的将头偏向一边，却瞥见病房外还站着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时不时地往里面偷看，其中一个长得还很是好看。 第18页 「那或许以后还是可以多来那么几次的，但最好也别来太多，多了他自己吃不消。」 姑娘似乎也发现了宋至雨在看自己，害羞地低下了头。 「反应不错，有戏。」 忽然，一个打扮精緻，身着驼色风衣的男子挡住了二人视线的交流，宋至雨不自觉地眼神一紧。 「王叔叔。」宋至雨喊了一声，然后又开始继续装哑巴。 「昨天晚上，你都吓死我和你妈妈了。」王智均手里盘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但他却并不急着把他递给宋至雨，只是用一双手在没有外衣的苹果上缓缓摩擦。 「所以那天晚上王智均根本没从自己家离开。」宋至雨想到了自己昏迷前那道门缝里的场景。这两年王智均越来越过分，俨然已经是把这当做了自己的家了，宋至雨每每看到卫生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三只牙刷，就觉得噁心。 「不过还好，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王智均仍旧抚摸着手里的苹果，他的一双手保养得很好，每一个指甲都修剪的干净圆润，和他的脸一样看起来很年轻，说是刚刚三十，也不过分。 「小王来啦。」张阿姨热情地沖他打招呼。 「张姐，才多久没见，瞧着又年轻了不少。」 「小王这个嘴哦，就是甜。」说着还把王智均拉到了一边，附在耳边悄悄问：「看你昨天连夜照顾小雨，是不是你们的事俩终于要成啦？」 这时候，王智均突然偏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宋至雨，笑着回答：「不急不急，等小雨上了大学再说。」 宋至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无聊的寒暄。。 「既然你王叔叔来了，我就先走唠，有事喊我。」张阿姨对宋至雨说，她一摇一摆走出了病房，也轰走了门外的漂亮姑娘。 「嗯。」宋至雨低声应道。 「来，吃个苹果，润润喉咙。」王叔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切出一小块苹果肉，递到宋至雨嘴边。 宋至雨坐起身，用手取下刀上的苹果，放入口中。苹果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开始泛黄生锈，口感也差得很。 「我妈人呢？」 「她单位有事，今早就先去上班了。」 「去上个厕所。」说着宋至雨就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匆匆忙忙套了双拖鞋就快步走出房间。王智均面色不改，继续把玩手上的苹果。 穿过嘈杂的医院长廊，拨开焦虑、痛苦、愤怒的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到达尽头的厕所，宋至雨「砰」得一声关上了厕所大门，并且把它反锁上了，对着水池就开始干呕。他一只手死死地撑住洗手台，另一手深入喉咙好像誓将什么东西掏出来。发黄、发锈的苹果入喉就好像生喝了血液一般，充满着黏腻的腥气，尤其是还沾染了别人的气味，就更令人作呕。 「呜…呕——」宋至雨痛苦地干呕着，以为要将整个胆给吐出来，但其实除了一通酸水、苦水之外，什么也没有。 「咚咚咚。」 三声扣响均匀地落在门上，不紧不慢。 宋至雨顿时瞳孔收紧，身体僵直。 「咚咚咚。」 又是三声。 「谁？」宋至雨说话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那个…里面有人么？可以开一下门吗？我…有点急。」隔着门有些听不清对方的声音，但估摸着应该是个年轻人。 宋至雨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水池沖洗干净，抬头猛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脸色苍白得吓人，于是又使劲用手揉搓了几下脸颊，使它看起来有几丝血色。一切结束之后，宋至雨才旋开把手，将门打开。 「谢谢，谢谢！」一个身穿校服的年轻人见门开了，就闷头往里沖。 「嗯？」宋至雨见他有些眼熟，「周城？你跑这来干什么？」 「啊！」周城立刻回头，看到给他开门的人正是宋至雨。 「我…我来看看你。太好了，你还在！」周城张开双臂好像是想给宋至雨一个拥抱，但是看他神情有些漠然，一时间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这话说得，我应该死了才对？」宋至雨说话带起了笑意。 「怎么还上了医院？是不是因为昨天…」 宋至雨接过话茬：「对啊，就是你昨天给我做得一顿饭，给我整食物中毒了被连夜送往医院急救。」 「怎么会这样，我也吃了，为什么我一点事情也没有？」 「可能你反应比较迟钝，而我比较敏感。」 「啊……」周城的脸上带上了懊悔、自责，竟是信以为真。 「假的。」宋至雨向前走了一小步，站在了周城的双手抬起的范围之内。 「嗯？」周城不知所措。 「抱一下。」宋至雨说。 「可以吗？」周城脸刷一下变了颜色，他机械地将两只手围成了一个圈，小心翼翼地将宋至雨围在了自己的怀中。 宋至雨也缓缓用自己双手环住周城的腰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噹的速度将刚洗完还湿漉漉的双手塞进周城的校服里，给他的双肾来了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走你！」 「啊——」周城一声惨叫。 「你！」周城无语凝噎，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以这种方式，主动把宋至雨推开。 第19页 「你不上厕所了？」宋至雨没给他反击的机会，好心提醒道。 「哦，对！我差点忘了！」周城赶紧沖了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宋至雨依靠在外面的长廊边，一直纤长、干净的手搭顺势在了他的肩头。 「小雨。」男人的声音浑厚不足，但也不过分尖锐，像附在水面上的色拉油。 宋至雨听到声音起了一个激灵，肩头一低，默默让出了王智均的手。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王智均言语中有些不悦。 「大的。」宋至雨回答。 「别站在风口，等会着凉了怎么办？走，跟我回去。」说罢，便要去拉宋至雨的手。 宋至雨再次避开，王智均脸上温和的表情似乎已经有崩盘的迹象，不过此时周城恰巧从厕所里出来了。 「他是？」王智均面色如常，侧脸问送宋至雨。 「我同学。」 「哦，是前天和你一起玩的那位？」 宋至雨摇了摇头：「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王智均不理会宋至雨，转而问周城。 「我叫周城，是他的同桌。」周城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你很帅气。」王智均伸出手要和周城握手，「我是宋至雨的——」王智均故意将后面那句话拖得很长。 「他是我爸爸。」宋至雨猛然接过话茬，并抢在周城前面握住了王智均的手，「走吧。」 王智均像得胜的将军走在前面，宋至雨被他抓住手跟在后面。周城沿着二人的路径走在最后面。宋至雨伸出另一手，对周城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说话，他的口型是：「请抓住我。」 周城递出了自己的手，被宋至雨牢牢地抓住，好像对方要从自己身上汲取什么力量一般。这让他不自觉想到了那句话——「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有些疑惑。 人的性格是会变的，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期末作业多，更新会没那么勤快。 今天也是默默等待有小天使收藏的一天。 第11章 数学兴趣小组 「去办下出院手续吧，我们俩留在这收拾一下。」宋至雨对王智均说，刚一进病房就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王智均那抽离。 「那你们先聊，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和我同学一起。」 「好。」王智均笑了笑，并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意思，只是他临走前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周城，「有空来家里做客，小雨经常提起你呢。」 「好的，宋叔叔。」周城点点头。 宋至雨见周城喊王智均「宋叔叔」之后他脸上僵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周城问，王智均此时已经离开了。 「没什么。他刚刚就是说得客套话，我可没经常提起你。对了，你别真上我家来啊。」宋至雨坐在床沿边穿鞋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我都让你上我家来，不公平。」周城抗议。 「行吧，那我以后不去了。」 「别别别，我家就我一个人住，你来你来，随便来。」周城连忙说道。 「哦。」宋至雨反应平淡。 「欸？你不问问我怎么一个人住？一般人都会好奇吧？」 宋至雨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周城，低声说：「这样吧，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 「问你什么？」周城不明白。 「随便，什么都不要问。」宋至雨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在空气中虚划了两下，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边驱赶走。 「对了，这俩天留啥作业了？」 周城一拍脑袋，转身就要翻自己圆鼓鼓的书包。他说：「我差点给忘了，作业我都给你带来了，都在这书包里装着呢！」 宋至雨捂住自己的眼睛，说：「就当我没问，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 两个男生相互说着没营养的话，护士小姐姐让他们到别处唠嗑去，她要进来收拾床铺换被罩。她低着头，几缕捲发挣脱了护士帽的约束，留到了额前，宋至雨发现她是先前那个躲在门后偷看他的好看姑娘。 「咳咳。」宋至雨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城连忙紧张地问道。宋至雨瞪了一眼周城，这个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额…我没事。嗓子有点痒。」护士小姐姐已经成功抬起了头，不过这一次她好像克服了害羞的毛病，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看，宋至雨在背后拍了一把周城，试图再暗示他一次。 「我去给你倒水！」周城沖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宋至雨、漂亮的护士小姐姐和隔壁昏睡的老大爷以及再隔壁酣睡的另一个老大爷等多个人了。 「那个……」护士小姐姐欲言又止。 「声音也好听。」宋至雨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谢你……」护士小姐姐脸刷得一下子就红了，她小声地回答。 「性格也可爱。」宋至雨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刚刚和你在一起说话的那位男生是你的同学吗？」 「嗯？嗯……」先从同学的话题开始聊么，好吧。 护士小姐姐鼓起勇气：「他长得好帅呀！你可以给我他的联繫方式么！」护士小姐姐一脸期待地看着宋至雨。 第20页 宋至雨忽然沉默了，不如说是冷漠了：果然害羞都是假象，只是女孩在觉得自己还可以遇到更帅的人之前的犹豫。他愤然地在护士小姐姐的记事簿上瞎编了十一个数字。 让你长得好！ 「写好了。」宋至雨破天荒地脸上没有出现讥笑、嘲笑、冷笑，而是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假笑。 「哦对了，我姓陈。」陈护士开心地将纸条撕下，揣进了护士服胸前的口袋里。 「好的，陈姐。」宋至雨有意无意加重念了尾音。 「你们在聊啥呢？」周城一脸警惕地看着二人，他端着一大杯，满满的一大杯热水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塞到了宋至雨手上：「多喝热水。」 「怎么说呢，我可能也没那么…渴。」宋至雨心生退意。 「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别以为「多喝热水」只是男生用来敷衍女生的一套说辞，他们也有可能是认真的，并且这句四字箴言也广泛运用于同性之间。 宋至雨在周城的凝视下喝下了一大杯热水。 「喝完了，咱走吧。」 「不等宋叔叔了？」 「谁？宋叔叔？哦，等他干嘛呀，咱哥俩顺便出去熘熘。」宋至雨揽过周城肩头，裹挟着他走出了大门。 二人并肩走在人烟稀少的人行道上，看中央街口车水马龙，扬尘激起，洒落了两岸娇花一身，蒙上了一层灰调的纱衣，橘红色的夕阳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斜长。 「明天去上课么？」周城随口一问。 「看心情吧。前段时间买的游戏到现在还没打通关。」宋至雨随口一答。 「你没来的这两天，保保都想死你了。」 「他怕是想我的答案吧？」宋至雨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气音。 「我是说本宝宝，想你。」周城说完，立马惊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此话一出，宋至雨吓得立刻偏头看了周城一眼，说：「靠，大哥你不是吧？」他瘦弱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差点给周城推一大跟头。宋至雨给了周城一个佩服的眼神，说：「可以，你成功噁心到我了。」 「咳咳，明天我和保保他们和二年级有个篮球赛，你来不来看？」周城很适时地转移了一个话题。 去年招生，天有不测风云，中考的题还都出得特简单，而那些省重点、市重点设定的分数又出奇得不高。顶号的学生、好学生、还挺好的学生都基本如愿上了自己心仪的学校。而那些普通高中则几乎是完全失去了打翻身仗的机会。第七中学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南区重点，收到的生源也如预料中的一样——不好。可以说这一届高二是七中历年以来生源最差的一届，学生素质也相对而言要低一些，在周边学校的风评也并不是特别好。 当然了，今年招生情况又是完全不同了，风水轮流转，七中在接受了最差一届学生之后又马上迎来了目前为止的最好一届的生源，其中还包括一个全市以至于全省有名的学霸，可以说是奇蹟中的奇蹟。 宋至雨因为身体原因，被迫讨厌篮球这一类运动。不过他还是隐约听过二年级那群打篮球的球品很差，是出了名的输不起。 「可以啊，我才缺了两天课你组织都选好了。去什么去，不去。」宋至雨还挺担心周城的，虽然他人长得驴高马大的，但奈何为人淳朴，万一被那一群小崽子欺负了怎么办？上回和他们打球的六十六中人听说有好几个都挂了彩，同学家长还找上学校来要评理。 「我都答应保保了，失约不太好吧。」周城很是为难，其实他还挺愿意让宋至雨看看自己在赛场上的英姿的，省的他老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绣花枕头。 「简单，拒绝他，然后加入我的社团。他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让他我抄作业。」 「还是别吧。欸？等等！你竟然加入社团了？」周城一脸惊讶。 「开学硬性要求每个同学都要入一个社团。我也是不得已。」宋至雨懒洋洋的说道。 「什么团？」 「数学兴趣小组社。」 「好厉害，一定还挺多人的吧？」周城此时已经在悄悄后退，放了学还做数学，这不是要他老命么？ 「不多，就我和另外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x同学，也是我们社长。」 「还挺神秘。」周城感慨。 「一般吧，无聊透顶的人才玩神秘。反正我是不好奇，而且我们平时都是线上活动。」 「等一下，两个人是不能成立社团的吧？」 「这种社团，学校脑子进水了才会取缔吧。」 「也是，我还挺好奇你们怎么个活动法的。」 「等你进来就知道了。」 「等等。」周城连忙摆手，「实不相瞒，我已经加入…额…校篮球队了。原谅兄弟我无法参与你们的探讨。」 宋至雨摊了摊手，说：「不加算了，那qq号愿不愿意赏脸给我一个呢？平时像这样说话，太累了。」 「哦哦哦，马上给。」周城报出了一串数字。 「都不拿张纸出来写一下，你当我计算机啊。」 「我忘了。」周城又要从书包里翻出必和纸来，被宋至雨制止了，他欠欠地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巧了，我还就是一台人形计算机。」 「那你想不想看人型投篮机，只要你明天下午放学来十四中后面那个篮球场，就有机会看到活……」周城顺势推销自己。 第21页 「没兴趣。」宋至雨冷冷地打断了周城。 二人走了一路，一直走到了周城家才分开。周城回到家，先是认真地打扫了整个屋子，然后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看了一会篮球比赛的视频，最后洗漱洗漱就准备睡了。周城是一个生活十分规律的人，拥有着与外貌十分不符的「中老年人式」作息，正当他一切收拾完毕，关门关窗关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宋至雨说晚上要加他qq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下一章依旧引出一个人物，然后酝酿写第一个小高潮？ 小萌新我其实不是很擅长写这种，努力学习，希望不要放弃我啊啊。 这个应该会尽力光速写完，然后写下一个娱乐圈相关文（写了一半大纲） 这篇校园文目前设置得不是很认真，想法不是很多，希望后面能克服，给我一些时间构思一下…… 第12章 高级人加高级群 周城打开电脑，登录上万年不用的qq，一上线果然立马收到了「咳咳」的系统音。 点开消息栏：【网友「网上冲浪史莱姆β」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这个名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意义不明啊……」周城吐槽道。顺便提一句，周城叫「云淡风轻」。 点击同意。 电脑状态栏右下方立马又探出了一条对话框：网上冲浪史莱姆β发了一个狂怒的系统默认表情。 周城迟疑了一下，才在键盘上敲出了几个字：宋至雨？等了几秒，看对方没反应又赶紧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网上冲浪史莱姆β：「是我。」 又是「咳咳」一声，弹出来另一条系统消息。【好友「网上冲浪史莱姆β」邀请你加入「高级人加高级群」群。】 继续同意。 「大家好，我是云淡风轻，来自xx省n市的水瓶男一枚～」 「糟糕，忘记删掉自我介绍了！好羞耻。」周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加入了「高级人加高级群」群，粗略看了一眼，这是一个目前算上自己只有三个人，但人数上限却为3000人的qq会员超级大群。 群主对自己创的群到底是有多大的认知误差？ 「这谁？这么傻＊。名字好土，都快赶上我爸了。」群主突然说话了。 「傻＊？是说我么？你的名字也没好听到哪里去吧？」周城气愤地点开了群主「天选之子」的qq资料，被他的辉煌履历惊吓到了：「天选之子」在时qq年费会员的同时竟然还拥有红钻、黄钻、绿钻、蓝钻、紫钻和……嗯？粉钻？ 网上冲浪史莱姆β姗姗来迟，说：「刚刚有事。这是我拉的新成员。」 天选之子发来一个握手的表情，紧接着又发道：「准备好接受测试了么？」 周城回了一个问号。 网上冲浪史莱姆β：「你住嘴，这回我来问。」 每一次有新成员要加入他们社团，这个自命不凡的社长就出各种题目为难入群者。所出之题目涉猎之广之深，涉及文学、理学、法学、工学、医学、哲学和艺术学……每每当答题者回答不上来问题，他不光将之无情地踢出群外，还要在踢之前大肆嘲讽，弄得别人很是下不来台。现在，他们这个社团在七中数学喜爱者群体之中已经是臭名远扬了。可偏偏这个社长还整日神龙不见摆尾，什么定期社团作业汇报、每月例会还得是宋至雨去做。 宋至雨也不是什么勤快人，正好身边来了个不知道实情的转校生，他还不得抓住机会赶紧甩锅？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这个傻叉社长胡来。 网上冲浪史莱姆β似乎不准备给天选之子任何反应的机会，光速发了一则消息，周城定睛一看：「1+1=？」周城擦了擦屏幕，又揉了揉眼睛，确认再三的确是这个问题。 天选之子：「靠，你放水！[鄙视][鄙视][鄙视]本社长不同意！」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周城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回复这个极具侮辱性的问题。 网上冲浪史莱姆β终于再次上线，这回他更过分，直接只敲了两个字：「是的。」便再次下线。 「你属乌龟的么？回个消息要这么久？[敲打][敲打][敲打]」天选之子秒回。 「你人呢？」 「人呢？」 「嘟嘟嘟！」【天选之子发起了群视频，正在邀请群成员加入。】 此时此刻，周城一时半会还没搞懂这个所谓的高级人加高级群群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决定还是先持观望状态，默默潜水。因为宋至雨和这位富豪群主的聊天过程实在太过漫长，他忍不住坐在桌子上打盹，突然被「嘟嘟嘟」的声音吓了大跳。天选之子冷不丁地发起了群视频。 周城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关闭了摄像头，然后点击了「加入」。加入之后，只见两个黑色的屏幕相顾无言，而宋至雨依然掉线中。两个老奸的第一次试探以失败告终。 【天选之子结束了群视频。】 天选之子：「@云淡风轻你不诚实！[敲打]」 「你还不是一样？」周城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刚准备回怼过去，就收到了来自天选之子的私戳。 「速速退群！」这是一条有声音的消息。 天选之子的再三劝退反而激起了周城的好胜之心，周城虽然平时表面看起来性格随和，但也不是没有一丝脾气的人。而且他从看到这个天选之子之后，就有一个谜一样的直觉——这个天选之子对自己的敌意如此之大和宋至雨有关。 第22页 云淡风轻回答：「2。」 云淡风轻继续敲打：「我答对了么？以后请多指教[可爱][可爱][可爱]」周城从默认表情里面调了一个他觉得最噁心的表情，决定用来臊臊这个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果然沉默了，不过他的状态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中……好像是在憋一个大招。 「哈哈哈，你个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以为至雨问你的只是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么？他问的是（1+1），哥德巴赫猜想你听说过么你肯定没听过。陈景润也只证明了（1+2）。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验证这个猜想。所以，至雨的意思是你想要加入我们的高级人加高级群群永！远！不！可！能！[得意][得意][得意]」 「等等，你男的女的？」天选之子又补问了一句。 周城看着天选之子左口一个「至雨」右口一个「至雨」，言语之中好像关系密切的样子，心情很是不悦。而且这人又没见过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周城鬼使神差般地在消息栏打下了两个字，然后光速按出了「回车」键。 那个年代，qq还没推出「撤回」功能，所以周城打出去的字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周城打得那两个字是： 「女的。」 周城说自己是女的。 为了刨除宋至雨周围的潜在威胁，什么手段他都要试一试。 天选之子说：「女的又怎样？你以为你是女的就不需要退群了吗？哈哈哈哈哈！」 周城计上心来，他回道：「是至雨非要拉我进来，我也不想的。[纠结][娇羞]」与此同时，周城把天选之子刚刚发一大段消息截图到了群里，并附上文字：至雨，是这样的么？顺便，周城为自己也暗戳戳的叫了句「至雨」而偷偷乐。 「你阴险！」天选之子愤怒地说。 这回，宋至雨竟然没过几分钟就在群里出现了。 网上冲浪史莱姆β：「他想多了。」宋至雨明显没注意到周城对他称呼的改变，周城暗自松了一口气。 「啊，死了。」电脑前的宋至雨惋惜地嘆了一口气，他此时正一边打着仙剑的游戏，这是他第五遍打倒这里了，结果还是不出所料，又死了。 网上冲浪史莱姆β：「累了，睡了。88」亮了还没几秒的网上冲浪史莱姆β的头像又光速暗了下去。 云淡风轻立马跟着回覆：「晚安，注意好好休息~」 天选之子也露面说：「明天见！」当然了，他指的是网上见。 【网友「天选之子」请求添加你为好友。】周城点了同意，他倒要看看这个天选之子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天选之子：「你不会真是女的吧？」 周城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天选之子：「等等……你难道是至雨女朋友？」 周城在心理默默纠正：其实是男朋友（未来的）。不过周城并不介意将这个美妙的误会持续下去，这一次他依然只回了一个可爱的泡泡表情。 天选之子：「我不信，他能有你这么智商低的女朋友？」 这个天选之子从他一进群开始，就疯狂贬低他的智商，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淡风轻：「不服比比！」 天选之子：「比就比！」 【好友天选之子邀请你进入qq游戏大厅】 今夜註定是个不眠之夜，云淡风轻和天选之子在qq游戏大厅里大打出手，相互厮杀，可以说是打得难捨难分，不分伯仲！从象棋、西洋棋、围棋、五子棋到斗地主、八十分、蜘蛛纸牌再到连连看、大家来找茬，比拼到了最后甚至比起了qq秀装扮评分和qq宠物等级大小，两人各有输赢。不过二人均表示对这一结果并不满意，此次比试并未发挥出他们的全部实力，并约好了下次再战！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周城头一回感受到了熬夜的魅力。 天选之子：「今天的事情不许跟别人说！[拳头] [拳头][拳头]」他的言外之意是，不要和宋至雨说。 周城也正有此意，爽快地同意了。 云淡风轻：「[ok]拜拜。」 天选之子：「滚。」 作者有话要说： 睡梦中的宋至雨打了一个喷嚏，他对未来可能形成的修罗场仍然一无所知。 「莫挨老子！」 第13章 球场危机（上） 「周大帅哥，有人找你。」看不清脸的同学a一脸意味深长地对周城说。 周城顺着同学a的目光方向，看到了教室窗外一抹可疑的身影。他穿着七中统一的秋冬校服，头戴一顶adidas而非abidas的棒球帽。一个巨大的灰色口罩几乎将他的整个脸都给遮住了。 「羡慕吗？至雨给我买的。」神秘人指了指自己的帽子，用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睛挑衅着周城。 「你到底是谁！」一股敌意由周城全身翻涌而上，甚至有种让他难以呼吸的感觉。 「我是天选之子啊，你不认得我了么？」天选之子的声音突然变换，由一开始的混音逐渐层层拨开，最后完全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音。 「你…你的声音？」 「哦呵呵呵呵呵…」周城的惊愕引来了天选之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讥笑，「速速退群！速速退群！你个骗子，你根本赢不了我的，因为我才是……」说着，他伸出一双纤纤玉指取下遮盖自己面容的巨大灰色口罩。 第23页 「是什么？」周城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反倒凭生出一种窒息感，像在岸边呼吸空气的一条鱼。 「我才是真正的美少女啊！！！」 「美少女啊！！」 「少女啊！」 余音不绝，数道强光以天选之子为中心向外四射，教室的窗户应声蹦碎，长廊坍圮，周遭玩闹的学生也满满溶解在强光之中。 「不要！」周城在稀稀拉拉的晨读声中惊醒。本来昏昏欲睡的班级因为周城的一声惨叫而重新焕发了生机，大家纷纷寻声而望，只见周城呆坐在座位上，鼻子里还被不知道哪个调皮捣蛋的塞了两团卫生纸。 「周城！stand　up！」教英语的mrs张怒不可遏。 周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鼻孔之一的纸团也随之脱落，先是一直望向这里的郭南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继而全班哄堂大笑。 坐在一旁的宋至雨被接二连三的闹笑声吵得脑壳疼，他堵住自己的耳朵，又往角落里拱了拱，换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 「宋至雨！you！stand　up！」这一切举动皆在mrs张的视线之中，这个宋至雨上了她一个多学期的课，就没有几次是醒着的！ 宋至雨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看到周城一张懵逼脸猝不及防地出现自己对面，一只鼻孔里还滑稽地塞了张纸团，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接着引发了第二次哄堂大笑。 「这早读没法上了，我找你们班主任去！」mrs张离开了教室，高跟鞋急促地敲打地面，若仔细看的话，她眼角甚至还有泪花。张老师生产完没休息多久就来上课了，据说家里闹了点矛盾，现在每天上课的情绪都很是不稳定。 「啧，造型还挺别致。」宋至雨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刚亲手促成的杰作。这小子从自己进门起就一直在睡觉，睡得呼呼的，根本不理他，也不知道是谁昨天眼巴巴地求自己来上课的？宋至雨恶作剧地给周城他两齣气孔给堵上。嘿，我倒要看看你能睡到什么时候？ 可没想到，等着看笑话的宋至雨等着等着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周城恍然不自知，一掐胳膊上的肉，吸——生疼！好了，这回是真醒了，宋至雨竟然真的乖乖来上课了。 「哼，梦里？我马上让你感受一下现实地骨感！周城，出来！」胖大海降临七班，生灵尽灭。 周城刚要走出来的时候一不留神还被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鞋带和桌子绑在了一起，再扭头看看宋至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重新缩在角落里继续睡大觉。 「这一个月来，你很跳啊！我的数学课你不好好听，现在英语课上还顶撞张老师？」胖大海把周城扣在了办公室。 周城低着头看着地板上的纹路——每每换一个角度，就是一个不同的形象。他脑袋里装满的还是刚刚做得那个梦。 「我倒要看看这次月考和期中考你考几分，考不好的话，我让你天天坐讲台旁边听课！省得你天天打扰人家宋至雨学习！」 「啊？」周城这才抬起头，「那宋至雨是不是就不跟我坐一块了？」 「你觉得呢？」 …… 宋至雨再见到周城已经是第一节课下课后了，课间操结束后，周城灰熘熘地回到座位上，抱头沉思。 「想什么呢？」宋至雨用手指戳了戳周城，反一把被他握住了双手。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周城百般纠结。 「有屁快…fa问。」被双手紧握的宋至雨警惕地收回了自己不礼貌用语，心道老周多半是发现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就是身为他同桌的自己了。 「那个什么……天选之子，你见过吗？」 「你问他啊。」宋至雨松了一口气，坦言道：「不知道啊，我们就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那他男的女的，你知道吗？」 「这我哪知道啊，我们就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那……如果她是个美少女怎么办？」周城进一步试探。 「这我能怎么办，我们就是简单的上下级……等等，天选之子是美少女？」 「什么！美少女？」周围的男生听到这个关键词，自动转身寻找目标。宋至雨这下也不管周城是不是握住自己的手了，他往周城这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嗓子，低声询问：「她真是美少女啊？」 周城不动神色地继续靠近了一点，造成宋至雨靠在他肩头的假象。「嗯……不排除这个可能。」周成回答地模稜两可，含糊不清，既不完全肯定，也不完全否定。 「老周，你可以啊！我跟她聊了一个学期的天都没发现，你一个晚上就侦破了。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不不不。」周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谁也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话能说么，当然不能说，只能放在心里偷偷说。 「那行，我追她。」宋至雨轻描淡写。 「欸？这么草率的么？」周城猝不及防。 宋至雨说：「这已经不算草率了，我可是替她开了一个学期的例会。听你说她是个美少女，心里突然觉得不那么苦了。」 周城说：「可能…可能我的描述除了差错，她不是美少女，她就是一女的。」 第24页 宋至雨说：「那也行，女的就成。你也知道的，像我们这种长相平平无奇的男生的择偶标准不能太高。」 前座的张之鹏听到这句话，又回头沖宋至雨狠狠地比了一个中指。这小子又在装13！ 周城一听着了急：「可能我的描述还是有一点问题，他不是一女的，他只是一个长得像女人的男的。」 宋至雨：「去你的吧！」 「那我为什么不找我自己啊？」 他无情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说：「谢谢你给我捂手，让我在学习的苦海中可以驰骋更久。」宋至雨又拿出李枢偷的下个星期的数学作业开始做了起来。 张之鹏：「嘿，还挺有自知之明！」他满意地回头继续捣鼓手头上的事了，他最近对宋至雨有很大成见，就在前几天，宋至雨说给他抄一个星期的作业，前提是想要看他家养的两只八哥。张之鹏是信守承诺一大早遛鸟来了，可结果呢？人家压根没来上课，自己还被胖大海逮个正着，罚抄了一百遍数学定理。 周城重回舔狗本色，凑到他旁边快速说了句：「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捂好不好？」说完之后，他就脸刷红，自顾自地害羞去了。 宋至雨也不理他，写了几题，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拿着原子笔去戳前排的张之鹏。他问：「对了，你前几天说要给我看你家会说话的八哥呢？」 张之鹏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提？」 …… 今天是星期四，学校的社团活动日。除了苦逼的高三之外，高一高二今天下午少上一节课，恼人厌的晚自习自然也随之消失。李枢热衷于跟着学生会搞演讲；郭南星一口气参加了二十四个社团，他在犹豫这次去哪个比较好；慕容保保铃声一下就窜到周城桌前摩拳擦掌。不过，热闹是他们的，宋至雨什么都没有。周四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早放学的日子。 「你快点呀，时间都要来不及了！」保保一个劲地在催慢慢吞吞收拾书包的周城。 「你真不来看啊？」周城赖在座位上，再三询问宋至雨。 「不来。」 「你不来看损失的是你，大城子打球贼六，一投一个准！」保保在一旁帮衬，「你是没看到，就我们隔壁班那个孙雅莉，级花！都偷偷来看他打球。」 「就那个开学问我要联繫方式的孙雅莉？知道了。」宋至雨不为所动，背了书包就往外走。 周城是出自于什么心态，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宋至雨看一场无聊的篮球赛，是讥讽他白长一个大高个却连打篮球都不会？为了炫耀自己多么会打篮球？多么擅长得分？还是多么招女孩子喜欢？他深知周城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应该用如此恶意去揣测他，但除了这些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一个男生邀请一个女生去看他打篮球，其目的类同雄孔雀向雌孔雀开屏。那如果一只雄孔雀对另一只雄孔雀开屏，总不能也是为了赢得对方的爱慕吧？ 宋至雨百思不得其解。 学校附近一如往常一样，集结着学校里那几个混子。他们猖狂地在距离校内一步之遥之地惬意地吸菸，随意将烟圈喷吐在来往的女学生脸上。校方说这是一群无药可救的渣滓、烂泥。烂泥扶不上墙，所以也不需要管，其实是管也管不住，索性就不管了。 侯万强曾今也是七中的学生，不过因为上学期打折了班上一个同学的腿被勒令休学，他倒也爽快，直接就不念书了，退了学。退学之后，他也不干别的事情，只是在学校一带晃悠，和在学的几个兄弟相处得仍旧融洽，有传言甚至说他已经加入了帮派。 什么帮派？就是大家看的香港电影里的那种，斧头帮什么的。 这次，路过的宋至雨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强哥，等会和哥们几个去看个人呗？」 「谁？」侯万强穿着黑色短皮衣，手里夹着烟，很有那什么当地一霸的派头。 「高一的小子，挺帅，挺高的，得有两米了吧，最近挺猖狂。等下我们和他有个篮球赛，您过来指教指教？」 「嗯。有意思。」侯万强不置可否，但他将手中的烟掐灭了，信手置于地下，硕大的脚印碾压过菸头，火星顿时完全消失。 后面的话宋至雨就没有听到了，因为二人越走越远了。 「他们不会说的是周城吧？」宋至雨心里咯噔一下。 第14章 球场危机（中） 宋至雨并没有选择立马回去阻止这场即将可能发生的纷争。说来惭愧，他并不是一个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尽管很多男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渴望当一名侠客或是像美国电影里那样的超级英雄。 宋至雨也这么想过，但人生不过百年，大浪淘沙，他註定是前二十年就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庸人。明明他投篮也很准，运球也很灵活，但他註定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奔跑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明明他学起任何一项体育运动都比别人要快，但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不宜过多度运动，他却註定无法精通。 明明他拥有着极其强烈的个人情感，仍是因为病痛，却要学会克制。 学会克制。 「你是不是嫉妒人家？」 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那种嫉妒，是对别人的未来仍旧未知的艷羡。 宋至雨停下了脚步，一对母子从他的身边经过。这显然是一位过分的母亲，一个成熟的大人不应该问一个看起来不过幼儿园学历的小孩如此高深的问题。毕竟比他大十来岁的宋至雨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嫉妒。 第25页 大多数班里的同学都认为宋至雨是一个洒脱的「世外高人」，从全市最好的初中考到了一个普通高中的平行班，既没有因此而看不起周围的同学也没有整日自怨自艾，萎靡不振，反而验证了「天才」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是处变不惊的。 不是不在乎，是要装作不在乎，继而真的不在乎。只有宋至雨自己知道当他跨入七中的校门的那一刻，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他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欺骗接受自己即使在这个普普通通的高中里，也不能每次全年级第一的事实。 唐大海把他当做七中七班的沧海遗珠，其实只不过是无名河里一颗白色的石子罢了。真正的伯乐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只有利慾薰心的商人妄图以次充好。 人类是矛盾的结合体，宋至雨是个人，所以他也很矛盾。他一面贪图着周围人的陪伴，一面却窃以为现下拥有的美好的一切是自己假意虚情奉承求来的，一旦将真正的自己，那个自私、冷漠的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那么所有的关联也将不复存在。 对于这个相识不过一月却对自己过分热情的同桌，又有多少情谊可言呢？ 「没有，没有，一点没有！」宋至雨高举自己一贯的「关我屁事」处世哲学，大步往前走。此时此刻，距离宋至雨到家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周城这小子看起来身强体壮的，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转念一想：「双拳难敌四手呀？」 「我这个体格去了也是送人头？」 转念一想：「输人不能输阵！」 「等等……我好像落东西在学校了。」宋至雨想到了什么，他就近蹲在马路边，「哗啦啦」地将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给倒了出来，活像个卖废品的。他仔细地端详着这一地的废品，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我看看……数学试卷好像忘记带回来了。」 「啧，带了。」宋至雨抽出一张缺了三个角的试卷。 「那可能是语文书？没了语文书可不成，明天不是还要检查《出师表》的默写？」 「哦，也带了。」宋至雨暗自懊悔，怎么背了这么一块砖回来，早八百年就会背的东西还需要复习？ 「物理书？」 「带了。」 「化学书总不会也带了吧？」 「啧，也带了。」 「英语练习册！一定是英语练习册没带！」宋至雨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一堆残缺不齐的书、试卷和练习册里再三确定，这回是真没带。他舒了一口气，转身就往学校方向跑去。 「小伙子，你的书不要我就拿走咯！」真收破烂的老大爷对着宋至雨的背影如是呼唤着，不过风太大，宋至雨听不见。 脑袋中挥之不去的是周城恼人的灿烂笑容，宋至雨自己明明是个黑暗物种，却偏偏执着于别人眼里的光。 「真特么的耀眼！」宋至雨在心里骂了一句。 说是要回去取作业的宋至雨鬼使神差地摸到了邻校六十六中后的篮球场。他左闪右避，一路借着树荫的遮挡前进，最后在一颗离球场不算近也不算远，但观察视角极好的树后站定。目前为止，现场并没有侯万强他们的身影。 不费半点功夫，宋至雨就发现了保保和周城他们几个。啧，还有在一旁围观的孙雅莉等若干女生。 虽说是秋老虎没走吧，这些个人也不用穿得这么奔放吧？眼瞧着就那么一块空地儿，站着那么老些男生，个个短衣短袖的。保保穿了一件丑背心已经不算是过分了，还有直接索性光膀子的，害得场外女生只好意思从手指缝里看比（身）赛（材）了。相比之下，周城可以算是一股清流了，一件黑色运动底衫外面套了一件蓝白t恤加上配套的运动裤。 「里长外短，丑的哭！」宋至雨违心地吐槽道。 不过女生的审美自然还是在线的，她们显然知道露的最多的不一定是最帅的，最帅的即使穿得很严实，也能被脑补得一丝不／挂。令宋至雨惊讶的是：周晓莹竟然也来了，不过她躲在宋至雨的邻树后，拿着画板也不知道在画什么。看她专注而又兴奋的样子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身边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倒是那个传闻中的高一级花孙雅莉意外地有些心不在焉，在一堆女生的簇拥之中，眼睛还在朝四周张望，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说起孙雅莉，宋至雨还与她有过交集。简单概括起来，就是这个美貌盛名远扬全校的女生曾私底下和宋至雨告白，但被宋至雨无情拒绝。宋至雨就是一个嘴上时时刻刻想谈恋爱，脑内还不曾放弃对女人的幻想，但永远不将其付诸实践的人。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拒绝，反正就是不能答应。 不过，这个女生显然是操纵舆论的高手，就在这个事情发生之后不久，一个完全相反的事实就在一定群体流传开来。大意是：隔壁帅哥对其一见钟情但被委婉拒绝。 被有意无意隐去姓名的隔壁帅哥就是宋至雨。一个事件描述得如果太过详细，旁人反而会失去好奇心，就是这样扑朔朦胧，才能一传十，十传百。 一个强有力的宣传效果证明就是在对某一事件的描述中，其副词还能被完整保留下来。仔细体会一下，一个是「无情拒绝」另一个则是「委婉拒绝」，箇中区别，高下立判。 现在更是尴尬，偷偷躲在树后的宋至雨与她四目相对了。这下也藏不了，宋至雨只好从树后走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这个时候周城也正巧死不死地看向这边。 第26页 宋至雨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我只是忘记拿作业了，顺路过来看一眼，马上就走！」宋至雨立马掉头，却被飞奔而来的周城反身挡住去路。 「六十六中在七中后面，顺路？」周城又用自带笑意的眼神看着宋至雨，只是微微说话，嘴角就迫不及待出现可爱的尖角。 这傢伙搞不好真是天使啊？嗯？ 周城将宋至雨拖到球场边，和那些观赛的女学生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她们明显是有备而来，毛巾、矿泉水甚至急救包应有尽有。相比之下两手空空的宋至雨显得有点突兀。 「我可什么都没准备啊。」宋至雨调侃周城。 「没事没事，我带了！」周城屁颠屁颠地跑到篮球架下拿了自备的保温杯和一包纸巾，不由分说地塞到宋至雨手中。 「这傢伙还真是自力更生、注孤生的实力典范。」宋至雨有些同情那些女生，万事俱备奈何遇上「钢铁直男」。 「不要半途走掉哦！」周城以防万一，再三叮嘱宋至雨。 「知道了，知道了。快滚！」宋至雨不耐烦地将周城打发回球场，开始自己百无聊赖地观赛过程。对了，还要忍受孙雅莉和其一帮女生猜疑的眼神。 「哟嚯？还找来一个豆芽菜当替补？」高二的一个黄毛男生蒋春对周城说道，眼神中带着挑衅和嘲笑。他的一头黄毛明显是从劣质理发店里染的，颜色分布不均还夹杂着缕缕黑发，和周城的纯天然发色相比，这才是真正的非主流。 此话一出，周城立刻面色一沉，二话不说，径直就要走向高二的黄毛。幸好半途中被保保及时制止了。 「别冲动！大家都是兄弟。再说你要真因为这个揍了他，老宋才是真下不来台。」慕容保保铁血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易被「招安」的心。 周城没有给保保一个回应，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宋至雨，发现他面色如常，这才作罢。周城自嘲地笑了一下，笑自己太过于冲动。他突然回想起宋至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不会将这些轻蔑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最轻蔑别人的人正是他自己。 可惜，自己永远无法像他一样那么淡然自若地应对他人的恶意。所以周城多看了几眼黄毛蒋春，决定将这个人的长相记在心里。 之后蒋春在球场上几乎没有碰到球的机会，他艰难地防守周城的进攻却在他娴熟的步法下毫无支架之力，险些几次被虚晃摔倒。他无奈在球场上四处游走，像一个多余的人。 「可恶！」蒋春很没品地怒喊出来了。 宋至雨不得不承认，周城打球打得的确很棒，和体育生保保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与保保的稳健，凶猛风不同，周城打球的娴熟自发衍生出一种行云流水的飘逸之感。之前周城自封为「人形投篮机」实在有些自我贬低了，毕竟机器上在保证投篮数量的同时并没有办法兼顾美感。 他每投一个篮，就能引起女生的一阵惊呼。同样进球的，保保就没这个待遇。 半场休息，周城朝宋至雨的方向走来。隔着好几米，宋至雨都能感受他身上蒸腾的汗意。 「喏，水。」宋至雨隔着老远就主动伸长手臂把保温杯递给周城，为了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身上有这么大味道嘛？」周城捲起腹部的衣服，低头嗅了嗅，转而又对宋至雨笑嘻嘻地说：「要有也是男子汉的味道!」 「怎么的，你说我没男子气概呗？」宋至雨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讽这人衣服掀那么老高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腹肌吗？宋至雨的手不易察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啧，平得跟个板似的。 周城喝完水之后，又熟练得从宋至雨那儿拿回纸巾给自己擦汗。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周围女生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如果周围人的目光是箭的话，宋至雨此时此刻恐怕已经被仇恨的目光扎成刺猬了。 这个话不是说宋至雨不受女生欢迎，只是不同场合、不同类型的帅哥有不同的受众群。如果把场景换在图书馆，也许被扎成刺猬的就是篮球傻子周城了。 「好热！」周城这回又当着宋至雨的面自顾自地脱了外面的短袖。他悄悄瞄了一眼宋至雨，发现他毫无反应，就索性脱了黑色运动衣，一股脑堆到了宋至雨手上。 一个身材极好的同性肉体猝不及防地挡住了宋至雨的视线：偏小麦色的肤色，条理清晰，层次分明，体积感恰到好处，没有锻鍊过度的夸张感，加之刚刚运动完，周城的肌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汗水便顺着凹陷的地方，毫无阻碍的流下。 「你特么给我看管个屁用！」宋至雨忍无可忍，将手里的短袖甩到周城这张灿烂的脸上。 周城笑吟吟地接过衣服穿上，一边还特臭屁地问宋至雨：「好看吗？」 「好看你奶奶个头！」 宋至雨刚想给他甩一个「心有多大，白眼就有多大」的超级大白眼，只是白眼刚准备起势，就发现背对着周城的方向，一颗高速旋转的篮球飞驰而来！ 第15章 球场危机（下） 那一刻，宋至雨至少脑补了三种帅气地接球方式。可结果不遂人愿，事实是：在宋至雨一把推开周城之后，来了个「以头触球」。 个人英雄主义使不得。 是谁给的自信让宋至雨觉得自己的头比周城的铁？ 第27页 实在是天生的运动细胞被后天的懒惰放纵消磨得消失殆尽了，由于时间预估错误，宋至雨的手刚伸到胸前的位置，高速旋转的篮球就已经正中他太阳穴。 当时篮球飞行的速度是随便米/秒，当时篮球距离他只有0.01米，宋至雨心里除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这个逼之外，甚至有点希望这并不是什么篮球，而是铅球。一球毙命，不痛不痒，砸死算活。 他只觉得一片黑色的阴影席捲而来，球击中时剎那间的痛感并不强烈，只是之后带来的余震久久不停。宋至雨下意识地抱住头蹲下了，生理性的眼泪顿时充盈了整个眼眶。 「没…没事吧？」周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蹲在宋至雨面前，想要查看他的情况，一双手将举未举，不敢轻易触碰宋至雨。 宋至雨显然还沉浸在眩晕的余感之中，痛得一时半会还说不出话来，他腾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什么要紧的。 「我看看。」周城低声细语地对宋至雨说。他连哄带求得才让宋至雨重新把脸漏出来，周城伸手抚上宋至雨额头，掀起细碎的刘海，发现额前摩擦处一片绯红，还有细小的伤口在渗血。 「早说了无关人员要远离球场吧！没砸坏你吧，豆芽菜？嗯？」不远处传来黄毛蒋春的嘲讽声，刚刚显然是他故意将篮球砸向周城的。他身边还围着一堆高二的其他男生，还发出了很夸张地笑声。 「长这么大，怕是皮球都没拍过吧？」 「哈哈哈哈！」 周城显然彻底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转身时脸上的神情瞬时变得严肃。他一双好看地眼睛难得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没有十足地愤怒，只是平静，平静而持续地盯着蒋春。 那是一种即将真的会发生什么的平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我可不是故意的，是这小…子不识好歹，非要硬凑上来挨这一球，关老子屁事？」蒋春也意识到了周城神色有异，说话间不自觉有些颤抖。 宋至雨的脑袋现在仍嗡嗡作响，蒋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听得并不真切。低头看了一眼手錶，时间已经是下午十八点半了。 他艰难地站起来，又是一阵眩晕席捲而来，眼前色彩忽明忽暗，周遭景色几顿扭曲，几欲栽倒在地。这回是因为久蹲之后，猛然站起来，大脑供血不足。宋至雨默默掐住自己的虎口，克制住自己想要晕倒的冲动，向周城走过去。 他走到周城身后，手自然握住周城握紧的双拳，示意他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我扶你去医务室！」 周城反攥住宋至雨的手臂，却被宋至雨轻轻推开。宋至雨沖周城摇了摇头，一张脸除却伤口之外皆是惨白，一双薄唇较之往常好像又失去了几分红色，他微微扬起嘲弄的嘴角，对周城说：「别动手。你《热血高校》看多了吗？想退学？」 也不给周城回答的时间，宋至雨继续朝前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宋至雨脚下步伐极其紊乱，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的样子。就这么踉踉跄跄地，宋至雨站到了黄毛蒋春的面前。 不近看不知道，蒋春不仅仅矮了周城一大截，就照之宋至雨，也差了半个头的海拔。宋至雨有意无意低头瞟了一眼蒋春。蒋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面色苍白，他口中的「豆芽菜」嘴角还带着几分嘲弄。 周城看不起他，凭什么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的男生，也看不起自己？蒋春看到宋至雨眼神中的平静，这份平静不同于周城带来的威压，更多的是像无声的嘲讽。 「怎么，你也想和我打一架？」蒋春虚张声势地喊道。周围的高二男生应声大笑，不过这个笑容的成分很复杂的。有的是笑宋至雨，有的是笑蒋春，有的则是笑他们两个。 「可以，如果你好意思的话。」宋至雨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不过事先声明，我有病，打死了不算你的。」 周围又是一阵大笑，显然的，蒋春虽然个子不及宋至雨，但在体型上，两人拥有相当大的力量悬殊。而宋至雨的回答，显然是有点不要脸的，是在依仗着自己「弱不禁风」，装无赖了，有点像公交车上抢座位的老大爷那种意思，俗称——道德绑架。 如果蒋春真的气不过打了宋至雨，那么周围这一群看热闹的肯定以后要以此嘲笑他。 「你，你想怎么样？」如果可以，蒋春真想一拳揍在眼前这个男生的脸上。 宋至雨先是低头俯视了一眼蒋春，然后缓缓移开视线。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錶，时间差不多了，又看了看周围，顺便环顾到蓄势待发、蠢蠢欲动地周城。 「有什么好看的！」蒋春被宋至雨的态度惹毛了，但却无处可以释放怒火。 他淡淡笑出了声，贴近蒋春，不过在旁人看来像是跌倒在蒋春身上。宋至雨附在他耳畔，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打我一拳，信不信我让你退学。」 「凭什么！你算老几！」宋至雨这句话显然戳中了蒋春的痛点，他因为成绩不理想和几次打架滋事已经被校方给予「退学警告」了，家里也因为这件事没少骂他。周遭的正常学生因此疏远他，一起玩的朋友也因为自己「混得不好」而嘲笑自己，眼前这个优等生模样的病弱男生显然没有具有优等生应有的素质，不仅言语无赖，而且丝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瞧不起。 第28页 凭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 「因为你是个废物啊……」宋至雨好像读懂了蒋春的心思，懒懒地低声道。 宋至雨接下来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蒋春都没有想到，因为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男生竟然在下一秒挥出了自己的拳头，径直打在了蒋春的脸上。这一拳的无论力度还是速度，都算不得大，但是确实结结实实打在了蒋春的脸上。 蒋春显然没有预料到宋至雨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所有这一拳他避无可避，只觉得鼻樑处一阵剧痛，鼻头一热，两股热流惨然地流下。 手一摸，是血。 女生适宜地发出惊叫。 「你！竟然打我？」 「连你爸爸都没打过你？不可能吧。」宋至雨又扬起了嘴角的微笑，「顺便说一句，手感比拍皮球要差一点。」 蒋春捂住鼻子，愤怒地将宋至雨推开，心中怒火狂燃，正欲挥拳反击。 被推开的宋至雨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头上的伤口不知道何时又渗出血来。他重重喘了几口气，涔涔虚汗打湿了睫毛，有些妨碍视线。接下来就是等待这个黄毛的挥拳，不知道愤怒的他会选择打哪里，宋至雨甚至有闲情逸緻想去猜猜看。不过，希望别太疼就是了。 女生又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说来也讽刺，该惊呼的惊呼，该尖叫的尖叫，就是没有人愿意出来阻止这场闹剧。 预想之中的拳头并没有如约而至，宋至雨偏头一看，黄毛已经被周城反扣住手臂，半跪着按倒在地面。 「啧，真是添乱。」宋至雨在心里吐槽道。 「你们在这干什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张永祥怒气沖沖地穿过球场，来到他们三人面前。张永祥除了是七班的物理老师之外还是学校的政治主任，平时也没少管教这些「问题学生」。一看到被按倒在地的黄毛蒋春，基本在心里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蒋春！怎么又是你？这个月第几次了？我看你学是真不想上了！」 张永祥路过这里，纯粹是因为他女儿是六十六中的学生，他基本上每天准时准点都要经过这里来接他的女儿。他一看到操场这里围着一堆人，有得还穿着本校的校服，就决定走过来一探究竟。 果然又是平日里那些不学无术的混子，还跑到别校来欺负学生了，这回更可恨，竟然欺负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头上来了！看到宋至雨脸色苍白，头上还挂了彩，几欲昏倒的模样，张永祥怒不可遏。 对于宋至雨，张永祥对他一向青睐有加，不仅因为他出色的成绩，还因为他多少知道些宋至雨的身体状况，难免更生几分同情。 「张老师…」宋至雨轻轻叫了声张永祥，他虚弱地看了一眼蒋春，然后就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昏倒在了周城的身上。 「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怎…怎么会？」蒋春有些手足无措地张永祥说：「老师，肯定是这小子他碰瓷，要陷害我！」 张永祥只是冷冷地瞟了一眼蒋春，并没有理会他。 「快！快送他去医院！你的事我明天再算！」他对周城说。周城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抱起宋至雨就走。 「你最好盼着人没事！不然…哼。」张永祥冷哼道。 「大伙都看到了，是这小子先打得我！翔…张老师，你看我的鼻子都出血了！」蒋春瞪大眼睛，向四周求证。 无人应答。 即使是先前所谓的一起打篮球的狐朋狗友。他们向蒋春投递了爱莫能助地眼神，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引火上/身。 张永祥大手一挥，喊道：「无关人士都给我回家，作业都写完了是吧？在这看热闹？」顿时，人群四散，短短几秒之后球场上只剩下蒋春和张永祥二人，冷冷清清。 「长本事了，还学会了诬陷人了是吧？你们这伙人不是最讲义气的吗，这回怎么没人替你出头？」张永祥冷笑道。他平时最看不起这群不学无术的男生，成绩差还整日喜欢拉帮结派。 「我真没有！我只是用篮球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哪想到他这么弱？」蒋春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老师，老师，他肯定是装的，我刚刚看见他睁眼睛了！咱们追上去看看，他肯定是装的。」 「我刚刚都看见了。」张永祥不想再和蒋春废话，时间拖得再久，他女儿估计又得骂自己来得晚了。 「先回去吧，明天让你妈带你来学校商量退学的事情。」 他匆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蒋春一个人孤单地站在球场上，耳边似乎还有篮球「哒哒」落地的回响，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思前想后，都怪那个叫周城的人，如果不是他让自己在球场上下不来台，自己也不会想要找回场子背后偷袭他。继而也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当然了，那个豆芽菜同样不能饶恕。 不，最坏的是他才是。人不仅长得娘么兮兮的，做事也和娘们一样阴损。 「我一定让他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唷，春儿？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本来早该到场的侯万强觉得时间还早，就顺便在路边喝了碗馄饨再过来。哪想到等自己到的时候，竟然就只剩蒋春一个人站那儿咬牙切齿。 「强哥！」蒋春一看是侯万强来了，惊喜之余，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要和他过一样的生活了，心里又不免失落起来了。 第29页 「都他娘的不等老子一下，这还看个鸟？走了。」侯万强骂了一句，转身就准备走。 「强哥…」 「有屁快放。」 「你帮帮我，我不想退学……」 侯万强听蒋春说这话，寻思他是存心挤兑自己呢，怒极反笑，说：「不上学有什么不好的，你他娘的又不是学习那块料。」 「可我妈想让我上大学。」蒋春今天也是疯了，竟然想把侯万强当做自己的谈心对象。 「管老子屁事！」侯万强拔腿就准备走，但转念一想，越想越觉得这小子在讽刺他。一个气不过，就冲上去给了蒋春一拳，这才满意地离开。 「这天底下的人啊，就不能像老子这样识时务，明事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的东西挺多，但是删了又删，还是什么都不说吧。 第16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们不领我去看，我自个儿去看。我倒要看看恁小子能有多厉害！」侯万强决定现在就回家把自己从前的校服翻出来，明个儿混到学校里去。希望衣服不要已经被他妈当成拖布拖地用了。 侯万强欢快地回家了，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调。 「今天也是逍遥自在的一天～」 …… 虽然昏倒是假的，但头晕是真的。宋至雨脑袋里此时仿佛存储着一项名为「打水漂」的古老游戏，石头如水，激荡起层层涟漪，一层层沖刷着他的脑子。 「糟糕，头晕，想吐。」宋至雨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努力在克制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 「唔…」 「坚持住，马上就快到医院了！」周城看了一眼宋至雨的情况，又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伐。 可能不是因为被砸得想吐，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晕车（人）……总而言之，宋至雨有些悲愤地觉得自己「男版林黛玉」的形象是一时半会无法从周城脑海中删除了。他确乎是身体各项机能都有些小毛病，但也不至于整日「西子捧心」，三天一吐血，五天一昏迷的。 四捨五入，怎么也勉强算是个亚健康的小伙子吧。 其实，刚一背对张永祥，宋至雨就立刻睁开了眼睛。等离开他们的视线之后，他掐了掐周城的胳膊，示意放他下来，不过对方愣是紧紧搂着自己，全无反应，一心朝前奔跑。 宋至雨不死心地又掐了掐周城，说：「别演了，结束了。」 「啊？！」周城这才晃过神来，还是那句话：「坚持住，马上就快到医院了！」 在周城怀中的宋至雨双手抱臂，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周城。他佯装喊道：「坚持不住啦，人已经没救喽。」 周城突然停下脚步，一双漂亮眼睛与宋至雨四目相对。宋至雨这才发现他眼眶已然通红，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气氛一时间竟然有些凝重。 「我…我开玩笑的。」 宋至雨默默地从周城身上跳下来。宋至雨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故作镇静地埋怨地说：「你是不是不会背人的，每次都用抱的？手劲还这么大。」 周城仍旧用着自己通红的双眼盯着宋至雨，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 …… 「呸。」宋至雨心虚地说，「我呸…了。」 今天的周城是沉默的城。宋至雨没有迎来他预想中责备，事实上在今天这件事之前，周城所保持的一直是个温和、阳光的帅小伙形象，无论宋至雨开怎样过分的玩笑，他眼睛中的笑意从未熄灭过。周城也从来责备过他，即使他真的很爱开玩笑。 周城只是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轻到宋至雨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从书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酒精和创口贴为宋至雨清理破掉的地方。 宋至雨此处合情质疑周城以前的身份，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随身携带急救包？ 「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我会担心。」周城很想这样叮嘱宋至雨，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这么说了，宋至雨也并不会听，一个会老老实实听别人话的宋至雨，也就不可爱了。 周城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老师会来？」 宋至雨回：「是啊。」 周城又问：「那你怎么知道蒋春被劝退的事情的？」 宋至雨答：「之前给张永祥送作业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被训话，顺便听了几句。」 周城忍不住问：「那如果张老师既不会来，你也不知道蒋春的情况，那你…又会怎么做？」 「我总不能一无所知吧？」 宋至雨笑着看向周城，「哪里来得那么多假设，你好烦啊。」 「或许…你也可以选择依靠我？」 「不要。」 宋至雨摇了摇头：「可我不愿意。」 时隔八年，周城再次听到了相同的答案。还真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配方。有那么一瞬间，周城犹豫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瞬间击破他的设防，还是默默站在一旁，维护他的自尊，守得云开见月明。 少年人无法长时间地将喜欢埋在心底。你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肯定还是希望别人也喜欢你的。 …… …… 「对了，老周！」宋至雨突然叫住他。 「嗯？怎么了？」 「我书包好像落在半路了，里面可能还有钱包。」宋至雨接下来的话让周城跌破眼镜，虽然他没有眼镜。 第30页 「那还不赶快回去找！」周城拉住宋至雨就往回跑，这么人怎么可以说得如此平静，好像丢东西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这也能丢，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就是说我蠢呗？」 「没有没有。」周城秒怂。 「你急什么…跑慢点…我跟不上。」宋至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里暗自发誓可能明年他一定锻鍊身体。 等二人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已经只有秋风瑟瑟吹了，先前散落一地的本子啊、书啊全都消失了踪迹，唯有一块被遗忘了的橡皮似乎在诉说先前发生的一切。在一阵沉默之后，宋至雨打破了僵局。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周城的肩膀，说：「算了，丢了就丢了吧。你只要记得我今天为你做了什么就够了。」 周城说：「等等，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能说出这句话的？」 宋至雨随口道：「重力场吧。」 「契约者：宋至雨，能力：控制重力，代价：抽菸喝酒烫头。」宋至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棍子，开始玩起了角色扮演。【注】 「啥玩意？」周城不明所以，他努力地想要配合，说：「是…是地下城勇士吗？」 「我不玩网游。」宋至雨顿觉索然无味，丢下棍子回家了。 「我说错了什么吗？」周城仍旧不知道他那天说错了什么。 …… …… 宋至雨家与周城的家基本上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所以基本上一路都是同行。与周城分开之后，宋至雨就收回了嬉笑地表情。先前压抑的一切不适感又重新摸上门来，冷汗从皮肤中不断沁出，流到了伤口处，有点刺刺的、痒痒的，感觉很微妙。 等不及到家了，宋至雨此时也顾不得形象了，就近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垃圾桶，双手撑着边缘，开始「哇哇」呕吐。 一开始是水，后来是苦水，再后来只是干呕。 「哦哟，你以后要是不好好学习，也要像这个哥哥一样出来捡垃圾的。」路过的阿姨牵着自己的小孩嫌弃地看了一眼宋至雨，她并有发现这个远看像在扒垃圾桶的少年其实是他的邻居。 「捡你妈…的垃圾…」宋至雨在心里骂到，可能因为最近一周身体就没痛快过，他的心情一直很烦躁。 …… 「哎，这不是小王嘛。」隔着老远，李姐就开始打招呼。 「李姐。吃了？」李姐对面的正是王智均，他刚下班就去了宋至雨家。 「早吃过赖，好久没看见小雨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让他给我家小子补学习的嘛，怎么最近都没有来？」李姐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 「他最近生病了，不太方便。」王智均笑着回答。 「哦哟，又住院啦？真是可怜！那还是不要来啦，我们家小子抵抗力不行，万一传染了就不好了。轩轩，你最近不要去你哥哥家玩哦。」李姐摸着轩轩的头，叮嘱道。 「好像那个翻垃圾的就是雨哥哥啊！」轩轩奶声奶气地说。 「瞎说什么，回去写作业去。」李姐拉着他儿子快步离开了。 「明天就上你们家当传染源！」宋至雨暗暗发誓，虽然宋至雨并没有得传染病。 终于走了，宋至雨这才将头抬起来。幸亏没被看着，不然不出一天，这邻里邻外都知道了他在翻垃圾的事情，继而衍生为偷垃圾，吃垃圾… 「不要紧吧？」一双手抚上宋至雨的额头，他的四个手指并不安分，上下按动，像是在弹琴。 「不关你事。」宋至雨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推开，王智均也不生气，只是干笑了两声，讲手放回了口袋。 「走还是离开？」宋至雨问。 「呵呵，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好，那走还是滚？」宋至雨换了一个说辞。 「那我只能选走了，呵呵，出差一个月，有事打电话。另外，长这么大了，还对长辈这么没礼貌可不好。是吧，儿子？」王智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尾音。 「希望您死在半路上。」宋至雨毕恭毕敬地对王智均说道。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宋至雨接连剁了三次脚，一次比一次响，但灯还是没亮。好在家在二楼，要摸黑走的路程并不多。宋至雨用钥匙旋开家门，洗好的碗筷已经重新回到碗橱柜里了，似乎屋子里没有半点菸火气息。 「你个死小孩，放学后不晓得回家，干什四去了？都多大了，还只知道贪玩，还搞得头都破了。」一上来就是宋妈的夺命连环击。 「知道了。」尖锐的声音让宋至雨的头再次嗡嗡作响，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顺便将门反锁起来。 「知道什么了知道，一天天就晓得搪塞你妈。饭吃过了吗？」 「吃了。」其实并没有吃，但是现在宋至雨并没有半点想要进食的欲望，吃了也是白吃，就索性就骗宋妈了。 回到屋里的宋至雨先是打开了电脑，认真百度了一下：被篮球砸中会怎样？他发现回答者都没有他这么强烈的不良反应，于是他又百度了一下：脑震荡会有什么后果？他发现自己可能要死了。 犹豫了一下，宋至雨还是登录了qq。一上来就是群消息轰炸，天选之子在群里发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多的是明星八卦和搞笑动图，很是败坏他们「高级人加高级群」群的名声。 第31页 果断不回，关闭。 他自从听周城说天选之子有可能是美少女之后，他对天选之子的形象又重新抽象起来了。怎么可能有这么聒噪而自恋的美少女呢？ 说起周城，宋至雨也决定给他发条消息，「自己最近又不准备去上学了」这件事还是告诉他一下比较好，省的他又瞎操心，别再一激动，跑自己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说的是黑之契约者，很早之前的番剧了但是很好看。 说起三天一吐血，五天一昏倒，我很喜欢，但由于题材问题还是不在这里这么写了 所以，下一篇文的主角会是这样，哈哈哈。 第17章 是个狼人 今天美少女孙雅莉也刚好从七班门前路过。 对于七班新来的这个转校生，她很不满意，又高又大，完全扼杀了她每日偷瞄宋至雨的机会。 不仅如此，自从这个周城来了以后，他们二人便整日形影不离，连她想单独和宋至雨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往左点。」 「再左点！」 周城终于如愿从座位上离开，孙雅莉抓住机会看了一眼宋至雨的座位，果然空无一人。她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口，都这么久了，他果然还是在躲着自己。 「老宋昨天不要紧吧？今天都没来上课。」慕容保保担心地问周城，不知怎么眼里还带有一丝愧疚。 「应该没事吧。」周城眼中也满是担忧，昨天就看他的脸色不太好，可宋至雨一再强调自己并无大碍，自己也不好再强硬要求什么。 「你手里拿的什么？」郭南星好奇地问。 「宋至雨的病历复印件，他让我今天交给胖大海。」周城说。 「还说没事，病例都给整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一休息，又是多少天！」保保唉声嘆气。 「是哦，这几天上哪找一个脾气好、准确率又高的人借他作业抄哦！」郭南星也嘆气。 「郭臭嘴，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更悲伤了。」保保对着郭南星上来就是一个黑虎掏心。 被黑虎掏心的郭南星正好与窗外的孙雅莉来了一个对视，好生尴尬。孙雅莉见自己偷窥被发现，转身高傲地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孙雅莉，郭南星顿时无名火爆发，人生头一次对慕容保保发起了反攻，但最终被无情镇压。 …… …… 今早，周城刚下楼就发现宋至雨在小区门口等自己了。 周城问：「不是说明天不来上课吗？」 宋至雨说：「也没说去啊，瞧，这不还穿着睡裤呢？」 周城低头一看，果然，宋至雨一副刚睡醒，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他只是在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一件外套，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有几根头发不听话地翘了反边。 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你等会帮我把这个交给胖大海。记住，要在张永祥也在的时候给。」宋至雨递给周城几张纸。 「这什么？」周城好奇地问。 「病例的复印件。」宋至雨随口道。 「你还骗我说你没事！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和人说，我…我们都很担心。」宋至雨满不在乎地态度让周城莫名窝火。 「我要有事还能大冷天的站在寒风口和你聊天？」宋至雨拍拍周城肩膀， 「先别激动，这是以前的。我昨晚上翻了一晚上病历，才找到这个什么脑震荡的证明。」 「你怎么…」周城哑口无言。 「哥别的不多，病历和奖状管够！你要是下次想逃课，我借你。反正一般老师也不会认真看，毕竟看也看不懂。」 「……」 「怎么样，仗义吗？」宋至雨心虚地补了一句。 「嗯，仗义。」周城努力挤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微笑。 「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别冻感冒了。」周城盯着宋至雨翘起来的头发，真的很想摸一下。 于是他就真的去摸了。 周城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宋至雨头顶上轻轻地揉了两下，边角翘起的头发依然顽强地翘着。 「嗯，手感真的很好。」他在心里感慨着。 「你是不是发现我三天没洗头了？」宋至雨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城。 他并没有觉得周城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他只当周城是怀念自己从前的飘逸长发了。以前挺好看，现在的短发也很帅气。 「啊，是吗？」周城还沉溺在良好的手感之中。 「是啊，你是不是想偷回家炒菜？」 「那倒不必了，我不会炒菜。」周城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 「回去了，记得等张永祥在办公室的时候再交。对了，说话大声点。」宋至雨叮嘱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周城推着宋至雨离开。 宋至雨在回去的路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 两个喷嚏，是有人在骂你。 三个喷嚏，是真的感冒了。 「我真是个多灾多难、罪孽深重的男人。」宋至雨嘆了一口气。 …… …… 周城将宋至雨早上的话复述给了慕容保保和郭南星听。 「没想到老宋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暗地里竟然三天不洗头！」保保愤然到。 「二五，衣冠楚楚不是这么用的嘚。不过没想到，老宋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的，平时那干爽的头发看起来根本不像三天没洗的！」郭南星感慨道。 第32页 「这不是重点…」周城后悔跟这一对活宝将这番话。 「重点是——老宋要害蒋春。这招借刀杀人、苦肉计使得出神入化！他表面上是在给胖大海交请假条，实则是在提醒老翔该动手了。」郭南星显然知道重点。 根据宋至雨的描述，他还有下一步行动。 「你准备什么时候交给胖大海？」 「等中午吧，张老师上午好像出去调研去了。」其实周城不太理解宋至雨这种变着法整人的法子，太过迂回，不够痛快。不如他放学后实实在在地找个地方把他扁一顿。 「你还在想什么？」 「没什么。」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他不喜欢。」郭南星一眼看穿周城内心的想法。 「我和老宋以前是同一个初中同一个班的，不过因为座位隔得比较远，所以基本上没说过话。他以前也经常时不时得请假，那个时候的老宋比现在沉默很多，就算来上课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班上的人也都不太喜欢他。」 「有一次还挺吓人的，他直接脑袋缠着绷带就来上课了。邻座一个好事的傢伙好像就嘲讽了他几句，你猜老宋后来做了什么？」郭南星适时地停下来了，喝了一口水。 「快说！」保保猛地拍了一下他，郭南星没忍住，喷得保保一脸水。 「你们绝对没想到。」 「老宋从口袋里掏出了美工刀，直接将那个人的手钉在在课桌上。」郭南星说得平淡，听的人心里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保保赞嘆地说：「真是个狼人！比狠人还狠一点！没想到优等生打起架来也这么腥风血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周城说：「那个人一定该打。」 保保问：「后来呢？」 郭南星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私了吧。也不知道老宋用了什么办法，学校最后也没下什么大处分。不过在此之后，班里彻底没人敢和他说话了。」 保保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你以前都没告诉我你和老宋是一个初中的，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初中之一啊！说，你小子是不是给校长他大舅塞钱了？行啊，家底殷实啊！」 郭南星摇头晃脑，说：「我当时全校垫底行不行？但是保保啊，我拜託你下次看一眼年级排名好不好？本大爷再怎么说也是稳居年级前十的。就算是名校吊车尾，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 高一七班在第七中学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它虽然只是一个平行班。但是像宋至雨、李枢和郭南星他们三个却是年级前十榜单上的常客。然而七班终究只是一个平行班，自然也就存在慕容保保、张之鹏、周晓莹这样的年级吊车尾。总而言之，两极分化很严重。 「你大爷的，骂谁呢？」年级吊车尾慕容保保愤怒地吼道。 「你大爷，骂你呢！」郭南星虽然心有恐惧，但他「郭臭嘴」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郭南星和慕容保保也不顾周城在场，就开始了「谁是谁大爷」之争，虽然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词，但是却意外地吵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 前座的周晓莹对此充耳不闻，一心奋笔疾书。 书得不是作业，而是画，漫画。 周城不小心看到了，画得是一个老外和一个美少年抱在一起。看脸觉得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上面的那个有点像自己…… 下面的那个… 周城不敢想像，他逃一般地滚回了自己的座位。 calm down！ calm down！ 他在心里默念了十遍「calm down」，依然无法「calm down」。 「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宋至雨的！」门外有一个男声喊道。 「轰——」 只听「哗啦啦」一串声响，周城的椅子和书本散落了一地。他腾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男生站在前门口，周城站在他斜对角线的末端。一前一后，一个假黄毛，一个真黄毛，一个一米七，一个一米九，是空间距离也阻挡不了的强烈升高差。 周城看了一眼慕容保保，此时他的头已经塞到了桌肚里，所以并没办法给周城一个回应。 为什么周城会看向保保，因为站在前门的小个子不是别人，正是蒋春。 蒋春看到周城的那一瞬间，心里也有点没底。慕容保保可没告诉自己这个大个子和那个豆芽菜是同班同学。 他虚张声势道：「呵呵，正好。今天，你们两个我一起收拾！」 班上不少同学都认识这个全校文明的差生，毕竟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宋老学究都认识，他可不就是十分有名吗？ 蒋春一来，大傢伙儿都是假装埋头学习，实则从缝儿里偷偷看热闹。 周城歪头看着蒋春，觉得这是件挺好笑的事情。他随意活动了下手指的关节，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你进来。」他对蒋春说。 蒋春看了一眼后面，走廊上人来人往。 「你…你出来！」蒋春说。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我放假了，我会勤奋更新的。 第18章 我才是大哥大 「根本行不通啊……」周城摇头感慨着，缓步向蒋春走来。 「行不通什么？什么行不通！」蒋春的声音忍不住带有一丝颤抖。 第33页 「做一个好人，根本行不通啊！」他云淡风轻地说。 周城面对蒋春，双手垂立，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即使他拥有着近一米九的身高，仍旧是委屈的男孩。 「我来了，你又要怎么办呢？」周城满脸地真诚。 「那你他妈……」蒋春不动声色地再一次看了一看背后走廊上的人群，悄悄后退。 「那你……真他妈勇敢！」 蒋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周城好看的脸上挥去。 挥拳姿势，帅气！ 出拳速度，真他妈的快！ 接下来就是酣畅淋漓的拳拳到肉！ 不过拳打周城的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因为蒋春如馒头一般的拳头被硬生生拦截在了半路。 拦截者，自然是周城。 「都说了这样不行了。」周城轻描淡写，连眉梢都不曾有半点挑动。 蒋春不是逞凶斗狠之辈，一击不成，必须得另谋他法。还好他早有准备，有个孙子曾经这么说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走」在古代就是「快跑」的意思。打不过，他还跑不了了？大小他也是个「短跑」体育特长生。蒋春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三两下就窜到了楼梯口。 「这儿地方太小，伸不开手脚，有本事咱换个大场子？」人一旦脱离危险之后，一般就忍不住大放厥词。蒋春心情愉悦地先迈左脚，准备下楼梯。 只是得意就容易忘了形，蒋春脚下一个踏空，眼瞧着竟然要从楼梯上滚下去，周围也是一阵惊呼。 很快蒋春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觉，身体凌空，喉咙发紧，灵魂即将出窍。 等等？他应该是摔死，而不是被吊死。 蒋春警觉地一回头。 是周城。 他被周城一把抓住了领口，整个人如待宰的小鸡一般被凌空提起。 「好，可以。我们换个地方。」周城人如其名字的谐音一样，真诚。 …… …… 侯万强的校服果然被他妈他妈的当抹布了。 「妈～你他妈的…这样我怎么穿？」侯万强望着被剪掉一个袖子的校服，无语凝噎。 「少屁话，滚！你爸让你受的保护费，你他妈的收完了么？」今天的侯妈妈和二十年前的侯妈妈一样暴躁。不一样的是，二十年前她没有儿子。 侯万强捂着右手，悄悄地混进了七中。 「臭小子，站住！」门卫大爷沖侯万强大喊道。 侯万强心里一惊，难不成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迟到的，登记！」 「登记你大爷！」侯万强松了一口气，人一熘烟跑得没影了。 …… 「你们谁看儿见春儿了？」侯万强一个南方人，偏偏爱学这首都话，说话时候总喜欢加些儿化音，可往往加得都不是地方，并且他为人凶悍，周边根本没人敢提醒他，更没人敢笑话他。 「他被一个高一的带到后门去了。」他原来的狗腿子赖亚强立刻献殷情。后门指的是学校小卖部后门的一块空地，是七中不良继天台被封后找的第二个根据地，正常学生一般不在那逗留。 「出息！」侯万强往地上碎了一口，转身就去了后门。 「侯哥！等等我！」赖亚强紧随其后。 …… …… 「都说了这样不行了……」面对在墙角瑟瑟发抖且鼻青脸肿的蒋春，周城嘆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虽然以周城的个头和俊脸当一个校霸、学痞，魅力值只增不减，但他觉得宋至雨应该不喜欢。至于他具体喜欢什么样的，等到时机成熟，他再伺机询问。他用脑子想想多半是那种温文尔雅、学富五车，举手投足间闪耀着自信而谦卑的气质的知识分子。 不喜欢，就不行。 周城整了整着装，从裤子口袋摸出了一副平光眼镜带上，却也不像知识分子，像翩翩贵公子。 「以后不要再欺负人了，这样不好。」周城认真地对蒋春说。 「你他妈的…还有脸…」鼻青脸肿的蒋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也最好不要总是骂人，这样对你妈不好。」周城继续说。 在周城的凝视下，皮青脸肿的蒋春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的视线却飘向远方，无神的眼睛倏忽一亮，是侯哥！等侯哥过来，看这小子还怎么猖狂！ 「我以前也喜欢骂人，但是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每当你想要骂人的时候，可以试着用『tomato』代替『他妈的』。我去你个小西红柿，是不是可爱很多？」周城说。 「他妈的！」蒋春恶狠狠地对周城说。 「你错了，是『tomato』。」周城纠正道。 「侯哥救我！」蒋春对这越来越近的侯万强不顾一起地振臂高呼。 不知为何，蒋春觉得侯万强的脚步有些迟疑，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待侯万强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的时候，蒋春等来的不是呼唤已久的救援，而是结结实实地一脚。 「大哥在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认真听！」侯万强给了蒋春结实的一脚。 「大哥？谁是大哥？」蒋春迷茫地看向四周，除了他、周城和侯万强之外没有第四个人。 「我他妈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大哥了！」蒋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铁血男儿侯万强侯哥此时此刻竟然眼底泛着泪花。 第34页 「侯子？」周城有点疑惑。 「是我，小侯子呀。大哥你不是出国了吗？难道说…大嫂儿找到了？」侯万强开心地说。 周城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表示默认。 「虽然我知道你的家族产业是干这个的，但毕竟我们还是学生，我也不是你大哥，所以你也并不需要叫『大嫂』…儿。」 要是宋至雨知道自己背地里被人叫「大嫂」，会不会被气得当场病发？周城不敢想。 「不行，大嫂可以换，但是大哥永远是大哥！」侯万强固执道。 「不行，大嫂也得永远是大嫂。」 「是！」 周城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语言圈套。 …… …… 从侯哥还是真的只是小侯子开始，他大哥就一直是他大哥。 那个时候的侯万强瘦骨嶙峋，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经常会被他爸同事们的几个小孩欺负，是路过的周城救了他。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大哥。 这是侯万强的爸爸侯千强从小给他灌输的道理，侯万强却并不完全同意，他从电影里看过一句话：仁者无敌。 周城就是这样的人：见义勇为、嫉恶如仇、侠肝义胆。侯万强恨不得用所有描写正义的成语来形容他，可惜他语文不好。 可就是这样，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留着彩虹莫西干头的周城最爱的事情不是打架斗殴，而是在图书馆里寻一角落安静地看书，看什么《战争与和平》、《喧譁与骚动》、《红与黑》、《罪与罚》…… 大哥却说他不是真正地喜欢看书，他只是在找一个人。 「有那么多名词与名词、动词与动词、形容词与形容词，我想知道有没有我与他。」 现在他找到了，也不用离开了，侯万强由衷的为大哥感到高兴，虽然文青的世界侯万强一窍不通，伪文青的世界他也同样不懂，但只要开心就够了！ 「今天真他妈开心！」侯万强开心地喊道。 「侯子，你以后也少说脏话。如果想说『他妈的』的时候，也可以和蒋春一样，用『tomato』代替，会可爱点。」周城认真地对侯万强说。 「是大哥！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可爱点。」 「别人面前也一样。」 「是，一样儿可爱！」侯万强面若一朵盛开的菊花似的对周城说，但转身面对蒋春的时候，又立刻到了寒冬。 侯万强用脚蹭蹭蒋春，恶狠狠地说：「春儿，你他妈…」 周城很及时地咳嗽了一声。 「你tomato听到没有！」 「我tomato听到了…」蒋春无奈地回答侯万强，万万没想到还是被侯万强踢了一脚。 「你以为我不知道『tomato』是『他妈的』的意思啊？」 此时此刻，赖亚强终于赶到了现场。他眼瞧着蒋春被人打翻在地，大哥侯万强的校服袖子烂了半截儿，场面一度紧张。 他咬咬牙，决定和这小子拼了！ 「侯哥，别怕，我来了！」他随手捡了一根小木棍就向周城飞驰而来，却被侯万强半路阻截。 「怕你个tomato啊？来，赵强！叫大哥！」 赖亚强看了一眼周城，这不是自己之前想介绍给侯哥的那高一小子么？本想着打篮球的时候顺便引荐他加入他们组织，结果出了蒋春那件事，这介绍的事情也就无疾而终了。 「怎么，和个老外打架，自己口音也能整跑偏了？」赖亚强心里有些纳闷，不过他还是对侯万强陪着笑，说：「您忘啦，我改名啦，改叫赖亚强了。」 「哦？为什么？」这好好的赵强不叫，怎么改名了？ 「我这名字就是你给我改的呀。您说你叫『强』，我也叫『强』，一个班里只能有一个强，最强的自然是您，我只能是亚强了。」 「哦，是这么回事。名儿改了，那为什么姓也要改？」侯万强若有所思。 「您又忘啦，这姓也是您给我改的，您当时质问我……」 「质问你什么了？」 「你也配姓赵？！」 「打断一下，你们二位是来讲相声的么？」周城看不下去了。 「喝，老外也听相声！」赖亚强吃了一惊。 「有你这么和大哥说话的吗？」侯万强给了赖亚强一记暴栗。 第19章 这下尴尬了 七中的教学楼里是没有厕所的。 整个学校里只有一栋并不豪华的厕所楼，在操场的尽头。 某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当时的灵感是这样的：厕所远了，人上厕所的次数就会变少，学习的时间就会变多。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天才，他们只是把每天三次上厕所压缩为每天一次。 这是周城今天第三次上厕所，他窝在狭小的空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以。」宋至雨随口答应道。 「你听到我刚刚在说什么了么？」周城怀疑宋至雨根本没有仔细听自己说话。 「嗯…听到。」 「等等…多给了两个梨子。」电话那头从一开始就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宋至雨的声音也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咚咚咚！」蒋春在外焦急地敲厕所门… 「好了没？」他再一次询问。 隔壁都已经传出了「哗啦啦」的沖水声，可周城那里还无半点动静。 这一会，急性子蒋春却没能再一次发出催促，因为隔壁的厕所门应声打开。 第35页 门里有个坑，坑上站着张永祥。 …… 「餵？餵？还在吗？」水果摊上，一个被搁置的手机孤独地里传出周城的声音。 「这是阿姨送给你的。回去用冰糖和梨子一起煮水喝，咳嗽保管好！我家春儿每次咳嗽，我都给他这么弄。」 「不用。」 宋至雨想了想，出于礼貌，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谢谢，我讨厌吃梨，阿姨。」 阿姨的笑容凝固了。 「哈哈，我家春儿都说特别好喝，平时也总吵着要喝呢。真的，你可以买两个尝尝。」阿姨尴尬地笑了。 「我吃梨子会死。」 阿姨终于彻底闭嘴了。 宋至雨不慌不忙拿起起手机，里面已经迫不及待地传来声音:「怎么咳嗽了？要紧么？」 「感冒而已。你怎么还没挂？」宋至雨说话带了点嗡嗡的鼻音，有点可爱。 「我…怕你会不高兴，没把纸条给唐老师的事…」周城支支吾吾地说。 宋至雨嘆了一口气，说：「都说了没关系了，你小心翼翼劝我不要打小报告的样子，真的让我有种我才是大反派的感觉啊……」 「他已经和我保证以后会专心学习，不在欺负人了。而且…他很早就没了父亲，母亲一个人靠卖水果供他上学。阿姨还不知道这件事……」周城犹豫地说道。 「真惨。」宋至雨象徵性地感慨道。 「如果你能和张老师说说，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知道了，以后屁大点的事少和我说。」宋至雨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先前一直压抑在喉咙里的痒意瞬间爆发出来。」 「咳咳咳！」 「朋友真他妈的多…」宋至雨边咳边骂道。 「咚咚咚！」厕所门再次被敲动。 「别敲了！」周城心情莫名地不爽快，他甚至有一丝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蒋春的哀求。 「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对我说？」威严地声音一出，对面的男生吓得抖三抖。 周城打开门，先是见到了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一脸衰样的蒋春。 而蒋春后面站的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张永祥。 「张老师好。」周城毕恭毕敬地打了一声招呼。 「可以啊，还学会威胁同学了？还公然在学校里玩手机？」张永祥一把夺过了周城手里的手机。 「我没有啊。」周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对啊，我们偷偷玩来着。」蒋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周城的身后。 「学会造反了是吧？跟我去办公室好好谈一谈！」张永祥领着周城、蒋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厕所。 「还好用的是你手机。」周城庆幸地对蒋春说。 「我的荣幸，大哥。」蒋春垂头丧气跟在最后。 而侯万强由于拉翔太过于专注，错过了这一切。当他心满意足地走出来了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为什么错过的总tomato是我！」 …… …… 第二天。 宋至雨来上学了，七点二十，比以往要早那么一点。 一进门，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周城。站在讲台上的周城看到了宋至雨，喜出望外。 「你来啦！」 「嗯。」不知怎么，宋至雨觉得周城看他的神色有点奇怪，开心之余夹杂着一丝尴尬。 「桌肚里有我给你带的早饭，记得吃。」周城现在讲台上叮嘱宋至雨。 「唔……」 宋至雨回到了座位，本来乱糟糟的书本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放置在桌角；被窝成团的试卷也被压制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放在文件夹里。 桌肚里只干干净净地放了一碗打包好的馄饨，上面浮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油。 宋至雨有些开心，但转念一想肯定是周城为了昨天蒋春那事，有心来讨好自己，又有点胸闷。 「咳咳。」 昨天吹了风，感冒咳嗽立刻就抓准时机找上门来。 「没事吧？」讲台上的周城焦急地沖他打手势。 宋至雨摇摇头。 「话说，你一直傻站在讲台上干嘛？快下来，等会胖大海就要来了。」 周城楞了一下，在讲台面前踌躇了一会儿，支支吾吾也没说出去所以然来，就索性断绝了与宋至雨的眼神交流，开始凝视窗外风景。 当然更没有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意思。 「不知道搞什么鬼。」 宋至雨随手将收拾得整整齐齐地书桌弄乱，分好类的试卷重新塞回桌肚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打开馄饨的包装盒。 喝了一口汤。 烫、辣，并且一如既往地味精甩放。 「铃铃铃铃铃铃——」晨读铃撒开嗓子开始嘶吼，张之鹏卡点杀入班级。 胖大海、张老翔鱼贯而入。 「快下来！」宋至雨好心地提醒周城，没想到这小子尴尬地将头扭到了一边，根本不看他。 「老师，我想开电脑。」周城对张老翔说。 「给他开。」 李枢屁颠屁颠地跑上讲台。 周城先从u盘里打开了一个ppt，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方四正的纸。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至雨也顾不得多想，乘着没人注意，赶紧往嘴里塞了一调羹馄饨。 周城翻开手中的纸，是一张红格作文纸。 第36页 红很红，像宋至雨碗里的辣椒油一样红。 四下一阵窸窸窣窣，除了宋至雨专心致志喝馄饨，其他人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张老翔沖周城点了点头，周城回应地沖张老翔点了点头。 宋至雨又趁机塞了一口馄饨，真辣！ 「咳咳！」周城清清嗓子。 【点击开始放映幻灯片。】 「亲爱的宋至雨同学，我对不起你啊——」 「！！！」 「噗——」 面对周城突如其来的一声哀嚎，宋至雨来不及反应，被嘴里得辣馄饨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老师，宋至雨拿果汁喷我！」前面的张之鹏「腾」的一下站起来，他的衣服上溅到了点点辣油。【注】 【点击切换幻灯片】 上面赫然写着:检讨书——高一七班，周城，学号52。 周城一改先前悲恸地语调，开始平缓叙述。 「虽然风和日丽，空气中还是夹杂着冬日的寒冷气息。首先，我因为天气寒冷，所以上午多喝了几杯热水，导致去厕所次数太过于频繁，对此，我深表歉意。」 「当然，这并不是我犯下的最主要的错误。千不该万不该，我不应该伙同高二的一位学长在厕所坑位聚众玩手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更不应该得意忘形，藉机辱骂和威胁我的同班同学，也就是我的同桌——宋至雨同学。」 「宋至雨同学，我有一万个对不起要对你说。最后，我再一次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我真诚地希望获得你的原谅。此致敬礼。」 【点击结束放映】 「艺术字:谢谢观看！」 周城这才终于敢直视台下的宋至雨，眼神中带有一丝尴尬。 「咳咳咳！」宋至雨还挣扎在被早饭卡嗓子的生死一线中，眼神中同样透露出一丝尴尬。 「这就完了？」张永祥横眉冷对。 「完了。」周城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就有三千字了吗？」张永祥逼问。 「没有。」周城回答。 「你非要我说一句你回一句吗？」 「不要。」 「你感受到了他的歉意了吗？」张永祥扭头问宋至雨。 「这个检讨书是专门来羞辱我的吧？」宋至雨在心里使劲问候周城和张老翔，但表面上还是温顺地点点头。 「但我觉得不够！」 「明天重念！」 「你杀了我吧！」宋至雨在心里哀嚎道。 周城在全班地注视下灰熘熘地回到座位，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看宋至雨。 「馄…馄饨好吃么？」 「你…你好…」宋至雨平复了一下心脏，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谁写的？」 「蒋春，他说这事他有经验。」余光之中，周城看见宋至雨面色不善，又赶紧补充道:「我知道蒋春不靠谱，所以我又请天选之子润色了一下。」 「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对了，什么时候你们这么熟了？」 「哈哈。」周城试图逃避这个话题，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们天天发简讯互骂。他不太愿意让宋至雨知道自己不文明的一面。 「算了，我今天不想和你说话。」宋至雨抓了一把试卷，开始埋头奋斗。 果然，宋至雨一上午都没有和周城说话，只是低头做试卷。 「咳咳咳…」试卷做了一上午，也就咳了上午。 「你吃药了么？」周城很是心疼。 「不吃，滚。」 …… 中午，蒋春趁着午休又摸到了高一七班。 「豆芽…咳…宋至雨在不在？」他倚在门框上，扬声问到。 「不在。」宋至雨头也没抬。 「大哥！」蒋春对周城做出地「噤声」手势视而不见，洪亮地问候道。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废纸。纸被他笨手笨脚地铺平。 是一张红格作文纸。 蒋春深吸一口气，准备酝酿情绪。 「等等！」宋至雨及时制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服下。 「请开始你的表演。」 「亲爱的宋至雨学弟，我…我对不起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句话是我在网剧天才j里看到的，安利这部剧，讲的是高智商高中生拯救世界的故事？【误】 开头吐槽的学校只建一栋厕所楼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我以前初中就这样，上厕所要穿过一个操场，很是智障。 还有就是我九号放假回家，十号开始会向日更的目标进发！ 第20章 一夜从良 蒋春声情并茂地念完了手中的检讨。 「这哭丧式检讨，一个字:绝！」郭南星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刚刚那场景简直太魔幻现实主义！」 「真希望到时候我葬礼上你们也能有这气势。」宋至雨不咸不淡地说。 此话一出，周城又眼巴巴地看过来。 「看什么看，读检讨还放ppt，你也是第一人。」宋至雨用作业本敲了下周城的头。 他周围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喂，小心眼。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大小也算你的学长，给个面子，咱们这事就算过去了！」 「大哥，我说的对不对？」蒋春顺便奉承起周城来了。 第37页 「春哥，大城子什么时候成了您大哥了？」保保也过来凑一头。 「你们兄弟几个慢慢聊。」宋至雨剥开人群，准备离开。 「去哪？我和你一起。」周城忙问。 「老翔办公室。」 「豆芽菜到底是小心眼，就这么还要告发我！大哥你以后少和他说话，别看他人长得文质彬彬的，肚子里憋着一肚坏水。」蒋春恨恨地说，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高年级的。 「嗯？」 「当我没说。」 蒋春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黑色塑胶袋搁在了宋至雨乱七八糟的桌面上，不起眼的丑袋子很快就融入了背景中。 「没事我就熘了啊。喏，这是我给他捎的核桃，你可别再说我没赔礼道歉啊。我妈说了，吃啥补啥。这不是是前几天砸了他脑袋么，带几袋野核桃给他补补脑！」蒋春说。 周城说：「那你回去也赶快回去吃碗鸭血粉丝补补。」 蒋春有点摸不着头脑：「哈？为什么？」 周城说：「你不是流了好多鼻血，吃啥补啥么不是么…？」 「嘿，哪有这么补的呀！哦对了，还有我看他刚刚没说几句话，就咳啊咳的。我明天再给他带几个梨子，润润肺。我妈说了，家里梨子滞销了，再不吃该烂了。」话音刚落，蒋春人就熘得没影了。 实则，他是熘去老翔办公室门口了，倒要看看这小肚鸡肠的傢伙到底是不是还要在张永祥身边吹耳旁风。 「宋至雨又不是周城，他要真存心要揍这个风一吹就到的，还不是易如反掌？」蒋春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响的。 一夜从良那是不可能的。 该坏还是得坏，如果有一天他乖乖的了，一定是遇到比他更强的了，比如侯万强，比如周城。 那也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 「报告。」 「进。」张永祥埋在一堆作业本中，匆匆说，但一抬头见是宋至雨，刚毅的面部还是柔和了几分。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没什么事。老师，这是我前几天没交的作业。」倒也不是宋至雨病中狂补作业，只是偷作业狂魔李枢前几个星期列印试卷的时候顺带送了他几张，他也就是那么顺手一写。 「你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不来上课也不打紧。像这种没难度的试卷不写也没事。唉，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你看看这群小崽子，都写得是什么狗屁作业。我随手抽一本，都是一堆错误。」张永祥从昨天的交上来的物理试卷中随便抽出了一张。 哦，是周城的试卷。 「正好，你同桌的。你看看，就光第一面就二十几个叉！」 宋至雨低头一看，还真是。不过老翔性子是过于暴躁了，错一个打三个叉，这么一算下来可不得有二十几个叉了？ 「人家题目让给载物小车受力分析，他给斜坡分析，斜坡需要他分析？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你说对不对？」 「对。」宋至雨很配合地点点头。 「不行，很差，太差了！」张永祥越想越气，又在周城的试卷空白处连打了三个红叉，且一个赛一个的大，末了还用红色钢笔写上批语:太差！ 本来一张干干净净的试卷，在张永祥和周城的联合作用下，满目疮痍。 「考不考虑换个同桌？郭南星怎么样？他成绩也挺好，你俩在一起还能相互进步。」张永祥突然发问。 「啊？」宋至雨反应了一下，老翔竟是要给他换同桌了。 宋至雨犹豫了一下，说:「他话太多了。」 「也是，他上回来问我题目，偏说我思路有问题，揪着我说了一下午。笑话，我能有错？那李枢吧，他话少。」 「他应该不想坐后排…」 「也是，他太矮了。你再想想，想到谁了，就和小唐说，让他给你换。」 小唐说的是唐大海，人称胖大海、翻版张老翔。 「这个新来的，人看着浓眉大眼的，为人挺正派的…就昨个我竟然看到他跟蒋春混在一起了，还合伙欺负你，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让他俩写的检讨你听到了吧。过几天顺便请下他俩家长，那个蒋春，开学第几起了，该劝退，劝退得了。」 窗外的蒋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更警惕了三分。 「检讨听到了，你们全都缺心眼。」宋至雨在心里翻白眼，这个惩罚措施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他成为真正的受罚者。 「我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别怕，他们再威胁你，有老师帮你！」 「老师你误会了，他们没有威胁我。那天…咳…是我自己有些低血糖犯晕，他过来是想扶我来着。昨天他也是一时心急，想让我早些来和您解释。」 「那架势…可不像扶人的架势。」张永祥犹豫的说。 宋至雨猛然发出一阵咳嗽：「唔…是我昨天实在太难受…咳咳…忘记和您说了，害您误会他们了。」 「而且他家里情况不太好，他希望您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可不是他为非作歹的理由…」 「咳咳咳。」宋至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咳嗽声回荡在空荡的办公室里。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情况不好的话，多休息休息。另外，这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38页 「我只是有点感冒…」 「你明天不许来上学了啊，给我好好在家休息。」 宋至雨低声笑了笑，对张永祥说:「不行，老师，明天月考啊……」 「没事，你不考也行。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张永祥风趣地拍了拍宋至雨的肩膀。 …… 「小唐，你可真是捡到宝了啊。」宋至雨离开之后，张永祥感慨道，「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来我们学校的，还进了平行班。」 「据他自己说，好像是有一门考试睡过去了……」唐大海在张永祥面前像个学生。 「哪一门？」 「数学吧。」 「啧，不应该啊。」张永祥沉默了一会，说：「可惜了。」 「没事，只是中考而已。以后还有机会不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唐大海说。 …… 宋至雨刚一出来，蒋春就逮着机会，一把揽住了他肩膀：「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好人！豆芽，你行啊，竟然能和老翔谈笑风生！我在他面前除了『嗯』和『老师我错了』放不出半个屁来！你这回真够意思，我认你这个兄弟了！」 宋至雨不动声色地将蒋春的胳膊拿开，他低头看看他，说：「我可不想和你做兄弟。」 还有，想清楚到底谁才是豆芽菜？ 蒋春尴尬地甩了甩手，说：「也是，你们这些优等生怎么想会和我做兄弟？」 「连你自己都看轻你自己，何况别人呢？」 「还有，有空给阿姨买双手套。」宋至雨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 蒋春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有被他施以暴力的学生的表情，有在他被张永祥当众辱骂他身边那些所谓的兄弟看热闹的表情，有宋至雨苍白面容上露出的轻蔑。 还有他妈，那一双手好像从他记事起，每年冬天，都长满了冻疮。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混帐东西？ 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一夜从良。 回过神来，宋至雨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宋至雨双手揣兜，懒洋洋地回到了高一七班，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 「这么什么鬼东西？」宋至雨用中指和大拇指捻起一个黑色的塑胶袋。 「蒋春给的野核桃，说是给你长脑子的。」周城回答道。 「我可以骂人吗？」宋至雨平静地说。 「该说了都跟老翔说了啊，你以后可不许再烦我了。事先说明，你兄弟可不是我兄弟…」 「这事情说来话长…」周城解释道。 「那就闭嘴。」宋至雨摆摆手，示意自己要睡了，便讲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实际上，宋至雨根本没睡着。他的肩头伴随着一声声咳嗽而无规律地颤抖着，周城无可奈何，只能轻拍着他的后背，帮忙顺气，也许会好受些。 「我…」周城欲言又止。 「别和我说话，小心感冒传染给你。」宋至雨说话和平常有一些轻微的差别，鼻音更重些。 还没等周城说话，宋至雨又自顾自地补充道：「对不起，我忘了。傻子不会感冒。」 「我…我不是。」他好像意识到了宋至雨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嘻嘻，关心我你就直说嘛。」 「明天要是好些了，别逃早操/了。」周城顺势苦口婆心地说：「适当的运动有益于身体健康，你就是这样老不运动，体质才越来越差。」 「说你是傻子还不信，明天月考，跑哪门子操？」 「啊？什么，我没复习！」 「什么？！明天月考！」前排的张之鹏一直在偷听他们俩说话。 「你们是真实存在的么？」 第21章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打击接踵而至，所有学科的课代表李枢又发来了悲报。 「啧啧啧。」李枢走到周城桌前，发出小老太般的咂嘴声。 「兄弟你最近必有血光之灾！」 「真的假的？」周城神色已然凝重，明显信以为真。 「我说的能有假？李淳风你晓得吧，那可是我祖上。」李枢卷子也不发了，手肘撑在桌面上，还撅着腚，窝在周城这宣传起封建迷信来了。 「何以见得？请大师详谈，我洗耳恭听。」成语从周城嘴里往外蹦，场面有点古怪。打个比方，就和大山讲相声一样违和。 「自然是有徵兆了，您看这是什么。」李枢将一张物理试卷徐徐展开在周城面前。 一眼望去，满目猩红，全是叉。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红的试卷！」李枢惊嘆道。 「哇真的，比我的都多。」保保也感慨道。 「拉倒吧，你也就是没写，直接得一大红问号。要是认真起来，你俩指不定谁更惨！」郭南星在一旁插嘴。 「郭臭嘴，你不说话会死怎么的？哪都有你！」 「同样的话送给你。」郭南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霜打茄子，周城垂头丧气，就差把那批语太差二字列印在脑门上了。 「你要是求求我，我教你。」一旁的宋至雨看不下去了。 「求求你。」 「嗯？」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周城会答应地如此快，于是决定得寸进尺。 「那你再叫我声爸爸？」 「这个不行。」没骨气周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除非你保证我们以后还有可能形成其他伦理关系的可能。」 第39页 「哈？」 「当然我不是说夫妻什么的！」周城手忙脚乱地解释道。 沉默了一会，周城用蚊子一般地音量忸怩地喊了一声。 「爸爸。」 又是一阵沉默。…… 「可以了，我感受到你的决心了。」宋至雨神情古怪，眉尾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起身。」 「啊？现在就要开始了吗？我还没有心里准备呢。」周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自顾自地在那害羞。 「让开…我是要把桌子翻个面。」 「哈？为啥？」周城不解。 「都说了明天要考试了！」还在感冒的宋至雨声音喑哑，一激动，差点在破音的边缘把持不住。 高一的每一次大型考试都很重要，因为相应同学的成绩排名都会记录在册，作为高二分文理的依据。不出意外的话，宋至雨进理科最好的班是板上订钉的事。不过，意外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昨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就阴云密布了。瓢泼大雨苦兮兮下个不停，整个七中都笼罩在一股阴郁恐怖的气氛中。雨水打进教学楼形成积水，走廊里被来来往往奔波的学生踩得稀巴烂，很是污浊不堪。 每一次大型考试的座位都是根据学生上一次考试的名次来安排的。前三十名坐在六楼从左往右数的第一间教室内——物理实验室，三十到六十名坐在旁边的生物实验室，然后依次类推：化学实验、高一（1）班、高二（2）班……最后一个考场在则是在一楼最右边，一个靠近校外人声鼎沸的菜市场的阴暗潮湿的小角落。 周城是这个学期新转来的，并没有参加上一次考试，所以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间窗外人声鼎沸、窗内阴暗潮湿的破败教室里。宋至雨上一回是年级第一，自然坐在最高、最前的位置，即便他并不是十分喜欢那个位置，因为楼层太高了，爬得很累。 宋至雨和周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经过短暂的教室晨读之后，大家都收拾东西奔赴自己的考场。 宋至雨今天用一条灰色的围巾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白色的口罩任周城怎么劝阻也不说话、也不肯拿下来。末了，临别之际，他才悄悄摘下口罩，趴在周城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老周，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声音特有磁性？」宋至雨瓮声瓮气地问，平时的懒散之中又平添了几分可爱。 「嗯，特别迷人。」周城匆匆留下一句，就和慕容保保一起奔赴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教室了。 「大城子，你耳朵怎么这么红？」保保好奇地揪着周城的耳朵。 「唉？有有…么。」 「等等，我发现你小子竟然有耳洞？啧…好像还不止一个！」 「你…你别说了！」周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捂住保保的大嘴巴，还是捂住自己的耳朵。 …… 宋至雨是真的很不爱爬楼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像上回爬周城家楼梯一般癞皮狗式爬楼。他怎么说大小也是个年纪第一，在年级中甚至全校也算小有名声，只好硬着头皮缓步前行，不失风度，还很装逼。 四周果不其然传来了议论声，且随着宋至雨到达六楼最里面的那间物理实验室，议论声就更加肆无忌惮。 「那个人就是宋至雨，那个以前一中初中部的？现在的年级第一，九门学科八门单科第一？」 「没想到我们也能在这里见到一中的学生！成绩那么好也就算了，人长得也这么好看，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说这话的是一名女生。 「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几两肉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承认，你就是考不过他。」说这个话的是一个男生。 「我看也不见得吧，充其量只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罢了。稍有不慎，还不是照样不行？一个七班的学生，你们再夸出花来，他的智商也有限。」 说这个话的是万年年级老二、高一一班的童文。和宋至雨不同，童文以前的初中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不过按照他的话说，那是因为他从前没有学习的欲望。等上了高中，他浪子回头、顿然醒悟，一旦他认真起来，没有人能赢得过他。 「嘿，你那个位置下一回一定是我的！」童文用中性笔戳了戳前面的宋至雨，当着全考场的人宣告。 前座宋至雨又掩面低咳了几声，对于童文的「中性笔捅肾攻击」，他皱了皱眉头，并不准备理睬。昨天的感冒到今天又加重了几分，一开始打喷嚏，后来咳嗽、流鼻涕、发烧发热等一系列大礼包就接踵而至并在今天达到了顶峰。他双手摸了摸校服口袋，无奈地发现空空如也。 宋至雨转头对童文说：「同学，有餐巾纸吗？借我一下。」他做了一个擤鼻涕的手势。 「哈？」童文显然没想到宋至雨会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哦，我说错了…同学，有餐巾纸吗？送我一个包。」 童文愣住了，他下意识地递出一包餐巾纸。 「谢谢。」宋至雨说。 「等等！你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你是…哪位？」 童文可是堂堂年级第二，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如果不知道的这个人是年级第一，听起来就很合理了。 「不过没关系，等成绩出来，我的名字在你的前面的时候，你想不认识我也不可能。」童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熘熘的。 第40页 考场中的大多数人都看着这一场虎头蛇尾的冲突，其中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是坐在三号位的郭南星。不因为别的，就「爱生活、爱八卦」，天性使然。 「郭兄，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同样作为一中初中的风云学子，兄弟你就显得低调多了！」 「少给我戴高帽，我就是一个一中吊车尾。再说了，再低调哪有您低调啊，你说是不是，年级老四——李枢，李大课代表？」听了郭南星这一顿吹捧，李枢果然神色有些飘飘然。 「再悄悄给你透露个秘密，你知道当年考进咱们学校的年级第一是谁吗？」李枢附在郭南星耳边悄悄说。 「不是老宋？哦不能，他考砸了。那是童文？」郭南星果然对这个感兴趣。 「错错错，是老宋，不过是另外一个老宋。」 「宋子鱼，听说过没？」 郭南星回想了一下，吃了一惊，说：「外国语的那个？全市中考第一？他竟然是咱们学校的？怎么可能，我怎么没在学校里见过？」 「好像只是在我们学校挂名，不在这里上课。你说，老宋和老宋，谁更厉害一点？」李枢问。 「说实话，我估计还是那个不认识的老宋更厉害一点，毕竟至雨兄一上来挑战的就是地狱模式。」郭南星回答。 坐在最前面的宋至雨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第一门考试是语文，是宋至雨那八门单项第一的另外一门。这当然也不是说宋至雨不擅长，只是没那么擅长。尤其是小说理解和作文。 一面抵抗发烧带来的大脑昏沉之感，一面用残存的情感去思考文字间表达的微妙情感。宋至雨属于「天然丧」的那种类型，看到什么作文题都想像不出来什么昂扬积极的主题。 「腾讯财经推出了国内第一篇由dreamwriter撰写的「机器人新闻」，在国内率先开启了利用机器人进行新闻生产的新模式……请你根据上述材料，发表自己的看法，写出一篇800字的作文，题材不限。」 这不是挺好的么，不如说，全都用机器人才好。 宋至雨一面抵抗着头疼，一面抵抗着大脑里叫嚣的「机器毁灭全人类」的恐怖念头，用残存的理智写下作文标题：「机器——为了更好的人情」。 再说周城，在窗外人声鼎沸，窗内阴冷潮湿的小教室的最后一排，满脑子罗曼蒂克。 窗外穿着缺着一条袖子的校服的侯万强看见了窗里的周城，沖他兴奋地打招呼。 「大哥，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假啦！ 第22章 尖尖角 考试期间，中午大家是不回原班级的，匆匆吃完中饭后，就回到考场的座位继续复习下一门考试。月考只考语数外三门，而不考小学科，所以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一天就可以考完。 对于还在病中的宋至雨来说，已经是超负荷运载了，纤细的手指因为充盈的热量而变得指尖饱满，挥笔写字、指尖每一次按压，都有一种酥麻之感。 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嵴柱一样，只想瘫在某处。 最后一门是英语。 「同学醒醒，考试结束了。」 刺耳的铃声在耳边炸响，在监考老师有力的摇晃下，宋至雨悠悠转醒。明明已经是六月份了，n市——一座普通的南方城市也早早迎来了夏天，本该烈日炎炎、挥汗如雨的时候，宋至雨却觉得自己此时身处隆冬十二月，太阳穴突突得刺痛脑海，而冷汗早已打湿了衣衫。 「你没事吧？」一旁隐隐约约传来老师关切的询问。 宋至雨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双手勉力从桌面上撑起，任由那个体毛旺盛、满头大汗的监考老师将自己的试卷抽走，他甚至没来得及检查名字是否写了。 「可以离开考场了。」监考老师大手一挥。 宋至雨漠然跟随着人流走出考场，走下教学楼，走出学校。令人意外的是，大家这一回都没有穿校服。人群中一个穿黑色t恤的彩虹头男孩格外显眼，他想要加快脚步追上那个彩虹头男生，只是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间回头，最醒目的地方赫然挂着巨大的红色横幅。 「n市201x年高中段招生统一文化考试」 …… 「哎哎哎，你怎么不动了？」坐在座位号是2的第二名童文发现前座的宋至雨半天没有动过笔了，于是再次使用了自己的绝技——中性笔捅肾攻击。他不允许他的竞争对手中途恶意放弃比赛。 宋至雨这才悠悠转醒，一醒来，还是在考场上。外面不是艷阳天，是凄风苦雨后一张灰濛濛的脸。 盗梦空间吗？ 他赶紧将试卷翻至首页，看到顶端大写的——第七中学第一次月考试卷，这才轻轻嘆了一口气，将剩余的答案誊写到答题纸上。在考场上晕过去这这种事情，不管是多少次都觉得很丢人。 考试结束后，宋至雨投以童文一个惨澹的微笑，表达他考场上的一捅之恩。 「这次我赢了你，胜之不武，所以我大方的决定这次比赛作废，等你下次状态好了，咱们再一决雌雄！」童文竟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宋至雨低声说。 「他真是又善良又坚强，亏我之前还一直那么恶意揣测他。」童文心里又增添了几分愧疚。 第41页 其实宋至雨的意思是，不用下次，这次你一样赢不了我，只不过他现在苍白的面色和虚浮的脚步做了一个很好的掩饰，给了童文一种他是一朵娇弱的白莲花的错觉。 六层楼真的有很多层台阶，特别是此时在宋至雨眩晕的大脑里，一个台阶还有三重影分身。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扶手，一层一层地往下走，终于还是在距离地面还有四个台阶处，踩空了。 年级第一考完得意忘形，下楼梯时不慎摔了个狗吃屎。 宋至雨立刻在脑海里给自己接下来的行为起了一个新闻标题。 不过，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与其说是撞上的，不如说这名同学自己碰瓷，一把将宋至雨揽入自己的怀中。 宋至雨有些茫然地抬头，是周城。 「老周，你怎么有两个头？」此时此刻，宋至雨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周城身上，他挣扎着想自己站稳却被周城搂得更紧。 如同久旱逢甘露，一个冰凉的触感抚上额头。 「怎么这么烫？」周城的语气意外的严肃，外加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宋至雨只好乖乖顺从。 「去校医室？」 「嗯…别用抱的…我自己能走。」宋至雨小声抗议道，他一个近一米八的「大汉」被人抱去医务室，他丢不起那个人。 「嗯。」于是周城不由分说，将宋至雨背到了医务室。 还不如摔个狗吃屎呢？ 学校的医务室就是一个摆设，推门进去之后空无一人，周城安置好宋至雨之后，在外面寻了好久，磨破了嘴皮子才把在隔壁办公室嗑瓜子的校医拖回来。 校医施施然地甩了甩温度计，对宋至雨说：「烧成这个样子了，还吃什么药，你上医院啊!」 周城二话没说，又将宋至雨背出学校。 「你放我下来走好吧…」宋至雨无奈得任由周城背出校门，身后是爱岗敬业的保安大爷穷追不捨。 「我不。」周城倔强地说，他甚至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俩死小子，站住！没有假条不准出去！」上一次，大爷一不留神放走了侯万强，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这样好吧，你把我送回家。我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不。」对于身体状况这类事情上，周城从今天起是下定决心不再听信宋至雨说的半句话了。 「那你让我换个姿势，我有点难受…」宋至雨越说越小声，最后一个字几乎微小得让人听不见。虚弱的尾音像一根羽毛，挠得周城心里发痒。 「嗯好…」 在周城停下脚步，精神松懈的片刻，宋至雨趁机凝聚全身的力气从周城后背一跃而下，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快跑！ 只可惜还没跑两步，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的力气消耗殆尽了，周围的景致在宋至雨的眼中变得紊乱扭曲。一个不留神，左脚绊倒了右脚，眼瞅着水泥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 完了。 下坠的趋势再一次一个坚实的臂膀给拦住，宋至雨一头栽进了周城的怀中。 「我不背你了，这回我们慢慢走行吗？」周城轻声询问。 「嗯……」宋至雨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只是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不好意思抬头看周城。 「老宋，头发该剪了哈，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周城打趣道。 「你闭嘴…」宋至雨任由周城拽着自己的手腕向前走，他知道周城调侃的是刚开学自己带他去卖头发那件事。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间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周城的头发都长回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没多久就到了医院门口。 「我好像觉得自己完全好了呢。」宋至雨面对眼前红白色的建筑主体，望而生却。 「你该不会是害怕上医院吧？」周城一针见血。 「怎么…怎么可能？我去医院的次数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别瞧不起我。」宋至雨顶嘴到，不过明显气势不足。 「哇，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吃菜从来不放盐！」周城浮夸地夸赞道，一面轻揽着宋至雨往医院大门里走。 「哇，你超浮夸的……」宋至雨垂头丧气地说。 宋至雨不愧是医院的young og，对挂号就诊这一套流程是驾轻就熟。就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挂个普通门诊，他也能在里面待那么久。 「都三十九度几了，再烧下去脑子会坏掉的呀！到时候就会变成一个帅气的傻子啦！」戴眼镜的白大褂如是恐吓道。 「我该感谢您承认我的帅气吗？」 「去抽血吧，帅气的小伙子！」 听到抽血两个字，宋至雨后背一机灵儿，他连忙用手抠住了门框，才不至于整个人瘫倒在地。 「你没事吧？」周城一脸关切。 「我？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哈哈哈…我就是有点晕…」这是宋至雨今天第三次栽在周城怀里了。 再申明一下，宋至雨他绝对不是畏惧上医院，他只是对医院的消毒水味过敏。 宋至雨他也绝对不是晕血，他只是在小针头插/进血管之前有些许的恐惧。 小时候，他也经常三天两头的来抽血、挂水。有那么一次，他遇到一个手艺比较菜的实习生，又加上他手臂上的血管不易被发觉，在献祭了左膀右臂之后，最终的解决办法竟然是——直接在脖子上抽血！ 第42页 「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受吗？我感觉我的生命在流失！」宋至雨言辞激动得不像一个高烧三十九点几的病人，话多得一点也不像一个高冷的年级第一，反倒像郭南星。 「那个，你的手可以不要乱动吗？」医生不耐烦地呵斥道，「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宋至雨尴尬地变回了安静的美男子，只是双眼仍旧不安地盯着医生的手上动作，唇部还在小范围的运动着，欲言又止。 忽然之间间，宋至雨眼前一黑，站在身后的周城伸出右手臂轻轻揽住他的额头，阻碍了慌张的视线继续发散，而右手则抚上他的左手，缓解宋至雨因不安而产生的颤抖。 「别怕，一会就好。」周城柔声说道。 「唔…你这样怪叫人难为情的。」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功挂上水的宋至雨像午后晒太阳的懒猫，蜷缩在椅子上，迷瞪着双眼，昏昏欲睡。周城就坐在他的旁边，静静看着他的侧颜。 「老周，我刚刚突然想起个事来。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宋至雨突然偏头过来，吓人一跳。 「你现在才想起来吗？」 语气上虽然是责备，但周城心里却是盛满了开心，将近十年前的匆匆一见，原来不是他单相思，原来对方也并不是毫无印象。 「好像是中考的时候，我们考场有一个留着彩虹头的非主流，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宋至雨若有所思。 「啊？啊…那多半是我了。」 「那看来我们还真的挺有缘的，以前就见过。」宋至雨感慨道。 「我们一直都很有缘。」周城一笑起来，嘴角就迫不及待地露出可爱的尖尖角。 作者有话要说： 郭南星是个形容词哈哈，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实不相瞒我一开始想让这个名字当主角的，但被同学驳回了。 第23章 你暗恋我啊？ 人生来不想死，可人生来就是走向死，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这就意味着恐惧。——史铁生 多灾多病如宋至雨，去医院如走亲戚，吃药如吃饭，十多年来，他却依旧没能习惯生病这件事情本身。从小接受马克思主义教育的他早就无法相信人死后可以轮回，上天堂下地狱，人死就是万事空。 但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有人问宋至雨下辈子你想成为什么？他还是很很认真地回答你。 想成为一只海龟，想成为一棵古树，因为活的足够久。不需要特地做一些什么，经历本身就足够让人觉得快乐。 …… 「我就说这个装置会吸走我的生命力吧，不然为什么我会这么冷，还这么困……」宋至雨有一句没一句地吐槽道。 「傻瓜，那说明烧退了。」周城探了一下宋至雨的额头，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了，还贴心的脱下外套给他披上。 「大胆，谁给你的勇气来侮辱我的智商？等等…餵…你是要把我裹成粽子么…」宋至雨不满地抗议道。 「不敢不敢。」周城笑着求饶，转移话题说道：「我看看你口袋里都装了什么？这么鼓，我帮你拿出来，别膈到自己了，等会睡觉的时候不舒服。」还没等到宋至雨拒绝，周城就已经将校服口袋里七零八落的东西尽数取出。 有被画满了鬼画符的废弃草稿纸、一本被翻旧泛黄的单词书、一把美工刀和几块散落的橡皮。 …… 「你是哆唻爱梦吗？」周城问。 「那我也一定是哆唻爱梦中的乞丐…」他这个同桌看似人畜无害，一脸和善，但是最擅长的事情可能就是让人尴尬，尤其是让宋至雨尴尬。人好好的一个忧郁冷清的治癒系美少年，你干嘛非要深入挖掘人家日常生活中不拘小格的洒脱一面呢？ 「这把小刀我替你保管，万一摔倒了伤到自己怎么办？」周城突然回想起前几天郭南星和自己说的事情。 「别…」宋至雨下意识就要夺回周城手中的小刀，一激动，用的正是在打吊针的右手。 鲜血顿时回流，管子的五分之一处被红色占据，他浑然不觉。 「你手！手！放好！」周城喊道。 宋至雨偏头一看，老老实实地将手重新放在座椅的把手上。 「咳咳…我就说这个装置会吸走别人的生命力。」宋至雨干咳了几声。 「我就平时用他削削铅笔，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指的是周城手里攥着的银色美工刀。 「你骗哪个，现在大家都用自动笔！」 宋至雨被周城认真的样子笑到了，说：「我就喜欢铅笔不行吗？」 「那我改天送你刨笔刀，便携的。」周城固执地不愿将那把小小的美工刀归还到宋至雨手中。 「要你送。」 再意识不到周城的古怪的话，宋至雨就是真的傻瓜了。他面色一凛，因为感冒，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厚度。 「郭南星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事情？」他问。 「啊，没有啊！」周城装作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初中的事情……」宋至雨耐着性子。 「什么？我不知道啊？」 看来周城是下定决心装傻装到底了，宋至雨恼火之余，突然心生一计。他向周城招招手，示意他近一步说话。 周城半信半疑，但还是将耳朵贴近了宋至雨唇边。 第43页 「你要喜欢你就拿去好了，没关系，我那还有一把更锋利的……」 「西——瓜——刀——」 说罢，宋至雨半挑眉毛，恶作剧式地冲着周城的耳朵轻吹了一口气。 「痒！」周城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渲染了全脸。 「啧，老周你以前果然是个非主流。我刚刚看见你的耳洞了，还不止一个。」宋至雨咂嘴感嘆，「为什么会想要整一个彩虹头，想了解一下您的心路历程。」 宋至雨将手比成了一个话筒的形状，递到周城跟头。 「当时是这样……唉算了，我不好意思和你讲。」 「啧，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娇羞是怎么回事？」 「算了我不和你说话了。我睡会儿，你帮我看着点，我不想再被这个装置吸血了。」宋至雨叮嘱道。 「你一定要看着啊。」宋至雨再三叮嘱。 「知道啦，快睡吧。」周城把衣服在宋至雨脖子边围了个圈，还贴心地往里掖了掖。 好像有这么一个说法，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也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人一旦生病了，就会表现得和平常不一样。平时一贯懒洋洋的宋至雨，上课的时候连理都不愿理自己，今天竟然全程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 话都说不稳，但还是要说。 所以说，脆弱的宋至雨是一个唠叨的小老太？ 上课的时候宋至雨也总是睡觉，但总是将头深埋在双臂之间，平日里周城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翘起的发梢。一个男生平白无故地盯着另一个男生看，会很奇怪吧。 所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的头发的确有些长了，已然有些阻碍视线。再三确认宋至雨有已经睡着了，周城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将他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向两边。他平日里总是抓住一切时机用来补觉，怎么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 很难用一个确切的词彙去形容他，因为宋至雨并不是小说里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虽然外表上看上去忧郁清冷，私底下表现出来的除了成绩好之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逗比。当周城都要信以为真的时候，就会有一些细小的事实立马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告诉你事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你认识的宋至雨只是宋至雨想要你认识的他，只是冰山一角，而你对真实的他一无所知。 宋至雨有浅浅的双眼皮，眼角略微下垂，平时睁开的时候眼球的上端会遮住一点，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一双眼睛很美，但是缺少光彩，懒散而目空一切，所以周城才更执着于想要捕捉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睡眠中，他纤长的睫毛伴着呼吸偶有颤动，周城甚至有一种错觉，宋至雨睡着的时候比醒着还更有生机。 眉目柔和，淡淡的可以化开。 当然，说话的时候可爱，睡着的样子也可爱，像自己家里曾经养的一只小懒猫，每天最爱的事情就是在阳台里寻一块舒适的地方懒懒地晒太阳。 周城挪到了宋至雨对面的座位，托着腮静静看宋至雨睡着的样子，开始回忆起当时自己为什么要染一个彩虹头。 …… 「你不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嘛？」小周城努力、笨拙地将自己头发揪到男孩的眼前。却没料到男孩噗嗤一声笑出了来：「我可不像那群土老帽一样没见过世面。」 …… 因为想要在不管在多拥挤的人潮中，你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这么想着，果然很幼稚吧。周城现在都想笑话自己，年少轻狂，在追求特别的道路上拐错了弯道，误入歧途，在拥抱杀马特的前路上差点一去不复返。 想想就好羞耻。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到此，周城都忍不住捂住自己英俊的面庞，留下悔恨的泪水。 特别是自从宋至雨那天在他家不小心看到自己的黑历史照片之后，他就时不时藉此来嘲笑他，暗地里叫周城「杀老师」或者「tony老师」。 幸好长得够帅，经得住造。 小小的银色美工刀在周城手里慢慢推出，又缓缓推入。刀身已经斑驳，周城甚至在上面看到了早已凝固的血迹，也许只是错觉。 「这一把小小的刀能干什么呢？」 「除非你真的扛把西瓜刀。」周城认真地想像了一下宋至雨腰间别着一把西瓜刀的模样。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 「我会保护你的。」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 「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你看看瓶子都见底了，我要是再不醒就要在你面前被抽成干尸了。」 「一直盯着我看干嘛，你暗恋我啊。」宋至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正坐在周城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啊？」周城不知所措，「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收拾东西咱们回家。我有点想吃当心桥那家炸串了。」宋至雨对辛辣、油腻的食物有一种迷一样的偏爱，是那种明知道吃完会难受好几天但还是坚持不肯放弃的喜欢。 「你又吃！」 宋至雨在周城面前晃晃自己贴着胶布苍白纤细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都这样了，我急需补充能量。」 「辣椒的能量吗？」 「快走，别废话了，我请你还不成么。」宋至雨实在不喜欢医院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闻着让人手脚冰凉。 第44页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走在半路上，周城就从手机里收到了成绩通知：总分全班排名第三十二名。 宋至雨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倒数第二十，你没我想像的那么差嘛。」 「你这么一倒数我怎么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呢…」周城沮丧地回答。 周城的电话铃在这个时候恰巧响了，来电的是周城在外奔波的便宜老爹。周城的老爹嗓门奇大无比，隔着电话宋至雨都能听到他在咆哮。 「你个倒霉玩意儿，早就说了你不是块学习的料子，你偏不听！老老实实混个文凭，回家替我打工不好吗？你看看你的成绩，其他我就不说了，你看看你的英语才考几分，你对得起我对你含辛茹苦的早教吗？你对的起你妈给你的一张老外的脸吗？」 「爸，我觉得这事有一半得赖您。」 「哦，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你倒说说，怪我什么？」 「怪您不是个真美国人！」周城果断按了挂断，他这耳朵都要被整聋了。 「你呢？你考多少？」周城为了缓解被骂的气氛，扭头问宋至雨。 「我就不说了，怕打击你自尊。」宋至雨一脸真诚。 第24章 一棵没有思想的芦苇 没想到宋至雨和周城的同桌情谊仅仅维持了一个多月，就因为周城月考成绩不理想而被强制拆散了。 宋至雨是下午才来的学校，到的时候自己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往前面一看，和讲台平齐处放置着一张单人桌。 「你又不是倒数第一，怎么让你坐第一排？」宋至雨问。 「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上回唐老师说，这回考试我要是考不到班级前三十，就让我一个人坐到他身边来，而我考了第三十二名。」 「老唐说我平时打扰你学习了，你觉得有吗？」周城有些委屈。 「学习倒没有，倒是真的打扰到我睡觉了。」宋至雨没心没肺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那你就在这里安心改造吧，争取重新做人。」 「那你会时常来看我吗？在没有我陪伴的日子里，你会想我吗？」周城不死心地问道。 「你在瞎担心什么，当然不会了。」 宋至雨一人霸占两人份的座位，爽得很。回去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从被塞得慢慢的桌肚里抽出一部分的书，匀到原周城的座位上。 曾今刚开学的时候，宋至雨很想要一个同桌，可是他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女同桌。虽然周城的存在聊胜于无，但就算失去了能有多伤心呢？ 他根本不关心这个。 况且不做同桌，又不是不做同学了？ 月考之后照例是点评试卷，下午第一节课正好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姓史，是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太太。她说话慢条斯理，尾音拖得极长，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带领大家读课文。 「来，大家一起朗读一下这一篇古文。」 「女生读一遍。」 「男生读一遍。」 「你们刚刚读的没有感情，来让我们有感情地再来读一篇。」 宋至雨借着立起来的试卷，没有感情地入睡，哪管他书声震天。 班上的同学都亲切地给史老太起了一个外号，叫「海王」，意思是比水王还水。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来评析一下这次的作文。令老师意外的事，这次作文写的最好的是刚转来班上的周城同学。」 听到周城的名字，宋至雨缓缓睁开了双眼。老周真是热衷于做一些不符合他气质类型的事情。比如说一个混血竟然英语不咋地，一个五官深邃，人长得驴高马大的，最擅长的竟然是写作文。 「周城的作文给我非——常——大的惊喜，不仅因为他层次分明，条理清晰，更因为老师能从他字里行间看出他流露出的浓浓的人文关怀。周城，我从你的作文里看出了你是一个热爱读书、心思细腻的好孩子。」坐在讲台旁边的周城与慈祥的史老师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柔情对视。 史老太话锋一转，戴正了老花镜，说：「与此同时，我就要批评某些学生了。宋至雨，我第一个要批评的就是你。」 「别看你语文成绩总分很高，但是阅读和作文一直做得不够完美。特别是这个作文，通篇大量引用，缺少自己的情感。」 「你在文章里反覆强调的这个『菲茨杰拉德』、『拉扎斯菲尔德』，你认识他们吗？而且老师严重怀疑你写这几个人只是因为他们的名字长，好凑字数。」 「认识，但是人家不认识我。」宋至雨懒懒道。 「好好好。」海王一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连着感嘆了三声好。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议论文里为什么很少抒发自己的观点吗？没有自己观点的文章是没有灵魂的！」 「因为我是一颗没有思想的芦苇。」宋至雨老老实实地回答。 班上响起了零星的笑声，年级第一说他没有思想，那他们是什么？大脑被殭尸吃了？ 这个回答明显激怒了史老太，她嘴一张一合像脱了水的金鱼，最后还是憋出了几句话：「你把周城的同学的作文抄三遍，好好感受一下人家文章里蕴含的蓬勃的思想！」 「哦。」他不知道史老太在生气个什么劲。 「另外，这节课麻烦你站到我身边来听讲。我需要和你有更近一步的交流。」 第45页 史老太站在讲台上，周城坐在讲台旁，宋至雨站在周城旁边，三个人形成了一个汉字「凹」。 万万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再续同桌缘。 「没事吧，站着不累吧？」周城沖他打手势。 「大哥，就算是林黛玉站一节课也不会累的好吧？」宋至雨一想到回去还要抄写他饱含感情的议论文，一个头两个大。 「嘿嘿，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 宋至雨抄着周城的范文，虽然这事情多半是他自己找来的，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将个人的烦闷情绪嫁祸到周城的头上。 …… 失去同桌的第一天，舒坦。 失去同桌的第二天，无所谓。 失去同桌的第三天，宋至雨发现了从前没注意到的很多小细节。 比如郭南星和慕容保保虽然平时一直在吵嘴，但他们两个人午睡的时候竟然手牵着手？张之鹏和他的无名同桌上课说话之余还偶尔互摸大腿？ 宋至雨不经反思:自己有同桌的时候在干什么？是埋头写作业还是埋头睡大觉？ 这应该不可能是传说中「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宋至雨赶紧将脑海里这段可怕的想法删除。 而且这几个人最近好像都在背着他私底下聊着某个神秘的话题，具体是什么没有听清楚，只是隐约听到「洗面奶」三个字。 下课的时候，周城也会凑过来，加入他们的讨论。 「我是被排挤了吗？」宋至雨心里忍不住有这样的疑惑，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你有没有觉得我的眉毛快要连到一起了？」慕容保保反覆抚/摸自己的眉心。 「还真是，都快变成乌龙派出所了！」郭南星惊嘆道。 「等等，你的好像也要连到一起了！」郭南星指着张之鹏的眉心，一惊一乍道。 「啊！真的，怎么办？这个会不会其实是我们的生命线，如果两个眉头相碰就表明我们要玩完了！」张之鹏明显是动漫《银魂》的忠实爱好者。 「等我拿刀片把它剃下来就完事儿了！」慕容保保一狠心，一咬牙。 「等等！我听说他们女生有一个神奇的地方，不仅可以刮眉毛，还可以专门去修各种各样的眉形。」郭南星适时拦住了冲动的保保。 「那问问她们？」保保立马拍了下前座的周晓莹，问道：「喂，你知道在哪里可以刮眉毛吗？」 周晓莹忸怩了半天，最终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你问她干什么四啊？宅女不算女人的，你问问吕影，她肯定知道。」张之鹏撺掇道。 吕影听了保保的描述之后，轻蔑地笑了，只是表示她需要陪男朋友，所以并没有时间陪他们去，当然最主要的是不想。 保保向其他人转述的时候是这样说的：「算了吧，这多尴尬，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还修眉毛，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不行，不能让其他性别的人知道。」 「一共能有几个性别？」郭南星吐槽道。 「咱们偷偷去。」张之鹏说。 「怎么去，那都是她们女生才能进去的地方。」保保问。 「咱们可以乔装打扮混进去。」郭南星说。 「不行吧，外貌说不过去，主要是咱们没有那气质。」保保一口否决。 「这样不太好吧，事先声明，我可不参加。」周城一直在默默听他们的谈话，听到这里面露难色。 「咱们没有这个气质，可有人有啊！」郭南星目光锁定到缩在角落写作业的宋至雨，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张之鹏和慕容保保顺着郭南星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 「老宋，宋大学霸，未来的菲尔兹奖获得者，求您个事呗？」 「啧，还知道菲尔兹奖呢，了不起。」宋至雨头也不抬，冷淡回应：「免谈。」 这几个傢伙最近经常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密谋什么事情，虽然他没有主动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也就这样真的根本不准备告诉他？ 说实话，有点不开心。 「您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呢，先别急着不答应啊。」慕容保保谄媚地笑道。 「上回你要看我的鸟，害得我被胖大海请家长这事我都没跟你算。这回你可不能不帮咱们。」张之鹏威胁到。 「什么鸟？你把话说清楚。」周城急了。 「八哥八哥啊，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张之鹏和周城在外围拌起嘴来了。 「就算帮咱们哥几个圆个梦。我知道你最近在打一款游戏，如果你要是帮我这个忙，我帮你刷两个月的日常任务。」郭南星趁机说。 宋至雨有点心动，但还是板着脸说：「好像有点不太够。」 「你一个月值日我包了。」慕容保保拍着胸脯。 「我给你看我的鸟！」张之鹏补充道，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城拽了回去。 「你不能答应！」周城说。 「我答应了。」宋至雨淡淡地回答了，他今天因为抄写了三遍的周城范文继而对周城本人有些犯噁心。再说了，别人不说什么事，周城你也什么都不说？ 「说吧，什么事情？」 「当我们女朋友吧！」郭南星、慕容保保和张之鹏三个人齐刷刷地对宋至雨说。 宋至雨手中的笔滑落到了桌面，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第46页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感谢留评论的小可爱，你们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我的心房~~~（歌唱） 第25章 谁说男子不修眉 男子高中生是一个谜一样的群体，你永远无法预料他们一群人整天凑在一起密谋些什么。即使是看上去最正常的男生，也不要低估他大脑脱线的程度。 周三快放学的时候，郭南星、张之鹏和慕容保保就簇拥着宋至雨鬼鬼祟祟地奔向男厕所，手里还拿着两个黑色的塑胶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周城呢？」宋至雨问。 「他说了他不参加，我们也就没叫他。」郭南星说。 「哦。」 「别磨蹭了，咱们快点开始吧。」保保催促道。 「这是我从我家理发店偷来的『黑长直』，还是流行的二次元『姬发』。」张之鹏从黑色塑胶袋里掏出一顶假发。 「这是我从我姐化妆柜里偷来的口红。」郭南星变戏法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雕牌口红。 「这是我从我妈衣柜里偷来的连衣裙！」慕容保保也把一件豹纹长裙拿出来献宝。 「有没有人把这个人拖出去？」宋至雨面无表情。 宋至雨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将假发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其余三个人对着假发也是一顿捯饬。 「表情最好在生动点。」郭南星煞有介事地指导。 宋至雨努力睁大眼睛，忽闪了几下，还配合着咬了一下嘴唇。可这个动作大概也就持续了三秒钟，他就觉得好累，眼睛又重新耷下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是刚刚那一瞬间，美呆了！老宋你不做女人可惜了！」 「真的假的？」宋至雨半信半疑，又试着重复了一下刚刚的表情，又引起这三个损色一顿彩虹屁。 「快快快，口红擦上，咱们出发！」 「糟糕，我竟然也觉得有点好看。」宋至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唇色一直很浅还略微有些发紫，涂上点红色的确增添了几分生机。 「那我带来的裙子不穿了？」慕容保保有点委屈。 …… 「作战计划是这样的：到时候我们假扮成一对情侣先进去，保保和张之鹏在门口待命。等我们混进美容院之后，作为我的女朋友的你，一进美容院就强烈要求我修眉毛，然后我表达强烈的不愿意，此举动重复三次之后，我无奈妥协，最后成功修眉。还有你要记得，说话声音一定要轻柔！」一路上，郭南星强调着他们的方案。 「一共三次，我记住了。」宋至雨听得心不在焉。 「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张之鹏警觉地说。 「你可拉到吧，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大晚上的，你看这大马路上除了咱们四个哪还有人？」保保说。 …… 今天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三。工作日，店里的生意一向很冷清，来做美甲的女生只有零星的三四个。角落里的电视机声音开到了最大，夏莉却一眼也不看它，只是百无聊赖地和朋友们在社交软体上讨论着最近的肥皂剧。就在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的时候 ，店门被推开了。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电子门铃又坏了，不仅喜欢重重复说话，还带有晦涩的机械音。 「近来随便坐。」夏莉头也不抬一下，用带着甲片的手指光速地敲打手机屏幕，只是用余光瞥见了是两个附近七中的学生，一男一女。 「你快说话。」郭南星压低了嗓门提示宋至雨。 「咳咳…」宋至雨清清嗓子，转换嗓音，毫无感情地对夏莉说：「你好，我强烈要求他修眉。」 「注意形象。」郭南星小声提示道。 于是宋至雨生硬地眨了眨眼睛。不过咬嘴唇就不必了，反正又没人看得见。 夏莉这时候才抬起头观察起来自己店里的这两名学生。女生的个子很高，她说话声音并不是很细腻，但听起来有一种低哑的舒心感。一条的米白色的粗毛线织成的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但依稀可以看出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长。而躲在他身后的男生虽然面目清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进来开始就面目猥琐，东张西望，特别是对自己身后的那个房间格外好奇。 「大男人刮什么眉毛，我才不去！」郭南星说。 「去。」 「别别别，我不去！」郭南星假装推辞。 「去。」宋至雨依旧只说了一个字。 「不去！」郭南星负隅顽抗。 「第三次了，你该同意了。」不知道是不是郭南星的错觉，宋至雨的表情好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出现了类似嘲讽、看笑话的表情。 「哈哈哈，那好吧。」郭南星乖巧地坐在了夏莉面前的凳子上。 「姐姐，我想要刮一个帅气的剑眉。」郭南星甜甜的说。 「小弟/弟，你没…这个条件啊。」夏莉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郭南星的眉毛一向稀疏，只是最近眉心有连到一起的趋势，但是该没有的地方还是没有。 「那就剃一个你觉得最好看的，我相信姐姐的手艺！」郭南星不愧是有姐姐的人，说起恭维话来一套接着一套的。只是接下来的内容就让夏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嘴甜的弟弟一直坚信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发誓挖掘出她们行业所潜在的秘闻。 第47页 「对啦，和你一起来的女生是你什么人啊？」夏莉八卦地问郭南星。 宋至雨在完成了自己使命之后，就找了个角落的沙发窝着打盹。听夏莉突然提及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来了。 宋至雨淡然道：「我是他女朋友。」 「哈哈哈，早恋可不好。那门口那两个小男生也是你们同学吗？」夏莉感嘆越来越搞不懂现在中学生心里在想什么了。 张之鹏和慕容保保在门口等得花儿都谢了，尤其是他们频频装作无意路过店门口，可一个个眼神都恨不得把里面看个穿的样子，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奇怪。 「对，他们是我前男朋友。」宋至雨解释道。 「哈，这不太好吧……」夏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慕容保保和张之鹏见被发现了，也不再躲藏，一前一后，僵硬的走进来。 「姐姐，『豹头环眼，燕颔虎鬚』拜託了！」慕容保保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就差给夏莉鞠上一躬。 「小姐姐，没别的什么要求，就一个字「特别」！最好像c罗。」张之鹏倒是没要求。 「小伙子们，你们是来剃眉毛的还是来整容的？」夏莉忍无可忍。 ……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电子门铃坏了，不仅喜欢重重复说话，还带有晦涩的机械音。今天，这是它第六遍说话了。推门而入的，同样是一个七中学生，长相帅气，神色焦急。他因奔跑，额头还渗出细微的汗珠。 「大城子，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保保说。 「原来你们认识？」夏莉对窝在沙发上的宋至雨说：「这也是你男朋友？」 宋至雨摇了摇头，说：「这个不是…」 「我是。」 话还没说完，宋至雨就被周城从座位上拉起来，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对方的身上。周城顺势抓住宋至雨的手腕，拉着他就往门外跑。 夏莉的小店很快从喧闹变回了宁静，角落里的肥皂剧正上演到最浓情的时刻。不过夏莉对此索然无味，因为有时候现实比戏剧还drama。 夜晚，灯火阑珊。年轻男学生拉着长发飘飘的女学生在空荡无人的街道奔跑，远处跟着他奔跑的三个男朋友。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你要干什四啊？」宋至雨生气地说起了方言，他想甩开对方的束/缚，但无奈对方手劲太大，任凭自己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松开，手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城低头道歉。 宋至雨有些恼火地将假发摘下来，从周城的角度看来，他细长的手腕上确实有一片阴影。 「我是看老唐刚刚从那路过，怕你们被发现，所以有些着急所以…对不起。」 宋至雨似笑非笑，从嘴里缓慢地吐出了两个字。 「骗子。」 「老唐只是路过而已，你那么慌张做什么。撒谎也不知道编的像一点。」 「啊？你都知道了？」周城惊愕地抬起了头。 「当然了。」宋至雨揽过周城肩头，「你是不是也想剃眉毛不好意思说？简单，你喊我一声爸爸，我改天再陪你去另一家。」 周城无语凝噎。 …… 后来大概过了一周，关于他们眉毛为什么会连在一起的事件终于破案了。 那一天慕容保保冲着郭南星怒吼道：「谁让你上次偷偷把你姐的生发膏当祛痘洗面奶给我们用！」 「所以到底是什么牌子的生发膏，这么好用？」 坐在角落装作写作业的宋至雨伸长耳朵偷听，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连周城这个插班生都有，为什么不带我一个？ 与此同时，那一个时段里，学校还流传着一张唯美的爱情照片：夜晚，灯火阑珊。年轻男学生拉着长发飘飘的女学生在空荡无人的街道奔跑。 天选之子还把这张照片po到了群里。 「这个女生是谁？我竟然有点心动！」 群里无人应答，周城私聊他发起新一轮的pk。 …… 宋至雨托腮看着教室最前端周城孤单的背影，心情微妙。终于他忍无可忍，在某一个课间不动神色地挪到了周城的桌子面前。 「额…老师有没有说过什么类似…下次成绩好了就还…回来坐的话？」宋至雨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惹，为什么用洗面奶不带我们男主，很简单，因为他脸上没痘啊…【傻孩子】 第26章 不知火舞 周六，宋至雨捧着一堆辅导资料等候在周城家门口。 刚一开门，里面喧闹的电子游戏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席捲而来。音响震天，宋至雨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豆芽菜你来啦！」虚掩的房间门里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依声寻人，蒋春正毫不客气地盘坐在客厅的地面上，手持游戏握把，在虚拟世界里大杀四方。宋至雨看了一眼，是拳皇98。 宋至雨再次皱了皱眉头。 「这人来干什么？」宋至雨只在审美畸形的小学被人叫过豆芽菜，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外号竟然被再次提及。 「他偏要来我也没什么办法。」周城说。 「我听说大学霸你给大哥辅导作业，我来蹭蹭课！」蒋春的眼睛还是没从电视荧幕上离开。 第48页 「学长，你不是高二的么？」宋至雨将「学长」这两个词喊得讽刺意味十足。 「说实话，自打进高中后我就没认真学过，现在这不是打算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嘛。放心豆芽菜，我相信你的水平一定辅导得了我！」蒋春爽朗一笑，漏出了两颗虎牙，摆出一副我是老学长我是老无赖的架势来。 说是辅导作业，宋至雨虽然成绩还算不错但毕竟不是老师，也并没有什么教学技巧，也不懂得怎么教人。索性让他们两个先把周末作业写了，写完了之后再集中点评。 将自己的书包拿出来，从中取出各科的作业，然后平平整整地铺在书桌上，生活总是这样充满仪式感。周城又给宋至雨倒了一杯牛奶，给蒋春倒了一瓶水，光是写作业前的准备就花了足足半个小时。终于一定搞定之后，二人决定撸起袖子加油干，仔仔细细地审完一遍题目，然后在空白处认认真真地写下一个解字，斗志很快就被打散了。 蒋春打了个哈切，说：「我困了，你们呢？」 周城说：「我好像也有点。 「快写。」宋至雨敲了一下桌面。 奇怪的是，平时闲着的时候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意思，可是一旦开始学习，就算身边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撕手皮玩，蒋春也能玩一天。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有趣的东西，他干嘛非要学习呢？蒋春视力好得很，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写起作业来，白纸上墨印的字就跟蝌蚪似的四处游走。 蒋春偷偷抬头观察了一下另外两个人：宋至雨学习好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虽然整个人瘫在桌面上，但眼神始终是停留在书本上的，拿笔的右手在纸张上高速驰骋，并没有半点停滞。再看看他的便宜大哥竟然半天没写一个字，一直盯着别人看。 那眼神…啧。蒋春书读的少，不知道用「柔情似水」、「含情脉脉」来形容算不算贴切。 这灼热的目光，也不怕把人家烧出两个窟窿来？ 「你老盯着人家看干嘛？」蒋春刚想喊出来，但没料到宋至雨却在他发声前说了话，差点没把蒋春给噎到。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宋至雨神情严肃，好像真的在考虑自己脸上有没有东西这件事。 「没…没有。」周城赶紧低下头。 「快写作业。」宋至雨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嗯。这道题不太会写…」周城说。 宋至雨很自然地凑到周城身边，将作业本拿到两人中间开始仔细端详，两个人距离挨得很近，几乎是头靠头了。 这不由得让蒋春想到了一个类似的场景，是他被罚在图书馆打扫卫生的时候，一对情侣在图书馆里举止亲密。那个男的从后背抱住女生，头搭在肩上，左手搂腰，右手写题。虽然现在的场景看着清爽舒心很多，虽然旁边的这两位同为男性，但是一点也不妨碍蒋春感受到类似吃狗粮的心境。 看着宋至雨旁边用马克杯装好的热牛奶，蒋春心酸地从纸杯里嘬了一口白开水，心道：为什么同样是同学，两个人的待遇就差这么多？而且，他也没有靠垫、拖鞋和热水袋。 蒋春，一无所有。 「这个都不会？你是猪吗？」 宋至雨冷淡的语气打破了蒋春幻想的恋爱气氛。 「那我该怎么做？」周城问。 「你不会求导吗？」 周城老老实实地求导。 「分式，分母不同就直接求导？」宋至雨的眉头都快形成一个「川」字了。 周城老老实实地分析。 「我插嘴问一句，请问求导是什么？」蒋春举手问，成功引来了宋至雨茫然的表情。 「哈？」 思虑再三，宋至雨决定将每一题的思考过程都写在一张纸上，先让他自己做一遍再看着提示思考一遍，最后实在不行再看答案。这样虽然有些麻烦但胜在不用说话。 「先把这一本做完。」宋至雨甩给周城一本《小题狂做》，「不要想着现在就做拔高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夯实基础。」 「你们忙，我睡会。」宋至雨也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寻了一地方。自从有郭南星帮忙刷日常任务之后，他也没有平时那么累了。但是他依旧每天睡得很晚，有时候要凌晨三四点，也不做什么别的，就是有点失眠。 白天其实也没有很想睡觉，只是觉得有点累，如果不假模假样地睡一会儿，感觉会猝死。宋至雨管这叫「欺骗觉」，就和人家小姑娘减肥吃「欺骗餐」一样。 说到底，这样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热水袋不热了，我去给你换个水。」周城转身去了厨房。 「这个天气哪里用得着热水袋…」蒋春心里直犯嘀咕，但也蹑手蹑脚地跟周城去了厨房。 看着周城娴熟而细緻地动作，蒋春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埋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大哥，你该不会是gay吧？」 「啊！」周城被蒋春突如其来地问题吓了一跳，手中的热水袋也因为惊吓而掉落在地，溅起的热水烫的两人四处逃窜，空留下躺倒在地的热水袋簌簌地流淌热水。 四周一片蒸腾。 「发生什么事了？」客厅传来宋至雨地声音。 「没…没什么，水洒了。我们收拾一下，你别过来！」周城一面将蒋春拖到了卫生间的角落内，还不忘将门锁上。 第49页 「我…我就随口那么一问，大哥你别生气。」蒋春结结巴巴地说，这让他想起了那天学校后门被海扁的惨痛经历。堪堪一米七的蒋春在周城面前显得幼小无助，他被周城拽住了衣领，双脚差点离地。 「这事你要是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不会不会，保证不说！」蒋春摇头跟摇拨浪鼓似的，他突然能想像出侯哥当年说周城叱咤校园的模样了。但是摇了一会，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咦大哥，你真是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终于撕开了一个可以宣洩的小口子。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有些沮丧地坐在一边。 「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这我哪知道…长这么大我还没喜欢过别人呢？说不定我也喜欢男人呢？」蒋春讲到这里有些沮丧，十八岁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情的滋味。 「你可以告诉我爱情的滋味吗？」瞧蒋春这问题问得多卑微？ 周城想了想，回答道：「他是我的精神支柱。」 「算了，当我没问。」 「等等，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喜欢的是…」蒋春作死道。 「不许问！」周城捂住了蒋春的嘴。 周城和蒋春默默地在厨房收拾残局，然后默默地回到了客厅，周城默默地将热水到塞到了宋至雨怀里。而蒋春则冷眼旁观这一切，心想：小样，你不说我还能不知道是谁吗？ 「快写作业。」宋至雨从裹得严严实实地被子里探出头，这两个人在隔壁一顿噼里啪啦收拾，他能睡着就能有鬼了。 周城和蒋春面面相觑。 「要不…咱们玩一会？」宋至雨提议道。 这场游戏玩得很尴尬，气氛很微妙。周城和蒋春两人明显各怀心思，游戏都打得心不在焉。宋至雨倒是很投入，但是依旧输得很惨。 「你们认真点，别故意让我。」宋至雨捅捅身边的周城。 「不是，那你别在这原地乱跳啊，进攻啊进攻！」蒋春看着宋至雨手下的一顿乱操作，捶胸顿足。 据说宋至雨整天沉迷打游戏，就是不知道他沉迷得是啥游戏，豢养电子宠物吗？怎么能手残成这样。蒋春在心里吐槽道，但是他不敢直说。当事人周城熟练地操作着摇杆，一看就是高端玩家了，都还能和宋至雨这个手残打得难捨难分，僵持不下，他还好意思说什么？ 这是真爱无疑了。 每一局宋至雨都很坚持地选择不知火舞，然后结局就是宋至雨操作的不知火舞一袭红衣一次又一次得被打翻在地，大姐姐的惨叫声一声一声从屏幕中传来，愈显悽厉。 「哈哈，你很喜欢不知火舞嘛！」不知道为什么，蒋春的微笑中蕴含着一丝勉强。 「嗯，我喜欢胸大的。」宋至雨一脸认真。 蒋春苦涩地拍了拍周城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地说：「兄弟，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本来一日三餐都是阿姨做的，但是今天因为有人要来，周城就没让她来，顺便也好在宋至雨面前展示一下最近自己苦练的厨艺。可惜一进入实践中，理论完全化为了泡沫，差点没炸了厨房。 「我来。」宋至雨夺下了周城手中的刀。 他一面对比着食谱，一边比划，场面看起来很是惊心动魄。 宋至雨还是个近视眼。他一边研究着食谱一边在嘴里念叨着：「我看看，将一块土豆洗净去皮，切成若干份，平均每一片大约十毫米。」 「老周，直尺借我一下。我量量看这土豆片有没有十毫米。」 「称重计最好也拿来？」 「这还没分文理呢，我就已经从你身上看到了理科生的严谨。」 「算了吧，还是我来。」蒋春无奈地系上围裙。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准备换地图了，准备欢欢喜喜写他们过寒假了，昨天突然醒悟：我写的是下半学期啊…然后我就在风中凌乱了…要推翻重来惹。在冬天想夏天~ 第27章 分文理 可能是错觉，最近蒋春很少来串班了，就算是偶尔不小心碰上了也是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宋至雨看来，他好像是故意躲着周城似的。 侯万强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自己缺了一个袖子的校服，总爱在周城面前晃悠，腆着脸苦口婆心地劝说他重出江湖、重振雄风。时间久了，班上的人渐渐发现侯万强好像并没有传说中那般恐怖，熟了之后，也开始相互开起玩笑来了。 「候学长，你什么时候把你这『断袖』给接回去啊？」 「噗——」正在喝水的周城差点被呛个半死。 他最近敏感得快赶上阿q了，人家是听不得「秃」、「光」、『亮』，他则是听不得「玻璃」、「蔷薇」、「断袖」和「龙阳」。 「」 …… 宋至雨随口一问：「老周，出恭去不？」 出恭是上厕所的雅称，大的就是大恭，小的就是小恭，起源是牛群和冯巩的春晚小品。【注】中国人含蓄，描述正常的生理需求也非要别的什么词彙代替，结果就是搞得「唱歌」也有别的意思了。 更有意思的是，不同性别有不同性别的叫法，不同职业的还有不同的叫法。有一次，郭南星上历史课的时候想上厕所，就被历史老师问道：「你是要大革命还是小革命？」 第50页 郭南星愣了五秒有余，然后回答道：「革命那是大大的要啊。」 慕容保保也自我发明了一个说法，叫「扔手榴弹」，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就需要自个儿琢磨了。 女生经常会吐槽听不懂他们男生一天到晚在聊什么，其实有时候就连他们内部之间也存在着代沟。 周城怎么可能不答应，说：「走啊。」 天气越来越热了，很多人都换上了春季甚至夏季校服，宋至雨的着装倒是和前几个月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总两个人并排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扯淡，本来安安静静地四周瞬间躁动起来了，陆续有小女生出来假装灌水、上厕所和闲逛，实则伺机偷瞄。 「你觉不觉得今天比昨天暖和一点？」宋至雨说。 「我看看，真的，最高温度比昨天高了一度。」周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温度。 「呀，原来我的身体已经这么敏感了么。」宋至雨一脸冷漠地说着骚话。 七中只有一栋厕所楼，一楼是男厕所，二楼是女厕所。曾经有男生异想天开，想在天花板上戳个洞，但是后来失败了，只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细小的菸头烫过的痕迹。 刚一进来，整个空间里就瀰漫着一股菸草味。撇开小解池不说，蹲坑那边门虽然关着，但是流出空隙的上方云雾缭绕，像误入了什么地方。 宋至雨被呛得喉咙又开始不舒服。 中途还碰到了手夹菸捲的蒋春，但他神情闪烁，匆匆打了声招呼就逃开了。 「他最近怎么了？」宋至雨问。 「可能是学业太忙。」 「操场上的人为什么还在闲逛，马上要上课了不晓得吗？快快快，跑步前进!」张永祥站在楼上拿着大喇叭喊道，声音振聋发聩。 周城拉着宋至雨赶紧往回跑，周围还传来此起彼伏地喝彩声。 「你以前不是不良少年吗？你为什么这么有礼貌？还这么听老师话？」宋至雨灵魂发问。 回到班级的时候，课桌上已经放了分文理意向的单子。其实也正常，高一下学期也进行了大半，的确要到了分文理的时机。预先填写文理科意向表是为了今后班级的安排做一个简单的估计。 高考的九门功课：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不同的省份考试形式、总分略有不同。 他们所在的省份，总分480分，语数外为必考科目。文科从史地政中选两科加考语文附加卷，理科则从物化生选择两门并加考数学附加卷。其中历史和物理为必考项目，并且小学科以按照全省成绩百分比打等第的方式进行考试，这也就意味着不同层次的学校对学生的小学科等第有不同的要求。打个比方来说，国内的top2就需要学生小学科成绩双a+。 想要考一个好学校，就意味着语数外不能有任何一门短板，小学科也要同样优秀。 小高考的时候则考除高考学科以外的其他学科，一个a在高考总分上加一分，四个a加五分。 想都不用想，宋至雨肯定会选理科。至于在生物还是化学，他还是更倾向于学化学，毕竟高中的生物更像是文科。但是就普通学校而言，理科通常好于文科，物生好于物化。七班作为一个普通班，半数以上的学生肯定是要学文的，不管他们到最后愿不愿意。 「没想到欢乐地时光总是如此短暂，离别就在眼前。」张之鹏有些感伤。 「再见了，老宋。我们即将分别~」郭南星动情地说。 「你不学理？」 「当然，我的生命就是由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建构而成的！顺便提一句，文科妹子多。」他的小算盘打得很精明。 「我学体育，肯定是在文科班了。」保保说。 「我想要早恋。」张之鹏说。 几个人讨论了一会，最终发现他们要送别的只有宋至雨一个人。所以宋至雨到底是怎么混入这个浪漫主义群体的？ 郭南星：「在那边，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慕容保保：「如果有人欺负你了，记得要和我们说。」 宋至雨：「……」 过了好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我又不是蹲监狱。」 下课的时候，周城偷偷摸回来，手里还拿着那张分班志愿表。 「不是早就收上去了么，你怎么还没交？」宋至雨问。 「快，你选什么？我偷偷从班长那抽回来的，一会还得还回去。」周城蹲在桌子下面，鬼鬼祟祟。 宋至雨明白了他的意图，沉思道：「这可不是儿戏，你要为你自己考虑。」 「对啊，我就是在为自己考虑。快快快，选哪个。」周城催促道。 一股莫名地暖意涌上宋至雨心头，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选史政。」宋至雨说。 「啊，你确定？」周城有些惊讶地抬头。 「当然。」 眼看着周城在史政那一栏下打了一个醒目的勾，宋至雨的心脏一紧，像是将什么东西拱手让人了一样。 …… 期中考试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经过一个多月的魔鬼练习，周城的成绩从倒数第二十上升到了倒数第三十，但是他依旧坐在靠讲台的那个专属座位上，胖大海全然忘记了要将他调回来这件事。 周城最近一直努力地在胖大海身边旁敲侧击，不过效果甚微。 第51页 宋至雨仍旧每天窝在第四组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偶尔看看张之鹏摸他同桌的大腿，偶尔瞥见慕容保保和郭南星午睡地时候手牵手，也有时候会看看坐在最前面的周城的背影，他好像和前排的小姑娘相处得不错。他总能看见他们聚在一起欢声笑语的画面，虽然画面是静音的。 终于，宋至雨也忍不住去胖大海办公室旁敲侧击。 第二天，周城就提着书包搬回来了。 午睡的时候，宋至雨犹豫了一下，不动神色地将手搭在了周城的大腿上。他刚准备划拉两下子，没想到周城地反应大得出奇，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去。 周城哑着嗓子低声说：「你…你干嘛？」 「我…我以为你会和我互动来着…」宋至雨有点尴尬地咽了下口水，「没事，我就是闲得慌。」 周城将整个脸埋入右手臂绕成的圈中，看不清他此时此刻地表情。 「睡吧，下午还有考试呢。」 「嗯……」身边传来周城模糊不清的声音。 就在宋至雨意识朦胧之际，一只微微发热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腿上。如果这时候宋至雨稍稍一偏头，就能看到旁边的人早已经耳根红透…… …… 「噫，两个大老爷们，睡觉地时候还手牵手，gay里gay气的。」 「真吵。」宋至雨一睡醒就看到慕容保保凑近的一张大脸。再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的的确确被周城握在怀里，怪不得觉得整个胳膊都酸得很。 「你和郭南星还不是天天午睡地时候手拉手？」宋至雨反击道。 「那哪能一样儿啊！我们那是为了强身健体，锻鍊臂力，掰手腕玩儿来着！」保保这个大嗓门喊得快让全班都听到了。 宋至雨哑口无言，只好硬撑着说：「小别胜新婚，我乐意。你再说话不借你抄作业了。」 「别别别，我走还不成么！你们俩继续在这里腻歪吧！」慕容保保赶紧熘回座位，郭南星此时此刻还爬在桌子上酣睡，他一个看不过，狠狠一巴掌拍在郭南星后背。 「傻子，起床啦！」 「怎怎怎怎么了！发发发发生什么事情了！」郭南星被吓得一机灵，「***，你特么都快把老子心脏病吓出来了！」和谐的都是一些污秽不堪的词语。 「傻子听见没，说的就是你，别装睡了。」宋至雨用力推了一把周城。 【注】以防万一，还是说一下来源当然不是冯巩和牛群的相声哈哈 第28章 夏白泥 n市没有春天，刚开学的时候是冬天依依不捨，非要强留，等冬天终于婆婆妈妈地走了，夏天立刻就火急火燎地来了。七中去年刚刚斥巨资为每个教室增添了触摸式的投屏，但就是没有钱装空调，所以只好将教室两面窗户大开，头顶上的风扇被调节至最大档，穿堂风呼呼作响，配合着机械做功才勉强让存储着五十几个人的空间不那么燥热。 「老宋，我求你快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吧，我看着就热。」保保在男生领地里只穿了一件背心与穿着全套校服的宋至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保保的话有些刺痛他，宋至雨说：「明天就放假了，以后再也热不着您了。」 与周边汗流浃背的男生相比，穿着长袖外套的宋至雨非但没有流汗，甚至指尖还有点微微发凉。 是的，明天就放假了。高二，文理分楼，按照宋至雨的性格，基本上就算永别了。 …… 「今天暑假，我和你叔叔准备去外地一趟，你和我们一起吗？」宋妈问。 「你们去吧，我在家就好。」 「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你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我们这一去就是十几二十天，这期间你要是万一生个病，谁来照顾你？」 「那我去我奶奶家。」 宋妈听到宋至雨这句话，立刻停止了唠叨，只留下一句：「那你去吧。」便匆匆把房间门关上了。 宋至雨房间的朝向不好，加上别的什么原因，整个屋子里的光线都不是十分充足。这样有利也有弊，冬天难免阴冷潮湿，夏天却可以阻绝大部分的紫外线，能让封闭的空间里稍微凉快那么一点。宋至雨将宋妈叠好的被子重新打乱，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 「fly me to the moon……」 手机铃声刚响，宋至雨就烦躁地把它切断，重新躺回床上。过了几分钟，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爬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周城。 「餵？」 「想问你…暑假有什么打算来着？」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一阵慌乱。 「回老家，你有事吗？」 「没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周城问。 「开学。」 「哦……」周城沉默着不说话，但也没有挂电话的意图。 「你没事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宋至雨鬼使神差般地来了这么一句。 …… 宋至雨奶奶家就在邻近市的乡下，没有通火车，只能做大巴，一天三趟。中午太热，晚上太晚，所以宋至雨和周城一大早就等在了长途汽车站。 因为是夏天嘛，天亮的很早。 云很淡，风很轻。 但天很热！而且在汽车站四周根本没有树荫！只能接受太阳的洗礼！ 「就和你说出来早了吧，你偏不信。」宋至雨蹲在周城站立形成的阴影下，无聊地泛着那本泛黄的单词书。 第52页 「我不是怕迟到么，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是有点紧张。」周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岂止是有点紧张，从你答应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紧张地要撒手人寰了。安心好吧，我奶奶又不会吃人。还有，你别乱动，太阳要晒到我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宋至雨是不喜欢夏天出门的，从接触阳光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有一种灵魂出窍，被四周热浪碾成粉末的感觉。 「那你再评价一下我今天的仪容仪表，是不是有不得体的地方？」 「最后一次，没有。」 为了今天的出行，周城凌晨四点就起来收拾，他甚至还悄悄在头上摸了一点发胶。穿得衣服也是那种老年人喜欢的简单朴素型的，但是如果认真看的话，他其实还在其中设计了一些小细节。如果郭南星在场的话一定会说：「我从来不追逐时尚，因为所谓时尚，时间筛过，只剩羞耻。」 「快快快，车来了！」周城催促道。 「你急什么……」宋至雨刚准备站起来，周城已经跑到了车门下排队了。 「过来…拉我一下子，腿麻了…」宋至雨无力地说。 …… 车程并不长，大概只需要四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了。车内有空调，一开始还觉得很是惬意，但就是这短短四个小时还是有乘客抓紧时间吃着各色有味道的食物，再加上车入高速，一个弯接着一个弯的转。汽车每颠簸一次，宋至雨的脸色就白上几分。 终于在一个急剎车的时候，宋至雨的面色差到了极致，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一直重复着吞咽的动作，努力不让噁心感淹过喉咙。 抽空看了一眼身边的周城，可能是由于今天起得太早，上车之后拉着宋至雨紧张了一阵子之后，就睡着了，现在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虽然空座位是连在一起的，宋至雨还是尽可能地和周城空出一段距离，然后动作轻轻地从包里抽出一个黑色的塑胶袋。 袋子打开后，他就再也压抑不住上涌的噁心感，将今早吃的早饭全数还了回去。不过即使宋至雨因为晕车而难受地呕吐，他还是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打扰到周城和同行的其他人，只是蜷缩在车壁和座椅形成的夹角内，静静地。 吐完之后，他娴熟地又给自己餵了一颗晕车药，其实上车之前他已经吃过一次了，不过作用不大，可能是药过期了。 周城醒来的时候，只是发现宋至雨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一点。 「是不是很难受？需要吃药吗？」周城问。 「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宋至雨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他将扎紧的黑色塑胶袋又往后藏了藏。 「那现在睡会。」周城将背挺直，示意宋至雨可以靠在他的肩上。 「好。不过感觉趴腿上更舒服一点。」宋至雨微微一笑，有些恶作剧式地将头枕在了周城的膝盖上。 「现在这场景，真的应该拍给保保看看。」 「嗯，我觉得也是。」周城此时被宋至雨枕着，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下车之后，宋至雨第一件事情就是趁着周城不注意把那刚刚那个黑色的塑胶袋给处理掉。只是刚走到垃圾桶旁边，他又觉得心中一阵噁心，于是抱着垃圾桶又吐了个昏天黑地，这下想不让周城看见也不可能了。 每当这种时候，周城就心生一种无力感，只能看着别人痛苦，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他抚/摸着宋至雨的后背，帮忙顺气，试图能减轻一点他的难受之感。 「哈哈哈，看你吐成这样，小叔叔我差点都要心痛了。」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穿着黑色短袖和花短裤，脚上提拉着双人字拖，跨在一辆巨型红色的摩托车上。他单手随意地抓住车把手，一条腿踩在脚踏之上，另一只则支撑在地面，显得腿部修长而有力。 「早知道你也在，我就不回来了。」宋至雨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 「你这话说得就让人心寒了，我可是大老远跑回来，只为见你一面。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又没礼貌了几分，连叔叔也不叫了。噫？等等你旁边这位小伙就是你同学？长得不赖嘛，身材也挺好，有机会一起比划比划。」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比以前更黑了。这是我…叔叔夏白泥，你可以叫他黑子。」宋至雨在向周城介绍的时候，「叔叔」这两个词发得含糊不清。 「你好，我叫周城，是宋至雨的同桌。」周城赶紧做自我介绍。 「你好，城里人，我叫夏白泥，你可以叫我白叔叔。」黑皮年轻人笑眯眯地说。 这个黑皮叫夏白泥，今年刚刚二十，是宋至雨的远房叔叔，现在在外面学武术。 「哎呀，现在问题来了。我的车只能载一个人，你们两个谁跟在后面跑呢？」夏白泥的眼神在宋至雨和周城之间来回流转，细长的丹凤眼之中蕴含着几分狡黠。 「没事，我可以跟在后面。」周城赶紧说道，以宋至雨现在的身体状况，断然是不能一个人徒步走到目的地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可是客人，又是城里人，我怎么好意思欺负你呢？侄子你说对不对？」 「不想带我你就直说。」宋至雨面色如常。 「你别看大侄子平时一副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模样，其实身体且强壮着呢。记得我们小时候哥们几个比赛游泳，他可是冠军；还有一次一起爬树，就属大侄子爬得最高；对了对了还不止呢，还有那一回也是…」 第53页 「住嘴。」宋至雨深吸一口气，对周城说：「你先跟他走，路不远，我一会儿就能到。」 「我跟你一起走。」周城对宋至雨说。 「别啊，我听说城里摩托车是不给上路的。走，叔叔带你兜风去。」夏白泥不由分说给周城戴上头盔，把他往车上推。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好吧，那我先走了啊。你们两个别到时候赶不上中饭~」话音刚落，夏白泥就骑着那辆巨大的红色摩托奔驰而去，变成了一个红点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没过多久，红点又逐渐变大，还原成人骑车的样子，到最后连夏白泥那张黝黑狡黠的脸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夏白泥又回来了，还捲起了一地灰尘，周城挡在了宋至雨面前。 「开个玩笑别介意，快上车。」夏白泥堆起了笑容，露出了一排大白牙，显得很是真诚。 待二人坐上车之后，夏白泥的面色又是一凝。 「等等，现在又有一个问题了……」 「我下车。」周城说。 「别啊，我是说头盔只有一个了。这回你们两个看看谁不戴啊？」怕别人不相信，夏白泥还补充道：「这回真不是开玩笑。」 宋至雨一把夺过夏白泥手中的头盔，扣在了周城头上。 「你戴着，我嫌沉。」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出场的全是小可爱，现在来了一个小坏蛋~不能学他，骑摩托要做好防护措施呀。 预计在这个篇章里，感情会有大进展… 另外最近有想改书名的想法，就是不知道改啥… 第29章 蓝色的 「大侄子！你下回多带几个朋友回来！咱们可以搞一个印度阿三那种队形。到时候，我肯定让你当最外面的那个！」夏白泥手握车把手，健硕的大长腿豪迈地跨在两侧，印着夸张花样的短裤在风里乱舞，很是嚣张。 「风太大，我听不清…」宋至雨紧紧攥住夏白泥的衣角，他被热风吹得只能眯着眼睛。 「什么？！你说你没朋友！哈哈哈哈！」夏白泥自顾自地放声大笑，笑声被吞噬在风里。 红色的摩托车一路狂飙，行驶的路面也由平整的水泥大道逐渐缩小成土制的羊肠小道。 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道，两边是急速后退的茂盛树林，最醒目的是一辆鲜红色的摩托车，上面坐着三个少年。 一个弯道超车，夏白泥将一个慢悠悠蹬三轮的老大爷狠狠地甩在了身后。宋至雨裤子口袋里浅浅地揣着的那本泛黄的单词书，也随着这次转弯被丢弃在了狭小的道路中央。周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边早已泛黄的小书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等他伸手去抓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停车！」宋至雨稍微站起身冲着夏白泥耳边喊道。 「啊？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夏白泥也偏头对宋至雨喊话。 「我的书掉了……」 「那就重新买一本新的，新的书，好看！」 「你下来之后就上不来了，我的车可不等人。」夏白泥的话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但一点也不妨碍他说话之中蕴藏的狂妄。 宋至雨并没有继续坚持，只是默默重新坐稳。 …… 冬天的时候，宋至雨穿得很少，在学校外面是藏青色的校服风衣，里面通常是一件墨绿色的格子衬衣，偶尔是没来得及换的睡衣。夏天，本该是五彩斑斓的季节，宋至雨的衣服穿来穿去好像也只有三件衬衫：蓝色的、白色的和墨绿色格子的。 今天宋至雨穿了一件雾蓝色的宽松棉麻衬衫，令人舒心的轻软衣料随风上下飘飞，好像要和头顶上的蓝天融为一体。黑色的发丝也在风吹凌乱，而在蓝色和黑色中间，是一段白皙的后颈。 周城的忍不住将目光锁定在如温玉般的后颈，细碎的发尾骚动着白皙的皮肤，也撩拨着他有些躁动的心。 正午的阳光很强，在人的视线里，周围的景色都像湮灭在巨大的光团之中，模糊不清。然而只有离得最近的人，才能稍微看得真切些，看得最真切的，就是坐在自己前面的宋至雨的背影。此时此刻周城心中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情愫，甚至他有些惊愕地发现，自己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反应。 虽然摩托车很宽敞，但三个平均身高一八几的大男生坐在上面还是过于拥挤了。发现自己异样的周城慌张地将自己的身体后移，引来了车子的一阵晃动。 「臭小子，你想死别带上我！」夏白泥不满地骂到。 「别乱动。」 宋至雨向后抓住了周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腹前，让他揽住自己的腰。 「另一只。」 周城老老实实从后面抱住了宋至雨的腰，遏制住了上下飘飞的棉麻衣料。这一回，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宋至雨有多瘦。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天气再炎热，他也不愿意为了贪图凉快，换一件短袖。 一个急剎车，周城整个人扑倒都在宋至雨的身上，不过幸好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 快停下的时候，夏白泥还来了一个帅气的甩尾，只是一不留神儿，脚下踩的一只人字拖被甩出去老远。他只好单脚停车，一蹦一跳地去捡远处的那只落单的拖鞋。 夏白泥跳下去之后，宋至雨整个人就好像失去支柱一般，整个人趴到在座椅上，久久没有起身。他费力地将从底处上升而来的翻涌之感向下压，一时不得平复。 第54页 「我扶你下来。」周城刚要去搀扶，就被夏白泥抢在了前面。 「别动，别动！放着我来！」夏白泥将周城拦在身后，自己兴沖沖地将宋至雨连拖带拽地拉下来。宋至雨死死扯住夏白泥已经毛躁的衣领，才没让自己跌倒。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是连摩托车都晕吧？下回我骑三轮车接你好不好，你可一定要坚持住了，可千万别吐我身上啊！」看着宋至雨苍白的脸色，夏白泥一面将他扶起来，一面把他往周城那推，但宋至雨从始至终都死死地拽住夏白泥的衣领。 「唔……」 「撑住！撑住！」 「唔…额——」 宋至雨松开了一直紧捂住嘴的手，直接吐在了夏白泥的身上。其实这是宋至雨今天第三次吐了，现在早就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了，但是夏白泥黝黑的脸上还是出现了嫌弃的青色。 「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想要摧毁我最后一件t恤？」夏白泥一把推开宋至雨，委屈地喊道。 宋至雨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餐巾纸，擦了擦嘴，说：「你想多了。」 愤怒只停留在夏白泥脸上大概三秒不到，笑容就重新占领了高地。他笑得时候露出了白亮亮的整齐的牙，看上去很阳光很真诚，是那种如果他上菜场卖西瓜，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他会缺斤少两的真诚。 他笑眯眯地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扔到一旁的草丛中，隔壁院子里的两条大黄狗伺机沖了出来，开始用锋利的牙齿撕咬那间领口已经毛糙的黑色t恤。 「汪汪汪！」 看到冲出来的两条恶犬，宋至雨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夏白泥的身材很健壮，但不是像健美先生那般夸张，倒是和他练的中国武术一样，有一种内敛而不失迸发力的感觉。夏白泥骄傲地环场一周，然而除了两条狗，没人给他喝彩。 「白泥啊，你这么光着，做什米呀！人接回来了么有啊？」宋至雨的奶奶推门而出，从院中就开始解围裙，一路风风火火，倒不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奶奶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围裙挂在了夏白泥的身上，好像马上要进行「猛男厨房」一样。 「姑妈，人给您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了。还买一送一。」夏白泥嘿嘿一笑。 「奶奶。」宋至雨喊了一声。 「奶奶好，我是宋至雨的同学，我叫周城。」周城也跟着自我介绍。 「宋至雨…」奶奶在嘴里嘟囔了几句，好像面色有点不善，但是仔细看了一眼周城，还是笑眯眯地说：「这小子长得帅，我看着顺眼。小雨你也要平时多锻鍊，多吃饭，争取长人家那么高才好哩。」 周城见老人家对自己印象不错，一激动也想好好表现一番。说道：「奶奶你放心，我不白住，多少钱一晚？」 老人家面色一沉。 …… 饭桌上 「糖醋排骨怎么不吃哩，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红烧鱼也动一筷子啊。」 「不能挑食，蔬菜也是一定要吃的啊！」 「饭够不够啊，要不要再添一碗饭？帅小伙要不要吃第三碗？」送奶奶见周城这么捧自己的场子，又重新开心起来了。 宋至雨的奶奶热衷于给宋至雨和周城两个人夹菜，她始终坚信宋至雨平时身体不好是因为吃得少。平日里，宋至雨跟猫似的，饭只吃一点，甚至干脆不吃，但今天他竟然吃了整整一碗饭。 按道理，他今早就一直不舒服，到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胃口的，难道是奶奶的饭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 于是周城稍微留了一下心，不光顾着吃饭了，这才发现事情的奥秘。 宋至雨将碗放得距离桌子边缘很近，人却离桌子有一定距离。每当奶奶低头吃饭，或是没有看向这边的时候，他就夹起碗里的菜光速扔到桌子底下。 周城低头一看，一只橘猫安静地依偎在宋至雨脚边。它也不叫唤，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宋至雨的下一次投食，偶尔伸出舌头舔舔自己脏脏的肉垫。 宋至雨发现了他的目光，在桌子下面用脚踹了一下周城，示意他目光别这么明显，不要让旁人发现了。 「咦，白泥这小子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他在里面做什么东西哩？」宋奶奶放下碗筷，进屋去寻夏白泥了。宋奶奶一直很喜欢夏白泥，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比宋至雨可爱，只是因为夏白泥喊她一声「姑妈」，显年轻。 宋至雨趁机整个人都钻到了桌子底下，将整个碗里的饭和菜都餵给了这只肥猫。 「这个猫这么吃没问题吗？」周城问。 「嘘。别说话。」 …… 「姑妈，您就真的没别的衣服了？我一大男人，穿这个不合适啊！」夏白泥躲在宋奶奶身后，不愿漏出自己衣服来。 「别废话，快吃饭。」宋奶奶一让，夏白泥整个穿着就正式亮相了。他上身穿着一件印着大红牡丹的绸缎短袖，配合着他本身的花短裤，活脱脱的一个「花花公子」。 「奶奶我吃完了，先出去了。」此时的宋至雨已经面色如常地坐在饭桌上了，只是碗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他放下碗筷出门，生怕自己走得再慢点会笑出声来。 「等等，我和你一起！」 「你别走，陪我再吃一碗！」夏白泥扣住了周城，对宋奶奶甜甜地说：「姑妈，城里人说他还想盛一碗。」 第55页 「好！好小伙子！」宋奶奶笑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 想在夏日的田间骑单车 ps起名废还是没有想到好听的名字，想自暴自弃地取名：喝馄饨 第30章 断桥惊魂 吃完饭的宋至雨坐在门槛上，手里玩弄着刚刚窝在桌子底下等饭吃的肥猫。 「你的爪子太脏了，请你不要靠近我。」宋至雨耐心地劝说肥猫。 「喵。」 「好吧，只陪你玩一会。」 这只猫叫「大黄」，虽然它皮毛的颜色更接近于橘色，但是如果要叫它「大橘」的话，念起来就很奇怪了。试想一下那个场景：你刚准备张大嘴呼喊它的时候，就要被迫噘嘴发「橘」的音，实在太难受了。 吃饱了的大黄就开始犯懒，眼睛都快眯成了两条缝，再加上宋至雨时不时用手揉搓它的下颌，舒服地让它忍不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门外则蹲着两只龇牙咧嘴的土狗，一只叫大黑，一只叫小黄。猪圈里圈着一群猪，其中有一只妄图效仿王小波笔下的猪。 「你怕吗？」宋至雨问大黄。 「喵。」 「好的，我知道了。没有一只猫是不怕狗的，所以我们还是回去吧。」宋至雨抱着大黄准备往回走，就遇到了终于脱身的周城。 「这个猫怎么可以这么肥？哈哈真可爱。」周城伸手想要抚/摸大黄，却被大黄左闪右避，在宋至雨怀中挣扎了几下，直接挣脱了，窜上了屋顶。门外两条凶相毕露的狗踌躇了一会，也退回了自己的窝。 「你看看，畜生都怕你。」宋至雨补刀道。 …… …… 「姑妈让我等下给隔壁村李婶送几瓶自家做的辣椒酱，你们俩等会跟我走一趟啊！」花大姐夏白泥摸着圆滚滚地肚子大晃晃悠悠地朝二人走过来。 「我不去。」宋至雨一口拒绝。 「你不去也行，我让城里人陪我一起去。我呀，到时候找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把他给卖咯，也不是不可以。听过张家村那个丑婆娘正愁着没人要，我正好把他绑过去给人家做老公！」夏白泥笑吟吟地打着算盘。 「你在家休息，你放心，他卖不了我。」周城拍着胸脯保证。 夏白泥当然不能真的把周城给卖了，但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一路上出几个阴招也不是没有可能。宋至雨嘴上说着随便，但是真他们临行前，宋至雨还是默默跟在了二人身后。 「你看看，大侄子是真担心你被卖掉呢。」夏白泥冲着周城挤眉弄眼。 夏白泥不走寻常路，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全领着二人走尽了不肯能走的路，攀小丘、趟溪水、穿水田…完美的诠释了鲁老爷子那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 返程时，他宣称要带领周城和宋至雨走一条捷径。翻过南边的小土坡，会有一座桥，过了桥再走个一千米不到，就可以返回目的地了。 「我怎么听上去这不像是个捷径？」周城说。 「男人就算到了一百岁，也不可以失去一颗爱冒险的心！」夏白泥斗志昂扬。 宋至雨记得那条路，他们小时候一起走过，虽然留下的并不是什么十分美好的回忆就是了。四周水汽蒸腾的感觉十分强烈，脚下的土地也烫的吓人，三个人爬土坡，愣是爬出了西游记里上火焰山的感觉，每个人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发梢也挂在晶莹的汗珠，宋至雨更是累得将近虚脱。 终于见到所谓的桥了，如果四周有护栏，如果桥的中心没有通上一个延伸至对岸的骇人的大洞，它还能勉强算作是一座桥。桥由一块块水泥板构成，就使用痕迹来说，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它的长不好估计，但是宽也就三个石板的宽度，每一个石板刚刚好够一个人走过。也就是说，在行至桥中心，水流最湍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要分成两队，一个人一个人地小心度过。 「我先来！」 夏白泥依旧提拉着他那双黑色的夹角拖鞋，穿着花衣裳花裤子，风风火火地冲上了桥。他像夏天恼人的热浪，自由无碍地在水泥桥上奔跑，就算是到了中央那个大窟窿出，他也没有半秒的犹豫。很快，他就在桥的尽头沖二人招手了。 「你先走。」宋至雨对周城说。 「我们一起走。」周城主动拉住了宋至雨的手。 「嘿，你们两个真像一对老头老太！」夏白泥喊道。 「老头老太——」大山回应着他。 桥的两边没有护栏，只是孤零零地一座桥而已。宋至雨很容易就看到了桥下的溪流，越流越快，越流越乱。 到桥中心的时候，周城在左边，宋至雨在右边，宋至雨松开了周城的手，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窟窿，宋至雨可以轻易地透过这窟窿看到溪水沖刷河中的一块岩石。 「你恐高？」身边传来周城关切地询问，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盯着那块岩石很久了。 宋至雨摇了摇头。 周城站在宋至雨左边，但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窟窿，他后悔一开始就应该和宋至雨走同一条路。但是现在还来得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向后奔跑，从一开始来的地方重新出发。 夏白泥也从桥的尽头向宋至雨奔跑过来。 看到夏白泥五彩斑斓地身影，宋至雨终于回想起那个不好的回忆究竟是什么了。 第56页 「你别……」 宋至雨下意识想要给夏白泥让出一条道路来，于是他迈出了左脚。 只是，左脚没有如预想中踩到结实的地面，而是踩上一片虚无的空气。周城向后跑，夏白泥向前跑，宋至雨却一个重心不稳，翻身摔下了桥，溅起了一朵水花。 「口袋里单词本入了水，就没办法继续用了，得买新的了。」 下坠的瞬间，宋至雨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当时他忘记了，他的书在几个小时之前已经丢了。 突如其来的事件让站在桥上的两人有片刻的失神。 「你…先别担心，大侄子他会游泳。你忘记了？我和你说过，他以前是我们几个中的游泳冠军…」夏白泥这句话是对周城说的，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周晨并没有回应他。 「我…我马上去叫人。」夏白泥的声音有些颤抖，黝黑的脸上出现了白色。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人呢？ 周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自己的镇定，他对夏白泥说：「时间紧迫，我先下去救人，你赶快去叫人。」一边说着，周城就将自己的鞋袜脱下，还没等夏白泥反应过来，周城已经纵身入水。 即使心里已经乱成了麻，但周城还是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越是危机的时刻，就越要沉着镇静，慌乱对事态的发展有害无利，这样的错误他之前犯过一次，所以不会有第二次。 水不是特别深，但也足以淹没一个成年人。周城顺着水流的方向仔细探寻，不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 …… 夏白泥此时在全力地奔跑，他好像一直都在奔跑，好像很久之前，他也这么全力奔跑过。 「姑妈，那个城里来的小孩又晕倒了。」 「姑妈你快来看看，别人在吃饭的时候，他又在吐，好噁心。」 …… 他站在一块隆起的土坡上，号召起隔壁的几个小孩，决定给这个总是扫人兴致的小孩一个教训。 「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发，谁先游到这条河的尽头谁就是冠军！」夏白泥大声宣布道。 「可是我看不到这条河的尽头。」宋至雨说。 「我说有就有，我在终点等你。要是到时候我没在终点看见你人，我就把你尿床的事情告诉姑妈！」夏白泥说。 「我…我没有尿床！」宋至雨沉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色。 那条河真的很长，但也不是没有尽头。小男孩们游到中途都偷偷爬上了岸，只有宋至雨还在坚持。夏白泥很早就回家睡大觉去了，醒来之后仍不见那小子的踪影。 这个小子不会真的这么蠢，一直在游吧？ 当大人们也开始发现宋至雨的失踪之后，夏白泥才开始隐隐地担忧。他一路沿着小河岸边狂奔，直到一块岩石遏制住了前方的路。这虽然不是小河的尽头，但的确是他们可以到达的最终目的地。 岩石边，静静坐着浑身湿透的宋至雨。看到夏白泥的到来，他挣扎着站起来，用着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颤颤巍巍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没有尿床……」 夏白泥当然知道他没有，这只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一句话。 宋至雨一双眼睛充斥着雾气，好像在看他，也好像没在看他，看或者不看都刺激着夏白泥的神经。 「你别这样看我！」 夏白泥被这样一双眼睛盯得发毛，心中升起一股不明的火焰，以至于他伸手狠狠地将宋至雨再次推入水中，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跑得比来得时候更快，更急，似乎要摆脱时间的束缚。 当宋至雨被大人们发现的时候，他还是背靠着岩石，只不过眼睛是闭着的。 …… 「有…有人…落水了，在断桥…」夏白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当他带着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宋至雨已经被救上岸边，正静静地倚靠在周城怀里。 「当年的事情，对不起了。」夏白泥低下了头。 「啊…我都不记得了。」宋至雨笑了笑。 第31章 蓄谋已久 其实周城早就不记得小时候的宋至雨长什么样子了，时间的力量实在太大了。 虽然当时幼小的自己发誓要将这个身影牢牢地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由于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没过几年，留在周城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像概念和自己烘托的情感氛围了。其实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一个名字，一串拼音，说不定还是错的。 久而久之，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只是一个由于他长期受到同学嘲笑而幻想出来自我救赎的一个人格。 当所有人说你是他们中间唯一的异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你：你其实一点都不特别。继而你反倒心生不服，发誓要当人群中最特别的那个，到了最后，终于猛然醒悟。 只想做你心中最特别的那个。 这样的心路历程说起来，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只有亲身经历的周城才知道，这中间用了多久的时间。用伤痛文学的话来说，或许是伴随了整个青春。这种情感也许并不是占据主流，只是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在突然想起来的时候，怅然若失。 周城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点点的寻找，可根本找不到宋至雨的身影。他的心情由一开始的急躁慢慢沉寂下来，他又开始怀疑，这可能又是自己的一个错觉，自己只是在打捞水中泡影，或许他生活的这个时空里，根本就不存在宋至雨这个人。 第57页 …… 「小老弟，你在水里瞎扑腾什么呢？」 周城猛然惊醒，循声望去。宋至雨正浑身湿漉漉地蹲坐在岸边，还随手扯了一根身边的狗尾巴草，无聊地搅和着近岸处浑浊的水。 「所以你就一直躲在岸上看我笑话！」周城刚升起的那一丝怒气在看到宋至雨之后立刻烟消云散，灿烂地微笑还是占据了整个面庞。 「不然呢？况且你要知道一点：我这可不是躲，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岸上。」 宋至雨并不是故意不说话的，实在是早上晕车、下午落水，最后还要自己拼死拼活地爬上岸，体力透支得厉害，他也是缓了好久才勉强说得动话。就在这说话的功夫，他脑海里还时不时闪过一阵黑色阴影。 是宋至雨自己对夏白泥的反应过于激烈了，可谁叫他小时候坏事做尽，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了呢？ 作为落水的当事人宋至雨，无法知道自己的跳水姿势，所以当他恢复意识地那一瞬间，他就开始祈祷自己的入水姿势千万不要像菲律宾跳水运动员那样。如果已经无法挽回地像了，那么他会重新祈祷：千万不要有人看到。 虽然看着不像，宋至雨是真的会游泳，不过旅途奔波，跋山涉水加上太阳曝晒，早就把宋至雨所剩无几地力气压榨得一干二净了。特别是刚刚无意识之中，背部好像还蹭到了岩石，应该是破了皮，隐约觉得伤口出有些发麻。宋至雨只是象徵性地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就放弃了挣扎。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现在四下无人，正是一了百了的好时机，最多就是被人发现的时候死相悽惨点罢了，那个时候，身后事也不是他的事情了。」宋至雨自暴自弃地想着。 「最后再看一眼周围的风景，看一看这真实的世界。」宋至雨环顾四周，在上游看见了小小的点。原来，周城也跟着自己跳下了水。 不好，他把老周给忘了！ 他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差点把老周忘了。周城这个人长得虽然很坚强，宋至雨知道他的心其实是颗玻璃心。如果他到时候看到自己被泡烂的尸体，会不会吓得留下童年阴影？万一他游得再快点，把自己救上来了，然后把自己平摊在岸边，给自己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甦怎么办？那自己岂不是很丢人，很没面子？ 这么一想就越想越吓人了，楼下的小馄饨还没吃够，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去死？ 从宋至雨心底横生出一股力量，致使他挥动双臂奋力向岸边划去。 「一定要在周城看到我之前游上岸！」宋至雨给自己打气。 …… 「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眼睛不好使，没能第一眼就看见你。不过——你叫谁小老弟呢？乖，要喊老大哥。」周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着宋至雨游来，一上岸，就将他紧紧拥抱在怀里。 宋至雨呼吸一紧，还好他足够瘦，不然都要被吓出双下巴来了。 「你…你个水鬼别过来啊。」宋至雨笑着向后退，一不小心被身后的石子绊了一跤，又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一世英名，没有溺死在无名河里，反而惨死在河岸一颗小小的石子上，就算是写成新闻，也会被当做段子发布在网上。 还好有人抱着。 「我可是听说水鬼都很缠人的。」周城笑着说。 「你还不够缠人吗？嗯？」宋至雨说。 宋至雨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周城的怀抱中松懈下来，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睡一会儿了，说是睡觉，其实没有昏倒来得恰当。睡觉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周城：「我就睡一会儿，你不准给我人工呼吸啊…」 「心肺复甦最好也不要，我怕疼。」 他以前只是睡着的时候脸色差了一点，就被人强行胸外心脏按压，差点没痛得弹起来。对了，那个人好像是就是夏白泥。 「那亲额头呢？」 宋至雨已经睡着了，当然不会回答他，所以这只是周城他自己的自问自答。 周城用手将宋至雨潮湿的头发向后梳拢，露出额头以及微蹙着的眉心，他轻轻一吻。 这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绝对不是心情激荡下的情不自禁，而是长年累月，蓄谋已久。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吻你了。」 喜欢需要相互尊重，但如果一段爱慕之中全是克制，或许就背离了喜欢的本质了吧。周城忙着自顾自地含羞，没发现怀中的人眉尾有轻微地抽搐。 …… 夏白泥跑回来的时候，鼻涕和眼泪流得满脸全是的，再配上他的肤色，看得着实有些恐怖。 「我…我来迟了吗？」夏白泥说话地声音有些颤抖，连带着全身都在颤抖。 「如果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话，对不起，没死，你来迟了。」宋至雨说。 夏白泥人生头一回没有出言反击，反而是在惨澹的脸上挂出了大大的笑容：「你可吓死我了！我就知道大侄子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圣斗士星矢！」说罢，他还豪迈地给宋至雨胸口来了一拳，周城立刻把宋至雨揽到自己身后。夏白泥是学武术的，一拳下去，力度不小。 「噗——」 「你没事吧！」周城和夏白泥异口同声道。 「没事，水喝多了。」说完，宋至雨又接连吐了两口水。 「还有，当年的事情，对不起了。」夏白泥低下了头。 第58页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宋至雨感到有些诧异，可能是没力气做太大的表情，他只是淡然地一笑，说：「啊…其实我都不记得了。」 的确是不记得了，是不记得夏白泥到底因为哪件事向自己道歉。是他向奶奶污衊自己尿床那件事情吗？还是怂恿隔壁的大黑、小黄围着自己乱吠，吓得自己不敢回家那件事？还是趁自己睡着地时候，在自己身上尝试他新在学校学的心肺复甦？……夏白泥的干的好事，罄竹难书，也难怪宋至雨不记得了。 「你…你别不记得啊，这样我一辈子都会内疚的！」夏白泥说。 「那你就永远内疚吧，这样我也会开心点。」宋至雨说。他刚想做一个潇洒离开的动作，刚迈出了一小步，就发现腿软的要命，后背也火辣辣地疼。 「那…我走不动了，你来背我吧。」宋至雨对夏白泥说。 「我来！」周城说。 周城知道宋至雨这个人一向好强，从来不轻易求人办事。如果他能提出这个要求，就说明他现在是真的连迈出一步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至雨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周城，然后直接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我不要。」 宋至雨一口回绝，让周城直接愣在了原地。 「嘿嘿，你看。我大侄子他嫌弃你了。」夏白泥趁机补刀。 「咳咳，黑子，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曾今在出家右转1000米处掉入过一个大坑里的事情吗？」宋至雨说。 「哈？怎么了？我当然记得了，现在回想起来屁股都疼。」夏白泥想起这件事面部扭曲，好像回到了当时尾骨骨折的情形。 「你记得就好。」 「嗯，有什么问题吗？还有谁给你的胆子叫我黑子的？」夏白泥作势要把宋至雨摔出去。 「没什么，那个坑是我挖的。」宋至雨云淡风轻地说。 「原来是你小子！」夏白泥一气之下将宋至雨摔在了地上。 宋至雨没能和他继续拌嘴，因为这回人是真的彻底晕过去了。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我发誓我就轻轻一松手，他就晕过去了，身体…也太特么弱了！」夏白泥手足无措。 「我们来比划比划吧，我发誓我会下手轻一点的。」周城对夏白泥说。 「来啊，谁怕谁！」 场面一度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同学内心os：我是继续装睡呢还是怎么着，在线等挺急的。 第32章 心动 醒来的时候，宋至雨看到了一只熊猫，两只熊猫眼。 「怎么的，就这一会功夫，你还跑去动物园当动物了？」宋至雨说，「对了，夏白泥人呢？」 周城幽幽地说：「他因为被动物园里一只熊猫暴打，现在正在角落痛哭流涕。」周城的语气难得不善。 宋至雨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对周城说：「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 …… 晚间洗澡的时候，由于老家热水器是太阳能的且年久失修，深谙此理的夏白泥虽然躲在屋里一下午不见人，但是该洗澡的时候还是沖在了第一个，不给剩下两个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老周你现在拿好换洗的衣服在这做好准备，我去去就来。」宋至雨说。 「你出去干啥？」周城问。 「我去门口盯着，要是他敢在里面待太久时间让我们都没水洗，我就把他直接轰出去。」 「这件事，请务必让我来。」周城神色一凛。 夏白泥果然图谋不轨，一个男生大夏天洗澡竟然花了近一个小时。期间，空荡的屋子里响彻他的歌声，歌曲从《老鼠爱大米》唱到《最炫名族风》，不堪入耳，最后被周城无情拖出。 周城洗澡的时候，宋至雨趁机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还好都只是以淤青为主。有几处擦伤，他也就涂了下酒精，贴了几个创口贴，草草了事，也不知道贴的位置对不对。 轮到宋至雨洗澡的时候，水流明显比一开始小了很多。 「只要我足够快，缺水的危机就绝对不会找上我。」宋至雨迅速地抓了几下头发，然后打上肥皂。 可惜，等他再次打开淋浴的时候，花洒只是悽惨地流了几滴水，然后就彻底成了哑巴。 「人生大危机，洗澡洗到一半停水了怎么办？」 「特别是在浑身都是泡沫的时候。」宋至雨手里还抓着刚用完的肥皂，陷入了沉思。 他第一反应是喊周城帮忙，可话到了嗓子眼被生生吞了回去。因为他回想起了下午在河边的事情，虽然他当时不算完全清醒，可是他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不敢仔细回想，只要心里刚刚一生起回忆的念头，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万一是自己的错觉呢？」 「可如果是自己的错觉，那么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会产出这样的错觉？是不是说明其实…自己有那方面的倾向？」这又是一个不敢让宋至雨细想的问题了。 「夏白泥就不用想了，他不猫在角落里偷看自己笑话就算不错了。」宋至雨很快又想出了另一个办法：nb，先不管自己浑身的泡沫，索性直接穿上衣服，然后去外面给自己打一桶水。 宋至雨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放在外面凳子上的衣服拿回来，可他刚刚将门打开一个小缝，整个人就气得差点没背过气来：门外哪还有什么衣服，连带着板凳也没有了，只有一只趴着睡懒觉的肥猫。 第59页 「夏白泥果然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都已经成年两年多了，还是喜欢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宋至雨嘆了一口气。 「真想弄死他。」宋至雨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用拖鞋踢了踢旁边的大黄：「大黄，你能帮我把外面晒的衣服拿回来吗？」 「喵。」 肥猫大黄不情愿地向前走了几步，又重新窝成了一个团。 宋至雨掷出了手中的肥皂，妄图勾引大黄的注意。一块白色带着泡沫的肥皂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地之后它还顺势滑了一会。可惜，大黄身材再魁梧，身手再矫健，也只是一只猫，而不是一条狗。大黄只是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猫舌头舔了舔自己脏脏的肉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至雨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再干出让一只畜生替自己拿衣服这样的蠢事。 「n c：如果自己足够快的话，其实根本不会有人看到……」宋至雨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前提是自己足够的快。 他默默地让自己身上的泡沫多一点，再多一点，妄图用泡沫给自己捏一件衣裳，然后轻轻地将门推开。 他先是蹑手蹑脚地，很好，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 「好的，成败在此一举。」 他豁出去了，沖！ …… 行至中途 「宋至雨？你…」 「泡沫人」宋至雨好死不死地被出来倒水的周城撞个正着。 「啊？」宋至雨下意识回头一望，愣在了原地。他恰巧走到了院中，四周掩体都里自己有一定的距离，一时间躲避不及。 周城端着水杯，也愣在了原地。 「哈哈，我身材不错吧？」说完这句话，宋至雨恨不得往地里钻，自己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挺好的。咦，地上这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周城弯腰正要去捡刚刚被宋至雨扔出去的那块白色肥皂。 画面朝着更不可描述的方向驶去。 「你你你你别动！」宋至雨此时也不顾自己现在的模样了，赶紧冲过来，希望能在周城捡起那块肥皂之前，挽回一点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可他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泡沫人」，刚跑起来，脚下的拖鞋就一打滑，整个人无法避免地向后仰去。 周城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后脑勺，耐人寻味地询问：「所以可以说明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额…没水了……」宋至雨小声地说。 「那你先回去等一会我，我给你打水去，好吗？」 「好的。」 「顺便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有可能小脑不发达？我看你好像很容易摔倒的样子。」周城很认真地，是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 「大胆，是谁给你的胆量质疑我的脑子的？就算是小脑，也不行。」宋至雨说。 …… 「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你可以喊我帮忙的。」周城蹲在门口，他舀出一瓢水，缓缓浇在宋至雨后背。水刚一到达身体，就迫不及待地沖开了泡沫。 宋至雨从来不会想到，水流在身上会有这么大感觉，不是流水淹没了伤口的疼，更像是一个个水分子幻化成无数个小手，在拼命地挠自己的皮肤，痒痒的。周城每浇一下，他都忍不住向后退一步，最后都快缩到墙角去了。 「身上的伤是下午造成的吗？」周城问。 「哈，小事。这都是男人的勋章。」宋至雨装作不在意地样子挠挠后背，背对着周城的神情却是立刻变得丰富。别说挠了，就是指尖轻轻碰一下，他都觉得疼。 「真想把那黑皮再揍一顿。」周城愤愤地说。 宋至雨听闻，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脾气特好的人，从来不会生气。今天难得看见你这样，还挺稀奇的。」 「那是在你面前。」 周城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去的话和泼出去的水，当周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已经无事于补了。他只能默默又舀起一瓢水，强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阿是老太过泼水节？洒个水都这么慢的。」宋至雨迅速转身夺过了周城手中的瓢，然后把他踢出了门外。 「我自己来。」声音在瓢撞击木桶、流水沖刷地面的声音之中显得模糊不清。 「嗯，有事情要记得喊我。」周城说。 「你等等…」 「我在。」周城立刻停住脚步。 「你能不能…把晾在外面的衣服递给我。」 「好，我给你去拿。」 在浴室里的宋至雨，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他扶着墙壁慢慢蹲了下去。他有些懊恼地揪着自己的两个耳朵，觉得它们烫的厉害。他偷偷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觉得它好像比平常跳得更快一些。 两个大男人之间怎么会如此忸怩呢？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呢？ 多雨的南方夏天热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即使周城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外，还是觉得身上的燥热感无法消散。好像只有挂在晾衣绳上随风飞舞的白色衬衫才是整个夏日唯一的清凉。 周城很高，一伸手就轻而易举触碰到了那件白色衬衫。看着平整地放在自己手里的衣服，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脸靠近了。 第60页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一下，有可能是觉得实在舒服，就将整个脸都埋进这件白色的衬衫里。 衣服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味道，只有阳光曝晒、肥皂清洗过的味道，他却忍不住闻了好几下。 邻犬狂吠。 周城突然惊醒，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地样子，好像个变/态。 第33章 又怂又刚 洗完澡之后，宋至雨就把电风扇搬到了床头，自己坐在床沿低着头，藉助机械的力量吹干头发。木制的柜子上摆放着花露水，他也顺手往自己身上到了一点，夏天的蚊子哪都不少，这里的尤其灵活，抓都抓不着，可能是生存空间比较大。 周城进来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说：「你好香啊。」 宋至雨下意识就想把手中的花露水朝周城扔过去，还好撒手前想起来这是瓶子是玻璃的，这才没有造成人间惨剧。 「花露水你闻不出来？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马上带你脑袋敲通了。」宋至雨威胁道。他说着将风扇调到了最大档，想着风大点，能让脸上的灼烧感散去的快一点。 「我是说…花露水很香。什么牌的？」周城瞬间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歧义，赶紧改口。 「我家东西，你管什么牌子的？熏死你。」 …… 「刚洗过的头发不能直接对着冷风吹，第二天会头疼的。」周城走到宋至雨的身边，将电风扇的旋钮旋小，顺便按了个「摇头」等到风扇稍稍转像另外一边，再重新固定住。 宋至雨瞥了一眼旁边的周城，不动声色地将风扇头直接「咔嚓咔嚓」扭回了原位，又重新调回了最大档，还挑衅似地将头贴得更近一些。 「我热。」 「我摸摸，明明身上都吹凉了，还说自己热。」周城用手探了一下宋至雨后颈。 宋至雨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反应其大，立马缩起了脖子。他憋了半天，想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乐意，你管我。」 他说话是对着高速旋转的扇叶说的，说话的声音就像被刑侦剧里声音被处理过的幕后黑手一样。宋至雨觉得挺有趣，压低嗓音又对着风扇说了一句：「我是变形金刚。」，还真的挺有那种机械感的。 周城犹豫了一下，也凑过来说了句：「我是擎天柱。」 宋至雨缓缓偏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周城，然后默默地坐到了另外一边。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要离这个二五远一点。」 「不是…这不是你先说的吗？我就是为了配合你…才说的。」周城有点不明所以。 「神他妈擎天柱……」宋至雨神情古怪地嘀咕了一句。 …… 宋奶奶可能顾及二位兄弟情深，给周城和宋至雨准备的是放着一张双人床的房间。夏天床上没什么厚重的设施，床只简简单单地铺了一张竹蓆，上面放了一张毯子和两个枕头，和隆起来的平地没什么区别。睡前，周城将大开的窗户一一变成半开，把呼呼作响、转得好像要爆炸似的风扇改为弱档。宋至雨忍不住想要张嘴槓两句，但是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至雨很自觉地和周城分两个方向个方向睡。周城也好像心里有鬼一般，离宋至雨很远。 两个人方向相反，各睡一边，各怀心思。 今晚月亮很圆，月色皎洁，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此时此刻，月光化身为审讯室里的手电，发誓要让两个人的秘密无处遁藏。 宋至雨将手举在自己面前，他用另一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手背。 「手背的硬度和弧度还是比较接近额头的。」宋至雨心里估计着。 接下来，他自己做了一个让他本人都诧异的事情：再三确认过周城的确没有看向这边以后，他用嘴偷偷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啧，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于是，他又偷偷再试了一次，这回持续的时间长了一点，他甚至还悄悄地伸了一下舌头。然后再一次的，他将自己的手静置在空气中。 除了夜晚的风比白天凉一点之外，还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或许是选择的部位不太对，也许手臂更像一点…」 「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唔，先是有一个比较软的触感，然后自己有片刻的沉寂，最后心跳猛然如擂鼓… 还有额头，一阵阵发麻… 宋至雨穿过衣服，从里面悄悄抚摸上自己的心脏，问它：「你到底是又出毛病了呢？还是这其实只是正常的反应？」想到这里，心情激荡，他不自觉呼吸有些紊乱。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周城听到动静，爬到宋至雨身侧。 「没事…夜里经常会这样，过一会就好。」宋至雨默默说。 「嗯，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周城叮嘱道。 「嗯。你快睡吧。」宋至雨说。 周城有些担心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好像很不愿意和别人说这些，但是我还是更希望你能更坦诚一点，至少对我……其实每个人活着都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就像我，平时还要仰仗着你借我抄作业呢！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多依赖一下我，也许我比你想像中的要靠谱很多呢？」宋至雨不用看也能想像，此时周城一定又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 第61页 周城很明显并不擅长说一些心灵鸡汤，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也没有逻辑。 宋至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旁边的人都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周城完美地诠释了: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宋至雨没由来的生气，他想不去理会这些，直接去睡觉，但是辗转反侧许久，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可为什么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完一通大道理之后呼呼大睡，而他自己却在这里失眠？ 于是，他决定抛弃胡思乱想，直接坐起身，爬到周城睡觉的那一侧。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坦诚的告诉我。」宋至雨突然开口。 「啊？嗯…嗯！说吧，什么问题？」没有灯光，周城还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宋至雨问。 隐藏含义是：我平时开玩笑奚落你，总是生病麻烦你，为什么你还不厌烦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这回终于换做周城慌张了。本来侧身躺着、昏昏欲睡的周城听到这句话顿时睡意全无，立马坐起来，还是与宋至雨面对面的正坐，不过接下来周城的操作却是有些奇妙。 月光照在周城的脸上，宋至雨可以看出他的神情严肃。周城挺直腰板，眼睛直视着对面的人。 看了半天，结果周城紧接着磨磨蹭蹭地说：「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我不能说。你再等等，等等我一定告诉你！」 宋至雨觉得自己胸闷得慌，他耐着性子问：「那什么样的时机才算成熟？」 周城说：「就是那种环境要浪漫一点的，最好还有音乐的那种…」 「啧，真麻烦。没想到你还是个形式主义者。」宋至雨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下床，穿上拖鞋，走到窗户边，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又原地返回，顺便将周城也给拖下床。 「你跟我出去。」宋至雨说。 「出去做什么？」周城嘴上质疑着，但还是一边老老实实整整衣服，穿上拖鞋跟在宋至雨身后。宋至雨和周城的屋子在最里面，路过夏白泥和宋奶奶的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皆是蹑手蹑脚的，但刚刚一过，宋至雨就拉着周城快步穿过院中，来到院外。 「你看。」宋至雨对周城说。 「看什么？」周城问。 「看天。」宋至雨回答。 看天，满天星。 四周都是低矮的建筑，周城抬头看天空，只能看到隐隐树梢遮挡，而没有半点非自然的事物存在。除此之外，万里无云，漫天星星，是平日里所见不到的。 「好看！」周城由衷地赞嘆道。 「浪漫吗？」宋至雨发问。看到周城的表情，他又联想到自己曾抄写过周城的作文——酸气十足。 「浪漫是浪漫，不过……」周城有些迟疑。 「你手机带了吗，我手机好像丢在草丛里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吧。」宋至雨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说。 周城熟练地在手机上按下十一位数字，这串数字，他早就熟记于心。宋至雨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周傻子。过了一会儿，手机中响起女声吟唱的一段悠远音乐。 ……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y among the stars (i want you)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 歌词只来得及唱了三句就戛然而止，宋至雨就已经迅速地将其掐断，因为后面两句歌词就不太合适了。 他抬头对周城说：「现在环境不错，音乐也有了，您还满意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周城：「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宋至雨：「既然你还是不愿意说，那我问你。」 周城一听宋至雨这话，急了。他说：「别别别，你别说。你让我说！我的比较重要。」 宋至雨：「我先问！我的更重要。」宋至雨莫名被激起了好胜欲，一定要抢在周城面前先说话。 周城：「让我先说！我……」 「你喜欢我吗？」 还没等周城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宋至雨就已经脱口而出。 第34章 谁告的白？ 「你喜欢我吗？」宋至雨突然放低了音量，还没等周城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他就已经脱口而出。 「喜欢！」周城显然没从刚刚的「对喊」模式中走出来，他想都没想，就喊出了「喜欢」两个字。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 周城说：「本想着一定要主动和你说的，没想到被你先猜到了……」 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相顾无言地站在斜顶屋檐下，四周只存在着此起彼伏的蛙声和蝉鸣。 是的，宋至雨早该察觉到了。在周城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时候，在他闯入夏莉的小店，用全然不似开玩笑的口吻说他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在他一次次像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地督促自己不舒服要告诉她，生病了要去医院的时候，又或许更早，在馄饨摊，当他主动坐在自己旁边，给自己的碗里也放四勺辣油的时候……他就该察觉到了。 …… 「那…你呢？」周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试探道。 「我…我不确定。」宋至雨低头，细碎的刘海在月光下同样留下了一片阴影。他的勇气已经在问出「你喜欢我吗？」这句话后被消耗殆尽了。 第62页 「那让我帮你确定，好吗？」周城鼓足了勇气说。 宋至雨还没来得及拒绝，周城就伸出了手抵在了他下颌线的一侧。周城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然而只有宋至雨一个人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粗糙。周城手心的茧摩擦着他的脸庞，哪怕只是一点点轻微的移动，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宋至雨因为周城手部的力量而被迫头抬头，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下一步举动，喉咙紧张地有些发干。他甚至忍不住偷偷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引得喉结轻轻颤动。 周城不由自主地向宋至雨越靠越近，宋至雨也下意识地向后退，退到最后，后脑勺「砰」得一下狠狠撞向屋檐下的玻璃窗。院内的灯顿时大亮，宋至雨惊慌之余得就要推开周城，往黑暗处逃。 仓促时刻，周城飞快地亲了一下宋至雨的嘴角。 「别怕，没事的。」 周城轻拍宋至雨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他偏过头来，捏着鼻子学了几声猫叫，然后引着着宋至雨蹲了下来。 「还有，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周城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宋至雨是一个自认为将一切看得很淡的人。 小学的时候不经常会有那种作业么，让你写一篇作文——《我最好的朋友》。老师在课堂上动情朗读宋至雨的作文，而台下，宋至雨笔下的那个朋友却面露难色地隔空对他的朋友解释。那个人说的话，宋至雨不小心听到了，他说的是：放心，我写的是你。 隔壁好事的李阿姨总是咒宋至雨活不长，可他妈还总愿上她家串门。隔壁传来自己母亲爽朗的笑声：「养一条狗不也就十几年，天底下不还是那么多人爱狗？」宋至雨只在心里默默希望，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他希望做一个有钱人，买一间隔音效果好的房子。 可是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是一直自认为「我一个人就很好」的宋至雨开始期待了。 …… 「回去吧，我有点困了。」宋至雨一说话，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这一次，破天荒的，周城没有贊同他，他微微摇头之后，再一次吻了上来。只不过这一回，周城将自己的手垫在了宋至雨的后脑。而宋至雨此时蹲在角落里，无处可逃。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边的光亮已经暗淡了。 宋至雨现在才知道自己偷亲手背的举动是有多么幼稚可笑，而且伸舌头也不是简单的用舌尖触碰一下就好的。他被周城的吻到最后，甚至有一种缺氧的感觉，心脏也跳动得厉害。 「难…受…」抽空呼吸的瞬间，宋至雨有些艰难得憋出两个字，他右手无力地在心脏的位置揉/搓了几下，希望急促的心跳能有所舒缓。 周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身体一僵，慢慢地放开了对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城蹲坐在地上，双手放在了两侧，一起捂住了自己的脸。 宋至雨抓紧时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人生第二次升起了要好好锻鍊身体的念头。而看着周城一副泫然欲泣的懊恼模样，他不禁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主动的。 「你怎么…还…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宋至雨一张嘴说话，声音比之前又哑了几分。 听到宋至雨的声音，周城将头埋得更深了。 周城说：「我…明天一大早就收拾东西回去！」 「亲完就跑，你可以啊，小老弟。」宋至雨边说边去掰开周城捂住脸的手，凑近去看的时候，他才发现周城的一只手背上有暗色的擦伤印记，不由得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来，又是一阵猛烈的心跳。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周城又重新高兴了起来，他双手一拿来，露出的脸上果然有两道泪痕，还好天黑看得不太清楚。 「你说什么了，我就同意了？」 「啊啊啊——对不起。是我忘记了说！」周城神色一凛，他握住了坐在墙角里宋至雨的手，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你呢？」周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宋至雨，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宋至雨想到了狗，不是隔壁家那两只讨厌的狗，是那种比较可爱的狗，虽然他目前还没见过什么可爱的狗。 「啧，你不是告诉我要坦诚一点嘛…」宋至雨不习惯直视周城的眼神，有些别扭地将头偏向一边。 「那我就坦诚的告诉你，我…」 宋至雨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周城，发现他仍是目光灼灼、一脸期待的样子，心中一动，突然停止了继续说话。 宋至雨说：「你把手伸出来。」 周城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递给了宋至雨。 宋至雨表情严肃地说：「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仔细听。」 周城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而专注。 「我坦诚的告诉你，我—讨—厌—你—」 宋至雨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往外蹦，一边在周城的手心画了一个符号。 「什么意思，横折弯钩？」周城一脸茫然，还有些失落。 宋至雨说：「没有钩……」 周城仍是一脸疑惑：「横折？还是不懂。」 宋至雨突然觉得这么蠢的人不配拥有自己，他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不懂就算了吧，这里蚊子太多，我要回去了。」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宋至雨的身上就被咬了三四个包。 第63页 周城灿烂一笑，说：「不管什么意思，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不讨厌我。」 宋至雨眉毛一挑，说：「哦？那可未必。」 周城说：「因为…你要是讨厌我的话，就不会让我亲这么久了。」 宋至雨一时语塞：「咳…你还是今晚就收拾东西吧，不然明天赶不上第一班车了。」 宋至雨在周城手中画的符号是「非」。非：逻辑否定。陈述非a为真，若且唯若a为假。 意思是：我讨厌你为假，喜欢你为真。 …… 回去之前，宋至雨忍不住拽住周城衣角问：「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我吗？不是我的什么双胞胎弟弟？」 周城问：「那你有双胞胎弟弟吗？」 宋至雨想了一会，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 周城说：「那不就行了。」他将手指放进了宋至雨的头发中，使劲地揉了揉几下，笑着说：「当然是你，除了你以外，我还有第二个同桌吗？」 周城不要脸地问：「顺便问一句，等会睡觉的时候。我能和你睡一头吗？」 宋至雨想了想，这的确是个问题。他思索了一阵，说：「你让我想想啊……」 「院子里有张躺椅。你后面几天就睡那吧，反正大夏天的，你也冻不死。」 进房间之前，宋至雨若无其事地揪了揪自己发烫的脸。 …… 本以为可以就此睡一个好觉了，但没想到回去之后，宋至雨仍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他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百般纠结之后，还是穿鞋下了床，悄悄摸到了院子里。 宋至雨推了推躺椅上的周城。 「睡了吗？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嗯？」被推醒的周城睡眼迷离。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啊？什么熟练？」 「是不是以前也和别的女，不对，男生……」宋至雨比了一个亲亲的手势。 「没有没有没有！我发誓，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也没有和别人…过。」周城连忙否认。 他认真地想了一下宋至雨的问题，回答道：「这可能是天赋？」 宋至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勉强认可了周城的答案，便转头回去了。 「你还是回房间睡吧，夜里风大，我怕你被冻死。」 「好。」 「别和我睡一头。」宋至雨叮嘱道。 「好的。」周城轻快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围脖里有另一个比较具体的？但也不是车就是了，其实也没什么看得必要哈哈。 名字：鱼鱼鱼大鱼头呀 第35章 我对象 当晚宋至雨就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梦，更像是时空穿越。 一间四十人的教室，全员熊孩子。有睡觉的、有吃辣条的、有玩小霸王学习机的、有扣鼻屎的，有已经抠完鼻屎，把手里的屎球往对面同学身上弹的…… 年轻温柔的老师在讲台上动情地朗读学生的作文。作文的名字是：《我最好的朋友》。 宋至雨默默地将两团纸球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因为台上念的作文正是他的。而本来背对着自己一门心思挖鼻孔的同桌突然丧气地转过头来，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他对宋至雨说的这句话是：「你太自作动情了。」 同桌本来模糊不清的脸在梦中逐渐扭曲，变成了周城的脸。 …… 宋至雨蓦然之间睁开眼睛，眼神中并有流露太多的情绪，只是带了些睡眠质量不佳的疲惫。他心中不禁嘲笑自己，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还总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念念不忘？ 一旁传来嗡嗡的声音：「醒了？」 宋至雨懒懒地用喉咙哼了一声，算是表明自己已经睡醒了。 宋至雨偏头一看：说话的周城整个人趴睡在床上，一张英俊的脸楞是全部倒扣在了枕头里面，躲着藏着，不给他看。 「你在干嘛呢？」 周城依旧缩在枕头里不肯见人，瓮声瓮气的说：「我现在脸红得和消防车一样，怕你看见了会笑话我，所以独自冷静一下先。」 宋至雨说：「你这么一说，反倒激起我的好奇心了。你给我看看，我保证不笑。」 说着他就凑到周城身边，低头去看他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想到的是，宋至雨刚一凑过去，周城也正好将脸露了出来，两个人正巧来了一个面对面，鼻尖碰鼻尖。 「还别说，你这个形容真贴切。你现在的脸就活脱脱的消防车本车，还是带横槓的那种。」宋至雨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指的是：周城的俊脸被竹蓆压过之后，留下了一道一道红色的条纹。 「你说了你不笑的……」周城神色有些窘迫，但是看到宋至雨笑得那么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宋至雨问：「你笑什么？」 周城说：「因为你笑了，所以我笑了，而且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宋至雨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住了，赶忙转移话题，说：「我们还是说说你刚刚为什么脸红的原因吧。」 周城脱口而出：「因为觉得你睡觉的样子很好看。」说完之后，他旋即用手捂住嘴，意识到了自己过于直接。 「咳咳，你现在赶快收拾东西吧，还来得及赶上中午回家的汽车。」虽然没有镜子，宋至雨觉得自己此时的面部颜色也在像消防车靠拢。 第64页 周城说：「来不及了，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奶奶刚刚都来催了好几次了，叫我们准备去吃午饭。我看你还在睡觉，就没好意思叫你，毕竟昨晚……」 「你快住嘴！」 宋至雨即使制止了周城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可以炭烤鱿鱼丝儿了。他几度想张嘴对周城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都忍住了，最后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快收拾收拾洗漱去，准备吃饭。」 「真是不会说话，说什么好看，不知道要夸帅气吗？」宋至雨心里直犯嘀咕。 …… 午饭依旧丰盛，只是这回肥猫大黄无福消受了。它被宋奶奶无情地锁在了门外。 宋奶奶在饭桌上还不停地数落大黄：「这只死肥猫也不晓得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睡觉一通乱嚎，还爬玻璃，吵得人不得安生！」 夏白泥笑眯眯地应和道：「可能是到发/情期了吧。」 宋奶奶一脸怀疑和嫌弃，说：「哪有大夏天发/情的？再说了，我平时也没见这只猫少吃东西…」 「咳咳，发/情期…」闷头扒饭的宋至雨差点被抢到。 「咳咳咳，玻璃…」同样闷头扒饭的周城已经被呛到了。 「哦哟，我做的饭这么好吃的？你们两个别着急，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们添。」宋奶奶显然对两个人对自己饭菜的捧场很满意，「这个大高个我喜欢，以后要常来。」 「嗯嗯嗯。」周城点头如捣蒜。 夏白泥却在一旁冷嘲热讽：「我看他们两个是心里有鬼。」他的右腮帮子被周城打得高高隆起，现在进食很困难。 只听夏白泥「啪」的一声，把筷子豪迈地放在桌子上，他满意地摸了摸肚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吃饱了，我该上路了！」夏白泥将收拾好的包袱斜系在胸前，倒真和古时候的武林侠客有些相似。 「这么快就走了？」周城抬头询问。 「慢走不送。」宋至雨头也不抬。 夏白泥总是笑吟吟地脸难得垮了下来，他苦笑道：「家里有事，赶着回去。」 宋至雨表面上还是在默默吃饭，但心里想着夏白泥就孤身一个人，哪来的家？ 夏白泥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周围的人都知道，大家也都不避讳这件事，邻居的小孩也都拿这件事取笑他，他也都笑嘻嘻地都受着。 后来等长大些，或许大人们发现了这孩子实在没心没肺，那些开玩笑的孩子也都成了他的小跟班，渐渐就很少有人提这件事了。 宋奶奶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那可不是，白娃子长大了，要娶媳妇儿了。」 夏白泥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这次回来是成亲来了，当然了，也顺道看看我亲爱的大侄子。」 宋至雨和周城这才明白，看起来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的夏白泥，竟然要结婚了。宋至雨心里要说没有一丝的触动，那是假的。 「我要单独和我的大侄子告个别。」说到「单独」两个字的时候，夏白泥特意挑衅地看了一眼周城。宋至雨就这么不太情愿地被夏白泥给架了出去。 「再见。我告别完了。」宋至雨转头就要走。 「你走吧，你最好快走。可惜了我手里这东西，你的主人不是个东西，他不要你咯！」夏白泥明显使的是欲擒故纵，但宋至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夏白泥对着自言自语的是一个小册子，准确的说，是一本泛黄的英语词彙书，也就是宋至雨丢失的那本。 「我是真的搞不懂你，就这么一本破册子你还当个宝。我可是晚上打着手电寻了二里地才给你找回来的，你以后可得好好珍惜它呀！」夏白泥将那个小册子重新塞回宋至雨的手中。 「这叫什么？这就叫完璧归赵！」夏白泥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宋至雨看着手中那本泛黄的册子，这是小学时候宋至雨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时间久远加上经常翻阅因此变得泛黄。但现在他手中的这个生物，已经不能用旧来形容了，不仅旧还破。具体破体现在它的一半身体都像是被污水浸泡过一样，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已经不清晰了。 夏白泥那着的时候，是用拇指和食指挑着拿的，因为那个鬼东西实在太脏了。宋至雨接过来的时候则全然不在意地将它握在了手心。 「如果不是你，这个东西又怎么会丢？」宋至雨不会这么想，因为他本身对这个普通的小册子就没有什么感情。丢了会难过一阵子，但时间一久，就会觉得还可以。 没有剧烈的悲伤，自然没有过分的喜悦，所以宋至雨也不会说谢谢。 宋至雨说：「嗯。」 看着宋至雨现在的神情，夏白泥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他说：「你看看，你看看！要说为什么我从小就看不惯你呢！总是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们喊你一起玩，你也不答应。不答应也就算了，还总赖着不走，在一边眼巴巴的看。」 说到这里，夏白泥自嘲地的笑了一下：「说来也奇怪，小时候我每次看到你那样的眼神，都忍不住想过去抱抱你，然…然后把你一脚踢飞到西伯利亚去！」夏白泥柔情地叙述中途话锋一转，又重新变得残暴。 宋至雨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继续吃饭了。」 第65页 夏白泥百思不得其解：「我看你和姓周的那小子整天有说有笑的，怎么一到我这就跟个面瘫加冰柱子似的？」 宋至雨低头不语，开始用脚玩起了地面的石子，用整个身体语言来表达了他的不情愿。 夏白泥凑到宋至雨身边说「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昨天晚上我都看见了，你们两个躲在墙角里在……啊！」 夏白泥气急败坏：「你踩我脚干嘛！你知不知道，我穿的可是凉鞋！」 宋至雨则是一脸淡然地说：「我不踩你的话，全村的人都听到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和他有说有笑么，很简单，他是我对象，我不和他有说有笑的，难道和你吗？」 「你…再说一遍？」无聊地本来准备和猪圈里的猪玩一会儿的周城，刚一出门就听到了宋至雨的真情告白，喜出望外。 「你快滚，你家小黑等着你给它餵猪饲料呢！」宋至雨一时窘到姥姥家，赶紧打发周城去餵猪。这里的畜生除了一头个性的黑猪以外，都不待见周城，所以周城对于这只猪也格外珍惜。 夏白泥本来想藉此好好戏弄一番宋至雨的，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就承认了，一时间觉得无趣地很。 「无聊，本想和你开个玩笑的，没想到你这么不禁逗。算了，这回我真走了。你老叔结婚，你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对我说？」夏白泥穷追不捨。 宋至雨沉思一会，说：「都是有家的人了，以后别像个小孩一样。」 夏白泥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率真的大笑：「今天是我最后一个暑假，不算！」 夏白泥骑着他炫酷的红色摩托，很快就消失在了原野的尽头。烈日灼心，宋至雨顶着阳光翻动着手里的单词书。 翻至中间，有几页上印着丑陋的蓝色字迹： 「大侄子，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博士！别担心，姑妈我来养！」 「书都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背？」宋至雨随手将这本又破又旧的单词书扔到了漫无边际的原野里。 「完蛋了，小黑跑了！」在猪圈里认认真真地逗猪玩的周城突然大喊。 作者有话要说： 白泥和小宋同学都太别扭了，无法心心相印，只能互相伤害。（看我成语接龙） 最近卡文卡的厉害，不知道咋谈恋爱。 第36章 砂锅真好吃 宋至雨嘴上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追？」 眼见着周城人如离弦的箭窜了出去，宋至雨也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等到周城带着猪往回跑，两人相遇，他们才完成了小学数学里一次完美的追及问题。 两人带着那头倔强的黑猪回猪圈，检查的时候发现围栏被它用嘴日积月累咬出了一个洞。不过猪圈里的其他猪好像对此视若无睹，仍悠闲地等着下一波猪饲料的来临。 宋至雨感嘆道：「这畜生，不做人可惜了。」 周城说：「那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养吧？」 宋至雨白了周城一眼，并有理会他。 假期过得很快，临走前宋奶奶又给他们做了一顿很丰盛的饭菜。特别是圆桌中央用砂锅炖的猪肉海带汤更是香味四溢，呈现奶白色的汤上面漂浮了一层金黄色的油花。深绿色的海带和白花花的肉若隐若现。 周城多次挥筷对它下手，连喝了好几碗汤。 「我还听说这猪手海带汤还有个特酸气的名字，叫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哈哈哈挺有趣的。这些日子我总见着城城隔三差五往猪圈跑，我猜你可能是惦记上小黑了，所以就特地托人把它宰咯。你说，自家养的猪肉是不是比外面的香多了？」宋奶奶和善地问周城。 「奶奶你真是个诗人。」宋至雨在一旁吹捧。 周城觉得自己抓筷子的右手一脱力，两只木质的筷子咕噜咕噜地滚下了桌子。桌下的大黄没见过世面，以为是逗猫棒，爪子一捞，舔了个正着。 「香…真香…」周城欲哭无泪。 周城和一只猪的友谊就这么以其中一方被杀而告终了。 回去坐大巴的时候，宋至雨按照国际惯例又光荣地晕车了。不过鑑于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之后，宋至雨就光明正大地往周城怀里蹭了，周城对此受宠若惊。 脑袋里煮浆糊的宋至雨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动作，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前座的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用着豆大的眼睛无辜地盯着自己。 「妈妈你看，这两个哥哥抱在一起。」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一边说着还用小手去拽身边的妈妈回头看。 宋至雨用残存的力气反推周城一把，让自己正直地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不舒服？」周城也睡得朦朦胧胧。 宋至雨不说话，眨眨眼，用眼神向周城示意了一下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两个看的小女孩。然后当着女孩和女孩妈妈的面贡献了生平最浮夸的演技，来了一个纯正的男子汉式拥抱。 「啊，我的好兄弟！咱们好久不见啦，来，哥们抱一个！」宋至雨给周城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熊抱，说话的时候还将兄弟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来来来，走一个！」周城赶紧配合。 「走个屁，人都回头了。」小女孩和她的妈妈早就回头了，只不过是带着看神经病的眼神回的头。 第66页 后面的三个小时，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小学生手放膝盖的标准坐姿。 …… 「这个事情要是被郭南星他们几个知道了，信不信他们几个能围着我俩转圈圈。一边转圈圈还一边发出『喔喔喔』的起闹声那种。」走在马路上宋至雨对周城说，「所以这件事情，到了学校，千万不能对别人说！」 周城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你控制不住自己，我们最好也少走在一起。哦对，没事，开学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宋至雨随口一说。 「不是你说的吗，谈恋爱归谈恋爱，兄弟归兄弟。谈了恋爱之后咱们还是兄弟，现在好了，连面都不能见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周城有些委屈。 「你等等，不在一个班是什么意思？」周城突然警觉。 「哈哈哈，字面意思。咱不说这个，这个不重要。饿了吗，我请你吃饭行不行？吃什么东西你选。」宋至雨装作不在意地样子拖着周城往前走。 「你选的什么？」周城纹丝不动。 宋至雨也停下了脚步，耐心地和他唠：「物化。但是你听我说，重要的不是我选了什么，而是你真正喜欢什么。而且天天在一起，你不腻得慌啊。以后，啊？那啥怎么办？」 周城摇头：「不会腻，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腻。」 宋至雨一愣，旋即骂道：「滚蛋，你是纯情少男吗？为什么总说这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鬼话。」 周城反问：「你不是吗？」 宋至雨被问住了，低头回答：「好像……我也是。」 后来的路上，周城就再也没有主动和宋至雨说话，一开始宋至雨全当是他死了猪不开心，后来实在沉不住气。他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别气了，所以到底怎样，你才肯罢休？难道非要我亲你一口才成吗？」 「可以。」周城飞快地说了一句，宋至雨差点都没听清。 「嘿，你还真一点都不客气。」宋至雨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路上人流行色匆匆，这才硬着头皮飞快地在周城脸颊亲了一口。周城的嘴角向上向下来回了好几个弧度，最终还是努力板着脸，装作一副冰山型男的模样。 不是有这样类似的一句话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是一个亲亲可以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个。宋至雨今晚豁出自己的老脸了，一把揽过周城的肩头，在他另外一边的脸颊上也飞快地来了那么一下子。 「不够，要中间的。」周城没忍住，捂嘴偷笑起来，两个眼睛都弯成什么样子了。 「得寸进尺，滚!」宋至雨恼羞成怒，绕到周城身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周城及时转移话题：「我想吃学校对面的砂锅。」 宋至雨松了一口气：「早这么说不就完事儿了。」 …… 由于尚在假期，学校周边的人流量较之往日少了不少。现在已经是夜里的十点了，不少店铺也已经提前关门打烊了，从木质的门缝里还能看到电视荧幕透出来的光亮和啤酒瓶碰撞的清脆声。 还好，周城要去的那家砂锅店还没关门。 平时每到中午或者放学的时候，小小破败的店铺里总是挤满了对面七中的学生，而现在里面除了周城和宋至雨两人之外，只剩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秃顶上班族。大夏天吃砂锅，他吃得一头的汗。 屋子里的一面墙上贴了一块红色的菜单，因为开店时间久远，上面已经沾染上了不少油烟，但留有文字的地方还是被店家擦拭得干干净净。周城站在红色的菜单前踌躇着。 「红烧牛肉砂锅 红烧大肠砂锅 红烧牛筋砂锅 三鲜砂锅 ……」 「我都想吃，怎么办？」　周城看得心里百般纠结，问身边的宋至雨：「你吃什么？」 宋至雨摇摇头，说：「我没什么胃口，你点一份就好。」说完，就在店铺的角落寻了个位置窝起来。 周城犹豫了一会，对店主说：「老闆，一份三鲜砂锅，要两个勺子。」 老闆问：「啊吃辣？」 周城回头看了一眼宋至雨，说：「吃，但只少放一点点。」 看周城这小家子气，老闆有些不高兴地说：「晓得了。男孩子吃个辣椒还这么不爽快…」 周城知道宋至雨喜欢吃辣，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理由，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隔三差五地给他带些辣的零食，香辣小馄饨就不说了，还有什么辣豆干啊、泡椒凤爪之类的……应有尽有。 可后来他知道宋至雨嗓子不好，辣的不能多吃，就立刻换了副嘴脸，不仅少了往日的那种哈巴狗的劲儿，过分的是狗鼻子全用在了闻宋至雨身上有没有辣味，若是有，便一整天耷拉个脑袋，仿佛别人欠他一百万似的。 宋至雨抱怨生活没意思，做人没意思，嘴里吃的东西能淡出个鸟来，他才酸兮兮地允许放一小勺辣油，还不准带辣椒籽的那种。 宋至雨说：「人过成你这样子真没意思，年轻的时候啥也不享受，老了以后再想就晚了。」 周城不为所动：「我看你是压根没想过老了以后。」 宋至雨撇了撇嘴：「我要是没想过，就不会答应这些天早上天天和你晨跑了。」 夏天，假期，晨跑，生不如死，宋至雨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呼吸的痛。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在周城胁迫下进行有规律作息和运动之后，他好像的确健康了那么一些。 第67页 两人谈话的间隙，一锅热腾腾的砂锅被端了上来。砂锅被火灼烧之后有黑色的纹路，里面的菜品很多，牛肉、干丝、白菜片、鹌鹑蛋、火腿肠和粉丝铺得满满一锅，随时都有溢出来的危险，两个小勺子孤立无援地插在汤里，纹丝不动、固若金汤。 周城将其中一个勺子递给宋至雨，说：「没胃口也要吃一点，我放辣椒了，你应该会喜欢。」 宋至雨看着搁置在砂锅中央一小撮辣椒，他嘴中念念有词：「巴依老爷之于金钱币，周城之于小辣椒。老周，你怎么不扣死算了？」 周城咬咬牙，放狠话：「你快吃，不吃的话，我把最后这一小撮辣椒也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露出姨母笑。 第37章 最美不过轧马路呀 木质的筷子卸去廉价的塑料纸包装，周城熟练的将两根筷子交叉成一个十字形状，开始仔细打磨，为的是去除上面的倒刺。确保木棍上面变得光滑之后，周城才将筷子交到宋至雨手上。 本来还在沸腾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砂锅都快要渐渐归于平静了。 「快点吧，我等的花都谢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机车啊？」宋至雨一句话先后模仿了某知名全国性四人在线竞技游戏和某地区经典流行剧种男主角的腔调。 周城知道宋至雨是在挖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快别这么说话，听起来怪别捏的，有种违和感。」 宋至雨用筷子敲了一下周城的手，说：「亏你这个讲究怪还知道违和！你把一次性筷子用成西餐厅刀叉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筷子一抄，拨开丰富的菜料，捞起整整齐齐一排裹挟着汤汁的粉丝，像捲起充满烟火气息的银河，而零星赘余的辣椒籽，就是小星星了。 「快！快！快捞，汤要洒桌子上了。」 「莫慌，我来了……啊！烫！」 「傻子，哪个让你用嘴接啊？」 坐在前座的中年谢顶的白衣男子，默默地从黑色的西装裤里掏出一块方巾，擦拭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他不禁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有活力啊……」 …… 年轻人很有活力，一碗砂锅很快就见了底。周城总攻，宋至雨辅助。 「等下我送你回家。」周城很自然地说。 「嗯好。」宋至雨头一回同意。 大多数店铺都用普鲁士蓝的捲帘门正对着街道，大约每隔三至五个门铺不等，会有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玫红色的暧昧光线夹杂其中。周城和宋至雨没有手牵手，更没有勾肩搭背，只是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一前一后地慢慢地逛着。有没有什么歌或者诗里说过，最美不过轧马路呀~ 美国人类学家爱德华·霍尔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划分为四种：公共距离、社交距离、个人距离、亲密距离。其中，亲密距离，其近范围在约15厘米之内，其远范围在15厘米～44厘米之间。 路过一盏盏路灯，两个人的影子由前向后，由后向前。笔直的马路尽头最终还是分了岔，白杆蓝牌的路标清清白白地写着「岔路口」三个字，一条向左，一条向右。快到头了，宋至雨放缓了脚步，身后的周城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自然地拐向了左边的那条路。 宋至雨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来你并不需要我带路啊…」 周城身形一僵，不知道如何作答。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良好关系，万不能因为他曾今的变态痴汉行径毁于一旦。 认识半年，宋至雨从来没告诉周城自己的家在哪，更没有让他上自己家做客的意思，即使其实他们两家真的很近，也许是因为高档小区和厂区遗楼强大的贫富差距对比之下产生的自卑心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房间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没有保安，形同虚设、早已生锈的安全门，宋至雨和周城毫无障碍地来到了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住宅前。房子不多，最前面的一片是採用的大连廊的设计，从东至西绵延几十户人家，有的人家灯亮着，有的人家灯熄灭了，有的人家已经好久没人住了。还在亮着的屋内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因为隔音条件不好听得一清二楚。女的哭，男的骂，小的嚎…… 宋至雨对这些声音很熟悉，嚎得和杀猪一样的声音传自隔壁李阿姨的熊儿子，他给他辅导过几回功课，小孩人很蠢。 一个大连廊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楼梯，有三个，每一个都是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宋至雨的家在第三楼梯口，俗称三单元。 站在三单元的门口，宋至雨对周城说：「别追了，我到家了。」 这是小渖阳的一句话，可能是宋至雨学得不像，也有可能是周城根本没有看过那个小品，他没有笑，只是温柔地看着宋至雨，说：「我在这里看着你上楼。」宋至雨拿他没办法，只好任他一个人站在外面，自己转头准备登楼梯。 当鞋子踏上一个层台阶发出清脆的踏步声的时候，原本漆黑的楼梯口顿时变得明光烁亮。 楼梯里的灯已经坏了很多年了，习惯了黑暗的宋至雨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不知所措，仓促之间，他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城，他的面目也清晰起来，挺拔的身姿和脸都揉在了光晕里。 周城投以一个灿烂的微笑：「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没修好呢。原来它只是反应迟钝了一点。」 第68页 宋至雨的心骤然间静止了一拍，突然觉得楼上蠢小孩的撒泼嚎叫也变得悦耳起来。可他还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什么时候修的？」 周城说：「就在我们出发去奶奶家的那天早上。」 「哦。你也真不怕被电死！」 宋至雨放了一句狠话，就蹭蹭蹭跑上了楼，钥匙插了几遍门锁，就是对不准锁心，好不容易打开了，他好像得到了解脱一般把门打开，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砰！」门关了。 「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宋至雨人生头一回痛恨自己的不坦率。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屋子的陈设，宋至雨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书柜面前。但是他并不是想在这个时候读书，反而双手紧紧拽住书柜的一端，将它一点点地向旁边移动。书柜挪动一寸，墙后的东西就显现出来一寸，待书柜完全移开，是一扇窗户。 这是一扇很久都没有被打开的窗户，宋至雨推动它的时候听到了艰难晦涩的铁皮摩擦声音。推开窗户，是装修紧密的防护栏，宋至雨扒着防护栏的模样，雷同于监狱里的罪犯，他艰难地透过栏杆的缝隙俯视楼下的场景。 周城还在那站着，不过好像快要走了。 情急之下，他的手臂竟然穿过生锈的防护栏。宋至雨笨拙地朝楼下挥挥手，周城一眼就看到了他，也沖他挥挥手。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滑稽和可笑。 「明天见！」宋至雨鼓起勇气喊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周城大声回应。 回应周城的只有重新紧闭的窗户。 第38章 天选之子 开学第一天，学校里全是人。 没穿校服的、看起来和小学生没差的是新来的高一学生，穿校服的是高二的，没有高三的，因为高三的在另一个校区接受封闭式教育。 七中有四栋主楼，分别是行政楼、高一教学楼、高二理科教学楼和高二文科教学楼，分别对应着梅、兰、竹、菊四个名称。但学校里基本没人真的这么叫，行政楼就叫行政楼，高一教学楼就叫高一的，唯独高二文科教学楼例外，除了极少数个别人，人们都亲切地叫这栋楼为「小菊楼」，住在这栋楼里的男生则拥有一个雅称，叫「小菊/花们」。 雅称的来源已经不可考究，据说是来自十年前学校论坛的一个贴子，好事者还特地挖掘过这个发帖的人，其他特徵已经在流言流传多年后被魔化得相当过分，只有唯一亘古不变的只有：他是一个单身十七年的理科班男生。 现在就不一样了，谁还用校园论坛啊，大家都玩贴吧！ 校外橱窗上还贴着去年期末考试的成绩表、年级前五和单科第一的学生照片。说起来好像是个照片墙，其实也只有六张照片，因为宋至雨霸占了除语文以外的各科第一，和隔壁百花齐放的高二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城和宋至雨站在临时的小黑板面前查找各自的班级，不远处自发集结了一个个女生小团体。 她们纷纷揣测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昔日挚友背道而驰，异地而居？为此形成了两大流派，一方认为是二人情感破裂，另一方则相对现实，认为：错得不是他们二人，是残酷的高考。 宋至雨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班级，高二（2）班，第一物化班。他找准了目标，顺着学生名单往下看，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小菊/花，你慢慢找。我先走了啊。」宋至雨随手一拍周城的肩膀却被对方反手抓住。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暗示我吗？」周城附在宋至雨耳边说。 「暗示你个头！」宋至雨骂到。 走在路上的宋至雨越想越气，本想借着周城喜提新绰号趁机嘲讽一翻的，没想到竟然被他反将一军。刚进班级的时候，他的面色还没有缓和过来。 「怎么了，老宋。听说你在校门口和大城子差点打起来了？」一进门，宋至雨就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郭南星。 「谁说的？还有，你怎么出现在这？」宋至雨直接略过了郭南星，径直找了后排的一个位置坐下来。新学期新气象，就连教室里的布局和兰花楼里也有些不一样，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桌子全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单人桌。 上个学期末，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为了文科班女生未来的幸福，要英勇就义，转眼间开学就出现在了理科班里，完美地诠释了男人也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说来话长，你以为我愿意啊！就是那天我不小心聊天聊嗨了，在吃饭的饭桌上不小心把我选了史政的事情告诉了我爸妈。他们听到之后气急败坏，一通男女混合双打之后，打电话给学校，强行给我改了意向。这，就是我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原因。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和大城子在学校门口吵架的事情，自然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是不会介意告诉你的。」郭南星连珠炮式地说了一大串话，气都不带喘的。 这绝对是在全员惜字如金的小说里出现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不用。」宋至雨说。 「好歹我们也是算得上同班四年的老同学了，你用不着也对我这么冷淡吧。好吧，就算你不好奇我还是要告诉你，学校贴吧里有人直播你俩刚刚在门口的那一段视频，我就顺便围观了一下。」郭南星抱着前座的椅背抱怨道。 第69页 「我不是对你冷淡。我是怕只要一接你话，你就停不下来。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你有一颗想说话的心，没人能阻止得了你。」宋至雨说。 宋至雨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画面拍摄的是周城凑在他耳边说话的那个时候。从拍摄者的角度看上去，就好像是周城拽住宋至雨的衣领威胁他的样子。 再往下翻，有一个用户自称是之情人士。据他爆料称，他俩反目成仇是因为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高一开学时收过宋至雨情书，后来还曾多次观看周城球场英姿的孙雅莉。在这个人的描述下，两个人刚刚那一幕愣是被解释成了现任见前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作为你和大城子的挚友，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是绝对的子虚乌有，所以就在底下据理力争了，没想到这楼主缺心眼，竟然把我发的五十条回复全给删了！」郭南星愤愤不平。 「挚友？言重了，也就一般。」宋至雨无情地泼冷水。 「好吧，我承认。作为一个健康男人，我喜欢校花有什么错？」郭南星捶胸顿足。 「脸，还可以，主要是气质不行。」宋至雨说。 「我气质怎么了？」郭南星不服。 「猥琐。」宋至雨淡定地看了一眼郭南星。 …… 这个班上除了郭南星，还有一个人宋至雨也是认识的。那个人就是童文，他进来的时候，宋至雨和郭南星已经坐定了。童文好像第一眼就看到了窝在角落里的宋至雨，有些别扭地沖他点点头，然后坐在了他斜对角线上最远的位置。 「老宋，我发现了一个比你更别扭的人。」郭南星回头对宋至雨挤眉弄眼。 「你和他坐一起去好吗？」宋至雨懒懒道。 「这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有点不太明白。」郭南星问。 「因为没有更远的地方了，你太吵了。」开学第一天宋至雨就开始怀念周城了，至少他没这么多话。 万万没想到，在郭南星的喋喋不休之中，他还是睡着了。睡着了就容易错过一些事情，比如已经被刷爆了的高级人加高级群群和班上新转来的同学。 新学期，照例是举行开学典礼。 地中海操着一口带着浓郁地方特色的普通话，说着极其程式化的演讲稿。全然不顾天气的炎热，演讲一开头就是：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幸好地中海是校长，不是酒吧里的脱口秀表演者，不然他一张嘴，就能被底下的观众酒瓶伺候。 主席台两侧种着一排树，站在前面的学生站在树荫下，最后面的几个学生站在阳光下。宋至雨站的位置介于阳光和树荫之间，需要来回转换站姿才能躲避太阳的攻击。 不过，他更需要躲避的是隔壁的隔壁的周城的眼神。周城很高，所以他的视线能很好的传达过来。宋至雨一边忍受着台上校长的废话攻击，一边强行忽视从身旁传来的周城的幽怨地眼神。 「早上一起来上学的时候不还开开心心的么？怎么一会功夫就又不高兴了？」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进行开学演讲。」地中海校长冗长的演讲终于结束了，稀稀拉拉地掌声之后，下面是另一段冗长的发言。 宋至雨向前迈了一步。 「尊敬的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我是来自高二（2）班的童文。金秋送爽，丹桂飘香，新的一学期……」 宋至雨索性向前迈了一步，直接站在了树荫里面。如果他被太阳晒晕过去，不知道又会被解读成什么。 「奇怪了，老宋。照理说这优秀学生代表不应该是你吗？」前面的郭南星也悄悄地后退了一步，回头对宋至雨说。 「不清楚……」 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郭南星发现大夏天的宋至雨的脸色一片惨白。宋至雨本人却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也有可能是平时比这难受的时候歹（多）了去了，所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你可千万给我坚持住了，这时候要是晕了，背后肯定要传你是被气晕了的！不对不对，你千万不要硬撑着，难受的话我驮你回去！」作为宋至雨四年的同窗，郭南星对初中的时候宋至雨在上课中途被送上救护车的事情记忆犹新。那节课英语默写，他正好没背。 宋至雨神情古怪地看了郭南星一眼：「我又不想晕倒。」 「又逞强！」 「真心的…」 「郭南星别说话！」张永祥是高二（2）班的班主任，对于郭南星的脾性他早就了解了。当郭南星一有小动作，张永祥就知道他又要开口说话了。张永祥走倒二人身边，先是强行将面色不佳宋至雨送回了教室，然后顺便将郭南星骂了一遍。 「老师，我真没事。」宋至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行了，老师知道你爱逞强。别嘴硬，快回去休息吧。」张永祥明显没把宋至雨的话听进去。 被强行劝退的宋至雨最后还是回到了教室，但是高二（2）班的教室并不是空无一人。一见宋至雨进来，那个坐在教室正中心的男生明显有些慌乱，他赶紧将脚从桌面上拿下来。 「你好。」男生腼腆地和宋至雨打了一个招呼。 「你也好。」宋至雨明显也不怎么会与陌生人打招呼。 「我叫宋子鱼，是…那个天选之子…」对方说。 第70页 第39章 世界上另一个我 这个时候，宋至雨才意识到要从书包里掏出封存的手机，无论是公共群还是私人对话框里都已经被三个字刷屏了。这三个使用炫彩字体初号大小的字是：我来了。 宋至雨看了看手机里的炫彩字体，又看了看坐在教室中间的宋子鱼，才理解了网络虚拟和现实生活之间存在了一条怎样巨大的鸿沟。网络里叱咤风云、飞扬跋扈的键盘侠，现实中只是一名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清秀少年。 两个人都不算是自来熟的那种人，在简单地打完招呼之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自顾自地沉默着。 「额，听说你是美少女？」宋至雨努力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 「没想到宋子鱼还真的回咱们高中上学来了，隔着三四个人头，我都能感受到他学神的光环。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他替我这只永不断墨的笔开开光，保佑我能考上我妈心仪的大学。」郭南星用椅子的后两条腿来回晃荡，说话的声音也忽远忽近。 宋至雨恹恹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没有搭话。 郭南星接着说：「我突然发现你们两个还挺像的，不仅名字读起来很像，长相也都是一种类型的。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这个梗着脖子，满脸写着期待，还偏偏选择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样子简直和你初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宋至雨：「为什么是初中？」 郭南星：「现在的你哪有当年半点□□？活脱脱就是一个吃饱喝足、只知道睡觉的大懒猫！」 宋子鱼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还姿势僵硬地沖两人打了个招呼，努力堆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可等他回头的时候就又恢复目空一切的状态。 这时候宋至雨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宋子鱼发来的信息。 ——你前面那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男的说我什么了？ 看到内容，突然觉得郭南星还真的有那种猴精猴精的气质，宋至雨笑了一下，在手机按键上简短地敲了两个字。 ——夸你。 三秒钟之内，宋至雨就收到了回复。 ——那当然，我值得。 文字后面还有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没电了，回聊。 宋至雨将剩余电量百分之九十九的手机强行关机。 「你笑什么？」郭南星头都快要探到宋至雨的抽屉里去了，一脸狐疑。 宋至雨立刻恢复了表情，淡然地说：「笑你转身有惊喜。」 「什么惊喜？」 郭南星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去，刚一回头，就对上了张永祥眼眸里燃烧的熊熊火炬。 「某些人不要以为你现在坐在哪里，以后就一定坐在那里了。现在我把重新安排好的座位名单放在投影仪下面，你们照着它换一下各自的座位。不要等到下课，现在就给我换！」最后一句话，张永祥明显是对着郭南星咆哮的。 话音刚落，大家就开始稀稀拉拉的收拾书包。郭南星满脸遗憾地对宋至雨说：「再见了朋友，我即将远航。」 走得时候，他还拖走了自己刚刚坐的椅子，说是有感情了。只是椅子腿刚滑动地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就被张永祥的眼神锁定住了，郭南星只好讪讪收手。 「快回你的快乐星球去吧。」 宋至雨眯眼看了一下投影，发现一片模糊，嘆气自己近视地度数又加深了，只好从眼镜盒里取出眼镜戴上。他发现自己仍旧坐在教室左边的角落里，不用挪窝，顺带看了一下郭南星，他坐到了离自己最远的第一组，现在坐在自己前面的则是童文，至于宋子鱼不愧是天选之子，仍坐在教室的正中间。 童文早就背着书包笔直地站在郭南星身旁，等着他让位了。 「你效率这么低，怪不得成绩不好。」童文皱了皱眉头，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 「你…你…」年级前十郭南星被万年老/二童文嘲笑，竟然嘲笑得有理有据。郭南星「你」了半天，在海量搜索脑中骂人的词彙。 「看我掐不死你！」郭南星说着就要去掐童文的脖子。 「如果你掐死我，警察就会逮捕你。」童文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义正言辞。 「额，我就说着玩玩，你怎么这么认真。」郭南星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他拍了拍宋至雨的肩膀，「兄弟，快让这个…同学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低效率，高成绩！」他吓得都不敢给童文起外号了。 宋至雨：「烦，让我睡觉。」 童文人长得虽然不高，但是他坐得时候总是将腰板挺得笔直。宋至雨还真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未来社会精英的气质，前提是别站起来。四捨五入，童文也算得上一个比较好的遮挡物，宋至雨放心得趴在桌面上。 就是这桌子有点小，比不得以前双人桌宽敞。以前他要睡觉的时候，周城都会给他腾地方，还把左手献祭出来给他枕着…… 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面色不佳，当时站在太阳心底下的宋至雨没感觉，不代表现在没感觉。郭南星、慕容保保之流背地里喊宋至雨睡神其实真是冤枉他了，大多数时候他是真的并不想睡觉，只是有点累，就是那种力不从心的累。其实按照道理，这种无力感并不会因为你是站着、坐着、躺着还是站着而减轻，但是如果你面容惨澹还站得和童文一样站得笔直，活得也太辛苦了吧。 第71页 再说了人家站得直，说不定只是因为个子矮。 心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跳着，宋至雨迷迷糊糊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复习着中文诗词、英文单词和数学例题。 「老宋，发什么呆呢！走，吃饭去！」郭南星不知道从哪窜过来，猛然拍了一下宋至雨的后背。 突然受了郭南星一记的宋至雨刚想起身，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从心脏飘向脑海。他身形一滞，又重新坐了回去，手下意识想要捂住心脏的位置，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郭南星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举动不恰当，有些紧张地对宋至雨说：「老宋，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 「我平时和保保打闹惯了，一时手上没个准，你要是觉得哪里难受，不要藏着掖着，我肯定负责到底。」 「别这种表情，我就是没站稳而已。走吧，不是说要吃饭去吗？」宋至雨主动揽着郭南星的肩膀，把他推着往外走，虽然他不太习惯这样。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前座的童文从桌肚里取出精緻的盒饭已经开始享用美食了，而坐在教室中心的宋子鱼则还镇定自若地坐在座位上环顾四周。 「一起吃饭去吗？」两个人目光相遇，宋至雨问宋子鱼。 身旁的郭南星看到宋至雨竟然主动和同学搭话，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不过这个人是宋子鱼，多少还是削减了一些郭南星的惊讶程度。 「可我刚来还没有饭卡…」宋子鱼欲言又止。 「我有。」宋至雨和郭南星齐声说道。 刚出教室，宋至雨就看见在楼下等着的周城和慕容保保了。郭南星显然也看见了，只见他以光速下楼梯。眼见着郭南星冲下楼，宋至雨让宋子鱼跟着郭南星的步伐，自己却放缓了脚步，他撑在楼梯的扶手上深呼吸了几口气，试图将体内缠绵的烦闷之气置换出去。 冲下楼的郭南星对着慕容保保就是一个熊抱。 「保保，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多么无趣，老宋一天除了学习就是睡觉，根本不理我！」 慕容保保一把接住了郭南星，还带着他来了个粗暴的大摆锤。最后郭南星被无情扔出。 「去你妈的，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保保，叫我慕容氏！」保保气急败坏地说。 周城就站在慕容保保身后，看到宋至雨走过来的时候，他也张开双臂，索抱的意图很明显。 宋至雨的将周城的举动看在眼里，他双手揣在校服上衣的口袋里，有些不自然地朝周城的方向走去。 走到快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宋至雨仍旧没有把手伸出来的意思，只是用一侧的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周城。周城像是收到信号一般，准备合拢手臂，将宋至雨捞到怀里。 只是手臂刚一动，宋至雨就读懂了周城的意图，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给了周城飞起的一脚。 「痛！」周城好看的脸上一阵扭曲。 「你忘了。」宋至雨冷冷道。 周城知道宋至雨说的是在学校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的事情，有些委屈地争辩道：「我们两兄弟见面抱一下有什么问题？你们说对不对？」周城妄图从郭南星和慕容保保这里获得支持。 可这两个刚刚抱过的好兄弟则突然换了一张嘴脸一般，二脸嫌弃地看着周城，表示：「我们从来不干这种gay里gay气的事情。」 「那个…只有我一个人关心食堂快没饭的问题吗？」站在一旁默默看戏的宋子鱼终于忍不住插嘴。 「你谁啊？」周城和慕容保保异口同声。 第40章 缺心眼 …… 一直站在郭南星和宋至雨背后的宋子鱼默然不语，任由郭南星肆意吹捧自己。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幅愧不敢当的模样，大概只有在场唯一的知情人士宋至雨知道他此时不敢正面示人，多半是因为害怕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 「这名字不好，我不喜欢。」慕容保保在嘴里反覆嘟囔着宋子鱼的名字，「这不是和老宋的一毛一样吗，这让我咋区分？」 郭南星吐槽道：「去去去，这里有你什么事，你自己大舌头还怪别人？你懂什么，这叫优秀的人总是相似的！」 「排队的时候别说话，后面那个戴红袖章的眼睛都要掉你身上了。」宋至雨及时转移了话题。 「我上个学还真成蹲大牢了？听说学校领导层换了，这学期要从各个方面严加检查，既说什么要弘扬传统文化『食不言，寝不语』，又说要符合现代化军事管理——一切行动听指挥。你看看，刚开学就在食堂搞这么灭人慾的事情，话都不让人说了。等着吧，咱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郭南星感慨道。 「呸！」 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宋子鱼听完郭南星说得话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愤愤不平。 「是吧！我也觉得贼过分，大学霸你是不是后悔回咱们学校了？你说你何必呢…」郭南星看有人搭腔，又开始喋喋不休。 「小伙子，还要不要饭了！」饭堂窗口的阿姨已经面露愠色，一根长长的饭勺横在胸前，蓄势待发。 「要要要，当然要！姐姐，我要那个…」郭南星匆忙回头，一回头，就是展现出了自己招牌的谄媚笑容。 「不好意思，学校不提供点餐服务。」碗大的饭勺在离大妈最近的四个素菜面前蜻蜓点水，一盘绿油油的盖浇饭瞬移到了郭南星面前。 第72页 「刷卡。」冷面大妈如是说。 郭南星老老实实地将卡贴在刷卡器那，机器显示：八元。 「不对啊，大妈，你给我打的全是素菜怎么要我八块钱？」 大妈眉毛一竖，眼睛一横，手「啪」得一声拍在了旁边的菜单上，厉声说：「青菜肉丝，荤菜，土豆烧肉，荤菜。有意见找学校领导去。」 「得，嘴长您身上。您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吃还不成！」郭南星愤愤离去。 「小样，油嘴滑舌。老娘我今年五十三了，你管谁叫姐姐？」 …… 郭南星、慕容保保、周城、宋子鱼、宋至雨五人聚众吃饭。 「哎我就不服气了，不是说不给点餐的吗？老宋你这餐盒里怎么这么多东西？」郭南星心中更是不平，「我看到什么了，青菜肉丝里的肉丝，土豆烧肉里的肉……还有这两个硕大的炸鸡腿！天地不仁，李枢诚不欺我，你果然是我见犹怜，大妈杀手。」 一般情况下，宋至雨是不愿意去食堂的。宋妈高兴的时候会给他做好饭带去上学，没空的时候他就顺手从超市买两个面包，中午一个，晚上一个。 食堂里人多嘈杂要排队而且空气不好，总有股子油腻的味道，总而言之就是不太喜欢。 「鸡腿给你成不成，别在这挖苦我了。」宋至雨说着将饭盒里的一只鸡腿扔到了郭南星的饭盒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城，视线闪烁了一下，又扭头将另一个鸡腿拣给了旁边的宋子鱼。 「为什么没有我的份！」保保有些委屈。 「是没胃口吗，哪里不舒服了？」周城问。 「你不能再吃了，会被杀掉的。」宋至雨对周城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开始调侃保保。保保心想宋至雨说的有道理啊，既然低头继续对付自己碗里的五个鸡腿。 「说起李枢，没想到这小子选了物生之后竟然还是被一群女生包围着，这天生的异性缘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大城子他们班就不说了，就连隔壁物生班男女比例都将近一比一，最惨的只有我们仨，满屋子的浊气逼人，仅存有三朵清香，还是一个胖一个丑，还有一个是谁来着？」 「周晓莹。」保保嘴里还塞着饭，说话含糊不亲，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没出息的傢伙，你现在满屋子的芳草，怎么就记得周晓莹。你别看她眼里全是男人，但实际上心里根本没有男人，根本不懂爱情。还有宋宋们，大城子你们几个也别光顾着低头吃饭，你们低着头，别人怎么能看到你们英俊的面庞。」郭南星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城：「我不看别人，只要…」 言多必失，宋至雨感觉周城张口就要表白，赶紧抢了话题，说：「不着急，你和李枢不都预测了吗？我的市场不在校园，我等着以后富婆包养我这个小白脸。」话说完了，宋至雨就在桌子底下挨了周城一脚踢。 这时候，宋子鱼突然插嘴：「我不喜欢女的。」 「啊！？」众人皆是一惊，保保嘴里的鸡腿掉落在桌面，滚了一圈摔在了印有无数脚印的地面。 宋子鱼嘬了一口汤，继续说道：「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我也不喜欢男的，我要做单身贵族。」 众人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是各怀心思了。 「但是，宋至雨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宋子鱼今天仿佛要将语不惊人死不休贯彻到底。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宋子鱼短短一句话在五人中激起千层浪。 慕容保保：「老宋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 郭南星：「快说快说快说，是谁是谁是谁？」 周城：「……」 周城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宋至雨，似乎在说：我需要一个解释。可他这边还没质询成功，自己就觉得这话怎么有些熟悉…… 宋至雨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宋子鱼，显然他本人对他有女朋友这件事也是一无所知的。宋子鱼作为一个刚来七中的学生，其接触的信息源有限，唯一能和他有联繫的就是周城。可看着对面周城还一脸诧异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你可真有脸，做坏事还装无辜。 「我和你女朋友聊过天，我觉得她不像好人。我劝你赶快分手，尽早回归单身贵族。」宋子鱼认真地对宋至雨说。 「你们还聊过天？」剩余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还聊过天？等等，聊天，女朋友，你是…天选之子？！」周城忍不住喊出了声。 「小声点，低调低调。」宋至雨看看四周，发现其他吃饭的人都在看向这边。 「等等，听说你到处和别人说我是美少女？」 …… 「我懂了，所以你们三个是网友。而大城子你在网上假扮宋至雨女朋友和宋子鱼撩骚？我怎么觉得这个事情听起来特魔幻呢？郭元芳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周城在旁纠正：「是对骂！」 保保大大咧咧：「还用你推测？连我都看出来了。」 郭南星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很明显，周城你缺心眼呗！」 「十二点五十了，午自习要开始了。」宋至雨无情地提醒道，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末了，那个戴红袖章的女生还来问了郭南星的名字，让他受宠若惊，不仅告诉了人家自己的名字还画蛇添足地加了自己的企鹅号。戴红袖章的冷面女生也没多表示什么，只是将那张纸条揣进了口袋里，看起来是要好好保存了。 第73页 人太多，周城都没来得及和宋至雨说话，只匆匆离别之时说了句：「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就被保保蛮力拖走了。 「你怎么也不顺便等等我？咱们几个一起回家啊！」郭南星笑嘻嘻地凑过来。 宋至雨：「不顺路。」如果放在上学期，宋至雨可能会说我们两口子相约回家，你来着凑什么热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是么，开玩笑的话成了真，以后就不能这么开玩笑了，臊得慌。 慕容保保趁机补刀：「顺路也不带你，你他娘的就是个讨厌鬼。」 郭南星不甘示弱：「肆意骂人而不加约束的人才最讨厌。」 保保眼睛一横：「嘿，你还挺有文采的。我不仅骂你我还打你，怎么着？」 郭南星见好就收：「对不起，爸爸。」 平时听着郭南星和慕容保保斗嘴其实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但也许是因为今天状态不佳，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让宋至雨听得心生烦闷。 「聒噪。」一旁的宋子鱼像是知道宋至雨心中所想一般，皱着眉头说出了这两个字。 宋子鱼接着问：「聒噪但是有趣，你说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吗？」 宋至雨随口一答：「或许吧。」 油腻的饭菜杵在喉咙里发紧，后面宋子鱼还陆陆续续问了宋至雨一些问题，他都不太记得清楚了。只是隐约记得，宋子鱼在评论周城时说过一句话。 「这个傻大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宋至雨还调侃着回了一句：「你是贾宝玉吗？」 晚上放学的时候，张永祥留堂。他留堂的理由相当之任性，说是放学的时候所有的班级都要出来，太挤了。所以你们先自习个三十分钟，错开人流高峰。 宋至雨频频回头，教室后面的钟就跟装了磁铁一样，动得缓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我发誓我每天都有蹲在电脑面前想写文，但是卡卡卡卡住了。这章写得不好，但今天晚上应该会写一个过年的番外~ 第41章 【番外】新年快乐 每年一日的特殊日子，商人闭市，工人罢工。不是资本主义经济大萧条，是中国春节。 「爸，您嗓门小点声，我怕您累着。行行行，明年我一定回来过年，对，小宋也来也来，他没说讨厌您。新年快乐，我挂了啊。」周城好不容易哄着他爸不生气了，趁他一不留神，赶紧挂了电话。 「我可没说要去。光顾着你爸妈开心了，我奶奶还说一直想见你呢，也没见你去得多勤快。」宋至雨窝在书桌前，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正对着他，手指却是在无聊地翻动着外卖软体。 去年，宋至雨跟着周城去了他爸那。叔叔待人倒是很亲切，就是嗓门太大，还一惊一乍的，着实让人招架不住。饭桌上一直劝人喝酒不说，自己喝多了还眼泪直流，让新春的气氛一度有些怪异，尤其还是在异国他乡。 离开的时候，宋至雨和周城感慨：「辛亏这一点你不像你爸，不然没事你也突然嚎几嗓子，我可能就死了。」 周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他说他这次会小声点。还有，大过年的，不要说『死』字，不吉利。」 宋至雨：「可你也说了。」 从前逢年过节的，鞭炮烟花响个不停，住在高层里看着一朵朵礼花在窗边炸起，真有种身处末日轰炸区的感觉。现在好了，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宋至雨以为这个世界终于可以清净点了，但他低估了人民的创造力。禁放的第一年，隔壁就买了一屋子的气球零点准时扎气球，还有的为了追求除了吃以外仅存的年味，干脆用音响放电子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只不过从明枪易躲，变成了暗箭难防，演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前几年周城和宋至雨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还都是孤家寡人，几个人仿佛知道天底下只有他俩这才最冷清，总是不约而同地挤到这来，说是要一起欢庆新年，实际上就是为了逃避走亲戚被催婚。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还都没给正形，窝在别人家里贴春联，互发红包也就算了，还非要在大冬天的晚上相约玩掼炮、点仙女棒。 「嘟嘟嘟——」电脑界面弹出了郭南星发来的视频对话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宋至雨嘴上抱怨着，可还是很快地用滑鼠点击了接通视频。刚一打开，他就看到郭南星和慕容保保两张大脸，后面坐着孙雅莉和周晓莹，不过这两个对坐着的女人明显没什么共同话题，一个忙着赶新春的贺图，一个在无聊地抠指甲玩。 「嘻嘻嘻，老周呢？」郭南星笑吟吟地挡住了宋至雨的视线，似乎还记得高中时的传闻。 「他？刚刚还在后面贴福字，现在应该是去做饭了吧。」宋至雨头也没回。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新年快乐，祝你和大城子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恭喜发财，万事如意……猪年大吉！」中间省去长达一分钟的吉祥话。 慕容保保：「那我比郭臭嘴多一个祝福！」 宋至雨：「你们也是。」 「新年快乐。」还没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宋至雨果断地按了挂断，重新面对空白的文档发呆。他可不想和这个贫嘴煲一晚上的电话粥。 现在家里只剩周城这一个对过年兴致满满的人士了，他春节前几天就买了写春联的纸自己写起来了。他自己写也就算了，还到处乱贴，工业风的装修愣是给他装饰成了大厂。 第74页 「过年放假就不要忙着工作了，洗洗手，准备过来吃饭了。」在厨房里忙活的周城好像背后长眼睛了一般。 「自由职业者可没有假期。你想多了，我就是放那，造成一种过年了还在勤奋工作的假象。等会你给我拍个视频，我要发给那个吸血鬼编辑，让他心疼一下我。」 「那也等吃过饭了再摆拍。」 「好吧。」宋至雨不情愿地从书桌面前挪了窝，游魂一般地飘到厨房。从后面看，周城系了个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的样子，真有几分家庭煮夫的模样。宋至雨走近了，懒懒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从高处往下看，才发觉这只是错觉，周城手上的刀工烂得一笔。 宋至雨趴在周城肩上佯装嘆了一口气：「又吃火锅？这日子没法过啦，什么时候我才能脱离火锅的魔爪……我看看抱着残存的希望打开了『饱没饱』软体，发现这些外卖店家都是骗子，假装开业，点进去配送费竟然要999。周老闆，你在吗？考验你肯不肯为了我们的爱情一掷千金的时候到了。」 周城有些为难：「我做的菜真的有那么难吃吗？我记得你以前说你喜欢吃火锅的……」 宋至雨心想：那是因为头一年刚住一起，还很矜持，为你挽尊。这都几年了，没想要我还要继续维持这善意的谎言。可眼见着周城好像真的对此很是自责，又赶紧改了口：「你知道我说话一向口是心非的，真不难吃。」 「你看，我都在餐桌上坐着嗷嗷待哺了。」为了证明自己，宋至雨还随手抽了一张餐巾纸，塞在衣领处。 周城知道这傢伙又在敷衍他，也不生气，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时间到了的话，顺便把电视打开。」 宋至雨在桌子上无聊地抽纸巾玩，听到周城的话不情愿地去摁了电视机开关：「作为新世纪的青年人，你竟然还看春日免，它还没你好笑呢。」 周城：「你忘了，昨天宋子鱼千叮铃万嘱咐让你今晚要看他在x台春日免上帅气的英姿，并于今天晚上零点发一张观看电视的照片到朋友圈等待他验收。」 宋至雨：「啧，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你到时候替我发了，记住一定要设置成仅他自己可见，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一把年纪了还在追星。唉，你说他唱歌那么难听，就一定非要折磨我们的耳朵吗？」 周城提醒道：「他又不是歌手，我记得一般这种大型活动一般都是假唱的。」 宋至雨来了点兴趣：「是嘛？那我听听。」 热腾腾的白汤的火锅在周城和宋至雨中间放置，整齐的菜码围着锅绕了一圈，升腾的热气映衬着彼此的面目都不太清晰。时光或多或少都改变了两个人的样貌，从少年人变成了青年，但是彼此却很难确切地说出对方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一起长大，两人的步调太过于统一，时间就相对静止了，感觉好像一直都是那样。 「果然就算是假唱也很难听。截完图，关了吧。」宋至雨一边吃饭一边吐槽着宋子鱼的歌声。 周城：「嗯。开着我总觉得有第三者在场的感觉。」 宋子鱼在电视里的拜年声被硬生生掐断了，只留下火锅滋滋翻腾的声音。 周城满意地说：「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 …… 火锅在最后终于有了点咸味，宋至雨不胜其烦地涮着青菜、白菜、菠菜、茼蒿和冬瓜、芦蒿。 结束之后，宋至雨才嘆了一口，说：「没有红油锅底也就算了，麻酱没得，香油也没得，就连汤里连盐也不放，肉也没有几个，庙里的和尚也没我过得惨。老周你过年的仪式感倒是很强，怎么就没半点吃火锅的仪式感呢？」 在厨房洗碗的周城说：「如果你上个星期不偷跑出去和宋子鱼吃变态辣火锅然后生病住院，也许今天……」 「打住打住，我错了我错了。」一听周城絮叨，宋至雨就头疼。 周城问：「下回还吃么？」 「不吃了……」可怜宋至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身体，现在想起那个辣度，的确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比正常人还弱一点的宋至雨。 沉默了一会儿的宋至雨似乎是不甘心就这样落败，发誓要找回场子。他说：「这一点咱们暂且先不谈。接下来就只说说你的问题。你过个年把家里贴得红彤彤的，丑到我了。」 周城任着他强词夺理：「过完年我收拾。」 宋至雨接着说：「你还给我俩一人买一件红色情侣卫衣，还逼着我现在穿着，打破了我个人的穿衣风格。」 周城说：「那我帮你脱了。」 「哈？」宋至雨假装没听清周城在说什么，「我还是开电视听听宋子鱼假唱吧……」可惜走到半途，就被洗碗归来的周城顺势捞到了怀里。 「没事，开了空调，不冷。」周城附在宋至雨的耳边低声说，倒是让他的后嵴樑窜了冷汗。可惜他想闭着眼睛装死之前不小心看到了周城期盼的目光，一咬牙，豁出去了。宋至雨默默地将双手伸直了递到周城面前。 他这个时候还不忘回嘴：「要来你自己来啊，我可不帮你。」 周城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平日里我就觉得衬衫的扣子解起来费劲，果然新年穿新衣服是对的。」 「明年过年也只我们两个人好吗？」 第75页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好像发的时候已经是初二了。 第42章 搬家 上学的日子好像就在宋至雨的频频回首中一天天度过了。 期中之后，让人缓冲的运动会也结束了，就临近小高考了，天黑得也越来越快，张永祥拖堂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虽然张永祥特批宋至雨可以不用来上晚自习，但是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学校比在家有意思。如果不是春游、秋游、校庆、运动会这些特殊日子，能来的日子还是尽量要来的。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这所处在繁华闹市中的高中里的确有他每天都想要见到的人。 这条街和n市的大多数街道一样，都种着四季掉毛的法国梧桐。从校门开始从左往右数的第三课梧桐树后，站着宋至雨每天都想要见到的人。 之一。 「天气凉了，穿衣服不要总是敞着怀，上回感冒才刚好，这回又感冒了怎么办？」周城微微皱着眉头不厌其烦地替他将校服的拉链从底拉到头。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活出了老妈子的感觉？我没得事，没…咳咳…嗯？」话说着身体仿佛要存心打宋至雨的脸一般，自顾自的咳嗽起来。 宋至雨有些心虚地对上周城的眼睛：「这一点你说错了，我不会又感冒的，因为上一回的，哈，它压根儿就没好…」 周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说：「怎么这么久？」说着就要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不过被宋至雨灵活地闪避了。 「换季的时候就这样。不用摸，且凉着呢。你怎么躲这来了？我还以为你早走了。老翔越来越变态了，他索性僱人接送她女儿上下班，就为了和我们死磕到底。真的很难想像到了高三，他是不是就要进化成究极状态了。」宋至雨很自然地走到周城身边和他肩并着肩往回家的放下走，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 周城解释道：「我刚开始是站在校门口等的，看到你们班灯黑了，老翔下楼朝这边走过来，我情急之下才躲到树后面的。以后的接头地点变了，我都在这棵树后面等你。」 宋至雨不解地问：「老翔又不教你了，你没事见他跑什么？」 周城说：「他是不教我了，但他不是那什么主任吗？我听说最近严打，所以见他有点心虚……」 意识到周城口中说的严打是什么意思之后，宋至雨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一下，不过幸好天黑看不见。他小声说了一句：「没事，没人会注意到的。」 学校换了新的领导班子，在学生纪律这方面看管得十分严格。迟到早退到了一定次数都要扣学分，更别说打架斗殴谈恋爱这种事情了。前一分钟你能在食堂，后山小树林出双入对，亲亲抱抱举高高，后一分钟就能在班主任教室拜见未来的公公婆婆、岳父岳母。更有甚之，情节严重、屡教不改者直接退学处理。 「当然不会被人发现了，你一天天窝在教室怎么喊也不出来，我就是想在刀尖上跳舞也没得机会啊。」说到这里周城略微有些不满。 宋至雨眨眨眼睛，说：「你可以独舞呀。」 看周城没反应过来，宋至雨接着说：「现在创造机会的机会就在你面前，我也没见你珍惜啊。」多说了几句话，宋至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以此沖抵喉咙间发出的痒意，结果弄巧成拙反而爆发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都这样了还说不烫。奇怪了，怎么总不见好呢？」趁宋至雨不注意，周城握住了他因咳嗽而上台的手，让对方离自己更近一些，以至于额头相抵。 天凉了，宋至雨都能感受到双方呼吸传来的热气。 宋至雨呵斥道：「贴够了吗？快松开，大街上还有人…」 大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而且都不约而同地带着口罩冷面前行，真像末日丧尸。不过空气污染是有些严重，宋至雨决定明天出门也带上口罩。 「再等等，还差一点。」说着，周城放过了宋至雨微微发烫的额头，鼻樑轻轻抵住了他的鼻尖，仿佛是要以此为支点，完成一个槓桿运动，从额头相抵到唇间相触。 「是你让我创造机会的啊。」一瞬间的行为，松开之后周城紧急申明。 「是我说的，我认了！」宋至雨咬咬牙。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是两个人身上的两块肉碰到一起了，就能让他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你也真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不怕，我陪你同甘共苦。」周城甚至还故意往宋至雨身边挤了挤。 一条路终有尽头，走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二人分别。本来周城是坚持要送宋至雨到家门口的，其实在宋妈和王智均回来之前，也一直是这样的。 「对不起，其实运动会那天我没有去。」宋至雨说。从小到大，他就没参加过几次集体活动，怎么就没想过要和哪一个人解释呢？因为并不存在一个需要他解释的人。 「现在才想起来和我说啊，晚了，我早就发现了。没办法啊，毕竟生病了嘛。还好你没来，要是你真的来了，该内疚和自责的人就是我了。」 「可是……」 「没事，以后的机会还歹着呢。再说了一天天学业这么忙，你哪来的这么多精力去想这些。我考考你复习的怎么样了啊，太平天国运动几几年到几几年？」 「1851-1864。」宋至雨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说话的功夫周城趁他一个不留神已经窜到了对面的那条街。 第76页 「也不知道一天天不想着学习的到底是哪个？」宋至雨在心里吐槽道。 对面的周城沖宋至雨喊道：「明天别睡懒觉了，明天咱们早上去吃小笼包啊？」 「吃个屁。」 …… 在自家楼下的时候，楼上的灯是亮着的。宋至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楼道也是亮着的，但楼道的灯是周城修好的。感冒绵延两周也不见好，宋至雨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感冒。但是又不能像上次一样，上搜寻引擎去搜索，因为搜出来的结果多半是死路一条。 爬个楼梯就能累个半死，宋至雨是真的羡慕某gg里的老头，吃个保健品就能一口气上六楼。他每次看电视看到那个gg就会调台，因为这好像是在嘲讽他：你连个老头都不如。 一开家门，门口蹲了个人。宋至雨意识有点恍惚，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身型被他绊倒。 「小心点，不要踩到地上的碎瓷。」 蹲在地上的人是带着眼镜长得很像知识分子的王智均，他保养得很干净地手此时正在一片片地拾取地上的碎瓷片。 「小雨。」王智均叫住了宋至雨。 「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幸好摔碎的花瓶是假的。」 王智均笑了笑，他的手上有不易察觉的一处红痕，等到他发觉的时候，已经完全绽开，开始缓缓往外渗血了。 不过宋至雨对此并不关心，只是警惕地问了他一句：「我妈呢？」 王智均回答：「在大房间里，你去找她吧。正巧她也有事和你商量。」 今天的宋妈没了平时厉声厉色的模样，一直盘起的头发也散落在肩头。十年前她是个美人，十年后依旧算得上同年龄层里好看的那种，而且宋妈真的姓宋，叫宋文。 宋至雨却是管不上这些，径直走上前撩起她遮脸的长发，露出了眉骨上的淤青和红肿的侧脸。 「何必呢？你又不是离了他就过不了了？趁着现在还没结婚……」宋至雨看到宋文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低眉顺眼的模样，一股烦闷之感由心而生。 还没等宋至雨说完，左侧脸就挨了宋文恼火地一记耳光。 「啧。要是在那姓王的打你的时候，你也能有这手劲该多好？」宋至雨已经不能去形容这耳光响不响了，宋文这一抽好像就直接抽进了脑子里，人皮为鼓面，余音入脑。 「乖，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愤怒好像都寄存在刚刚的一巴掌上了，发泄过情绪的宋文又是温柔的母亲。 宋至雨的确不懂，他只能理解为宋文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徵倾向了，平日里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对待自己上都是强势一方的宋文，却能忍受这个没什么男子气概的王智均打骂，痛哭流涕地抱着那个人的腿求他不要离开。 如果宋文不是他妈的话，宋至雨大可以随他们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这终究是他们的事情。偏偏存在的这一层伦理关系，至少在经济独立之前，宋至雨无法不参与其中。可就算是宋至雨侥幸活到了经济独立的哪一天，他就能心安理得对二十年来的养育视若无睹吗？ 如此这般的道德困境一直存在。 算了，想得多，死的早。 宋至雨问：「对了，那个人说你有事情和我商量？」 提起此事宋文红肿的脸上才重新焕发了光彩。提起这件事情，她的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憧憬：「我和你叔叔这些年也攒了些钱，你叔叔正好也要换工作了。我盘算着咱们仨到下市买个便宜点的、也大点的房子一起住。这边的房子虽然不能卖了，留着出租也是好的。上学的事情你也不要担心，你叔叔联繫了那边的县中，听说升学率比你现在上的学校高出不少呢！」 宋至雨听后一愣，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我要是不同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不写那个序章的话，可能就不会有分别了（望天）之前挖的坑还是要填一填，只是苦了小宋同学了。想了好几种他们分离的理由，实在不忍心有什么误会，幸好之前还写了个渣叔叔。 第43章 雾霾天 「这……」宋妈一脸为难，「如果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妈妈当然会留在这陪你。虽然房子已经买完了，也装修好了，一直没告诉你是想要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不喜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和你叔叔再商量商量，让他一个人先过去。」 「新房子有电梯吗？」宋至雨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宋文「嗯？当然。你问这个做什么的…」 宋至雨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刚刚开玩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什么时候搬？」 宋妈这回才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倒是完全恢复了平常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这死小子真莱斯（厉害），开玩笑开到你老娘头上来了。这么急做什么事，等这个学期结束的。你也可以好好和你同学告个别。其实也没得必要，毕竟再过个一年，你们还是要散的。」 宋至雨也不反驳她：「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还有点作业没写完。」 「嗯，快回去吧。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好，写完作业就早点睡觉吧，别总熬夜了。对了，药记得按时吃。」 宋妈说着话的时候宋至雨早就离开了房间，回答她的只有空气中传来的零零散散的几声咳嗽。 第77页 不管是熟的还是不熟的，但凡见到宋至雨都要好心或者存心地提醒他：你最近脸色很不好啊，久而久之他都想给自己头上贴个字条。字条上面写着：我知道我脸很臭，请你闭嘴。十几年就长成了这么一个讳疾忌医的人，宋至雨他自己也没办法。 「咳咳咳。」 一开始还是类似于发气音的那种咳嗽，没想到还咳上瘾了，以至于有喉咙震颤、声带撕裂、肺部隐痛的感觉。宋至雨蹲坐在椅子上，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失常，时强时弱，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不愿离去，就连呼吸也似乎难以为继了。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感觉快把宋至雨给逼疯了。紊乱的呼吸找不到出口在体内乱窜，可能武侠小说里练功岔了气，真气乱窜的感觉就和这类似。 书桌距离房门也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不过就连这短短的距离，宋至雨也没有力气迈出，只能默默等待恢复平静。以往那么多次都缓过来了，今天也会和从前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最终还是恢复了气力，宋至雨这才将长期放在衣服口袋里的药吞入口中。虽然心脏仍有隐隐阵痛，但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行动都困难了。 待冷静下来之后，宋至雨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感。摊在桌面上的书已经被晾了好一会了，书他是没有心思看了。在书架上扫视了一圈，宋至雨发现了缩在了角落里的日记本，那还是他小学的时候买的。 厚厚的一本皮质笔记本如今已经只剩薄薄的几页了，他翻开那本日记本的第一页，幼稚的字体写了四个大字——人生计划。宋至雨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中二得吓人。 若不是中二，怎么会在第一条就写以后想当太空人，第二条则是想登上珠穆朗玛峰顶？宋至雨随手拿了只红笔，将那些不切实际地愿望全数划掉，在划到第十一条的时候，他笔尖一顿。 「想在十八岁之前交个女朋友。」 看到这里，宋至雨嘴角处才显露出一瞬的笑容，但还是在上面画了一个叉，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小小的叉。叉掉的是那个幼圆体的「女」字，并且在旁边重新更正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男」字。 日记本的第二页是空白，往后都是空白。 …… 直到睡觉的时候，心脏处仍时不时得传来一阵钝痛，宋至雨将棉被抱在怀里，有点害怕，翻来覆去，不愿睡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猛然惊坐起，宋至雨爬到床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马上来找你。」电话一响，周城就抢在宋至雨前面说了话。 宋至雨：「别激动，没得事，就是闲的无聊找你聊聊天。你作业写完了吗？」 周城有些无语：「……所以你凌晨一点打电话找我聊天就为了问我写没写完作业？这能写的…都写完了，不会写的我想写也写不了啊。」 宋至雨也觉得自己的理由有点牵强，但是既然说了，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这怎么成，赶紧爬起来写完，咳咳，哪题不会我教你。」 于是，大半夜的，周城被宋至雨的一通电话拎起来写作业。完了，还被人骂了一顿：「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空着不写，你怎么还能睡得如此心安理得？」 「啊啊啊啊终于写完了！晚安，你快点给我去睡觉。」周城在电话那头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嗯。」宋至雨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做声了。 周城试探地问：「那我挂了啊？」 宋至雨：「嗯，你挂吧。」 「等等！」 「嗯？我在。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到底怎么了？」周城的手指距离手机屏幕仅剩下一寸，听到宋至雨的声音，他及时停住了。 「那什么我们明天不是要一起去吃小笼包么。我害怕我睡过头了，所以…你能不能明天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如果我没接的话，你一定要多打几次。」宋至雨犹豫着开口，话说到最后竟变成了恳切。 「就这个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周城舒心地笑了，「没想到你还这么粘人的，我很开心。」 宋至雨难得承认了，说：「可能吧，晚安。记得打电话。」 「晓得了，快睡觉。晚安，么么哒。」周城还不忘最后卖了个萌。 挂了电话，宋至雨这才重新将被子抱在怀中，放心得让意识逐渐被困意占据。此时闭上眼睛，才觉得眼眶发涩，鼻子发酸，连宋至雨自己都要笑话自己，简直没出息得一笔，竟然在害怕睡着了之后就醒不过来了这种无聊的事情。 …… 没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床上，宋至雨还是照样醒了。他扭头朝窗外一看，不仅没有太阳，就连云也见不到，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灰色的烟雾之中。直到周城的一通电话打来，宋至雨才彻底确定自己尚处在真实人间，不是阴曹地府。 「今天吃不成了，天气太差了，连卖早饭的都不开业了。」周城用略带遗憾的口气对宋至雨说。 两人站在附近一家有名的早餐店门口，可惜这家店有名任性，瞧着天气差，索性闭门谢客了。 「明天再吃吧，快到…点了，现在只能吃学校对面的死面馒头了。」宋至雨今天戴了一个蓝色的医用口罩，从校服里露出来的连帽衫戴在头上，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是露在外面的。 第78页 路过校门口的告示栏，期中考试过后，学校抓紧时间又贴了新的成绩单，只是照片还没来得及贴。这种激励机制大概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 校门口的队伍已经排得很长了，排在后面的还在抓紧时间啃油条包饭和煎饼果子；排在前面的眼瞧着马上就要到自己了，手上捧着的汤包还剩几个，也顾不上撮汤了直接塞到了嘴里，现在被烫得龇牙咧嘴。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苟言笑的老大爷正拿着金属探测仪执行着学校赋予自己的新权力，又黑又粗的塑料棒子从鞋跟扫到帽子后面。 大爷中气十足：「嘴里的东西赶紧给我嚼完咯，过，下一个。」 「上个学你捂这么严实干嘛，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来炸学校的啊！」 「大爷您等下最好躲远点，遥控器已经在我手上攥着了。一、二……」宋至雨没好气地说。 「真的假的？」大爷有一瞬间还真被宋至雨的气势给唬住了，反应过来老羞成怒的说：「不准走。你叫什么名字？几年几班的？快把口罩摘下来，我已经记住你的长相了！」大爷死命拽着宋至雨的胳膊，大有大街上碰瓷老人的气势。 要怪就怪宋至雨这张嘴，总是习惯性嘴欠，他没办法只好把口罩摘下来一副任大爷宰割的模样。不料大爷刚刚还若洪水猛兽见到宋至雨的脸之后就瞬间柔情似水、母爱上身了。 「快上学去吧，可怜的孩子。」 「下一个！」 「嘀——」金属探测仪适时得响了，大爷横眉冷对。 周城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大爷手心，交完就跑，追赶走在前面的宋至雨去了。 「哈哈哈，你绝对没想到我刚才给大爷的是手机模型。」周城变戏法般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真手机，「咱们联繫照常进行！」 不料宋至雨却冷冷地回答：「可我的手机昨天已经被收走了。」 「哎，对了。你给大爷看了啥，他咋就这么轻易放你走了呢？」 「谁知道呢，可能是看我长得太帅吧。还有，我咋觉着你说话语调已经被保保传染了呢？」 回到班级之后，坐在前面的童文一副大敌当前、大难临头的模样。见宋至雨来了，一向矜持、不与郭南星之辈同流合污的童文竟然不由分说，一把攥住了宋至雨的手，言辞慷慨地说：「你终于来了！」 「嗯…嗯？啥事？」宋至雨被他吓了一跳。 第44章 嘘 好像从来没有一天比今天还黑。因为天太黑了，晨会自然也就取消了，改用全校广播的形式。 「喂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地中海在广播站反覆调试话筒，一遍一遍灵魂发问，好像别人回答他就能听到似的。 「好的，能听到是吧。下面我开始讲话了啊——」校长又花了小半分钟开始清嗓子，清嗓子还能哼出调来的他是第一个。完了还特有感染力，搞得听到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和他学。他说的内容也不过老生常谈，就连老师们自己也不放在眼里，一个劲儿的叫自己的学生们别认真听，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才是硬道理。 「以上就是本次期中考试的优秀学生名单。请宋子鱼、宋至雨、童文、李枢、赵随便、郭南星、王都行……等同学于第二节课下准时到小操场集合，进行统一拍照。」 校长这还念着名单呢，童文犹豫再三还是暗戳戳地写了张纸条，塞到后桌去。他等了半天，直到地中海用喉咙唱完交响乐，也没见后面的人有回应。终于，童文忍不住回头，果不其然，宋至雨又在睡觉。 童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如果你把平时睡觉的一半的时间花在学习上，怎么会沦落到全年级第二的地步！」 宋至雨还朦胧着一双眼睛，懒懒道：「啧，瞧你这话说得，多招人嫌。你把这话大声喊出来，信不信马上就有人冲过来打你…和我。」 童文红了脸，说：「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太嚣张，我气不过。」童文指的是宋子鱼考了第一也就算了，还非嘚瑟地跑到学校贴吧里开贴子，大意说的是：在座的除了我以外，你们都是垃圾。 文理分班，宋至雨重回了好班，成绩也是不出所料的名列前茅，但是次次拿第一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虽然平时里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花在学习上的功夫一点也没比别人的少。 与他竞争的是宋子鱼，他该死的好像真的是个天才，是那种只要稍微一认真就能狠狠把宋至雨甩到后面的天才。相比之下，体弱多病还每天勤恳学习的宋至雨就是一个励志的普通人。 要特么鬼勤奋励志？求的就是天才。 宋至雨睡姿不改，伸手将童文塞的纸条够到面前。黄色的便签纸打开一看：你甘心吗？童文一板一眼的楷体字加成，还真有种震撼人心的效果。 宋至雨不为所动，撇了撇嘴对童文说：「实不相瞒，我得了厌学症，现在一看书啊是脑袋疼，胸口闷，一个不留神还直咳嗽，我估摸着自己多半已经是废了。踩在我尸体上前行，保二争一的任务就交付在你手上了。」 「正好你们都在，老师让我收集一下你们的座右铭到时候好贴到宣传栏的照片下面。」戴眼镜的班长说。 童文气鼓鼓地看了一眼宋至雨，挑衅似的在纸上写下了：我辈岂是蓬蒿人。ps：我要当第一。 第79页 「我没有座右铭。」宋至雨沉思了一会对班长说。 班长苦笑着说：「那就随便写一个。」 看着宋至雨在纸上随便划拉两下就草草交付，童文一脸失望地对他说：「胸无大志，何能成事。」 「等等，我要看看那个人写了什么？」童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要拽住班长的衣服，哪晓得这个人比谁都熘得快，人早就没影了。 再看一眼坐在教室正中心的宋子鱼，他此时正认认真真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在给郭南星那支永不断墨的笔开光。只有坐在他对面的郭南星面露难色，因为宋子鱼嘴里念念有词的是：「老子最牛逼，老子最牛逼。」 …… 前段时间因为在食堂这种公众场合喋喋不休被通报批评的郭南星最近吃饭的时候变成了面目表情丰富的哑巴。他用筷子捡起一块黄黄的流动物体，甩了两下子，苦不堪言。 慕容保保在一旁解释道：「菠萝炒甜不辣，什么鬼玩意儿？难吃到爆！」郭南星点点头，表示贊同。 周城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郭南星眼神看向后面那个戴红袖章的女孩，慕容保保立刻心领神会，翻译道：「该死，被那臭娘们盯上了！」郭南星对这种说话方式有些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城又问：「宋至雨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郭南星稍微想了一下，舌头一伸直，咳嗽了两下，然后整个人朝后一仰。 「这个形象，我知道。他死了。」慕容保保翻译到。 周城面色一沉。 「你特么在这瞎翻译啥呢，我让你给我翻译了么？你说桌面上这么油，我能趴桌上吗？」说着郭南星用肘部给保保就是一击。 「老宋说他有点累，要多睡一会。你也知道的，他这个人简直就是行走的空气品质检测仪，你看看今天外面这个天，估计已经爆表了吧。对了，他还特意嘱託我让你别去烦他。」郭南星对周城说。 「我吃完了，先回去了。」听完这话，周城面色又是一沉，脸色不善肉眼可见，但走之前还不忘将餐盒收拾好整洁地放在餐车上。 这不是周城第一次踏上理科楼，事实上，他曾很多次装路人走过宋至雨的教室，借着走过的十几秒偷偷扭过头看一眼窝在教室角落里的人。 这个点大家都在吃饭，教室里除了宋至雨以外没有别人，周城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宋至雨的睡姿有些搞笑，他仗着自己坐在靠墙的一边，一个人放着整张桌子不管，偏偏要往瓷砖和桌子的夹角那钻，是把自己当成会钻洞的地鼠了吗？周城轻轻地让宋至雨的头往外挪了挪，把手放在了墙面和宋至雨之间，手背顿时感受到了来自瓷砖的冰凉。就算是睡着的时候，宋至雨仍不放弃用口罩覆面，周城用空余出来的一只手轻轻将口罩往下拉了拉，将鼻子露出来以便于呼吸通畅，却瞥见脸颊的一侧红得有些不正常。 刚想进一步查看，宋至雨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皱着眉头挪动了一下身体，不清醒之间像是主动往周城的怀里蹭了蹭。周城也趁机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只是动作刚刚进行了一半。 「奇怪，我u盘到底放在哪里了……」张永祥闷头走进高二（2）班，一抬头与坐在教室后面的周城四目相对。 「我好像走错班了。」张永祥像被倒放一般退出了教室，可是抬头一看，上面的的确确写着高二（2）班。 张永祥用手指着周城：「不对！让我想想，你你你是那个……」 周城心中一阵慌张，一面看着怀里的宋至雨的眉头蹙得更深，好像即将醒来的样子，一面讲台上的张永祥指着自己的手越来越近，一副我把你们抓个现行，马上就要送出去法办的模样，情急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把竖起的食指放在嘴唇中央，对张永祥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嘘——」 张永祥先是一愣，随即压低了嗓音，低吼道：「给我滚出去！！」 周城讪讪地将手从墙缝抽离出来，蹑手蹑脚地滚出了高二（2）班的教室，迎面碰上了洗筷子归来的童文。看着陌生的面孔，童文心中也燃起了一丝丝怀疑，难道自己走错班了？ 「糟糕，我不是来兴师问罪问他为什么又不吃中饭的吗？」周城懊恼地敲打了下自己的头。 宋至雨揉揉自己睡得有些发肿的眼皮，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蒙了时空穿越了，刚刚出教室门那个人的背影竟然有点像周城的。 「额刚刚门口有人问你吃了吗？」童文没头没脑的对宋至雨来了这么一句。 …… 下午班上一直暗戳戳流传着一个消息：今天晚上晚自习可能会取消。最初的版本是这样的，说是今天的天气太差了，所以今晚的晚自习取消了。中间流传的版本是这样的：因为有雾霾了，不仅今晚的晚自习取消了，往后几天干脆要停课了，至于雾霾是什么东西还有待商榷。 不过不知道话传到哪个人的嘴里变了味，最后直接变成了：你知道最近天气为什么这么差吗？因为世界末日快到了，学校要完蛋了。 大家都是快成年的人了，经历过2012谁还会信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不过这个消息的确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买下了希望的种子，并且时间越临近放学，就越发的躁动不安。 第80页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课在这群理科生心中大多没什么存在感，在加上语文老师本身就是一个说话文文弱弱的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的，大家就肆无忌惮地讨论起这件事来了。 下课铃一响，早就收拾好书包的郭南星已经准备跑路了。不料张永祥一人犹如黑云压境。 张永祥厉声道：「坐好！谁告诉你们放学了？」 四下都是一阵沮丧，并在心里把传播假消息的人拿出来鞭尸。 「肃静，等别的班都走了，我们再走！」张永祥画风一转。 「我四十米的大刀都拿出来了，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竟然希望这样的天气一直持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雾霾刚刚流行的时候，我真的放过雾霾假（望天） ps：预计五十章左右会完结。 第45章 烤山芋 颓废的人生就是刷完牙之后还想偷偷喝一碗糖水。——随便说说 「老宋快点走，别在座位上磨蹭了！」郭南星偷偷对宋至雨说，「嘘——老翔忘记发练习册了，咱们得快点走，不然他想起来就晚了！」 「那快走，我不带书包了。」宋至雨当机立断。 刚出校门郭南星就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宋至雨问他在看什么，郭南星爽快地回答道：「我看看你老相好人在哪呢！」 郭南星没少这样调侃他们两个，说来也奇怪。以前宋至雨和周城还不是那档子关系的时候，宋至雨还能腆着脸说：「怎么着，我就乐意和我们家老周天天腻在一起。」现在真的成了，从前张口就来的腻歪情话反倒成了禁忌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臊得慌。 「滚。」所以宋至雨简单粗暴，以一字回应。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们两个有故事。」郭南星从中嗅出了一点端疑。 宋至雨想到了童文对他说的话，他现在把这句话送给郭南星：「如果你把你说话的时间匀一半给学习，成绩会比现在好得多。」 郭南星摇摇头，不以为然：「这话说得轻巧。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是的，做不到。宋至雨突然意识到想要回答童文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仅仅是做不到而已，做不到一心一意干任何一件事情，因为累。 这么想着，宋至雨突然觉得后颈触及了一个微微发烫的事物，抵着的触感像是老旧的枯树皮，心下一惊。他回头一看，周城手里捧着个大山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特么吓死我了……」宋至雨倒吸了一口气，觉得吸进去的都是浑浊。 「刚刚这有个大爷卖油桶烤山芋的，我闻着挺香就去买了俩。这个是给你的，还烫着呢。」说着周城拉开校服拉链，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稍微小点的山芋，交到了宋至雨的手上。宋至雨双手捧着这颗并不算大的山芋，感觉自己的掌心和指尖贪婪地从中吸取热量。 「来来来，我来替你撕开它。」周城在它焦黑的外壳上揭开了一个小口子，靠近表皮的地方呈现热烈的橘红色，咬一口，里面则是金黄色。如果天再冷一点，上面还会冒出蒸腾的热气。 大雾天里，一切都如印象油画般朦胧着，只有他们两个手里捧着的橘黄色山芋是这个雾天里唯一的暖色，像两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虽然宋至雨此时并没有什么食慾，但还是象徵性地咬了一口。 「甜的。」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买的。」周城言语之中透出了一丝得意。 半路趁周城不注意的时候，宋至雨就把它悄悄塞进了校服口袋。 这个时间点正好撞上上下班高峰期，又因霾重，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城市的生活节奏快，再加上n市人民普遍不太温和的性格，汽车的鸣笛声时而有节奏、时而只是胡乱地嚎叫着，明知道前面的车子早已无路可走，还是要狂按汽车喇叭催促，也是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急躁。 被感染了，宋至雨也有点急躁。他的心跳声好像逐渐与「嘟嘟嘟」的汽车喇叭声共鸣，久而久之演化成了一种特殊的鼓声，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宋至雨尽力调整自己的步伐，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改变走路的频率，都无法与心中的鼓点保持一致，不由得有些着急，以至于额头沁出了汗水。 「怎么不走了？」原本与宋至雨肩并肩走路的周城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在了前面，他回头询问宋至雨。 「欸？我不是一直在走路吗？」宋至雨觉得周城这话问得奇怪。 周城的表情已然有些凝重，说：「你最近…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和我说实话，不要骗我。」还没等宋至雨回答，紧接着周城又补充了一句。 宋至雨嘴角下意识就扯出了一个假笑，不过他此时戴着口罩，周城并没有看到。为了证实自己能跑能跳，他快走了几步，超过了周城。 「你都这么说了，感觉我只要回答『不是』就是在骗你啊……好吧，有那么一点点，但真的只是一点。」宋至雨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很真诚地说。 「真的？」周城半信半疑。 「假的。我好累，你背我走吧。」宋至雨发凉的手拽住了周城的校服边，方才闭起的眼睛竟一直未睁开。 周城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还是尽自己的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地语气说：「这回你就不害怕影响市容了？」 第81页 按照宋至雨的逻辑，情侣之间的亲密举动在学校不符规矩，在公众场合里影响市容。 宋至雨趴在周城后背，并不理会对方的调侃。天还不够冷，周城里面还没穿校服内胆，宽大的校服外套在领口处敞开了一截，不过宋至雨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用手把它扒拉得再大一点，然后默默地将头靠在肩膀和脖子形成的夹角之间。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蛮自私的人，就比如现在，明明知道自己感冒咳嗽，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你近一点。」 周城眼带笑意：「比起以前推开别人就跑，完了自己还差点摔一跤，你现在的进步真的是相当的感人。尤其是感动到了我这个人。」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宋至雨稍微地红了一下脸，还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鼓声一直在。 周城放心不下宋至雨，坚持要把他送到家才肯回去。到了单元楼下，周城又得寸进尺，说要送他上楼才安心。腿长在周城身上，宋至雨也没法拦着，只好由着他来。 周城反覆叮嘱道：「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医院看看，你要是不去，我就在你家楼下喊你到你去为止。」 「真啰嗦，知道了。」宋至雨挥了挥手，想赶走周城这只苍蝇。 「这样才乖。」说完，周城快速地在宋至雨头上亲了一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飞身下了楼梯。 宋至雨随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想要伸手去拿钥匙开门，才想起来钥匙放在书包里没带回来，只好伸手去按了门铃。门铃刚响了一声还没到，就开了。 简直就像是一直站在门口一样。 「没想到回来这么早，家里头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王智均略带歉意地对宋至雨说。和昨天一样，他依旧蹲在厨房里收拾垃圾，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他的手臂侧面多了一条长长的指甲划痕。 「刚才在门外和你说话的人是？听声音像是你那个同桌？我记得他好像姓什么来着……周？」王智均随口一提，他与周城不过上学期见过一回，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还记得他的声音。 「和你没关系。」 走到客厅里，是翻到在地的椅子和一桌子的狼藉。宋至雨想把它扶起来，但是觉得弯腰实在太累了，就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没礼貌也叛逆得很，你不要放在心上。」宋妈对王智均说。 王智均笑了笑，没说话。 宋至雨自己房间里的布景倒是没有变。铁窗、书柜、单人床，就连书桌下面的垃圾桶里的废纸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宋妈一向很乐意替宋至雨打扫屋子，不过今天没有。宋至雨自己也懒得打扫，索性就放在那，等明天再说。 …… 宋至雨借着洗漱的时候才照了照镜子，右边的脸已经不肿了，只是还有点发红，别的地方倒是一视同仁地苍白。他要是个姑娘大概心情还能高兴点，不是说每个长相偏柔和范的内心一般都有个当肌肉猛男的梦想么？当然这事没求证过，只是宋至雨自己这么想的。 牙膏快用完了，宋至雨废了半天劲才挤出来一点点。牙刷柄子才往嘴里一杵，嗓子浅的宋至雨就觉得一阵子得犯噁心，连着咳嗽了几声，又漱了好几遍的口才有所缓解。 「怎么了？」宋妈的声音朝这边传来。 「没事，你不用过来。」宋至雨浅浅地回了句，也不知道宋妈有没有听到。 一番举动下来，手也有些颤抖，想要将漱口杯放回狭小的洗漱台的时候，又连带着碰倒了放在台子上的其余两个杯子。牙刷、塑料杯散落了一地。 只是，刚刚想要弯腰下去捡的时候，宋至雨突然觉得心下一沉，有瞬间失重的错觉，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他胸腔的位置好像被人捆上了麻绳，并且还在一点点收缩、勒紧。 「你个冒失鬼，在家你还能摔跤，还不快爬起来，地上不凉啊？」宋妈随口责备道。 宋至雨闻声动了几下，用残存的力气勾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妈，我好像爬不起来了……」 以前，宋至雨作死的时候听过一首曲子，叫《鼓魂》。鼓敲到最激烈的时候，还伴有沙沙的电流或者钢锯声，很像呼吸时候的感觉。 后面的事情宋至雨就记不大清了，隐约之中自己仰着头躺在什么东西上，一个戴口罩地人反覆自己耳边问：「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听到也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山芋就是红薯或者地瓜。 写到中途，突然觉得某某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大雾） 第46章 我只想要甜 宋至雨双眼因失焦而迷濛着，本来就自带雾气的双眼此时模糊更甚，不过视野中白色占据了主导，耳边又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不用猜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对焦，快，对焦。」 宋至雨妄图用语言系统来辅助视力的重建，只是话到嘴边，清晰的文字就变成了断断续续地呓语。但神奇的是，也就是喊了这么几声之后，宋至雨的视线真的逐渐清晰起来了，剩余的一点不明朗那是因为他本身就近视。 「现在相机都没有声控的，你还想要声控自己？哦对了，我在你衣服口袋里掏到一个被压扁的山芋，就好心替你扔了，感不感谢我？」来查房的医生看到宋至雨地举动，忍不住开口调侃起他来。 第82页 「咳…咳咳！」宋至雨着急着讲话，反而引发了一阵咳嗽。 见宋至雨反应激烈，医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笑话并不能引起对方的共鸣，即使转移了话题：「最近这倒头天气是真的不好，pm2.5aqi指数分分钟500以上，又加上秋冬换季心血管疾病高发期，小伙子你也别难过，生病是正常的。你看看你左边那几床今年都七十好几了，还不是坚持锻鍊、坚持治疗，笑对人生？」 临床的大爷似乎听到了这里在谈论他，本来痛呼的声音不由得收敛了一点，隔着氧气罩对宋至雨投射了一道和善的目光，硬生生挤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只是脸上的皱褶太多，看起来更吓人了。 宋至雨有些别扭地将头偏向另一边。 「你再看看你右边的那床，人家年龄比你还小呢，却活得比谁都励志。」医生顺着宋至雨的目光继续鼓励道。 临床的男孩大约小学六年级到初中的年纪，一只手还打着吊针，但他此时已经躺卧在病床上，颤抖的手里握着半截铅笔，在写着数学试卷了。就是他眉头拧成川子，嘴角都快下撇到下颌骨的面部表情，多多少少暗示了一下爱学习并非他所愿，但是当他注意到了宋至雨的目光之后，突然手也不抖了，开始奋笔疾书，脸上的神情坚毅而认真。 「浩然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医生笑眯眯地夸了他几句。 得了他夸奖的小孩面色不改，只是在医生没注意到的时候，眯起了一双丹凤眼沖宋至雨狭促地笑了笑，笑着还不忘做了一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 大拇指向下——你个菜鸡。 「怎么了，你把手伸出来干什么？要拿什么东西？是不是想喝水？」医生不解地问宋至雨。 「作业，我…不…能…输…」 天天被童文的刺激式劝学捶打锻鍊的宋至雨这一次竟然被一个小学生激起了强烈的胜负欲。 稍微心情一激荡，宋至雨就感觉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昨天的感觉他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所以赶紧调整好心情，正好他此时觉得颈部连着肩膀都酸痛得很，就眯了眯眼睛决定继续睡会。 只是刚睡了没一会，就觉得脑袋被什么投掷过来的东西打了一下，宋至雨用在床上摸了一摸，找到了一只断了半截的铅笔，面色一沉。 「看你一直不说话，我有点害怕。你能陪我聊聊天吗？」这个叫浩然的小学生对宋至雨说。 「不想说话，你和别人聊吧。」宋至雨摸了摸脑门上的红印子，有些心累自己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遇到话痨。 小学生强行无视掉了隔壁大爷投递来的期待的目光，委屈地说：「他们都太丑了，我不要。」 一地晶莹的泪珠不知从何人眼角流下。 …… 病人们的微表情交流随着宋妈的到来而被打断。一进门，宋至雨就注意到今天的宋文比前几日又憔悴了一点，眼眶还泛红，应该是刚哭过不久。 宋至雨问：「我们收拾东西回去吗？」他其实还挺想快点回去的，这么长时间周城没有联繫上自己，不知道会不会着急。 宋妈一反常态地温柔：「不急，再等等。」 「哦，没事，正好我也不想去学校。」 宋至雨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是要死了吗？」 「瞎讲，你个小屁孩子一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宋妈用手指戳了一下宋至雨的脑门，说：「听医生意思可能是要做个小手术，具体情况还是要检查完之后再说。」 最近生病的人果然挺多，做彩超的队伍就拍了老长一条，站在队伍末尾的宋至雨百无聊赖就问宋妈借来手机玩了一会。犹豫了半个小时之后，宋至雨最终还是决定给周城发一个简讯。 「去医院了，没事。(*^▽^*) ps:此条消息发自我妈手机，切勿回复。」 宋至雨的手机几天前被看门的老大爷收走了，说是毕业之后统一归还。不知道到时他转学办理手续的时候能不能顺手把它要回来。可能是觉得自己说话语气过于生硬，宋至雨面无表情地在文字后面加上了一个自认为还挺可爱的颜文字。发送完之后，他就删除了简讯。 好不容易队排到了宋至雨，医生又临时有手术，留着他一个人敞着怀在监察室等了个把小时，真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特别是躺久了，四面灌风，某些部位凉飕飕的。 …… 「你这横着的三道再加上后来的一竖，就是个丰收的丰字啊！相信我，来年会有好事发生的。」还是刚刚的那个爱说冷笑话的医生，指着宋至雨因为瘦而可见的肋骨，开着一些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懂的笑话。 胸片、心电图、心脏超声、腹部b超、血气分析等一通检查下来，之后又领了一堆药，最后宋至雨仍躲不了胸口被拉一刀的命运。 一通检查之后宋至雨已经有些麻木了，仔细想来之前早有预兆，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不算惊讶。 回家的路上，宋至雨心情竟然不是那么糟糕，就是很平静，似乎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会改变他什么，毕竟又没有什么生离死别？ 「刚买完房，家里还有钱吗？要不然就算了吧，我倒是感觉自己没什么大事，反倒白白去医院给人拉一刀。什么都不做，你看我现在还不是照样有说有笑的？」宋至雨一路上忙着安慰沉默不语的宋文。 第83页 宋文盯着宋至雨看了十秒有余，最终还是没有从嘴里说出任何一个字，只是默默地把儿子揽在怀中，一边又一边摸着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 这个时候宋至雨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情感缺乏的机器，还特没心没肺地对宋文说：「让你当时没听我爷爷的话，扔了我偷偷生二胎，现在后悔了吧。」 顶着被宋文揉乱的鸡/窝头,一个人回到房间的时候，宋至雨才突然有点后怕。 啥都不做还能自我欺瞒，手术有风险，自己又一向是个倒霉蛋，万一那个不算高的失误率就降临在自己头上呢？那岂不是什么都来不及说，就什么都结束了？ 以防万一是不是应该写封遗书？例如嘱託郭南星替他给自己电子宠物偶尔喂喂吃的，洗洗澡，别饿死了或者脏死了。之前他养得不错，甚至自掏腰包给它买了个服饰，所以宋至雨希望郭南星能继续养一会。 假如有葬礼的话，宋至雨希望来的人都不要太过悲伤，但最好也不要太过火。如果大家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坟头蹦迪的话，他会很没有面子。所以理想的状态是，大家都不是真的悲伤，只是象徵性地假哭一下，给个面子，意思意思。 还有，极个别的人，希望他不要把早恋当爱情，以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过私心作祟，希望他到时候最好还是真哭一下。 这么想着，宋至雨就随便拿了一只0.5毫米的黑色中性笔在一张废弃的横排作文纸上写了点内容。这可能是他最有文采的时候，洋洋洒洒竟然写满了一面纸。 写完之后，他从头到尾仔细端详了一遍，修改了几个错别字之后，就皱着眉头把它撕碎、揉烂扔进了垃圾桶。 语文老师不是一直说他写作文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吗？现在这满篇矫揉造作，极似青春疼痛文学的文字又是出自谁之手？宋至雨被自己写出的东西噁心到了，抖落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要死就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后面的事情，多少年后回想起来，宋至雨都是一副问号脸的表情，他宁愿承认自己人格分裂，也不愿意承认打电话的人是他。 一通电话打了五六次都没能按对号码：错了，重打，又错了，删除重新打……宋至雨心里越急，手上的动作就越乱。 「餵？嗯？我在的。」周城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明显是已睡下了，现在是被他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你怎么不说话？」 宋至雨沉默了一会，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晚上睡觉为什么不把手机静音？」 对面笑了笑：「静音了还怎么第一时间接你电话。我不光没静音，还把你和你家电话的铃声都设置成了大公鸡叫，绝对不会错过。」 宋至雨：「啧，真难听。等会换掉。」 周城：「好好好，我现在就改。你学个土拨鼠叫，我录下来当手机铃声成不？」 宋至雨：「不要……你的手机铃声就不能是正常人类能发出来的吗？」 周城：「有啊，你要是…说个我喜欢你什么的，马上就有了。当然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说…就是了。」话说到后面，周城自己都越说越没有底气。 「我喜欢你。」 尴尬的事情就发生在这里，宋至雨在说完第一个「我喜欢你」之后就停不下来了，一连对着周城说了十几个喜欢你，说道最后哭腔已经藏不住，眼泪和鼻涕动情地流了满脸。 周城就是再神经大条也意识到了宋至雨的不对劲，继而认真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至雨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灵机一动，对周城说：「老周，你猜猜我今晚喝了几瓶酒？嗝。」他还假模假样地打了一个酒嗝。 周城果然信以为真，不再追问，紧接着深陷了「你为什么要喝酒？」，「和谁喝酒？」，「喝酒为什么不带上我？」的思维怪圈里。 直到以后，周城和宋至雨一起在家里喝酒的时候，他才知道宋至雨不仅是个一杯倒，而且醉了就睡，只会懒洋洋地傻笑根本不说话，这个谜团才算正式揭开。 挂断电话之前，还特可怜巴巴地对周城说了一句话，以至于以后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要抓耳挠腮，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我不想要和你同甘共苦，我只想要甜，就和我们那天吃的山芋一样甜，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虐，只要甜啊啊啊啊 唉，我不懂爱情。 第47章 惊喜 「好，说什么都好。你先把眼泪擦一擦，咱们再慢慢说。」周城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我…我才没哭。」说着，宋至雨抽了一张纸巾狠狠地吸了一下鼻涕，心里早就骂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这个玻璃心。 宋至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会说好？」 周城：「当然。」 宋至雨做了一个决定，倒也不是临时起意，说：「唉，那你以后就当没我这个人吧。咱们…散了得了。」 「不行。」周城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了。 「嗯…嗯？你他妈赖皮！」这转折太过于自然，宋至雨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耐着性子妄图疏导周城，「早恋是没有好下场的，咱们又不可能真的过一辈子，你说对不对？」 「我不管，我现在只想跟你过一辈子。以前没见着你的时候我还可以说服我自己，只是孩童心性一时念起，不算数。一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如果能频频偶遇，那就一定不仅仅是缘分那么简单。除非你真的讨厌我、厌倦我了，不然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这句话说得很是动情。 第84页 宋至雨：「我早就看你小子不耐烦了。」 周城：「我不信，你刚刚还说喜欢我。」 宋至雨：「……」 周城的话乍一听很唬人，但实则经不起推敲。宋至雨感动了一瞬之后，冷静思考了一下，说：「等等，后面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面的周城明显沉默了一会，然后支支吾吾地对宋至雨坦白：「我…抄电视剧上的。」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复杂。我只知道我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心是真的！」 周城的脸、周城的声音就是有能让人在他面前坦白一切的魔力，本来预料中的凄悽惨惨的分手告别变成了两个男生像菜场买菜大妈砍菜价一样，你退我进，此消彼长。 宋至雨：「我要是手术完没啥大毛病自然会主动联繫你，这期间你别来看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状况……」 周城：「来个五六次成吗？」 宋至雨：「最多一次，不准带水果篮，不准叠千纸鹤。」 周城：「好吧，三次。」 宋至雨：「两次，成交。」 …… 由于连绵数星期的咳嗽，肺部感染，手术方式只能採用的是最传统的正中切口。手术还算成功，只是下手术台之后血压一度偏低，甚至失去了自主心跳，差一点就要被塞一个起搏器。 宋至雨似乎很容易在倒霉与还算幸运的边缘疯狂试探。 周城来的时候，宋至雨正巧睡着了。为了保持呼吸通畅，他微微侧着头，紧皱着的眉头和偶尔颤动的睫毛暗示着他此时睡得不是很安稳。周城看到宋至雨颈部穿刺的痕迹，想起来他明明是个连抽血都要害怕地抖三抖的人，鼻头不由得有点酸涩。 宋文进来的时候，她看到默默坐在床边的周城，神色有点怪异地沖他点了点头。本来想开口训斥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倒是旁边的小学生精神一直很亢奋，一只用手指着周城，发出惊呼。 「快看，老外！」 害得周城一脸难堪地对他做他嘘声手势，并答应下次来的时候给他买糖吃，这才作罢。 宋至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到床边有一块被掖起来了，他有些艰难地把它掀开，里面是几个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慕容保保：想念你，也想念你的数学作业，快点回来~ ——童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远离狐朋狗友，打倒宋子鱼。 ——宋子鱼：一句话，清华还是北大，我等你。 郭南星的字太多了，不想念。 「噗——真幼稚！我们年轻人从来不玩这一套。」隔壁的小学生看着宋至雨艰难地辨认千纸鹤上的字迹，忍不住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宋至雨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默默地将千纸鹤扔到了地上，却牵动了伤口，脸色一阵变化，最终流下了两行老年人的泪水。 过了几天，一个面向冷酷、脖系红领巾、肩佩三道槓的女生带了一打练习册来，并且将它们无情地摔在了小学生的床上。 小学生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地甜美过：「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呀？您看，这作业…」 宋至雨心里冷笑一声，开始面无表情地装死：「哎呦，疼。我晕了。」 小学生腆着脸说：「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宋至雨：「放。」 小学生毫不犹豫地将周城出卖了，他说：「前几天来了一个变态大哥哥，他趁你睡觉的时候偷亲你！」 「滚！」 不过在那之后，周城真的就没再出现过了，最后一条简讯上周城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自此杳无音讯。 「所以你的惊喜就是和我玩彻底失踪吗！这就是你特么说的一辈子？？」宋至雨按捺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 一个月后 「12，」他数道，歇了一会又说，「11，」然后是「10，」和「9」，接着几乎同时数着「8」和「7」。一个头发略长的男生面朝窗边，坐在病床的侧面，只留了一个单薄的背影。 老大爷病癒之后，笑呵呵地给了宋至雨和小学生两根棒棒糖。临床的小学生总是很聒噪，那个时候宋至雨刚从监护室回来没多久，又倒霉地引发了气胸的併发症，心情一直不算很好，只觉得他成天叽叽喳喳很是烦人，大多数时候都选择冷眼相对。 等他逐渐行动自如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着实有些伤人，终于下定决心当一回温柔的大哥哥的时候，那个一直看起来健康聒噪的钉子户小学生却一个人走了。 也是，健康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住在医院里呢？ 这所医院的历史很是久远，据说是在二战的时候建立的，所以整个楼体都很陈旧，设施也相对老旧，爬山虎十一年如一日地铺满了整个墙面。宋至雨的病床靠在墙边，呆得日子不算特别久，但也算看见了叶子从青葱绿色变成了枯黄色以至于脱落。 「在自言自语啥呢？」那个冷幽默的医生问。 「六，现在已经是五了。」 「五什么？你又在数什么呢？」 宋至雨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说：「叶子。爬山虎上的。等到最后一片叶子掉下来，我可能……」 「不用等了，我现在就给你揪下来!」还没等宋至雨话说完，医生就已经抢先走到窗边，一把拽下了那片摇摇欲坠的叶子，留下了光秃秃地藤蔓。 第85页 宋至雨无语地看着他：「你……」 「你什么你，在这装什么欧亨利？快收拾收拾东西滚回家，你阿晓得现在医院床位很紧张的？」宋至雨难得凝聚起的文艺细胞就这么无情地被打散了。 出院第一天，宋至雨就去理发店剪了个头。可惜这次的理发师手艺不精，擅自主张地给他推了时下最新款地男式发型，让他顺理成章地缩在家里不敢见人。 术后宋至雨恢复地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但总体情况比起从前肯定是好了很多。不管怎样，曾今那些数着手指过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 只是洗澡、换衣的时候宋至雨偶尔瞥见胸口上二十多厘米长的伤疤，才会想起来手术前把药当饭吃，在术后恢复室里忍着胸骨被锯开的痛楚通过喉咙里插的管子拼命往外咳痰的场景，以及术后恢复不佳时常低烧的昏沉之余，耳边还充斥着临床男孩大谈他的孤独论和贴心护士不厌其烦地鼓励声音。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睡着的样子超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哎！」 「哦，是吗？不会是得绝症的那种吧。」 如果不是真的被人剖开过，见过里面的红的白的五脏六腑，宋至雨还是很愿意相信人类身体里装得只是灵魂而已。 …… 搬家前，宋至雨又回了一次七中。当时还在上课，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都是寂静一片，宋至雨只是在校外的橱窗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 橱窗一向换得勤快，但是换来换去也就是那几个人。而且自从上回徵集座右铭之后，这个传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粗略地看下去，都是一群没个正型的。 ——赵随便：随便。 ——王都行：我都行。 ——郭南星：激励我砥砺前行的话语有很多，如果我只说一个是对其他名言的不负责，所以现在的我只想知道宣传栏的字数上限是多… 最虐的还是童文，宋至雨他离开之后，又等来了宋子鱼，永无出头之日。别人都是正面照，而他可能积怨太深，头微微向侧面倾斜，望向第一的位置。童文照片底下的座右铭也省去了前面的名言，索性直接露骨的写了：「我要当第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身为第一的宋子鱼写得却是：低调，低调。 整体看下来，老老实实地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李枢简直是个无聊的凡人。 「大白天你不上课，在学校外面瞎晃什么？等等…我好像记得你，你是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了两句《最后一片叶子》原句 第48章 老大哥还在看着呢 「你是那个要炸学校的！」说着大爷就要伸手把宋至雨往学校里拖。 「我不是，我没有……」 还好宋至雨反应机敏，左右闪避，躲过了大爷的攻击，趁其不注意，一熘烟就跑得没影了。 …… 重新站在学校门口，宋至雨已经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了。又念一年高二，不过宋至雨本身入学的时候年龄就比常人小一岁，现在只不过是重新回到了该有的时间线了。 新学校比起窝在城南一隅的七中大了不止一倍，一个年级竟然能有几十个班级之多，而且採用的是封闭式管理，一个月才给回家一次。 第二次上高二，第二次分文理，但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如果能重来，我还要选物化。 宋至雨到学校的时候比预定的开学日期晚了几天，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搬进宿舍的最后一个人。宋至雨到的时候学生们都在上课，除了他自己以外，整栋宿舍楼里空无一人。宿舍六人一间，有电扇无空调，每一楼层都相应地配备一个盥洗室。学校的设施都是寻常设施，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能就是摄像头出奇地多。 并且你往前走几步，摄像头好像也跟着人的步伐转动似的，宋至雨停下脚步专注地看了一会，发现它丝毫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才确定这的确是错觉。 等到晚上室友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匆匆地和宋至雨打了一个简短的招呼，然后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柜子前拿着自己的牙刷毛巾去了盥洗室。人情淡漠成这个样子，就连宋至雨也是头一回见，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失落，不如说反倒相处起来更轻松一点。 这个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悽厉的哨声，响彻了整栋楼。 每个宿舍门上都挂着一个时钟，宋至雨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此时时间正好是北京时间十点整。原本还在稀稀拉拉收拾柜子的室友听到哨声之后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一分钟之后，几个人竟然在宿舍门口秩序井然地排起了队。 「快点过来！」站在队伍最后的室友好心提醒宋至雨。 排队走到长廊，室友用眼睛瞟了一眼两侧的摄像头，对宋至雨说：「喏，看见没。这就是老大哥。」 直到晚上熄灯睡觉的时候，宋至雨因为起夜上厕所，一出门就被一个巨大的手电筒给照懵了，这才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老大哥正在看着你」。 照理说虽然学校一个月不放假，周六周日还是存在的。课是不用上了，那就用来全科测验吧，两天九门也够你们喝一壶了吧？ 考完试，行事作风和机器人没两样的室友竟然塞给了宋至雨一张纸条。 第86页 「等会打球不？」 「对不起，我不太会。」宋至雨看到纸条明显一愣，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别啊，新同学还不抓紧时间联络联络感情？长这个子就是不会投往里扔也行啊。你看见第二组第五排的那个戴眼镜的了吗？他叫方川，人看起来长得跟豆芽似的比你还瘦，打气球来虎虎生风，比谁都猛！」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 「这傢伙有个怪癖，打球的时候喜欢边打边念诗！」 ……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进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哎，我又进了。」 「你他娘的快给老子闭嘴！」趁着方川投进球之后念诗的瞬间，室友眼疾手快一个猴子捞月将篮球抱入怀中，一个健步就往回沖。只是还只是往前跨了两步就被方川及其队友瞬间团团围住，室友环顾四周，队友不是离他太远，就是自顾不暇，放眼望去唯有宋至雨一个人在球场上宛若老大爷散步，无人防守。 室友虚晃了几下，做了几个假动作，然后寻得机会将球传给了散步的宋至雨。 「接球！」 本来宋至雨一人站在球场上跟过无人之境一样的，不攻、不防、不抢，就差把两个手插裤子口袋了。能把篮球打得与世无争的，应该是头一个。 宋至雨刚想伸手挠挠头，突然手上多了一个球。 「快，回防！」被夺球的小眼镜方川发出懊悔的喊声。 来不及迟疑，宋至雨以肘为轴，改双手持球为单手运球。球场上瞬息万变，就算是刚刚室友突如其来的传球让大家措手不及，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一齐朝宋至雨的方向奔来。 球打击水泥地发出健康有力的回响，宋至雨才突然想起来他其实也是会打篮球的。在宋至雨的身高还远比现在离球框远的时候，他就已经会了，不一样的只是一个黑天一个白日，一个是独自一人，一个是浩浩十人。 他明明一向很有运动天赋，明明学起任何一项体育运动都比别人要快。 眼前几个人的动作比电视上的要缓慢得多，宋至雨三两下就闪避了他们的围捕，来到了篮筐之下。球入篮筐，与绳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此时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欢畅感。 「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老宋，看不出来啊，你牛逼啊！」室友兴奋地摇晃这宋至雨的肩膀，和平时的一幅机器人死人脸完全不同。 宋至雨不着痕迹地按压了一下胸口的位置，说「你们先打着，我去趟厕所。」 室友还沉浸在终于反超方川的兴奋中，匆匆说：「成，你速去速回啊。隔壁几个学长说等会要跟我们打场友谊赛。」 篮球还未落地，新一轮的攻防就毫无间隙的展开了。 宋至雨并没有去厕所，只是在附近地洗手池坐了一会，想像中因为运动带来的心脏负荷感并没有出现，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虽然一直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地模样，其实自己私底下谨小慎微得很，对于一些细微的身体变化都敏感得很。当然了，敏感害怕是一回事，使劲作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三伏天过后又来了个秋老虎，一番运动下来，额头竟然出现了汗水。宋至雨拧开略微生锈的水龙头，从管中渗出的水一开始还呈现黄色，流了一会就变成清澈的透明色。 坐着的间隙，又来了一个打篮球的男生。他一出场就带着全身蒸腾的雾气，好像一个刚从蒸笼里新鲜出炉的包子。他应该是注意到了宋至雨的目光，沖他点了点头，然后就低头将水龙头的旋钮开到最大，整个人猛灌了几口自来水。他嫌弃这样还不过瘾，索性直接将头对着暴走的流水就是一顿狂沖，边沖还边甩头，溅得水花四处都是。 宋至雨躲闪不及，在他打开水龙头的剎那间就被溅了一身。 「不过，这样好像很凉爽的样子……」 宋至雨看着这位豪放不羁地仁兄，有些意动，也学着他的模样将水龙头开大了点，然后将头慢慢凑近了水花。 「冷静！你…你不可以这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宋至雨背后响起，宋至雨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迟疑了一下，回头一看。 是伸出尔康手的周城。 也不知道周城从哪里拿来的毛巾，宋至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条蓝色的运动毛巾盖住了头部，随之而来的是周城的一阵用力揉搓。 「你怎么能用凉水洗头呢？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啊？」又是熟悉的声音。 「我没有，你快给我松开。」宋至雨无奈地说。 「我不信，你每次都这么说。」周城固执地继续给宋至雨擦头发。 「再不放开的话，我要被你的汗臭味熏到窒息了。」 「这…这是新的！」周城这才一脸窘迫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可还偏偏选择缓慢地一点一点将这条蓝色的毛巾掀开。 四目对视，宋至雨见到了一脸痴笑的周城，问：「你傻笑什么？」 周城这回倒是腼腆得很，笑着说：「你有没有一点觉得这样有点像掀盖头？」 「没有，一点都没有。」宋至雨顶着个被周城揉成鸟巢的发型，回答地很干脆，很绝情，心里想得是：这世上哪有蓝色的盖头，还有凭什么是你来掀我盖头，不是我掀？ 第87页 宋至雨停了一会，继续说：「我就是想洗把脸凉快一下，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还有，你怎么跑这来了？」 周城却是没听到宋至雨的问题一般，眼睛盯着宋至雨被溅了一身水的衣服，喊道： 「哎呀，你湿身了！」 周城这一嗓子，旁边的老大哥都差点没把持住，头不小心磕在了水池台子上。 宋至雨听这话真想眼睛一翻，就地昏厥，一时竟无言以对。 宋至雨一时也是脑袋被周城踢了，也开始口不择言：「日，请注意你的措辞。老子不仅湿身，还湿身/诱惑你了怎么着！」 不料事情的始作俑者周城倒是一脸无辜地说：「公众场合这样不太好吧，老大哥还在边上看着呢。」 「走走走，我们找个地方来个换衣y。」周城推着他就往宿舍里走。 宋至雨不禁怀疑：「你？你真的是周城吗？」 「老外说点英文不是很正常嘛？」周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周城：前几天你们还叫人家小周周，大宝贝，小城子，今天怎么就变成老周了嘤嘤嘤 宋至雨：老周？ 周城：哎！老周来了~ 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第49章 昨日重现 一楼的化学实验室内 刚进教室，周城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脱完了自己外衣似乎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就开始扒里面的那一层。 宋至雨警觉地问：「打住，你要干吗？」 「你的衣服潮了，我的换给你。」还没等宋至雨伸手制止，周城就已经将上半身脱了个精光，挺拔的身材不过分夸张，恰到好处。 「我的衣服比你凉快，我不换。而且…之后，你穿什么？」宋至雨不自然地别过头，不让自己的视线正对着周城。 「我不是还有外套吗？你说我脱都脱了，完了还要被你拒绝，一个人光着膀子处在这，我多尴尬。」 一个劲儿的忸怩会像个娘们，宋至雨也决定不再推脱，卸了自己被沾湿的短袖，然后一鼓作气地将周城递来的衣服套在自己的头上。 宋至雨转回身体，催促着周城：「换好了，快走吧。」 「等等，你衣服纽扣没系好。」周城叫住了宋至雨，手指在他的衣领处摩挲了一阵子，将错乱的纽扣回到它应有的位置。领口的第三颗纽扣扣在了第一个缝隙里，衣服自然在领口处留下了一个缝隙，周城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却不小心窥探到了胸口上有些狰狞的伤痕。 周城面不改色地将剩余两个扣子重新扣好，结束之后才感觉到不小心触碰到宋至雨皮肤的手指心开始发烫。 「还疼吗？」说这话的时候周城觉得自己的下嘴唇在忍不住颤抖。 宋至雨感觉现在的场景有点怪异，他摇了摇头，说：「早就不疼了，不过现在…有点痒。」说着他就想伸手去挠挠胸口有疤的位置，不料，手还没探进去就被周城一把抓住了，温度高的一方向温度低的一方进行热传导。 他低声问宋至雨：「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言语之中，饱含情绪。 宋至雨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说。」 周城：「就是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啊…你会不会有那种青春期…的悸动？」 宋至雨言辞含糊，好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嗯，好像……」 突然，宋至雨将手从周城的手掌里挣脱，一敲脑袋，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了！老周你是不是有皮肤病？为什么我穿你的衣服浑身不自在？」 周城欲哭无泪：「我…我没有，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宋至雨敲了一下周城脑袋：「你光悸动有什么用，又不晓得行动。」 周城犹豫了一下，说：「我是想，但是这样不太好吧，现在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听到周城这话，宋至雨才明白他嘴里说的是什么个类型的悸动，顿时红色爬上耳廓，没有说话。他心道：「是我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你说的就是亲一下、抱一下之类的……」 并非宋至雨自己是一个脸皮多薄的人，他的单纯点绝不是自身对于成人世界的承受力，宋至雨真正纯情的地方大概是他一直以为周城很单纯。 …… 「举杯停着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方川还在球场上大杀四方，不过这回阵营已经改变了。方川和室友等几个打球打得不错的高二组成了一对，和隔壁几个高三的来了一场友谊对抗赛。 「我看看今天谁敢念诗！」虽然两人身处同一阵营，室友明显还是将怒火集中在了方川身上，两人相互推推嚷嚷竟然也和高三的那群人达成了个平手。 「周，你上哪磨蹭去了？也没看见我们这都快撑不住了，要是真给高二这几个小子给打败了，多没脸啊！」一个高三的学长看见周城朝球场走过来了，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宋至雨，笑嘻嘻地将周城往球场上推。 「快快快，就等这你扭转干坤了！」 室友见状也不甘示弱：「我们这也有一匹黑马没上呢。小宋等你老半天了，快把这个念诗的踢下场，老子耳朵快要炸了！」方川听着室友的抱怨也不恼火，推了推脸上的眼睛就要往场下走，走之前还沉稳地说了一句：「我记得你小时候说喜欢文化人的。」 第88页 「咳咳，不用了，我其实真的不太会打。」宋至雨假装咳嗽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城。 「哎，谦虚这不是？算了，方川死回来吧。」方川也不生气，扶着眼镜又默默上了球场，站在室友身后。 「江东子弟多才俊，捲土重来未可知！」 如果说刚刚两队的状态还勉强势均力敌，随着周城的加入，场上的事态就有了飞速的扭转。方川竟然连诗也不念了，要紧了牙关，决心要和周城一决高下，一路对其求追不舍，严防死守。 可能是有自身滤镜加持，宋至雨不得不承认周城打球是别人帅那么一点的。 虽然周城很帅，但是要一直盯着一群男生在抢一个球，自己又没参与感，还是有点无聊。更何况周城就一直在那儿，又不会丢，自己一直看着他干什么？ 啧，对了，周城他人不是失踪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好像还完美地融入了这个新的环境，甚至比宋至雨他自己还熟悉。 难道说自己现在在做梦？ 此时球场上好像起了争执，两方相持不下，篮球竟受力向场外飞出，周城匆匆看了一眼球飞向的方向，正是冲着宋至雨的方向。而此时的宋至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竟然站着一动不动，毫无察觉。 他心下着急，在众人略微诧异的目光下，径直朝着宋至雨的方向飞奔而来。 「总感觉相似的场景好像也出现过啊……」宋至雨看着旋转而来的篮球自言自语道，他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周城语气急促，言语之间写满了紧张：「你怎么都不晓得躲一下子的！」 「哈？我为什么要躲？」宋至雨神情怪异地看着周城，右手上稳稳噹噹地停住了一只篮球。宋至雨只稍微一用力，就将篮球扔回场中，球体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流畅的弧度，就连宋至雨本人也惊嘆于自己对力量的掌握。 宋至雨怔了一下，说：「老周，我感觉自己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怎么不一样了？」周城将宋至雨刚刚接球的手拦在怀里，低头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出现什么破皮、红肿、骨折的情况。 「我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在场所有人中，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宋至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淡，就像说昨天食堂的菜很难吃一样平淡。 「哈哈哈，这不是应该的吗？我突然有点想喝水……」受到突如其来的夸赞，周城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个度。看到地上有一瓶矿泉水，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现在的害羞，他弯腰捡起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也没注意到盖子早已经被打开过了，咕咚咕咚就往嘴里倒。 「你喝的这瓶水是我的……」周围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向这个方向聚集，宋至雨忍不住提醒周城。 「啊！对不起！」听到宋至雨的这句话，周城打了激灵，竟直接将喝了一半的水全都洒在了地上。 「其实，你不需要反应这么激烈的……」宋至雨忍不住扶额，因为看向这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怎么了，原来周学长你和小宋认识啊。」室友似乎以为两人之间起了争执，赶紧过来打圆场。 「额，这个……没有！」 「认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宋至雨对室友说：「有点亲戚关系。」 …… 过了周末，室友又重新变成了学习机器人。这回宋至雨稍微留意了一下他，他淡定写题的外表下，实则一直小声默念：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班上的氛围比起七中的时候冷漠了不少，大家课间之间几乎不交流，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班主任一天到晚在班级的讲台上坐着的原因。 过了一周之后，周城才有机会向宋至雨解释：在宋至雨休学之前，周城就提前转来了这所学校，反正他一个人住在国内住哪里不是住，只是有一点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个学校有进无处，刚一来他就因为成绩不佳、长相偏向不良被控制住了。 「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万万没想到，我被控制住了……」周城一脸委屈地对宋至雨说。 「你等着，晚上我偷偷来找你。」临走前，周城如是叮嘱宋至雨。 晚上周城当天晚上并没有来，但宋至雨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八成是又被控制住了。 在这个早恋零容忍，上厕所打报告的学校，两个人饶是见面也得互考一道数学题作为遮掩。一天之中见面次数最多的竟然是早上，集合前一次，跑操的时候每一圈可以对视四次。 宋至雨以为这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学校每个人信息都和他一样闭塞，不过这只是他以为而已。例如看起来从来不交流的班上同学不约而同地都知道他有一个高三的远房表哥，而且很帅。 「方便透露一下你哥他的手机号码吗？」 「不方便，其实他没有这方面的爱好。」一开始还能耐心回答，问多了宋至雨就被问得有些烦了。 「啊，这样啊。」女生有些失望，她不死心地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的也可以，我同学她……」 「我遗传他。」 第50章 诸事皆宜 早上五点半的起床铃声就和叫魂似的，铃声炸起千百只赖在床上的行尸走肉。此起彼伏的仰卧起坐每天都要在宿舍里上演。宋至雨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从上铺下来的，游魂似的拿着洗漱用具到盥洗室刷牙，在此期间，眼睛都可以不带睁一下的，简直熟练的让人心疼。 第89页 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一个室友还撅着屁股赖在床上，似乎是睡得香甜，还时不时的砸了一下嘴。 宋至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指头戳了戳他：「时间要到了。」 「啊！」室友猛然惊醒，慌张地问：「现在几点了？」 宋至雨看了一眼宿舍门上的钟：「五点五十。」 「啊，怎么办来不及了！」室友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仓促之间还弄错了衣服的正反，乱上加乱。 他一咬牙，痛下决定：「时间紧凑，我只能忍痛不刷牙了！」 「告辞。」宋至雨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他枕巾上的一片阴影。 五点半起床，六点钟晨跑。全校高一到高三挤在一个操场上，整体的行径速度和老太太垫脚走路没什么区别，宋至雨自然也没有请假的必要。 到操场的时候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根据硬性要求，每个人必须要在跑操开始前背诵不同的科目知识点。 周城今天也是有意无意地路过了宋至雨所在的班级，不过穿过十个班级、跨过半个操场的无意路过真的是相当的无意了。 周城：「早。」 宋至雨点点头：「早。」 说完，周城迅速地附在宋至雨耳边说：「今天晚上十二点三楼楼梯口见。」 宋至雨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毛，调侃道：「怎么？这回能逃出来了？」 周城嘻嘻一笑：「今天不一样，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今天不一样？有啥不一样？」跑步的过程中，宋至雨嘴里反覆咀嚼着这个句子。 「你快别说了，我都想唱出来了。」旁边的同学忍不住对宋至雨说。 …… 「大家都清醒一点，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对不起，是我不清醒了，我忘记你们高二了，当我没说。」兼教高三的老师最近脑袋有点昏沉，夹着公文包下课的时候差点一头砸在了门框上。 教学楼下有一片池塘，一个月前，池塘里有鲤鱼、荷花，上设有小路，路中央有庭院，庭院旁有假山。据说高考之前，每个学生都会来这里假模假样地许个愿，考好了就回来还个愿，考不好另说。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一个身心俱疲的学生下晚自习的时候不慎落入了水中，幸好他会游泳，水也不深，扑棱两下站起来也就完事了。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事情就上了当地报纸了，还引发了一了一场关于严苛教育是否该存在的大讨论，学校干脆就下令把这个池塘给埋了。 本来的清清池塘硬生生地被搅和成了熔岩巧克力。 宋至雨倒是不太在乎这个，可能是天生的审美能力不佳，或者只是单纯的觉得对着一个小破池塘许愿未免也太天真幼稚，他就从来不信这个。 「大事不好了！张老师跌进池塘，不，泥坑里了！」一个同学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大喊道，他的夜视能力还挺强悍。此话一出，一时间无数的同学从窗边探出脑袋，观看这一盛景。 张老师从泥潭里狼狈爬出，面对着数百位学子殷切的目光无奈地挥挥手：「大家不用看了，老师没事，老师只是有点……倒霉。」 一个泥人哭丧着脸，只可惜天太黑，无人知晓。 「信不信这回子连泥潭也没有了，下个月你再看，沼泽就要变水泥地了。」前座的同学小声地和旁边的同学咬耳朵。 「啊可惜了，我还想在考前给学长祈个福来着。」一个女生失望地说。 「这次又是哪个学长？」 「关你屁事啊。」 宋至雨默默地戴上了耳塞，制止自己再去关注这个话题。 夜幕下，学校最醒目的地方是一块黑色的led显示屏，上面是猩红色的发光字体，上面写着：高考倒计时。 第二遍查寝之后，听到宿管大爷下楼梯的声音，宋至雨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寝室，将门留了一个小缝。 宋至雨到的时候，周城已经豪迈地跨坐在台阶上了，从远处看某个位置还在发着诡异的光。 「选这么个地方？」 「这里监控坏了，方便行动。」 「快坐过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周城催促着宋至雨，「快点儿呀，马上就零点了。」 「我不来，我自己有。」 说完，宋至雨凑到了周城身边：「什么呀？」 周城双手掌心虚笼着一个发光的袖珍物体，宋至雨凑过来之后，他将豁口放大，里面是点燃的半截红烛。摇曳的烛火映衬在周城的眼眸之中，通透十分，笑意更甚。 周城问：「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宋至雨故作沉思道：「想起来了，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生日快乐。」 「虽然条件艰苦了一点，但是生日还是要过的。」周城停了一下，补充道：「蜡烛是上次学校停电之后问班长要的。来，许个愿然后吹蜡烛。蛋糕等这个月放假了我给你补。」 学生计算天数的方法有些不同，别人数着日历画圈圈一天一天的过，他们则是星期一到星期天七天循环着过。不止宋至雨，大多数人都是只知今天是星期几，不知今天是几号。 宋至雨心里很是动容，被别人惦念着的感觉总归不算太差，他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常年没精打采地眼睛此时正认真地注视着周城。 第90页 「你知道我有……病吧？」 周城不知道宋至雨说这话的意图，只以微小不可察觉的幅度颔了下巴。 宋至雨将对方的变化看在眼里，嘆了口气说:「唉，那你应该知道我不能有太过频繁的情绪波动吧，例如感动之类的。」 一声嘆息，蜡烛的火灭了。 「你…你许愿了吗？要不我再点一次？」说着周城伸手就去掏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掏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不用，已经许了。」宋至雨按住了周城的动作，说话的声音微不可察。 「什么愿望？」周城下意识询问，又立刻制止了自己：「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至雨不置可否地歪了一下头，并不贊同这种现代人的迷信。 光亮的剎那消失迎来了最黑暗的一刻，双方不约而同地都停止了说话，只有呼吸声彼此交错，看不见的地方总是存在躁动因子，让人莫名紧张。 「我想亲你。」周城亦有点紧张。 「亲就亲呗，为什么要提前告诉我？」 「做好心理准备。」 亲吻的时候，宋至雨固执地将周城的一只手捧在怀里，一面因为呼吸不稳想将对方推开，一面又紧紧攥住对方的手，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周城：「我还想……」 「打住，不能想了！」分开之后，宋至雨慢慢调试自己的呼吸。 周城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可我忍不住了，想睡觉。」 「呵，你滚吧。」宋至雨半扶着栏杆准备站起起身。 周城却没有半点要移动的意思，反而向后仰去，整个人躺在了倾斜的楼梯上，一只手垫在了自己的后脑，另一只手则笔直地平铺着，留出一人的空位。 他笑吟吟地对宋至雨说：「你的男朋友正在向你发出同床共睡觉的邀请。」 宋至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心里想着：你也真不嫌硌得慌？ 「来来来，就躺一会。」周城还期待地用手掌拍了拍地面，「宿舍那个床设计得就很不人性化，平时我睡觉的时候都要缩着身体，还不敢翻身，难受得很。」 「幼稚，就一会儿啊。」宋至雨一副我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又重新坐了回去，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周城的样子躺在他身边。在缺乏阳光的黑暗中，侧躺着的清瘦身材在腰际有一个轻微而流畅的下凹弧度。 「嫌我幼稚你自己不要笑得那么甜啊。」周城将一只手臂献祭给宋至雨当枕头，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宋至雨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只是没撑过三秒，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老周？」 「嗯？」 「认识你是件蛮叫人开心的事情。」 「是吧。」周城朝宋至雨身边凑了凑，「我也这么觉得。」 然而好景不长，过了没多久两个人就因为楼梯太硬、地上太凉鬼鬼祟祟地各自熘回了寝室。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硕大的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已经从「101」变成了「100」。窝在教室里的高三学生被轰了出来，在操场上参加百日誓师大会。 校长的陈词在特定的人生节点上头一回变得让人热血贲张。握拳在耳侧，口中大声呼喊的是青春的誓词，饶是平日里再嬉笑没正形的学生也难得从脸上贡献了一分坚毅。 路过教学楼下的那片池塘的时候，宋至雨悄悄往里面丢了一枚硬币，双手合十，好像在为谁祈福。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但是还会写番外，比如考后同学会啊、婚后（雾）日常之类的。 说来惭愧，其实这文一开始的设定是一个强制爱的故事。后来可能是因为把大城子写得太过淳朴善良，不忍心让他犯事儿，周围的同学明明也很可爱，不忍心让他们黑化，小宋同学明明也很阳光，不忍心让他阴郁，最后就变成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故事。 我上高中的时候消息真的很闭塞，基本上处于啥也不知道，学习也没学啥的状态，天天就只和邻座的几个同学犯傻哈哈笑。前几天我才从同学那知道我们学校原来也有校霸，我一直以为这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关于感情，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是很朴素的。或许隐约知道一点他们或多或少有一些不算幸福的过去，但这不是成长的主基调。和同学打打闹闹、写写试卷中间突然就有喜欢的人了，然后每天期待着上学和他见面，就很美好啊。关于人物，我很抱歉很多想要展现的地方我都没能写出来。前面掐掉了好多想搞事的苗头后面几乎不知道怎么写，之后就一边码字一边说对不起的那种。不说了，写出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自己事后补充和解释都不是故事本身。 虽然之前有一个写了一点的武侠文但是坑了，（我真的很爱单鲤，对不起嘤嘤嘤）四捨五入也算第一写文吧，有很多不足请多多包涵，我会努力完善自己。也感谢各位大天使给我投雷、营养液和各种留言，真的很感谢，很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