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仙幕》 第1章 新生 熟悉的疼痛袭卷了她的神智,病痛的日子里早已放弃矜持的她大声号陶…… “哇——” 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于同时,剧痛骤然远离 她果然是痛得神智不清了,居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不过,真好呀,这一次的疼痛终于又熬过去了。 黏腻感布满全身,那是因为剧痛而自身体之中渗出的冷汗,无数个夜里,她的睡衣干了湿,湿了干,有体力时,还能起床换一身干净的穿上,没有精神了,就只能半昏半睡地熬着…… 身体被一阵温热包围,她有些发懵,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迷蒙。癌症引起的并发症,早已影响了她的五感,只是今天似乎又严重了,视力也开始变得不清了。 有手在为她清洗汗湿的身体。 是姐姐回来了吗? 是啊,除了姐姐,也没别人了。 重新闭上眼,在那双手轻柔的擦拭中,她睡了过去。 …… 饥饿让她醒了过来,挣动中,她惊惧地发现,自己的四肢不太听使唤,悲伤的呜咽自口中溢出,终于,要走到最后了吗?连起身也不能了…… 一粒软软的qq糖被塞进了她的口中,她反射地咬了一口。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同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轻声呢喃:“宝贝,用力吸呀。” 吸?! 她现在只能喝流质食物了吗? 流质就流质吧,她现在饿得已经什么也管不了啦。 用力地吸,吸,吸—— 终于,一股甘甜被吸进口中,一口接一口,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终于半饱时,她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饿,她有多久没感觉到饿了?癌症让她身体的各个器官一日一日衰竭,她日常感受到的大多是痛与累,饥饿感,早已离她远去,更不用说如今这种胃部被食物慢慢充满,只有健康的身体才会有的饱胀而舒适的满足感。 在她终于吃饱时,她被抱了起来,然后放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拿走……”一个男人惊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快把她抱走,要被碰坏了!” 女子的轻笑声在四周流溢:“恒哥,这可是咱们的长女,你千万要抱好。” “二妹!”男人又急又怕,怀里软绵绵的婴儿,让他连呼吸的动作都不敢太大,就怕被他起伏的胸膛与手臂挤坏了。 女子呵呵笑着,在看够了男人的窘状后,终于大发慈悲,伸手替男人调整因为捧着孩子而僵硬得一动不敢动的手臂:“……托着脖子,宝宝的骨头太软……对,靠在你身上……恒哥,咱们女儿长得好看吧。” “明明像只红猴子……”男人低声咕哝着:“哪里好看。” “你说什么?”女人的声音骤然提高,一只手在男人的腰上毫不留情地施展出了九阴白骨爪。 “啊——”男人痛得身体一僵:“二妹,你声音轻点,看吓着咱们女儿了。”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你说咱们的孩子像红猴子?” 腰间的剧痛,让男人一边哆嗦一边陪着笑脸:“不,不是,咱娘说女儿将来指定是个大美人儿。” “哼。”女人的手从男人的腰上拿开,用手背轻柔地碰了碰襁褓里的女儿:“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娘说,过几天就会变成白白嫩嫩的,现在越红,以后就越白,到时你别眼馋地跟我抢。” 男人看一眼怀中闭眼抿嘴的女儿,又侧头看一眼靠在肩上的妻子,眼中的宠溺几乎溢了出来。 “二妹,咱们女儿的名字,就叫陆叶吧。” “陆叶?” “她是陆家与叶家的掌上明珠,是你我祈求多年的珍宝,延续着我们两家的血脉。” “那好,就叫陆叶。” …… …… 时间在吃吃睡睡中过去,陆叶心中再无疑虑——她这是重新转世了。 没有黑白无常,没有孟婆汤,她就这样再次拥有了新的生命。 其它的人也和她一样吗? 每个人,都有着轮回? 只是,她这一世为什么会带着记忆出生呢…… “小叶儿,宝贝儿,来,让爹爹抱抱。” 傻爹陆恒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陆叶的身体腾空而起,所有的迷思瞬间被打破。 冲着女儿的小嫩脸狠狠亲了几口,直到女儿顶着被亲红的小脸咿咿哇哇拼命挣扎后,傻爹才意犹未尽地冲女儿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宝贝儿,今天有没有想爹爹啊?” 忍着翻白眼儿的冲动,陆叶哼唧着冲陆恒身后的娘亲叶文容伸出了小手。 叶文容把女儿从丈夫怀里接过来,好笑地看她将整个小脸都埋进了自己怀里,同时嗔怪地白了胡子拉渣的丈夫一眼:“女儿皮肤嫩,你也不知道轻点儿。” 陆叶抬起头,冲着自家娘亲啊啊地说话,一边例行展示自己饱受摧残的小脸。 叶文容心疼地亲亲了女儿的小脸,“宝贝儿,咱们不理你那个粗鲁的傻爹啊,看看,我们小叶儿的小脸都被亲肿了,唉哟,可心疼死娘了,咱们以后不理你爹爹了啊。” 陆叶嗯嗯地应着,一边趴进亲娘怀里偷眼看傻爹…… 果然,她家傻爹不出意料地正努力睁大那双狭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呢。 “宝贝儿,你可不能不理爹爹啊,你要不理爹爹,爹爹可要伤心坏了啊。” 看着女儿偷看他,傻爹陆恒立马抓住机会摇尾乞怜。 看一眼傻爹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回头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家又气又笑的娘亲,陆叶咬了咬唇,皱着小眉头伸出了小手。 傻爹陆恒闪电般将那小小的、白白的、嫩乎乎的小手连手腕带半截小手臂都握在了掌中,然后再次开始傻笑。 看着女儿与丈夫的互动,叶文容一脸好笑地摇了摇头,女儿又上当了。 抱着女儿傻乐了一阵后,陆恒摇了摇怀里的小身子:“宝贝儿,你出生已经九个月了,五行之气已初步稳定,爹爹抱你去测资质,好不好?” 测资质? 陆叶眨眨眼,看一眼亲娘,又看一眼傻爹。 叶文容冲女儿点点头:“宝贝儿别怕,爹爹和娘亲都是有修行资质的修者,想来你也应该是可以修行的。” 陆叶想了想,揪着自家亲娘衣襟的手松了开来,傻爹会意地立马抱着女儿站了起来,快乐地颠了颠:“走,咱们到爷爷那里测资质去。” 留在原地的叶文容对低头站在婴儿房中的两个仆人吩咐了几句,“……小姐这几天会留在家主那里,你们把事情做完,启动婴儿房的防护阵后,可在原地修炼,直到小姐送回来。” “是。” …… …… 趴在自家傻爹怀里的陆叶被抱着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见到了陆家现在的家主陆灵羽。 从儿子手上接过小孙女放在腿上,陆灵羽满脸慈祥地低头对上小孙女乌溜溜的眼睛:“宝贝儿,一会儿乖乖坐在阵法中不要动,时间越久越好,明白了吗?” 一直乖乖坐着的陆叶冲她家祖父眨了眨眼,神情纯真而无辜。 小孙女的表情让陆灵羽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抱着她站起身,走向一扇被陆恒推开的门。 看了一眼那扇木质花纹的门,又看一眼满头大汗的傻爹,陆叶心中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让那扇门那么沉重。 “这道门是用产自冥海海底的龙涎木制作而成,一寸千金也难得,可封禁灵气,不使灵气散溢,是每个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载器,修者们在深山大泽、幽谷密境寻到灵草灵药等珍宝,装入龙涎木制作的容器中,可保千年不腐,灵气亦不会有一丝散溢。” 听着自家祖父似自语又似讲解的低语,陆叶扫了一眼这间仅十几平米大的空屋子,屋子里除了一个画着繁复图案的阵法之外,什么也没有。 被轻轻放在法阵之中,陆叶抬头看着祖父退出阵法后,屋角的傻爹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看着身周繁复的图案全部亮起,陆叶明白,这个阵法完全启动了,不过,她已经没有空闲再想更多了,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温温的热气开始在身体中流转,所有的心神都情不自禁跟上了那股热气,与那热气一起,在一条条无形的管道中流转,奔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她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 看着阵图骤暗后女儿软软倒了下去,陆恒压抑下满腹的狂喜,飞快跑进法阵,将女儿抱进怀里。 与儿子一同步出小屋,关上木门,陆灵羽的手仍然颤抖着:上上等资质,陆家,居然出了一个上上等资质的子孙。 “爹!” 陆恒紧紧地抱着女儿,看向自家父亲的脸上全是狂喜。 陆灵羽看着儿子怀里的小孙女,狠狠一握拳头:“恒儿,不能让外人知道,叶儿的资质等级除了她母亲,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使你的兄弟,也不能说。” 陆恒心一凛:“儿子明白。” 靠在椅背上,陆灵羽闭上眼,身上有一种极度兴奋后的疲乏,小孙女的资质太好,在狂喜过后,他开始害怕,修者的世界残忍冷酷,有太多的黑暗血腥,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能保得小孙女长至六岁,六岁后,就不怕了,那时,灵台稳固,再无人能夺走他陆家振兴的希望。 父子两人统一了对外的口径,陆恒将女儿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蕴养阵,在这个阵法中,陆叶的身体与灵魂都将得到最好的蕴养,直到她醒来,守护她的,有三道防线:主屋开启的防护阵、陆家聘请的护族修者、家主陆灵羽。 走出主屋,陆恒朝等在门外,想开口说话的叶文容摇了摇头后,夫妻俩相携回到自家的院子。 “怎么样?” 等着丈夫坐下,叶文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陆恒看一眼门窗,伸手拿起书桌上的笔,一边蘸墨一边笑道:“你我的资质均为中等,咱家女儿不比咱差。” 看着丈夫,叶文容没好气:“九级资质,咱们不过是第五等,女儿自然不能比咱们差。” 陆恒在纸上边写边道:“修者的路能走多远,不仅要看资质,还要看灵根、意志、悟性、机遇与气运。资质、灵根先天注定,意志取决于修者的自我修持,悟性一半源于师长教导一半要自身体悟,机遇可争取,气运也可抢夺……”抬眼笑看妻子,陆恒呼出一口气:“叶儿的资质只要不是下等,我都不会失望。” 陆恒的最后几句话叶文容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丈夫写的两个字:上上! 上上?! 她的女儿,资质为九等之最! 小叶儿,她的女儿…… 叶文容猛然抬头,几乎燃烧的目光紧紧盯着丈夫,想要得到他的肯定。 陆恒肯定地对妻子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那张写着两个字的纸,手指一动,一簇火光闪过,上等的玉轩纸化为几点白灰落入陆恒摊开的掌心。 看着那几点白灰,陆恒的声音无比坚定:“我们的女儿,有着不差于我们的资质,我会给她提供最好的资源,供她修行。” 第2章 家族 陆家七世同堂而居,以护族阵法之阵眼为轴心,由内至外,围绕盘旋修建了无数院落,每个院落以天干地支为院名,同时又各自布下几座小型阵法,与家族大阵相结合,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繁复的阵群,这个阵群护佑着陆家子孙代代传承至今。 陆叶的祖父陆灵羽是陆家第二百七十世孙,已渡过了一百六十九个春秋,二十年前晋入金丹,于同年,从上一代族长手中接过了族中所有俗务,退位族长如同以前所有的家中长辈一样潜隐修炼,不到族中遇到重大事务,轻易不再出关。 陆家有元婴老祖,因此,在淳熙国,陆家在中等世家中站得很稳,若陆家的元婴老祖晋入化神,陆家便可进入淳熙国顶级世家之列,可惜,这么多年,一直不曾传出好消息。 陆灵羽本有兄弟五人,如今仅剩下他与庶弟陆灵化存活于世,庶弟资质较低,至今不过筑基期,其再三十年不入金丹,寿龄便也就尽了。 陆家,丙卯院 陆灵化坐在大堂上,身着传统的大袖宽袍,右手虚握,掌心放置着一枚光泽莹润的赤色晶体,晶体中时有光芒流动,与他头上所戴华冠相映,补得冠中白发根根都似溢满了灵气,这个筑基期的老者,即使脸上已显老态,却仍然丝毫不减世家子弟的尊贵。 阖目听完堂下众儿孙的禀报,陆灵化睁开眼睛,目光首先落在大堂左列第四张椅子上的中年人身上。 “老七,你肯定了,那小丫头是第四等资质?” “是。”陆司寒的腰离开椅背,神态恭敬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陆恒夫妇俩都是第五等,那小丫头倒比他们强。”坐于左侧首位的中年人习惯性地捋了捋宽袍大袖上精美的绣边,看向幼弟的眼中有着掩不住的精光。 “父亲,如此我们就可以和丙寅院争一争了。”右边第一位的男子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大哥,笑言道:“大哥家的方回聪明伶俐,比那个到现在还不会叫人的小丫头不知强了多少,想来悟性也必然凌驾于其上。” “二弟家的方茹今年也六岁了,测出灵根,就可以入仙门了。” “我家茹儿只是五等资质,天资到底不如回儿。” “回儿外祖家的实力比不上茹儿,二弟与二弟妹又都即将筑基,丁丑院还是较丁子院强的。” “哪里,丁丑院……” 听着两个儿子又开始含沙射影,坐在最上位的陆灵化皱起了眉头:“都给我闭嘴!” 被自家父亲喝止,陆司碧与陆司天齐齐闭上了嘴。 陆灵化眉头微松,已见浑浊的目光从堂下的儿孙身上一一扫过,其间,在两个在襁褓中酣睡的婴儿身上停留了最长的时间。 “非上等资质,不足以压下丙寅院。”似惋惜又似期盼的低叹后,陆灵化再次阖上了双目。 “爹,咱这一辈,可一个上等的也没有。”胖胖的陆司地摇头。 “上等?”陆司连挪了挪残了的右腿,“难!” “四伯也不过就是第四等吧?”陆司高看一眼父亲,又看了看站在大哥身后的侄儿陆方回:“好好教导回儿,咱们还是有希望。” 看了一眼六儿子,陆灵化目光落在老七身上:“老七,你说说。” 老七陆司寒想了想:“爹,您的意思是有儿孙资质达到上三等,就能惊动闭关的老祖?” 陆灵化欣慰地点点头,目光从另外六个儿子身上扫过:“你们四伯是族长,没有元婴老祖发话,谁也动不了他。” 再次看了一眼站着的十几个孙儿,想着那个四等资质的侄孙女,陆灵化有些意兴阑珊,他已经只剩下了三十年左右的寿命,只怕看不到他这一脉兴盛的时候了,不服气了一辈子,到底,他还是比上不四哥。 “都散了吧,回去用心修炼。” 父亲下了逐客令,七个儿子赶紧都站了起来,带着小辈齐齐弯下腰:“是。” 看着一个个退出大堂的儿孙,想到英年早逝的三位兄弟,陆灵化颓然中又有了一点欣慰,到底,他看到了儿孙满堂的一天。 …… …… 从丙卯院回到自家的丁酉院,陆司寒坐在院中发愣,父亲是放不开,六个哥哥是看不透,他却心底明白,想要压下丙寅院,希望实在渺茫。 且不说已经筑基后期的陆恒,便是那领着家族暗卫军的陆永也已筑基近十年,相较于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的兄长们,这两位堂兄于修炼一事上显然更像伯父,勤奋执着,从不曾懈怠;天资不如人,心志也不如人,如此,丙卯院何时才能兴旺? 看着院中那株已经三十三岁的金楠,这株自他出生就植下的金楠如今已长得有两人高了,如果他不晋金丹,不化元婴,将来的某一日,便会躺进用这金楠打制的棺木,装裹着葬入家族的墓地…… 狠狠打了个冷战,陆司寒猛地站起身,迈步走向静室,他身为七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弟弟,他无法左右六位兄长的行事,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且由着他们鼓捣去吧,有暗卫军在,总不会出大岔子……长生路难行,行行复行行……爱欲与贪憎……弃捐勿复道。” …… …… 陆叶在主室足足蕴养了五天才醒了过来,看着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被儿子抱着亲近的小孙女,陆灵羽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见小孙女涨红着脸,嘟着小嘴对着她老子一阵拳打脚踢,自家儿子却仍然不肯消停,揉搓着孙女的小身子,看不下去的慈祥祖父开了口:“行了,再闹就要把叶儿惹哭了。” 陆恒的脑袋从女儿胸前抬了起来,仔细一看——呦,女儿要掉金豆子了。 “宝贝儿,别哭哦,你看,爹爹都五天没看到你了,这都想坏了,不信你摸摸,爹爹都瘦了吧。” 陆叶的小手被大手带着覆在自家傻爹粗糙的老脸上,仔细看了看,别说,傻爹的神情中还真有着掩不住的疲惫。 吸吸鼻子,陆叶嗍着小嘴亲了亲傻爹。 陆恒的眼睛“锃”一下就亮了:“我们家宝贝儿好贴心,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你爹了,啊,爹爹好开心啊……” 眼见着儿子又要开始闹,陆灵羽重重咳了一声,一把从儿子怀里抢过小孙女放在自己腿上:“说说,这些日子外面都怎么样了?” 看一眼自家父亲,又看一眼紧紧巴着父亲,明显躲着自己的女儿,陆恒有些沮丧:“啊,我们家宝贝儿不理她爹了……”看到父亲已经要竖起来的眉毛,陆恒终于在椅子上坐正,认真起来:“爹你封院这几天,族中没起什么风浪,便是城中另两个中等家族,同样没有什么反应,最初,我还以为是我们放出的假消息迷惑了所有的人,不过,今天我才得到消息,城中可是出大事了。” 看着儿子眼中藏不住的兴奋,陆灵羽摇头:“你又看热闹去了?” “没有,哪能呢,儿子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了,怎么还会做这么不稳重的事。” 陆灵羽哼了一声,明显不相信。 咽了一口口水,知道自己瞒不过自己的爹,陆恒也不狡辩,直接转移话题:“这些天,不仅是城中两个中等世家,武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叫徐峙的六岁孩童身上,爹,你想都想不到,这个孩子在测试中不仅测出了上上等的资质,更测出了有着五种灵根的天赋。” “嘿嘿,五灵根、上上等资质!几乎在这个结论出现的同时,徐峙的家族就被来招收弟子的*宗人隔离了起来,并且,立即将消息传回了*宗宗门,” 脑中快速想了想淳熙各大宗门的驻地,看一眼儿子眼中的兴奋,陆灵羽摇头:“只怕*宗失算了吧?” 陆恒重重一拍大腿:“让你老说着了,可不就失算了,*宗的人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淳熙国离着武康较近的应龙府一位元婴老祖赶了过来。” “这样。” “……那位元婴老祖到了后,直接就找到了那个孩子,*宗的人还想拦一拦,可元婴老祖的威压一放,便都被压趴下了,没办法,只得认倒霉,最后那个叫徐峙的孩子被那老祖一裹,便进了一龙形法器,瞬间消失在了天边。” 陆灵羽的老脸一边抽着一边飞快从兜里掏出一枚灵玉塞进孙女手中,救下了自己被揉巴成一团的胡须,扶着一心玩灵玉的孙女防止她跌倒,另一手则心疼地小心顺着须尖,他怎么就忘了小孙女不喜欢他的胡子呢? “应龙府应该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吧?” “那倒是没有。”陆恒笑眯眯看着女儿折腾她祖父替自己报了被欺压之仇,心里一时别提多得意了:“应龙府留了人善后,*宗的想来会得到一些补偿,而徐家的人,也该能得到不少资源。” 陆恒若有所思:“说起来应龙府可是淳熙国数一数二的大宗,如果将来叶儿可以进去……” “你可想好了,应龙府确实不错,可是,相较于你媳妇的师门,那里咱们可找不到人照应你女儿。”看一眼儿子,陆灵羽摇了摇头:“在那里,叶儿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如果在凤仪宫,怎么着,也可以找到人看护一下。” “仙路艰难,最终还是要叶儿自己去闯。” “你这话是没错,不过,你是准备把六岁的叶儿丢进虎狼丛,还不为她准备法衣?” 陆恒一愣,看了一眼父亲怀里娇娇嫩嫩的女儿,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凤仪宫就凤仪宫吧。” 儿子话中的挑剔让陆灵羽忍不住笑:“我知道你是看中了应龙府的九天赤阳诀,只是,那到底更适于男子修炼,凤仪宫如今虽然已不如应龙府,不过,开派祖师可是曾经一度与应龙府的赤明道尊并驾齐驱。” 说到妻子的师门,陆恒有些得意,又有些遗憾:“凤仪宫闻名修真界的青帝意与女娲手都是一时无两的绝学,可惜除却开派祖师,却无人能修至极境。” “但凡是传承万年的宗门,谁家没有一两门镇派绝学,便是不如应龙府与凤仪宫的其它门派,其隐藏的底蕴同样不可测,所以,世家才会不惜代价把儿孙送进大派。” 陆恒往椅背上一靠:“可惜。宗门却多喜欢聚拢散修。” “不想道统被世家窃取,宗门都会防范一二,自散修中招进宗门的弟子,更能陪养出与宗门共存亡的忠诚心,宗门资源自然也会相应倾斜。”看一眼懒洋洋的儿子,陆灵羽忍不住摇头:“你既已有了女儿,就该多多谋划,为叶儿赚取更多资源才对……过段日子就到与冥海交易的时间了,这一次,就由你负责吧。” 冥海? 坐在祖父怀中的陆叶抬头看了自家傻爹一眼——娘亲每次说起冥海,都眼带惧色,那到底是个什么样可怖的地方…… 第3章 空间 “去冥海?” 几乎变调的声音惊醒了酣睡的陆叶,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在看到了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的亲娘后,陆叶打了个呵欠,然后四脚并用,向着娘亲爬了过去。 眼见惊醒了女儿,叶文容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烦乱,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平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站在床另一边的陆恒向妻子伸出手,却被妻子一撇身躲了过去,陆恒无奈地收回手,只能解释事情原委:“这是父亲安排下来的。” 叶文容拍哄女儿的手顿了顿。 陆叶抬头看向娘亲,却见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伸出小手,放在娘亲的肩上,陆叶嘴里一边咿咿啊啊,一边把小脑袋靠进了娘亲的颈窝。 女儿的亲近,让叶文容本就惶乱的心更添了无数酸楚,她紧紧抱着女儿,转头看向陆恒:“你忘了吗,二伯父当初就是在冥海出事的,你……” 许是觉得不吉利,叶文容停住了话头,低头在女儿的小脸上轻轻蹭了蹭,“……为什么一定要你去,以前不都是冥海的商人将货物贩至武康?” “你也知道真正的珍品并不易得,此次去冥海,如果不错过机会,说不准能弄到一只龙獒幼崽给女儿。” “龙獒幼崽?”叶文容一愣,飞快转头。 见妻子果然心动了,陆恒忍不住有些得意:“没想到吧,嘿嘿,这可是父亲花了大价钱得到的消息,若不是咱家宝贝儿争气,他老人家也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龙獒啊,夫人,那可是龙獒!” 惊喜来得太突然,叶文容一时倒把对冥海的戒惧丢在了脑后:“龙獒的幼崽怎么会流出来?” “到底是怎么弄到獒崽不认主的,所有的人都想知道,不过可惜,那獒崽原来的主人什么也没透露,只把獒崽送到了万宝斋进行拍卖。” “那只獒崽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惊喜过后,叶文容又有些患得患失。 “如果拍品有问题,万宝斋会接手吗?” “这个……” “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妻子的顾虑让陆恒忍不住好笑:“总之,就是为这只龙獒幼崽,我也一定要到冥海去一趟。” 伸手摸了摸女儿毛绒绒的发顶,陆恒脸上的神情带着骄傲:“若没遇到便罢了,既有一头无主的龙獒,且女儿又有让龙獒认主的天赋,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有什么理由不为她争取呢?” 左思右想,左右为难,叶文容的目光在已经睡着了的女儿那红扑扑的小脸上停留了许久,最后终于重重一咬唇,“你既要去,就把赤甲带上。” “赤甲?这个……” 见陆恒皱眉,叶文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在家里也不出去,不带赤甲也没关系,你出门在外,去的又是冥海,若不带上,那你干脆就别去了。” 见妻子明显不打算妥协,陆恒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 …… 时间易逝,转眼两个多月便过去了,如今的陆叶已经会叫爹娘祖父了,可是,哪怕已到了这个时间,陆恒却仍然没有回来。 每个夜晚,叶文容都要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这些日子,她根本不敢修炼,就怕心神不属走火入魔,反伤了经脉。 陆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下午则被送到祖父身边,听他念叨一些修行的常识,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听懂。 陆灵羽是人老罗嗦了吗? 事实上并不是。 “……筑基后,曾经年幼时的经历就都能忆起……宝贝啊,这之后才算是真正地跨进了修士的门槛了。 所谓筑基,筑的便是修真的根基,筑基越早,对修士日后的修行越有利。我们自落地起,便被尘世的污浊之气所困,日日食五谷,在天地间行走,身体在吸收各种蕴养之物的同时,外界的有害物同时被带进了身体,炼气十二步,即是在锤炼我们的躯体。 ……筑基圆满后,便是金丹…… 这世间有多少金丹修士呢? 如果说,这世间有五成的人被挡在修士的门槛之外的话,那么,又有三层的修士,一世也不曾跨入金丹。有修炼的资质是一件幸运的事,有了这样的资质,我们才能脱离凡尘,问鼎仙道。 仙道啊,对于爷爷这样资质一般的修士来说,若无大气运,仙道就只是遥不可及的一个画饼……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度劫……这条路很精彩,也很长,许多修士在这条路上迷失,更多修士意外陨落……小叶儿啊,以你的资质若不入仙道,这世间又有几人可入仙道……爷爷真希望能有机会看到那一天,那一天,我陆家将会是何等的荣耀……” 见自家祖父又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陆叶一翻身,躺倒在了卧榻之上,她现在的身体太娇嫩,坐久了不仅累,屁股还疼得不行……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看着卧榻上已闭眼睡着了的小孙女,陆灵羽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小丫头机灵得很,如今已经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结束教导了,真让人欣慰呀,这个孙女不仅资质超常,更较常人早慧,想当年,她父亲可是直到四岁才能听进去这些枯燥却又极其重要的修行指导。 “来人。” 一个黑影陡然出现,垂首恭敬地跪伏在屋子的正中。 “让二少夫人过来接孩子。” 如同出现时一般,黑影再次骤然消失。 陆灵羽继续低头拆看桌上堆积的一摞摞信函,这里面,有与朝堂、各大宗门相关的公文,有家族产业的账册、还有族中子弟传回的来自淳熙各地的消息情报……身为一族之长,便意味着他不能全心修炼,他要为族中所有人聚集修炼所用的资源,还要随时警惕来自外部的危险——族长,手握权力,同时,也肩背着一族发展的重任。 深夜,重重防护的婴儿房内,从酣甜的睡眠中醒来的陆叶睁开眼,坐起身。 “小姐要起夜吗?” 熟悉的询问声中,陆叶淡定地向着床外爬去,于是,在下一瞬间,她被抱起送进净房。 再次确认了婴儿绝对没有*权这个东西,陆叶一边面不改色地解决生理问题,一边在肚中腹诽。 从她降生至今,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哪怕一分钟离过人,并且,在这两个月里,这种情况尤甚往昔,她的身边,护卫的人再次由两个增加到四个。 被洗干净屁屁后送回床上,陆叶在软软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所以她喜欢在爷爷那里,至少,那会儿只要爷爷没招唤,不会有旁人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她。 闭上眼,陆叶的意识熟门熟路地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地界——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是她在检测资质、从蕴养阵出来后发现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她的意识,能如实体般行动。 空间是一间石室,石室的墙上有一扇门,不过,那扇门一直推不开,她也就没怎么管,石室正中的地上放着一张草垫,草垫前是一张长条的石几。 此前,石几上有一枚玉珠、一座泥塑人偶,如今,那里只剩下了泥人,玉珠在把信息传至她识海中后,便化光消失了。而她也正是从那枚玉珠里,才弄明白了自己转世的原委。 一位得到重宝的修者被整个修真界追杀,最后时刻,修者不甘重宝为别人所得,遂愤而自爆;自爆后,修者最后的残魂逃入重宝之中,被裹挟着逃出了重围,之后便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在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后,疲惫的残魂没有等到可以夺舍的机会,在孤寂中消散,只留下无主的珠串深埋土中。 也正是这串她在地摊上买到的假古董,带着她来到了这个修者的世界。 意识进入空间,陆叶毫不迟疑地扑在了泥人身上,几乎在她的意识挂在泥人身上的瞬间,极其温暖的气息便笼罩了她的整个意识。 紧紧附着在泥塑身上,陆叶努力地将这气息纳入意识之中,经过两个多月的实践,她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这股气息的可贵——她的精神越来越饱满,同时,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好,就在几天前,她便发现自己已经达到了过耳不忘的境界,如今,她若还不知道这尊泥塑有滋养神魂的功效的话,就白瞎了近一年来的耳濡目染了。 每一天清晨醒来,感觉到自己神魂的那一丝丝壮大,陆叶都无比欣喜,对于修者而言,神魂的强大,有着太多的优势,她又怎能不为此欢欣雀跃。 外面的世界。 就在陆叶的意识攀附在泥塑身上的同时,守护着她的四个家族暗卫的目光同时情不自禁落在了她的身上——从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散溢出来的幸福安祥的气息,让这几个从无底暗狱中爬出的修者感受到了一种有生以来从所未有的安宁,而连这四个修者也不曾察觉到的,是他们守护着陆叶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神魂,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无人能理解的改变。 这一天,去冥海已近三个月的陆恒终于回来。 陆叶在被自家娘亲飞快送到主室后,见到了他家傻爹,其时,傻爹一脸苍白、神情倦怠地躺在主室的卧榻上。 明显已经收拾打理过的陆恒见到女儿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冲着女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陆叶无比熟悉的那种陆恒唯有面对女儿才会有的夸张语调在房中响起:“爹爹的宝贝女儿,快来让爹爹抱抱,啊,这么久没见着我们家的宝贝,可想死爹爹了哟——” 歪着小脑袋,站在原地久久看着自家傻爹,直到傻爹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时,陆叶才冲傻爹甜甜喊了一声:“爹爹!” 平生第一次听到的,女儿软软糯糯的呼喊,让陆恒本就有些涣散的意识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眼神呆滞的陆恒才回过神来,其后,傻爹创造了新的犯傻记录——他猛地从卧榻上坐起身,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体现状,于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随着他莽撞的行为散溢在空气中。 “老二,你给我老实躺着不准动。” 一声喝斥,打断了陆恒作死的行为,看着傻爹被祖父强硬地按回卧榻,不用任何人提醒,陆叶便已经知道,自家爹爹受伤了。 摇摇摆摆努力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到卧榻旁,陆叶被早就伸出手等候的自家祖父一把抱起,放在了父亲的胸前。 抱着小小软软的女儿,陆恒一下觉得圆满了:“宝贝儿,想爹爹没有啊?” “想。” “爹爹没在家的时候,有没有乖乖听娘和爷爷的话?” “宝贝乖。” “哦,咱家宝贝很乖啊,那让爹爹好好亲亲吧?” 看看自家傻爹胡子拉渣的脸,陆叶吸了吸鼻子,最后,到底皱巴着小脸,抱住了傻爹的脖子,勇敢地把小脑袋凑了过去。 第4章 异变 “啾啾、啾啾啾~~~” 几乎不曾停顿的啾啾声,让坐在榻畔椅子上的陆灵羽老脸一抽再抽,他一忍再忍,眼见小孙女的脸已经没一块地儿还是完好的了,身为祖父的金丹修士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抽在儿子后脑勺:“你也该给我收敛点儿了吧,女儿也见了,赶紧睡觉。” 重重一巴掌,将恋女狂魔的神志抽了回来,终于发现女儿的小脸已经被亲得湿哒哒没一块干爽地儿了,某人才老实躺平:“宝贝儿,陪爹爹睡觉觉哈。” 看了看满眼红血丝的傻爹,陆叶往榻里挪了挪,然后,就那样窝在父亲胸前,闭上了眼睛。 几个月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头埋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呼吸着女儿尤带奶香的气息,陆恒心神放松之下,再也坚持不住,几乎在合上眼睛的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闭眼趴在自家傻爹胸前,刚起床没多久的陆叶没有丝毫睡意,只是为了不打扰自家爹爹的休息,她也不敢挣动,百无聊赖之下,第一次在白天进入了空间。 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元气异动,让已经起身走离卧榻好几步的陆灵羽骤然回头——卧榻之上那幅头碰头、亲昵相依的亲子图透露出的温情,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修士见了,只怕也会心有所感,不过,显然,陆灵羽此时的心神并不曾被这温馨氛围所慑,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了感应突然出现的元气波动上。 一丝丝,一缕缕,无数元气在某种玄奥力量的影响之下,进入了陆叶幼小的体内……而后,又从两人相抵的额头处,流进了陆恒的体内。 陆灵羽保持着转身扭头的姿式一动不敢动, 元气。 来自烈日之中的精气。 狂暴燥烈的日之精华,从陆叶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流进了幼小的身体,在她全身的经脉中流转,汇入头顶,流经印堂,其后,没有一丝停滞地,再次传入陆恒的印堂,向着他全身的经脉流动。 在这个过程中,烈日精气显得十分温驯,但是,只有天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些流动的元气会否突然失控,伤了那相依而眠的父女。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陆灵羽觉得时间过得这样缓慢,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陆灵羽这样地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让室内所有汇聚而来的烈日精元,都能被漫长的时间磨去燥性、只剩下温驯如羔羊的最纯净的精华…… 元气缓缓流动,如绢绢细流,在主室内盘旋。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卧榻之上的陆恒那苍白的脸色开始渐渐好转,就连他在睡梦中无意识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开来,元气,以陆叶为媒介,一直不曾停顿地向着陆恒体内流动,被流动的元气所带动,陆恒修炼的功法自动运转,裹挟着越来越多的元气,向着某种一直存在的壁垒冲去。 嘶——啪—— 某种无形的阻碍被撕裂,继而破碎。 身体内某种无声的轰鸣惊醒了沉睡的陆恒。 感觉自己莫名的进阶,陆恒惊讶极了…… “别动!” 父亲熟悉的轻喝,阻止了陆恒想要抬头的动作,同时,体内经脉中仍然存在的异动,也让陆恒的身体瞬间紧绷。 怎么回事? 夹杂在经脉之中,与他吸收的灵气一起流动的是什么?似乎有些像元气,只是,这些珍贵的元气是怎么进入他体内的? 越来越多的不明灵气在经脉中奔涌,越聚越多,甚至让陆恒的经脉感到了胀痛,除非他现在就凝结金丹,否则,他的经脉就要被灵气撑破了…… 儿子头上骤然出现的冷汗,让陆灵羽在瞬间做出了反应,他快步走到榻旁,一手按在了陆恒背心之处。 父亲的意图,让陆恒一下就明白过来,并且立即做出了回应,他努力调动着体内快要失控的灵气,汇聚至背心。 一丝轻颤,如大河泄堤,陆恒经脉盛装不下的灵气,全都向着父亲的掌心涌去,继而被纳入他那更加宽广的经脉之中。 儿子走出了经脉受创的危机,陆灵羽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一边接纳着涌入体内的元气,一边仍然紧张地留意着房中日之精气的变化,那些一直不肯散去的日元精气,固执地在房中盘旋流动,活活泼泼,如同拥有了生命,欢庆飞舞,玩闹不停。 散溢室内的最后一丝元气被吸收,陆灵羽高悬了近一个时辰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收回贴在儿子背心的手掌,闭眼凝神察看自己经脉内灵气的状况。 相较于筑基期,金丹修士的经脉无疑十分宽广,也更加坚韧,那些于陆叶、陆恒而言无法容纳的巨量元气,被陆灵羽毫不费力地接纳、转化并轻松吸收。 只是,相较于经脉中的一切如常,陆灵羽的丹田无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悬空浮在丹田中,原本拇指大的金丹,此时变得只有黄豆大小,让陆灵羽的心神震荡的,却不是金丹大小的变化,真正让他激动的,是金丹本来明黄的色泽,此时已全被金黄所取代。 金丹,原本不是只有明黄吗? 金丹,原本真的可以是金黄的! 陆灵羽十分清晰地体会到,如今这粒金黄色的金丹内所蕴含灵气的纯净度,是曾经明黄的金丹所完全不能比拟。 他这是沾了小孙女的光,对金丹进行了又一次的锤炼?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进阶元婴的机会,比以前又增大了? 看着在儿子怀里酣睡的小孙女,陆灵羽一时有些愣然。 “爹?” 陆恒的声音,将陆灵羽的心神拉回,他的目光落在儿子的脸上,正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儿子那一脸的污垢后,丝毫不想掩饰眼中的嫌弃:“先把你的脸洗洗。” “啊?” 陆恒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当他的目光在父亲脸上停留片刻后,忍不住乐了。 “爹,你也别光说我啊,你还不是一样!” 陆灵羽的身体一僵,重重冷哼一声,而后飞快站起身,向着连通浴室的通道快步掠去。 父亲那几乎瞬间消失在通道中的背影,让卧榻上的陆恒把脸埋进了女儿的小胸脯之中,一阵控制不住的闷笑。 …… …… “父亲,那是什么?” 洗漱后的父子俩一人端了一杯灵茶,坐在主室正对着卧榻的茶几旁。 看了一眼卧榻上盖着薄毯睡得小脸红红的小孙女,陆灵羽轻摇茶盏:“元气,天地间最精粹的灵气!” “元气?”心中早有猜测的陆恒仍然掩不住讶然:“那不是金丹晋元婴后才会有的转化吗?” “是啊……” 看清父亲眼中同样的疑惑,陆恒闭上嘴,没再追问。 主室中,父子俩守着小孙女,静默地喝着茶,不再说话。 直到第三壶灵茶都要喝完了,陆灵羽才终于再次开口:“把叶儿唤醒吧,再睡,怕她晚上就睡不着了。” 陆恒放下手中的碧色玉盏,起身走至榻旁,将女儿连人带被抱进怀里,低头轻声唤醒女儿。 陆叶睁开惺忪的睡眼,首先入眼的便是自家傻爹温暖的笑脸。 “爹爹!” 女儿软糯糯的呼唤,让陆恒差点再次变身,所幸陆灵羽一声重咳,才让某人不敢犯傻。 “宝贝儿,咱先不睡了啊,再睡就过了吃香香午饭的时辰了。” 虽然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睡不着,不过,陆叶倒也没多想,乖乖冲自家傻爹点头。 陆叶先前所穿的衣裳因为染上了陆恒脸上的污垢,于是直接就被惹祸的某人毁尸来迹了,此时,他从榻旁拿起一件陆叶从没穿过的衣衫,动作轻柔而小心地为女儿穿上,一边还不住轻声哄女儿说话。 “宝宝喜欢这件新袍子吗?” 摸了摸这袭明显由整张精美华贵毛皮制作的新袍,陆叶冲自家爹爹露出甜甜的笑脸:“喜欢。” “白狐异兽的毛皮柔软舒适又保暖,可比什么星纹绒、月波绡的更合我们宝宝用呢,这可是爹爹好不容易从万宝斋抢到的,宝宝可要好好谢谢爹爹啊!” 给陆叶系好最后一条衣带,陆恒将女儿举了在空间,仔细打量自家宝宝的新装。 完全被雪白毛皮包裹而显得圆滚滚的女儿,如同一个软乎乎的毛球,软糯娇嫩又憨态十足的小模样,让人在满心怜爱之余,又觉逗乐无比。 “啊,看我们家宝宝多疼人啊。” 明显被自家宝贝女儿萌翻了的某人,最终还是没有抵住诱惑,抱着女儿,在那红扑扑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陆叶笑呵呵抱着傻爹的脖子,在自家爹爹挺拔的鼻梁上回亲了一口——她倒是想亲亲傻爹的脸呢,可实在不想被粗粗的胡子扎。 抱着女儿傻乐够了,陆恒这才放进了她祖父怀里。 “爷爷。” 揪着自家祖父的衣襟,陆叶毫不吝啬自己的笑脸。 “嗯。” 陆灵羽嘴里淡淡应着,手却小心而轻柔地环着自家孙女的小身子:“叶儿,祖父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一会儿别害怕。” 眨了眨眼,陆叶乖乖点头:“不怕。” 孙女的乖巧与灵慧让陆灵羽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一手稳稳抱住小孙女,另一手便搭上了孙女腕上的脉门。 小心翼翼将一丝灵气探入小孙女的经脉之中,陆灵羽以最慢的速度催动这丝灵气缓慢前进,直过了一刻钟,将这丝灵气收回体内后,额上已见薄汗的陆灵羽才轻吐出一口气:“没事,叶儿体内没有暗伤。” 已清楚知道烈日精元可怖的陆恒这才放松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轻轻将孙女抱起,对上孙女圆溜溜的猫眼,陆灵羽在心怜之余又忍不住摇头:“你这孩子,可差点没将祖父吓得金丹消散了。” 陆叶不明所以,歪着小脑袋看着祖父:“啊?” 小孙女一脸的懵懂,让陆灵羽无奈叹气:“无知者无畏!谁不知道日之精气的可贵?可没有准备之下,有几个修者敢这样莽撞地就吸收烈日精元?且不说剥除烈日精元中狂暴驳杂的灵气是何等艰难,只说那一着不慎,便可能被精气灼伤经脉的可能,就让修者轻易不敢跨越雷池。 你这小家伙倒好,不仅调动了大量烈日精元,还直接就把那些元气吸收进了体内,虽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精元都无比纯净,可是,这毕竟还是太危险了,以后,若无准备,叶儿你不可轻易再做这种尝试,爷爷的心肝可禁不住总这么惊吓。” “哦。” 听着女儿与父亲一问一答,仿佛真的听懂了她祖父的话一般,陆恒一个没忍住,噗一声便笑出了声。 儿子的喷笑,惹得陆灵羽回头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看着他爹那满脸的不乐意,陆恒忍不住笑裂了一张大嘴:“爹,叶儿这么小,怎么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亏你还煞有介事地跟她一问一答呢。” “你懂个屁!” 儿子的愚钝让陆灵羽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灵性?我告诉你,小叶儿聪慧着呢,只要教了她的,她都能记着;再说了,就算她现在不懂,以后她还会不懂?现在将这些禁忌灌输给她,孩子记住了,将来才不会走错路。” 第5章 仙路 深夜,陆叶又一次进入了空间。 不久后,婴儿室的门无声开启,陆灵羽与陆恒出现在了房中。 因为此前详细询问了家族暗卫,父子俩很轻易地便发现了陆叶异于平常的状态。 一个时辰后,着暗卫认真守护好陆叶后,父子俩退出婴儿房,回到了主室。 陆恒看着父亲,见他从主室墙壁的一处暗格里抱出了一个龙涎木箱,并从中取出一本厚厚的金册快速翻看。 “爹,叶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恒的心中有忧虑,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期盼:“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吗……是大能力者……” “不是。”陆灵羽翻看着手上的金册,找到了自己要确证的内容:“……大能转世,六识蒙昧,唯修入化神,可使前世记忆复苏……转世者与常人不同,自入修者门槛,其修行速度之快捷,无不令世人侧目……惜,若欲幼时将其从众生之中寻出,无异于椽木求鱼……” “椽木求鱼!” 轻声低语,陆恒一时说不清是放心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没有搭理陆恒,陆灵羽继续翻找着自己记忆里的那一页:“……修者,竞资质、比灵根、赛悟性、逐机遇、争气运……灵根者,金木水火土……魂魄,近天地本源,魂魄越强大,悟性必更佳…… 《九天奇闻》有载,有未结婴修士可吸收天地元气,壮大自身魂魄,同时涤荡躯体,去污除秽,不使沾然世间尘垢……此,便是得天地间某一气运之人,其人修途较普通修士顺畅。然,福,祸之所伏,祸,福之所倚,修者本都是竞心性,争气运之人,故,此类修士,也极易为人所嫉,于幼时夭折。” ……得天地间某一气运…… ……易为人所嫉,于幼时夭折…… 随着陆灵羽的轻声咏念,陆恒的心也随着提高,放下,揪紧,放松,以至最后满心凛然。 轻轻合上金册,陆灵羽看向坐在对面全身紧绷,一脸紧张的儿子:“有资质,有气运,也意味着有危机。” “爹,有危机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修士,本就是在重重险阻中寻那一丝强大的可能。” 陆灵羽欣慰点头。 事关女儿,陆恒从来都是无比小心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危机,他皱紧了眉头:“好在叶儿的这种资质,虽有些招眼,却还并不到逆天的地步,一旦进入元婴期,也就失去了优势。并且,这种气运,并不能夺取,如此,我们就不必担心强者的觑觎,而只需防范敌对及入魔之人。” 陆灵羽摇了摇头,陆恒的心理准备显然还是有些不足。 “恒儿,不可错估人心啊。” 陆恒点头:“父亲,我知道的。” 陆恒如何会不清楚为人所嫉的结果呢,嫉妒之心,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只是,有人心胸豁达,嫉妒在出现的瞬间也同时消散;有人将嫉妒化为前进的动力,也有人,会将心中的嫉妨消弥。但,还有一种人,会沉沦嫉恨,以毁灭自己所嫉之人为乐;当然,世间最多的,则是心怀嫉妒之心,却并不主动做什么的人,但是,这类人中的某一些却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手,落井下手,推波助澜…… “不招人嫉是庸才,我们现在只是多了一个要小心保护的密事,只需和她的资质一事一起瞒住就行了。” 靠进椅背,陆灵羽想了想:“守护叶儿的暗卫虽已种下家族秘传的灵蛊,不虞其背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找老祖替他们种下灵魂禁制,才万无一失……你这就去将他们换过来,正好,秘典中对此事解释仍嫌简单,我也要再问问老祖上午的事……如果以后叶儿每一次吸收天地元气,都有今天那种效果,那么……” 陆恒抬头:“父亲?” 陆灵羽摇了摇头:“你不须忧心,老祖慈蔼,并非那为求长生,连人性都泯灭了的入魔之人,即使知道此事,也不会有碍。再说,老祖如今已是元婴,同样能吸收天地元气,将叶儿放在老祖身边,她只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看一眼仍然一脸不情愿的儿子,陆灵羽的脸一板:“你也该准备晋级金丹的事了,我已操劳了二十年,你准备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家族繁重的事务,潜心修炼,以期结婴?” 看着父亲一脸的怒气,陆恒有些心虚地转开目光,他当然知道对于他的散漫,父亲有多生气,可是想到自己香香软软的女儿就要送离自己身边,并且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就觉得仿佛有人拿刀在自己身上割一样的疼。 “叶儿在儿子身边,儿子说不准会更快结丹呢?”越想越不甘心的陆恒垂死挣扎。 对于儿子的小伎俩,陆灵羽简直都不忍目睹:“你如今需要的是放开心胸,体悟自然,叶儿留在你身边,你会有那心境吗?” “体谅自然……爱护自己的幼崽,也是自然之道……小叶儿又不是我心境的阻碍,干嘛不让我带在身边……对啊,爹,我可以……” “不可以。”陆灵羽直接开口掐灭了儿子的希望:“你不要忘了,叶儿如今一步也不能离开家族,而你则需出门游历。” 最后的希望被残酷打破,陆恒有些发蔫:“小叶儿会忘了我的,我的宝宝会把她爹忘掉的……爹……” 眼见陆恒又开始犯傻,陆灵羽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抱怨:“要想早日见到女儿,就给我赶紧结丹,那时,成为族长的你还可以借机常去老祖那里看看,若不结丹,你连见老祖的机会也没有,就等着叶儿把你忘到一干二净吧。” “啊!”陆恒抬起头,委屈同时又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爹:“以后我可以常去老祖那里看叶儿吗?” “如果那时叶儿还没有拜入凤仪宫的话。” 陆恒萎靡的精神一振:“不会,儿子一定争取早日结丹,两年,不,一年,一年我肯定就能结丹成功。” “光说不做全是空!”看了一眼只惦记着女儿,却完全没想过替自己分忧的儿子,陆灵羽恼怒地暴喝:“怎么,还留在我这等天降金丹吗,还不滚去把暗卫换下来。” 眼见真地把父亲惹恼了,陆恒一缩脖子,飞快溜出了主屋。 …… …… 夏日的清晨,太阳光还不曾变得像正午时那样*晒人,正是一天里最舒适的时刻。 甲子院外,长长的台阶顶端,一个唇红齿白,五官无比精致的六岁孩童坐在树荫之下,托着下巴看着通向台阶尽头的石道,她的身后,一溜的站着一排卫士,其中两人体形魁梧,目光闪动中带着凶兽才有的嗜血冷酷,另两人则身形纤细,其存在感无比淡薄,不经意间,很容易被人所突略。 四个卫士,或阴鸷,或凶狠,或温和,或英气,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当他们警惕的目光落在身前孩童身上时,会不经意变得柔和。 “叶一,你说爹爹他们怎么还没来啊?” 许是想念的人久等不至,陆叶的小嘴嗍了起来。 “小姐,想是老爷被族中事务耽搁了。” “哼,爹爹定是喜欢小弟弟,不喜欢我了。” 也许是真的被幼小的身体所影响,在涉及某些特定的人时,陆叶的性子会变得十分幼稚,如今,连同和新生弟弟争宠的事,她做起来心底居然也没有生出一点心虚。 “小姐,快别这么说,老爷听到了会伤心的。” “明明知道今天我要选功法,爹爹和娘亲还来迟,他们肯定是不爱我了。”某人继续抱怨。 “小姐……”护卫还要再劝,却被一声突然出现的高亢声音所打断。 “叶儿,爹爹的宝贝儿,这么久没见到爹爹,有没有把爹爹忘了啊?” 随着声音,一个人影转瞬落在了陆叶身前,并且一把将陆叶抱进了怀里。 被抱进熟悉胸膛的陆叶一把揪住自家傻爹的耳朵,不高兴地将小嘴翘得老高,“我今天选功法,你们居然迟到,我一早等在这里屁股都快坐出老茧了!” “唉呦,我们家叶儿还知道老茧呢。”女儿的小抱怨让陆恒身后的叶文容好笑又好气,“让娘亲摸摸,是不是真的有老茧了。”说着,她的手就飞快落在了女儿肉肉的小屁股上,并且毫不客气地拍了好几下。 小屁股骤然遇袭,陆叶在痛得一哆嗦后,飞快扭回头谄媚地笑:“娘,你想叶儿没有,叶儿好想你。” 女儿惹人的小模样逗得叶文容大笑:“小机灵鬼儿,怎么,现在知道讨饶了?”一边说,她的手又在女儿屁股上拍了几下,直拍得女儿快眼泪汪汪了,这才放过女儿:“为了替你找到好的法器,我和你爹紧赶慢赶地赶回来,这累死累活的你不体谅,还敢在这里说什么我们不爱你,小没良心的,你是跟着老祖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老娘铁沙掌的威力了吧。” 知道自己方才的小抱怨被自家亲娘听了去了,陆叶也不敢再耍小脾气,伸手抱着自家娘亲在她左右脸分别亲了两下:“娘,我就是想你们了,你有没有想叶儿啊?” “不想,老娘忙着疼刚生下来的小弟弟,才不想某个小坏蛋呢。” 陆叶小脸一苦,“娘——” “噗!”见女儿与妻子对阵,又一次完败,陆恒忍不住喷笑:“宝贝儿,下次还敢不敢说爹娘不疼你了?” 抱住自家父亲的脖子,陆叶一边在傻爹脸上落下雨点一般的亲亲,一边毫不矜持的撒娇:“爹爹,叶儿想你了,叶儿都半年没见着你了,叶儿都要想坏了。” 呵呵傻笑着享受女儿亲昵的陆恒,又一次被糖衣炮弹击中:“爹爹也想叶儿呢,宝贝儿乖乖,咱们今天就回家,好不好?” “叶儿也想回家,不过,要老祖爷爷同意了才行。” “行,咱们这就求老祖爷爷去。” 站在家族老祖的面前,陆恒收敛了一身的痞气,大气也不敢出地听着老祖替女儿讲解她所选几种功法的利弊。 “《青木如意诀》,主修木系灵力,修炼速度较快,可得木系生机,也不会影响另几种功法的的修炼,但攻击力较弱。” “《佛陀金刚经》攻击力强大,只是修炼时却需常研佛经,修持心性,否则易沉沦杀戳,迷失道心。” …… …… 第6章 功法 “……《乾坤历劫灭魔书》,既名历劫、灭魔,自然是以杀戳、争斗为最佳修炼方式,修者每一次的提升、进阶,都是踩在无尽的尸骨而踏上高位的。 这里共有炼气直至元婴期全部的详细修炼法门,只是,若需化神至度劫期的法诀,则需加入皇室一系——这本就是皇室特意散布天下的修炼之法,主要目的便是聚拢修士,为国所用。如今的淳熙国,军方一系大多修习此法。” “最后这一本……” 看了一眼认真听自己讲解的陆叶,元婴老祖暗自点头:“《玄女飞天经》,此经与《至尊至圣玉皇诀》齐尊为苍茫大地上的最高修真仙诀,威能强大,来源神秘,咱家存有前三重的修本,中三重,凤仪宫有存,而最后三重,则唯有走出淳熙国,才能寻到。” 最高修真仙诀! 陆叶抬起头,目光亮亮地看着老祖:“老祖爷爷,这个好。” “你先另着急,且听老祖爷爷说完。 《玄女飞天经》在我陆家,从没有一人修至筑基,而整个淳熙国,凭其入金丹的,也少之又少……” 看着皱眉撑拳的陆叶,元婴老祖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玄女飞天经》引气入体很容易,只是,进阶却难,就前人的经验而言,五灵根者修行此经最易取得成果,不过,即使是五灵根,又还会受到灵根纯净度的影响。” “你魂魄强大,资质上等,灵根纯净,这于旁人无比艰难的修行法门,于你,反是最适合的。” “但是……” 老祖唇角的笑意消失,看向陆叶的目光中有着叹惋:“……修习《玄女飞天经》之人,唯有遇到《至尊至圣玉皇诀》的修者,才能结为道侣。无数前辈总结经验,《玄女飞天经》与《至尊至圣玉皇诀》同修,可事半功倍。” 说到此处,元婴老祖的目光从陆叶身上收回,看向身旁的陆恒:“修行者,法侣财地,缺一不可,苍茫大地上,修《玉皇诀》的男修很多,可要遇到能与叶儿相匹者,十分困难。 《玄女飞天经》的进阶难,于能否找到相契合的道侣上,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独自修行,少了友侣参详,许多本来很容易跨过的关卡,也会成为前进路上的阻碍,可若决定了道侣,两人最终能达到的修行高度,又受制于资质较差一方。 所以,与其找一个无法共同前行、并且很可能会拖自己后腿的伴侣,许多修者都选择了独自修行,这样,虽然会遇到更多困难,却有了走得向更高境界的可能。” “老祖爷爷,我就修炼这个。” 稚嫩的童声,却透露出了主人的坚定,元婴老祖看着陆叶,这个孩子,他看着她从走路还蹒跚摇晃的婴孩,长至如今齐膝高的幼童,五年,在他漫长的修行生涯中显得无比短暂,可又正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让这五年被涂上了明丽的色彩,于是,这五年,在他的记忆中,显得无比生动,甚至,这孩子还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叶儿,你可要想好了,咱们修者的第一部修行法门十分重要,因为那是我们打开修者世界的第一步,第一步迈好了,你以后的路会走得更顺畅,而如果你在中途放弃第一部法门,再改修其它的……那留在你身体、灵魂中的记忆,可是会影响后来法门的修行的。 老祖以前和你说过,法门与法术完全不同,法门是一切法术的根基,它决定着你以后所走的道路,更决定着你是否能变得强大……你真的想好了吗?” 陆叶看了一眼站在老祖身侧的父亲和母亲,父亲满含鼓励,娘亲则无比紧张,她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元婴老祖:“老祖爷爷,叶儿不会半途而废,叶儿一定会好好修习《玄女飞天经》。” 老祖看了一眼室内的一家三口,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先静坐一柱香的时间,待心情平静了,老祖便护你入门。” “是。” …… …… 陆叶闭目坐在自己常坐的垫子上闭目静心时,陆恒夫妻俩被老祖勒令站至室内墙角,以免因为他们的存在影响孩子的心境,同时,老祖还启动了整个甲子院的防护,以免陆叶的入门修行被打断。 一柱香后,老祖坐到陆叶身侧,细心为她讲解如何引气入体,踏出修行的第一部。 “天地有灵气,杂然万物间,仙人授法门,引气百会行……含和吐明庭,蜿蜒入江道,寸寸温灵经,缓缓不须停……” 老祖一边轻声念咏引灵歌,一边小心引导天地元气按照《玄女飞天经》的修行路径在陆叶的经脉中运行,这一步,一点也不能错,一错,就无法铸成最初的仙基。 直到元气在陆叶体内完整地走了一遍,老祖才收回心神,坐在旁边。 看着在天地元气形成的漩涡中闭目安坐的陆叶,口中则开始轻咏《玄女飞天经》经文: “玄女,其形,飘飖若流风,皎若太阳升,似芙蕖出渌波……其服,披璀粲罗衣,珥瑶碧华琚,缀明珠耀躯,曳雾绡轻裾……玄女飞天舞,纵横回往复,苍茫天地游,无羁亦无束……” 随着时间的流逝,室内元气开始出现变化,而老祖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紧张。 元气激荡间,陆恒夫妻俩睁大了双眼——在陆叶的头顶,出现了一丝流动的波纹,波纹流转间,一个隐隐的人形在空中浮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气聚集,那幅图形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女子,她手托莲花,身着华衣,肩穿披帛,指似兰花,足覆轻波间,女子姿态端庄而曼妙,飘飖中,几欲飞天。 陆叶静静地闭目坐着,神情安恬,脸带笑意,她头顶的女子在清楚地显现了一刻钟后,化作最纯净的元气流波,顺着陆叶头顶的百会穴,进入了她的体内,而随着这股元气的进入,陆叶的身体,发生着玄妙的变化,同时,她整个人,也带上了一种清灵之气。 当最后一丝元气被吸收,陆叶睁开了眼。 “老祖爷爷,叶儿入门了吗?” 甜甜的呼唤,唤回了元婴老祖欣喜的心神,伸手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发顶,老祖含笑点头:“叶儿已经引气入体,也成功完成了《玄女经》的第一次行功,老祖爷爷很高兴。” 陆叶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老祖爷爷,叶儿也很高兴。” 老祖失笑,“那叶儿要记住了,以后每天都要认真修行,不可有一日懈怠。” “是,叶儿记住了。” 老祖转头冲着墙角的陆恒夫妻俩招了招手:“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出去说了。” 陆恒带着妻子走到老祖身前:“老祖,方才那是……” “那是叶儿心中的玄女。”老祖将陆叶从垫子上扶起,又伸手摸了摸孩子头顶:“这孩子很有灵性,我还不曾听闻有人能在第一次修行时就形成飞天图……不过,苍茫大地,有无尽修者,淳熙只是一个中等修真国,我们接触的面还是太小,所知也有限……” 想到陆家在无尽的修者世界只是一个微末家族,老祖有着片刻的静默,当他低头看到陆叶的同时,精神又是一振:“……不过,叶儿将来一定能比我们走得更远。” …… …… 回到阔别五年的甲寅院,陆叶乐坏了,疯了一般围着主室跑了一圈后,这才气喘吁吁冲进了陆恒怀里:“爹爹,爷爷呢?” 看着女儿因为飞快的跑动而变得绯红的小脸,陆恒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爷爷在乙辰院清修,明天爹爹带叶儿去看爷爷好不好?” 陆叶想了想,点头头:“好。” 被抱着走进主室旁边的婴儿室,陆叶第一眼便看到了在婴儿床上的一个小婴儿。 “爹爹,这是弟弟吗?”看着熟睡的小婴儿,陆叶情不自禁压低的声音。 将女儿放到婴儿床旁,和女儿头抵着头,一起看着一手握拳,酣然睡在被褥中的小儿子,“是啊,这就是弟弟,你爷爷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陆元。” “嗯,元字很好。”陆叶点头 看着宝贝女儿一本正经地点头,陆恒的手指心痒地动了动,就想抱着女儿好好揉搓,可惜,跟在父女俩身后的叶文容早知道丈夫的德性,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示意正睡着的小儿子,陆恒到底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 叶文容吐出一口气,好在丈夫做了几年族长,性子多少有了些收敛,不再像刚得了孩子时那般跳脱,若不然,吵醒了小儿子,那就别想有一刻太平了。 想到女儿幼时的乖巧,再对比如今小儿子的爆烈,叶文容暗自发誓,她决不会再生孩子了,家里有了一个混世魔王,怎么着也该长记性了。 一家三口悄悄出了婴儿室,坐进主室内熟悉的卧榻,陆恒这才拿出他搜寻许久才找到的法器,那是一团柔软的布料,轻轻抖开,布料飘散,金光流转间,一件金线织就的纱衣出现在眼前。 “宝宝,你看,这是爹爹从万宝斋寻来的金缕衣,来,滴一滴血在这衣领上的法阵上。” 陆叶伸出手指,叶文容用发针轻轻一扎,一滴血从嫩嫩的拇指上浸出,陆恒动作迅速地将衣裙凑近,将女儿的手指按在了法阵之上。 随着血液的注入,那件衣裙金光一闪后,变成了一件普通的纱裙,所有的金光都消失不见。 贴身穿好金缕衣,回到主室的陆叶又从自家爹娘那儿得到了一个储物袋。 滴血认主后,看着储物袋内满满的各种种样的物品,陆叶心里盛满了温暖。 看一眼自家爹爹和娘亲,陆叶眨了眨眼,起身打开了暗卫带回来的包裹,并且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瓶子。 “爹,娘,女儿替你们从老祖爷爷那儿要来的丹药,是老祖爷爷在外游历时得到的,老祖爷爷说,这丹药里加入了一种叫寒炎的仙草,能提高火属性妖兽的资质,对于它们的进阶有着无可取代的作用。” 陆恒一愣,上一次他去见女儿时,告诉女儿他们夫妻俩得到了一对火属性的雌雄灵蛇,没想到女儿居然记在了心里,还寻到了这样的好东西。 “说起来,你的那只龙獒呢?你没向你老祖爷爷要点好东西给它?” 第7章 灵宠 将丹药放进爹爹和娘亲的手心,陆叶得意地笑:“在老祖爷爷那里住了五年,小獒可吃了不少好东西呢。” 龙獒虽形似獒犬,却是灵兽,不仅有着獒的忠诚,更有着龙的血脉,虽则那丝血脉淡薄,却也让龙獒的成长有了无限的可能。 许是因体内龙之血脉的影响,龙獒认主不易,故此,龙獒虽是修士们趋之若鹜的灵宠,其归属的争斗,却并不如别的天材地宝那般血腥,不过,龙獒仍是灵宠之中的佼佼者,其最大原因,便是得到龙獒的承认,代表着修士的优秀,二来,一头忠心不二、又能与修士一同成长,甚至能一起进入仙界的灵宠,对于常与冷寂相伴的修士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存在。因此自打得了这只父亲千辛万苦寻到的龙獒,陆叶可是下了大力气喂养。 从腰间解下灵兽袋,陆叶将陪伴了自己五年的龙獒放了出来。 从灵兽袋中出来,龙獒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便“嗷”地一声长嚎,在陆恒夫妻俩还没反应过来前,这只已长至一米长的龙獒就扑到了自家主人身前,在陆叶身上狂蹭。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让你在灵兽袋待太久了。” 抱着龙獒大大的脑袋,知道它第一次进入灵兽袋,这是不高兴了,陆叶赶紧安抚,这只龙獒五年来一直在身边跟前跟后,没有一天离开过,陆叶对它的感情自然十分深厚。 “宝宝,灵兽可不能一味地惯着。”看着女儿与某头龙獒的亲昵相处,某父亲吃醋了。 陆叶一边安抚不肯安份的龙獒,一边解释:“它第一次进灵兽袋,这是孤单了。” “嗷呜——呜——汪——” 显然,被长时间关了禁闭的灵宠没打算就这样消停,在陆叶身上蹭了一通不算,又撒泼一般向主室外奔去。 “小獒?!” 陆叶飞快跟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工夫,又独自一人走了回来。 看着分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神情的女儿,想起某次见到那头灵宠如获至宝般叨着女儿的小鞋子,就是不肯放下的囧事,陆恒好奇极了:“宝宝,那头蠢獒又干什么傻事了?” “它圈地呢!” 某头仍然保留着犬类生物特性的灵兽,在跑出主室后,一阵狂蹦乱跳地撒泼,把主屋院中的下人吓得不轻,撒完了泼,它还不消停,又在大门外的一棵大树下留了到此一游的证据,不只如此,对于只在一处留下气味显然不满意,冲着主人叫了几声后,它又向着主室后方跑去了,不用说,这是要宣示此地的主权呢。 “开智前,我绝不会带它出门。”想着以后要追在自家灵宠身后随时关注它随地大小便的可能,陆叶一头黑线——别人家的灵宠,有这么折腾吗? “宝宝,咱们先别管那头獒犬了,就让他撒欢儿去吧,来,爹爹和你说说明天的族会……” 显然,老天没站在陆恒这边,眼见女儿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过来了,却又听主室外一阵嗷呜嗷呜的嚎叫,接着,那头长毛生物便又冲了回来。 “小獒,不许动!”想到龙獒先前的一番行为,陆叶果断喝止。 虽然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发出这样的命令,不过,听话的龙獒仍然完美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于是,主室正中,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保持着三足着地,一足抬起的姿式定在当地的龙獒,一边侧着大大的脑袋,用那双乌溜溜只能看到瞳仁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主人,一边用鼻子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被灵宠的憨态萌倒,陆叶完全忘了先前她家傻爹在说什么,直接起身走到到龙獒身边,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爪子干净吗?” “嗷——” 一只前爪递了过来,放在陆叶摊开的小手上。 扒开厚厚的毛发,仔细检察了四只爪子,确认了爪子很干净,连指甲缝里也没有一点脏东西后,陆叶这才放过了它。 “很好,很乖,以后也要记得像今天一样,时时御风,不沾秽物。” “呜——汪!” 响亮地回了一声后,某獒得到了一粒奖赏的灵丹,一口吞下灵丹后,许是再次想起了自己无缘无故被关禁闭的事,已跟在主人身旁走了两步的龙獒在嗷呜嗷呜叫了两声后,一把将停下脚步看它的自家主人扑倒在厚厚的垫子上,开始卖力撒野。 “小獒,别闹,乖啦。” “嗷——!”某只快乐地摇头摆尾。 “现在不是玩儿的时间,你再闹,就扣你的晚饭。” “呜——”某只一僵,趴着不动了。 看着小小的女儿像个懂事的大人一样安抚、教导闹腾的灵宠,陆恒夫妻俩心里生出无限喜乐。 只是再想起这么可爱的女儿这几年自己却没见上几回,独自一人在冷寂的甲子院长大,陆恒在喜乐的同时,又有着无尽的遗憾(不知道如今在阵眼镇守的元婴老祖知道自己被视若无物,会否生出抽打某个没良心族长的心思来。)。 “宝宝——” “嗯?”陆叶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一边努力按下龙獒顶在胸前的脑袋,意图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忍不住哀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目前这种手短脚短,身体一点儿也不灵活的境况! 看着女儿只顾和灵宠玩耍,完全把自己丢在了脑后,某爹心里极度不平衡,咬牙想着怎么才能让女儿再次把那只完全化身宠物的灵兽关进灵兽袋。 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傻爹的心思,陆叶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呼呼喘着气,一边有些生气地揪着龙獒大脑袋上的耳朵,把耍赖不肯走路的这只拖到了卧榻前。 爬上卧榻,陆叶重重喘着气抱怨:“爹,娘,你们的灵宠也这么闹腾吗?” 没等妻子开口,早等着机会的陆恒直接从手腕上将自己的灵宠揪了下来,放在手掌心上:“宝宝,你看爹爹的小蛇就很乖,一点不闹腾。” 看着乖乖呆在爹爹手心、赤红似火玉的小蛇,陆叶有些羡慕地伸手摸了摸那微微昂起的小脑袋:“好乖。” “养灵宠,不能一味地惯着,你有时得严厉点,像这头獒,爹爹觉得宝宝还是应该让它多在灵兽袋呆一段时间,收收它的性子比较好。” 坐在旁边的叶文容听了丈夫这话,白了他一眼:“你别乱教孩子,灵宠就得多和主人在一起,总关在灵兽袋算怎么回事。” 被妻子毫不留情地戳穿,陆恒讪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宝宝,爹爹这条蛇的鳞片长得漂亮吧。” 陆叶点头,有些爱不释手地摸着灵蛇如玉般的鳞片:“这蛇一点不吓人。”圆乎乎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像玩具多过像灵兽。 当然,陆叶很清楚,幼生期的灵蛇才会这样可爱,再长,这蛇就会变很威猛,体型也会很骇人。 “宝宝喜欢吗?喜欢爹爹给你养。” “不用了,我有小獒就够了。”被有着主人气息却又明显不属于主人的手摸得有些不安,灵蛇的尾巴尖开始小幅度颤动起来,逗得陆叶又伸出手指去戳那小小的尾巴尖儿。 “呜——汪!”见自家主人总去摸别的灵兽,龙獒不高兴了,抬头冲着灵蛇发出了威胁的叫声。 许是龙獒的敌意太明显,本就有些不安的灵蛇飞快转过头,冲着龙獒也发出了威胁的嘶嘶声。 “唉呀,小獒别闹。”一把将龙獒拖到脚边,陆叶伸手安抚地拍了拍龙獒圆圆的脑门,当手碰到獒头上那个熟悉的突起时,陆叶乐了。 “爹,娘,你们看,小獒的龙角是不是长长了一点了?”扒开龙獒额前的长毛,陆叶示意自家爹娘看那只尖尖的小角。 陆恒与叶文容定睛一看,那曾经只是粉粉小圆包的位置如今已经长出了一只尖锐的龙角,龙角有一根指节那么长,并且,颜色也发生了改变。 “幼崽角粉,开智角紫,成年角黑,化形角金……这龙角不只变长了,还带上了淡淡的紫,看来,它就快开灵智了。” 陆叶一下乐了:“我就记得爹爹说过这话……这么说,小獒以后会更聪明了?怪不得它不喜欢呆在灵兽袋呢,没人喜欢关黑屋子啦。” 看着明显被女儿的快乐传染了的龙獒,陆恒心里有些奇怪,龙獒的成长期不应该这么短啊? …… …… 第二天一早,陆叶去见过祖父,便跟着父母去家族的议事大厅。 陆家的议事厅坐落于丁戊两个院落圈之间,占地极其广大,这一圈的地界,也是家族为族中子弟修炼五行术法而特意开辟出来的,用的建筑材料十分特殊,全是产自冥海中的千星石。 千星石,又称殒星石,传说乃天际星辰殒落冥海,焚烧海中万物形成,质地坚固,唯元婴期以上的修者,才能洞穿。 这一圈修炼场,陆家于五百年前建成,其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曾是抵御外敌的重要防护。 除却潜修的长辈、有护卫之责及仍在外地执行任务的子弟,今天有六成族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进入议事厅,陆恒直接向着高台正中的族长之位走了过去,陆叶则跟在母亲身后,走向了厅前族人聚集的群落之中。 族长到来,议事厅内的十八位长老全都站起了身。 议事厅里的陆恒,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情绪,坐进主位,威严凌利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站立的族人,仿佛将每一个人都看进了眼中。 “见过族长。” 在十八位长老的带领下,所有族人齐齐弯腰行礼,这是对实力强大者的尊敬,也是对族长辛劳的认可。 陆恒一挥手:“大家免礼,长老们请坐。” 众人直起身,长老们则坐回原位。 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站在妻子身旁的女儿,将女儿小脸上的惊讶及崇拜收入目中,陆恒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上一次大族会,我接过了家族族长之职,这一次,是每隔十年一次的例行聚会,族中子弟们的成长,家族各产业的经营情况,对子弟的奖罚……今天,我们还将对新生子弟的资质进行评定,他们,是家族的希望……” 第8章 立志 陆叶从来没有想到,陆氏家族会有这么多族人。 先前跟在自家爹爹身后进入议事厅,从高台之上走进族群,在被所有人注目的同时,她也将议事厅内的一切,尽收入眼底。 不说不曾到来的陆氏子弟,单下首分成几十个群体静立等候的族人,据陆叶初步估计,至少也有近万人。 陆家,是这么庞大的家族吗? 简短的公布了族中十年来产业的状况后,一位面目冷肃的修士拿着一本厚厚的薄子,走上高台,开始一一宣布对族中子弟的奖赏与惩罚。 “……陆姜,身为家族嫡系子弟,不思护卫族人,倚仗权势,欺凌孤寡,致族人身残,本应重处,念其补救及时,不曾伤损族人性命,经众长老合议,着将其压入家族水牢,□□二十年。” 下方的人群里响起轻微的嗡嗡声,似乎在族群后方,还有微弱的哭泣声传出,听着周围族人的轻声议论,陆叶才知晓,那便是那残废了孩子的母亲。在陆家,欺凌族人定罪很重,这个陆姜到底没犯下人命,否则就不只二十年水牢□□这么简单了。 当然,修界的水牢,也远不是普通人世界中的水牢那般简单,那是真正建于水下的囚所,若无一定修为,进去不多久,就活不成了,被囚其中,不只身体无时无刻地会受到水压的重压,最让人受折磨的,是除了牢头,没有人与其交流。可谓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刑罚。 陆家先祖是英明的,因为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一个没有凝聚力的家族,其寿命,很难长久。想起打小就被父亲要求背下的族规,在这一刻,陆叶前所未有的将其重视起来。 “陆克忆,虽非修士,却聪颖练达,体查可疑,为家族揪出奸细并快速破获劫案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举报有功,奖!……准其携妻儿移居武康,其子陆临江,有修士资质,准入护卫军。” 看着那个拜伏在高台,激动得痛哭流涕的老人,陆叶心中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来的族人并非都是修士,普通的族人也参加了。 “……陆司寒,晋入筑基,奖……” 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陆叶的目光落在了高台上,那里站着一个神情有些激动的清隽修士,年龄约莫三十岁左右。 那就是七堂叔?居然看着比爹爹还老。 事实上,自来到这个世界,陆叶见过的人很少,除了父母、祖父母、家族的元婴老祖,其它的就是直接负责她生活起居的护卫下人,当然,她也明白,这是父亲及祖父为了保护她所做下的安排,倒也适应得很好。 “……陆怀义,晋金丹,奖。陆华燕,晋金丹,奖……” 家族子弟,但凡晋级,便都有奖,这有效地督促了子弟们的修炼,也让家族一直保持着勃勃生机。 在一片欢呼声中,手持书册,将最后一页晋金丹的名单公布完后,高台上那位面目冷肃的修士便退了下去,其后,一个面目慈祥的老者笑眯眯走上高台。 “现在开始测资质。十岁以内的子弟,依序排队上台测试。” 老者话音落下的同时,高台旁的一块幕布被扯了下来,那里,是一座石台,石台正中竖立着一块高高的晶石,晶石后方,另建有三幢木屋,木屋门上分别挂着上、中、下三个醒目的大字,此时木屋门微敞,可以看到每间木屋内都坐着两个青衣老者。 “娘?” 陆叶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家娘亲。 叶文容弯腰将女儿抱起,向着高台之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为女儿解释。 “晶柱可以粗略测出上中下三等资质,那三间木屋,是进行更细致检测的地方。叶儿不怕,上去后只管听八叔爷的话,” “娘,大家都是六岁测试吗?” 看着从人群中走出排队的族中孩童,有些看起来明显不只六岁大,而且,她明明已经测过了,为什么还要再检测一次? 将女儿放入排队的孩童之中,叶文容安抚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这是公测,为了行事公正,每一位族人都要上去走一遭,你只管跟着族人上去,娘在下面等你。” 长长的队伍很快排得看不到尾,在叶文容走后,陆叶身前的男孩回过身安慰她:“妹妹别怕,一会儿跟着哥哥,看哥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虽然自己也很紧张,不过看到身后的妹妹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小胸脯一挺,安慰起了陆叶。 陆叶一笑,“小哥哥以前测过吗?” 小男孩看着这个漂亮的妹妹笑了,一下得意了:“妹妹,我叫陆湛,你要叫我湛哥哥,我住在丙子院,是你的堂哥。” 陆叶想了想:“丙子院,是以前大爷爷住的院子吗?” 看着妹妹知道自己的院子,陆湛更高兴了:“对,我爹是爷爷最小的儿子。这次我们院子里除了我,还有二伯家的剑锋哥哥也来了。”陆湛小朋友指了指队伍前端一个九岁左右长相俊美的孩子,“那就是剑锋哥哥,你记住了吧?” 看了那个叫陆剑锋的孩子一眼,陆叶点了点头,陆家的孩子起名,以单字为贵,这个叫陆剑锋的是双字,那定是庶出的了。 就在这时,前方高台上传出一声响彻全场的通传声:“陆霁,中等。” “下一个。” “陆半榴,下等。” “下一个。” “陆原,中等。” “下一个。” “陆浴美……” 随着一个一个孩子的资质被测出,孩子们的队伍开始向前移动,很快,便到了那个叫陆剑锋的孩子,同时,陆叶清楚地听到身前陆湛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陆剑锋,上等。” “哦!”小小的欢呼声,从前方陆湛的口中传出,与他同时一起欢呼的,是远处等待着的族人们,这是今天检测出的第一个具有上等资质的孩子,大家都很开心,因为,只要不中途夭折,这个叫陆剑锋的孩子,会是家族未来的又一个金丹修士。 随着队伍的移动,很快便轮到了陆湛,在协助检测的族人帮助下,陆湛将手放在了那根晶柱之上,很快,那无色的晶柱有三分之二都亮了起来。 “陆湛,中等。” 虽然早知道自己的资质,可直到检测完,陆湛小朋友才松了一口气,他回身看了一眼陆叶,也没时间多话,便被带到写着中字的木屋前排队等候。 “小叶儿,怕不怕?” 一直站在晶柱旁笑眯眯的慈祥老人一把抱起陆叶,放在石台上。 陆叶摇头:“八叔爷,叶儿不怕。” 八叔爷摸了摸陆叶的头顶:“好,那小叶儿把手放在晶柱上吧。” 陆叶伸出手,像前面的孩子一样用掌心贴在晶柱之上。 随着陆叶的手贴上晶柱,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从晶柱中涌出一团热流,顺着陆叶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进去,这种在暖水中浸泡的感觉只持续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团热流就缩了回去,同时,整根晶柱便都亮了起来。 “陆叶,上等。” 远处的族群中,又是一阵热烈的嗡鸣声,不用说,肯定是在议论族长女儿的资质了。 “来,八叔爷带小叶儿去测灵根。” 八叔爷在一瞬间的惊诧后,很快恢复了淡定,他笑眯眯地将陆叶抱下石台,亲自牵着她的小手,将她领到了挂着上字的木屋前。而此时,陆剑锋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八叔爷。” 俊美的小孩有礼地将路让了出来。 八叔爷空着的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又指了指高台下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好孩子,你爹在那边等你呢,快去吧。” “是,剑锋告退。” 看了一眼陆叶,陆剑锋也没多问,向八叔爷行了一礼后快步向着高台下走去。 将陆叶送进木屋,八叔爷也没进去,直接从外面将木门关上。 不过,此时陆叶也顾不上他了,因为—— “爷爷!”陆叶惊喜地往里跑。 在木屋里,两个老者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其中一位,可不就是一脸严肃,却在看到孙女时眼中流露出笑意的陆灵羽吗。 “好了,好了,别撒娇,赶紧检测,你乐天爷爷还等着记录呢。”抱着猴在怀里的孙女,陆灵羽虽一脸无奈却也丝毫掩不住眼中的宠溺。 “爷爷,你先前都没告诉我你会出院子。”巴在祖父怀里,陆叶嗍着小嘴不依:“一定是爹爹出的主意,你们都知道,就哄着我,我不管,爷爷要补偿我,要不,我哭给你看。” 事实被孙女说中,身为祖父的陆灵羽有些郝然地看向身旁的堂兄:“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让乐天兄见笑了。” 看着人前总是一幅端肃模样的堂弟被孙女闹得没办法,陆乐天含笑抚了抚胸前的长髯:“为兄还要恭喜灵羽兄弟后继有人。” 本想客套两句,不过,在想到孙女的资质马上就会为族中上层所知后,陆灵羽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希望咱们族中多出一些上等资质的孩子,这样,家族才会越来越兴盛。” 陆乐天颔首:“根据时间推算,此时最多也不过测了五十个孩子,便已经出了两个上等资质的孩子,这已经较前几次的测评好了许多了,想来,后面再怎么着,也该还有一、二上等资质的孩子才对。” 陆灵羽眯了眯眼,唇角轻翘,轻轻拍了拍怀里没再闹的孙女,指了指室内一座一尺高的玉台:“叶儿,看到了吗?你坐进那玉台后,闭眼调息即可。” 回头看一眼木屋中央那由五片花瓣组成的玉台,陆叶点了点头,不过,她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和父亲联手欺瞒自己的祖父:“爷爷,今天晚上陪叶儿和弟弟,叶儿就原谅你。” 陆灵羽无奈地伸指点了点满眼祈盼看着他的孙女:“小赖皮。” 知道祖父同意了,陆叶得意地冲祖父扮了个鬼脸,这才从祖父怀里爬出来,走向玉台。 爬上玉台,坐进花瓣中,陆叶直接闭眼开始调息,因只是搬动体内元气运转,时间也不长,很快,陆叶睁开眼。 木屋内,陆灵羽泰然自若,陆乐天目瞪口呆。 “这,这……”看着陆叶跳下玉台,陆乐天有些口吃地看向陆灵羽:“灵羽?” 族兄的表情取悦了陆灵羽,他含笑点了点头:“若非如此,老祖也不会将叶儿带在身边五年。” 想起这些年哪怕是祭祖,也不曾在族人中出现过的陆叶,陆乐天这才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怪不得族中盛传恒儿的长女资质不佳还体弱多病时,也不见你们出来辩白,原来是心有底气。” 陆乐天摇头叹息,此时,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羡慕:“五灵根,上上资质,五年前徐家那个小子的资质引得传承万年的应龙府放下身段与*宗争抢,其时,武康城中,谁家不惋惜自家没有那般材资的儿孙。不曾想,那时,我陆家便已出了一个同样天资的子孙……” 越想越兴奋,陆乐天抚须长笑:“好!好!” …… …… 大族会的测资质也好,大比试也好,全都过去了,在赖着祖父陪了一天后,陆叶被自家爹娘拎到了练武场。 丙辰院的练武场内,陆恒负手而立,看着小小的女儿。 “叶儿,引气入体后,你每日只需用三个时辰修习《玄女经》,其它时间,你需要跟着爹娘学习。” “学什么?” “你年仅六岁,需要学的很多,不只要学会使用兵器、密术,还要学文,学礼,学法。在你强大起来的过程中,你需要认识这个世界,需要观摩前人的典藉,积累足够的学识。 这些年,爹爹看得清楚,你心有善念,又怀爱心,也懂包容,但是,只是这样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学会辨黑白,明是非,知人心,分轻重,知进退,识时务、了世情……最后,你须得有主张,否则无论你多强大,也只会成为别人的刀兵,而无法做自己的主人。” 陆叶眨了眨眼,“好多!” 陆恒莞尔一笑:“不怕,爹娘会一样一样教导你的。” “哦。” “那么,首先,咱们先学逃命的工夫。” 看着女儿瞪大的眼睛,陆恒也不多言,冲妻子点点头,于是,在下一瞬间,叶文容便飞进了练武场,而看到叶文容的动作,场边早有准备的护卫队拉开了手中的弓弩,丝毫没有迟疑地向着族长夫人射了过去。 一声惊呼,将将就要从陆叶的喉间溢出,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叶文容已经躲开了那先后射至的十二支箭。 一个飞跃,毫发无伤的叶文容落到女儿身畔。 “娘——”惊魂未定的陆叶扑进自家娘亲的怀抱,这么多年,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惊险的情况,哪怕听了很多,也明知这就是修士的世界,但看着亲人这样直面险境,却是第一次。 这就是修士的世界,直白的杀伐! 这一刻,陆叶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看着女儿被吓得煞白的小脸,叶文容有些心疼,不过,也只是这样罢了,作为父母,虽然心疼孩子的年幼,只是,思及修士界的残酷争夺,他们又只能将一切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阳光下,展示给孩子看。并且,不只是让孩子清楚地认清这些现实,还要教会她在这样的世界是生存的本领。 而今天迈出的,只是第一步。 “叶儿,你是修士,你选择变强,今天,爹爹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第一次,面对女儿,陆恒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看一眼神情郑重的父亲,又看一眼担忧的母亲,陆叶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要变强,我要从炼气一走一步走向化神、炼虚、合体,我会进阶大乘,最后度劫……” “……我陆叶,求长生之心,永不会被磨灭。” 第9章 四年 “轰隆隆——” 武康城的大门开启的同时,宣告了新一天的开始。 武康城的城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间有许多扶老携幼走亲方夫的普能人,也有挑担的货郎、负囊的行商,更有牛车马车参杂其间,负载着身分炯异的各阶层人士。 众人正规整地排着队,等着城下的城卫检验后放行入城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蹄声入耳,众人闻声回头,一队腰跨战刀,衣着森然的戎装卫士瞬间即至。 “吁——” 一声清喝,马上骑士齐齐收紧手中缰绳,同时,十几骑骏马齐齐人立而起,在城门下所有民众的目光收住了奔行的脚步。 衣着统一的骑士显然都是骑士精湛之辈,所有人人马合一,此时尽皆紧贴马身,丝毫不曾受马儿急停的影响,在马蹄落地的同时,便已同时控制住了身下的坐骑。 领头的玄衣骑士飞落马上,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到城门守卫的手中。 看着手中玄色狮头的铁牌,一直面不改色的守卫眼中有了一丝凝重,守卫向令牌上的某一点输入一丝灵气,一声隐隐的狮吼声便在城门上空回响。 验过令牌,守卫立即冲同伴做了个手式,于是城旁众守卫同时让开道路,退至一旁,肃然而立。 玄衣骑士从守卫手中收回令牌后,便飞身上马,一声清喝,城下的骑士同时动作,马靴一扣马腹,片刻间,这队骑士便如一道狂风,卷入城中。 直到最后的马尾也在转角处消失,城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一切才再次被激活了一般变得鲜活起来。 “那都是些什么人,好不神气!” “那些马儿四蹄如雪,额上有鳞,是照玉鳞马吧?” “好儿郎!好俊身手!” “那面令牌好生玄妙,居然有狮吼声传出,是修士才会持有的器物吧?” “那是淳熙国的狂狮玄骑军。” “狂狮玄骑军?便是那守卫在莽山之下,护卫人族的狂狮玄骑军?” “怪不得如此威猛,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只不知他们这样急急而至,所为何事……” 同样在城下排队等候的一辆青色车篷的马车内,一个面目清隽的老者放下车帘,轻轻靠在车厢的车壁之上。 “爹,那些人真是狂狮玄骑军吗?” 车内,一个不掩好奇之色的小童双眼晶亮地看着老者。 老者轻掀眼帘,看向小童:“你每天哪来那么多问题,这一路走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眼见就要到你二姑家了,你也该收收你这跑野了的性子了。” 看着重新闭上眼睛的老者,小童吐了吐舌头,抱着怀里的包裹,不敢再多问。 时间慢慢过去,在平顺地过了守卫那一关后,这辆载着一老一小的马车,便向着城北而去。 在城内奔行了两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座气势宏大的建筑物前。 未等老者下马,早等在建筑物广场上的一名青衣护卫便快步走了过来。 “可是叶宁真人到了?” “正是老夫。” 随着清朗的回应声,马车的车帘被轻轻掀起,老者弯腰从车内钻了出来。 早等候在此的护卫赶紧伸出手,扶着老者下了马车:“舅老爷可是到了,夫人都念叨好些天了。” 老者虚搭着护卫的手,轻跃下车,尤如一片轻羽飞落而下,不曾激起一点微尘,此时的老者哪里有一丝老态。就连那之后跃下车的小童,也是脚步轻捷,落地无声,显然,这同样不是什么普通的孩童。 下车后,挺直了腰的老者身形魁伟,虽面容清隽,气质飘逸,双目开阖间却难掩刺目的精光,明显是结丹后尚不能自如控制体内灵气,才会有的现象。 “既如此,这便去见你们夫人吧。” “是。” …… …… 从守卫森严的大门进入陆家,随着护卫的脚步,直走了近半个时辰,一行三人这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占地近一亩的练武场,练武场边,排列着无数兵器,更有一列衣着严整的女性护卫肃立一侧。 练武场中,此时有一团雪团翻滚,这雪团起落间,更有簌簌洒洒的刀剑划空之声响起,这雪团,吸引着练武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美妇人。 目光快速从妹妹身上掠过,叶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妹妹脸色红润,眉间更满盈平和温暖气息,看来,她在陆家生活得不错。 看完了妹妹,叶宁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起落滚动的雪团之上,以他的眼力,自然将雪团中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女童,从女童与妹妹有些相似的眉眼来看,这便是自己的外甥女陆叶了。 仔细观察陆叶双剑舞动间的起承转合,叶宁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身边的小儿子——这臭小子,家族的惊燕飞剑,还没比他小的表妹使得好。 无辜被瞪,小童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只老实站在原地,等着父亲下一步行动。 又过了一刻钟功夫,场中的陆叶身剑合一,尤如一只乍然惊起的飞燕,直掠高空,同时,一抹雪光一闪而逝,练武场中坚立的几根木柱齐腰而断。 落在被削得只剩了一尺高的木柱上,陆叶脸不红,气不喘,看向自家娘亲。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击掌声,从场边传来。 陆叶与自家娘亲闻声,齐齐转头。 “三哥!” 看清了场边人的面容,叶文容脸露惊喜,拉着跃下木桩的女儿快步走至叶宁身边:“三哥,你终于到了,真是,怎么这么慢,我都要急坏了。” 叶宁也不接话,只看着妹妹身旁的女童:“这就是我那外甥女吧?” 叶文容一脸喜色地低头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可不就是嘛,这一别就是十几年,妹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低头为陆叶介绍:“叶儿,这是你三舅,娘的亲哥哥。” 陆叶右手搭着左手放在右侧腰下,同时下蹲,微颔首:“叶儿见过三舅。” 看着姿仪古雅的外甥女,叶宁满意地点头,一手虚抬:“叶儿快起来。”又指了指身边的小童:“这是你表哥,三舅的小儿子,单名一个川字,比你大两岁。” 叶宁再次行礼:“见过表哥。” □□的小表妹行礼如仪,早在外面跑得有些野了的叶川急心拱手弯腰作鞠:“叶川见过二姑,表妹有礼。” 叶文容一把将小侄儿抚了起来:“唉呀,川儿快起来,这两年跟着你爹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这到了二姑这里,就是到家了,好好修整修整,养养身体。” 叶文容一边说,一边唤来护卫:“快去告诉你们族长,我三哥来了,让他忙完了手上的事赶紧回来。” 又回头看着叶宁:“三哥,你这一路风尘的,先稍做洗漱吧……”伸手摸了摸叶川的头:“就算你不累,川儿也该累了,你也真是的,这出门也不带上护卫仆人,就把这么个丁丁大的孩子卷走了,不知道娘在家里多着急。” 叶宁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娘都告诉你了?” 白了自家三哥一眼,叶文容冷哼了一声:“你三年前出门后,娘每个月都有一封信传过来,嘱咐我多留意你的行踪,前些日子得到你的讯息后,我就赶紧让人给她把消息传了回去,你说你,就算不想续弦,也可以跟娘好好说嘛,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跟孩子一样闹上离家出走了……” “咳!”叶宁老脸一红,飞快打断妹妹的唠叨:“我和川儿连夜赶路,这,还没吃饭呢。” “什么?”叶文容一听,也顾不上别的了,回头吩咐女儿今天可以暂时休息后,便一手一个,拉着叶宁与叶川向早准备好的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住念叨:“怪不得娘不放心,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你有修为护体,饿个十天半月的也没事儿,可川儿这正长身体呢,你就让他饥一顿饱一顿的?看这孩子,都十二岁了,才和他表妹一样高,都是你这做父亲的没照管好……” 看着自家娘亲裹了三舅和表哥一阵风似的卷走,留在原地的陆叶举目望天,只觉身侧有秋风刮过,那寒凉的秋风卷着黄叶,在阔大的练武场上飞扬…… “小姐,咱们今天还练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了陆叶的感慨。 “练,当然接着练。” 护卫队听了陆叶这话,迅速散布开来,对陆叶形成了包围之势。 扫视了一圈在外围站好的众护卫,陆叶的目光锐利如剑:“老规矩,只要击中我,每人一颗补灵丹。” “好!” “姐妹们,补灵丹啊,拿出全部实力。” “如此,小姐,小心了。” 补灵丹,灵气用尽时不可或缺的补充灵气的丹药,家族直系子弟每月也仅能得到十粒。 见众护卫的热情被调动起来,陆叶也凝聚起了全部精神,因为场中的护卫,并不是寻常的守卫,她们是从暗卫军中退役后,留守家族腹地的百战之士,这一队护卫全是女性,一年前被陆叶从自家伯父那里要了来,带在身边。 十二名护卫紧紧盯着中心的陆叶,手中沾了白灰的木棍轻轻摇动,如同伺机出动的毒蛇,随时会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砰!” 一名骤然扑出的护卫闪电般的一棍被陆叶挡住,而就在这时,早就配合默契的另一护卫的木棍距陆叶的心脏已经只有几寸的距离。 在这惊险的一刻,只见陆叶的身体如同蛇一样轻轻一扭,在将第一名护卫拔开的同时,差之毫厘地躲开了第二名护卫致命的一击。 如同被惊起的飞雀,在两名护卫动手的同时,其它的护卫或高高跃起,或潜行至陆叶的背后,或如虎豹直扑而至,转瞬间,陆叶便被封住了每一个逃遁的可能。 不愧为百战余生之士,这些护卫,每一名,都有着独特的攻击之法,每一个人,又都能精准地配合同伴,切断对手的退路。 眼见着又一次陷入了绝境,在众护卫以为小姐会又一次铩羽而归时,陆叶的身体如同柔软的枝条一样摆动起来,同时,她的脚下踩着玄妙的步法,如幻影般在护卫们之间穿行而过,出现在了包围圈外。 “呼!” 所有人齐齐吐气。 众护卫收回攻击之势,回身看向圈外的陆叶。 “小姐的幻影步大成了。” “是呀,上次还被击中了十三次,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月,我们就再也碰不到了。” “不愧是连老祖也称赞过的后辈,小姐的领悟力,常人实在难以企及。” 早在暗卫军中形成了一切以实力为尊观念的一众护卫,此时目露尊敬,心中只剩下了赞叹。 “还是中了一下的。” 陆叶的身体转了九十度,将另一侧朝向一众护卫,指了指腰侧:“衣角这里,有白灰。” “哦!” 众护卫齐声欢呼。 陆叶一笑,“每人一粒补灵丹,我会让陆一给你们送去的。” 众护卫一起拱手:“谢小姐!” 陆叶挥了挥手,“这是你们应得的。” 护卫们退至练武场边,陆叶闭目坐在了一个仆从摆好的坐垫上。 她要趁热打铁,总结这一战的经验。 四年来,她每天修炼玄女经,每个晚上,会花一半的时间进入空间,附在泥塑上凝炼魂魄,而随着魂魄的越来越强大,她的记忆力、悟性、甚至意志,也都得到了增强。 过目不忘让她省了许多记诵课程的时间,因为陆恒与叶文容真的按照既定计划,为她安排了涉及苍茫大地的各国、各宗各派的历史、地理、习俗,要了解前人留下的著述,要知道妖兽、魔修的势力范围,要记住世家大族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还要学习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世家女子 头一年,她记下了自家爹娘搬来的每一本书。 第二年,她将自家娘亲教导的世家女子所要学会的东西都记了下来,行走坐卧间,她将娘亲教导的一切,风度姿仪成为了她的本能,完全化为了自己的东西。 第三年,即使每日只修习三个时辰的玄女经,她的修为也突破至炼气五重,于是,她开始向爹爹学拳法、腿功,向母亲学剑法、身法,向暗卫们请教袭杀、配合之术。 今年她十岁了,已经能在一个暗卫队的全力攻击下全身而退,并且,不伤分毫。 如今,她还需要多加练习,让她的身体能跟上神魂的运转,而不至于成为累赘。 静静地将先前一战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里回放过两遍,反复揣摩是否浪费了体力,在确定自己再不会有什么所得后,陆叶睁开了眼,站起身,走至练武场西北角。 西北角,有一片泥泞的大坑,坑内,养着许多泥蛙。 泥蛙是一级妖兽,灵智未开,性喜于夜间扑食蚊蝇蟑螂等害虫,唯独有一点不好,便是他们休息时最爱呆的地方便是泥地。 泥蛙平时性情温和,但是,在白天吵醒它们睡觉就麻烦了,它们会群起而攻,将吵醒它们的生物吐一身泥。 陆叶要做的,便是在吵醒泥蛙后,避开所有的泥点。 不得不说,对于这个自家爹爹建起的针对自己弱点的泥坑,虽深知这泥坑建起后对自己掌控身体的锻炼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陆叶心里仍然唯恐避之不及。 而就在陆叶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泥娃娃的时候,武康城中,已经被一个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 …… …… “莽山里出现了一处秘境,秘境内,有灵花异果。” “灵花异果是好,可也要有命得到,据说那秘境唯有炼气修士可进入,可守护灵花异果的妖兽却实力强大,进去了,有没有命出来还两说呢。” “不,不是,听说寻守护灵草的不是妖兽,都是灵兽,灵兽性情相对温和,不会滥杀,进去了,还是有一定机会得些好处的。” “胡说,我听我姐夫说,那根本不是秘境,而是一处凶地。” “杀地?你姐夫从哪我听来的,他是城守大人的亲信?” “我姐夫啊,他在城守府的厨房当差。” “切,一个伙夫,能得到什么准确的消息,快别卖弄了。” “伙夫怎么啦?城守府的伙夫可比你高贵,哼,我说那是一处凶地当然有根据了。” “快说说,你都听说什么了?” “今儿一大早,狂狮玄军不是来了一队军士?那便是派来求援军的……” 第10章 秘境 莽山,是一条巨型山脉,位于武康城西千里之外。 陆叶站在家族队伍中,遥望着远处那处巨大的关碍时,心里有着无比的震撼。 “莽山关是神宗时,倾全国之力修筑十年而成。” 陆叶身旁的陆恒坐在墨蹄鬃马的身上,看向莽山关的目光很复杂。 “就是那个修至合体期,却被推翻了的靖国最后一代国君?”陆叶翻找着脑内关于神宗二字的信息,最后从亡国君主篇中找到了这个人。 史载神宗孙靖好大喜功,骄奢淫逸,是一位残暴无道的君王,人们口中流传着他无数消耗国力的暴行,而其中最常被提起的,便是这莽山关。 可是,当看到这条为人族阻挡住了莽山之中妖兽的关碍,陆叶忍不住要问,神宗真的是昏庸无道? 陆恒伸手拍了拍若有所思的女儿,声音略微提高,传遍整个队伍:“莽山就在眼前,大家做好准备,这就要入山了。” “是!” 在族人们的齐声应喏中,陆恒一马当先,向着莽山关奔去。 莽山关,绵延万里,通体由冥海之底的千星石建造,神宗当年建造这道关碍时,让众多修士在莽山关上刻印了封禁阵法,也正是这些至今还运转着的阵法,阻挡了莽山里的妖兽。 莽山巨大的城墙之下,狂狮玄骑的守军验看过武康城主府发的令信,将这一队修士队伍放进了莽山。 看着转瞬便被莽莽林海掩盖的又一修士,守卫的玄骑军士目中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这些修士去了真的就有用吗?” “闭嘴,你我身为军中一员,只需听令行事。” “是。” 魏魏莽山,有无数深渊密壑,外围因莽山军士会进入其中进行狩猎尚有道可走,进入其中几百里后,便有些寸步难行起来,所幸众人皆是修士,倒还不曾被挡住去路。 莽山之中,是妖的天下。 妖的种类的很多,有外形狰狞凶残的,自也有漂亮迷人的。 进入莽山不久,队伍中的一个少年便被一只突然出现在行进路上的小狐狸迷住了。 “好漂亮的狐狸。” 小少年向着路边跑去。 “回来!” 随行的一位金丹期修士一把将少年抓了回来。 眼看着小狐狸的身影消失在草丛中,被制止的小少年冲着拉住他的修士狠狠瞪了一眼:“你害我丢了小狐狸,回家我要告诉老祖爷爷。” 金丹期修士僵着一张脸,对小少年的指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领队的陆恒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是想着女儿也曾受过家中元婴老祖的护佑,对于老祖的这个叫陆鹏的直系孙辈倒不好大加喝斥。 不过,身为领队,陆恒也不能放任这种不尊命令的行为。 “家族之中,曾有元婴期祖辈跟随狂狮玄军进入过莽山,其时,与先祖发现,一路上与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妖兽气息便曾出现过几十次,不过,因为当时军队中有化神修者坐镇,这些大妖都选择了潜伏,不曾滋扰军队,直到最后这支军队完成任务,走出莽山。 回到族中的先祖估测,莽山深处一定有着化神大妖,甚至炼虚期大妖也并非不无存在的可能。” 队伍中响起了一片抽气声,随队的炼气期修士有人已经脸色开始发白了。 看着同样凛然却并无张惶之色的女儿,陆恒心里暗自点头:“因此,此次出行,你们要紧跟队伍之中,不可稍离。炼气期,在莽山,只是与初出生的妖兽等级相仿,稍不注意,便会殒命于此。” 听到这话,先前还满腹怨气的小少年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有丝毫不满。 被护卫着行进了三个日夜,陆家的队伍到达了目的地。 随着陆氏家族的到来,武康城几大家族全都到齐了。 只是,看着巨大的营地内,分明占据了一半地盘的众多妖兽,初到目的地的陆氏一族全都傻眼了。 “陆家主!” 看到陆家到达,一位气势如同妖兽般凶猛的戎装军人大步走了过来。 “罗将军!”虽早有心理准备,却在如此近的地方看到如此众多妖兽的陆恒神情凝重:“将军,陆家应城主府差遣,此次共携八名炼气修士到来,特向将军交令。” 看向年龄、性别、体貌、修为各方面完全没有丝毫相似处的八名炼气修士,似乎杨要露出一个笑容的罗将军却只是让脸上的伤痕扭动了一下,“如此,你们在此扎营,八个炼气修士且随我来。” 陆叶与自家父亲的眼神一碰,示意他不必为自己担心,便与家族另七位修士一起,无声地跟在了罗将军身后。 走进营地里最大的帐蓬,陆家八位修士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另外二十四位炼气修士。 根据这些人所坐的位置,很容易判断出,他们分属于三个不同的团体。 “你等先在此等候。” 罗将军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出了帐门。 因为另外三个团体的人全都只是看了一眼这新到的八人,便直接选择了闭目调息,陆家的人也没有不识趣地多话,直接坐在了剩余的八个位置上。 与陆鹏被围在另六位修士中间,陆叶闭上眼。 此次莽山之行,家族其实并不想参予,只是,那日狂狮玄骑入城后的当天,城主府令便发到了三大家族手中,如果不想叛国,三大家族便只能听令行事。 另外六名炼气修士并不难寻到,但是,要在家族中找两名十岁就达到炼气五层的修士,并且还得是男女各一人,就不容易了。 而此时在陆家,唯有陆叶与陆鹏达到了这个条件。 因为城主府的时间要求太急,陆家根本没有时间再做准备,只能将人找来后,直接起行。 也因为不放心,陆恒这一家之主,也直接跟了来。 不过,想来同城的周家和张家,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只是,所有人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武康城,如果狂狮玄骑愿意,要找到同等条件的修士,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会选中了武康的三大家族? 也许,帐中所有人心中都有着相同的疑问吧。 在等待中,时间过去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 随着一阵威压传来,帐门被风卷起,同时,帐里多出了一男一女。 这是两个很年轻的修士,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两人进帐后,源源不断的威压便笼罩了整个大帐,帐中的三十二人顿时个个面色赤胀,趴伏在地。 “师妹,行了。” 温和的男音之后,帐中威压顿时消弥于无形。 看了一眼帐中部分脸露羞愤之色的修士,男修一声轻笑:“你们三十二人,分别来自武康的三大家族与世代镇守莽山关的军士之后,你们能被选中,是幸运,也是不幸。” “几年前,进入莽山的军士发现了一处秘境,经过无数次探测,我们发现,要进入其中,需要集齐八八六十四名炼气修士,并且,他们的骨龄分别得是,十、二十,三十,四十。 不仅如此,这八十四名炼气士里面,一半必须是妖兽,另一半,才是人族。” 看了一眼四个径渭分明的小团体,男修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惋惜:“秘境入口有阵,须六十四人同时进入其中,你们八人一队,每队里的人由血缘牵绊,进入阵中后,只需如实回答秘境主人的问题即可。” “什么问题?” 男修的目光落在提问的少年身上。 “你是张家的?” “是。”张家少年硬着头皮回答。 男修微微一笑:“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张家少年心中一喜。 男修目光一转,扫向帐中其余三十一人:“……不过,所有进过阵的人出阵后,都无法清楚回忆起曾经回答过什么,他们失去了阵中的记忆。” “他们一定是答错了。”坐在陆叶身旁的陆鹏不甘张家少年被赞,直接高喊出声。 男修眯眼:“没错,所以,你们一定要答对。” 男修的神情让陆叶心中一紧,她非常想问,那些之前探阵的人是否还活着,只是,她也很清楚,无论答案是什么,他们都没有退路。 狂狮玄军直接归皇室统领,能让城主府下令,这两人此时又在军营中占据领导地位,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他们即便不是皇室,也必是皇室所派。 只是,为何是武康的人,皇室要找属合先前所提条件的人,根本不存在任何困难。 一定还有什么,这个男修没有说。 只是,还是那句话,除非想叛国并且能全族全身而退,或者有实力凌驾于皇室之上,否则,这一遭,应征而来的所有人,都必须走。 “好了,你们所有人再休息一个时辰,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之后,便随我们去往秘境。” 男修说完,便与女修一同坐下,闭目不再多言。 因为先前的下马威,此时帐中没有任何人敢有一点异动。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男修与女修同时起身,当先出了帐门。 同时,与人族修士界渭分明的大营另一端,妖兽们也都已经齐聚。 看到男修与女修带着一群人走到两方中间,一头额上有一圈月牙形白色花纹的金色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口吐人言:“淳于雄,我们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找齐了所需的各类妖兽,事成后你们可别赖帐。” 妖兽会人言,必须是元婴期后,不用说,这一头金虎的实力绝不会低于元婴修士。 “金月虎,我淳于家怎么说也是富有一国之族,怎会言而无信,你无须多虑。” 金月虎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既如此,这就走吧。” 一声令下,金月虎当先领着一众虎豹狼虫向着营地后方的山体行去,也许是高阶妖兽的威压,这些平日野性难驯的妖兽此时没有一头捣乱。 随着众人走近,一众守卫在山体旁的军士打开了道路的入口——山壁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口,先前一直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所掩盖,此时,守卫的军士将这块巨石推开,这才将洞口露了出来。 进入洞口,是一条深邃的通道,通道内点着火把,将通道内照得如同白日,沿着通道直走了近一里地,众人进入了一个几千米大,几十米高的阔大洞穴。 洞穴里,画着一个繁复的阵图。 淳于雄站在阵图边,指点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你们各自选择一个方位,依序进入阵中。” 另一边,金月虎做出了与淳于雄相同的指示。 于是,洞中承现出奇异的一幕,一队人类两旁,都是妖兽,而每队妖兽的两边,也皆是人类,人类与妖兽,在这个特定的地点,特定地时间,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看所有人与妖兽都准备好后,淳于雄的衣袖一挥,几十个光点落入阵中。 光点入阵,几个呼吸后,阵中的众人与妖兽便同时消失不见。 洞中剩下的金月虎趴了下来,大大的虎头搭在了前爪上:“淳于雄,你们淳于家为了找到老主子的踪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及啊。” 淳于雄看了金月虎一眼,冷哼了一声,却闭口不言。 淳于雄的冷淡显然在金月虎的意料之中,它也并不在意,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想我一个化神期的大修士,却守在这里等一群炼气期的小蚂蚁,淳于雄,若最后没你说的好处,我就到你们皇城大吼几声。” “孙靖因莽山而失国,他的心中,一定有着对此地的执念,几千年的追寻,不会错的。” “你们人类的事情,我们妖兽才没兴趣管呢,我就想得到那头有着神龙血脉的黑蛟内丹,” “黑蛟与孙靖形影不离,孙靖殒落,黑蛟也不可能幸免,你只管等着就行。” 金月虎不再多言,大大的虎目看了一眼淳于雄,闭目打起盹来。 …… …… 陆叶睁开眼时,周围一片苍翠。 仔细辩认着身畔的一株黄色小草,“延命丹主材鹤红草,鹤嘴,红花,白叶,百年株高九寸,千年三寸,至万年时,其根化鹤度劫成功,便为仙人坐骑。” 陆叶的目光困难地移开,又看见另一株结着红果的绿叶植物:“天地玄黄参,一叶千年,五叶,这是五千年?修士但凡留有一口气,服了再重的伤也可治愈。” 陆叶叹了一口气,目光从周围一株株天材地宝上扫过,最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闭上了双眼。 “天材地宝,这是,是洞天福地?” 第11章 黑暗 “这是什么?” 就在陆叶闭上眼睛的同时,陆鹏惊喜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心里陡感不妙的陆叶猛然睁眼,看向身旁不远的地方。 “不,别碰!” 陆叶大喝出声,同时,冷汗几乎将她的背心全部打湿——方才那一刻,她所有的心神都被出现在身边的天材地宝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族人,如果,身边的不是有血缘的族人,那么,她恐怕已经死了许多次了。 马上就要碰到一枚红果的陆鹏动作一顿,同时不满地看向陆叶:“为什么不能碰?这么多天材地宝,正好采了回族交予族中炼丹,有了这些好东西,咱们老祖宗就能化神,陆家就能兴盛……” “都是假的!” 看着另外六个族人蠢蠢欲动的手,陆叶厉声打断了陆鹏,目光也急切地从每个族人身上扫过:“你们闭上眼,沉一沉心,就能发现端倪,陆鹏,你要采的这枚赤炎红果,本应长于火元气集中之处,你看它的旁边,那是冰蝶香叶,这本是至寒之物,怎么可能与赤炎红果共存?” 眼见众族人终于察觉了不对劲,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陆叶赶紧再接再厉:“你们仔细看看,这些天材地宝周围,是不是太干净了,只要有灵草灵果的地方,不仅没有一棵杂草,连泥土都干净得如同洗过一般——所有的天材地宝,似乎就在等着我们采摘。” 如果不是她的神魂发现了此处的不妥,她一定会出手,但是天知道,这些充满无尽诱惑的东西到底能不能碰。 “烟雾花必须有金堤帙伴生,方能长成,这里的烟雾花美则美矣,身边却不见了那为它挡风遮雨的金堤帙。”同行那位叫陆易安的男性族人指了指不远处一簇月白色的小花:“许是因为金堤帙不是灵草,而是毒虫,故而这里不曾出现。” 终于有族人出口声援,陆叶松了一口气。 自从跟着淳于雄进入那处巨大的洞穴,陆叶便隐隐有一种感觉,此次唯有族人们团结一心,才能闯出莽山秘境。 陆鹏有些不甘地再次看了一遍周围的天材地宝,最后狠了狠心,一咬牙,举目望天:“假的就假的吧,你们说,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打小就受尽娇宠,但是,陆鹏也并非那种听不进劝言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进阶炼气五层,再加上出门前,老祖爷爷在赐给他保命宝物的同时,还曾经提到过,这一路上,要好好跟着陆叶行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他此时仍然选择了听老祖爷爷的话。 几位族人面面相觑,还是陆易安先开口:“方才那个淳于雄曾说过,进入秘境,应会遇到人向我们提问,可如今这周围连只活的东西都没有……” 陆易安的话一顿,与另一位同是四十岁的女子陆易景目光一碰,“不对劲,这么大一片山地,怎么连只活物的气息也没有?” 陆家众族人的心齐齐一紧,之后便飞快聚集在了一起,摆出了防御的姿式。 八人聚在一起,警惕地抵防了足有一柱香功夫,却什么也没发生。 “没事?”陆鹏紧绷的身体有些放松。 “不,先等等,这周围的环境太奇怪了。”陆易安将两个十岁的孩子往众人围住的圈子里又塞了塞:“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对这秘境一点也不了解,每一步,都要谨慎行事。” 就在陆易安的话快要说完的时候,众人眼前突然一黑。 “怎么回事?” “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是有什么来了吗?” “不,什么也没感觉到。” …… …… “大家别慌。” 陆易安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一抹亮光蓦然出现——陆易安掌中擎着一盏以灵石为能量的灵灯。 灵灯的光明,照亮了周围二十多米范围内的一切,周围的环境,再次印入众人眼中, “仙尊啊!” 八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面八方,在八人所站之处的周围,到处是互相残杀而死的修士,这些修士的死状千奇百怪,更有无数残肢断臂散落、堆叠在各处,让众人仿佛置身在魔神的屠杀场。 “方才咱们所处的是幻境,这些人,应该都是为幻境所迷后互相残杀而死。”陆易安蹲下身,手上的灵灯同时清楚地照亮了地上的阵图,“这是幻阵,因为没有修士的鲜血补充,自动停止了运转。” “鲜血?以修士的鲜血替代灵石,这,已经是魔道的手段了。”陆易安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如果我们先前自相残杀,鲜血流入阵中,那处幻境就会一直持续运转下去,直到我们如同周围的人一样全都死在这里……是这个意思吗?”二十岁的陆方宗拉着双生妹妹陆方晴的手,心中一片寒凉,方才有一瞬间,他的心中真的有过争夺的念头,如果不是被族人喝破迷境…… 陆方宗狠狠打了个冷战。 与陆方宗心灵相通的陆方晴安慰地捏了捏哥哥的手。 “没错。”陆易安起身,目光仔细观察着周围那些尸身,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小小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一定有幸存修士离开。” 顺着陆易安的手指,大家看到了那个并不很明显的缺口。 “后面的路,大家千万提高警惕。”陆易安郑重警告。 前面三位族人,后面三位族人,众人自动将年纪最小的陆叶、陆鹏放在中间队伍中间,然后小心地向着缺口后方走去。 走了近一百多米,那处到处是堆叠的尸体的地界终于走完,此时,陆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陆叶,你怕不怕?”十岁的陆鹏悄悄伸手拉住族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和自己一样,全是冷汗。 “怕。”陆叶坦然承认:“不过,既然那个实力比老祖爷爷还高的淳于雄会费这么大力气将我们送进来,肯定是希望我们能打开密境的大门,而不想让我们白白来送死。” 与家族的元婴老祖生活了五年,元婴期的威压她早就熟悉了,可是,先前那座大帐中,陆叶察觉到,淳于雄那位师妹的威压明显比家族的老祖还强。 “那人提到了那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条件,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必是有一定把握才会找了我们进来。”三十岁的陆宣为众人鼓气 “对,幻阵咱们能毫发无伤地过来,后面大家齐心协力,也一定能顺利达成目的。” 低迷的气氛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散去,大家的情绪慢慢平稳了下来,继续小心翼翼向着前方探行。 “最讨厌这种有力没处使的事情,哪怕是面对金丹期修士的扑杀,也不会让人这么烦躁。” 陆春景虽是个女子,却长得人高马大,是六个炼气十二层的族人中战斗力最强的,族中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正面搏杀,因此当她说出这话时,倒让人丝毫也不意外。 陆叶抿了抿唇心里想着,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族长给我们配备的轰天雷就算金丹也能轻易击杀,只要小心一点……” “哧!” 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向着队伍中最弱的陆叶与陆鹏袭去。 “小心!” “快躲开!” “快拦住他。” …… …… 一片惊呼声中,陆叶飞身扑向陆鹏,在感觉到后背被剑击中的同时,她与陆鹏齐齐摔倒在地。 “噗!” 一口鲜血喷溅在陆鹏的胸前,这个被压在陆叶身下的孩子一脸惊恐的大叫:“陆叶,你怎么样,陆叶,你没事吧?陆叶……” “闭嘴!” 轻微的斥喝声,却让抱着陆叶惊慌大喊的陆鹏立时闭上了嘴。 “是张家的人!”看清偷袭者的脸,护卫在陆叶与陆鹏身前的陆宣惊叫出声。 “不用留手,杀了。”陆易安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犹豫。 “太不要脸了,居然偷袭两个孩子。”陆方宗边骂边扑向那个。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陆叶抬头看向已和陆家众人拼杀在一起的张氏族人。 陆易安一剑全力刺向张家那人,那人的躲闪不知为何,有着片刻的凝滞,于是,一旁同时攻击的陆春景觑准时机,迅速将手中的剑刺进了对方的心脏。 偷袭者倒地,众人却还不敢掉以轻心,小心地戒备,唯恐张家的人从黑暗中扑出。 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 “你们张家的人想干什么?” “咳!”地上的偷袭者一阵呛咳,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因为恼怒他偷袭两个孩子,陆春景不仅将剑刺进了对方的心脏,并且还震断了这人所有的经脉,因为修士的生命力顽强,这人还有一口气,不过,却也已经没几刻钟的命了。 陆易景仔细检查了靠在陆方睛怀里的陆叶的身体,确定她后背不曾被剑所伤,便喂她吃下了一粒疗伤丹药。 “叶儿没事,只是内腑受了震荡,调息片刻就能恢复。” 所有陆家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陆方宗回身重重踢了一脚地上的张氏族人,“为什么偷袭我们?你们家其它人呢?走散了?” 地上的人又一阵急咳,却只是喘气,什么也不肯说。 陆易安仔细打量着地上那个张氏族人,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张家,全军覆没了吧?” 地上人的喘息声停顿了一下,继而变得更急了。 “自相残杀而死?”陆易安蹲下身,拔动了一下那人的身体:“你身上有张家的销金剑留下的伤口,你还中了自家人的‘惊断黯梦’,这流出的血,还带着青色。” “呵!”随着身上的痕迹被陆易安一一点出,这位张氏族人一声惨笑:“为什么,你们,陆家的人,一点事没有?”断断续续的话里,带着这人所有的怨愤与不甘:“我拦了,那个小子……就是不听,不听,呵呵……” 随着一声惨笑,这个张氏的族人睁着眼,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陆易安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人:“死了。” 另一边,已将内腑的伤势控制住的陆叶睁开了眼。 “陆叶,你好了吗?”一直守在陆叶身边的陆鹏看着她睁眼,惊喜地追问。 “叶儿,怎么样,能继续走吗?”陆易安走到陆叶身边,关切地询问。 “安叔,没事,能走。”被陆方晴扶着起身的陆叶将后背展示给众人看:“我有法衣护体,只是猛然一下被十二层的攻击力震伤了内腑,没受别的伤。” 众人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陆易安压下心中的惊异,含笑摸了摸陆叶的头:“好孩子,你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鹏儿,那张家的人自己自杀残杀而死,却不忿我们没有任何损失,估计他原本就不想活了,这才有了这次偷袭。” 第12章 法阵 “自己不好,就看不得别人好,这张家的人,还是那么可恨。”陆方宗一边恨恨地低语,一边又忍不住看了陆叶一眼。 族长的女儿,居然躲过了那抹向脖颈的一剑,还救了陆鹏,一个炼气五层,她是怎么做到的? 同队其它人,自也发现了陆叶的不同寻常,队里六个炼气十二层都没能及时发现那骤然临近的利剑,陆叶这个炼气五层的孩子却躲过了那绝命一杀。 不过,想着先前在幻阵中也是这孩子首先发现了不妥——这孩子的感知力天生就较其它人灵敏吧。 陆家众人的猜想,虽不中,亦不远矣。 魂魄常年附着在空间内那尊泥塑之上,陆叶神魂的力量早已超越了炼气修士,自然,就较同队其它人更早发现偷袭者,不过,神魂虽强,然,受修为所限,她没能完全躲过此次攻击。如果没有金缕衣护体,这次她就算不死,只怕也会重伤。 有了一次教训,众人再次调整了队形,继续在黑暗中探询。 “为什么不能使用探测术。” 走在陆叶身边的陆鹏突然开口。 众人默然。 “你现在才发现?”陆叶有些好笑地看着灵灯灯光下,陆鹏开始变红的脸:“如果能用探测术,大家早用了,哪里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慢慢趟?” “不只不能用探测术,所有术法在这里都无法使用。”走在陆叶与陆鹏身后的陆宣为陆鹏解释:“这处地界不知道布置了什么阵法,灵气根本不能离体,不过,这样也不坏,要不,方才那张家人的偷袭只怕你们就躲不过了。” “啊!”陆鹏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庆幸:“陆叶,幸好这里灵气不能离体,要不,咱俩就都没命了!” “嗯。” 陆叶当然不会解释,对于天地间灵气的波动,她更加敏感,如果张家那人用术法攻击,她甚至连震伤也不会有。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亮点,谨慎的陆易安轻声提醒,“前方有变,大家小心。” 随着众人一步一步走近,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是出口!” 终于到了出口,众人心头同时一喜,不过,这一次,就连陆鹏都没再轻举妄动,而是拉着陆叶的手,跟着大家,小心地走向出口。 站在洞口,所有人的目光首先不受控制地完全被出现在视线里的那棵巨大的树木所吸引。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底世界,世界的中心,便是那一棵占据所有人视线的、通身苍翠的巨树,巨树上连洞顶,下接地底,更有无数绿叶,将头顶的洞壁几乎完全遮盖,若不细看,只会以为头顶是一片绿色的天空。 “那是一棵藤类植物,那树干,应该是一根撑天石柱。” “绿叶间那一朵朵色如琉璃,形似喇叭的花在发光——真漂亮!” 如同无影灯一样,无数花朵发出的光,将这个地底世界照得纤毫毕现,连影子也无法留存。 “灵灯在这里无法使用。”陆易安看向手中的灵灯的灯座,那里,就在一个瞬间,供应灵灯照明的灵石内所有灵气化为乌有,留在原来位置的,只有一小撮粉末:“这个地底世界,会吞噬灵气。” “接下来,怎么办?” 此前得到的信息太少,他们甚至连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都不知道。 “等!” 是的,他们需要再等等,等另外几队包括妖兽在内的同伴。 “先下到洞底去吧。” 因为连轻身术这样最简单的术法也无法使用,众人只能手脚并用攀附着石壁上的岩石棱角,一步一步爬向地底。 “哈哈,这些人类到了这里一下就变得没用了,要不然,把他们都吃了吧。” 嚣张的虎啸声,从几百米外的一个洞穴口传出,与此同时,一颗黄色花纹的虎头,从洞壁间伸了出来。 “不行,大王说了,这次不能吃人,一个都不能吃。”回应虎啸的,是一声猿啼,那是一只头顶有一撮白色毛发的黑猿,在老虎飞扑落在洞底后,黑猿攀援着岩壁,轻松落在黄色老虎身旁。 “哼,反正大王现在不在,吃了他也不知道。”阴森森的嘶嘶声,从一条水桶粗的黑蛇口中发出,它的身体在洞壁上游动,只看得陆叶浑身发麻——完全没有爹娘的灵宠那份招人喜爱的特质。 “嗷,你们敢不听大王的话,回去后,我一定要告发你。”一只火红的狐狸跃至老虎头顶,狠狠挠了一把。 “啊啊,那些人怎么都不动了?”雪白的灵貂在洞壁上点了几下,跃至黑猿肩上,站得高看得远,这只貂首先发现了异常。 而随着它的提醒,一群妖兽全都看向岩壁上的八人。 “我一定在做梦,不,陆叶,我们是不是又陷入幻境了,为什么我听到那些妖兽全都能口吐人言?” 同样愣神了好一会儿的陆叶再一次挪动自己的脚步:“不是口吐人言,它们发出的仍然是叫声,只是……” “只是,在这里,我们似乎能听懂兽语。”走在队首的陆易安看了看自己与地底的距离,轻身一跃,如柳絮般飘落了下去。 “啊——”陆鹏惊愕地看向平稳落地的陆易安:“安叔,能使用灵气了吗?” 陆易安抬头看向明显想要放开抓着岩壁的手,准备使用轻身术的陆鹏:“别放,不能使用术法。” “啊!”惋惜地哀叹一声,陆鹏老老实实继续挪。 不过,陆易安的行为,显然给众人提了个醒,之后,除了陆鹏,其余人等全都从几丈高的地方,直接跳落了下去。 “你们都跳,那我也跳了。”不等人阻止,陆鹏直接松开了手。 看着那如同石头一样坠落的陆鹏,从另一个洞穴口进入地底世界的妖兽们齐声大笑。 “那人好笨。” “就是,这一下,会不会摔死?” “摔死的人,能吃吗?” “应该能吃吧!” “不,大王说了,这一次的行动,不能吃人。” “又不是我们杀的,他自己摔死的,为什么还不能吃?” “说了不能吃,就不能吃。” “狐狸,你想打架吗?” “哼,来啊,看看你能不能接下我族的*烟。” “嗷,死狐狸,我和你拼了。” “嘶,老虎别急,等出了这里,咱们一起吃。” “黑蛇,你小子滚开,别缠在我身上,重死了。” …… …… 妖兽那边吵成了一团,这边,鲁莽的陆鹏被陆春景伸手接住后放在地上站好:“你没长脑子吗?在族里学的体术呢?” “体术?”陆鹏挠了挠头,“我嫌没什么用……” “你偷懒了?”陆方宗轻笑:“啊,你偷懒你爹知道吗?” 陆鹏嘿嘿笑了一声:“有我娘拦着,我爹不敢把我怎么样。” “有了今天的教训,回去后,你再练习基本功时,就不会再偷工减料了吧!” 看了一眼与自己一样大,却不用别人帮忙的陆叶,陆鹏羞愧地点头:“嗯。” 一直仔细察看着周围环境的陆易安突然蹲下身,顺着岩壁与地底交接的地方挖了下去。 看陆易安蹲在地上动作迅速地刨坑,众人围了上去。 “安叔,你在干什么,要帮忙吗?” “不用。” 陆易安的动作很快,很快将土层刨开——几块有着花纹的石板从土里露了出来。 摸着那些石板上的花纹,陆易安轻吐出一口气:“法阵,这地底的泥土下,有着一个巨大的法阵。”站起身,陆易安举目四望:“这个巨大的地下世界,比我们整个武康城都大,如果我的推测没出错,这个地下世界,全都处于法阵之中。” “这里不是无法使用灵气吗?怎么法阵还能运行?” “修界法阵的运行,大多依靠灵石支持,不过,之前咱们不是还遇到了运用含有力量的血液运转阵法的吗……另外,还有一些特殊的材质,本身就具有支撑法阵运行的能量。”踏了踏脚下的地面,陆易安的目光如同被什么点亮了一样:“我不知道这地底所绘的到底是一个多么复杂的阵图,但是,至少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法阵的几个作用……” “噬灵。” “能让人听懂兽语。” “……还能隔绝一切来自修界的探测。”陆易安看了一眼远处同样支着耳朵倾听的一群妖兽:“如果不是淳于雄找到了连通这个地底世界的法阵,这个世界,没人能进来。” “这样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是谁建造出来的?又是怎么建造出来的?” 没人知道! 或者,只有按近仙人的大能修士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陆叶的目光再次落到那连天接地,被绿藤完全覆盖的柱子:“那棵藤,是怎样在这样一个封闭的世界里,茁壮成长的?” 看着大家都一脸震撼的样子,陆鹏忍不住嘀咕:“元婴的修士用土遁术,就能进来。” 大家身体一震,同时看向陆鹏。 被众人看得一惊,陆鹏下意识退了一步:“干嘛?” 就这么简单?! 陆易安失笑:“看来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鹏儿说得没错,进入元婴后,只要用土遁术,就能办到。” “开辟出这样一个空间后,再绘上阵法,这里就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陆方晴举目四望:“可就算是这样,也需要花很大的工夫吧。” 虽然会花不少工夫,不过,至少现在众人已经明白,这不是什么仙迹,而是修士所为。 “嗷,这里是不是大王说的那个孙靖弄的?”听了陆家人的分析,远处的黄色老虎一阵蹦哒:“吓死老虎了,还以为真是天上的仙人干的呢。” “嘶嘶,人类就喜欢装神弄鬼,阴险得很。” “阴险,那说的不是你们蛇吗?” “嘶嘶,臭貂,本蛇吃了你。” “啊,来啊,看我不把你的蛇胆挖出来。” “别吵,净让那些人类看我们妖兽的笑话。”火狐恼火极了,“你们是不是忘了,在这里,那些人类能听懂兽语?” “嗷,还真忘了。” “嘶,敢看本蛇的笑话,我吃了他们。” 孙靖? 妖兽吵闹中透露的信息,让陆易安与陆易景的眼神一碰:看来这些妖兽知道的信息比他们多啊。 “唉,那只大老虎,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陆鹏冲着远处喊了一声。 “嗷——”老虎冲着陆鹏一声长啸:“人类小子,老虎是你叫的吗?” “那我该叫你什么?”陆鹏挠了挠头。 “你该叫我老虎大爷。” “你多大了,让我叫你大爷?” “我今年九十五了,小鬼,你几岁?” “九十五?那不是相当于我们人类九岁?”陆鹏不肯吃亏:“那你应该叫我哥哥,我比你大。” “人类小子,你敢在我面前称大?”老虎大怒。 “可是,你本来就比我小,不能不讲理……” 第13章 选择 听着已经严重偏题的争吵,陆叶翻了个白眼,:“火狐小姐,我想咱们要想从这里出去,就需要好好沟通一下,你认为呢?” 火红的狐狸狠狠挠了一把老虎头:“别吵了,过去。” 老虎生气地呼哧呼哧喘了几口大气,最后还是老实地向着陆家这边走来,其余妖兽则仍然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这边的一群人。 老虎在众人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趴了下来。 陆家众人绷紧了身体,陆叶则向前走了几步。 陆易景伸出手,想要阻止陆叶,被陆易安拦了下来。 看着蹲在老虎头顶骄傲地挺着小胸脯的火狐,陆叶眼中流露出一丝喜爱,对于一个毛绒控,这样干净漂亮又娇小的毛绒动物,实在太具杀伤力了。 “火狐小姐,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我叫丽姬。” “丽姬你好,我是陆叶。”陆叶慢慢将手伸到火狐身前。 “你想干嘛?”丽姬警惕地看着陆叶。 “握握手,咱们以后和平相处。” 丽姬仔细打量着陆叶,对于这个人类身上透露出的善意它完全能感觉到,不过…… “和平相处?哼,你们人类最爱背信弃义了。” 陆叶有些无奈地收回手:“唉不能这么说啦,你们妖兽也不是个个都一诺千金的吧,你能保证你们所有的妖兽都不会背信弃义?我们人类中也一样,有一诺千金的,也有说话不算数的,我自觉自己肯定不是属于后者啦。” “哼。”火狐抬了抬脑袋:“我还是没法信你。” “唉,我记得有人说过,狐性多疑,看来,你真的很难相信别人的诚意。”陆叶有些烦恼:“那你说怎么办?” 看了一眼远处那头黑猿,或者她选择错了示好的对象。 陆叶的目光,火狐完全收入眼中,她有些恼火地冷哼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那头黑猿不错。” 陆叶脱口而出的话,让火狐的爪尖露了出来。 远超常人的神魂力量,让陆叶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对面的怒气,在心里吐了吐舌,陆叶赶紧摆正态度:“哪,丽姬,我听说妖兽的直觉非常厉害,我有没有恶意,根本瞒不了你吧。” “哼。”火狐的利爪缩了回去:“那当然。” 见火狐的态度有所缓和,陆叶再接再厉:“普通的狐狸就很聪明,你还是灵狐……丽姬,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你在激将?”火狐的眼中掠过一丝恼色。 “唉呀,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知道,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啦,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们好好相处吗?” “喜欢!”火狐气恼地瞪大眼:“你这个人类脸皮怎么这么厚,喜欢是能随意说的吗?” “啊?”陆叶眨眼:“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呀。” 这么漂亮的生灵,啊,除了颜色,这只火狐和前世她养过的一只狐狸犬好像,好想摸摸那漂亮的毛皮,毛绒绒的,一定很好摸。 陆叶眼中的喜爱太明显,她那想要亲近的意图,根本没有一丝遮掩。 “嗷——”虽然天性狡诈,可明显还处于幼生期的火狐还没能修炼出同族前辈们的冷漠多疑,在狠狠挠了一把老虎脑袋后,小火狐气恼地伸出一只前爪:“算了,既然你这么想要和我好好相处,我就暂时相信你好了。” 嗷—— 简直太萌了! 陆叶心里十分急切,手上却分外小心地握住火狐软软的小爪:“啊,丽姬,能让我抱抱你吗?你好可爱!” 所谓得寸进尺,就是说的陆叶这样的人。 “我是妖兽。”火狐恼火地抽了抽自己的前爪,没抽回来,“不是宠物,不是灵兽,你这个人类,到底明不明白?” “啊,知道啊。”欢喜地捏着手里没有抽回去的爪子,陆叶笑嘻嘻地看着火狐乌溜溜的眼睛:“你是开智后的生灵嘛。” “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妖兽?”火狐有些泄气,又有些生气:“你们人类不都说了吗,妖兽天性凶残,以人类为食,是人类的仇敌?” “哦——”湿湿的、圆圆的鼻头,尖尖的小嘴,又圆又黑的眼睛……呜,好想抱在怀里捏一捏,揉一揉,手感肯定特别好…… “我们不是达成了和平相处的共识了?……所以,让我抱抱吧!” “我拒绝!”这个明显没把它说的话听进去的厚脸皮的人类,好想在她脸上挠一爪子啊。 “哦。”陆叶有些遗憾。 “能放开我的前爪了吗?”见某人完全没有自觉,火狐再次抽了抽被握住的爪子。 “啊。”无比留恋地又握了握手里那温温软软的小爪,陆叶终于放开了手,收回手时,还顺便在老虎头上摸了一把——嗯,这头完全被火狐压制住的大猫,毛皮很光滑。 人类幼崽大胆的举动,让老虎与火狐同时一怔。 “说起来,不知道最后能有几队能到达这里?”陆叶举目四望,寻找着洞壁上其它的洞口。 火狐哼了一声:“听你的意思,来到这里之前,遇到过什么?是某一队被灭了?” “真聪明。”陆叶赞叹地伸手想摸火狐的小脑袋,却见火狐示威地抬起一只露出爪尖的爪子,明显,有了老虎被摸的经验,火狐对这个人类的无赖早有戒备。 “嘿嘿。”陆叶吐了吐舌:“丽姬,来之前,你们大王有什么交待吗?我们那位人类首领只说让我们八队互不侵犯。” “你这幼崽心思倒不浅,找我们打听情报来了?”火狐不屑地侧头看着陆叶。 “是呀。”对于自己的心思,陆叶一点也不讳言:“我刚才听到你们提到孙靖,是说的人类的皇帝神宗孙靖吗?” 狠狠踩了踩脚下的老虎头,火狐一肚子火,这只蠢老虎,肚子里根本藏不住东西。 “哼,看在你很坦诚的份上,我就跟你说一下好了。”反正又不是它们妖兽的事,火狐也没想着替那个叫淳于雄的人保守什么秘密。 “几天前,一个人类的化神修士闯进了莽山,找到了大王,以一头有神龙血脉的黑蛟内丹为酬,请我们大王派三十二头相当于人类炼气期修为的妖兽出手相助,我们妖兽一出生就是炼气期,这件事很好办,大王问清楚后,也就同意了。” 火狐哼了一声:“那个叫淳于雄的修士自以为他瞒得很好,却不知道,我们大王早就知道这个地方的秘密了,只是因为人类太过狡诈,才没想过打这里的主意。 神宗孙靖失国,淳于家取代他成为人类的王者后,一直在暗中追杀孙靖,孙靖无处可去,最后躲进了我们妖兽的地盘。 孙靖在莽山坐化,留下秘境,门户却须由人与妖兽合力才能打开。 打开门户有几道关卡,一,幻境;二,实境;三,心境。 幻境你也知道了,考验的是同队之间的信任,而实境,就是这里。 所有幸存者到达实境,面对人类与妖兽从古延续至今的对立,每队,须选择此时自己的立场。” 看着火狐突然停下解说,只瞪着自己。 陆叶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恍然大悟一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丽姬,合作愉快。” “哼。”火狐的嘴角动了一下,疑似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 见陆叶做了选择,火狐转头看向远处连天接地的那处石柱,“那下面,有几道门,如果两队合作,就一起进入,如果是敌对,就各自选门进入。” “进去后会遇到什么?” 火狐翻了个白眼:“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孙靖当初虽然有给我们妖兽留言,却也不可能什么都交待得一清二楚好不好。你是笨蛋吗?” 陆叶尴尬地咧了一下嘴,“第三关是什么?” 火狐侧着脑袋想了想,“对心的拷问。” “哦。” 看着一脸空白的陆叶,火狐的爪尖再次露了出来:“不明白就不明白,你装什么深沉。” “啊。”陆叶一脸无辜,“那么,第三关有什么提示吗?” “没有。”火狐的回答,干净利索。 陆叶无奈,她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才什么也没问的啦,可是,这只明显傲骄系的火狐偏偏不放过她。 “那咱们现在就走?” “不走,你还想留在这里?” 骄傲的火狐拍了拍脚下的虎头,“回去叫上大伙,该走了。” 老虎打了个呵欠,站起身,转身往回走。 站在原地的陆叶正要转身回到族人身边,却被老虎庞大的身体挤得踉跄了几步。 陆叶回头,正好对上老虎得意的目光。 “差点忘了,大猫,你叫什么名字?” 老虎的脚步一滞,然后,明显一改先前的懒散,快步向众妖兽走去。 老虎一走,陆家众人围了上来。 陆易安赞赏地拍了拍陆叶的头,陆叶不仅套出了情报还取得了妖兽一方的信任,实在干得不坏。 陆叶抬头冲陆易安一笑,又转头看向已经走进妖兽群的老虎:“我总有一种感觉,这头大猫的名字,一定很喜感。” 妖兽应该不会像人类一样,为了好养活,给孩子取一些贱名什么的吧! …… …… 用了几个时辰,八头妖兽八个人才到达了地底世界的中心。 连天接地的绿色城墙下,借着妖兽的帮忙,众人千辛万苦地在密密麻麻的叶片中找到了一个门户。 在进入石柱内部之前,陆叶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跟在队伍后面的那条黑蛇,“丽姬,你队里都商量好了吧,后面咱们可就要精诚合作了。” 火狐白了这个麻烦的人类幼崽一眼,“与其不放心我们,你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约束住队里的人。”不过,它最后到底还是添了一句:“我们妖兽没人类那么多心眼” 跟在陆叶身边的陆鹏不干了:“我们这边都是一家人,才不会对陆叶的决定有异议呢,倒是你们,刚才好几个都叫嚷着要吃我们的。” “嘶嘶,麻烦的人类小子,你这点肉还不够爷塞牙缝的,当谁希得吃你一样。”黑蛇挤开老虎,尾巴一扫,将陆鹏卷了起来:“你们太罗嗦了,我们先进去了。” “啊,快放我下来,你干什么?我要和老虎一起,才不想理你。”陆鹏一边大叫,一边拍打禁锢自己的蛇身。 “闭嘴,再吵吃了你嘶。”黑蛇不耐烦。 “啊,你又说吃我!”陆鹏生气极了。 “谁让你没完没了的吵……” 黑蛇的声音突然消失,留在原地的七人七兽在怔了一下后,赶紧跟了上去。 …… …… 巨大空旷的广场上,陆叶的目光四处一望:“这是什么地方?” 没得到回答,陆叶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老虎,“大猫,站在你头上的丽姬呢?” 走进那道大门,脚下不过是迈了几步,怎么就只剩下她和这头老虎了? 老虎收回四处扫视的目光:“嗷,谁知道,你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我估计,其它人也和咱们一样,被单独隔离了,不过,为什么呢?”陆叶一边说,一边无意识靠近老虎:“大猫,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来了。” 老虎身上的肌肉一紧,目光紧紧盯着广场上突然出现的一人一兽。 另一边,走在陆叶身后一步的陆易安接住从空中掉落的火狐后,一人一狐也在陆家众人及妖兽面前失去了踪影。 已经有了三个实例,后面的五人五兽也没了疑惑,冷静地一步步走向前。 在这八人八兽全都进入了石柱下的门户之后,地底世界的山壁上,一处洞口再次出现了一队人类。 另一处洞口,一颗狰狞的兽头,伸了出来…… 第14章 战斗 广场上,陆叶看到骤然出现的一人一虎,心中一紧。 那是一个身着红衣,与陆叶年纪相仿的女孩,另一头老虎,除了花纹颜色,与陆叶身旁的大猫完全一样。 “大猫,对面那黑条纹的家伙,和你长得真像!” “你的眼睛长着是出气的吗?那么丑的家伙,哪里像我……”大猫暴跳如雷。 “咻!”一只飞镖,从对面飞射而至。 大猫顾不上发火,一爪子扫开了飞镖,镖与虎爪相击,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不过,陆叶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此时,黑纹老虎的一只虎掌离她的头顶,已是瞬息即至。 和身一个翻滚,陆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黑纹老虎的扑击,落地后,不及多思,用力一蹬,几个空翻,避开了接踵而至的虎尾。 “呼!”钢鞭一样的长尾擦着陆叶的后背扫过。 轻捷翻落在地,陆叶微俯身,紧紧盯着对面的黑纹老虎,此时,她与大猫已经完全被这出现的一人一虎隔离开来。 抽出背上的剑,陆叶深吸一口气,几年苦练,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叮叮叮叮……” 绵延不绝的金铁交鸣声,在空旷的大殿回响,捉对厮杀的人与妖兽在对碰了几十下后,全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全身元气运转,陆叶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飞跃至黑纹老纹背上,同时,手中利剑已飞快地落在虎颈,此时,陆叶的手只需稍一用力,黑纹老虎就会重伤。 “叮!” 陡然而至的飞镖,重重地击打在陆叶的剑上,与此同时,黑纹老虎翻身一滚,就想将身上的人类压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之下。 错失良机,陆叶遗憾地飞跃而起,飘落在大猫身边。 两人两虎,再次相对而立。 有了一次经验,陆叶已经看出了一点门道,正要与身旁的大猫商量,不想,这只坏脾气的老虎却已向着对面的人类扑了上去。 无奈的陆叶,只能选择同进退,向着黑纹老虎挥动手上的长剑。 广场上,又是一片金铁交鸣。 再落回大猫身边时,陆叶感到有些不妙了:“大猫,你受伤了?” “不过被蚊子咬了一口,你少罗嗦。” 陆叶不敢再踌躇,一把按住大猫想要再次扑击的动作:“对方明显是配合了很多次的,谁有危险,另一方总会及时救援,咱们再这样各打各的,肯定会输。” “叮!”陆叶挑飞一只射向大猫的飞镖,“大猫,对方的实力绝不比我们差,你再这样,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陆叶分神的瞬间,大猫爪子已与对面的黑纹老虎碰在一起。 “砰!” 巨大的碰撞身惊得陆叶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此时,已经不用多说了,大猫的行动,已表明了它的态度,这是认同了陆叶的判断。 一人一虎,开始学着将后背交给对方。 …… …… 瞅准对方的一个破绽,陆叶没管身后扑来的黑纹老虎,一剑从红衣女孩的手臂扫过。 “轰!” 两只巨大的老虎重重地撞在一起。 “大猫,没事吧!” 气喘吁吁跃落在大猫身畔,陆叶飞快扫了一眼身畔利齿毕露的大猫。 “小心!” 一爪将陆叶按趴在地,躲过一只无声无息射向陆叶心脏的镖,大猫又回爪迅速击飞另一只同时射向自己的镖, 陆叶低头看着地上被割断的头发,摸了摸肩上飞镖划出的伤口,眼中寒光四射。 等陆叶起身,大猫一双虎目凶光毕露。 “嗷——” 震耳欲聋的虎啸,在整个广场震荡,长啸未绝,大猫已扑了出去,它的目标,是那个因啸声震荡而晕头转向的红衣女孩。 “嗷——”同样的虎啸,从对面瞬间传至,直面这种妖兽的种族天赋,陆叶才知道了它真正的威力。 巨大的声波,几欲将人的神魂震散…… 唰——锋利的虎爪割断了红衣女孩的脖颈。 “砰——”黑纹老虎伸向大猫心脏的爪子,被陆叶的长剑重重斩落。 “嘶!”轻微的入肉声,陆叶的全力一击,终于破开了黑纹老虎的虎皮,只是,欣喜的心情还不曾浮上来,一只闪着寒光的虎爪已经出现在她颈侧的致命处。 “砰——” 重重的撞击,让陆叶脱离了死神的魔爪。 扑噗——大猫的爪子,掏出了黑纹老虎的心脏。 轰! 黑纹老虎重重倒地! “大猫,我们活下来了。” 陆叶捂着肩上的伤口,几乎是虚脱一般顺着大猫的身体滑坐在地。 “呜——” 轻轻地,大猫回头用鼻子顶了顶陆叶,四足一软,砰然倒地。 “大猫?”陆叶一惊,飞快运转体内的元力,让发软的双腿有了一丝力气。 起身绕至大猫另一侧,入眼处,陆叶的心一紧——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将大猫的腰腹切断。 那是黑纹老虎临死前的反扑。 那是为了救她,才受的致命一击! 陆叶心惊地靠近那道还在不停往外流血的伤口:“大猫,你们妖兽的自愈能力很强,对不对?” 求证一般,陆叶抬头紧紧盯着黄色巨虎转过来的虎目:“就算这里没有灵气,也不会影响妖兽的自愈能力,对不对?” “呜——”轻轻的哼了一声,大猫虚弱地闭上了眼。 陆叶无法再自欺欺人。 大猫腹部的伤口到现在,仍然在不停地往外渗血,这只自见面后,就气势凌人、威风霸气的老虎此时气息已经越来越虚弱。 “你的妖力用尽了?” 老虎闭着眼,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果然! 陆叶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老虎的肚腹处——她从不是受恩不报的人。 源源不断的元力,从陆叶的掌中渡入巨虎体内,妖兽躯体的容纳力惊人,哪怕陆叶体内的是相当于灵气高浓缩形成的元气,也几近被掏空。 看着老虎肚子上终于合上的伤口,陆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不曾出现,陆叶闭眼躺在软软的肉垫上:是厚厚的脚垫?还是粗壮的虎腿? 空旷的广场上,一头黄色巨虎趴卧在地,它的怀里,躺着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孩。 鲜血,仿佛被什么牵引着,在他们的身下、身周慢慢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法阵,当法阵最后的一处被鲜血浸透,一阵光芒闪过,黄色巨虎与人类女孩的身影同时消失。 …… …… 遮天蔽日的巨大树木,将人完全淹没的繁茂野草,无穷无尽的蚊蝇蚁虫…… 趴在老虎背上,陆叶恨不能将自己埋进虎毛之中。 “大猫,咱们打个商量,带点驱虫草吧,我快被这些虫子烦死了。” “嗷,不行,那草臭死了,你挨着我紧一点,那些虫子就不会靠近你。” “可是,一直这样趴着,也很累啊。” “嗷呜,你别吵,还想不想吃饭了?” 陆叶识趣地闭上了嘴,她没修至辟谷,一天不吃还能忍,几天不吃不喝,就要饿死了。 为什么还是打不开储物袋? 明明已经离开了那处地底世界了,可周围仍然没有灵气。 也不知道家族其它人怎么样了。 在草丛中穿行的老虎突然动作一缓,陆叶反射性揪紧虎皮,她不想被掀下虎背,受蚊虫滋扰。 “嗖!” 老虎纵身一跃,瞬间按倒一头巨大的黄羊,虎口一张,咬断了黄羊的脖子。 第15章 求生 拖着战利品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界,一人一虎开始进食。 陆叶拔出长剑,老虎默契地露出爪子,轻轻在剑身上一划,火星四溅。 “蓬!” 火星落入绒草,瞬间被点燃。 熟练地升火,从一旁拖过老虎分给她的一条羊腿,扒了羊皮,用剑将羊肉削成一片片薄片,然后,将薄得几近透明的羊肉片架在火上一烤,洒上在路上找到的调料,往快熟的羊肉片上一洒…… 闻着扑鼻的香气,陆叶吸一口口水。 分了一半熟肉片给老虎,陆叶开始埋头大吃。 他们已经在这不知名的森林生活了近半个月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回去的办法。 晚上,枕着虎腿,躺在老虎肚子下,陆叶睡得无比酣甜,黑夜里,被寒霜覆盖的世界,丝毫不曾影响她的睡眠。 阵阵冷厉的尖啸传进山洞。 老虎睁开眼,巨大的虎目中,映出一片霜白,霜白中,有诡异的阴影潜行而至,却在山洞口却步。 早有准备的老虎张开虎口,胸腔振动,无声而巨大的声波飞速扫向山洞外的世界。 半虚半实的诡异阴影一些被击散,另一些被重伤的发出比之前更加凄厉的叫声,狼狈逃窜。 又等了一个时辰的工夫,洞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出现。 老虎低头看了看怀里小小的人类,呼出一口气,细细的冰晶落在虎腿上,在沾上虎皮的瞬间,化为白气。 四脚团得更加严密,确定不会有寒气侵入自己守护的世界,老虎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夜晚无比诡异,不仅呵气起冰,还有着不知名的诡异生物时刻觊觎着人类修士的一切。 这样一个对人类修士来说危机四伏的可怕世界,如果没有妖虎随时伴在身边,陆叶不是在白天死于林中毒虫之口,就是无声无息消失在无边的黑夜——失去大部分元气又得不到丝毫灵气补充的炼气士,在这样残酷的自然环境下,并不比普通的人类强大多少。 清晨太阳一出,覆盖整个世界的寒霜便几乎在瞬间褪去,陆叶从老虎圈住的身体下爬出来,坐上虎背,被带到一条清澈的溪流边。 陆叶快速地洗漱——从寒霜开始消褪开始算,她只有半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半个时辰后,那些毒虫就会从不知什么地方飞出来,时时准备咬她一口。 掐着精准的时间,陆叶解决了所有的问题,飞扑到老虎身上。 “呼!” 一片由无数细小飞虫组成的黑雾贴着她的身体刮过。 幸好她的动作够快,陆叶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噗——”老虎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 陆叶揪了一把虎皮,“你就得意吧。” “嗷呜——” 老虎抬起头,从喉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声,不同于杀敌的种族技能,这是强大的妖兽宣告其存在的长啸。 长啸声后,一人一虎开始了他们又一天的生活。 …… …… 又是半个月后,一人一虎终于找到了目标。 丛丛血红瑰丽的鲜花簇拥着一座古老的祭台,祭台中央,铺着一块洁白的石板,石板边沿,立着一块同样洁白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血红的几行字。 “法阵开启条件:修士全部精血,或,妖兽所有妖血。” 修士失去全部精血,是死。 妖兽没有妖血,同样是死。 终于找到了回去的希望,没想到却是这样残酷的选择。 一人一兽站在祭台上,满心沉重。 …… …… 看了一眼祭台上堆满的各种野兽尸体,陆叶与老虎放弃地坐在吸收了无数鲜血却仍然洁净无比的白色石板上。 他们想要找到方法回去,却并不想牺牲任何一个,于是,便将能找到的各类野兽拖了过来,杀兽放血,希望能达到法阵启动的条件。 可惜,这个办法失败了。 靠在老虎身上,陆叶举目望天,想了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回身双手紧紧匝住虎头,陆叶双眼圆睁:“大猫,这样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如果我们一直呆下去,肯定活不长。” “嗷呜,废话。”每次捕猎,它凭借的都是*力量,不敢轻易消耗一丝妖力,就担心一旦体内妖力用尽,一人一虎最后死在这个诡异的世界。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 人类女孩乌溜溜的眼睛与巨大的虎目对上。 “……咱们一人一妖,各放一半血液吧!” 虎目中,一丝笑意流泄而出。 “大猫,再拖些干柴来,如果咱们最后还是出不去,至少不会饿死。” “呜!” “对了,找东西盛些水,没水,可怎么活……还有,要调料……对了,再找找附近哪里有山洞,如果咱们没能回去,就必须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来修养失血过多的身体……啊,还有……” …… …… 后路准备妥当,一人一兽同时划开了自己的血管。 修士与妖兽的鲜血,同时滴落在白色的石板上。 同样浓稠的血液,内部蕴含的力量却完全不同。 陆叶闭着眼,默默体察着身体中的血液……五分之四、三分之二、二分之一。 终于放够了足量的血液,脸色苍白的陆叶飞快压住滴血的伤口,骤失一半血液的身体此时前所未有的虚弱。 老虎低着头,看着在白色石板上缓缓流动,却径渭分明的两滩鲜血,它们各自为阵,最后形成的,是各一半完全不同的图案。 祭台上,法阵没有丝毫启动的迹象。 难道他们一人一兽,真的不能共存吗? 老虎抬头,对上陆叶的目光。 陆叶虚弱地冲着老虎笑了笑。 “嗷呜——你救过我。” “嗯,大猫,你也救过我。” 老虎侧了侧巨大的虎头:“那并不应该互相抵消。” 一条虎尾,绕在陆叶腰间,将她拎到虎背上:“我们,再想办法。” “好!”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需要做的,是同心协力,寻找那一线生机。 “嗡——” 轻微的震颤,传递到老虎身上,老虎浑身肌肉一紧,全神戒备着可能出现的攻击。 震颤声越来越大。 突然,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从祭台之中升起,与原有那块白碑相对而立。 石碑升起后,祭台静止了下来。 第16章 进阶 一人一妖谨慎地走近黑碑,坐在老虎背上,陆叶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黑碑,“温的!” 老虎伸出头嗅了嗅:“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陆叶一头黑线,“石碑你也想吃,也不怕磕掉牙。” “妖兽的牙,切金断玉,石碑而已,一咬就碎。” 也许是一人一妖的交谈触动了什么,黑碑在再次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声后,碑身上开始逐一显现出一个个血红的蛮荒古字。 “人与妖兽,可以共存吗?” “当然可以。”陆叶趴在虎背上,抬头紧盯着石碑,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些年没有浪费时间,才会将这早已无人使用的荒文,记在了脑中。 “为什么修士杀妖兽,取皮、肉、骨、血、丹而自用?妖兽又为什么吃修士,永不餍足。”黑色石碑上,又一行红字出现, “物竞天择,强者生存。” 过了半天,黑碑都未再出现任何反应。 陆叶满心忐忑,难不成她答错了? “哈,哈,好,好!” 黑碑终于再次有了反应,却让陆叶的心脏一阵狂跳:石碑有灵? “小老虎,你相信你身边的修士吗?如果她的力量比你强大,你认为她还会选择与你各出一半鲜血?” 老虎的爪子露了出来。 “嗷呜——你是什么东西?” “小老虎,告诉我,你觉得身边的修士真的值得相信?” “嗷,烦死了,小王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相信这个修士?” “再罗嗦,碎了你。” “……呵,呵,两个种族、两只什么也不懂的幼崽……我等着你们反目成仇的一天。” 两道白光,突然从黑碑之中射出,在一人一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没入了他们的眉心。 “什么东西?” 一人一兽的心同时一紧,急忙查看自己的身体。 白光进入陆叶的脑中,化为一朵白莲,静静飘浮在她较普通炼气修士广阔的识海。 祥和温暖的气息自白莲之中散出,陆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那白莲是什么,不过,她没有从它身上感觉到什么有害的气息,至少,暂时她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大猫,你怎么样?” “嗷——我脑子里多了个铃铛。” “感觉有害吗?” 老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不像有害的样子。” “嗯,我脑子里也多了朵莲花,感觉很温暖。” 一人一虎疑惑地同时抬头看向黑色石碑。 “不识货的幼崽。”黑碑上的这几个字,明显较前面显得凌乱,也许石碑真的有灵! “那是什么?你又是什么?器灵?” “器灵?哈,居然把本尊与那么低级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讨打!” 陆叶一揪虎皮,老虎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哼,本尊不和两只什么也不懂的幼崽一般见识,出去后,不准说出见过本尊的事,否则必遭魂魄消散之劫。” “啊,那送我们来的人问起来怎么办?他们那么强大,我们根本无法抗拒,肯定会被逼着用道心发誓的。” “勿需担忧,界时只需呼唤寄于你们识海中的白莲、铃铛,自能解决问题。” “真的吗?那太感谢前辈了。” “哼,不是器灵了吗?” “嘿嘿,我不过是一个十岁的人类幼崽,见识自然少,前辈千万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能熟练使用荒文,见识还少?” “正好家里教过。”陆叶扭捏地揪了一把虎毛,又抬头用乌黑的眸子满含期待地看着黑碑:“前辈,能认得荒文,是很厉害的事吗?” “不过是冷僻一些的文字,若凭之沾沾自喜,平白凸显轻浮浅薄,无涵养底蕴!” “啊?!哦。”陆叶一脸无辜地看着黑碑。 “哼,好处你们既已拿到,还不赶紧给老夫滚。” 黑碑上最后一字显现,一人一妖脚下开始出现异动。 “大猫,你看脚下的法阵。” 石板上,原本各据一方的半成法阵,被突然出现的几条带着黄色光芒的线条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法阵。 法阵成,力量生,一人一虎,瞬间消失在白色石板上,与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祭台周围摆放的那一堆野兽尸体。 变回原样的祭台上,一个白色虚影从黑碑上慢慢显现出来,看了一眼脚下再次恢复光洁的白色石板,虚影没入黑碑。 “狡猾的小丫头。” 带笑的嗔骂尤自回荡在祭台上,黑碑已毫无征兆地再次沉入地下——如同它出现时一样。 这处世界,再次封禁。 …… …… 陆叶与老虎出现在一个山谷里,在出现在山谷的瞬间,他们便感觉到了周围灵气的存在。 “大猫,我们回来了。”陆叶兴奋地抱着虎头,狠狠地亲了一口。 “嗷呜。”老虎的一双虎目中同样盛满兴奋。 “大猫,我要恢复实力,你帮我护法。”陆叶说完后便直接原地坐了下来。 看着径自闭目打坐的陆叶,老虎打鼻子里狠狠喷了一口气,不过,最后它还是只能趴在了陆叶的身边,圆睁虎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 无数的天地元气,在陆叶运转功法后,开始向着这方山谷汇聚,精纯的元气进入陆叶体内,滋润着她几近干涸的经脉,久旱逢甘露,整整一个月的枯竭期,让陆叶的身体产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仿佛一个从不知饥饿为何物的人,在狠狠饿了一个月后,不只生理上,心理上也会变得贪婪嗜食,她的经脉,贪婪地携取着天地元气,她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地吸取能量。 多一点,再多一点……还要多一点…… 不知餍足,最大限度地吸纳、吞噬。 波! 不知多久后,一声似轻又极清晰的破裂声响起,陆叶进入了炼气六层。 经脉再次得到拓宽,原本的饱胀,重新变得空荡,天地元气,再一次向着陆叶身体里汇聚。 半个时辰后,陆叶睁开眼,面色有些发沉。 “大猫,我全身的骨头上都出现了金色的斑块,你有这样的情况吗?” 修士对于身体的变化,十分敏感,别说陆叶全身的骨头上都有金色的斑块,哪怕只是某一块骨头上出现了斑块,也会引起她的警觉。 老虎闭目开刻,睁开眼,然后,不可扼止地咧开了嘴,“知道金骨水肉吗?” 陆叶想了想:“骨骼像金石一样坚韧,肌肉像绿水一样柔和……被称为良材美质的天资?” 老虎张大嘴,“小王天资再升一等,哈哈,此次一行,果如祖父所言,必有所得……嗷呜——” 老虎兴奋的啸声,让陆叶忍不住发噱:“兴奋成这样?至于吗?” 老虎终于叫够了,回头瞪了陆叶一眼:“妖兽的身体力量,自来就较修士强大,你如今有机缘变得像妖兽一样强大,不兴奋?” 像妖兽一样?! 陆叶一喜,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老虎那庞大身躯上的时候,又是一惊:“我将来不会像你一样吧?” 第17章 信任 老虎疑惑:“像我一样不好吗?” 陆叶跳脚:“如果我将来也长得像你这么大只,还能不能呆在人类世界了?” 老虎虎目一翻:“受天资所限,你想要变得像小王这样雄姿英发,是没可能的。” 陆叶松了一口气,“那还好。”不会变成一只巨形女金刚,陆叶表示欣喜无限。 “说起来……这是哪里?”消除了内心的阴影,陆叶举目四顾。 这是一个普通的山谷,里面布满杂草乱石、枯树野藤,唯一最引人注意的,却是那与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的大片兽尸:“没想到祭台上的猎物与咱们一起回来了……” 老虎站起身,慢悠悠与陆叶一起踱步到了那堆猎物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吗?这种气息!” “这些兽尸与原来完全不一样。” 似乎是解开了一道神秘的封禁,每一具兽尸,都散发出洪荒巨兽一样恐怖的气息,即使它们已经死亡,那种气息也威慑着整个山谷,以至到现在,山谷里连虫鸣声都不曾听闻。 “或许咱们身体出现的变化,便是因为这段时间大量猎捕、进食此类猎物。” 陆叶眨了眨眼,然后,乐了:“大猫,这些猎物咱们一人一半,分了吧。” 老虎哼了一声:“你倒是不客气。” 陆叶转身,扑在老虎身上,抱着虎头就一阵狂揉:“人家还要再吃些,让骨头都变成一个颜色才好看嘛,现在骨头上看起来像长了癣一样,好难看。” 癣? 多少修士与妖兽想长这种癣还长不成呢。 顶着被揉乱的虎毛,老虎冲着天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已经不需要了。” 在那处世界,它不像陆叶那样挑剔,进食了大量的野兽,也因此,此时体内的骨骼,已全部成功转化成金骨。 “大猫,你真好。”陆叶撒娇地蹭了蹭老虎的脸颊:“不过,共患难以后,咱们也要同富贵,你就算自己用不上了,也可以给你家人……好了,一人一半,我先选了。”说完,也不等老虎再反驳,陆叶扑向了那巨大的兽尸堆。 装了一半的战利品进自己的储物袋,剩下的,陆叶看着老虎一张嘴,那些巨大的猎物就全飞进了它的嘴里,消失不见。 看着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看着它的陆叶,老虎得意坏了:“你以后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像现在这样一口把你吞了。” “啊——大猫,你嘴里有什么?”醒过神的陆叶扑到老虎身上,伸手就掰开了虎嘴:“你又不是饕餮,怎么可能一口吃下那么多东西。” 感觉到嫩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在自己嘴里摸来探去,老虎气得直喘粗气,却又不敢将嘴合拢,唯恐把某个虎口拔牙的人类咬成了两半。 “啊,找到了。” 随着一声欢呼,陆叶从老虎嘴里某一个隐蔽的角落掏出一粒小小的虎牙:“咦,这是你的乳牙吗?好小!” “嗷呜——”终于能合上嘴的老虎,大声地咆哮:“该死的人类,下次再扯我的舌头,我吃了你!” 低头研究金色小牙的陆叶头也没抬,伸手安抚地拍了拍老虎:“乖,别闹……这乳牙好小,你刚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小狗那么大?” 小狗?! 威胁地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老虎气得呼哧呼哧喘狠狠喘气:“愚蠢的人类,小王是金月虎,是妖兽!才不是狗那种东西……该死的,你要是敢在别的妖兽面前说这样的话,一定会被吃的连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笑眯眯抱着老虎,陆叶笑眯了眼:“大猫真好,这么关心我。” “我才不关心你!”老虎嗤之以鼻。 “嗯嗯,你没关心,你只是在警告我遇到别的妖兽要小心。”陆叶小牙举起:“这就是你们妖兽的储物袋吗?” 老虎抬高虎头,打眼角向下睨视着陆叶举高的手:“算了,告诉你好了,这不是什么低级的储物袋,这牙其实是一枚钥匙,联系着我族一位祖先凭借机缘开辟出的一处空间……那里面,不仅能收纳物品,等将来我变得更加强大,还能幽禁活物。” “哇!”陆叶极其震惊地吸了一口气:“妖兽都这么厉害吗?” “怎么可能?”老虎哼了一声:“这可是我们金月虎的圣物,我们一族也仅有这么一枚而已。” “那其它妖兽用的是储物袋吗?” “当然不是。”老虎将陆叶用虎巴拎到自己背上,向着山谷外慢慢走去:“我们妖兽,修炼的是自身的*,我们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储物工具。” “是在身体里开辟出一个空间,然后用来装东西?” 老虎高昂着头,“没错,妖兽用妖力在体内形成一个可以容物的空间,除了妖兽自己,谁也无法从这里面取物,不像人类的储物袋,只要破开禁制,谁都能把那里面的东西据为已有,一点也不安全。” “你的空间有多大?” “呃!”老虎脚步一滞,身后的尾巴快速摆动了几下后,继续向前迈着步子:“我还小,等我修出妖婴,就能用妖力形成自己的袋子了。” 原来还没有! 陆叶忍着笑,“最初的妖力袋有多大?” “大概有我的胃那么大。” “那和妖力袋比起来,这颗牙的空间,真的很大了!” 明白了这枚钥匙的重要性,陆叶俯身将金色的小牙小心地塞进了虎口:“在你强大起来以前,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你有这枚钥匙,要不然,不只强大的人类,一些强大的妖兽恐怕也会猎捕你,抢走这颗小牙。” “哼,这是我族的圣物,除了有着王族血脉的金月虎,其它人和妖兽都打不开。” 拍了拍虎头,陆叶叹了一口气:“我们人类有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人打不开,却可以抓住你的亲人逼迫你打开……大猫,小心无大错,如果不想遇到那样的恨事,你要千万谨慎一些才好。” “真罗嗦,知道了。”老虎别扭地蹦了一下:“我只告诉了你,连丽姬都不知道。” “我陆叶以道心为誓,不会将金月虎族圣物的存在告诉任何人或妖兽。” 老虎的脚步骤停,气恼地将背上的陆叶拎了下来:“嗷,你是笨蛋吗?道心是可以随便拿来发誓的吗?” “我不想辜负你的信任。”陆叶抱着虎头,只觉鼻子有些发酸,“说起来,大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老虎强横的气息突然一滞,而后放弃一样垂下了脑袋:“好吧,我金月小乖承认陆叶你是朋友,就告诉你名字好了。” 金月小乖?! 陆叶眨了眨眼,愣愣地支起身体,看着巨虎那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金月?小乖? 小乖?! “噗——” 轻微却绝对清晰的笑声。 金月老虎一张被虎毛覆盖的脸慢慢开始发烫,最后,连鼻头,都红了。 “该死的……” 巨大的咆哮声中,金月老虎气恼地将身前格格直笑的人类扑倒在地——他就知道,就知道会这样,该死的人类,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的会认为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居然当面嘲笑金月一族未来的王,今天,他要是不狠狠教训一顿这个嚣张的人类,她还真把老虎当病猫了。 完全无视脖侧那抵着血管的锋利虎牙,陆叶抱着金月老虎的头,笑得直抽抽:“好,好了,我,我不笑了……大猫,呵呵……我只是,只是意外……噗……快,快起开……” 对这个共患难了一个月的人类,它的利齿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金月老虎泄气地四肢一摊,重重压在了陆叶身上。 “啊,好重……大猫,快,起开。” 妖兽沉重的身躯,将本来就因为大笑而气喘吁吁的陆叶压得几乎翻了白眼:“快,大猫,我错了,快起开,要喘不上气了。” 终于发现体重比牙齿更具威胁性,金月老虎哪里会放弃这制胜的武器,“说,还敢不敢嘲笑我了。” “没,我没有!”因为缺氧,陆叶有些头晕眼花。 “还不承认?”金月老虎再次加大了压制的力量。 “嗷……好重,大猫,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笑你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陆叶也顾不上了,这头老虎压得她体内的元力运转都变慢了。 “轰——”金月老虎正要再接再厉扩大战果,却被突然出现的巨响惊得跳起身,反射性地护在陆叶身前。 他们走出的山谷,仿佛活物一样,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第18章 活着 一条巨大的裂缝,轰鸣着出现在山谷的山壁上,如同一张嘴,吐出了十几个身影。 “啊——” “嗷——” “该死的。” “吱——” “救命!” “玄军士,应战!” “喝——” …… …… 杂乱的惊呼、叫骂、厉喝声中,十几道人影、兽身滚落山谷。 缺胳膊的、断腿的、衣衫破烂的、满身伤痕的、皮毛斑驳的…… 陆叶与老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出现在眼前的一群人与妖兽。 他们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有同伴的情况下,还把自己弄得伤的伤,残的残,满身尘污,这般凄惨? 目光扫过几个不认识的人,掠过颤动着盘起粗壮蛇身的黑蛇,陆叶终于在一堆残兵败将中认出一个稍微齐整一点的。 “安叔!” 惊喜地拍着虎头,陆叶示意老虎快回去。 晕头转向的陆易安正艰难地从一只粗壮的猿臂下钻出来,便听到了一声欢快的叫声。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懒洋洋走路的老虎身上的陆叶。 “叶儿!” 看着不见一丝狼狈的陆叶,陆易安在安心的同时,也忍不住赞叹,这孩子,居然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叶儿!” 又一个惊喜的叫声,从一堆黑色的蛇状物中传出。 陆叶转回头,好容易从那纽成一团的蛇身中间,找到几乎与蛇变成同一个颜色的陆鹏。 “陆鹏,你怎么黑成这样了?”除了那口笑出的白牙,这孩子,没一处白的。 “还不是这条蛇的错……”陆鹏气愤地攀着蛇身往外爬,边爬边大声抱怨:“它嫌我太显眼,就把我扔在一堆奇怪的泥里,后来,我就再也没干净过。” 陆鹏精神十足的声音,倒是让陆叶与陆易安同时放下心来,虽然他在发牢骚,但是,显然情况不错,没受什么伤。 “哈哈,大家都活着啊。”这是半趴在地上的陆宣大声招呼,虽然声音沙哑,不过,至少四肢俱全。 “哥哥!”蓬头垢面的陆方晴头顶着一只小雀鸟,扑到一个断了腿的人身上,那是陆方宗,陆方宗的身边,蹲着一头狼。 “原来我不是最惨的。”一只手重伤的陆春景看了一眼靠在陆方睛怀里的陆方宗,低头呢喃,她的手里,小心的抱着一只瘦弱的灵貂。 “呼!”重重的吐气声中,虚弱的陆易景从终于坐起身的巨猿怀里爬了出来。 很好!陆家的人,全都在,虽然伤的伤,残的残! “嗷——”一声尖叫,从陆易安怀里传出,陆易安手忙脚乱拉开衣襟,从里面拎出一团又脏又乱的毛皮。“陆易安,说好了轮流休息,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咦!”熟悉的叫声,让走近的陆叶无比惊讶:“这不会是丽姬吧!” 伸手试探着撩开一根毛毛刺刺的软藤,陆叶看到了长着一张尖嘴的狐狸脸:“啊,丽姬,你怎么脏成这样!” 那根陆叶以为是软藤的东西,分明是丽姬那曾经干净、蓬松又无比漂亮的狐尾,而它原本一身火红的毛皮,此时已经看不出一点原色。 终于发现了所处的地方已经改变的火狐,在目光触到陆叶身后那巨大虎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顿时沁满了泪:“嗷——小乖!” 看着那扑向自己的泥团,金月老虎直接选择了躲闪。 “叭!” 明显没想到自己会扑空的火狐摔趴在地。 “嗷——死老虎,你居然躲我。” “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快脏死了。”金月老虎低下头,凑近地上那小小的一团。 “啊嚏!”老虎的鼻子刚靠近火狐,便被刺激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飞快地逃离火狐身边,老虎站在十几步外一脸惊诧地看着愣在原地的火狐:“丽姬,就算你不洗澡,至少也该用妖力让自己保持干净吧,咱们是妖兽,不是野兽,怎么能让秽物污垢染上我们的毛皮?哦,你以前还嫌弃我不洁净,你……” “嗷——你闭嘴!”地上的泥团蹦蹦跳:“妖力,妖力!哪里还有妖力,我差点就死了……” “轰——” 剧烈的震动声,打断了重新汇聚在一起的人与妖兽叙话。 陆叶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看向脚下——地面突然开裂,许多条裂缝,从山壁之上飞快向着众人脚下蔓延。 “快走!”陆方宗一拉陆方晴,爬上了狼的背。 “逃!”陆宣回身拎起一团不明物,跑得丝毫不比那头狼慢。 “嘶!”黑蛇卷起陆鹏,陆鹏路过陆春景身边时,将她拉到了蛇身上。 “吱。”巨猿的肩背上,一边挂了一个人后,四脚着地,跟上了前面的同伴。 “嗷!”火狐直接蹦到了陆易安的头上。 原本东倒西歪在地上的人与妖兽,全都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窜了起来,向着山谷外狂奔。 三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两个要去抬另一个,那人却厉声喝斥:“不用管我,快走。” “校尉,我们不能丢下你。” “这是命令。” 两人一咬牙,转身飞奔而去,陆叶分明看到,空中有几滴水珠滴落。 想了想,陆叶最后还是选择拎起那个无力起身的人,跳上老虎的背,“大猫!” 老虎会意,双腿用力,猛地跃起,再落地时,已离原地有几十米的距离。 坐在虎背上的陆叶,气息急促地看着身前那群奔命的人与妖兽,再回头,她满目惊骇,有什么,从地下那条裂缝里出来了。 “大猫,快!” 陆叶急声催促,让身下的老虎再次加快了脚步。 “轰隆隆——”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身后有崩溅的乱石。 脚下是疯狂蔓延的裂缝。 老虎每一次跃起落下,陆叶的心都要狠狠地揪一下。 “啊!” 一个人,落地时没站稳,摔倒在地,妖兽与人从他身旁跑过,没人等他。 “快!”就在那人冷静却仍然遗憾于自己终于还是要死了的时候,一只手,将他拎起。 看着自己与地面的距离,那人惊愕地回头,却正对上一个站在巨猿的肩上,扶着毛发杂乱的猿头站立的女子。 被放在女子身边,这个人对于自己被一头妖兽救了的事实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狂狮玄军的军士?” 女子一手扶着巨猿的颈,一边弯下腰扶这人在巨猿肩上挂好。 “是。” “你们还剩多少人?” “两个。”玄军军士摸了摸自己断掉的左臂,回头看向身后。 那里,一头巨大的黄色老虎身上,一个稚嫩的少女手里拎着的,是他同队的战友。 “不,是三个。”. 真好,校尉也被救了。 “安叔,快上来。” 老虎再次跃起的瞬间,陆叶一把抓住眼见就要落在他们身后的陆易安同时伸出的手。 握着陆叶小小的手,吊在空中的陆易安低头看着自己之前落脚的那处转眼崩裂——如果不是陆叶抓住他,现在他肯定已经埋进碎石堆里了。 第20章 黑蛟 一队玄甲士自玄甲中军奔出,奉命赶向土坡,他们的任务,是来接走这一队幸存的人与妖兽。 “龙!”肯定了自己看到的一切,陆鹏回头冲着已爬上虎背的陆叶兴奋地大吼:“陆叶,龙,我居然亲眼看到龙了!” 紧盯着烟尘中越来越清晰的神秘生物,陆叶深吸了一口气:“陆鹏,那不是龙!” “不是?”陆鹏飞快转头,再次看向那在空中轻轻摆动、朝这边望来的黑色头颅:“陆叶,除了龙,还有什么生物有这么巨大的体形?只是一颗头颅,就比主屋还要大……” “蛟,蛇形,头有独角,角直而短!”陆叶吐字飞快,目光紧紧盯着那头黑蛟的独角:“有野史记载,神宗灵宠,由蛇化蛟,神宗隐,黑蛟失……这,应该就是神宗的那头黑蛟!” 在陆家人猜测着对面巨形生物的身份时,满空飞溅的乱石已悉数掉落,只是,耳边却仍能听到山石滚动声传出。 一声长笑,突然响起,一个黑衣修士的身影,自玄甲士军阵之中,腾空而起,悬停于黑色洪流的上空。 “黑蛟,交出孙靖的秘藏,我淳于成化饶你不死!”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震动全场。 淳于成化! “淳熙开国君王、高祖淳于成化!” 重磅信息的冲击,让陆易安双腿虚软地靠在了老虎的身上。 金月老虎侧头瞄了他一眼,打鼻子里喷出一口气——看在陆叶的份儿上,它就让这个懦弱的人类靠一下算了! “淳于小奴,你勾结外敌,阴害主人,自己坐上王位……你以为,天下修士真的都是瞎子吗?”黑蛟的怒吼声传至土坡,陆家众人尽皆被震得一阵头晕。 “黑蛟,当年事,世间早有公论,与所有修士为敌的孙靖自绝于天下,他是自找死路。” 淳于成化身周元气激荡,“黑蛟,今日,你若不交出秘藏,便再无生路。” “想要主人的秘藏?”黑蛟怒啸:“淳于小奴,哪怕让秘藏永藏于地底,我也不会告诉你这背主之人。” “哼!你既泯顽不灵,我等便成全了你。”淳于成化身周风云变色:“诸位道友,此时不诛恶蛟,更待何时。” 随着淳于成化这声大喝,黑蛟身周,再次出现了四位修士,显然,这四人,早已埋伏多时。 “紫岩、梅溪、龙洲道人、萧斋……好,好,你们都在就好。”黑蛟长声狂啸:“世间既已道义不存,我庆胡遗蛟今便以身殉道。” 黑蛟疯狂的啸声中,那根代表其成就的独角,如同一颗小太阳一样,散发出惊人的光芒。 一时天地色变,无数元气长龙在高空穿梭翻滚,搅动风云。 “不好!”黑蛟的动作,让淳于成化骇然色变,他厉声高喝:“恶蛟要自爆,诸位道友,结阵!”话落,他的手上已飞快捏动阵诀。 闻听淳于成化之言,让四位修士的道心,俱被震动,他们的眼中同时掠过一丝惊惧,此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头黑蛟拼着魂飞魄散,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决然,他们只知道,若不赶紧结阵,只怕今日此地,就会成为他们身死道消之所。 身死关头,几位修士手上阵诀掐捏的速度几乎化为幻影。 “嗡!” 几个呼吸间,一圈巨大的光网骤然出现,将黑蛟网入其中。 同一时间,比挂在天幕正中的太阳还要刺目的光芒乍现,响彻天地的巨音,在所有人头顶暴响。 蛟角自毁,黑蛟殒落! 空中,隐隐似有悲沧的龙吟回荡。 轰—— 五位高阶修士联手布置的法阵,没有禁受住黑蛟自爆的冲击,在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猛然破碎。 黑蛟自爆产生的巨大力量,再也无从束缚,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噗!” 首当其冲的五位高阶修士,瞬间吐血重伤,自高空跌落。 地面上,曾经如同堤坝一样坚固的黑色洪流,被来自上空的巨大爆破力压趴在地,再无先前的凛然气势。 早在黑蛟第一声怒吼后就发觉不妙的陆家一行人,哪怕已经尽最大力量远离,仍然被身后席卷而来的冲击力卷出几百米远,直到那股力量消散,众人才七零八落自空中掉落,散布在林中各处。 “嗷,好痛!” 凄惨的虎吼声,唤回了陆叶昏沉的神志,她努力坐起身,扶着头,摇摇晃晃举目四顾。 “明明听到大猫的声音……去哪儿了?” “嗷,你压着呢。”金月老虎四脚朝天瘫在地上:“要不是金骨已成,这一摔,我指定就要摔成肉泥了。” 陆叶低头,入目的,便是两条抽搐的虎腿,虎腿当中,一条虎尾紧紧护住了老虎的要害。 “大猫,你没事吧?”坐在老虎柔软的肚子上,陆叶回头张望。 “暂时死不了。”金月老虎缓缓翻动身体,陆叶顺着它的力量,自老虎肚子上滑落在杂草之中。 扶着老虎卧在地上的身体,陆叶站起身,一眼便看到了他们身后一条长长的草木翻转的泥沟,不用说,那肯定是老虎落地时的冲击力造成的。 “大猫,你骨头没摔断吧?”陆叶的手落在了老虎背上。 “噗!”一声喷笑,自不远处传来,陆叶飞快转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狐狸脸:“丽姬,你毛发干净了!” 丽姬骄傲地摇了摇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嗷,那股冲击力将我们自战场撞飞,也震落了我身上的污物。”爱惜地舔了舔自己漂亮的尾巴,丽姬看向起身的老虎:“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这个人类,还能听懂兽语?” “啊?”陆叶愣然,而后醒悟过来:“对哦,咱们已经出来了,我怎么还能听懂你们的话……咦,那么其它人呢?也和我一样吗?” “不是!”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一个深沟里爬了出来,脸上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陆易安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在山谷中时,我就再也听不懂丽姬的鸣叫了。” 陆叶紧走几步,扶住陆易安,“安叔,我……” 陆易安摆了摆手:“叶儿,这事儿,大家应该都还没注意到,你也不需解释。”靠着一棵树坐倒在地,陆易安喘了一口气:“不过,不单你,其它人此次也应该都各有所得。” 第21章 死亡 陆叶好奇地看着陆易安。 陆易安被她的目光看得忍不住好笑,倒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我想,回到族里后,我就可以筑基了。” “真的!”陆叶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恭喜安叔。” 陆易安伸手抱住冲进他怀里的火狐,眼中也露出了一丝喜悦:“本来,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筑基了。” 陆叶瞪大了眼。 看明白陆叶的疑惑,陆易安点了点头:“我幼年时,丹田曾受过重伤,能修至炼气十二层,是凭借大量丹药的积累,只是……根基受损,道途被断,炼气十二层已是极限。”陆易安狠狠吐出一口胸中积压多年的闷气:“此次得机缘,丹田得到修复,筑基将不再只是梦想。” 筑基之后,才是修真,他才算是真正地脱离了凡俗一途。 陆叶脸上再次带上了欣喜的笑容:“安叔,恭喜!” 这一路走来,陆易安过人的智慧、敏锐的洞察力、强大的领导力与决断力,给陆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的一个修士,在丹田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修至炼气十二层,其意志之坚韧,可见一斑,如今他丹田尽复,其未来的成就,必然呈冲天之势。 两人两兽聚在一起,正聊得欢畅,一声尖利的哨音,骤然传至。 哨音之后,一队玄甲士自林间快速奔至。 一名玄甲士越众而出,走至已起身的两人身前。 “两位修士,玄甲中军令,着你们即刻前往中军大帐。”玄甲士锋锐的目光,扫过警惕的老虎与狐狸:“这两头妖兽,须一同前去。” …… …… 玄甲军的中军大帐建在一座地势较低的山洼,经受了黑蛟自爆时巨大力量的冲击,此时的中军大帐外,无数或伤或残的玄甲军士被放置在一起,接受治疗。 走进中军大帐,陆叶与陆易安见到了其它的几个陆家人与妖兽。 只是不等几人叙话,一个身着道袍的老年修士已是出现在帐中。 修士脸色苍白,老态龙钟,唇角尤带着一丝残血,此时他疲态尽显,明显是一幅重伤未愈、随时都会身死道消之态,却正是不久前围杀黑蛟的那个名叫龙洲的道人。 龙洲道人进入帐中,没有片刻耽搁,直接便开口询问:“你们是进入秘境最后幸存下来的修士与妖兽,本道问你们,可曾见到孙靖的残魂?” 残魂? 那是什么样的? “前辈,我等不曾见到!” 八人八兽同样迷惑的目光,让龙洲道人一阵气闷,本就因着重伤而变得极差的耐心,此时更是不剩涓滴。 “本道自己看!”为了不耽搁时间,龙洲道人直接伸手,将离他最近的陆鹏摄入了手中,另一手的食指点在了孙鹏的眉心。 被擒的孙鹏脸上,立时便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不等陆家人明白过来龙洲道人的企图并做出反应,一直伴在孙鹏身边的黑蛇已是闪电般咬住了龙洲道人拎着陆鹏的手。 “孽畜!”一声厉斥,龙洲道人勃然大怒,周身元气一震,黑蛇瞬间便被元气波震成了一滩肉糜。 黑蛇瞬间被杀,众妖兽一愣之后,齐齐怒吼出声。 虎啸、猿啼、狼嚎……七头妖兽的悲鸣,让与他们相伴了一个月的陆家众人心中同时一颤。 “黑蛇,陆鹏!”陆叶忘神间,反射性向前走了一步,却被陆易安一把按住:“那是搜魂术——化神期以上修士凭其直接读取修士记忆。” 陆易安眼中出现一丝掩不住的怒火与沉郁,他没有告诉陆叶的是,搜魂术后,被搜魂修士的魂魄会遭受到重创,若无机缘,其修为将终身难有寸进。 方走出丹田受损的阴影,不料又将遭遇搜魂之劫,陆易安此时的愤恨几乎难以抑止。 他们幸存的消息,只有玄甲军知道,即使此时被杀,外界也不会得到一点消息,更甚者,一着不慎,就会为陆家带去灭族之灾。 身处玄甲大军之中,面对的,是一个修为至少也是化神期的修士,除了妥协,他们没有任何路走…… 陆叶眼中掠过一丝阴霾,扑过去抱住利齿尽露的老虎,“只是被读取记忆……大猫,你是金月一族未来的王,不能冲动。” 如此粗暴的对待,他们却不能有一丝反抗,否则,必将面临来自整个玄甲军的镇压……一句话,此时,他们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嗷呜……” 老虎愤怒地冲着紧紧抱着他的陆叶咆哮。 陆叶紧紧咬着牙,紧紧盯着老虎已经变得血红的虎目:“大猫,我不要你像黑蛇一样死掉。”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有活着,未来才有无限可能。 陆叶传递的意志太过坚定,老虎眼中的血红,渐渐开始消褪。 一个十岁孩童的记忆,翻看起来根本不需太多时间,龙洲道人一把将已昏迷过去的陆鹏扔至一旁,冷笑着看向被陆家众人阻止的七头杀意凛然的妖兽:“不过几头幼崽,本道翻掌即可全灭,既要找死,本道成全你们便是。” 说话间,龙洲道人恐怖的威压轰然而出。 七人七兽同时被重重压趴在地。 “龙洲,何事发怒?”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至,转瞬,帐中再次多出一人。 “不过捏死了一只蚂蚁。”龙洲道人转身看向来者:“师兄,我刚翻看了一个小童的记忆,剩余七人七兽,尚未来得及查看。” 被唤师兄的人看着龙洲道人收敛威压后,颤抖着互相支撑着站起身的七人七兽,叹了一口气:“龙洲,也不必用搜魂这样激烈的手段,这些人,毕竟是淳熙的子民……这几头妖兽,也不是普通妖兽。” “紫岩师兄你也太谨慎了,不过几头幼崽,便是都杀了,莽山的妖兽还能为了他们出山不成?”龙洲道人满是不以为然。 紫岩摇头,指着陆叶紧紧抱着的老虎:“这头小老虎,一身金骨,资质超凡,身上更有着相当于合体期修士的妖兽布下的防护,你若杀了它,只怕转瞬便要为我等惹来强敌。” “合体期?!”龙洲道人看向那头黄色幼虎,眼中掠过一丝忌惮,此时他们尽皆重伤,若有相当于合体期修士修为的妖兽追杀,只怕真的便要身死道消于莽山之中了。 “嗷呜——”金月老虎凶狠地冲着龙洲道人咆哮。 陆叶大惊,一把用小手将老虎的嘴捂住,就怕老虎的咆哮惹得好容易生出一丝忌惮的龙洲道人再起杀心,只是,她的手太小,而老虎又呲着牙,一不小心,连着整个小臂都塞进了老虎的口中。 老虎一愣,回头看向陆叶。 陆叶也顾不上管它,只是紧紧抱着虎头,怯怯地看着龙洲道人和紫岩。 第22章 狂风 紧紧靠在一起的两只幼崽。 人类幼崽神情畏惧,却固执地护着体型庞大的妖兽。 妖兽幼崽凶相毕露,却又被禁锢于人类幼崽柔嫩的小手之下。 明明是不同的种族,却相依相偎,相处时显得无比默契 紫岩的目光里出现了些微的波动……只有幼崽,才会这样无知无畏,在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力量时,也亳不退缩地守护彼此。这样的两只幼崽,让紫岩早已不起波澜的心思难得有了一点兴味。 “小姑娘,你不用害怕,龙洲虽说脾气暴躁了些,却并非滥杀之人。” 不是滥杀之人?明明这个龙洲行事残忍又冷血。 陆叶的目光闪了闪,怯怯地看向紫岩:“前辈,你们要知道什么,我们都会说的,能不能不搜魂……我族兄方才看起来好痛的样子。” 紫岩看了一眼陆叶怀中已经安静下来的黄色幼虎,目中掠过一丝精光:“怎么,你怕痛?” 陆叶点头:“嗯,怕!” 紫岩笑了:“身为修士,为求真道,别说是痛,便是死,也不能怕的,你如此怯弱,是怎么在残酷的秘境中生存下来的?” 陆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刚开始大家保护我,后来,又有大猫陪着我。” “哦?”紫岩看着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人与妖兽:“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能和妖兽相处得如此亲密默契,一个月前,你们还互不相识,且互相敌对。” “师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龙洲道人将他从孙鹏脑中读到的地底世界的一切说了出来。 “……师兄,你说,此次秘境,是不是又找错了?我从那小子脑子里,什么也没找到,孙靖的秘藏,真的存在吗?” 紫色的道袍无风自动,紫岩看向龙洲道人的目光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严厉:“你又口无遮拦……” “嗷——” 一声自天际传来的惊天虎啸,打断了紫岩对龙洲道人的训斥,听着那满含警告意味的啸声以惊人的速度,自远而近,飞快接近这方天地。紫岩与龙洲道人心中同时一凛——来者不善。 “嗷呜——”听到熟悉的声音,本来已经老实呆在陆叶怀里的老虎摆了摆头,虎嘴离开陆叶的手,仰头一声长啸。 小老虎的啸声,无疑于最明确的指引,空中那本就已经很快接近的啸声,在听到幼虎尤显稚嫩的回应后,速度再一次提升。 一丝阴冷的怒意自紫岩的眼中闪现,又很快消失。 “看来,莽山的霸主到底还是被惊动了。”紫岩目光阴冷,脸上却带上了和熏的浅笑:“龙洲,且迎上一迎。” 紫岩与龙洲消失在帐中,陆家众人在松了一口气后,飞快奔向被龙洲弃置在地的陆鹏。 “怎么样?”陆易安急促地询问为陆鹏做检查的陆易景。 陆易景摇了摇头:“神魂受损,若无修复神魂的丹药,这一生,都将无法再进阶。” 虽然早有预料,只是,听到陆易景这话,陆易安的心仍是重重一沉。 “神魂?”一声狂暴的大喝声里,帐门化作一地尘灰,一头比金月小乖还要巨大的金色老虎直接闯了进来:“谁的神魂受损?小乖,是你吗?” 见到金色老虎出现,小老虎嗷呜嗷呜冲着它直叫唤。 “搜魂!”听到自家小老虎愤怒委屈的控诉,金色巨虎气得一声怒啸:“谁敢对我金月一族的幼崽搜魂!” 坚固的中军大帐瞬间被啸声搅成了粉末。帐内的人与妖兽,瞬间暴露在外。 金色巨虎狂怒回身,满脸杀气看向紧随而至的紫岩与龙洲道人:“我莽山借你们一条道,甚至为助你们找到神宗孙靖的秘藏,派出三十六族幼崽相助,你们呢,回报我莽山的却是肆意屠杀,还意图毁掉我金月一族未来的王,紫岩、龙洲,你们想再次挑起修士与妖兽的大战吗?” 不等紫岩与龙洲道人回答,金色巨虎仰天狂啸:“淳于化及,你这个小人,给本王滚出来,今天你要是不给个交代,本王哪怕是拼着重伤,也要让你们全都葬身莽山之中。” 暴怒的啸声,响彻了整个玄甲军的阵地,哪怕是久经战阵的玄甲军士,此时,亦都暗自凛然——敢于向淳熙开国君主叫板,莽山,果然有实力强大的妖兽坐阵! “淳于化及,你快出来,本王依约助你,你却不守信诺,还背后下手,杀死幼崽,你翻脸无情,果然是个阴险小人……” “咳!” 就在金色巨虎怒啸不止之时,一声轻咳,打断了它那响彻四野的喝骂。 “金月狂风,你大小也在莽山称尊千年,不觉这种泼妇般的行径,有损你金月一族的威严吗?” 随着话声,身着绣龙黑袍、头戴金色王冠的淳于化及出现在众人面前。 与紫岩、龙洲的虚弱不同,中年样貌的淳于化及红光满面,没有一丝受伤的迹象,很明显,他此时有着最巅峰的战斗力。 看着终于住嘴却仍然满脸凶色的金月狂风,淳于化及瞪了紫岩与龙洲一眼,“怎么回事?” “哼!”不待紫岩二人回话,被称为金月狂风的金色巨虎重重冷哼了一声:“还能是怎么回事,过河拆桥呗,不是你们人类修士惯用的手段吗?” “紫岩,你说。”淳于化及没搭理金月狂风。 为了不再被截断话头,紫岩简洁而快速地将之前帐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那条小蛇的事,纯属意外,龙洲被攻击,身周元气自动流转,这才将其震死。” “意外?”金月狂风大大地嗤笑了一声:“我看是事有不谐,迁怒于人吧。淳于化及,事先,你隐瞒黑蛟还活着的事,事后,龙洲又迁怒一条小蛇,还企图杀害我莽山其余七头幸存幼崽,若非本王及时赶到,只怕我孙儿就要命丧在此,此事,你若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待,没那么容易过去。” 看着怒形于色的金月狂风,淳于化及好脾气地伸手示意:“狂风尊者不必发怒,万事好商量,且移步至朕帐中一叙如何?” 金月狂风看了与人类幼崽举止亲昵、且明显并不打算离开的自家孙儿一眼,“我不放心我家小老虎,你让人把我带来的护卫放进来陪着它。” 淳于化及一挥手:“此等小事,自有下面人办理,这是莽山,是你的地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哼,在我的地盘又有什么用,龙洲不照样放话要宰了我孙儿?”嘴上不饶人,金月狂风的脚却随着淳于化及向着远处那座绣金龙黑色大帐而去。 “龙洲不过是气话,不能当真……” 狂暴的老虎被带走,紫岩吐出一口气,眼中阴云翻滚:“龙洲,你先去疗伤,此处交给我。” “师兄!”龙洲道人有些气虚。 “哼!”紫岩不想再搭理他,回身看向气势明显涨了一截的七头妖兽幼崽:“我要问询我淳熙子民,你等不可再鲁莽攻击。” 七头妖兽幼崽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在同伴身边蹲好。 第23章 天算 经过半天细致的询问,紫岩从七个陆家人口中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玄甲军重重卫护的一顶大帐之中,闭目疗伤的梅溪、萧斋与龙洲道人看着紫岩走进大帐,齐齐出声询问。 “师兄,怎么样?” 坐进帐中放置的一张空椅,紫岩向着三位同伴点了点头,“我询问时用上了*术与观心术,已经可以确定,孙靖的秘藏确实存在,只是……”紫岩眉头深锁:“……此前进入秘藏的那处入口,已失去了功用,我们需要找其它方法进入秘藏。” “太好了,秘藏果然在冥海一带。” “让下面人再仔细研究孙靖的过往,总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没错……” 四人正在热烈交谈,得到紫岩传音的淳于化及走了进来。 止住要起身的四人,淳于化及直接落座帐中主位:“紫岩师弟,如何?” “师兄,咱们这次没找错。” 紫岩的回答,让淳于化及尤带怒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仔细说来。” 紫岩点了点头:“此次三十二头妖兽幼崽,三十二个具有冥海本土血脉的炼气修士一起通过传送阵,进入了孙靖设置的地底世界,幸存者有七头妖兽,十个人类修士……在地底,外部灵气被隔绝,内部灵气被吞噬,我们留在人类与妖兽幼崽身上的暗记失去了作用,所以无法定位…… *术与观心术之下,炼气修士什么也不可能隐瞒得住……修士进入其中,皆有所得,或得吞服异果,或资质得到提升、或得异宝……秘藏之中,自成世界,修士所需珍品灵草,不知凡几……果然如师兄此前推算的一般,秘藏现世,黑蛟才会自沉睡中惊醒,可惜,最后它自爆龙角,咱们不仅受重伤,还失了进入秘藏的钥匙。” 淳于化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若非咱们早有准备,此次只怕就走脱了那头孽蛟,为以后埋下无尽隐患了,死了也好。至于秘藏钥匙,总能找到的,孙靖不可能不留别的路径。” 紫岩想了想:“陆家八人各携一头妖兽进入秘藏后,被分隔八处完全不同的地域,有的在无人能生存的沙海,有的在异种出没之地,还有在沼泽、森林、海底……甚至涉入幽冥、灵界之地。” 淳于化及脸上一僵:“幽冥、灵界?” “是。”紫岩极其肯定:“去灵界的,是被龙洲师弟废了的小子和那条小蛇;自幽冥界回归的是金月虎崽和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年纪幼小,心性较其它修士更加容易被掌控,我从她那里得到的信息也最全、最准确……不过,为了不出错,师兄还是用天算术推演一番才更妥当。” 紫岩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八根头发递给淳于化及,特别指着其中最长最黑亮的那一根道,“这是取自小姑娘身上的。” 略作思考后,淳于化及放下其余七根头发,只用陆叶的那根发快速编织成一个繁复的图案,置于左手掌心之中。 略微静心之后,淳于化及右手结印,快速翻转,如此片刻,他左手掌心那根头发织成的发图,突然无风自动,而后缓缓升空,悬停在帐中。 注目发图,淳于化及一脸凝重,一双黑色的瞳孔此时也变成了紫色。 “叱!” 淳于化及一声轻喝,空中的发图无火自燃,化作袅袅轻烟,那烟极其诡异,不只不曾散去,还慢慢蠕动着组成一个虚幻的场景。 行法至最关键处,帐中其余四人皆是一脸紧张地盯着行功的淳于化及。 淳于化及紧盯着空中那幅烟图,紫色的瞳孔中似有烟云变幻,他拢在袖中的手指迅速掐动,将神通之术运转至最快,如此满头大汗计算了半晌,直至空中轻烟终于散去,淳于化及才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兄!”紫岩四人惊呼出声。 淳于化及疲惫地摆了摆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后,闭眼平息经脉中紊乱的元气,直至确定此次推算不曾在身体里留下隐患后,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 “师兄,你没事吧?”四双急切的眼睛,齐齐看着淳于化及。 淳于化及摇了摇头,伸手轻拭额际的汗水,此时,那双瞳孔也已经恢复成原有的黑色。 “无事,只是一点轻微的反噬。” 四人松了一口气。 坐在淳于化及左手的是五人中唯一的女修梅溪,相较其它四人,梅溪显得最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许左右,不过,如果真当她的面相与实际年龄相符之人,才是傻子呢。 见淳于化及无事,梅溪柔媚一笑,其眼波轻转间,似有无限柔情流溢,“师兄的天算术传自仙界,除非是那得了天地钟爱的大气运之人,修界之中,可称无物不算,而今不过推算一个炼气五层的蝼蚁,想来应是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梅溪,淳于化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还真让师妹说着了,这个炼气五层的小姑娘确有一些气运。” “哦?”梅溪轻讶:“师兄算出什么了?” 淳于化及双眼微眯:“这小姑娘虽非大气运之人,却也有些运道,将来虽未必能有多大成就,却不乏贵人相助……如此次陷入幽冥,便得了那金月一族的幼崽自始至终的守护,虽说此行她并未得到什么助益,却不像其余之人那般要么丧命其中,要么历尽艰险,最后却是一场空。” 梅溪轻哂:“不入化神,皆为蝼蚁,便是一生顺遂的蝼蚁,一样是蝼蚁。” 淳于化及摇头:“师妹要求过苛了,世间修士能入化神者,又有多少呢。” 梅溪却是不屑再谈一个未来再也不会看到的蝼蚁,“师兄,快说说,你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淳于化及也不再言及其它,直接开始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小姑娘十年来大大小小的经历,仅需微末功夫便能看个透彻,反倒是自入秘境后那一月,却费去了我九成九的功力……她与金月虎幼崽进入幽冥,却是生活在一个山洞之中,洞外的世界一片霜白,呵气成冰,仅有厉鬼冤魂横行,若非金月虎血脉中天生的至阳之气专克阴邪之物,这一人一虎只怕就要被万鬼所噬……界时,金月狂风只怕比今天闹得还要厉害了。” 虽极力克制,只是,淳于化及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掩住今日被金月狂风威胁的怒气。 他之所以别的七人没算,却独独挑中了与金月小乖在一起的陆叶作为天算术的目标,想从其中推演出金月一族幼崽未来的成就,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可惜,金月虎一族到底受天地庇佑,虽然稍沾即止,他仍是受到了轻微反噬。 不过,天算之术,确实不愧为传自仙界的顶级筹算之术,若非那神秘白影送出的白莲对陆叶的一切有着神秘的影响,淳于化及又因紫岩所说幽冥一事先入为主,从而左右了推算的角度,只怕还真有可能让其了解到一些更准确的信息。 反过来再看,焉知紫岩所得幽冥一事的提醒,非是地底神秘白影早已置下的一子呢? 第24章 选择 虽然极力克制,不过,当提及金月狂风之时,淳于化及那流露出的一丝愤然,让深知淳于化及城府的四人十分讶然,显然,当面对那头无赖的老虎时,淳于化及此次必然吃了大亏了。 “师兄,金月狂风如果太过,咱们也不需退让,免得他太过得意。” 淳于化及叹了一口气:“如今你们四人重伤,我虽靠丹药将实力暂时保持在巅峰状态,伤势却并不曾恢复,还不能与其翻脸,用几样珍品和那头老虎换得足够的时间,才是目前最紧要的。如今,你们也要抓紧时间恢复一些实力,咱们才能顺利撤回自己的领土,那时,才好安心养伤,而后……再图其它。” “是。” …… …… 夜色下一片土坡上,陆叶靠着金月小老虎,仰头看着头顶星光闪烁的夜空,心里,是无法言说的沉郁。 “……大猫,孙鹏那会儿看起来很痛……” “呜——”老虎回头,轻轻顶顶了怀里小小的人类:“强者为尊,若要生命不被左右,只有变得更强。” “是啊,太弱了,才会一点用也没有。” “嗷,你救了我。” “即使我不救你,你也不会有事,你身上有你爷爷留下的防护,不是吗?” “呜,虽然爷爷在我身上留下了神识烙印,可在那片世界,他去不了,当时我又妖力尽失,就是想激活那层防护,也做不到……所以,你是真的救了我一命。” “真的吗?”陆叶回身圈住老虎嘴。 “呜!”虎嘴被抱住,老虎只能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老虎无奈的表情,惹得陆叶扑噗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老虎湿湿的鼻头,看着他努力忍着不适,终于开心了一点:“大猫,明天我就要跟着大军出莽山,回武康,以后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嗷,再过十年,便是百族大会的时候,到时候,咱们肯定能见。” “百族大会,那是什么?” “那是……” 夜色下,在老虎轻轻的呜鸣声中,陆叶沉沉睡了过去。 沉沉暗夜,一头金色的巨虎无声地出现在土坡。 “你要去参加百族大会?” “是,孙儿要去。” “十年的时间,你能完成拜月的仪式?” “孙儿一定可以。”看着爷爷额头上那几近圆满的白月,金月小乖坚定地点头:“如今,我金骨已成,拥有了万年来最好的资质,一定能在十年内完成拜月。” “好吧,希望你将来不会像你父王那么蠢,被一个化神期的人类牵着鼻子走。” “爷爷。”金月小乖看了怀里的人类一眼:“十年后,我希望还能看到这个人类幼崽。” “哼。”金色巨虎嗤笑一声:“怎么,想求爷爷我帮忙?” “嗯。” 金色巨虎举头望月,虎目一眯:“爷爷我有办法让淳于化及保她十年,不过,小子,爷爷不做白工。” 想到空间里陆叶分给它的那一半猎物,金月小乖嘴角一咧:“爷爷,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本王等着。” 第二天一早,告别相伴一个月的妖兽,陆家众人跟随着大军,走出了莽山。 武康城外,三位被救的玄军士将陆叶八人送至得到消息特意出城来迎接的陆恒等人身边。 年轻而高大的校尉上身微倾,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救命恩人,将一枚传讯符放到她的手里:“我是淳于碓,若至帝都,请一定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淳于?”陆叶疑惑地抬头看着淳于碓。 淳于碓眼中光芒微动,却并不多做解释,直起身,向着陆恒等人点头略作示意,便带着另两位玄军士转身离去。 直至那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陆家人才回了武康城。 陆家,子丑院,陆家老祖从静室中走出,疲累地看向等候在外的众多后辈。 “鹏儿的神魂受损,如今,只能静养。” “老祖,都是我们一时疏忽,才没有保护好鹏儿。”陆易安低下头:“请老祖责罚。” 其余几位自莽山回来的陆家人齐齐拱手:“我等疏忽,请老祖罚。” 叹了一口气,老祖摆了摆手:“你们能活着回来,老祖很高兴,鹏儿的事,和你们无关,要怪,只怪老祖我迟迟无法进阶化神,才无法庇佑族人。” 老祖的自责,让屋中所有人心里皆是一酸:“老祖!” 陆叶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亲眼看着陆鹏被龙洲道人像对待蝼蚁一样地肆意处置,而自家其余人能逃脱搜魂,也纯属侥幸,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力,让陆叶心中某一角变得无比寒冷。 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弱小,陆叶顺遂生活多年而生出的浮躁,完全被磨去。变强的心,更加坚定。 “老祖爷爷,怎么做,才能修复受损的神魂?” 老祖伸手摸了摸陆叶的头:“据我所知,凤仪宫有一位化神真人,极擅炼丹,兴许,他能炼制出修复受损神魂的丹药。” “真的。”陆叶的眼睛一亮。 陆叶眼里亮起的希望,让老祖忍不住想要叹息,要让一位化神真人特意为人开炉炼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他却并不想将这个孩子的希望磨灭:“对门派有杰出贡献,再或者,能得到那位真人青睐,兴许会有希望讨到治疗神魂的凡药。” 陆叶的小手在空中重重一挥:“老祖爷爷,我要去凤仪宫。” …… …… “去凤仪宫?”叶文容看着背手站在窗前的丈夫,失声惊呼:“不是还要过两年吗?怎么现在就让叶儿去凤仪宫?” “陆鹏神魂受损,叶儿资质极好,若能得到凤仪宫那位化神真人的青睐……” “化神真人的青睐?”陆文容有些失神地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希望太渺茫了,叶儿如今不过炼气期,便是想见化神真人一面,都是奢望,更别说讨要丹药了,你怎么也像孩子一样犯傻?” 陆恒头也没回:“莽山之行,让我明白了,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弱,凭叶儿的资质,进入凤仪宫,必然能拜一位厉害的师傅,而皇室,以后行事,才会有顾忌。” “皇室?” “你以为莽山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回过身,陆恒看着妻子:“武康三姓,唯陆家人全部幸存,且他们又与妖兽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此事,必然成为周家与张家攻讦我陆家的口实,再者,听叶儿他们的讲述,那神宗秘藏一事,并未结束,叶儿他们,只怕还不能从其中脱身,将她送入凤仪宫,也是一种保护……” 第25章 进宫 淳熙,有三大都,乃京都、仙都与行都。三大仙门:应龙府、凤仪宫、神雪山。 “巍巍仙都,凡人难入。” 仙都山下,以陆恒为首的陆家人,如同朝圣一般,一步一步,踩着望不见尽头的青色石阶,攀向深入云霄的仙都。 最初,陆叶走得很轻松,青色石阶虽长,却与俗世山间道路一般,坡缓、梯密,行走轻易。 走了一个多时辰,当她再回头已看不到山脚之时,脚下的石梯已经是建在危岩陡坡之上。 又一个时辰,陆叶一跃十米,稳稳扶住一棵古木急剧喘息,此前,身在半空的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因纵跃之力不足,未能准确落在下一步石阶,失脚跌落,惨号着消失在茫茫雾海。 举目四顾,此时的石阶,不再是青石,而是闪着点点莹光的玉色石块,这些石块,如同仙人随意撒落在仙都山各处的明珠,指引着上山之人攀援的方向。 陆恒负手静静陪伴在女儿身边,看着她一步一步,努力向着高处攀爬,不曾有一次帮扶,对于自险恶陡峭的山壁跌落山涧的求仙之人,也不曾伸出救赎之手。 仙都山的规矩,第一次上山者,只能凭借已力,轻易不可让人相助。因为此次登山之行,于修士心性,是一次重大的洗炼。 仙都山,凡人难攀,入则脱凡。 早已对这种规矩有着清楚认知的陆叶,默默地努力着,继续向着下一步石阶踏去……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陆叶紧紧盯着六十度角处,一块距她有二十米高的圆形石阶,仅凭体力,她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准确飞落其上了。 此时,距她入山已过了三个时辰。 仔细衡量了自身的力量,陆叶不再逞强,深吸一口气,元气运转足间,轻轻一点,如羽毛般飘落在那块圆石之上。 陆叶轻松迅捷的起落,引得歇在圆石上的一个少年瞪大了眼睛,此前一路,这个少年清楚地看到陆叶每一步的艰难,只以为她会在这有名的落凡梯上饮恨,却不想,到了这一步,陆叶反而比先前更加轻松了。 少年思虑间,让他几乎瞪落眼珠的事情再次发生,几个呼吸间,那个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居然如同飞鸟般,轻点着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处石阶,越跃越高,越走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什么嘛,明明实力不凡,此前却装出一幅吃力的样子骗人,这些世族中人,真讨厌。” 终于明白过来的少年低低咕哝了一声。 “小子,明明是你自己孤陋寡闻,怎么倒指责上别人了?”圆石另一端,陪着一个幼小孩童落脚休憩的锦衣汉子转头看了过来:“落凡梯上,凭*的力量走得越远,其人身体资质越佳,那小姑娘此前不过是没有运转灵力罢了。” 少年目瞪口呆:“可是,这里已经是半山腰了吧?不运用灵力,怎么能走到这一步。” 锦衣汉子语带赞叹:“我家孩子筋骨的柔韧度若能达到那小姑娘的一半,我也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少年犟嘴:“又不是体修,我以后走术修的路,便是筋骨差一些,又有何防。” 锦衣汉子摇头:“你这孩子,家里大人没教你吗?不论是走体、术、法、道哪一途,先天根基的优劣,都会有着一定的影响?” 少年低头:“没人教过我。” 听着少年低落带着愤懑的低语,锦衣汉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仍然出语安慰少年:“上得仙都,便有了仙缘,拜入仙门,此后再用心修炼,也未必会比世家子差。” 少年沉默了一小会儿,再抬头时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对,我一定不会比他们差。” 少年不知道,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那个他心中又羡又妒的小姑娘,已经登上仙都山,站在仙都那扇有名的仙门之前。 仙门,是一座门坊式的建筑,其高千丈,玉瓦飞檐映霞光,其宽几千丈,方门玉柱纳云天。 门坊上巨大的横书 “天地人”三字,道意流转,万年弥新。 “入仙门,脱凡尘。”轻声的念诵声,从无数进入仙门的修士口中发出,那是修士们自心底涌上的欣悦。 跟着父亲,陆叶进入仙都,穿过万头攒动的人群,找到了等候在传送大殿之外的三位族人。 “族长,传送牌已拿到,再过两个时辰,就轮到咱们了。” 陆恒看着身畔的女儿,心里满是得意,能这么快到达仙都,他们家的宝贝果然无比优秀。 “宝贝儿,还有两个时辰的空闲时间,爹爹带你逛逛仙都吧。” “逛仙都?” “宝贝儿,你有什么想要的,爹爹给你买,这一去凤仪宫,不筑基,就不能出宫,咱们再给你买些要用的物品吧。”此时的陆恒,哪里还有一丝身处落凡梯时的飘逸淡定,分明还是那个一心宠溺、看不得自家宝贝女儿受一点苦的傻爹。 “爹爹,你和娘亲把我的储物袋都塞满了。” “没事,爹爹再给你一个储物袋。”某土豪爹拍着胸脯,拉着女儿的小手就拐进了离传送大殿最近的一条互市大街。 眼见传送的时间就要到了,陆家留守的族人站在传送大殿外,翘首张望,唯恐自家宠女儿没下限的族长误了时辰,好在到底没让他们干着急,陆恒抱着陆叶极时出现在了面前。 几乎是踩着时间回来的陆恒放下女儿,冲族人了挥手,众人进入了传送大殿。 将传送牌放进大殿墙壁代表凤仪宫图标的位置,大殿内一阵光芒闪烁,陆家五人消失在传送阵上。 晕头转向倒在自家爹爹怀里,陆叶努力平息着身体上的不适,因为此前有过莽山的经历,陆叶一直以为爹娘说的晕传送阵只是吓唬她的,没想到,她这次亲身体验了一番这种难受的滋味。 也因为身体上的不适,陆叶是被自家爹爹抱进凤仪宫的,以至她连凤仪宫的山门是什么样也没看到。 当陆叶终于平息了体内元气的震荡,睁开眼时,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白胡子白眉气、满脸笑容的老者。 “叶儿,这是你闰叔祖。”见女儿终于缓过来了,陆恒小心地扶她站好。 陆叶站直身体,低头向老者行了一个家礼:“陆氏一百七十一代子弟陆叶,见过叔祖。” 笑得慈蔼的闰叔祖虚扶了一下:“好孩子,快别多礼,这就随叔祖去拜见宫主吧。” “宫主?”陆恒诧异又惊喜:“闰叔,宫主要召见叶儿?” 闰叔祖眼中掠过一丝得意:“我正在向峰主禀报时,正巧道峰峰主来访,听说了叶儿的资质,他便也心动了,只是峰主并不想相让,两峰峰主相争无果,最后只能禀明宫主,请她老人家裁夺。” 深知时机不易的陆恒对着闰叔深深一揖,“闰叔费心了。” 闰叔祖顺着长长的胡须,笑得见牙不见眼:“咱家难得出一棵好苗子,自然要好好栽培,便是花费一些,也是应当的。” 陆叶想了想,也明白了闰叔祖的用心,跟着父亲向着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叔祖再次深深行了一礼。 显然,侄孙女的灵醒,让闰叔祖更高兴了,他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好孩子,叶儿是个好孩子。” 送出一张传讯符,留下族长带的护卫,闰叔祖领着陆恒、陆叶、陆易安、陆春景坐上一只黑鹏,向着凤仪峰上飞去。 凤仪峰乃凤仪宫主峰,其形似冲天而起的飞凤,宫主所居宫殿名为栖凤宫,位于飞凤的凤冠处。 黑鹏落在栖凤宫一片开阔的广场上时,两位早已等候在此的美丽少女迎了上来。 “可是陆闰师伯到了?宫主着我二人在此相迎。” 陆闰笑眯眯一揖首:“正是陆闰,劳烦两位师侄。” 两位少女微侧身:“不敢,宫主与几位峰主已在主殿等候,请随我们来。” 几位峰主! 陆闰眼中光芒一闪,不再多语,领着四个小辈跟了上去。 步入栖凤宫主殿,陆叶尚不曾看清室殿中情况,一股绝大的威能,已如山一般压在了她的身上。 “恃资质而骄者,道途必不长,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引得两峰峰主相争的孺子,有何可贵之处。” 恃资质而骄? 背上如山的压力。 耳边如刀峰般的质询。 心中如海般的不屈。 齐齐冲击着陆叶的心神…… 第26章 师择 汗,一滴又一滴,砸在地砖上,摔破、碎裂、蒸发。 陆叶紧紧咬着牙,努力地苦撑,等着那背上的压力消失……只是,落在身上的压力,不止不曾减轻,反而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与精神的双重压迫,让陆叶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全身的骨头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浑身的肌肉,因为疲累,开始发酸、抽搐。 殿中众人看着小小的孩子被压弯了腰,压低了头,摇晃着,荏弱的身躯似乎马上就要倒下,却又在下一秒挺住了,那幼小的身躯中,似有什么源源不断涌出,每一次,就在人们以为她要倒下时,却又奇迹一般地继续站立,不曾倒下。 已经一刻钟了! 看着殿中小小身影的坚持,被禁锢不得动弹的陆家众人,眼中满是焦虑。 “天性刚强!” “身体资质超人。” “神魂纯净,魂力远超常人,在我施加的双重压力下,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昏过去。” “这孩子如果真的是天品五灵根,倒是个好苗子” “过刚易折,就怕中途夭逝。” “屈就圆融之意,可以教导,天性的执着坚毅,却殊为可贵,软骨头、滑头、见风使舵之辈,于宫门宗派的传承无益,不过可堪役使而已。” “世家子弟,束于家族,只怕于师门贡献有限。” “陆家家风不错,看这孩子的面相,也非凉薄之人,可以培养一下。” “呦,快看,这孩子是要突破了吗?” “白石,收回你的威压,啊,你倒是别那么快啊,慢点,慢点,别阻了孩子突破。” 凤仪宫大殿,不停用神识交流着的几位真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目光专注地看着殿中那个小小的孩童。 压力慢慢撤去,那孩子保持着弯腰撑腿站立的姿势,明显,已经意识不清了。 空中,浓郁的天地元气,由慢而快,开始翻卷着疯狂地向着那孩子涌去。 元气? 为什么不是灵气? 就在几位真人心都提了起来时,空中汹涌的元气却顺利地被小小的身躯容纳,吸收。 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情形,让殿中居高而座的几位真人,眉眼情不自禁地动了动。 五道神识笼罩着小小的孩童,清楚地体察着陆叶进阶的过程,空中,越来越多的元气汇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处,陆叶的身体疯狂吸纳,以几近吞噬的速度,将天地元气纳为已用。 巨大的压力下,陆叶由炼气六阶迈入七阶。 成功进阶后,早已不堪重负的小身躯,倒了下去。 看着陆叶倒下,陆家四人心中同时一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陆叶却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如同被什么托住,而后抱起,移到了五位真人身边,被轻轻放在一张空座上。 凤仪宫主站起身,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测试石放在了陆叶的胸前。 明亮又纯澈的五色光芒,在大殿中闪动,四位峰主同时站起了身。 “果然是天品,最纯净的五灵根,没有一丝杂质,太少见了。” “这孩子进阶,身体里却不曾排出污物。” “南涧,你何意?” “嘿嘿,我的意思你不明白?这孩子天生道体,合该入我道峰。” “道峰?这孩子的灵根,分明该入我术峰。”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闭目沉睡的孩子身上,从手,到脚,那只透着金玉般光泽的大手,用不符合他素常行事的轻柔,小心地检查着陆叶的身体。 “赤宗,你干嘛?” “南涧、白石,你们不用吵了,这金骨水肉的天资,不走我体修一途,却是暴殄天物。” “体修?赤容,你是和这孩子有仇吧,天品五灵根却走体修一途,你这是毁人不倦啊。” “都一边去,陆家原就是要这孩子入我法峰,若非南涧老儿多事,这孩子现在都已经拜师了。” “嘿,手快有,手慢无,你要是当日立马应了陆家那小儿,哪有我的事,偏你要拿捏着,如今却又巴巴地上赶着给人当师傅,你这是闲着没事儿闹腾呢。” “呸,法不轻传,哪家孩子拜师时,不被师傅刁难一二,如此方能诏显师门授艺之德,怎么到我这就成了拿捏了?” “拿捏也好,诏显师德也好,总之,这孩子的天资着实谗人,要让人就这般拱手相让,却是不能。” 几位真人吵成了一团,却让殿前站着的陆闰四人看得傻了眼——这五位真人全都围着叶儿打转,却谁都不吭一声,是要做什么? 不过,很显然,很快,几人就看出了点端倪,那几位平日高高在上的真人,一个个喜动颜色,分明是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 陆闰与陆恒的眼神一碰:莫非这几位都对自家孩子动了收徒之意了?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两人的心头一闪而过,在让他们不敢相信的同时,却又怎么也挥之不去。 且等等,至少,自家孩子的不屈倔强没把这几位惹恼了,这就是好事。 按捺住心思,陆闰对着陆恒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急,自己也肃手垂目,继续恭敬地站在一角默默侍立等候。 如是,又等得片刻,殿中五位真人在陆叶身旁放了一个法阵并启动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凤仪宫主清碧真人笑看了一眼四位峰主,唤了陆闰上前。 “陆闰,你今天送来的孩子天资极好,倒是让四位峰主都动了收徒之念,如今,本宫也是为难,却不知到底将她送到哪一峰才好。” 宫主的话让陆闰身体一颤,心中几近奢望的念想被证实,陆闰的神思少有的出现了一丝迟滞,不过,他很快收拢心神,恭敬地回话:“陆叶能得几位真人眷爱,是她的福气,不论进入哪一峰,我陆家都感念几位真人恩德。” 清碧真人失笑:“你倒是滑头,哪一位真人都不得罪。” 陆闰老脸一红,却眼含诚挚:“几千年来,陆家有无数子弟进入凤仪宫受教,受恩广矣,此恩德,陆家却是从不敢忘。叶儿今入师门,无论拜入哪一峰,都必然禀承家训,忠侍师门。” 法峰峰主清阳真人颔首而笑:“世家传承久远,世代入宫者众,于师门之情,长而弥久,确乎不拔,不可动摇矣。” 清碧笑嗔了清阳一眼,知他逮着机会就为世家说话,却没心思搭理他,目光掠过陆家另外几人。 “你们谁是这孩子的血亲?” 陆恒上前一步:“回宫主,陆叶是恒的嫡长女。” “哦?” 不只清碧真人,便是四峰峰主的目光都落在了陆恒的身上。 “你修行了多少年?何时结的金丹?” “回宫主,恒修行六十一年,于八年前结丹。” 清碧真人点头,五十年结丹,资质中等。 “你且说说这孩子平日的性情喜好,本宫才好为她找一位合适的师傅。” 一说起自家宝贝女儿,陆恒眼睛也亮了,拘谨也丢了,得叭得叭说起来就没个完:“我家叶儿打小就可人疼……” 听陆恒说起自家女儿打小养在元婴老祖身边却不哭不闹,乖顺听话,众真人点头,这孩子天性平和。 又听陆恒说自家女儿修习剑术、步法风雨不缀,众真人心中皆是一动,耐得住寂寞,能持之以恒,不错。 陆叶对父母亲人体贴关爱,陆叶对灵宠爱护有加,陆叶在莽山与强悍难驯的金月虎相伴同闯生死关…… 看着陆恒那一脸的得瑟,清碧挑眉,她算是看清楚了,在陆恒这个父亲的眼里,自家女儿就没有不好的地儿。 不过…… “陆叶修炼的是《玄女飞天经》?” “是。” “如此……”清碧真人眼神扫过四位同时眼露惋惜的峰主,看向沉睡的陆叶:“这孩子就由我来教导吧。” 四位峰主都知道,宫主修习的便是《玄女飞天经》,确是最适合教导陆叶的,于是也无人相争,齐齐颔首恭贺清碧真人:“恭喜宫主,得此佳徒。” “修真者,排万难而寻真道,无尽岁月,天资好的修士不知凡几,可未来成就,仅靠天资,却是不足为凭,这孩子将来如何,却还未定。” 四位峰主点头,宫主说的没错,资质只是根基,能不能凭着这好的根基走得更远,却需修士们不懈奋争。 第27章 律则 神思半醒,慵懒的舒适感充溢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不知身之所在,不思身之所处。 迷蒙呜鸣,眼睑微动,懒洋洋伸展四肢,如同猫咪一样,柔软的小身躯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四肢百骸间流转的酣畅,甜美得让小小的脸上浮现出粉嫩的嫣红。 闭眼蹭着柔软衾被的孩子,在睡醒的短暂茫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打量四方。 陌生的房间、摆设,身下,却是带着熟悉图案的被褥枕衾,歪着头想了想,记得自家傻爹那里,收着好几套这样被褥,都是在仙都的街市里见她喜欢,爹爹收罗的。 掀开被褥,果然,身上已被换上了幼稚的寝衣,床脚,她惯常放鞋的地方,是崭新的睡拖。 “爹爹!” 软糯甜美的呼唤自粉嫩的唇间溢出,急急小跑着拉开门,入目的不是自家傻爹大大的笑脸,却是陆易安与陆春景的身影。 “叶儿,你睡醒了?”陆春景停下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的动作,满脸笑容看向陆叶。 “族长说的没错,你果然在卯时一刻起床了。”陆易安放下手中的抹巾。 无法控制的失望,从陆叶心中升起,勉强冲着两位族人笑了笑:“安叔,景姐姐,我爹呢?” 陆易安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陆叶睡得有些散乱的黑发:“族长回族里了。” “啊!”陆叶双肩一垮:“回去了?那我们……” “宫主已决定收你为徒,族长不忍与你告别,留下我与春景在此,昨日便回去了。” “哦。”陆叶低垂着脑袋,有些没精打采地走回卧室,拜入凤仪宫,是她在一个多月前所下的决定,与父母分别,也早已有过心理准备,只是,当真正面临分离时,那种无法言说、似从骨肉中剔离什么的感觉却仍然让她的心情无比低落。 在空阔的庭院,陆易安与陆春景陪着换上练功服的陆叶,开始每日的修炼。 元气、灵气,在空中激荡,三条矫健的身影在朝霞中飞腾、跃动,紫气东来,每日,天地间最纯净的那缕日华,是修士们不能遗漏的盛宴。 吐出胸腹间的浊气,陆叶睁开眼,此时,她已将眷恋、不舍、想念等诸多情感藏入心间,早已有了觉悟,不是吗?与宠溺她的父母祖父分离,离开庇佑她的家族,踏上拜师学艺之路,从此,她要在凤仪宫独自求存了。 晨练结束,简单的洗漱后,吃过童仆送来的早饭,陆叶领着陆易安与陆春景,由早已等候在外的侍女引路,走进了栖凤宫的侧殿。 相较于恢弘的主殿,栖凤宫的侧殿的布置要显得更加简练,这里是青碧真人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被侍女领着走进一间布置肃穆的屋子时,陆叶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屋子正中,一张高椅上坐着的便是头戴凤冠,衣着精美凤袍的凤仪宫宫主。 头一天,陆叶一进栖凤宫便被白石的威压所笼罩,她根本没顾得上看当时在殿中的五人是何形貌,此时,被侍女领到了凤仪宫宫主面前,她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位未来师傅的样貌。 斜飞的凤目,含威不露,粉面朱唇,玉颜花貌,无凡间浊气,仪玄女仙姿,所谓朱颜凤貌,威仪天成,陆叶在此时,第一次切身体会。 陆叶见礼后,被陆易安引领至凤仪宫主身前的一个蒲团之上跪好。 凤仪宫主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陆叶,肃容而问:“陆叶,你可愿拜入我凤仪宫门下?” “陆叶愿意。” “既如此,随我进主殿拜见祖师。” “是。” 跟在凤仪宫主身后,陆叶被带进主殿挂着祖师画像的祭殿。 凤仪宫主指了指主师画像前的蒲团,“陆叶,拜祖师。” 陆叶肃然五体投地,拜伏于蒲团之上,行了拜祖师大礼。 而后,凤仪宫主坐于殿中唯一的椅子上,肃容而询:“陆叶,你可愿拜我为师,成为我的第五位亲传弟子?” “陆叶愿意。” “如此,你便行礼吧。” “是。” 陆叶对着端坐的凤仪宫主,深深叩了三个头。 “陆叶,入我凤仪宫,便要遵我凤仪宫律则,不可有一丝违背,你可明白?” 陆叶行拜师礼,凤仪宫主却并不曾将她叫起,而是一脸端凝地低头看着陆叶。 “陆叶明白。” “很好,此是凤仪宫律则,你且捧好。”凤仪宫主将一本厚厚的金色书册放在陆叶举至头顶的双手上。 看着手上厚厚的册子,陆叶有些傻眼,这么厚的书册,里面到底有多少条律则? 陆叶呆愣的表情,引得凤仪宫主唇角轻勾:“打开书册,将每一条律则都诵读一遍。” “是。” 未及多想,陆叶依言打开金色书册。 金色的书册翻开,第一页上有着十几个光华流转的大字:“凤仪宫三大律则:背叛师门,欺师灭祖者,诛!” 翻至第二页,上面又是十几个大字:“堕入魔道,以修士为食者,诛!” 第三页:“同室操戈,不当人子,诛!” 合上金册,陆叶深吸一口气,三条律则,在她读出的同时,如同烙印,印在了她的神魂之上。 陆叶脸上带着震撼,却肃然而并不恐慌的神情,让凤仪宫主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 收回光芒变得黯淡了许多的金册,凤仪宫主的声音变得低柔:“此律则金册,唯亲传弟子可见,当你诵读律则的同时,律则便烙印在了神魂之上,若有违背,神魂必被焚毁。” 陆叶眼中露出一丝骇然:“神魂焚毁,便再无转世的机会?” “没错。”凤仪宫主点头:“亲传弟子,系宗门最核心成员,享宗门最严密庇护,得宗门最丰富资源栽培的同时,也受着最严格的束缚,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在背弃三大律则后,都尚有一线生机,唯亲传弟子,背弃任何一条律则,都将受律则反噬,神魂消散,再无一丝生机。” “若外门、内门、核心弟子戕害亲传弟子怎么办?” 陆叶脸上的委屈逗得凤仪宫主几欲喷笑:“律则所谓同室操戈者,仅指同为亲传弟子者,外门、内门、核心弟子都不包括其中。” 陆叶重重吐出一口气,“那还好。” 大家都受制于律则,如此才公平嘛。 小小孩童,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庆幸,逗得人忍俊不禁。 凤仪宫主轻咳了一声,含笑点头:“陆叶,自今日起,你即为我青碧第五位亲传弟子,你有四位师兄师姐,是为玄真、玄湛、玄微、玄巧,如今都在外历练,回宫后再见便是。” “是。”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储物袋放入陆叶手中,凤仪宫主含笑道:“这是为师予你的,你且收下。” 陆叶恭敬接过,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陆恒早已备下的拜师礼托在双手之上:“师傅,这是弟子的拜师礼,请您收下。” 凤仪宫主含笑接过陆叶手上的小盒子,也没打开看,径自放入储物袋中。 “天地君亲师,今你拜我为师,为师便会待你如亲女,以后与为师不必再如此客气。” 陆叶点头:“是,徒儿明白。” “你入我门,为师赐你一个道号,便名玄月,如何?” “玄月谢师傅赐名。” “你且起来吧,咱们先回侧殿。” “是。” 陆叶站起身,跟在自家师傅身后。 凤仪宫主边走边轻声和小徒儿说话:“你如今的寝居,是离为师最近的一处居所,方便你有事时找我,你修习的《玄女飞天经》,为师今日便为你解说一二,也免你走入歧途。” “谢谢师傅。” “嗯。《玄女飞天经》其本来名字应为《九天玄女粹灵经》,本是仙界玄女修习之术,后来……” 第28章 午宴 “……九,为极限之意。仙界《玄女飞天经》全经共三部九卷,《九天玄女粹灵经》是为《玄女飞天经》三部之第一部。 《粹灵经》全集又分为九重,可供修士修至度劫飞升,其又涉法术、剑术、奇门遁甲、军事韬略、符籙法咒等各类攻伐之道,博大精深,包罗万象。 外界所传者,大抵为简化之经,故,也有修《玄女飞天经》者唯与《至尊至圣玉皇诀》者双修,方能修至度劫期一说。” 骤然听闻与家族老祖并不相同的说法,陆叶的心一阵狂跳:“师傅,这种说法是否有谬误?徒儿在家时,老祖爷爷也曾说过,二者双修,则许多修行关碍很容易就过了,确实轻松许多,不过,老祖也告诫徒儿若非万不得已,最好还是自己修行为上佳。” 凤仪宫主轻笑:“你家的底蕴,到底还是略显不足,所得《玄女飞天经》,必如同其它世家一样,只有前三重吧?” “是,陆家只有前三重的修炼功法。” “这就是了,那便是流传于世的简化《粹灵经》,全本《粹灵经》中许多密传,其实并不为世人所知。” “啊。”陆叶轻呼出声:“师傅,我已将家传的法诀修至炼气七层,是否有什么隐患?” “你倒是机灵。”凤仪宫主轻笑:“不过也不须紧张,《修习粹灵经》,修者能立下一个正确的修习框架,虽许多细小经脉及隐脉因其所涉内容不全面,会被略过,不过,问题却也不大,只需修者后来再补修,也是一样的。” “师傅,你说问题不大,其实还是有差别吧?” “没错,隐脉等诸多经脉能容纳的灵气量,并不比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加起来的量少,所以,自小修习完本《粹灵经》者,其战斗力却是较修习简化经的要高。”走进侧殿,凤仪宫主坐进自己的坐位,看着恭敬侍立的陆叶,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不过,你又与常人不同,你经脉内所流转的非是灵气,而是元气……元气本就是灵气高度凝聚而成,故而你的战斗力,却是较修习全本者也分毫不弱的。” 陆叶抬头看了自家师傅一眼,吐了吐舌头:“师傅,我自打修行的第一天开始,所吸收的便是元气。” “小东西,你就嘚瑟吧。” 陆叶冲着自家师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又很快收摄住荡漾的心神,肃然道:“家中老祖说徒儿这种优势只能维持到结婴,元婴期后大家吸收的都是元气,徒儿便与普通修士一般无二,因此,徒儿心里虽高兴于较常人基础更好,却也不敢有一日懈怠。” 看着小徒儿眼中的认真,凤仪宫主张了张嘴,不过,却没把已经到嘴边的话说出来——这样也好,就让她先保持这种心态吧,等到合适的机会,再与她详细解说她的体质。 心里有了思虑的凤仪宫主,于是又接上先前的话头,“你如今拜入凤仪宫,为师已将全本《九天玄女粹灵经》放在方才给你的储物袋中,你回去后,再仔细研读,若有不懂之处,晨练后可来找为师释疑。” 居然是全本吗?陆叶有些惊讶地摸了摸方才放入怀里的储物袋。 其后,凤仪宫主又为陆叶讲解了许多唯传承久远的门派方知的修真界隐秘与禁忌,却是陆叶在家时,陆家老祖根本不曾涉猎到的。 师徒二人,一人讲得详细,一人听得认真,如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直到凤仪宫主贴身侍女提醒,该去参加一早定下的午宴后,凤仪宫主这才停了下来。 “亲传弟子的收录虽不能称门派大事,但因为师为一宫之主,且多年不曾收徒,故而昨日四峰峰主提议,今日招门中不曾外出、也没有闭关的亲传弟子一聚,你去洗漱换衣,待会儿陪为师出席宴会。” “是。” 跟着侍女去了洗漱室,被服侍着沐浴更衣,换上早已备好的亲传弟子出席重大场合才会穿的华贵礼服,打扮妥当的陆叶再次被领到了凤仪宫主身前。 身着一袭粉紫小宫装的十岁女童,因为年纪幼小,头上并未挽发,而是在脑后梳了两个小包包,余发散在背后,腰束帛带,脚踏云靴,虽无成年女子的妩媚动人,却因天生道体不沾尘垢,而易发显得灵气逼人,玉雪可爱。 看着自家稚气怜人的小徒儿,清碧真人丝亳不曾收敛上翘的唇角,左看右看,在终于发现小徒儿居然身无饰物后,她立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对玉质手铃与一枚流光溢彩的花瓣形坠子,分别为陆叶戴到腕间与颈项上:“虽然你年纪小,不需装扮太过,只是,太过简朴也不好。” 拂了拂宫装袖口、衣角处镶着的那许多细小灵晶,陆叶心里叹气——这是简朴吗? 不过,再抬头看一眼身边着华美凤袍凤冠的师傅,陆叶又不得不承认,她这一身确实不奢华。 …… …… 凤仪宫除却主宫所在凤仪峰,另有道、法、术、体四峰及藏经阁、炼器室、百草堂。 因是凤仪宫主收徒,聚会自是在凤仪峰举办,不过,却非是位于凤冠的栖凤宫,而是处于凤背的千梧殿。 千梧殿占地广阔,共有房舍千间,千间房舍围拢,正中是名为凤台的露天广场,今天,这处广场上,便聚集了所有有空闲的各峰峰主及众多亲传弟子。 凤仪宫主带着陆叶乘鹤而至时,凤台上已至少聚了千人。 宫主驾到,已坐在席位中的人都站了起来。 凤仪宫主一挥手,声音传遍凤台:“今天借着本宫收徒之机,让自家人聚一聚,大家随意,不必拘礼。” “是。” 走到上首的八个席位,凤仪宫主的手指虚点七位峰主、阁主,“两百多年了,我今天又收了玄月为亲传弟子,你们的见面礼可准备好了?” 白发长眉的南涧真人站起身,轻挥拂尘,目含笑意看着恭立于清碧真人身侧的陆叶,左手掌心托起一枚润泽鹅卵状物事:“此卵系我百年前所得,内蕴道意,于道之至理的明悟有奇效,今送予你,望你于道途中明心见性,证得真道。” 陆叶恭身行礼:“玄月谢真人厚赐。” 说话间,自有侍者去南涧真人手里托过鹅卵,放在早已备好的长桌之上。 南涧真人坐下后,清阳真人一声长笑:“你这老儿,还念念不忘惦着这孩子,我说你呀,还是收收心,好好教导道峰那些酸气冲天的小子,别让他们成天狂呼乱叫地只喊什么天道之下皆蝼蚁,真人我也是蝼蚁,真把我惹恼了,看我这只蝼蚁把那些四处乱蹦的小蝼蚁一指头按趴下。” 南涧真人拂尘轻扬,“你若真要干那以大欺小的事儿,小老儿我也无法,唯与你手底下见高低,以身证道而已矣。” 凤仪宫主扑噗一笑:“南涧师兄,道峰又干出什么事儿惹恼清阳师兄了?” 南涧长眉轻挑:“宫主来前,道峰与法峰弟子较技,法峰弟子道心不稳,被我峰弟子将心隙喝大,这老儿不思自家教导不力,反恼羞成怒,找我的不是呢。” 清阳真人一声冷哼:“我现在不与你计较,明日我自带弟子去你道峰一游。” “贫道扫塌以待。” 清阳真人也没真恼,反正四峰这样的较技,由来已久,在自家门派内早早发现问题,总好过出宫后,受制于外人不是。 取出自己的礼物,清阳真人笑眯眯看着陆叶道:“你虽未入我法峰,但资质着实喜人,今日本峰主便将多年心得送予你,想来于你将来五系功法的修炼应有助益。” 陆叶眼睛一亮,一峰峰主的心得,这可是好东西啊,于是再次恭身一礼:“玄月谢真人厚赐。” 其后,陆叶又从各位峰主、阁主那里收了不少好礼,才被领到亲传弟子们的席位中间。 “姓陆?”陆叶刚坐下,一个没比陆叶大多少的少女手握玉杯,走到陆叶席位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怎么不曾听闻有姓陆的世家?” 第29章 师姐 默默看了少女些许时间,在少女脸色大变眼看就要发怒之时,陆叶站起身,点头:“请问这位师姐怎么称呼?” 少女下巴高高抬起,“哼,我祖父便是方才送你花影莺衫的炼器阁主,我叫石婉。” “石婉师姐好。”抬着尤带稚气的小脸,陆叶貌似懵懂地看着少女:“阁主送的花影莺衫很漂亮。” “不识货的……”咬住已到唇边的恶语,石婉冷哼:“……花影莺衫可不只是漂亮而已,它虽称是顶级灵器,其防御能力却相当于三级宝器,不只炼气期时能用,便是到了筑基期,也不须再换别的防御物品。” 想她跟祖父磨了多少次,祖父也没给她,今天却给了这个家世不显的贱丫头,偏偏还是个不识货的,真是太可恨了。 陆叶眨眼,一脸纯真,“嗯,阁主说我年幼,花影莺衫正合我用。” 陆叶那无辜的神情,似乎丝毫不曾体会到自己的愤怒,气得石婉一张脸几乎变作赤色。 想着刚收了人家祖父的东西,也不好太过欺负人家的孙女,陆叶眨眨眼,笑眯眯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纸包:“婉师姐,第一次见面,师妹也没别的相送,这是我父亲得自冥海的珍奇,你要尝尝吗?” 石婉劈手夺过那个小袋子:“珍奇?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真的珍奇,还是某些没见识的人拿着马料当灵草……” 口里说着,石婉一边粗鲁地撕破了纸袋。 几片肉干掉落在地,陆叶眨了眨眼,“啊,好可惜!” 打开灵宠袋,放出体型已经很像头成狼的龙獒,拍拍努力蹭着自己撒娇的灵宠,陆叶指了指地上的几块肉干:“小獒。” “呜——嗷!” 主人喂食的动作,漫延鼻端早已熟悉的香味,让龙獒没有丝毫迟疑,卷起地上的肉干,吸入口中大嚼。 龙獒的一系列反应,让拿着纸袋正狠嚼肉干的石婉怔住了。 “呸!”狠狠吐出口中的肉干,石婉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音:“陆叶,你欺人太甚!” “啊?”正从储物袋里掏东西的陆叶闻言一怔,抬头看向石婉:“石婉师姐,怎么了?” “你居然把喂灵宠的狗食拿给我吃,你辱人太过,我要和你上较技台比斗。”石婉眼中含泪,吸着鼻子愤怒地大叫。 陆叶看了看自己手中拿出的几十个袋子,再抬头看一眼眼见就要哭出来的石婉,“喂灵宠的狗食?不是啊!” 转头看着四周脸色各异的亲传弟子,陆叶飞快将刚拿出的袋子都塞进了储物袋,唯独留下一袋打开,自己拈出一片肉干咬了一口,嚼着吃了下去:“这肉干之所以被列为珍奇,盖因其对未长成的幼崽有着改善体质的功效,平日我吃的时候习惯于分一些给我养的龙獒,却并非是婉师姐说的喂灵宠的狗食。” 陆叶边说,边将手中的肉干给石婉看了看,然后,又自顾撕着肉干吃了。 “嗷——呜!”坐在陆叶身前的龙獒一脸垂涎地看着自家主人手上的肉干,尾巴狂摇着讨食。 “唉呀,好了,给你分一点。”陆叶低头,将袋中的肉片倒了一半到龙獒大张着的嘴中。 一人一宠的互动,让周围的亲传弟子们面面相觑——所以,石婉小师妹果然错怪新入门的师妹了! 石婉僵在原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呵呵,珍品吗?我来尝尝。”一声轻笑,打断了场中僵滞的气氛,一位脸带笑意的师兄从僵硬的石婉手中拿过那个纸袋,从中拈出一片肉干,放入口中轻嚼。 “归安师兄,如何?” “真的能改善体质吗?”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几位师兄弟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位站出来解围的师兄。 自咽下口中的好料就闭眼细查体内变化的归安师兄,睁开亮光闪闪的眼睛,笑眯眯看着陆叶:“我见方才玄月小师妹又拿出了几十袋?” 周围的师兄弟们一听,同时转头看着陆叶,归安师兄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当然听懂了,那肉干果然是好东西。 陆叶周围的这些亲传弟子,都是几位峰主、阁主亲传,与后面席位那些亲传弟子,身份自然又高一截,而从陆叶方才自储物袋中拿出的纸袋数量来看,那分明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陆叶吸了吸鼻子,摇头:“归安师兄,我不知道门中忌讳,换别的送你们吧。” “玄月小师妹,师兄第一次见你,也为你准备了见面礼呢。”归安笑眯眯掏出自己备下的礼物放到陆月手中。 本来备下的礼品是不能送出去了,陆叶有些头痛地想着给归安师兄回什么礼才好。 陆叶的表情,将她的心思完全表现了出来,归安师兄笑眯眯道:“玄月小师妹是在为回礼发愁?” 陆叶睁着圆圆的眼睛,点头。 “啊呀,师兄不挑的,把你先前备的礼物给师兄几袋就行了。” 不是应该说不回礼也没关系的吗? 陆叶脸上的惊愕逗乐了一众师兄弟们,大家七手八脚把礼物递到她的手上。 “玄月师妹,师兄们都很好打发的。” “玄月师妹,快,师兄们的回礼呢?” “归安师兄都放下老脸讨要的东西,肯定不赖啦,玄月师妹,来,快快拿出来让师兄们见识见识。” “玄月师妹……” 给,还是不给? 陆叶抱着一堆礼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开,都走开!” 一声娇斥,围着陆叶的一群师兄被无形的力量挤开,露出人群后一位着黄色绣牡丹抹胸、外罩绯纱宫衣的师姐。 “做什么,做什么?趁我们师兄妹四人不在,欺负我家小师妹呢?”新来的师姐双手插腰,面向众位眼露贼光的师兄弟,将陆月挡在了身后。 “唉呀,玄微师姐回来了呀。” “玄微师姐,我们可没欺负玄月小师妹,这是在送礼呢。” “真是在送礼?”玄微回头,果然见玄月怀里几乎放不下的礼物,这才哼了一声,放下腰间的手,带着一脸温柔似水的笑容,摸了摸自家小师妹头上的小包包,“小师妹,我是你师姐玄微,师傅的三弟子,昨天接到师傅传讯,说今天要收你做亲传弟子,紧赶慢赶的,结果还是错过了你的拜师仪式,你别怪师姐啊。” 陆叶摇头,“师兄和师姐们在外历练,事情繁杂,甚至还会遇到许多危险,没赶上没关系。” 唉呀,好可爱的小师妹! 努力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玄微想着还是别在刚入门小师妹的面前失态才好。 拿出两串早备好的花串,替陆叶别在头顶的两个小包包上,然后看着从头顶直垂而下坠至陆叶耳畔旁的两串花串,将小师妹衬得更加幼嫩可人,玄微到底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小师妹又嫩又滑的小脸后,笑得一脸荡漾:“这素娥清露花串是师姐这次出门得的,送你做见面礼,以后修炼时都带着,能静气宁神,更能在心魔入侵时祛除心魔。” 修真界中,能祛除心魔的,可都是好东西啊。 到底是自家亲亲的师姐,这出手比起旁的师兄弟们来,就是不一样。 陆叶抬头,冲着玄微甜甜一笑:“师姐,我也给你备回礼了。” 几乎在瞬间就被陆叶的笑容俘虏了的玄微乐坏了:“唉呀,小师妹给师姐什么回礼啊,快拿出来看看。” 陆叶收起手中的一推礼品,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大袋子:“我爹爹说,修真界中,能为修士们改善先天体质的物品都不赖,这种肉干我吃了一个多月,身体的柔韧性变好了,抗击打能力也增强了,可惜爹爹后来再去冥海,却怎么也没能再找到那个贩货人,若不然,玄月就能有很多肉干吃了。” 在玄微打开袋子的时候,旁边的师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让陆叶赶紧把回礼也送给他们,而就在陆叶终于挨不住磨就要拿出来时,却被吃过肉干的玄微一把按住小手。 “你们……”对着师门的一众狼兄虎弟,玄微一脸横眉冷对:“想骗小玄月的好东西,先问过我。” “玄微师姐,这原是小玄月早给我们备下的。”归安师兄笑眯眯看向陆叶:“你说是吧,玄月小师妹?” 陆叶咬了咬唇,看看玄微,又看看周围的一群师兄们,为难地点了点头后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要不,我再换别的回礼吧,肉干到底是零嘴,太小孩子气了。” “对!”不等师兄弟们再开口,玄微斩钉截铁,一锤定音:“换别的,师姐帮你出。” 玄微快速从储物袋中掏出许多还没处理的灵草,每个师兄弟手上放一棵:“行了,回礼也拿了,赶紧走,马上要开宴了。” 看看手中至少都是三阶的灵草,一众师兄弟们在笑闹了几句后,也都回了自己席位,唯有归安低头在陆叶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宴后要找她的话。 等人都走光了,玄微一指头点在了陆叶的头上:“你个藏不住东西的小丫头,这肉干里的灵气比六阶灵草炼制的丹药还纯净,怎么就拿出来随便送人?” 六阶,周围将玄微的话听入耳中的师兄弟们心中同时一动。 陆叶对了对手指,她总不能告诉玄微,肉干其实是普通的肉干,唯一不同的,不过是因为爹爹着人在其中加了些药材与荒兽的骨粉吧。 第30章 宴中 宴会采取分席制,每人都有着自己独立的席位,也因此,几千人的聚会才需要用上广阔的凤台,好在修行者五感都已超出凡人,大家倒也不曾因距离的远近而影响交流。 不曾打压下陆叶,自己还因此大失颜面的石婉回到自己席位,一脸怒气,闷闷不乐。 “石婉师姐啊,那个姓陆的送的东西怎么样啊?” 一个女孩轻巧地坐到石婉身旁,眼中有着愉悦的笑意:“怎么样,宴后还要不要同人家上较技台啊?” 石婉转头狠狠瞪了女孩一眼:“灵苍,你少幸灾乐祸,哼,姓陆的资质可比你还要好,以后,我看你还有什么脸看不起一同入门的内门弟子。” “唉哟,我可从来也没有看不起谁啊。”名叫灵苍的女孩带着些漫不经心,轻轻拨弄着自己今天替换的灰白色侍者服:“不过,乐正师兄早就说过要找一个资质超凡的女子为道侣,这姓陆的资质,乐正师兄肯定会满意吧,唉,看来我的一片思慕之心真的是要付诸东流了,想起来,真伤心啊。” 石婉大怒:“你胡说,乐正师兄才不会看上她。” “啊。”灵苍往后一躲,躲过了石婉要抓她衣襟的手,“石婉,你有能耐别冲着我发脾气呀,有本事,你把那姓陆的打压下去,让乐正师兄看看啊。” “灵苍,你是想让我出头?”石婉狠狠瞪着灵苍。 灵苍也知道,石婉虽然素来骄纵惯了不愿委屈自己,却并不代表傻,她的挑拨之意那么明显,石婉自然会看出来,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即使知道,石婉也会上钩。 “反正以我的家世与资质,是不可能成为乐正师兄的道侣的。”灵苍一脸无所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以前与你相争,是因为不甘心,现在看到这个明显会成为劲敌的小丫头,就更不甘心了,又不是什么顶级世家的子弟,却拜了宫主为师,还一来就是亲传弟子,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看着石婉不接话,灵苍眼珠转了转,往石婉身边又凑了凑:“听说那小丫头修炼的是《玄女飞天经》,我记得你曾说过外界的《玄女飞天经》是低等货色,所以,战斗力很低吧,不趁着入门时教训一下那姓陆的,只怕以后咱们都没机会了——人家现在就已经炼气七层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炼气七层?”石婉瞪着灵苍。 “你不知道?”灵苍娇笑:“昨天四峰峰主争徒,虽然你爷爷和乐青真人,还有藏书阁的江瀚真人没去,却都得到了消息,姓陆的在白石真人施加的压力之下突破进入七层,乐青真人听说后可是对着乐正师兄好一番感叹,说她资质绝佳呢。” 石婉气恨地瞪着灵苍:“昨天的事,你今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又去缠着乐正师兄了?” 灵苍也不遮掩:“是呀,反正姓陆的来了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乐正师兄眼里就只有她了,我不趁现在找机会多和师兄相处,难道等以后没机会时再来后悔?” 石婉咬牙:“乐正师兄说过,不入金丹,不会定下道侣。” “不定下道侣,不代表其它呀,乐正师兄人长得好,家世也好,资质更是不凡,那小丫头见了,还不跟灵蜂见了腻花似的叮着不放?” 看到石婉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狰狞,灵苍心中暗自一笑,知道自己再次成功了,便起身回了位于最外圈的侍者群,再过一阵子,宴会就要开始了,她可不敢把差事弄砸了。 凤仪宫当然不缺侍者,只是,亲传弟子大聚会,但凡有关系、手腕的内门弟子与核心弟子,都会想办法来见识一番的,哪怕仅仅是以侍者的身份。 内圈,玄微一把将陆叶按在座位上,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席位,那里,早有灵醒的侍者为她布置好了席位。陆叶环视一圈,和她们一起围坐的全是方才送礼的师兄师姐们,而围绕着第一圈席位设立的其它席位…… “第一圈是宫主、峰主及三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就坐在旁边的玄微自然一眼看明白了小师妹脸上的困惑,开口为她释疑:“第二圈,是长老及门内化神真人的亲传弟子。第三、四圈,是其余同门师叔、师叔祖们收录的亲传弟子。”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都是还不曾收徒的亲传弟子。”玄微目光闪动:“元婴期以上的亲传弟子们照例是不出席这样的宴会的。” “哦?”陆叶低头想了想:“师姐,是因为元婴期以上的亲传弟子在门内的地位已经不同了吗?” 玄微倾身摸了摸陆叶的头:“修士结婴之前,要入世,结婴后,则会花更多的时间在闭关感悟上。” 陆叶蹭了蹭头上师姐的手:“师姐是不是也快结婴了?” “师姐入门两百一十四年,还不曾结婴,小师妹是不是很失望?” 陆叶眨了眨眼:“这不是很正常吗?” 陆叶清澈的眼神,让玄微的心一动,“凭小玄月的资质,只要不出岔子,说不准不足百岁就能结婴。” 陆叶摇头:“我在家曾听老祖爷爷说过,结婴不是因为资质,而全凭心境与感悟,我不知道自己的悟性能不能像师姐说的那样高。” 玄微垂睑:“我四十岁结丹,到现在都还无法结婴,师姐的悟性是不是很差?” “老祖爷爷说,两三百岁不结丹的修士,不知凡几,而三五百岁不结婴的,也平常,修士越到后来,修炼越艰难,一是因为要累积突破的灵气不容易,二是因为修行不能一味闭门造车,而但凡入世,必沾事端,事端起,心难宁;心不定,则难结婴……” 陆叶肃然看着玄微:“师姐未必是悟性不好,也许,是因为心不宁定。” “心不定!”玄微的身体一颤,师傅就曾说过,她道心不坚,今日第一次见面的小师妹也说她心不定…… “师姐,我年纪小,不懂大人的事,不过,我知道,唯有进阶,寿命才会延长,而唯有活着,才能体味那些让我在意的一切,如果我死了,万事皆消,再多让我不舍的事物,我也将彻底失去。” “死了,就万事皆消……彻底失去……” 轻喃着,玄微的头低了下去。 陆叶眨了眨眼,感觉自己不应该再说话了,便安静地坐好。 此时,最外圈静立的诸多侍者已经捧着分好的餐食依序进入宴席之中,他们一人手捧托盘,一人将盘上的食物、饮品一一恭敬放入各亲传弟子身前的席案,而后肃然退至席位旁跪坐着等着亲传弟子的传唤。 陆叶扫了一眼宴中情形后,便对后侧的两位侍者也不再多留意,不过,看到玄微仍然不曾回神,她端起席案上的玉杯,轻唤了一声:“师姐,玄微师姐?” “微!”玄微抬头,目光有些空茫:“细小?卑微?” 第31章 同门 玄微师姐的神情很不正常,陆叶的心一凛,师姐这是陷入了心魔之中吗? 飞快将头上的两串花串取下,陆叶一刻也不敢停地将之放在玄微的怀里,同时,努力将自己的心声传递到心智迷乱的玄微耳中:“微,有精深、精妙以及隐匿之意……还有,微笑。” “精妙……隐匿……微笑?” 玄微木愣的眼神开始出现一丝波动。 陆叶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没错。玄,是深奥之意;微,是精深,精妙之意,我想,玄微二字,寄托的便是师傅对你最深的期盼。” 全身心放在玄微身上的陆叶不曾发现,在她将花串放入玄微怀中之时,离他们不远处的凤仪宫主等七位真人便已发现了玄微的异样,而在陆叶投入全部精神试图引导玄微心神的同时,几位真人已悄然出现在她与玄微的身畔,并且联手将这一小方世界与周围隔离开来。 “玄者,深奥……微者,精妙……原来,不是因为我出身不好吗?” 出身? 陆叶的心一紧,玄微师姐的出身不好吗? 可是,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 不过…… “天,地,君,亲,师,师傅是与父亲母亲一样的存在,师傅收列我们为亲传弟子,是因为喜爱我们,喜爱我们的师傅,对于出身这样的外物,是不可能在意的。” 陆叶的额头上开始有点点汗珠渗出,她害怕自己措辞不当,将师姐的思绪引导向了错误的方向,可是,她又不敢分一点神求助,此时的师姐,哪怕是因为一点不应当出现的杂音,都有可能让她再度迷失心神,界时,深陷执念,神魂受损,道心蒙尘的严重后果,比起结婴失败,不遑多让。 脑中飞快回忆着老祖爷爷曾经说过的关于某些特定情况下结婴时的注意事项及禁忌,陆叶过耳不忘的能力,此时发挥出了它强大的力量。 玄微师姐的情况,明显是体内早已累积了足够晋级的灵力,而于心有挂碍之下被触及到了她潜意识中最在意的东西,因而思想里出现了非常大的分歧,导致的神思迷乱。 要是此时会佛门的梵唱就好了,那是对付这种多思多虑神况引致的心神暴动最好的办法了,再或者哪怕哪位结婴前辈出来引导一下也好,必能轻松破除师姐的迷障。 心中这样的念头飞快闪过,陆叶却根本不敢分神去留意,她努力将脑子深处的记记调出,用始终未变的声音轻诵: “婴,心之真纯……结婴,寻万千思虑最本心,是为明心……心,恋生,惧老,逃病,避死;心,有喜怒哀乐忧恐惊;见心,明性,去怨憎之炽,明别离之苦,除障蔽之识……紧海底,引督派,还泥洹,化华池,循十二重楼,降丹田……丙,万物炳然,午,万物盛大枝柯密布,丙午三息,重转三转……道心通明,结婴成。” 看着小徒弟准确计算天干地支,哪怕汗湿宫装也片刻不曾停顿,完整没有一丝疏漏地将一编结婴诀平缓诵完,神识密切注意着自己最让人操心的二徒弟闭目盘坐的脸上,终于慢慢浮现出明悟的笑容,凤仪宫主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同时,一抹怒意涌上心头,今日后,她一定会替二徒弟安排足量的事务,让她深切明白何谓师恩深重。 就在凤仪宫主心底发狠要借机狠狠收拾玄微的同时,大量耗费心神,又于过度紧绷后骤然放松,让陆叶近乎虚脱地向下便软倒。 一把托住小徒弟,看着小徒弟稚嫩的小脸上满布疲倦,凤仪宫主含笑将她抱入怀中,同时回头对另外六位真人点了点头,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炼器阁主从怀里掏出一个聚灵阵,二话不说,放进了之前八人布置的隔离阵之中,然后又拿出第二个阵盘,冲几位真人点了点头。 看着第二个阵盘,几位真人会意后退。 飞快启动阵盘,确认阵中心的玄微不会再受到一点打扰,炼器阁主这才回头对早已静默下来,关注着这边事态发展的诸多亲传弟子轻轻挥了挥袍袖,安抚一笑:“宴会继续,不必担忧,玄微只是结婴,无甚大事。” “结婴啊!” “玄微师姐居然选在这个时间,是变相警告吗?” “哈哈,对啊,看你们还敢不敢因为小玄月年幼不知事,趁机占她便宜了。” “说得你好像没动心似的。” “嘿嘿,归安师兄都表现得那么迫不及待了,何况是我们呢?” “对哦……” 将亲传弟子们的笑闹听进耳中的凤仪宫主脸色一沉,自家小徒弟才十岁,就被一群野狼盯上了? 目光一扫隔席的归安,凤仪宫主脸上带笑,眼中却一片冰寒:“归安,玄月才十岁,便是要结道侣,也太早了些,你怎么带着一群师弟胡闹?” 归安一愣,又被宫主的目光看得背上一寒,飞快将师兄弟们的戏言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后,归安完美保持的笑容都僵硬了。 正襟危坐,归安不敢看自家宫主:“回宫主,师弟们说的不是结道侣。” “给本宫说清楚。” 扫一眼闭目躺在凤仪宫主怀里的陆叶,归安苦笑着将先前众师兄弟议定要事后再找陆叶讨要肉干的事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只是想要玄月自己准备的回礼?” 归安深深低下头:“是。” 凤仪宫主的嘴角抽了抽:“本宫先前说的话,都给我忘了!” “是,宫主什么也没说。” 女王下令,一群亲传弟子全都深深低下了头,同时,将宫主先前误会之意完全抛出脑中,最好连潜意识中也不留下一丝痕迹。 宫主出糗,几位峰主、阁主全都举目望天,仿佛他们之前耳朵失聪,此时仍然没有恢复过来一样。 “行了,你们几个还伫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凤仪宫主木着一张粉脸,横了几位峰主、阁主一眼。 “如此,我等且回席。” “玄微当年结丹早,如今便是两百年结婴,也不比别的孩子差。” “这孩子心性高,多年不结婴之事成了心魔,今日轻松破除迷障,实乃幸事。” “多年入世历练,也该着了。” “四个,不,现在是五个师兄弟,唯她与宫主性情最近,不想好事多磨,如今才结婴。” “当年宫主修行五十载,便结婴成功,可是轰传至今啊。” “是啊,宫主天纵之姿……” 几位峰主阁主的神识对话传入耳中,让凤仪宫主挑了挑眉,这几个老东西是太闲了,连她都嘀咕上了,看来该给他们找点事做了。 宴席中,知道几位真人已布下阵法,众多亲传弟子便不曾因玄微结婴而有所顾忌,对于天空中因为聚灵阵而引致的灵气狂潮,在边观摩边议论的同时,纵声谈笑起来,因为平日并不常聚,今日大聚会,或好友碰头,或亲人相聚,几千亲传弟子中许多人高兴之余,便不免有些放浪形骸起来。 凤仪宫主等着陆叶恢复了一些精神后,便将她送到了一群师兄师姐们中间,想着让小徒弟能借机多认识几个谈得来的师兄师姐,以免往后修炼间隙小徒弟无人来往,而她自己则仍然坐回原位,静静守着结婴的玄微。 “恭喜玄月小师妹得入宫主门墙。”长得圆滚滚的云屋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陆叶的怀里,“我的师傅是化神长老慕雨真人,我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陆叶有些手足无措,相较于几位峰主阁主年轻的亲传弟子们,这位中年样貌的云屋师兄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云屋师兄好。” 最后还是决定当一个乖娃娃的陆叶冲着云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云屋笑着将身后侍立的侍者拉了过来:“这是我侄儿云飞,今年十四岁,改内门两年,炼气四层修为,请玄月师妹以后多关照。” 陆叶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找出一个父亲备下的红包递给云飞:“见面礼。” 相较于云屋的淡然,云飞显得腼腆多了,他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伯父,红着脸收下了比他还小的陆叶给的红包。 “玄月师妹是亲传弟子,在炼气期时,身边应该有十位侍者,都定好了吗?” 陆叶摇头:“还没有。” 云屋笑呵呵又推了推垂手肃立的云飞:“玄月师妹,我把我这侄儿送给你使唤,怎么样?” 陆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哪里是送给她使唤啊,这分明是奔着自家师傅去的呢。 “云屋师兄,明天你让云飞来栖凤宫,让师傅见见他,要成为我的侍者,肯定要先通过师傅的考较才行的。” 本以为小丫头能直接收下云飞,没想到却没成功,云屋的眼睛闪了闪:“既然这样,明天我就让云飞去栖凤宫。”虽然知道侄儿会被宫主看中的可能不大,不过,这一遭却是必须走的。 有了第一个荐人的,很快便有了第二个,好些个师兄师姐都把自己的亲友推了出来,希望陆叶能收下,陆叶不为已甚,都让他们第二天去栖凤宫,让自家师傅来选。 归安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惯常的优雅浅笑,看着陆叶好脾气地和一*来结识的师兄师姐们应对,心里升起一丝兴味,这个小师妹年纪虽小,却没有一般孩童的浮躁、矜傲与骄纵,倒也有些意思。 “归安师兄,怎么,你还真看上小玄月了?”一直跟在归安身边的归霁有些吃味地娇嗔。 归安弯了弯唇:“归霁,宫主还在那里坐着呢。” 归霁一滞,心虚地飞快扫了一眼宫主所处的位置,不敢再拿玄月说事儿,转说起别的事:“明年的逐凤山之行,你准备去吗?” 归安垂目看着玉杯中琥珀色的灵酒,“明年的逐凤山之行,首名者能得的凤尾龙香琴,恰与我而今所修之术相得益彰,自是要走一遭的。” 归霁眸中喜色一闪:“师兄,你到时需要组队,带上我吧,我一定会全力助你。” 归安轻笑:“现在说起此事,为时尚早,界时报名时,再说吧。”为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归安的手肘轻碰了一下靠在他身上的师弟:“三臣,《青山音律》你修完了吗?” 第32章 婴成 三臣正和一个师妹说笑,被归安一碰,又听到这样的问话,没好气地回头白了他一眼:“那么难的音律之法,又在这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可能完全掌握。” “这都两年了你还没学全,当心你师傅收拾你。” “我师傅忙着和你师傅斗法呢,没空搭理我。” 看了一眼刚和道峰的南涧真人吵完,又和白石真人开始扯皮的自家师傅,归安无奈摇头,明明也是世家出身,身为法峰峰主的师傅为什么就不能更有风度一些呢? 法与术在某些方面的相通,让法峰的归安与术峰的三臣关系很近;法强调意志,而术重方法,这种分歧又让原本是好友的白石与清阳总会不吵则已,一吵就大怒。 清阳此时便再次和白石吵出了真火。 “法是意志,是规则,术不过是法的一种表现,术峰重术而轻法,本就是舍本逐末。”清阳拍桌。 “我们由术及道,正因精于术,而明于道,才能更快深入理解本真,正是最有效之途。何况,无术,何来法?法与道都太于飘渺,唯有通过术,才能更好的掌握法、道之理。”白石冷哼。 成为池鱼的南涧大怒:“法与术都不过是小道,你们着目于小道,而疏忽大道,实乃大谬。大道,是理,是方向,是思想,是量,是序……” 峰主们的身边,弟子们越围越多,只是,听着峰主们越来越晦涩的申论,境界尚不足的亲传弟子们开始脑子发昏,不多久,许多人就摇晃着脑子从人众中挤了出来,并且很惨烈的发现,他们居然已将之前听到的峰主们的阐述及论争忘了大半。 三臣扶着头,一边哼哼一边将身体的大半重量挂在了归安身上:“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境界不到,就是强行想要理解,也做不到。” 归安苦笑着揉着太阳穴:“好在赤容真人没动怒,否则只怕这凤台又要修整了。” 归安的话,引来旁边一个抱臂而立的大汉一声嗤笑:“说得漂亮,怎么及得上手底下见真章,峰主只是以行动来阐明自己的道。” 三臣打眼角睨了大汉一眼:“啊,是二郎啊。” 大汉狠瞪了三臣一眼:“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二郎,我的号是郎申。” “嗯,二郎神嘛。”三臣点头:“二郎,你这出去了都三年了,怎么样,修为长进了多少?” 郎申随意地动了动身体,一阵哔哔剥剥连绵不绝的声音如爆豆般响起:“略有进步,如今的战力快接近元婴期了。” “哟!”三臣惊讶地回望:“怎么,你得了什么好东西了?” 郎申得意一笑:“得了一兜薰彻金……”郎申运转功法,果然,他露在衣裳外面的皮肤全都变成了金色:“效果还不错。” 三臣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灵剑,在郎申胳膊上划了一下,却是连一丝白线也没划出来。 “二郎,厉害啊。” 郎申看向老神在在坐在自己席位喝酒的峰主,叹了一口气:“和峰主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了。” 三臣的脚一软,“和峰主比,二郎,你心不小啊。” 郎申都不想和三臣说话了:“身为体峰修士,没有一颗变强的心,怎么有脸跟在峰主身后。” 三臣闭上了嘴,和战斗狂人,他没话说。 时间过得很快,从开宴始,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不过,宴会却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按照惯例,今夜,这些亲传弟子是要彻夜狂欢的。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反复、枯燥的修炼,哪怕是修士,也会有心神疲惫的时候,为了不伤及心神,修士们总会在某些时间里从重复的修炼中挣脱出来,略作休息,等待心神恢复,而后,又继续走着那没有尽头的修行路。 无数修士,在这条路上迷失。 更多修士,倒在修行的路上。 更有心性坚强的修士,执著地行进,永不言退。 聚灵阵中,玄微的心神脱离了身体,看着凤台上几千同门聚集欢闹,神思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有什么蒙住她眼睛的东西被揭开,让她能更真切地看到这个世界。 师傅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手里端着酒杯,眼神却一直落在聚灵阵上。 内圈的亲传弟子都已离开了席位,聚在一起,席地而坐,欢闹谈笑。 归安摇着手中的酒杯,虽然醉态熏然,却仍然保持着世家子弟的清仪,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曾出现一丝凌乱。 三臣却早已卷袖撩衣地靠在归安身上,坐倒在他的脚边。 不远处,郎申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师兄弟们的敬酒,这个体修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无论再多的灵酒也填不满。 小玄月不知被谁灌了酒,小脸酡红,摇摇晃晃地扶着她的灵宠……似乎若有所觉,她居然抬头向着空中看了一眼。 似惊讶,又似平静无波,玄微的神识掠过凤台上几千名或倒或坐,或聚或散的弟子向着四周扩散。 凤台之外,是围着凤台而建的千余房舍,房舍之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山林之外,是一座座高峰,那里,有七座高峰以凤仪峰为尊,围聚出一方阔大的平原地带,七峰如同七个忠诚的护卫,已经在凤仪峰身后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 还想看得更远,只是,一阵疲惫传来,玄微飞快地回到了身体之中。 在陆叶感觉到玄微神识离体的下一瞬间,一道七彩的霞光出现在凤台的上空,那是结婴成功的瑞象。 凤仪宫主清碧真人在守了几个时辰之后,此时才真正放下心来,她站起身,体内元气一震,略见褶皱的凤袍瞬间恢复了平滑,踱步至首位坐下,手中的酒杯冲几位峰主、阁主略作示意,而后便径自举杯饮下。 霞光的出现,引得众多还不曾醉死过去的弟子们齐齐侧目。 “玄微师姐结婴成功了。” “呵呵,几千人见证,玄微师姐此举当可记下一笔了。” “以后惨了,以前被她追杀还能跑一跑,以后就连跑,也跑不了啦。” “那你也赶紧结婴呗。” “我倒是想呢,这不就是结不了吗?” “实在不行用结婴丹。” “我说你想害人也别当面儿啊,亲传弟子靠结婴丹结婴,也太跌份儿了。” “跌份儿总比挨揍强不是。” “我宁愿挨揍……” “想挨揍?我很乐意效劳。” “不用你……”原本醉意盎然的亲传弟子说了一半的话陡然中断,他机械地转动着似乎生锈了的脖子回头看,正正对上玄微低头看来的目光。 “玄微师姐,恭喜。”努力想让脸上的笑容显得真诚一点,奈何脑子被灵酒浸泡了几个时辰,此时明显已经无法让他自如地控制脸部肌肉了,这个笑容便显得无比僵硬。 “相鹏,你说,咱们是现在去切磋,还是明天啊?”玄微的眼中,是满满的不怀好意。 “师姐,不要啊。”相鹏本来就软的身体,此时直接趴在了地上。 玄微扑噗一笑,伸脚踢了踢赖在地上的一摊:“得了,以后照看着点我小师妹,今儿就放过你了。” 没再搭理趴在地上一脸感激涕零相的相鹏,玄微一把捞起傻笑着看着她的陆叶,也不管那头灵宠是眦牙还是发怒,转身走到了凤仪宫主身前。 “师傅。” 凤仪宫主打量着因为终于解开心结结婴成功、风仪更盛的玄微,满意地点头:“迟了几十年,不过到底还是走过这一道坎了,很好。” 玄微不好意思地低头:“都是徒儿愚钝。” 凤仪宫主轻笑:“当局者迷,你被身世困在局中两百年,如今走出来,此后便放过自己吧。” 看着眼睛已经快完全合上的陆叶,玄微唇角轻翘:“是,徒儿放过自己了。”至于那些欠她的,她也会去找他们讨回债务的。 看着玄微脸上不再掩饰的恨意,凤仪宫主也不再多言:“你小师妹醉了,把她送回飞凤居吧。” “啊,飞凤居!”玄微转瞬便把之前的念头抛在了九霄云外,“师傅,你太偏心了。” 凤仪宫主挑眉:“是呀,师傅就是偏心。” 玄微瘪着嘴:“亏我们四人抢了几百年,最后却让个十岁的小丫头占了那里。” 凤仪宫主懒得理她,直接一挥手:“别在这里伫着,赶紧走,碍眼。” 玄微苦着脸:“又是这种态度。”好像很嫌弃自己徒弟一样。 凤仪宫主指了指已经完全睡过去的陆叶:“你小师妹睡着了。” “那我走了,师傅。”师傅果然对小师妹很好啊。 “送完你师妹,若是想和师兄弟们喝一杯,就再回来。” “是。” …… …… 陆叶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昏沉,花了点时间,她才想起来昨天的事。 记得昨天她好像看到玄微师姐最后结婴成功了。 穿上睡拖,摇摇晃晃走过去打开门,果然,陆易安与陆春景已经在起居室等着了。 “安叔,昨天我怎么回来的?”陆叶笑着问陆易安,一边努力站直身体,不让自己被跟在身后撒娇的龙獒蹭倒。 “那位前辈自称是你的师姐,我看龙獒老实的跟在她身后,想来你是认识她的。” “哦,那应该就是师姐玄微,她是师傅的二弟子,昨天回来直接在宴会中就结婴了。”为了省力,陆叶直接趴在了龙獒的身上,不想,这家伙闹得更欢了,直接驼着主人就满屋乱窜。 陆叶一迭声叫停,无奈龙獒就是不听,直到最后气得不行的陆叶一巴掌拍在龙獒的头上,这家伙才终于消停下来,老实坐在地上吐着舌头看着陆叶。 陆春景大笑:“叶儿,你也该管管小獒了,昨天晚上愣是要赖在你的房里,不管我和安叔用什么办法,它都不出来,太难缠了。” 看着此时无比乖巧,用乌溜溜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龙獒,陆叶又气又笑:“可不就是,越大越难缠。”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爱惜地呼噜着龙獒头上柔润的长毛。 感受到主人心中的喜爱,龙獒高兴地冲着她嗷地叫了一声。 陆易安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张制作精美的帖子递给陆叶:“昨天晚上一个叫永乐的侍者送来的,说今天一定要送到你手中。” 第33章 首战 陆叶讶异地接过来打开,却见那帖子里面写着:陆叶,半月后,你可敢上较技台与我一分高低。 看了一眼落款,不出所料,果然是石婉。 摇了摇头,陆叶将石婉莫名挑衅的事和陆易安陆春景简单说了一下。 陆易安略作思索:“这个石婉是什么修为?” 陆叶想了想:“应该也是七层。” “既然是同等修为的切磋较技,答应她也无妨,不过这半个月你就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陆叶一笑:“那我就应下她,半个月后直接赢了她,我看她还没事找事不。” 虽然不清楚这个石婉为什么就咬着她不放,不过,既然人家战帖都送来了,陆叶自然也不会怯场。 例行的晨练后,陆叶先去找了凤仪宫主,告诉了她石婉下战帖的事。 青碧真人听了一笑:“我青碧的弟子,便该不惧战斗,你既已决定应下,那就好好准备吧。” “是。” 青碧想了想,还是指点了一下小徒儿:“你师姐这些日子也没事,我让她来指导你。” “是,谢谢师傅。” 青碧真人转身将二徒弟拎了过来,将小徒弟半月后的较技台之战交给了玄微:“只许胜,不许败,玄月败了,我只找你的麻烦。” 玄微抽搐着嘴角看着挥袍洒然离去的师傅,心里一片悲凉,她就知道,知道自己的心结后,师傅肯定不会放过她,看吧,这不就来了。 无奈,事情交到手上,玄微也不敢有一丝懈怠,师傅说了许胜不许败,那就一定只能胜,如果败了,只怕更惨烈的后果会等着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玄微插腰看着身前的小师妹:“小师妹,你都会什么?” “剑术、步法、弩术世家谱系、淳熙国及苍茫大陆简史、简单地理、人文习俗、灵植大全、灵宠训养常识、妖兽大全……” 听着陆叶口中吐出的一部又一部的大典,玄微这一次真的有些惊讶了。 “都记住了?” “是,家里的藏书,我都记住了。” “怪不得师傅说你昨天对结婴诀信手拈来,原来居然将家族图书都记下了。” 明白了,原来小师妹是个小书呆子。 “你学了剑术、步法和弩术?” “是。” “好。”玄微站起身,当先走出了练功室:“既然这样,你将自己学会的攻击之术,都向师姐施展一遍。” “是。” 知道师姐实力高强,陆叶便没了顾忌,从储物袋里拿出用了多年的剑,行了剑礼后,便将学过的剑法,都朝着玄微使了出来。 基础剑术的沉稳扎实,惊燕剑法的迅捷狠辣、幻影步法的诡谲无踪,弩术的远程攻击……对于小师妹表现出的强大攻击力,玄微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师妹的胜算更大了,虽然攻击方式单一了些,不过,想起陆叶十岁的年龄,玄微也便不奢求更多了。 “基础打得很扎实的,不过,炼气修士应该懂得的法术你怎么一样也没用?” 满身大汗的陆叶喘着气,努力站直身体:“按照爹娘原来制定的计划,这两年便是学法术,没想到两个多月前,狂狮玄军要武康三姓各提供八名炼气修士去莽山,出了莽山后,爹娘担心我留在家族有危险,就把我送来拜师,托庇于凤仪宫了。” 玄微失笑,“啊,这事儿师傅知道吗?” 陆叶点头,“爹爹应该和师傅说了吧。” 玄微想了想,还是带着小师妹去找了师傅,将莽山之事告诉了青碧真人。 “师傅,收了我为徒,不会为你惹下麻烦吧?”陆叶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在莽山的时候,那几个修士都好凶。” 坐在凤座上的青碧真人不以为意:“淳于化及如今如果不是合体,也一定是炼虚期的修为,不过,五个人联手,还被一头自暴的黑蛟重伤,我看他们多半还不曾进阶合体,如此,面对一个,师傅还是有一拼之力的,如果不硬拼,要在他们五人的联手之下逃走,也完全没问题。” 陆叶有些担心:“那他们要是来攻击凤仪宫,咱们不是就危险了?” 青碧真人一下被逗乐了:“凤仪宫的历史多少万年的历史了,难道还能没有一点底蕴?不用担心,师傅会保护你的。” 被保护啊。 陆叶吐出一口气,比起被保护,她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有实力直面那几个修士。 凤仪宫主再次笑了:“想要有直面炼虚、合体而不必退避的实力,那你可要认真修炼了。” 却原来,陆叶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我就从这第一场比斗开始强大起来。” 徒弟斗志满满,青碧真人心理很高兴,干脆也指点了陆叶半天,然后将玄微与她小师妹赶回练功室对练,至于其它的事锁事,自然是她这个做师傅的都揽了过去。 第一件事,便是替小陡弟挑选侍者。 侍者的挑选,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好在头一天陆叶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将事情推到师傅头上,要是她自己胡乱选了侍者,青碧真人只怕要失望了。 坐在正殿,青碧真人一边翻看手上的资料,一边一个一个审视站在下方的应选者。 “曾野是谁?” 一个体形瘦削的年轻修士从应选者中走了出来。 “回宫主,属民是曾野。” “单系变异天品灵根?” 凤仪宫主又看了一次手中的资料,目光从曾野已见银白的头发上掠过。 “是,晚辈是冰灵根。” “修界灵根以五行平衡为贵,你的灵根却只有一系,虽然冰系攻击力强大,其余四系法术却无法修习。” 曾野低下了头。 凤仪宫主敲了敲座椅的扶手,略作沉吟:“罢了,我这里有一部得自幽冥界的修行法诀,却是正合你用,你便跟在月儿身边吧。”既然是庶务处推荐的凤仪宫属民,忠心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倒是可以一用。 曾野努力控制住自己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身体,单膝跪在殿中:“曾野必全心侍奉玄月小姐。” 凤仪宫主点了点头,未再多言,继续为徒弟选下一个合用的侍者。 晚间,十个侍者的资料便被凤仪宫主着人送到了自家刚刚梳洗完毕的徒儿手上。 “曾野,凤仪宫属民,单系变异天品灵根,攻击力强大,忠诚度上佳;苏解语,卫州苏氏旁系庶女,心性机敏,察颜观色能力超常,可着其处理俗务交际;贺鬼头,冥海海民之后,体质特异,善捉幽魂,对危险的感知力超常;华亭,曾祖原为昌府府主之子,后家遭离乱,几代托庇于凤仪宫,性聪颖,多才多艺,五系灵根……” 十个侍者,或本人有殊才,或家族关系广,或潜力不错能勉强伴着陆叶成长……总之,这些人,缺陷明显,而其特长也十分分明,都是能于某一方面独当一面的人才。 陆叶看完十人的资料,倒是又长了不少见识。 “安叔,这些人以后就跟着你吧。”将侍者的资料递给陆易安后,陆叶就没再管了,她如今最紧要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她强大了,这些侍者才会死心塌地追随她,如果她太弱小,侍者的忠心也未必能保证,所以,除了变强,如今所有的事,都要放在一旁。 陆易安本就是陆恒放在陆叶身边为她总理事物的,因此也不推托,把事情接了过去。 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这天,早已得到消息,知道宫主新收的亲传弟子玄月会与炼器阁主的孙女石婉较技的宫中弟子,全都聚在了位于八峰围聚而成的栖凤坪之上。 栖凤坪占地极广,便是凤仪宫中所有人员齐聚,也能轻松装下,而今天,就在栖凤坪最大的一座较技台上,石婉早已等在了上面。 当乘鹤而至的陆叶落在较技台上时,台下的人潮仿佛海浪一般涌动了起来。 “那就是宫主收的亲传弟子,好可爱。” “这么小的孩子啊。” “也不小了,据说十岁了。” “十岁还不小?” “咱们凤仪宫收录的弟子,有些不是六岁就上山了吗?” “六岁算什么,还有没断奶就被带上山的?” “有吗?” “有啊,据说内门那位管刑律的铁面长老就是还在襁褓之中便被扔在路边,然后被门中一位亲传弟子捡了回来,收罗门墙的。” “炼器阁主的孙女多大了?” “听说是十五岁。” “唉呀,十五岁欺负人家十岁,这位大小姐果然像传说的一样跋扈啊。” “你听说过她?” “你们不知道?据说和她同期入门的弟子,大都被她教训过,尤其是女弟子,好些人都被打怕了。” “挨打算什么,这不,这次直接上较技台,看来要下狠手了。” “什么叫下狠手?较技台上除了不能下死手,本就百无禁忌,若不然,门中为什么要设较技台,为的不就是让弟子们全力以赴比拼吗?” “不是说亲传弟子间对于自相残杀的处置十分严厉吗?”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较技是为了提高自身战斗力,是通过切磋,从而更加清楚明白自己的短长,从而调整之后修行的方向,怎么能和自相残杀混为一谈。” “切,这有什么稀奇,上次外门一个新进门才一年的弟子得罪了一个老弟子,不就被逼着上了较技台,后事被打残了?借较技之名,行残害之实的事,你见得还少了?” “这倒也是。” …… ……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不曾影响台上的两个女孩。 陆叶上台后,拍了拍仙鹤的背,仙鹤便展翅飞到了远处的树上,在那里等着小主人召唤的哨音。 石婉见陆叶果然依约而来,也并不多话,“咱们这就开始吧。” 陆叶点头,在石婉祭出一个圆环状灵器的同时,她的右手食中二指中出现了一张符籙。 看到两人准备好,较技台上的裁判,同时又担护护卫之责的金丹修士手一挥,原本隔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阻碍便消失了。 从小习练御使法器、灵器的石婉熟练地祭起圆环状灵器,便向着陆叶套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陆叶脚下幻影步踩动,在躲避灵器攻击的同时,口中念诵着法咒,挥出手中符籙,袭向石婉。 第34章 战果 见陆叶不曾被灵环击中,石婉冷哼了一声,空中灵环旋转着攻击的同时,再次祭出一柄飞剑。 两件灵器一前一后闪电袭至,陆叶也不敢再留手,幻影步施展至极限,较技台上同时出现了几个陆叶的身影,右手挥出又一张符籙挡住灵环,左手的巨剑则狠狠劈在了那柄速度奇快的飞剑之上。 “你记住,灵器虽好,但石婉本身御使灵器的能力却尚浅火候,多于一件灵器的攻击,虽然会让一般人陷入灵器围攻,你却可凭借自身神魂捕捉到它们的攻击轨迹,然后,或躲,或全力击破。” 感谢半个月来师姐的魔鬼训练,才让她对于这种被前后围堵的攻击不至于手忙脚乱。 “铿!”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中,飞剑被陆叶用尽全力的一击劈飞。 “劈飞了,玄月把石婉的飞剑劈飞了。”喧哗的惊呼,从台下的人群中传出。 “她是怎么确定飞剑轨迹的?” “是呀,我也根本没看清楚。” “好大的力道,没想到玄月人小,力气却大。” “凭力气怎么可能劈飞灵剑,唯有注入了同等以上灵气量的灵器,才能阻挡住那一击。” 陆叶持剑将空中的飞剑一剑劈飞时,却正是石婉要祭起第四件灵器之时,与心神相连的飞剑遭遇重击,石婉的神识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本来顺畅地在空中回环往返、快速攻击的灵环,也出现了一个瞬间的迟缓。 陆叶是什么人,她的神识既然能捕捉到灵器攻击的轨迹,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这一瞬间的迟缓。 说是迟,那时快,早便在等待这个机会的陆叶,将大量元力贯注入手中的巨剑之中,再一次狠狠劈在了灵环之上。 “咔嚓。”灵环开裂。 “噗!”与灵环心神相连的石婉喷出一口鲜血,本拟要偷偷使出用于偷袭的第四件灵器,一根无影灵针,也被迫停了下来。 不等石婉回气,陆叶手举巨剑,闪电般飞身扑直。 石婉大惊,飞身闪躲,同时将海量的灵力注入身上所穿的防御灵衣。 “砰!”仓促之间,石婉到底没有躲过脚踩幻影步的陆叶,被巨剑重重击中。 一边飞快躲闪,石婉一边意图再次御使掉落的飞剑,只是来自灵衣的巨大攻击力,让她却选择将能调动的灵气全数注入防御灵衣之中。 “砰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劈砍声,从较技台上传出,十岁的小女孩脚下如踩风火轮,手举着一把比她身高短没多少的巨剑,一步不离地紧追着飞逃的十五岁少女,凶残地劈砍灵器形成的防护罩。 圆环被破、飞剑无力御使、防御灵衣的灵气注入不敢减慢一丝一毫的石婉最大的胜算,第一件无影灵针,已完全没机会祭出了。 砍得兴起,陆叶再次拿出一把巨剑,双手轮换,如同大江大河一样连绵不绝地向着石婉头上劈砍,根本不给她留下丝毫喘息的时间,此时,石婉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胜负的问题了,她的灵气输入哪怕迟缓一瞬,灵衣的防护罩便会出现空隙,陆叶手中的剑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上。 一个咬牙支撑着防护灵器的护罩满场飞逃,一个紧追不舍手中巨剑的攻击如雨点般落下,较技台上两个年龄幼小的亲传弟子蛮横的打斗,引得台下一片哗然。 “唉呀,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嘿,哈哈,玄月小师姐真是生猛啊,你看她劈了这么久都没累。” “石婉小师姐守得才是滴水不漏呢。” “唉,没什么技巧啊。” “没技巧?你能像石婉一样同时御使三件灵器,还是能像玄月一边躲开灵器攻击的同时,防守住第一件灵器、劈飞第二件灵器?” “这一上来就拿出了看家本事,倒也利索。” “利索是利索,可你看吧,她们体内的灵气肯定就快要用光了。” “对,现在就看谁的灵气量更大,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 …… …… 台下哗声一片,台上陆叶继续砰砰碰碰地砍,而石婉则顽强地一边逃,一边咬牙苦撑防护罩,她不相信才十岁的陆叶体内灵气量能与自己相聘美,她就等着陆叶力竭时,奋起反击,一雪被追杀之耻。 站在较技台一角的金丹修士嘴角一阵抽动,这两个孩子也太豪爽了,这让他们这些大男人以后上台时,还有什么脸试探过来,试探过去。 陆叶手上砰砰地砍,同时再次在心底感激了一遍自家师姐,比起花样百出的比斗,她如今当然还是更愿意就这样砍下去,毕竟师姐说的对,她的攻击手段太单一,以力制胜才是上策。 石婉很郁闷,开场才几分钟时间,她许多的手段都还没使出来,就被逼到了死胡同里,如今还不敢有一点分神,否则防御法器的护罩被攻破,自己一定会被当场劈翻在地……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十岁的孩子,攻击力怎么会这么强,她连一丝多余的灵力也分不出。 台上僵持的情形,让隐在暗处的炼器阁主石铸与凤仪宫主清碧真人同时做下决定,这一战之后,回去一定要好好调教自家的小崽子,这种粗暴的打斗方式完全是在给自己脸上抹黑嘛。 而站在人潮中观战的玄微则在心中插腰大笑:“小师妹干得好,就该这样收拾炼器阁的,让他们仗着装备好占便宜,这次让他们有好装备也使不出来。” 话说,小师妹的神识真的强得远超常人啊,所幸她在结婴那天发现了这个特质,要不然,实在很难完成师傅交待下来的任务。 想着第一天从小师妹那里得到的回答,玄微现在都忍不住想叹气。 …… …… “小师妹,师傅肯定给了你许多各类型的符籙吧,有了符籙,你便有和石婉一斗之力了。”玄微很得意:“石婉的爷爷是炼器阁之主,身上带着不知道有多少法器、灵器,不过,就算她一上来就将灵器全部祭出,只要你用师傅的符籙布出阵法,就完全能和她相争。” “施放符籙?”陆叶明显心虚地退了一步,然后低声回道:“师姐,我以前没用过符籙。” 玄微脸上的大笑瞬间凝滞,“没用过符籙?连传讯符都没用过?” “是。” “常用的符籙法咒都不知道?” 陆叶这一次没摇头了:“我都背下来了,但是,没用过。” “那你在家族都学了什么?” 陆叶低头:“正面攻击的剑法、逃跑的步法、还有远程偷袭的弩术。” 玄微头痛,不会五系法术,不会符籙法咒,不会御使灵器……这样的小师妹,要怎么赢得在较技台上走了许多个来回的石婉。 左思右想,在反复比对了炼器阁的诸多攻击手段与小师妹的情况后,到底还是让玄微找到了适合如今陆叶的攻击方法:“这样,咱们既然攻击方法单一,干脆,就一条路走到底。师傅说了,你体内元力丰沛,完全能打得起消耗战,咱们这次就以力胜人。” 陆叶双拳紧握:“这是我与修士的第一战,我一定要赢。”。 “好吧,这半个月,咱们就来练习怎么抢占先机,让石婉空有一身各式灵器,就是使不出来。” …… …… 想起为了让小师妹获胜,自己想出的这种体峰修士最热爱的、粗暴的攻击手段,从来叱咤较技台的玄微一脸血,这一次,她算是伙同小师妹,往攻击手段多样化的凤仪峰脸上抹黑吧? “啪!” 终于在陆叶不知道砍了多少剑后,石婉的防护罩砰然碎裂,防护罩一破,陆叶手中巨剑如闪电般劈头照着石婉就砍了下去。 “噗!” 想着之前眼睁睁被劈坏的灵环,许多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 …… …… “唉哟,好险。” “是呀,差一点啊。” “怎么啦?怎么啦?”这是因为闭眼没看到实况的。 “还能怎么,裁判出手了呗。” “听起来,你好像有点遗憾?” “我才没有,只是……” “只是?” “只是连一个法术都没看到,有点郁闷。” “法术,对啊,怎么连一个五行法术都没有?” 玄微在兜帽之下直翻白眼,十五天,就算小师妹一天学一个法术,也才能学十五个,还无法保证法术的熟练度,她是傻了才会让小师妹和石婉比拼法术呢。 台上,脸色惨白的石婉因为灵气用尽,脱力之下,只能依靠金丹修士的扶持。 陆叶收起手中的剑,此时,她的体内,元力十去其九,仅剩一层。 明明师姐说,她怎么都能剩下三层元力啊。 “我输了。” 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双腿后,石婉努力站直身体:“这一场,是你赢了。” “嗯。”眨了眨眼,陆叶也不多话,对着石婉点了点头,鸣哨唤来白鹤,乘鹤而去。 看着消失的鹤影,紧紧咬着唇的石婉到底没忍住,眼中泪花闪动。 一声轻叹,石铸闪身出现在较技台。 看着出现在较技台上的爷爷,石婉再也忍不住,扑进了那个疼宠她的怀抱。 冲远处的宫主点头略作示意,石铸裹挟着怀里努力压抑却仍然呜咽不止的孙女,消失在较技台。 从飞鹤身上爬下来,陆叶的脚刚沾着栖凤宫的地面,便被凤仪宫主抓着衣领,拎到了练功室。 “简单。” “粗暴。” “攻击手段拙劣。” “没有丝毫技巧。” “你这根本就是俗世武人打斗,哪里有一点修士的手段?” “哪怕石婉的灵气量再大一点,你今天就要输得一败涂地。” “为师赐予你的巨剑,本是宝器,你呢,居然把宝器当作钝铁,轮起来就砸……明珠暗投,不外如是。” “赢了是不是很得意?嗯,是不是准备以后都要一力降十会……” 陆叶老实地低着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玄微在门外刚探了个头,便被青碧真人喝骂了出去。 站在门外,玄微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师傅明明很高兴玄月赢了,却偏要训斥徒弟一顿,似乎这样才能让徒弟更加勤奋似的。 听着练功室内熟悉的训斥声,玄微的心神开始慢慢飘远,记得刚入师门时,师傅也是这样一逮着机会就教训几个师兄弟啊…… 第35章 令牌 炼器阁 石铸坐在庭院,望着头顶的大树,这棵树,还是儿子出生时他亲手种下的,几百年过去,如今已长成擎天巨树,遮蔽了大半个庭院,只是,当初他期盼的那个孩子,却已与他天人永隔。 石婉趴在爷爷怀里一直哭,一直哭,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沮丧过。 那个玄月,用最粗暴的方式,将她所有的骄傲都踩在了地上,却毫不在意。 而她,空有万般手段,却根本使不出来。 等到孙女终于不哭了,石铸才扶起孙女,低头问她:“可想清楚了?” “爷爷,下一次,我一定会赢。”石婉红肿着桃子一样的双眼,一边吸鼻子,一边咬牙:“玄月其实没什么本事,我这一次是没准备好,下一次,随便几个五行法术就能困住她,到时,她就再也无法像今天这样凭蛮力取胜了。”石婉在心里发狠,界时,她一定也要像今天这样逮着玄月狂揍。 石铸心中叹息,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经过此次一战,你认为宫主还会允许玄月不修五系术法,不学符籙法咒?” “我……”石婉揉着酸涩难受的眼睛,因为爷爷流露出的失望感到非常难受:“就算她学会了五系术法,也学会了符籙法咒,我也不怕,我也会认真修行,将灵器的灵性,发挥至最大。” 石铸紧皱的眉头略松了松:“至少你不是全无收获。” 石婉低下头:“爷爷,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到底不忍心让孙女太自责,石铸伸出手摸了摸了孙女的头:“较技台上,胜败是常事,哪里有人能一直赢下去呢?这一次你虽然输了,爷爷却欣喜于你的成长,又怎么会觉得丢脸。” “爷爷。”石婉扑进自家祖父怀里,在那被已自己洇湿的衣襟上再添了一抹湿意。 “婉儿,经次一战,你是否已发现自身修行存在的问题?” 石婉点了点头:“我的神识力量不足,御使多件灵器时,很容易像今天一样被各个击破。”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几件灵器已达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谁知通过今天这一战,她才切身体会到爷爷以前常和她说的博杂不如专精的意思。 她虽然知道自己还不能做到器随心动,却没想到,连平日处诣已能如臂使指一样御使灵器,也不过是因为没有遭遇到玄月这样在对战中还能将敌我双方的每一分变化都完全掌握的情况。 “你此前与同门较技,多是以长击短,而这一次,想来你也明白了,每一个修士都有他自身擅长之道,玄月便是一个最擅抓时机的对战天才,你对战中出现的片刻迟滞,便被她抓住,造成后半场完全压着你打的大好局面……” 看着孙女涨红的脸,石铸不打算给孙女留下一丝找借口的可能:“对战之道,若有条件最好能做到知已知彼,便是无法知彼,至少,也该自知,而你呢,此次对战,事前不曾去了解对方的根底,对于自己的实力又盲目自信,即不自知,又不知敌,如此,又哪里会不败。” 想起对战前的自信满满,又思及对战时完全被压着打的事实,石婉的脸因为羞愧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爷爷,婉儿错了。” 孙女终于清楚了根本问题所在,石铸的眉头完全松了开来。 “因为爷爷是炼器阁主,你打小就迷信器之力,只是,修行者却不能只有一个倚仗,而应该拥有更多自保手段,灵力、术、法、符籙、法咒、丹药、禁制、法阵……这些修行界被诸多修士掌握的手段,每一样都值得我们投入全部心力去研究,每一种,修至极限,都可入道。 但是,在不曾入道之前,却并不好取一而舍其余。 爷爷最喜爱炼器,但是,爷爷也通术法、会阵法、符籙、法咒不是?你以后修行,在向将灵器的御使达到器随心动的境界努力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学习其余的保命之术。” “爷爷,婉儿记住了。” 石铸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挫折会让孩子受伤、疼痛,但是,正是因为疼痛,才让她记住教训,从而真正成长起来。 思极挑起此次对战的内门弟子,石铸眯了眯眼,孙女应该学会什么话能听,什么话不能听了,对于她身边出现的各怀心机之人,只要不危及性命,他并不准备插手太多,只打算隐在一旁护着孙女慢慢成长,直至她能独挡一面。 长袍轻拂,石铸示意孙女坐在另一张石凳之上:“你既已知道了自己的不足,咱们再来说说玄月……” 炼器阁,石婉输了比斗,又认真听取了祖父的一番教导,便收了一些往日的浮躁之气,潜心在炼器阁修炼,准备下次与玄月再战时,一雪前耻。 栖凤宫,陆叶赢了比斗,同样被自家师傅按压在宫中,开始接受凤仪宫主对亲传弟子的传授。 十名侍者,轮流跟随在陆叶身边,覆行侍者之职,同时在凤仪宫主传授陆叶各种术法之时,寻机旁听,这也是亲传弟子们身边的侍者之位竞争激烈的原因之一——只要不涉及密传,在真人们教导亲传弟子的时候,侍者是不必回避的。 亲传弟子大都资质卓异、本身潜力巨大,又因为他们得到宗门全力栽培,只要不中途夭折,必然前程远大,跟在这样未来注定会成为强者的亲传弟子身边,侍者的路,也较竞争亲传弟子的落选者,走得更远,甚至,比起一些内门弟子来,最后会成长到的高度,也不遑多让。 华亭身为陆叶的侍者之一,深刻地明白自己如今是何等幸运。 修真无岁月,陆叶每天每时在变得强大的同时,她身边的十侍,也同样在起长。 这日轮值间隙,华亭回到位于凤仪宫属地的家中,将得到的赏赐及节约下的侍者份例送到自己父亲的手中。 “爹,这是小姐赏下的,我拿回来给二弟三妹用。” 看着儿子放在桌上的储物袋,华保的眼睛却一阵发酸。 “你留着自己修炼吧,上一次送回来的我这里还有一些;你把辅助修行之物都送回来了,修为跟不上其它侍者,岂非让小姐失望。” “没事的爹,我已经留够自己要用的了,你不用操心我,倒是二弟快筑基的事,被安叔知道后,他禀明小姐,为我求了一粒筑基丹,你记得交给二弟。” “好,好,小姐待你如此宽厚,回去后可要用心侍奉,不可不诚心。” “你放心吧爹,我都知道的。” 华享在家盘桓了一日,见过父亲与弟妹,便又回了栖凤宫。 只是,几天后,一个晴天霹雳,落在了华亭的头上。 “……小亭,街坊们将华伯抬回了你家,你快回去看看吧。” “模哥,你说什么,父亲重伤、濒死?”手指痉挛一般绞着报信人的衣袖,华亭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亭,我知道你伤心,但是,现在最紧要是向你跟随的主子求到救命丹药救华伯。”模哥心中叹气,华家人的感情素来亲睦,也难怪华亭听到这个噩耗乱了心神。 “对,救命丹药。”努力压下心头的悲痛惶乱,华亭跌跌撞撞地掠向飞凤居,一刻钟后,来送信的模哥便看到手中紧紧抓着几个瓶子的华亭再次出现在眼前。 “模哥,快,小姐允我乘飞鹤回家。” …… …… 两天后,陆叶见到了跪在飞凤居外的华亭。 看着头发凌乱,一身狼狈的华亭,陆叶几乎不能将她与往日那个风姿翩然的华亭联系在一起。 华亭跪在陆叶身前,头重重磕在地上:“小姐,我弟妹失踪,父亲不明原因惨死,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华亭有了一些线索,要去查找仇人,只是,华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弟妹、为父报仇……” 紧紧咬着牙,华亭竭力压下满腔因为即将要说出的话而产生的痛苦:“华亭不能再侍奉……侍奉小姐……” 绝望的泪从华亭通红的眼眶中滚落,重重砸在地上,如同华家几代人的梦想与希望,因为他今天的选择而破碎。 看着跪伏在地的华亭,陆叶默然半晌后,从腰间解下代表亲传弟子的令牌,递给身旁站立的另一位侍者:“花娘,这是你擅长的事,你持我的令牌去法曹组调人查办。” 陆叶的这个命令,让花娘及其余侍者的眼中都飞快掠过一丝激动的亮光。 花娘恭身接过陆叶手中的令牌,“花娘定会全力将事情处置妥当。” 华亭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陆叶,“小姐!” 陆叶挥手:“你们是我的侍者,我自然该护着你们,花娘之能,你很清楚,这一去,你要听她调度,无论查出什么,不可被仇恨冲昏头脑,冲动行事,若最后事不可为……你要记住,你是我陆叶的侍者,是栖凤宫的人。”华亭是她的侍者,一般的人必不会轻易招惹,可如今他父亲身死,弟妹失踪,属地负责人对此事又一筹莫展,只怕这事情不简单。 “在凤仪宫属地行凶掳人后还能全身而退,出手之人修为定然不低,你们要万事小心。” “是。”华亭低下头,胸中涌动的感激之情无法言表,唯有滚滚热泪,洒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第二天,陆叶被自家师傅使人唤到了侧殿。 冲小徒弟挥了挥手中的卷宗,凤仪宫主眯了眯眼:“你用亲传弟子令调集了大量人手替侍者复仇?” “回师傅,弟子确实让花娘带人去查华家一事的始末。” 凤仪宫主冷嗤一声:“你莫非忘了,在你为师门做出贡献之前,仅有五次使用亲传弟子令的机会。” 陆叶低下头:“弟子不敢忘。” “既然没忘,为什么做出这样草率的决定?亲传弟子令,代表着亲传弟子的尊贵身份,同时,也是师门赐予亲传弟子的护身符; 每使用一次亲传弟子令,弟子令牌上积蓄的相当于合体修士五次全力防守的法力,就会被法曹组的人员吸收一次,五次防护每减少一次,你也相当于失去了一次临危被救的机会。” 陆叶默然。 “说!” 第36章 侍者 “回师傅,您说过,侍者是宗门培养的潜在隐性力量,他们既担负着保护亲传弟子之责,又替亲传弟子处理一切俗务,是亲传弟子延伸的手脚,如此,亲传弟子就能空出更多时间用于修炼,全力提高修为。”陆叶没敢看她家师傅的脸色:“……师傅不是让徒儿对跟随的侍者要用心。” “为师让你对侍者用心,不是让你拿命和他们换。” 凤仪宫主青碧生气地在殿中走了好几个来回:“为记得跟你说过,侍者在结丹后,有一次选择去留的机会。” 陆叶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青碧真人:“师傅,那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不过,我看你这孩了有些痴性,便先说予你知道吧。” 青碧真人快速走动的脚步慢了下来。 “何谓侍?卑在尊者之侧为侍。为师为你所选十侍,都是身具灵根、心向仙途的修士,如今他们以服侍你为代价,得到随你旁听为师亲授真道的资格,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变得强大,最后能凭已力,得证真道。 侍者结丹后,会得到一次选择机会:留下继续跟随亲传弟子成为侍从,或进入宗门各个执役、职能司任职——凤仪宫外门的各个管事,便都是曾为亲传弟子侍者之人。 为师让你不可以役奴仆之心役侍者,却非让你以保命之本换侍者之忠心。” “人性复杂,若是被人知道你如此厚待身边的人,你可知道,你身边的人将会遭遇什么?你又会是什么下场?” 陆叶心头一凛。 看着小徒弟脸上终于露出惧怕之色,凤仪宫主停在她身前,低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若是有人有心害你,只需先对付你身边亲近的人,等到你将五次求救机会用完,便可对你一击必杀。” 陆叶的脸色开始发白。 到底没顶住,陆叶轻声嘀咕了一声。 “什么?”蚁语般的低语,让凤仪宫主有些不敢相信。 “华亭说,在他父亲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魔气。” 魔气?! 凤仪宫主黛眉紧蹙,凤仪宫属地出现了魔气,难道有修魔者潜入? 如此,小徒弟的处置倒也并不完全是错,只是…… “为何不先将情况禀明为师,界时为师自会派人调查,又哪里需要你动用弟子令?” 陆叶低头:“因为那丝魔气后来消失了,华亭自己都不敢十分肯定,徒儿也就没敢上报给您。” 凤仪宫主深吸一口气,此时,她胸中的火气已平息了下来,便坐回了凤座。不过,却不能就这样放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徒弟。 “回去给我认真反思,不得为师允许,不许出飞凤居。” 陆叶垂头:“是。” 到底心疼徒弟,凤仪宫主摆了摆手:“为了你,为师会接手此事,不过,没有下次。” 陆叶深深一礼,默默退出了侧殿。 看着小徒弟退出侧殿,凤仪宫主吐出一口气,对着空旷的大殿,似问人,又似自语:“碧洗,我是不是对玄月太苛刻了?” 凤仪宫主的低询声中,一个玄衣女子的身影,从无到有,慢慢出现在凤座形成的阴影里:“小姐只是担心。” 凤仪宫主苦笑:“是啊,我担心啊,怕她过于重情,步上我的老路。” 碧洗目含怜惜,轻声安慰:“玄月还小,小姐可以慢慢教导,至于当年那件事,罪魁祸首也已伏诛,碧妆、碧真之死,小姐也该放下了。” 凤仪宫主轻叹:“罪魁祸首伏诛,可遗憾却永远无法弥补。” “小姐,身为侍者,我们愿意跟一个有情有义的主子。” “你们无怨,我却无法不自责,跟在我身边几千年,却因我一时决策失误,将她们葬送。” “小姐,与其自责,不如早日修至合体期,界时,可想办法查找他们的转世。” “嗯……你说的对。” …… …… 飞凤居 陆叶第一次没有忙于修炼,而是坐在了院中发呆。 “安叔,师傅让我在飞凤居反思已过。” 得到侍者通报,知道陆叶情绪不对就急忙赶了过来的陆易安听到陆叶此话,倒是没怎么意外。 坐到侍者搬来的椅中,陆易安将一个自己刻的木雕放进陆叶手中。 “看看我刻得如何?” 陆叶看了一眼趴在脚边的灵宠,再看手里神形俱备憨态十足的龙獒木雕,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小獒这样子好傻。” 陆易安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是挺傻的。” 不过,那也只是在陆叶这个主人面前。 “上次你酒醉,你那位师姐将你与小獒送了回来,离开时,小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不是这幅模样。” 陆叶疑惑地抬头看向陆易安,陆易安微笑着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一只木雕,这只木雕龙獒却是满目血红,神情狰狞,一幅噬人凶兽的模样,却哪里还有一点憨气。 陆叶惊讶地接过木雕,有此不敢相信:“小獒有过这么可怕的表情吗?” “最让人心悸的不是这个……”陆易安看着陆叶脚下一脸安适模样的龙獒,眼中是深深的忌惮:“……而是已结婴的玄微真人,居然不曾感觉到它散发出的杀气。就连我,也是看到它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才知道它对玄微真人心存恶意的。” “小獒为什么会这样?” “小獒很聪明。”陆易安端起桌上的灵汁,递到陆叶手中:“那天你被玄微真人抢走,它完全被束缚,无法反抗,所以选择了隐忍,这一点,你应该和小獒学学。” 陆叶低头:“安叔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够强大,有事,不应该强出头,是吗?” 陆易安叹了一口气:“你懂得爱护自己人很好,只是,当事情不是你能处理的时候,就要交给你师傅。” “师傅每天要处理许多门中事务,很忙。” “叶儿,你多大了?” 陆叶有些懵:“安叔,你不是知道吗,我快十一了。” 陆易安笑:“对啊,你才十一岁,大人的事,完全不需要你担心。” 大人的事? 普通的十一岁孩子在做什么? 成长! “安叔,我知道了。” 几天后,陆叶站在了凤仪宫主面前。 “师傅,我知道错了。” 凤仪宫主抬头看了一眼陆叶。 陆叶有些不安地用脚尖蹭着地:“我是您的亲传弟子,受您的庇护,不应该和您见外。” 凤仪宫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有呢?” 师傅的反应,让陆叶心里一松:“徒儿还小,有事就该找师傅,等到徒儿强大后,遇事才可以选择自己处理。” “嗯。” 陆叶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再次埋首案卷的自家师傅,自己这是,过关了? “回去将《阴符经》所载符籙,每符画百遍。” 陆叶的身体一阵摇晃,虚弱地应了一声:“是。” “半年后,未曾结婴的亲传弟子在逐凤山有一场生存之战,你是为师唯一会参战的弟子,不可给为师丢脸。” “是。” …… …… 一天,又至亥时。 飞凤居,符籙房 陆叶将笔放至笔架,看着桌上成功绘制完成的敕水符,确定了符籙中流转的能量丝毫不比早晨所绘第一道差后,放松地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小姐要参加逐凤山之战?” “对。” 轮侍的蓦溪将陆叶绘制成功的敕水符捧至房中一张十几米宽的木台上放妥——木台上,分门别类,已经堆放了无数符籙。 “可是小姐还只是炼气七层啊,宫主放心让你去吗?” “师傅让我不准丢她的脸。”因为绘制符籙费神太过,陆叶的脑子里一阵闷痛,便有些不耐烦:“你们用心打听一下逐凤山之战的详情,我要早做准备。” “是。” 将事情吩咐给侍者,陆叶便不再管她们,闭目就进入了空间,巴在了泥塑身上。 绘符籙时不只要注入元气,还要全神念动符咒,一点不敢分神,每天绘制大量符籙,她的神识总会被耗得一干二净,为了减轻神识耗尽之痛,她总是在完成自制的任务目标后就会立即进入空间养神。 符籙房中,侍者蓦溪与江雪对视一眼,双双同情地看着累摊在椅子上的陆叶,以前她们总羡慕亲传弟子在门中一呼百应,受尽宠爱,可跟在陆叶身边将近半年,看着陆叶辛苦地接受凤仪宫主近乎严苛的教导,完成普通修士根本不可能达到的修炼目标,身体中每一分精力都被压榨干净,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体力耗尽之下,甚至必须得靠侍者为她洗漱,然后抱至床上安置。 对于明明还是孩子却这样坚毅的陆叶,蓦溪与江雪打心底里生出敬佩之情。 她们自认凤仪宫主的要求,哪怕已修行二十年的修士,也是绝对不可能达到要求的,可小姐却从来没有让宫主失望过。 将再次睡着了的陆叶放进浴桶,蓦溪与江雪动作熟练地为她净身后,抱至卧室床上,盖上被子,悄没声息地退出卧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玄月睡着了?” 半年来听熟的声音,让蓦溪关门的动作一顿,急忙回身与江雪同时低首行礼:“见过宫主,小姐在符籙房就累得睡着了。” 凤仪宫主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走至睡得人事不醒的小徒弟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小徒弟放在身侧的手腕脉门之上。 温和的元气轻轻探入徒弟的经脉之中走了一圈,确认了徒弟的身体并不曾因元气耗尽留下隐患,凤仪宫主放心地给小徒弟压了压被子后,走出了卧室。 “江雪留下侍夜,蓦溪随我去符籙房。” “是。” 符籙房中,看着堆放符籙的木台上整齐堆放的各类符籙,凤仪宫主随手翻看了几叠,“一个月的时间,玄月总共绘制了多少道符籙?” “回宫主,四十九类入门符、十八类敕字符、八十一类净字符,每道百遍均已绘全,另有御魔符、五雷符、九凤破秽符等十二种中级符籙,已绘半百之数。” 凤仪宫主唇角轻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倒是不错。” 蓦溪垂眼不敢说话,肚中却忍不住腹诽宫主过于严厉,就凭小姐绘制符籙的成功机率,便说一句超级天才,也不为过的。 “废符有多少?” 第37章 魔现 “第一天,废符五百;第二天,废符一百;第三天,废符三十;第四天,废符十;第五天,废符一。” “嗯?” “五天后,小姐就没再画废过。” “哦!” 这一下,凤仪宫主是真的有些惊喜了,她完全没想到,小徒弟于符籙上天赋这么好,这比起她当年的成绩来,已是一点不逊色了。 走到已经收拾妥当的书桌边,打开各个材料盒察看了一遍,凤仪宫主指着朱砂问:“我不是让人送了五星砂,怎么玄月用的是朱砂?” “回宫主,小姐说朱砂不费,五星砂等她将百遍绘完,确定完全掌握了绘制诀窍后再用。” “这孩子。”凤仪宫主失笑:“虽说五星砂不易得,但我栖凤宫却并不差这点儿东西,明天你告诉她,我这个师傅不怕她浪费,给她送来的材料,只管用便是。再说,这佩黄纸配朱砂也太委屈了一些,还是五星砂与佩黄纸同用,所绘符籙的效果才最好。” “是。” 不敢看还在察看各类用品的凤仪宫主,低头的蓦然暗自咋舌,五星砂可是连许多元婴真人也不舍得用的好东西,宫主却让小姐随便用,供给上真是十分舍得了。 只是,再想想宫主于修炼上对小姐的严苛,蓦然本来升起的一丝羡慕之意又瞬间涅灭,这种压榨式的修炼方式,也只有小姐才消受得了吧。 又询问了一些小徒弟生活相关,凤仪宫主出了飞凤居。 栖凤宫主殿 灯火通明的主殿内,几十名着各级执事法袍的修士站在殿中,个个一脸肃然,静静等候着。 殿外广场,执法队、法曹队、侍从军分队林立,寂然无声。 走出飞凤居,漫步至主殿,凤仪宫主坐进凤座,目光一扫殿中众人后微敛眉眼,淡然轻喝:“执法长老。” “在。”一个中年冷脸道人从队列中走出,肃手听命。 “你领执法队,即刻随法曹组两名修士前往郁孤台属地,擒拿修魔者,不可让其走脱。” “是。” 得到指令,执法长老快步走出大殿,领着早已等候在外的执法队,跟着两名元婴真人前往他们探查到的修魔者隐藏之地。 “内门执事。” “在。”八名内门执事同时应声。 “除韩元吉外,其余七人分领七队侍从,前往各峰,协助各峰主、阁主暗查各峰内门。” “是。” “外门执事。” “在。” “你等即刻带人回外门,清查所有外门弟子,一旦发现与修魔相关者,立即捉拿,若遇抵抗,可直接格杀。” “是。” “韩元吉。” “在。” “除却栖凤宫,你领侍从队,清察本峰各处,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发信号。” “是。” 随着凤仪宫主下达的一个又一个命令,不停有人从栖凤殿中奔出,带着栖凤殿外待命的各队人马,向着凤仪宫各峰及属地而去。 一手搭在扶手上,凤仪宫主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对着大殿中剩余的人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启动主峰大阵,不得本宫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凤仪峰。” “是。” 一刻钟后,凤仪峰上空无数星光闪烁,这番动静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星光无声涅灭,凤仪峰再次归于岑静,唯有无数黑影,在暗夜中于各处无声落下,手持特殊的法宝,搜查魔气的踪迹。 清晨,同样的时间,陆叶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洗漱、晨炼、用餐,之后,走进符籙房,沉心静神,开始了又一天的画符生涯。 日至中天,脚步匆忙的陆易安快步走进符籙房。 书桌前,陆叶的手没有丝毫颤动,直到将一张符画完,她方抬起头,看向陆易安。 “安叔,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看着一切安好的陆叶,陆易安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昨夜凤仪宫八峰都在搜查与魔修相关者,直到方才,已有内门八人,外门三十余人被捉。” “哦?”陆叶惊异地瞪大眼:“被捉拿的弟子都是魔修?” “那倒不是,只是,他们都与魔修接触过,或是沾染了魔气,或是被魔修暗算而不自知,更有暗自持有魔器者,不一而足。”陆易安边说边惋惜地摇了摇头,“与魔有染,无论资质多好,都毁了。” 那暗地里藏有魔器的也就罢了,无辜被暗算的,却着实冤枉。 只是,某些修魔者,本就擅长潜踪隐迹,如何才能发现这类人呢? 目光落在刚绘制完成的九凤破秽符上,陆叶的心中一动:“安叔,咱家缺符籙吗?” 陆叶天外飞来般的一问,让陆易安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低级符籙族中子弟每人都能分到一些,中级符籙就少了。” “高级符籙呢?” 陆易安有些不太确定:“老祖应该有吧。” 陆叶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丹药与符籙的情况一样吗?” “是。”陆易安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储物袋,凤仪真人当初赐予陆叶的储物袋中,装有许多种类的符籙,陆叶自然不会忘了两位族中长辈,便分了一些给他们,如今,他都放随身带着,倒是没想到,叶儿今日又问起族中的情况来。 “族人中,于炼丹与符籙上有优异天赋者了了,大多都如陆易景一般,能炼制出一些低级常用丹药,却都非资质优异之辈,如此,即使想要拜入中、高等炼丹师门下,也无法得到机会。” “安叔,符籙的绘制,难吗?” 陆叶眼中真切的疑惑,让陆易安忍不住挑了挑眉,“叶儿于绘制符籙上天赋卓异,是不是认为符籙的绘制极其简单?” 陆叶点头:“最开始,因为元气的注入不均衡,我画废了许多符,不过,有过一两次经验后,只要将脑中记住的符复制下来就行,很简单的,不是吗?” 陆易安摇头:“你是不曾见过别人绘符的艰难,才会这么想,便如在安叔眼中,要准确快速地绘出繁复的各类符籙,并且保证不画废,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安叔擅长的阵法更加晦涩难懂,符籙不过略显繁复,于你,应该并不是什么难题吧?” 陆易安好笑:“叶儿,八卦阵的六十四种阵图变幻,你弄明白了吗?” 陆叶一僵:“到三十六种的时候,我就分不清楚方向了。” 陆易安轻笑:“你看,你也知道答案的,这些,都要看天赋。” “我只以为是自己笨,原来不是啊。” “叶儿认为自己笨?” 陆易安挑眉:“这话要是被其它的亲传弟子听到,叶儿,你会犯众怒的。” “哈?” “据我所知,凤仪宫诸多亲传弟子,能像你这样快速掌握各类符籙,并在画符时将废符率降至一层以下的,除却宫主,再没有人了。” “真的吗?”陡然听闻安叔这样类似夸讲的话,让陆叶的脸上露出了傻呵呵的笑:“师傅都没告诉我,我以为大家和我一样。” “安叔也是偶然听到玄微真人抱怨你让她这个师姐做得很没面子,才知道实情的。” 想着这些日子陆叶的艰辛,陆易安赞赏之下,又忍不住想劝劝她:“你每天将自己累得眼都睁不开,安叔看了都心疼,叶儿已经很优秀了,所以,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 “安叔,叶儿记住了。”陆叶点头应下,不过,却并没往心里去。 陆易安见了,也唯有暗自叹息,陆叶这孩子,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修真无岁月,修行不可心急,她这样仿佛有什么在身后追赶着的,于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变强的情况,实在让陆易安有些困惑。 陆叶不知道族叔的担忧,她的心神,还在那些被暗算的弟子身上,关于那些隐蔽度极高的修魔者,如何才能先一步发现他们,从而不被暗算呢? 陆叶翻开桌上的几本《阴符经》,埋头寻找。 一个时辰后,陆叶惊喜地叫出了声,“安叔!” “什么?”听到陆叶的叫声,陆易安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陆叶身边。 “安叔,你看,这一类的符籙,于魔气的发现、祛除、灭杀都有奇效。” 顺着陆叶手指的指点方向,陆易安低头看向了她所指的符籙:繁复美丽的例图,鲜艳的颜色、暗蕴着巨大的力量却敛而不发,那是一些在陆易安眼里看起来无比美丽又危险的图案。 “这是符籙?” “是呀,你看,这是附近有魔气就会发光警示的显踪符,这一个,啊,我现在估计会画废,这是祛除魔气的净魔符,这个,啊,这个太难了,我现在的元气量肯定连半个符也画不出来,画不了,画不了……” 陆易安头昏脑胀地捂住眼睛:“叶儿,安叔没有画符的天赋,你这本《阴符经》,安叔实在是没福消受。” “矣?”陆叶看一眼转开眼的陆易安,再看一眼手中明明只是对符籙绘制进行演示的几种解说案例,有些不明白:“安叔,你怎么啦?” 陆易安苦笑:“安叔看了一会儿,不只眼睛痛,再看,便是连脑仁儿,都要痛了。” “哈?有吗?”陆叶脸上全是茫然。 一直在屋角默然侍立的蓦然与江雪同时失笑。 “小姐,《阴符经》是宫主授予亲传弟子的独门密芨,除了亲传弟子,其余人看阴符经,只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花、鸟、树甚至是服饰图案,是不可能看到真正的密传的。” “真的?”陆叶有些惊异地看着手中的《阴符经》。 蓦然想了想,从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里拿出一本绢状材质的书递给陆叶:“小姐,这是成为你的侍者后,宫主赐予我的《偕生洞灵经》,你看。” 陆叶接在手中,“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魂为阳气之英,魄为阴体之精,魂魄者,心之精爽者也……” 蓦然打断陆叶的读诵,示意陆叶将《偕生洞灵经》递给陆易安:“小姐不妨让安叔看看。” 陆易安接过《偕生洞灵经》翻开,而后,摇头叹气:“在我的眼里,这是一幅又一幅的各式祥云图。” “矣?为什么是这样?” “小姐是宫主的亲传弟子,而安叔……” 第38章 雪冬 蓦然脸带轻柔笑意:“……各门派重要典藉,都会以密法黯其面,非得真传者,不可见其真容。” 陆叶仔细回想,当初拜师时,师傅似乎提过此事,只是讲得并不详细,因此,她倒将此事完全忽略了。 “门中典藉,都是这样吗?” 本打算得空就去藏书阁背书,只是如果门中典藉都是这般情况,她倒不好有这样的打算了。 “藏书阁中,宫主、峰主、长老、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借阅其内所藏典藉各有不同的权限,为鼓励弟子们的向上之心,为宗门做出了贡献的弟子,会得到相应的奖赏,有机会借阅某些以自己权限所不能接触到的典藉……这些在藏书阁都有明文规定,小姐入门以来,一直忙于接受宫主教导,也从来没出去走走,若有空闲,倒是可以去几峰看看。” 陆叶被挑起了兴趣,拉着蓦然与江雪又问了许多门中常识,都是一些凤仪宫主青碧真人认为不需要为徒弟解说的事,三个女孩头顶着头,叽叽喳喳说得好不快活。便是一边的陆易安都听得有些入神了。 等三人谈兴终于过去了,陆叶才想起来自己原本的打算。 “啊,安叔,我方才就想着,将我练习所绘的各类符籙送回家,你说怎么样?” 陆易安想了想,符籙房中放罢符籙的木台之上,虽然中级符籙很少,不过,这么多种类的符籙中,有一些家族从来没有购买到的特种符籙,若是送回家,倒也不坏。 “你先征得宫主同意才好。” “是,我知道的。”想着凤仪宫中都有人沾染了魔气,陆叶确实担心武康城中也会有类似危险。 “我去找师傅,先学会绘制几种祛魔符。” 凤仪宫主忙得脚不沾地,却没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居然敢挑战她还没有教授的符籙。 “玄月,为师为你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陆叶吐了吐舌:“师傅,我想着学会这几种,界时连着之前的练习一起完成……啊,还有,师傅,我练习时画的符,可以送回家里吗?” 凤仪宫主挑眉,除魔气、祛魔氛的符籙,可全都是中高等符籙,灭魔魂更是可以称为宝符,修真界从来没有炼气修士绘制成功过,小徒弟还真是有勇气啊。 “既是你练习所画,留下自用、送同门、送回族中都无妨,为师不会限制你,不过,你要记住,不可因小失大,延误了修行。” “是。” 凤仪宫主想了想,却居然将《阴符经》中间三分之一的内容全都教给了陆叶。 相较于之前师傅所传前部的内容,这日所教导的部分,明显已经超出陆叶所能掌握绘制的程度了,因此,陆叶学得很是有些困难。 凤仪宫主所授内容越来越深奥,用词也越来越艰涩,许多符籙的绘制,已经涉及到修士对道的理解与应用了,陆叶便是想要理解,都越来越难,更不用说学会画了。 凤仪宫主一边教授小徒弟,一边不着痕迹地暗自观察,就等着小徒弟什么时候开口求饶,不想,这孩子因为听不懂自己所授内容都急得满头大汗了,却一直没开口。 “玄月,为师所说的,可听懂了?”本来一脸着急的小徒弟,此时居然镇定下来,摆出认真听讲的样子,之前的紧张、惶惑,全不见了。 这孩子不是想着敷衍她这个师傅吧? 因为师傅的询问,让陆叶红了小脸,她有些害羞的看了看青碧真人,扭着手指解释:“师傅讲授五行化煞符的时候,徒弟就听不懂了,徒儿只能将师傅所讲的每一句话牢牢记在脑中,将来徒儿修行境界到了,想来就能明白了。” 小家伙果然机灵。 本来打算停止教授的凤仪宫主,听了陆叶这话,倒改变了最初的主意,将《阴符经》中间部分的内容全都给小徒弟讲授了一遍。 “……中部就是这些内容,你既选择将为师所授记在脑中,便不要忘了。” “是,徒儿记住了。” “玄微已经闭关,在她出关前,不可去打扰她,就在飞凤居认真修炼。” “是。” …… …… 时光匆匆,倏而,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时间进入了严冬。 一夜之间,凤仪宫八峰便尽数被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站在飞凤居前的险峰之上,眺望着满目白色之中各峰平日并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露出的一些碧瓦红墙,画栋雕梁,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突然,许多飞速掠过的黑色小点,起伏跳跃着印入陆叶的眼中。 “蓦然,那是什么?” 蓦然顺着陆叶的手指,看到了峭壁间起落的那些黑点。 “小姐,那是住在后山的灵猴。” “后山?” “是。”蓦然指了指凤仪峰峰顶:“从峰顶往下看,能看到后山的全景,那是一片陡直的绝壁,绝壁之间,长了些树,那些灵猴长年栖息其上,唯冬日才会迁出,找过冬之地。” “那些灵猴是宗门养的吗?” “不是,那都是野生灵猴,据说猴群头领的攻击力不低于化神期的真人。” 陆叶讶异:“这么厉害。” “是。” 陆叶的目光追随着那群跃动着消失的黑点,看着满目的雪白,呼吸着清冽干净的空气,静极思动之下,陆叶倒是生起了出游的兴致。 “蓦然,咱们去猴群出没的地方野餐怎么样?” 难得见陆叶会想着玩,蓦然自然不会阻了她的兴:“猴群所去之处,名为垂天谷,是凤仪峰次峰与法峰次峰相连而形成的一处深谷,因谷中多梅树,故门中弟子又多唤其为雪梅谷,其内此时仍然气候温暖,虽有微雪,谷中却青绿处处,景色极佳,小姐既想去,倒不如叫些同门一起游玩。” “同门?”陆叶想了想,“那便问问归安师兄他们是否有空吧,上次送回族中的物品,得了他们许多好处,我今日便做东道,请他们一请。” 蓦然抿唇轻笑:“小姐相请,归安公子他们一定很高兴。” “你于门中事务擅长,认识的人也较多,此事便交由你来安排。” “是。” 没多久,几十道传讯七峰的问讯,倒是得了好些亲传弟子的回复,都道有意一聚。 陆易安留守飞凤居,却是让陆春景跟在陆叶身边,陪她出游,此时,陆叶已是穿戴整齐,准备起行了。 冬日的清晨,空气清寒,雪峰危立,峭奇峻拔的各处危岩却是让一行人走得别有一番惊心之感。 自入门以来,陆叶便几近蛰伏般安于飞凤居中修炼学习,却是还从不曾仔细观看过凤仪峰各处。 此时有了心情,却是带着一行人持杖慢行,于山林中穿过,于峰壁间伫足,自茫茫云海之上,从飞凤的凤冠处,向着凤背缓步而下。 几次乘鹤来去,陆叶一直不曾亲身体会过凤仪峰之高;少出飞凤居,也是今日,陆叶才注意到,凤仪峰其占地之阔。 这只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飞凤,除却主峰,其余诸多蜿蜒来去的侧峰、次峰座座相连,绵延几有数百里。 一个时辰后,陆叶一行到达了凤背内门弟子所居之处。 凤仪峰的灵禽、灵兽,都有专人喂养,陆叶一行人此时要去的,便是百灵庄。 各种绿色穿在内门弟子身上,于冬日里,倒是显出一种别样的生机。在这样深深浅浅的绿色之中,间或夹杂着青、黑、白等色,那是一些执事、管事或杂役。 一抹淡紫,于这样的清晨,出现在这样的一片颜色之中,便是那最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同。 完全没曾预料到会遇上内门集会的陆叶,硬着头皮,穿过各色弟子,找到了百灵庄的管事。 “玄月师妹是要用几骑灵鹤?”一身青衣的管事笑眯眯引着玄月走进百灵庄:“冬日里,大鹏却是较飞鹤更好,师妹要看看吗?” 顺着青衣管事的手指,陆叶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一头白头花羽的大鹏身上。 “师妹好眼光。”青衣管事将一个玉瓶放入陆叶手中:“这头灵鹏名唤希有,除却驯养人,此前还没有人骑乘过,喜食瓶中这类灵丹。” 立于一棵巨树之上四顾睥睨的灵鹏希有,神态桀骜,极是引人。听管事说此鹏此前没有人用过,陆叶有些心动,打开青衣管事给她的玉瓶,挑出一粒丹药,向着希有抛去。 一声清唳,希有如箭般飞掠而起,轻启利喙,稳稳叨住了那粒丹药吞了下去 双翼展开有几十米长的大鹏,飞行时的姿态却极轻盈,吃了陆叶喂的灵丹,它收翅后落在了陆叶身旁时居然点尘不惊,让陆叶看得眼前一亮。 大鹏用喙轻啄她手的小心姿态,让她着实有些心动,只是,再看自己不到大鹏一半的身高,陆叶满头黑线。 “蓦然,咱们就选这只大鹏吧。” 蓦然笑着将一个盒子递给管事:“林管事辛苦。” 林管事也不拒绝,笑眯眯接过盒子,放入腰间的储物袋:“玄月师妹如果喜欢,希有以后便专为师妹留下如何?” 陆叶想了想,到底想着还是一劳永逸更好:“蓦然,咱们把它带回栖凤宫怎么样?” 蓦然点头:“小姐若想养,可将其交予攀辛,他有一个爱好,便是喂养、调教灵兽灵禽。” 攀辛是十侍之一,陆叶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既如此,以后这头灵鹏便养在飞凤居了。” 见陆叶下了决心,蓦然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牌:“大鹏我们就带走了,这枚玉牌林管事收好。” 小心地接过玉牌,确定了是亲传弟子提取物资的凭证,林管事笑眯眯颔首:“蓦然姑娘放心,我会将希有在百灵庄的案藉抹去。” 因为确定了以后这只灵鹏专供陆叶骑乘,于是,另外几个人又调了几只飞禽,一行人这才离开了百灵庄。 相较于灵鹤的优美轻灵,灵鹏平稳迅捷的飞行速度,展开后巨大的双翼,宽阔的背脊,都让陆叶凭生许多安然。 从凤冠走至凤背,陆叶用了一个时辰,从凤背起飞,到达几百公里外的雪梅谷,却只用了一刻钟时间。 几个到达雪梅谷,落在谷中的一处雪坪之上,几位已先到达的师兄已闻声迎了过来。 “小玄月,你既要做东道,怎么倒比我们到的还迟?” “三臣闭嘴,明明玄月约在巳时,偏你等不及,要拉着我们早早的来。” “唉呀,谁让小玄月自那日大宴后,就再不出门了呢,给她传讯,总说在跟着宫主学画符,想去凤仪峰找吧,又怕被宫主收拾,让我们这些做师兄好不为难。” 第39章 戏弄 含笑见过在场的几位师兄,陆叶从储物袋内掏出几瓶灵酒挥了挥。 “我从师傅那里求了灵酒,诸位师兄便饶过玄月吧。” 三臣大笑:“灵酒,让师兄来看看。”说着,他的手已飞快接过一瓶。 拔开酒塞,狠狠嗅了一口,三臣一下乐了:“上等的捻金雪,太好了!” “捻金雪?”一条粗壮的手臂从三臣头顶抢过玉瓶。 三臣根本没回头,直接怒吼出声:“二郎,你干嘛!” “尝尝。”玉瓶凑至嘴边,郎坤仰头就喝了一口。 捻金雪一入口,一股火辣热烫之感立马从喉口飞窜向胸腹,酒液里蕴含的大量灵力四散开来,在身体之中,如烈焰焚烧,又如熔金流淌,激得郎申修炼半年方始恢复正常肤色的身体,再次泛起了金色。 “好酒!” 郎申脸上满足开心的笑容,气得三臣双手直挠,“该死的二郎神,那是我的。” “你的?”郎申拿着酒瓶的手高举,打眼角斜睨巴在自己身上使坏的三臣:“没想到你的脸比我们体修还厚,明明是玄月师妹拿来的灵酒,居然大言不惭,张口就抢师妹之功。” 三臣的手一紧一松,决定直接上手。 足尖轻点,三臣的手瞬间便碰到了郎申高举的酒瓶,眼见便要将酒瓶夺回了,可惜,郎申也不慢,铁臂轻收,酒瓶已从身后转移至另一只手。 一个轻翻,追着酒瓶的三臣落至郎申身后。 目当一扫,却见郎申两手交接的动作已完成,酒瓶到了郎申身前。 丝毫不曾有放弃心思的三臣从郎申腋下窜至身前,手指再一次抓向酒瓶,郎申手微动,酒瓶抛起,再次完成转移…… 高大的郎申伫立当地,脚下没有一丝移动,两只手臂飞速移动,三臣的身影飞快闪动,围着郎申起伏翻窜,追逐着郎申手中的酒瓶,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能见着一道狂风围绕着一个轴心飞卷,已经完全无法看清场中情形了。 陆叶惊叹地看着这两人在方寸之间的争斗,对修士们于自身掌控的修炼,有了新的认识。 “小玄月,且让他们闹去,不用理他们。”坐在蓦然等人铺开的毡毯上,气度雅致的归安冲陆叶招了招手:“将你藏着的好东西也拿出来吧。” 再看了一眼持续飞速卷动的一圈深紫旋风,陆叶摇了摇头,迈步走向梅树下安坐毡毯的师兄们。 落座在归安身旁,陆叶扫了一眼他身旁那位冷冽俊美的少年,一边将储物袋里取出的木盒放在毡毯之上:“归安师兄,这是哪一峰的师兄啊?” 丝毫不客气地将一个木盒拉到自己身前,归安另一只手拍了拍少年的肩,“玄月还没见过乐正吧,他是百草堂亲传,乐青真人幼孙。” 乐正回眸看了陆叶一眼,点了点头,也不等陆叶回应,目光便再次落回一枝姿容奇俊的梅枝之上。 陆叶眉尖轻动,这位乐正师兄不喜欢说话呢。 抬手将一个木盒抛向已将烧烤架支好的陆春景:“景姐姐,接着。” 稳稳接住木盒,打开看清楚里面装的东西后,陆春景有些不明白:“叶儿,这肉片不是制好的吗?” “景姐姐,烤热了口感会更好。” 陆春景点了点头,弯腰从旁边的一个筐子内拿出好些长方形木块,放到烧烤架下点着了火。 “小玄月喜欢烧烤?”归安手里端着酒杯,有些意外地看着陆叶将龙獒从灵兽袋中放出,略作安抚后,却将灵宠当作了靠背依靠,一时不由心里有些好笑,这孩子怎么就连出来玩,也喜欢带着灵宠。 将一把零食放进龙獒口中,陆叶笑嘻嘻地抱着圈住她的毛绒绒大尾,“边烤边吃,又好吃,又好玩!” 归安心道果然。 乐正回头看了一眼即使窝在龙獒身上,也仍然一幅标准小淑女样的陆叶,心里暗自嗤笑了一声:娇惯坏了的小孩。 替归安与乐正将酒杯倒满,陆叶笑呵呵举起手中的杯子:“敬两位师兄。” 归安失笑:“盘清露的酒性虽不如捻金雪爆烈,后劲却也不小,玄月小师妹可要少饮一些才好。” 陆叶胡乱点了点头,仰头将杯中晶莹透明的酒液喝了下去。 醇厚的香气裹挟着浓烈的灵力顺喉而下,温暖了整个身躯,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滴酒未沾的陆叶,瞬间便被这酒烧红了双颊,一双平日里略显冷情的眸子,此时透出一种浸在水中的莹润之感,让本来还带憨态的孩子显出了一种少女的风情。 见到一杯之后,玄月便露出这般情状,归安心中暗觉不妙:“玄月师妹以前喝过酒吗?” “啊?”眼波一转,陆叶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爹娘不让我喝,师傅也不让我喝,嘿嘿,我早想试试了。” 归安抚额,这孩子,借着今日的机会开酒戒呢。 早就对修真界的灵酒满心好奇的陆叶,此时哪里还管别的,尝完了盘清露,又去拿另一个翠色酒瓶。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慢悠悠握住翠色酒瓶的瓶颈,在陆叶眼皮子底下将之提走了。 陆叶伸着手,傻乎乎抬起头,“乐正师兄?” 乐正看了一眼陆叶,剑眉轻动,却没搭理她,自顾自倒了一杯。 哈? 陆叶眨了眨眼,看着乐正一手持瓶一手持杯,悠然品酒。 “乐正师兄,好喝吗?” 噗! 归安咬紧牙关,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陆叶眼巴巴看着乐正手中的翠瓶,十分想要将它夺过来,可是…… “玄月师妹,我们来了。” “玄月小师妹,好久不见。” “小玄月,你终于出壳了?” …… 欢快的笑声中,五个踏剑而来的身影倏然出现在毡毯之前。 陆叶摇了摇因为酒力有点发热的脑袋,站起身。 “净喜师兄、净疏师兄、净影师姐、凌云师兄,凌织师姐,你们来了?” 热情开朗的凌织一把将陆叶抱进怀里,一个劲儿地蹭脸儿:“啊,小玄月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好可爱。” 陆叶挣了挣,可惜,人小力微,在金丹修士手下,她完全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温婉的净影看着被凌织蹭得泪眼汪汪的陆叶,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等你凌织师姐蹭高兴了,就好了。” 不是应该把她从凌织师姐的魔掌下解救出来才对的吗? 陆叶控诉的眼神逗笑了刚来的三位师兄,可惜,这几个无良师兄笑完后,同样没人伸手,直接从被禁锢的陆叶身旁走过,落座在蓦然新放好的毡毯之上。 陆叶委屈极了:“都是坏人!” 凌织“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小玄月,求人不如求已,拿来吧。” 陆叶吸了吸鼻子,认命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瓶:“上次发讯去道峰,谁知道你出门了,啦,我都给你留着呢。” “啾!” 重重在陆叶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凌织笑眯眯地接过小瓶收了起来:“原来小玄月没忘了师姐啊。” 暗示地动了动自己悬空的小腿,陆叶可怜巴巴地看着凌织:“师姐,我今天还带酒来了。” “小玄月今天做东……”凌织抱着陆叶,坐进毡毯:“……跟师姐说说,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认命地靠在凌织胸前,陆叶指了指毡毯上已摆上的各种食盒,“三十四式点心,兰佩正宴一百零八道菜式。”头一转,抬手又指了指正迅速翻动着烤串的几个侍者:“还有烧烤。” “哦!” 凌织笑呵呵地伸手揉捏着陆叶尤带婴儿肥的小脸:“这么丰盛,小玄月是准备宴请多少师兄师姐啊?” “!吾#波*嗷^#^” “小玄月说什么,师姐没听懂。”凌织笑嘻嘻继续揉捏小师妹的嫩脸。 翻了个白眼,陆叶认命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符,啪一声拍在凌织身上。 金丹修士凌织顿时僵在当场。 “呵!”意外的情节发展,引得师兄师姐们齐齐看了过来。 艰难地从凌织怀里挣脱出来,陆叶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白了一眼见死不救的几人:“师兄师姐们都是坏人。” 众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 “凌织师姐喜欢小玄月,我们又都打不过她,没办法啦。” 归安摇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温雅而柔和,让人想生气都有些生不起来。 凌云师兄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凌织,极其兴奋地看向陆叶:“玄月师妹用的是什么符?” “定身符嘛。”陆叶躲到净喜与净疏师兄身边,手中灵诀一引,贴在凌织身上的定身符便飞了回来。 “啊,小玄月,你暗算我。” 瞬间恢复自由的凌织大叫着就要扑向陆叶,却被净疏伸手挡了回去:“行了凌织,你再欺负玄月,当心玄微出来后收拾你。” 凌织瘪了瘪嘴,有些遗憾地看着躲在净疏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的陆叶:“小玄月不喜欢师姐,师姐的心都碎了。” 陆叶翻了个白眼:“凌织师姐明明练的是最温和的《琉璃心经》,难不成还能练岔了,练出颗一碰就碎的玻璃心。” 众人失笑。 凌织转了转眼珠。 陆叶警觉地往净疏身后又缩了缩。 凌织见无机可趁,只能遗憾地收起捉弄之心,接过净影递到手中的酒杯:“小玄月,出来吧,别躲了,师姐不逗你了。” 陆叶摸了摸自己被揉搓得滚烫的脸,心有余悸地从净疏身后挪出来,此前灵酒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丝熏然,早被吓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归安看了看天色,一挥袖,袖风抽开了仍然不曾分出胜负纠缠在一起三臣、郎坤:“别闹了,这时间也不早了。” 三臣与郎坤冲着对方哼了一声,坐到了归安两边。 陆叶含笑坐起身,准备将食盒打开:“应约的人都到了,咱们可以开宴了。” 凌织突然抬首看向天空,那里,有几道身影正飞速接近,“小玄月,又有人来了。” 陆叶的动作一顿,疑惑地转头看向飞落在谷中的四人。 石婉?归霁。 另两位是谁? “蹑鸾、蹑玉领两位师妹不期而至,冒昧之处,望大家海涵。”高挑秀美的女子含笑看向毡毯上的众人。 归安站起身,朝着陆叶招了招手,“玄月师妹,这是炼器阁的蹑鸾师姐、蹑玉师兄,上次亲传弟子大宴时,他们不在师门,你却是没见到。” 陆叶起身,肃然而礼:“玄月见过蹑鸾师姐、蹑玉师兄。” 蹑鸾含笑点头:“玄月师妹客气。” 蹑玉锋锐的目光从陆叶身上扫过,同样点了点头。 第40章 雪嬉 归安与蹑鸾蹑玉略作寒喧,知道他们是从归霁那里听说了众人在雪梅谷游玩一事,又正好有闲,便过来见见宫主新收的弟子。 同是亲传,平日也都很熟悉,大家说笑着各自安座,把酒言欢。 说说笑笑,一顿野餐直吃了一个时辰方罢。 手捧灵茶,含笑坐在归安身旁的归霁看了一眼兀自与归安说得高兴的陆叶,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略微抬高了声音:“今日这般好雪,不如咱们戏雪吧。” “好啊。” “彩头可不能缺。” “可以。” …… 本就是出来玩的,归霁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戏雪?”陆叶疑惑:“那是什么?” 归安与师兄弟们喝了不少灵酒,此时脸上带上着一抹醉后的熏然,神情间也显出少有的放松,“戏雪啊?无它,以雪相嬉耳。” 以雪相嬉? 陆叶不明白,不过,很快,师兄弟们以行动为她诠释了何谓与雪相嬉。 第一个下场的,例是提议的归霁。 众人所处之地,并非垂天谷正中,其实只是在垂天谷口的梅林边沿。 垂天谷是凤仪峰次峰与道峰次峰相连而形成,三面环山,因周围有着无数比它高的群山相挡,形成了天然的防护,此处几乎是四季皆春。 因此,即使是如今这样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时节,垂天谷虽也覆着薄雪,却仍然绿意盎然,生机无限,谷中无数梅花在雪中竞相盛开,却是无比美丽。 垂天谷口,是一片雪坪,再往里,靠近梅树林是绿色的草坪,因谷口地形的影响,明明相连的两处,气温却有着天然的差异,这里便形成了绿色与白色相连而又径渭分明的奇景。 归霁起身走至绿白相交之处,向着众人略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一声轻啸,归霁腾身而起,跃向离她最近的一棵梅树。 嗖嗖嗖—— 所有师兄弟齐齐出手,地面无数雪花便无风自动,紧紧追在归霁的身后。 归霁落于梅枝之上,飞快旋身,躲过几抹最快射至的雪带,而后在枝上借力,再次腾身而起,让几道迂回的雪再次落空,而她则落到第二棵梅树之上。 丛丛梅树,点点梅色,身姿轻盈曼妙的女子,在无数梅花之间宛转飞旋舞动,空中衣袂翩然,落脚处梅枝轻颤却不曾碰落一点梅上之雪,无数雪光,在女子身后飞掠,衬得本就美丽的女子平添了一抹出尘的仙气,乍然看去,便仿佛真是那覆凡的仙女,嬉戏于天地梅雪之间。 师兄弟们控制追击雪光的变幻手式,归霁各种躲避攻击的身法,看得第一次见识雪嬉的陆叶目眩神迷,煞是高兴。 第四十八次轻点梅枝之时,归霁在躲避几道雪光之时,一着不慎,被一抹自天而降的雪光击落树下。 一个轻翻,归霁落在地面,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这才有些不甘心地走了回来。 “归霁师妹大意了。” “是啊,如果再谨慎一点,至少还能再过十丛梅树。” “下一个谁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 “不如,小玄月你来?”凌织伸手一抱陆叶,将她从归安身边拖了过去。 陆叶急忙摇头:“还是不了,让我再看看。” 净影伸手嗔怪地拍了凌织一下:“玄月第一次玩儿这种攻防之戏,你让她再多积累一点经验。” 凌织嘿嘿一笑,不说话了,却把陆叶像布娃娃一样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开。 醉眼斜睨的三臣一推身旁的郎申:“你来。” 郎申见大家都看向他,认命地站起身:“我来就我来。” 玄月睁大了眼睛,她实在不敢想象,就郎申那堪比巨熊的身躯,落在梅树之上,梅树、会断吧。 事实让玄月大开眼界。 郎申自地面跃起后,身形无比快捷,便是那最快的雪光,也不曾追上他的身影,只可惜在落到第五十五棵梅树上时,脚步略微滑动了一下,带得梅树上几瓣梅花上的雪溅落地面,最终引撼而归。 郎申走了回来,伸手重重一拍三臣:“我脚下的那点雪,是你小子整的吧。” 三臣得意得嘿嘿直乐:“任你百般警惕,还是着了我的道了吧。” 郎申哼笑了一声:“你且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臣也不推脱,摇摇晃晃就往外走。 三臣是术峰弟子,相较于修体的郎申来,于雪嬉之上却是差了一些,在第五十四棵梅树上被雪光迷了眼,一个错脚,掉落树下。 其后,师兄弟们依次上场,却是各有妙招,看得陆叶大呼过瘾。 当石婉在三十三棵梅树上失足后,陆叶便再也躲不了了,如今,只有她没有上去过了。 “我能用符吗?” 几位师兄同时喷笑。 “小玄月,当然不能了,你没见石婉师妹都没动用灵器吗?” 陆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还小,你们一会下手别太狠啊。” 几声噗笑传出,陆叶终于死心了,这些家伙,手上肯定不会留情的。 围着一棵梅树转了一圈,陆叶眨了眨眼,没办法了,只有拿出真本事了。 飞身上树,也没管那些紧紧追着的雪光,陆叶将师傅为她改动后、比原先的诡谲无踪更加难测的幻影步法运转至极限,凭着人矮个小的优势,借着梅枝的遮挡,在梅林中穿插翻腾,一会在树冠,一会在枝间,一会挂在树下,脚不覆地,不惊点雪,居然也坚持着掠过了三十四棵梅树。 嗖!嗖! 急速射至的声音,让陆叶心中一惊,她如今身在半空,却是连一枝掩护的梅枝也找不到。 啪! 迎头一击,拍得陆叶直接掉落树下。 反射性揪住一枝梅干,险险逃脱了摔屁墩儿的危机,只是到了此时,陆叶仍然有些懵,她就这么被击中了? 显然,陆叶的表情再次逗乐了众人,看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陆叶,几个师姐更是被逗得花枝乱颤。 “玄月,快回来吧。”净影捂嘴轻笑。 “就是,小玄月啊,你也不是猴子,在树上还挂上瘾了?”凌织完全没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陆叶哈哈大笑。 蹑鸾师姐脸带浅笑,归霁抿了抿唇,石婉的脸色则有些不太好。 陆叶自梅干上跃落而下,“谁击中了我?” 归安持杯的手微动:“玄月师妹,是师兄我。” 陆叶走近毡毯,眨了眨眼,猛一下扑在归安身上:“归安师兄太坏了,也不知道让让我。” 被小师妹扑在身上撒野,连衣襟都被抓散了些的归安,脸上却露出了炯异于平日的大笑,看得一旁的归霁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我和石婉师妹、玄月师妹愿赌服输……”归霁含笑看向前三名的师兄师姐,“……净疏师兄、蹑玉师姐、凌织师姐你们要什么彩头?” 被归安捉住了两只手禁锢住的陆叶抬起一张红朴朴的小脸,目光落在几位获胜的师兄师姐身上。 凌织冲着陆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小玄月,跟着师姐去道峰住一个月吧。” 陆叶有些发憷:“凌织师姐要干嘛?” “嘿嘿。”陆叶的警惕引得凌织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奸诈了:“师姐不干嘛,把小玄月带回道峰……” 陆叶僵硬地盯着凌织,那幅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凌织好不开心:“唉呀,小玄月是不是怕师姐把你煮着吃了?” 陆叶的身体一软,翻了个白眼,“师姐,我不是几岁的小孩子。” 凌织乐不可吱:“是呀,小玄月是个大孩子了,师姐吓不住小玄月了,那不如……” “凌织师姐还是这么爱捉弄师弟师妹……”归霁一边执壶为众人倒茶,一边笑嗔着打断了凌织:“……要不,我们三人还是去取猴儿酒?” 有些遗憾不能再吓唬陆叶,凌织懒洋洋将头搭在净影肩上:“净疏师兄、蹑玉师姐拿主意吧,我是无所谓了。” 净疏看了蹑鸾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那就猴儿酒吧。” …… …… 半个时辰后,陆叶站在了垂天谷有名的猴山之中。 想了想自己被分配到的任务,陆叶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归霁和石婉为什么针对她,不过,她心里明白,有时候,即使没有做错事,仅仅因为一些很小的原因,比如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成为被讨厌的理由。 看了看陡峭挺拔的山壁上那些横生而出的树木,陆叶认命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向着栖息在树上的猴群扔了过去。 没错,她的任务,便是引开猴群,而石婉负责偷酒,归霁则负责断后。 一块石头,落在树干之上,吓了不远处的猴子一跳。 前后两辈子,从来没干过这种招猫逗狗之事的陆叶,和被吓住的猴子两两相望,一时间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反应。 “咳!” 一声轻咳,惊醒了站在当地,有些不知所措的陆叶。 “归霁师姐,这样真的能把猴群引走?” “玄月师妹不知道吗?猴子最是禁不住人逗引的,只要惹怒了它们,它们就一定会紧追不舍。”暗处完全隐藏了身形的归霁不怀好意地弹出一块石子,将另一棵树上的小猴子打了个头破血流。 小猴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 小猴被袭,猴群一阵骚动。 很快,猴群齐齐看向站在树上的陆叶。 陆叶一惊,下意识定住了身形,只是,想起自身的任务,她看了一眼树下隐藏的归霁,最后还是选择了朝着远方逃去。 陆叶一逃,猴群立马做出了反应,一声尖锐的啼声从一头体形巨大的灵猴口中发出,仿佛听到了号令,猴群全都朝着陆叶追了上去。 看着猴群追着陆叶远去,归霁从隐藏处走出,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婉师妹,咱们可以回去了。” 空气里,一阵无形的波动后,石婉的身影出现在归霁身旁。 “归霁师姐,真的把她扔在这里?”石婉脸上有些不安:“如果被门中知道,咱们会被处罚的。” 归霁轻笑了一声:“婉师妹,引走猴群的主意是她自己同意的不是吗?我们可什么也没做。” “可是……” 打断了石婉,归霁眼中一抹冷意掠过:“怎么,石婉师妹是打算放弃心中的芥蒂吗?我不相信你没发现乐正师弟的异常,吃饭的时候他总和玄月抢,石婉师妹见过乐正师弟对别人这样吗?” 石婉咬了咬唇,脸色一时极其难看。 拍了拍石婉的肩,归霁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冷意,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吧,玄月死不了,最多不过是被猴子们追上,欺负一下而已。” 说完这话,归霁便转身向着谷口慢慢行去。 石婉抬头看向再也不见一点猴群身影的树林,低下头,跟在归霁身后。 第41章 遇险 陆叶飞快在林木树枝间起落,身后,猴群声声啼叫,紧追不舍。 翻过山岭,此时,已是出了垂天谷。 陆叶喘着粗气抱着一根粗壮的树枝,稳住踉跄欲坠的身体,目光看向身后。 叽叽的叫声中,猴群落在一丛丛高耸的树枝上,紧紧盯着停下的陆叶。 “叽——” 一声厉啼,众猴突然同时动手。 嗖嗖嗖! 无数飞箭般的雪团向着陆叶落脚之处射来。 心里叫了一声苦,陆叶不敢再停,再次向着前方逃窜。 身后,是被雪团击断而发出的连绵起伏的树枝断裂之声。 本以为猴群不会出垂天谷,看来她还是过于乐观了,陆叶一边奔逃,一边飞速察看着周围的地形。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脚下速度再次加快,向着一片林中空地扑了过去。 突然失去了陆叶的身影,赶至的猴群在枝叶间四处张望,意图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陆叶躲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屏息向外张望,观察着尤自在林木间窜动跳跃的大大小小的猴子,希望它们找不到自己后赶紧离开。 这是一个位置隐秘、黑暗、潮湿、冰冷的山洞…… 一只腐烂的手,自黑暗中伸出,无声无息地接近趴在洞口、专注看向洞外的陆叶。 迅如闪电,那只手突然掐向陆叶幼嫩的脖子。 “嗡!” 一声轻鸣。 陆叶腰间挂着的香囊一震。 腐烂的手臂被一层突然出现的金光所阻。 “谁!” 装着金光符的香囊无故震动,陆叶厉喝一声,飞快转身。 一张腐烂度至少达到三成的脸倏然印入陆叶眼中。 “啊!”不知为何,那张恐怖的脸刚印入陆叶眼中的同时,便被一层突然出现的金光罩住,腐尸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尖叫。 极度惊骇之下,陆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瞬间出现在了山洞之外,陆叶没有发现,挂在腰间的香囊无故自燃,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小角,香囊中的符籙已燃烧殆尽。 脱身而出,陆叶不敢停顿,飞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把符籙,二话不说,径直念动法咒,扔向山洞。 一道道祛邪符籙射进山洞,如同一点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洞中的腐尸。 一声声不似人声的尖锐嚎叫,从洞中传出,惊得已从树上跃落空地之上正准备找陆叶麻烦的猴群齐齐停下脚步。 在陆叶与猴群的注目中,一个人形的燃烧物,从洞中连滚带爬,滚了出来。 陆叶不敢停手,再次掏出几张符籙,手中灵气一引,口诵法咒,符籙化为道道金光,射向燃烧的腐尸。 “叽!” 一声惊啼,猴群齐齐后退。 陆叶吐出一口气,快步跟着猴群一起后退。 “轰!” 仿佛被点着的炸药,燃烧的腐尸发出一声轰然巨响,被射入体内的金光炸倒在地。 空地上,群猴悚然,一片寂静,空气中,腐肉燃烧产生的臭味弥漫开来,引人欲呕。 噼噼啪啪一阵轻响,倒在地上的腐尸终于向下坍塌,似乎被燃尽了。 陆叶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符籙,谨慎地慢慢靠近腐尸,身后,猴群中一只调皮的猴子飞跃而起,落在陆叶的肩上。 “叽!” 被猴子阻止,陆叶无奈回头看向身后猴群的头领:“我得查看一下这腐尸,它很大可能是重伤的修魔者,你们没有符籙护身,为防被魔气沾染,倒是要小心一些。” 猴群的头领冲着陆叶发出一阵叫声,陆叶边听边点头,“那你们动作可要快点。” “叽!” 一只猴子应声从猴群中飞窜而出,瞬间没入茫茫山林。 陆叶想了想,向后又退了几步,离得那堆修魔者燃烧后产生的残余物更远了一些,伸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包肉干扔给猴群的头领:“当我赔礼了,不过,小猴子可不是我打伤的。” “叽。”头猴冲着陆叶嗍唇发出一阵嘲笑似的叫声,而后伸出长长的前臂,扒开了肉干的外包装。 听着头猴的嘲笑,陆叶头上滑下了无数黑线,这只死猴子,既然知道小猴子不是她打的,为什么还带着猴子猴孙追了她一路,好玩吗? 肩上的小猴突然跳了下去,陆叶回头,却见许多猴子都在从头猴那里领肉干。 也没心思再管猴群,陆叶目不瞬睫,继续紧盯着山洞不远处的那团黑色残余物,想了想,为保险起见,她又发了一道传讯符,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师傅。 陆叶持符警惕地守在空地上,猴群在她身后嬉闹,完全没将远处的那堆残余物放在眼里。 一盏茶的时间还不到,一声高亢的啼啸声中,一只金光灿灿的小猴子出现在场中。 “修魔者在哪里?”苍劲浑厚的声音,与小猴迷你的体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陆叶有着片刻的闪神。 调皮不羁的头猴向着金光小猴发出了一连串的低啼声,末了又伸出手臂,指了指空地上那团残余物。 金光小猴看了一眼陆叶,猴身一动,直接落在了那堆残余物前。 陆叶眨了眨眼,头猴叫这金光小猴老祖? “你们老祖很厉害吗?” “叽叽叽……”头猴一阵手舞足蹈,陆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那只蓦然提到过的化神期灵猴。 陆叶回头时,金光小猴正伸手拨拉那堆她想要查看的东西。 嗖! 一道黑光,自残余物中如电般射向金光小猴。 “找死!” 灵猴的厉斥声中,黑光啪一声撞在了它金色的毛发之上,转眼被撞得四散分裂,彻底涅灭。 撞散了魔魂,金光小猴从完全变成灰烬的那堆东西里面拨拉出一粒黑色的小石块,抓在掌中。 “小丫头,赶紧回去,别到处乱跑,你们宫主虽然整肃了门中弟子,备不住又从什么地方跑出方才那样的东西来。” “我给宫主发了讯息,她应该快到了。” “哦?”金光小猴本要离去的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陆叶:“你如何知道宫主一定会来。” “因为我是她老人家的弟子啊。” 危险解除,陆叶收起手中的符籙,看着金光小猴跳上一棵大树,蹲坐在上面,乌黑的眸子滴溜溜一转:“我救了你的猴子猴孙,别的便不要了,送我些你们酿的百果酒呗。” 金光小猴裂着嘴挠了挠脖子:“小丫头胆子倒不小,敢跟我老人家要酒喝。” 陆叶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们酿的酒比人类修士酿的还好。” 金光小猴有些得意:“我们灵猴酿的酒,自然不赖。” “那你同意了?”陆叶笑眯了眼:“一会我跟你去拿。” 自己什么时候同意送这小家伙酒了? 金光小猴在树上一阵抓耳挠腮,只是还没等它想明白,一阵衣袂的掠动声传入耳中,场中出现了十几条身影。 凤仪宫主一挥手,跟随她前来的十几人迅速分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搜寻了过去。 “玄月,你没事吧?” 凤仪宫主没想到,小徒弟不过出来几个时辰便遇到了险情,此时眼含关切,看向陆叶。 陆叶快步跑到凤仪宫主身边,此时,她才有些害怕了。 “师傅,你给我的护身符坏了。” 凤仪宫主低头看向陆叶腰间,发现自己给小徒弟的香囊果然燃烧了一大半,只留下了一个小角,眼中飞快掠过一缕精光。 “回去师傅再给做一个。” 陆叶吸了吸鼻子,快速将先前的事又说了一遍。 终于等陆叶将情况说完,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金光小猴手一挥,将那块黑色的小石子扔给了凤仪宫主:“这是那修魔者留下的,没事老猴我就走了。” 凤仪宫主一把抓住黑石,笑眯眯看着金光小猴:“灵狒,离你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了修魔者你还不知道,是不是只顾着喝酒去了。” “没有的事。”金光小猴有些不自在地蹦了几蹦,最后瞪了凤仪宫主一眼:“老猴会让小猴子们多注意周边动静。” 说完,金光小猴转身就往远处掠去,猴子猴孙们飞快跟了上去。 “老猴,我的酒,记得让小猴子送到飞凤居。”陆叶冲着飞速远去的猴影喊了一声。 空中的猴影一滞,如石块般砸落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手忙脚乱攀稳岩石,金光小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凤仪宫主身边的陆叶,冲着她尖啸了一声,转眼没了影。 搜寻了足有半个时辰,随凤仪宫主前来的人什么也没发现,凤仪宫主亲自查看了此前陆叶躲藏的山洞,同样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一行人只能无功而返。 回到垂天谷,陆叶与师兄师姐们喝了几杯猴儿酒,将此前的事说一遍。 众人都十分意外。 “没想到小玄月居然杀了一个修魔者。”凌织伸手揉了揉陆叶的头发:“不错啊。” 陆叶摇了摇头:“所幸我将师傅给我的金光符一直挂在腰间,要不然就麻烦了,这次聚会后,我回去后会更用心学制符,不到逐凤山之战,不会再出门。” 众人七嘴八舌安抚陆叶,归霁与石婉的眼神一碰,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倒酒。 近晚,天染绯霞,众人尽兴而归,垂天谷口,再次恢复了往日宁静。 深夜,陆叶遇险山洞的地底深处,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嚎:“该死的,清碧,我不会放过你……啊……痛死我了……” “哦,不放过我?”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声音突然在地底响起,慵懒之极的声音,却带着掩藏不住的肃杀:“没想到果然是你啊,清氐,怎么,第二元神也被我的符籙重伤了?” 一个散发着微光的人形,慢慢在黑暗中闪现,目光直盯向角落处那只还在意图隐藏形迹的黑色小虫。 “不用躲了,我既然能在这样深的地底找到你,自然不可能让你逃脱。” 黑色小虫一僵,而后恍然大叫:“你能找到我……那根本不是金光符……你,你用的是太上三洞神符……你居然用自己的弟子为饵,清碧,你好狠……” 凤仪宫主两手快速挥动,一个金色的光笼飞快将潜踪匿迹马上就要逃脱成功的黑色小虫罩入笼中,飞快将金色光笼装入一个金星钢檀盒,又将八张符籙飞速贴在盒子外面,确认黑色小虫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凤仪宫主这才空出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弯腰捡起角落处黑色小虫放出的替身。 “你既知道是太上三洞神符,便该知道,无论什么手段,也逃不脱神符的追踪才对,怎么还要垂死挣扎呢。”凤仪宫主收起那只替身,目光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收入眼中,终于在一个极隐蔽的角落处看到一个拳头大小、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东西:“阴太岁,怪不得你能挣扎这么久还没死,原来是得到了这个东西。” 再次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后,凤仪宫主消失在了地底深处。 地面,见到凤仪宫主自地底钻出,脸上神情不见一丝阴霾。 “宫主,可是捉到清氐了。” 凤仪宫主手托金星钢檀盒:“暂时封印在里面,回去就放进阳灵池。” 等候在此的十几位长老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清氐千年修行,不想居然会想不起,沦落魔道。” “她阳寿将尽,本就偏激的心性让她听不进箴言……唉!” “宫主,清氐被擒,被她引入歧途的弟子也尽皆伏诛,此事,便算是终结了吧。” 凤仪宫主点了点头:“今日各峰内门弟子在大阵中都通过了检测,已无隐忧。” “劳累了几个月,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多亏了宫主运筹帷幄。” “说起来,宫主怎么知道清氐想要夺舍玄月?” 凤仪宫主笑了笑,挥了挥手:“我也不知道,不过是碰巧而已。 ” 众长老看着笑眯眯的凤仪宫主,尽皆暗自摇头,宫主又开始糊弄人了。 凤仪宫主看着众长老神情,知道他们肯定不相信,不过,她也没打算解释,本来太上三洞神符,她确实只是给宝贝徒弟防身用的,谁知道误打误撞之下,会伤了看中玄月资质,想要夺舍的清氐呢。 只能说,清氐自己倒霉吧。 第42章 渡湖 无尽、浩瀚的沼泽中,一只远远追逐飞凤却一直不能靠近的疲惫大鹏,降落栖息于其中,而后在此驻足,再不曾起飞。 那里,就是逐凤山。 逐凤山占地之广阔,完全可以与莽山相聘美,它位处于凤仪峰后,是凤仪宫属地最外围的一片山脉,那里地形复杂多变,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有诸多妖兽栖息其中。 “凤仪宫中,有无数弟子死于逐凤山中。”归霁坐在归安身畔,笑睨陆叶,“玄月师妹是我们这一行人里修为最低的,进入其中后,万事都要小心。” 陆叶点了点头:“谢谢归霁师姐提醒,玄月会跟紧诸位师兄师姐。” 归霁伸手掩住抽搐的嘴角,“那就好。” 归安则安抚地摸了摸陆叶头顶上圆圆的发包:“玄月别怕,你归霁师姐吓唬你呢。” 归霁哼了一声:“师兄,我可没说错啊,一年中,多少外门弟子都丧身其中,内门弟子也没好多少。” 归安脸上温雅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只是好脾气地应着:“是,师兄知道。” “外门、内门弟子常来逐凤山吗?” “外门、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不同,若要得见师门中一些重要典藉,必须对师门有所贡献,逐凤山中多灵花异果,便有许多弟子来此巡狩。” 筑基期的柳青手抚横放膝上的宝剑,远眺逐凤山的双目之中有着锋锐的精光:“当年,我与同村的罗彪同被选中,我成了亲传,罗彪则入了外门,如今他年年必要来逐凤山外围采摘灵草,换取修炼所需。与他相比,我可以全心修炼,什么也不必考虑,实在是再幸福没有的了。” 众人闲谈中,运载一行八人的大鹏希有稳稳降落在目的地,净疏领头,众人齐齐从希有背上跃落。 净疏将陆月拉至身畔,看向归安、归霁、三臣、郎申、乐正、柳青:“进入沼泽,便要万般小心,玄月第一次参予逐凤山之战,师兄弟们多关照她一下。”见众人点头,净疏又安抚地拍了拍陆叶:“能进入逐凤山深处是最好,若是中途跟不上,小师妹也不必勉强,放弃了下次再来便是。” 陆叶摸了摸系在腕上的牌子,点了点头。 对守在沼泽边上的诸位师门执事点头示意可以开始计时后,净疏一挥手:“走。” 一声令下,同队八人,齐齐跃起,飞掠向沼泽。 “师弟,这是今天的第几队亲传了?”远远围观的众多弟子中,一位刚到的内门弟子拍了拍身旁的外门弟子。 “师兄好,这已是第十五队了。”见是内门弟子询问,回过头的外门弟子十分恭敬地回答。 “十五队。”内门弟子双臂环胸,摸着下巴,脸上若有所思:“三年前共有九十支队伍参战,今年是一百一十八支队,我来的不晚。” “师兄,咱们什么时候能进逐凤山?”外门弟子有些着急进山采灵草。 内门弟子哼了一声:“等吧,一百一十八支队伍完全进去后,咱们才会被放行。” “咱们和亲传又互不干涉,这么宽的地界,没必要将我们拦在外面吧。” “你什么时候进外门的?” “蒙师兄垂问,师弟我是四年前成为门中弟子的。” “四年,这些年你没听门中师兄说过亲传弟子的逐凤山之战?” “还请师兄释疑。” “反正现在也没事,我便与你说说吧。”内门师兄看了乖巧的外门弟子一眼,觉得这小子至少看起来很顺眼:“门中为锻炼亲传弟子的实战能力,每三年,便会举行一次大战,由八名来自各峰的弟子自由组队,自沼泽边沿进入,最终到达逐凤山深处,找到摆在那里的擂台,进行最后的对决。” “啊,如果是自由组队,若是金丹后期的弟子组成一队,其它队伍岂不是要被秒杀。” “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了,大赛规定,凡组队参战的八名弟子中必要带有一名炼气期弟子,两名筑基弟子,并且,一队之中,要同时包含有七峰弟子,如果行进过程中有队友掉落,不只会影响最后的决赛,还会被扣除相应的得分。逐凤山之战,为得胜前三名所设奖品很诱人,而设立的目的,则是用事实告诉门中弟子,精诚团结有多么重要。” “师门长辈们用心良苦、高瞻远瞩……”外门弟子眼中闪动着热切的光芒:“若是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亲传,那该多好啊。” 内门弟子看了一眼陷入狂热妄想的外门弟子,摇了摇头,将即将到嘴边的关于成为亲传弟子的苛刻要求吞了下去,算了,孩子还小,就让他带着这样的梦想,努力奋斗吧。 精诚团结! 站在沼泽边的执事团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能做到这一点,于修士而言,实在是无比艰难。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陆叶一行人已是在沼泽中行进了十几公里,走过了最为轻松的一段路,到达了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湖边。 “净疏师兄,咱们怎么过湖?” 净疏师兄看着陆叶:“玄月,你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不知道,没有进山之前,每一步路,最好都是凭自己的力量前进。” 摸了摸手上有着纪录功能的玉牌,陆叶握了握拳,“净疏师兄,这湖有多大?” “南北长两千三百里,东西宽六百里。” 长长吸了一口气,陆叶看着白茫茫一片的湖泊,脑中飞快转动——怎么过去? 陆叶在想辙的时候,另外几位师兄师姐已经开始行动了。 归霁拿出一艘木船,“我划过去,有点慢,就先行一步了。” 陆叶傻眼了:“归霁师姐为什么不用飞剑?” “无人能在潜龙湖上飞行。” “为什么?” “此处湖泊有着奇异的吸力,但凡飞行之物,必会被吸入湖中,湖里有妖兽,会攻击渡湖的生物,因此,平日外门及内门弟子,从不靠近此处,而我们参赛,又必须从此处通过。” 净疏说话间,已在湖中行进了几千米的归霁遭遇了第一波妖兽的攻击,无数水箭从四面八方向着坐在船中的归霁射去,眼见便要将船射穿。 归霁一声大喝,所乘之船发出一阵微光,水箭尽数被挡,归霁不敢稍等,飞快划动木桨,向前飞射而去。 归安拍了拍三臣与郎申:“准备好了吗?” 三臣与郎申相视一笑,分别从储物袋中拿出早备好的木板,扔进湖中。 三人向着余下的队友一点头,成三角形,踩着木板,在湖中飞速前进,奇怪的是,没有一头妖兽攻击他们。 “那是妖兽最讨厌的一种树木,名叫瑞香树,散发出的气味会驱离大部分妖兽,这三个小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柳伸叹了一口气,“我太穷了,只能老老实实自己走了。”说完,脚踏水波,飞快追向前面三位队友,显然,他希望能借着归安三人的光,少受妖兽攻击。 乐正拿出一粒丹药,扔进湖中,不久,一头巨大的老鳖从湖中游出。 “以灵兽丹为酬,背我过湖。” 老鳖点了点头。 乐正跃至老鳖后背,向着湖中驰去。 岸边已经只剩下陆叶和净疏了。 陆叶指了指众队友的身影:“师兄,要不,你先走?” 净疏有些不放心:“实在不行,我可以带着你。”虽然,那样会扣分。 陆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木牌,咬唇想了想:“那,师兄,一会你帮帮我。” 净疏点头,准备去捞陆叶的腰,不想她却走至湖边,将一块肉干浸在湖中。 肉干入水不到一分钟,平静的湖面开始荡起巨大的涟漪,自近至远,无数妖兽冲向岸边。 净疏一惊:“师妹。” 陆叶冲身边的净疏摇了摇手,看向头颅簇簇的湖面:“我要过湖,以十块肉干为代阶,谁愿意驼我?” 一头身长长毛,凸鼻隆额,尖牙出唇,眼眶中只有眼白不见眼珠,面目无比狰狞的生物挤开众多水生物,出现在陆叶身前:“我来驼你。” 陆叶一惊,能口吐人言,这分明是一头元婴期妖兽。 自这头生物出现,湖中众多生物尽皆沉寂,而后转身消失在湖中,唯有一条头长尖角的玉色大蛇远远看着这边。 陆叶吐出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前辈是元婴期妖兽,晚辈不敢御使。”她听得很清楚,湖中生物都在说这头妖兽之恶,她可不敢把自己送进它的口中。 “小丫头,你以手中之物为饵,将我等唤出湖面,此时又想反悔?” 陆叶从袋中找出一粒灵兽丹,扔给这头可怕的生物:“劳前辈出湖,此丹赠予前辈。” 狰狞的生物仰头一口吞下灵兽丹,却仍然徘徊湖边,不肯离去。 陆叶咬牙,提高声音,“远处那位玉蛟前辈,劳驾近前可否?” 湖中两只生物同时一呆,它们谁都不曾想到,陆叶会有此反应。 玉色大蛇发出一阵又一阵吟叫之声,却与普通的蛇完全不同。 “晚辈曾在莽山之中,得遇一头黑蛟,也曾与一头有神龙血脉的黑蛇同行,故而听得懂你们的语言。” 完全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结果的净疏讶异地看向陆叶,懂得蛇语,这个师妹,可真不简单。 玉色大蛇游至岸边,那头黑毛怪兽一爪子抓向玉色大蛇,被大蛇一尾巴抽得退了一步。 对着黑毛怪物发出一声近乎嘲笑的高吟,玉色大蛇冲陆叶点了点头,又低吟了几声。 陆叶听后,点了点头:“可以。”而后看向净疏:“师兄,玉蛟加了十块肉干,说可以带我们一起过湖。” 净疏摇头:“师妹,你没见乐正师弟的大鳖都不曾载咱们吗?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过去。” “那师兄原本是什么打算?” 净疏笑了:“你忘了师兄可是出自藏书阁,平日所阅海量书藉,于修行或许没有多大助力,于旁门左道却是知道的很多。” 说着,净疏拿出一棵小草,放进了湖中,那棵草遇水即长,直长到两米大小,方才停住。 “这是产自靖国的水草,遇水膨胀,可形成天然的小舟浮于水中,要渡此湖,全无困难。” 陆中一笑,跃至玉蛟头上,与净疏齐齐向前驰去,湖底深处,那头黑毛怪兽潜踪匿迹,暗暗尾随。 “净疏师兄,为什么我找人询问逐凤山之战的详情,都没人说?” “这是师门规矩,逐凤山之战的详情,一直被列为禁谈内容,门中流传的,也只是各队进入逐凤山进行决战一说,事实却不只如此,如今你已成行,师兄倒是可以和你说说。” “逐凤山之战,不只是在争名次,更是在争资格。” “什么资格?” “参加百族大会的资格。” “啊?!” “百族大会,每百年一次,只要不曾结婴,便可参赛,只是,参赛后,生死勿论,淘汰率极高,因此,各门派为了不在百族大会上丢脸,便只能选择精英参赛。逐凤山之战,便是咱们门中选择的方式之一。” “还有别的什么方式?” “这个,就需要咱们赢了比赛,才能知道了。” 第43章 战兽 辽阔的潜龙湖面上,点点人影飞驰,无数妖兽在湖底追逐,有些是嬉闹的小型妖兽,有些,则是有心修士血肉的追逐者。 原本一马当先的归霁,很快便被归安等人追上。 归安、三臣、郎申脚踏木板,脚底微动,三人很快滑至木船之前,呈前一后二之式,于队首飞掠。 柳青掠波而行,紧紧尾随,只是,相较于轻松无比的归安三人,他额际已有了点点汗渍。 老鳖不喜归安等人脚下的瑞香木,本要绕开众人独行,被乐正所阻,因此,陆叶与净疏很快追上了乘鳖而行的乐正。 玉蛟发出一阵低吟之声,陆叶闻听,飞快从储物袋中掏出符籙,在身上贴了七八张。 “玄月,怎么了?” 净疏警惕地追问。 玄月拍了拍胸口:“玉蛟说那只黑毛怪兽在湖下尾随,让我做好防范。” 乐正转头,看了一眼几丈开外头顶着陆叶轻松在水面滑行的玉色长蛇,因为好奇,难得主动开口:“玄月,你所乘的是蛇还是蛟?” 陆叶伸手摸了摸玉蛟额前的尖角,玉蛟不适地叫了一声,陆叶吐了吐舌,赶紧道歉:“啊,抱歉,我养的龙獒头上也有尖角,平日摸习惯了,忘了你们忌讳这个了。” 玉蛟扭了扭脖子,没吱声儿。 陆叶掏出几块肉干,弯腰塞进了玉蛟口中,“道歉礼。” 吞下肉干,玉蛟这才发出一声悠长徐缓、明显心情很好的低吟。 陆叶喂得顺手,又给它塞了几块,一边塞,一边回答乐正:“玉蛟与一头黑毛怪兽同是这潜龙湖有名的霸王,玉蛟具蛟龙血脉,力量巨大,一身鳞甲防护力惊人,那只黑毛怪兽虽已至元婴期,却也不过和它斗了个半斤八两,以后随着玉蛟的成长,胜算将会越高,终有一天能完败黑毛怪兽。” 听懂了陆叶的称赞,玉蛟一阵摇头晃脑,明显心中十分得意。 际叶赶紧抱紧蛟头,以防被甩下去,手上一不小心握住了尖角,这一次,玉蛟倒是没再发怒。 乐正没再追问,回头警惕地看向周围一望无际的湖面,提防着陆叶所说的可能来自水面下的攻击。 净疏扶着草舟,一边在心里快速计算着众人的行程,一边做好了防备。 湖底深处,黑毛怪兽此时正驱逐着一大批水生妖兽,准备攻击湖面的一群人。 显然,同样是水生物的玉蛟与老鳖很快发现了不对,它们同时摆出了防御之式,玉蛟更是连声警告陆叶,有大量水生妖兽来袭。 陆叶急忙将玉蛟的发现告诉了净疏,净疏一声清啸,提醒了遥遥领先的另外五位队友。 归安等立即减缓了速度,缩小与净疏三人的距离,以免被分隔开来,各个击破。 攻击,来得几乎没有一丝征兆,无形的声波,借着水的传递,向着仍然在前行的八人袭至。 陆叶身上的符籙齐齐一亮,挡住了这次偷袭,只是却有近一半符籙的化作虚无,明显,其中灵力已消耗一空。 没等她观察队友的御敌之法,第二波攻击已经袭至,无数或大或小的水箭、水弹、妖丹甚至妖兽本体,自水下飞射而至,攻击却是较陆叶在岸边看到归霁遇袭的那次更加密集,攻击力也更加可怖。 身下虽有玉蛟挡住各种攻击,陆叶身上的符籙仍然因为零散袭至的妖兽撞击而再次燃尽。 有了一次经验,陆叶第二次布符籙阵时,比上次增加了一倍的用量,于是,再一波攻击后,她所布符籙阵抵住了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不过,很明显,来自湖中平日踩在脚底的蝼蚁的挑衅,惹恼了玉蛟,它将头伸进水中,借着水波,发动了威力强大的群攻之术——水龙吟。 水波荡漾,无形却带着巨大力量的攻击瞬间落在身上,无数妖兽被重伤,更有那离得玉蛟近的妖兽,直接翻了肚皮,死翘翘了,原本干净清澈的湖面,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血色,更有水生妖兽的尸体漂浮其中,将玉蛟攻击的威力,完全体现了出来。 只是,百密一疏,玉蛟在水中发动水龙吟,自玉蛟头顶向着蛟身滑下的陆叶,却被一道闪电般的黑影撞下蛟身,落入湖中。 “玄月!” 净疏一惊,自草舟一跃而下,嗖一声窜进了湖中。 乐正一声长啸,将这边情况通知了归安等人,等他再回头时,那头漂亮的玉蛟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 玉蛟火了,追着陆叶的气味,飞速在湖中穿行,心中发狠,今日定要狠狠揍一顿那头黑毛。 陆叶落入湖中,先是一惊,而后发现自己可以自由顺畅的呼吸,心中一喜,没想到花影莺衫居然能自动排开体外湖水,为她形成了一个薄薄的防护罩,让她完全不必分神去考虑水中呼吸的问题,只是,她很快发现情况不妙,自己居然是被湖边那头黑毛怪兽推着在水中飞速前行。 见到造成她落水的罪魁祸首,陆叶心中一恼,飞快掏出攻击符籙,直接挥向黑毛怪兽。 黑毛怪兽原本就是湖中生物,在水中移动起来无比快捷,陆叶的符籙却是没有落在它身上,被它飞快躲了过去。 “小崽子,把东西交出来。” 自觉已经远离了玉蛟那个老对头,黑毛怪兽也不想再浪费时音,扑向陆叶,一只被黑毛覆盖的前爪则伸向了陆叶腰间的储物袋。 陆叶明白了,原来这只怪兽是想要肉干。 心中是止不住的后悔,她怎么就忘了呢,野外不比宫中,她居然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地就轻易把肉干拿了出来,连师傅也不清楚的荒兽所制的肉干,明显是很容易引起妖兽垂涎之物,她却因为平日常用来当零食又常喂食灵宠,完全失了警觉。 飞速转动身体,躲过黑色怪兽的兽爪,陆叶悬停湖中,输人不输阵,冷冷看着黑毛怪兽:“你想抢动凤仪宫弟子?” “你是不是忘了,你虽是潜龙湖中妖兽,这潜龙湖却是凤仪宫属地?你就不怕凤仪宫派人前来灭了你。” 一声长笑,黑毛怪兽凶狠地挥爪拍向陆叶:“凤仪宫弟子?本尊我哪年不吃几十个凤仪宫弟子,今日吃了你又有何妨。” 陆叶一惊,却是再不敢迟疑,掏出巨剑,用尽全力,挥向那袭向自己的黑毛兽爪。 叮! 巨大的力量对抗,自兽爪与巨剑相交出传出,震荡着传向四周。 元婴期怪兽的一击,虽不是全力,却仍然使得陆叶如炮弹般被击飞,向着后方抛出,虽是金骨水内,到底修为尚浅,陆叶瞬间被重伤。 不过好在多食荒兽,陆叶的身体一直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抗击打力也远超普通修士,若不然,仅这一击,只怕就直接被怪兽拍死了。 有些意外陆叶居然抗下了自己的一拍,怪兽四肢一动,如影随行,追着抛飞的陆叶,准备直接将她撒碎吞吃入腹。 知道不能再和黑毛怪兽正面对抗,陆叶一边顺势飞退,一边掏出一张师傅赐予的符籙,祭了出去。 带着金色的光芒,陆叶祭出的符籙飞射向黑毛巨兽,黑毛巨兽故技重施,意图凭借水中超常的速度再次躲过符籙,可惜,这一次却没有成功,这张出自凤仪宫主之手的攻击符籙,直接射入了黑毛巨兽因着狰狞尖牙而无法合拢的口中。 “吼——”一声痛苦的嚎叫,自黑毛怪兽口中发出, 自身体内部升起的剧痛,使得黑毛几欲发狂,明显,它已经被符籙重伤了。 “该死的小崽子,我要吃了你。” 被一只没看在眼中的人类幼崽所伤,黑毛怪兽出离了愤怒,挣扎着,再次扑向陆叶。 陆叶瞪大双眼,双手飞快挥出八阵符的最后一张,手上灵诀一引,将早已布置在水中的其余几枚符籙齐齐引动,将凶残的黑毛怪兽困在符籙阵中。 只是,陆叶非常明白,此阵不可能困住元婴期妖兽太久。 果然 ,很快,她看到八张符籙开始燃烧,明显,其中的灵力就要消耗尽了,而这种中级符籙,仅仅将黑毛怪兽困住了几分钟而已。 当然,陆叶不会知道,她所绘符籙的功效其实远超一般的符籙,因为她体内一直所流转的都是元力,绘符时导入符中的自然也是元力,故而,此时才能困住元婴期的妖兽。 是继续用符围困怪兽,还是激发玉牌,退出逐凤山之争? 手里再次掏出了符籙的陆叶,此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符籙燃尽,怪兽脱困。 陆叶的手已落在了手腕的牌子之上,只要她轻吐灵力,这只玉牌便会形成一个保护罩,界时,别说是一头元婴期的怪兽,便是化神期妖兽也不可能伤到她。 “孽蓄,尔敢!”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飞剑,重重斩在黑毛怪兽的身上,完全被怒火烧昏了头脑的黑毛怪兽被击得远远飞出。 “吟——”一声长吟,抛飞的怪兽被一条早就等待着的白色长尾狠狠抽在腰上,却是抽向了陆叶所在的方向。 早已挡在陆叶身前的净疏御使飞剑,准备再次给那只被玉蛟抽回来的黑毛怪兽狠狠一击。 肚中进了一枚符籙,吃过了飞剑之苦,又被玉蛟重伤的黑毛怪兽,四肢努力挣动,稳住了抛飞的身体,飞速一躲,躲过了攻击的飞剑,也不敢停留,全力向着湖底潜逃而去。 到底是元婴期妖兽,真要逃跑起来,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黑毛怪兽便完全消失在了两人一蛟的视线之中 玉蛟游近陆叶,潜至下方,顶着陆叶向着湖面上升,净疏紧紧跟随在侧,游向湖面。 湖面,因领头的黑毛怪兽逃走,其余围攻的妖兽也很快被归安等人驱离,正商量着准备去寻找陆叶与净疏,却见两人一蛟自湖中浮出,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小玄月,一阵风就把你吹进了水里,可要快点长才成呢。”三臣笑呵呵打趣陆叶。 陆叶笑了笑,想要说话,只是,话还没出口,忍了半天的血气终于冲口而出,“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玄月!” 众人一惊,飞快靠了过来。 陆叶趴在玉蛟头上,虚弱地摇了摇手:“没事,只是震伤了内腑。” 乐正仔细观察过陆叶的神色后掏出一瓶丹药,扔给陆叶:“对症的。” 陆叶也不推辞,打开玉瓶,吞服了一粒丹药,稳住了伤势。 净疏到底不放心,把着玄月的脉门察看了一遍,“内腑重伤,好在有玉蛟,后面的路也不须动用灵力,咱们先过潜龙湖,到了岸边再为玄月疗伤。” 队长即已做了决定,全队自无异议,众人再次在湖面飞速急掠。 因为此前一战波及甚广,湖中妖兽大抵都不敢再轻易攻击,后面的路上倒是没再遇到妖兽阻拦,众人一路畅行,不久后便到达了潜龙湖岸。 掏出一大袋肉干倒进玉蛟口中,陆叶伸手摸了摸玉蛟低下的头颅:“先前在湖中,谢谢你赶来救我。” 玉蛟吞掉口中比此前说好的酬劳多了几倍的肉干,低头对着陆叶吟叫了几声。 陆叶听了玉蛟低吟,忍不住笑:“以后我会来找你玩儿的。” 玉蛟又发出一声长吟,回身潜进了湖中。 归霁脸色有些怪异地看着陆叶:“乐正师弟那只老鳖是百草堂弟子放养于此的,你又为什么能驱使妖兽?” 陆叶笑了笑, 想要开口说话,只是,胸中一痛,嘴角再次涌出了鲜血。 净疏一把抱起陆叶:“先找个地方让玄月疗伤。” 此前众人也来过逐凤山,倒也知道地形,听净疏这话,迅速提供了几个适宜疗伤之所,净疏从其中选了一个最近的,众人便飞掠而去。 归霁瘪了瘪嘴,虽然不甘心,却仍然快步跟了上去。 第44章 共生 逐凤山脚下一个普通的山凹之中,生长着一种名叫闻琴香的土黄色野草,繁茂的闻琴香贴着土地生长,远远望见此处,便似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闻琴香有一种奇异的特性,但凡有周围有杂音响动,就会散发出臭气,当这种臭气只有一缕时,人们皱皱眉也就过去了,可当无数株闻琴香同时散发出这种臭味——不只是人类,妖兽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除了某此不会受臭气影响的生物会在特定的时间来此,平日,这里便是一处人兽绝迹之地。 此时,这片山凹之中,伴着悠扬婉转、舒缓如流泉般流淌的琴声,陆叶一行人走进了山凹。 “闻琴香,闻噪音而臭,闻琴声乐音,却会散发怡人的香气。” 知道不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众人愉快地各自找好位置,归安奏琴,净疏警戒,在阵盘形成的防护圈中,陆叶等人盘膝而坐,恢复着潜龙湖之战中或轻或重的伤势。 半个时辰后,陆叶睁开眼,此时她所受的伤已经痊愈。 “玄月师妹,我们不赶时间。” 陆叶眨了眨眼,明白了净疏的意思:“净疏师兄,我的伤势都已经好了。” 净疏认真看了一眼陆叶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逞强,便闭目调息。 一刻钟后,众人走出山凹,陆叶笑眯眯摸着储物袋,她挖了十几棵闻琴香,准备拿回去调戏玄微师姐。 飞驰在山岭之间,众人很快到达了一个分岔路口。 陆叶见前一队人走向了右边,净疏却领头向左边那条道走去,有些疑惑,便问出了声。 归霁哼了一声:“他们只有七个人。” “哦?” 归霁瞟了陆叶一眼:“后面的路,你最好能坚持久一点,别轻易放弃,免得连累我们要走更难的路。” 陆叶挑了挑眉明白了,“如果整队八人,没有人放弃,到下一关时,就选更好的路走。” 归安安抚地冲陆叶笑了笑,“如果遇到危险,退出也没关系,玄月小师妹尽力就行。” 陆叶笑眯眯点头:“嗯。” 归霁哼了一声,撇开了头去,她就不明白,归安师兄怎么这么关照玄月,真是太讨厌了。 穿越重重山碍,众人到达了一处幽谷之前。 谷前山壁之上,写着两个龙凤飞舞的古体大字:天阵。 众人停下脚步。 “天阵谷,是天然形成的阵式,谷中有毒花毒虫,也有寒溪音壁,八人入阵,每人会面临一种攻击,或音惑、或毒气、或妖兽……大家千万小心。” 此次,不仅陆叶心里紧张,就连乐正与柳青也提高了警惕。 缓步入谷,不过一个眨眼,陆叶便失去了七位师兄师姐的身影,好在早有心理准备,陆叶深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向前走去。 深谷幽密,光线自头顶而下,将唯一的一条路照得很清楚,路的两边,幽暗的石壁下,生长着无数色彩艳丽惑人的野花,仿佛一个个妖娆舞动的女子,引人入胜,不忍离去。 陆叶努力压制自己想要采摘的*与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念头出现的瞬间,前路消失。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陆叶飞快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谨慎地仔细观察了一遍来路,确认不会出现什么攻击后,陆叶再次转身。 陆叶双眼圆睁,惊诧地看着出现在眼前那片广阔无际的花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前她不过是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漫画,怎么一转头的功夫,唯美的漫画场景就真的出现在眼前了! 是幻象! 这一点是肯定的。 不过,怎么破除幻象呢? 仔细观察着这片花海,陆叶眼睛一亮,原本不存在于漫画女主人公头上的头饰,那个绒球,是怎么出现的? 那么,这可能是破绽吗? “嗨,你是什么妖兽?” 陆叶冲那颗绒球喊了一声。 趴在女主人公头上的绒球一动不动。 陆叶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掏出先前采的闻琴香,在上面撒了乐正见她采草后专门给的药粉,然后,团吧团吧扔到了绒球旁边,又大喊了一声。 刚采下不久的闻琴香,还保持着最好的活性,陆叶一声大喊,闻琴香立马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乐正给的药粉,更加强了这股臭气,便是早有准备的陆叶,也一时之间被臭得有些头晕目眩。 “叽——”柔嫩凄惨的一长串尖叫声中,不只绒球骨碌碌从女主人公的头顶滚动了下来,便是那个一直背对着陆叶的女主人公,也瞬间分解,变成了无数只绒球,四散奔逃。 幻象一阵阵扭曲,却出乎意料地维持住了,只是,漫画中的花变了样,全成了她此前在路上中看到的那些毒花。 还是幻象? 当然不是! 想起绒球的那一阵尖叫,陆叶吸了一口气,自储物袋中掏出巨剑:“绒球布置的幻象已破除,如今这些既然是真实存在的毒花,那么,便只能砍出一条路了。” 因为还只是炼气期,陆叶无法御剑,便只能持剑而行,挥剑砍向那一朵朵美丽的鲜花。 手起、剑落、花瓣散碎,落红满地。 一路走,一路砍,陆叶所经处,一片残花败草之境,所谓心如铁石辣手摧花,大抵如是。 一片花海之中,一条由花瓣组成的道路在陆叶身后延伸,走到花海正中时,陆叶突然感觉有些不妙——身体之中,元气的运转开始变得缓慢,而她的四肢,也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紧紧咬着唇,陆叶坚持着前行,并且,减小了攻击的范围,只是,显然已经晚了,空气中浓浓的花香已经侵入了她的每一个细胞,陆叶,倒在了花海之中。 花海一片沉寂,过了盏茶工夫,似乎确定了陆叶确实失去了意识,花儿们开始移动,围向倒地不起的人类修士,消失的绒球也再度出现,跑了过来。 众花齐聚,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的花朵齐齐上拔,离开了土地,当花根完全暴露后,一头头奇怪的生物出现在阳光之下——软趴趴、泥土色、果冻状的圆球。 绒球们冲圆球叽叽直叫,圆球齐齐抬头,小小的圆形头颅发不出声音,唯有方向一致,全都看向陆叶的方向。 绒球们很生气,一阵蹦跳,圆球们很坚持,最后,更是直接想要突破绒球的包围圈,爬到陆叶的身上。 “原来是和毒花共生的妖兽群啊。” 陆叶坐起身,甩袖拂开身周已经靠近她的顶着毒花的圆球:“真遗憾啊,不能成为你们的养料,不过,如果你们再不退下,我就要洒水了。” 绒球在陆叶起身的瞬间,便选择了逃离,它们滚动着,飞快消失在花海之中,唯有那些顶着毒花的圆球生物,仍然不肯离去。 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些圆球生物无法沟通,陆叶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张敕水符,向着空中挥去。 绵密的雨,自空中洒落,毒花被雨水一冲,毒液四溢,流向下方它们寄生的泥土色圆球,渗了进去。 如同冰雪遭遇烈阳,果冻状的圆球被毒花的毒液渗入身体,立马被腐蚀,开始慢慢溶化,最终,化成了真正的泥土,而它们头顶的毒花,则倒伏在泥泞之中,失去了寄生之所。 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变化,看呆了始料未及的陆叶,她虽然最后听到绒球用水威胁毒花寄生的圆球,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毒花寄生于圆球之上,靠着圆球提供生长的养份,圆球依赖于毒花的毒性进行捕猎,却又天生受制于花粉,花粉遇水,渗入圆球体内,圆球便随之溶化。 该说什么呢? 相生又相克,完美的演绎。 回过神来的陆叶,终于发现泥泞已经向着她处之地漫延,急忙从储物袋中掏出阵盘摆好,放入灵石,启动了隔离阵,这片空地,便被隔离了出来,陆叶双腿盘,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脑子里,仍然是关于三种小生物的思索。 一场雨水,洗净了谷中浓郁的花香,隔离阵中盘坐的陆叶,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片天地,从初始便不公平,有天生可修炼的修士,也有不具灵根的普通人。 强大的修士,可任意决定普通人的生死,普通人,又该怎样生存于世间? 唯有结群而已。 弱小者,结群而生,互相容让,互相扶助,于这强者无数的修者世界,挣得一片生存之地……这世上,原本没有绝对的弱小,当弱小达到一定的数量,同样会产生恐怖的力量……只是,这种力量不能分散,分散,便不再让人畏惧。 若不是从想要先吸食修士灵气的绒球口中听到对同伴的威胁,身中花毒的陆叶,要如何从这布满整片山谷的花海中脱身? 谁能想到,长在泥土里的植物,会怕水! …… …… 无尽的元气,源源不断向陆叶的身体内涌入,中丹田内,五色的灵台悠悠转动,有一种神秘的气息在其中产生。 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一年来所有开拓出的隐脉内,元气涌动,飞速流转。 波! 一声轻响,某种无形的壁障破除,陆叶轻松突进炼气八层。 山谷上空,元气仍在聚集,陆叶体内,拓宽的经脉再次变得空荡,自然而然继续吸纳着涌来的元气。 …… …… 陆叶睁开眼,此时,她所中的花毒已完全被驱除,因此,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花香之气,便连此前因受伤而仍然留存不曾发现的瘀血也随之排出体外。 从不曾体味过排毒一事的陆叶被身周围怪异的味道熏得一滞,飞快取出一张符籙拍在身上。所有污秽瞬间被驱离,陆叶的整个身体再次变得洁净清透。 在腿脚之上贴上轻身符,陆叶如羽毛一般飘身而起,脚尖轻点泥泞一片的谷中土地,便飘飘悠悠向着前方飞去。 半个时辰后,终于走出谷口的陆叶,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净疏七人。 “呦,闯一次天阵谷,玄月小师妹居然就进阶了。”三臣笑嘻嘻靠了过来,伸手捏了捏陆叶头上圆圆的发包,话说,总看到归安师兄摸玄月小师妹的发包,他其实也早就想试试手感了,这次,终于让他抓住机会了。 白了一眼笑得一脸猥琐三臣,陆叶一脚踢了过去。 得偿所愿的三臣一蹦,跳到了归安身边:“玄月小师妹,你这样区别待遇,师兄好伤心啊。” 陆叶生气地指了指头上的包包头:“我不区别待遇,你给我把头发包好。” 看着陆叶头顶因为他的捏巴,已经变得不再对称的两个发包,三臣张口结舌,话说,他不会梳小孩子这种包包头啊。 冲着蔫了的三臣哼了一声,陆叶跑到净疏身边,冲着净疏甜甜一笑:“净疏师兄,帮我梳头。” 净疏一愣,而后失笑:“好,师兄帮你……不过,你怎么知道师兄会梳小孩子的这种包包?” “凌织师姐说的。” …… 第45章 采摘 一只松鼠样、婴儿拳头大小的动物从脚边跑过,玄月的脚步顿了顿。 “玄月,你不会连一只谷鼠说什么也能听懂吧。” 玄月抿唇回头冲归霁笑了笑,一声没吭,快步追上净疏,净疏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聪明的小师妹,这么快就发现端倪了。 归安唇角含笑,却眯了眯眼。 随时注意着归安的归霁看到他这个表情,瘪了瘪嘴,老实了。 玄月紧跟着净疏,因此,当攻击发生的时候,她完全被突视了。 一道闪电般的剑光,袭向净疏的脖颈处。 净疏临危不乱,手上剑诀掐动,御使自己的飞剑挡住了这道偷袭的剑光。 与此同时,队伍*余六人齐齐遇袭,唯有玄月,成了漏网之鱼。 “黄绍,没想到你们倒走到我们前面了。”净疏又挡住了剑光的一击,目光,却扫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壁:“怎么,你们队的炼气师弟折在了潜龙湖,便来抢我们的队员?” 陆叶手上的符籙一顿,净疏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身影从一块生着绿苔的石壁后面转出,那是一个身着亲传弟子袍服、面色黯黑、高大强壮的青年人。 “净疏,你打不我。” 净疏再次挡住了一击,只是,很明显,他的头顶的飞剑在微微颤动,额上也渗了些微薄汗。 “黄绍,根据规则,你确实可以抢我们的队员,不过,你也别忘了,我的队员有拒绝的权利。” 黄绍一点也不曾受影响:“能跟着一个更强的队伍,谁会不愿意。” 净疏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不如你问问玄月师妹自己?” 黄绍的目光微动,目光挪到玄月身上:“玄月师妹,根据规则,两关后,你有机会重新选择更强的队伍同行,如今净疏是打不过我的,其余的人……”黄绍示意玄月看向捉对厮杀的其它几对亲传弟子:“很明显,你们队里的队员,和我队队员只能勉强打个平手,怎么样,加入我的队吧。” 玄月摇了摇头:“黄绍师兄,我娘说过,从一而终的女子更招人疼。” 从一而终的女子? 玄月师妹的娘亲是世俗界的凡人? 黄绍的脸色微滞,却仍然不肯放弃游说:“玄月师妹,后面的几关,会更加艰难,跟着我,你才能走得更远。” 玄月想都没想:“我想跟着净疏师兄。” 黄绍脸一黑:“玄月师妹还小,不懂得趋利避害,师兄就不多问你了。” 陆叶嘴一瘪,“黄绍师兄,你再欺负我,我哭给你看。” 黄绍一僵,快速扫了一眼瘪着嘴、眼泛泪光眼看就要哭出来的玄月,脚下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招回了飞剑。 “俞国宝,你们六个人都住手,让他们过去。” 黄绍队里的人迅速抽身,退到了路旁。 黄绍冲净疏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净疏笑了笑,伸手赞赏地摸了摸玄月的头,“咱们走。” 玄月冲黄绍扮了个鬼脸,从他身边快步跑了过去,笑嘻嘻跟上净疏。 …… …… 凤仪宫中,一群正看着实况转播的宫主、峰主、长老齐齐失笑。 “宫主,你这小徒弟,还真是顽皮啊。” 凤仪宫主一手托着下巴,唇角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也就是师兄们让着她,若不然,有她苦头吃的。” 术峰的白石真人看了一眼再次躲进绿苔石壁后的黄绍,有些怒其不争:“黄绍这小子,直接下手抢就得了,还真被净疏一句话给限制住了。” 法峰清阳真人一声冷笑:“抢?你信不信,黄绍要真下手抢,那小丫头绝对不会站在一旁看戏。”点了点影壁上玄月一直夹在食指二指之间的符籙,“看到没有,在湖底击伤元婴期豕兽的却邪卫真符,这小丫头掏出来后就一直没放回去。” 白石真人摇头:“这等接近高级符籙攻击力的符籙也随便拿给弟子玩儿,宫主,你也太宠着这丫头了。” 凤仪宫主哼了一声,“那是玄月自己绘制的。” “什么?” 一群含笑看戏的真人齐齐扭头。 凤仪宫主一脸得意地靠在凤椅扶手上:“看吧,后面你们还能看到更多玄月所绘的中级符籙。” …… …… 一群密密麻麻栖息在山壁各处洞穴之中的妖兽、唯一连接两处山壁的践道,通过践道,进入对面的山体,这是第三关。 净疏的飞剑在头顶上空不停盘旋,与归安等人将乐正、柳青和玄月护在了身后。 “这一关,无法取巧,只能硬闯。”净疏一声轻喝,八人齐齐飞速向前掠进。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崖壁各处洞穴之中飞出无数妖禽,齐齐振翅,从山壁之上,向着八人俯冲而来。 践道四周,天下地下,顿时被无数妖禽围住。 一只黑色的利爪迅猛地抓向玄月,玄月一声轻喝,一张闪现着红色光芒的符籙自她手间射出,击飞了那只突破了众师兄防护圈的黑色妖禽。 如同一个信号,自这只妖禽之后,无数长着利喙、黑爪名叫黑爪鹫的妖禽如箭雨般源源不断出现在玄月的上空,前方,净疏的飞剑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黑爪鹫,后方,是归安,左右,是三臣与郎申,归霁四处接应,柳青、乐正和她一样,用尽全力,应对着来自上方的袭击。 因为人小个矮,玄月在一群人里,是被保护得最严密的。 “不要停。”净疏奋力运转飞剑,扫向头顶,“快跑。” 玄月咬紧牙关,手上不停射出飞符,脚下幻影步踩动,在众人围成的狭小空间里一边尽力躲避着那些伸向她的利爪、一边全力追赶着净疏的步伐。 “哧!” 一声轻微的裂帛之声,在黑爪鹫刺耳的叫声中传入陆叶耳中。 百忙之中转头,玄月一眼便看到了身旁乐正胸前殷红的血迹。 “乐正师兄,你还好吧?” 乐正哼了一声,却没空回话,他和柳青跟在玄月身后,因为离得净疏更远,所受到的攻击也更大,一不小心,便被黑爪鹫所伤,所幸他穿着护体法衣,若不然,只这一下,就要重伤。 “啊!” 一声痛呼,柳青扎着的道髻被黑爪抓散,无数头发自空中散落。 “玄月小心。”乐正的眼睛猛然睁大。 玄月根本没敢转头,直接和身一滚,骨碌碌滚到了净疏脚边,头顶,一声尖锐的风音掠过。 没有片刻停顿地从地上弹起,玄月发狠地掏出一把符籙:“五木聚,承日阳,祝融火,着!” “蓬!” 无数火点,射向玄月的头顶上空,黑爪鹫因身具钢羽,从不畏火,因此,也没有任何一只躲避这些小小的火点。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攻击八人的黑爪鹫群哄然乍开——空中,无数火球奋力跃动,只是,随着火势越来越猛,那些跃动的火球最终羽化坠落。 趁机冲过最后一段山涧践道的八人冲进山体中的隧洞,各个扶着岩壁,一阵狂喘。 净疏抹去额上的汗滴,惊叹地看着玄月:“玄月小师妹此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玄月心疼得手直哆嗦:“师兄,我的五木符全用光了。那是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画出来的,呜,全用光了。” “噗!” 几位师兄齐齐喷笑,就连归霁都扭曲着一张脸转开了头去,实在不能怪大家,只是,此时的玄月一脸黑灰,如同一只小花猫一样,头上还粘着几片羽毛,偏偏她还因为心疼皱巴着一张小脸,那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难禁。 “师兄?”玄月控诉地看着几个笑喷了的师兄,心里无比郁闷。 净疏努力压制着胸腔里的笑意,作势瞪了几个师弟一眼,示意他们收敛点儿。 “玄月师妹的五木符用光了?” “嗯。”陆月吸着鼻子,委屈极了:“师兄,你们刚才在笑什么?” “噗……哈哈……” 完了! 净疏闭眼,捂着脸,坐倒在地,双肩不停地颤动。 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师兄们,玄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飞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镜子…… 琉璃镜中,一个头顶着羽毛,只有睛睛与牙齿还能看清楚的黑人,正傻乎乎冲着她眨眼。 玄月有些发懵,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玄月的表情,惹得几人又是一阵闷笑,不过,相比起此前的大笑来,这几个没意气的家伙,也算收敛的了。 嗍着嘴,飞快用湿毛巾把自己的小脸擦干净,又把头顶沾着的绒毛拍干净,对着琉璃镜,反复确认了自己再没什么不妥后,玄月顶着一张重新变得可爱漂亮的小脸,冲众人翻了个白眼儿:“讨厌!” 净疏咳了一声,瞪了一眼几个尤自闷笑的师弟:“好了,都别笑了,抓紧时间采摘碧苔花。” 归安唇角带笑,伸脚踢了踢三臣与郎申:“赶紧起来。” 唇角轻翘的柳青看了一眼还嗍着嘴的玄月,转头当先爬上邃洞的石壁,采摘生长在缝隙间只有小拇指大小的绿色碧苔花。 净疏伸手拉起还在生闷气的玄月,“碧苔花生长在幽暗的岩壁缝隙,每三年才有机会采摘一次,玄月师妹快别生气了,多采一些,回去后还能换自己喜欢的东西。” 玄月小嘴翘得高高的,“净疏师兄也是坏人。” 净疏眼中笑意流转:“好,净疏师兄是坏人,玄月不生气啊,快动手,别让那几个坏师兄们把碧苔花都采完了。” “都采完,不给坏蛋们留。”玄月咬着牙,蹭蹭蹭,抢在几个师兄前面,快速在岩壁上爬动,力争以最快的速度将碧苔花采完。 众人也不和她抢,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到处跑,好些碧苔花都没发现。 “……碧苔花,生气浓郁之处或有生……炼制补魂丹的三种主材之一。” 脑中掠过的这段信息,让玄月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本来赌气的采摘,味道顿时就变了,她更加仔细地查看着每一条岩缝,在绿色的苔叶中搜寻着那一粒粒小小的花苞,力求不漏掉一棵,家里,陆鹏还等着她送补魂丹回去呢,她又如何能不郑重。 而且,这面山壁,有着无数的黑爪鹫山洞,不知道那些山洞里,有没有碧苔花生长…… 一条邃道寻到头,众人都是收获颇丰,玄月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快步跟上了自己的小队。 在一棵有着标识的巨大古木前,玄月按照众位师兄的指示,趴开了掩盖着的厚厚的落叶,钻进了位于树根处的一个树洞之中,这里面,栖息着十几只透明的、看起来体态无比轻盈、如同海中水母一样的蘑菇状生物。 玄月小心翼翼伸手捧起一只,轻轻用手抚摸蘑菇的柱体,那只蘑菇的身体一阵收缩,而后,便从伞状的蘑菇头上脱落了许多小孢子,等它将头上的孢子脱完,玄月才将它放回原位,树洞中其余的十几只蘑菇,玄月一只也没放过,如法炮制地将它们的孢子全都小心地收集了起来,而后,才退出了树洞。 走出树洞,看着避得远远的几位师兄师姐,玄月这才明白为什么此前黄绍要抢夺别队的炼气期弟子,盖因这种生长在古木之中的灵蘑,虽有灵性,却又不是妖兽,偏偏它们对于修士的灵压十分敏感,只要炼气期以上的修士接近,必会遁入树体之中,让人无法采摘。 “净疏师兄,第四关是什么?” 净疏的手指朝众人头上指了指:“天色已晚,且休息一夜,明日再行。” 第46章 魔狱 黎明,空幽的深山之中,声声啾叫,百鸟齐鸣;清晨的阳光,自树叶的缝隙间射入,落在地面,闪射出星星点点光芒,与繁茂林木间蒸腾的雾气一起,映补出迷蒙如仙境般不染一丝尘俗的超凡美景——不似人间,不在人间。 玄月八人自一夜的调息中醒来,简单的收拾后,走出休息了一夜的山洞。 仍然是净疏领头,归安断后,八人迅疾如奔马,轻捷如灵猴,在山涧峦障中快速跃动,向着逐凤山深处行进,偶有觅食的妖兽迎头撞上八人,必会有一番争斗,而越是山的深处,妖兽的等级越高,争斗也越加激烈,直到将一头元婴期的妖兽围攻耗死,伤痕累累的八人才终于找到了建在深山里的一处宫殿。 幽冥石筑成的宫殿,龙涎木的雕梁飞檐与大门,宫殿前,两头体形威猛、挺胸怒号的赤玉貔貅守卫在大门左右,威风赫赫,气势凛人,更为这处与凤仪八峰建筑风格炯然有异的宫殿,凭添肃穆凛然。 八人走过宫殿前长长的石阶,走近宫殿,正要向九米九高的大门走去时,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大门前。 “玉牌!”飘渺却极冷漠的声音,自整个身体都被罩在黑袍之下的人口中传出,这个人唯一露在外面的脸,冷凝如玉,却又如一张面具一般没有一丝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看向来到宫殿前的几人。 黑袍人的突然出现,让曾经来过此处的净疏、归安、三臣与郎申几人没有一丝意外,他们谁也没多话,神情镇定地将手上的玉牌摘下,递给黑袍人,同队其余四人见此,也自觉地摘下了腕上的玉牌。 黑袍人接过八枚玉牌,转身将其放在了大门左边貔貅抬起来的前爪之上。 一阵灼亮的光芒闪过,八枚晶莹的玉牌顿时变成了晦黯的黑色。 将玉牌还给八人,黑袍人回身双手撑门,用力推开大门其中的一扇,而后便如来时一样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净疏与归安提脚走进大门,玄月等人急忙跟了上去。 走进宫殿,玄月与其余第一次来的三人同时一怔,这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只是,这处宫殿也是完全空荡的。 “砰!” 一声巨响,众人大惊之下齐齐回头,却见那扇被黑袍人推开的宫殿大门已严严实实地合拢,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师兄!”归霁受惊之下,再也忍不住,看向她身旁的归安。 归安脸上的笑容此时已完全褪去,脸上是玄月从不曾见过的凝重:“这里,才是逐凤山征战的入口。” 啊! 从不曾来过的四人齐齐傻眼。 净疏抬脚向着右边走去,玄月二话没说,快步跟了上去。 右边的墙壁上,凿了八个石孔,每个石孔里,都放着一个储物袋,净疏随手拿了一个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黑袍,穿在了身上。 玄月眨了眨眼,动作迅速地取了净疏旁边那个石孔里的储物袋。 这是一个无主的储物袋,里面除了一件黑袍,还装着些食水、伤药、武器以及面具。 玄月没有迟疑,拿出黑袍穿在了身上,拖地的黑袍在玄月穿好后,自动缩小成了适合她的尺寸,玄月快速做了几个违逆人体极限的伸展动作,体外的黑袍没有给她带去一丝束缚,显得极其柔韧。 “好东西!”玄月有些兴奋:“净疏师兄,这是什么?” “这是魔蝶吐出的丝织成的法袍,能完全掩盖修士的气息。”净疏见众人全都穿好了法袍,长长吸了一口气:“接下来,我要讲的,你们要听清楚,不要有一点遗漏。”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净疏的身上。 “进入这处大殿后所知道的、以及将要发生的一切,回去后,跟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净疏的目光从四个第一次到达这处隐于逐凤山深入宫殿的师弟师妹脸上掠过:“这是唯有参予逐凤山之战的亲传才会接触到的绝密。” “是,我们回去后不会提起。” 净疏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魔狱……” 魔狱,囚魔之狱。 魔狱内,不只囚禁了魔,还囚禁着魔修,生活着许多非自愿身染魔气的修士,那里,由修士控制,但,同时也是魔修们最想要潜进去的地方——他们去那里,为的是寻魔。 详细介绍了魔狱中的情况,确定师弟师妹们都准备好后,净疏激活了传送阵。 一阵毫光闪过,大殿里的八人同时消失。 …… …… 黯淡压抑的天空下,一座巨大的拱门屹立在天地之间,两个如同鲜血浇铸而成的血红大字,深深地嵌在其中,这里,是魔狱! 荒凉、冷寂、阴暗。 这是魔狱给玄月的第一映像。 与玄月对于狱之一字的理解完全不同的是,这里不是一座建筑物,而是一个世界,一个与修士所处元气充沛的世界完全不同的荒寂世界。 八人陡然出现在魔狱的大门之处,远处,幽暗之中,有细微的动静传出,那些响动小心翼翼,无比慎重,将这片世界的诡密气息,在初初到达之时,便传递到了众人的心中。 在大殿中早已被交待了进入魔狱后的注意事项,戴着面具的玄月将自己深深的藏进了兜帽之中,一声不吭跟在净疏师兄的身边,快步掠进了魔狱的大门。 “唰!” 一道凌利的刀光突然出现,向着矮小的玄月当头劈下。 玄月一旋身,衣袍之下的巨剑重重挥出。 “咣当!”刀毁。 “噗!”人断。 “砰砰!”断成两截的人体摔落在地。 一阵抽气声自幽暗中传出,片刻后,无数细碎的声音急速远去,不用多想便明白那是知道没有便宜可捡的生物在快速退去。 “嗖!嗖!嗖!……” 八人齐齐抬头,空中,一个背生双翅的怪物向着地面飞快地发射着绵密的箭枝。 叮叮叮叮…… 绵密的金铁交鸣之声如雨点般响起,短短几秒,几千枝铁箭被净疏全数扫落。一击失手,双翅怪物转身飞速逃遁。 一道剑光,划破长空,自几千米外的双翅怪物身上划过,而后飞回归安身边。 双翅怪物又向前冲了几十米,突然开裂,无数喷溅的血液自高空洒落,几片尸骨,飞速掉落,重重撞击在坚硬的地面。 “飞剑!” “金丹!” 惊呼声后,幽暗之中,再次响起无数逃遁之声,从那密集的程度来看,这一次,比先前逃走那批数量更多。 八人没有停留,保持着飞掠的速度,从这片荒寂的平原上,向着遥远的地平线奔去。 八人的身影远去,魔狱大门处,无数黑影自幽暗中窜出,奔向两具残尸倒落之地。 断刀、箭枝被捡光,两具尸体,迅速被扒光。 又过了盏茶时间,那两处地方,不只骨头没剩下,连血迹,也看不到一滴。 魔狱入口处,再次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似乎此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景。 奔行了几百里,众人停在了一块突出地面几米的巨石之上。 玄月喘着气,趴在巨石边沿,一阵狂吐。 “八,你还好吧。” 进入魔狱前,众人以修为为序,定下了代号,净疏一,归安二,三臣三,郎申四,归霁五,柳青六,乐正七,玄月八。 “没事。”玄月力持镇定,可出口的声音仍然带着颤抖,她自储物袋中取出清水漱口,此前握剑的那只手,也哆嗦着,不再有往日的平稳:“总要过这一关的。” 见玄月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净疏不再多言,盘膝而坐,一边调息,一边警戒。 终于压下胸口的翻涌,玄月盘膝坐到几人身边,心中飞速念动着《玄女经》内炼气及筑基期的法诀,转移心神,以期在最短的时间里渡过第一次杀生的恶心不适。 这里不是山清水秀,有着师傅师姐庇护的凤仪宫,这里是残酷的魔狱,同队的师兄们虽然会尽力护着她,但是,她却不应成为累赘,拖累同门,那很可能会让同门和自己送命。 过了十一年安乐平静一心修炼的生活,前世挣扎求存时的拼劲、狠劲并不曾离她远去,弱肉强食是现实,她没有脆弱到无法承担生命之重。 看着玄月很快的平复了心绪,并且进入了冥想之中,净疏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惊讶,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被养得娇滴滴、甜蜜蜜的小师妹,居然如此快的便调整了心态,不仅在魔狱入口时杀伐果决不曾有丝毫手软,到了此地放松下来后,也只是趴在岩石边上狂吐。 既没有哭闹,也没找人撒娇,更没有畏惧退缩,即使不适,却仍然咬牙挺了过来。 玄月首次杀生后,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几位同队的师兄都很满意,修为差点没关系,如果心性再差,在魔狱中就真的很可能成为拖累了。 归霁的心绪有些复杂,此前她一直没将玄月看在眼中,一个成天缩在师傅羽翼下撒娇卖痴的孩子,虽然资质很高,却心思简单,性情柔软绵甜,还有些愚钝,她当然很难把她当回事,只是,进入魔狱后玄月的表现,却让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忌惮——曾经,她十一岁时,可没玄月这样果决。 果然是天生的修士么,即使被娇养,骨子里仍然藏着冷酷与狠辣。 半个时辰的休息后,八人再次起程,玄月仍然紧跟在净疏身边,只是,队里的气氛却有了一丝不易查觉的变化,那些曾经认为玄月还是一个弱小孩童的想法,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点改变,他们看向玄月的目光里,也带上了一点肯定,无疑,这样的变化,对于此后的魔狱之路,只会有好处。 又奔行了几百里,众人进入了一片沙海。 一眼望不到头的沙丘重重叠叠,延伸至天际,在幽暗的天色下,让每一个踏进其中的人,心生压抑、畏惧。沙海,弱小生命的禁区,在这里生存下的生命,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最低的生命需求。 也许,他们应该庆幸沙海之上没有烈阳,这一点,让身体中水份的消耗,降低了不少。 “八百万里沙海,危机重重,进入其中后,大家最好不要分开。” 玄月的心一紧,虽然进入魔狱之前,便听净疏说过沙海的危险,只是,想起一些关于生理问题的解决方式,她又无论如何都无法保证能片刻不离地跟在几个大男人身边。 “七,你有辟谷丹吧?”玄月担心自己准备的不够用。 乐正一声不吭,将一个瓶子扔进了玄月怀里:“一年的用量。” 咦! 飞快打开瓶塞,看到里面十二粒手指头大小色泽莹润的辟谷丹,玄月笑眯了眼,果然不愧是百草堂一峰之主的亲孙子呢,比起她储物袋里收着的辟谷丹,这一瓶的质量可是好多了。 愉快地揣好那瓶辟谷丹,玄月掏出一包肉干塞到乐正手中:“七,给你,困了累了吃一片,打架力竭后吃一片,灵气不足时吃一片……” “闭嘴!”乐正低声冷喝。 玄月吐了吐舌,几步蹦到净疏身边,跟着他,抬脚,跃进沙海。 第47章 惹祸 枯脱水的尸骨,倒伏在沙砾之中,一具,又一具。 风,一阵阵地刮,天上,连一只鸟儿的身影,也看不到。 行一程,又一程,黯色的天空之下,无尽的沙海,枯寂而又冷寒,默然将一个又一个生命,葬入其中。 已经在沙海之中行进了五天,最初还神采奕奕,到现在,整个队伍中的人说话都越来越少,只是机械地迈步,向着既定的方向,埋头行进。 玄月仰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她露在面具外的双眼,眼皮发干,十分难受,魔狱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能伤害修士的身体。 “前面有一处荒废的绿洲,今晚就在那里宿营。” 净疏的声音仍然清朗干净,带着一成不变的平稳安宁,安抚了几个师弟师妹疲惫的身心。 又跨跃了几座沙丘,众人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还有着几百平米枯萎野草残留的凹地,地面虽然再没有一滴水,但相对于一路过来看到的全是沙丘、沙砾、沙堆的情况,这几百平米的枯草,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努力忽视视线所及之处半露半埋的干尸,那种向着地底挖掘的姿态,临死前都一定还在渴望着能挖出水来……只是,最终,还是葬生于这沙海之中。 “有枯草残留,地底,应该还有水。” 玄月转头看向乐正,她没想到,一路上走来,一直一言不发的乐正,突然开了口:“八,弄点水。” 玄月抽出一张敕水符祭出,符籙之力为引,放在地上的水缸中聚集出了一些水。 “水缸半满,这里的水汽比此前走过的地方更加浓郁。”乐正之后,柳青冲玄月笑了笑,从缸中打出一盆水,端到旁边开始洗漱,受修为所限,他们较几位师兄对环境的适应力更差,对于水的需求,也更高,因为缺少灵气,五行法术在这片世界效力大减,玄月有大量符籙,才能一点没有负担地将能降一场小雨的敕水符用在这里聚一缸水。 伸出手指沾了点水缸中的水尝了尝,三臣叹气:“这里的水,也最好别喝,” 郎申一屁股将三臣挤到一边,“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让开,你不取水,别人还要呢。” 三臣一个踉跄,被挤到了一边,气恼地冲郎申眦了眦牙,郎申回头,冲他笑了笑,三臣打了个哆嗦,嘴里咕哝了一句,坐到了归安身边。 归安好笑:“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三臣憋屈得直揪草:“回去,回去看我怎么把他欺负回来。” 在魔狱之中,他这个术峰的弟子战斗力明显不如郎申,回到门中,看他完虐这头蛮牛。 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郎申似笑非笑地靠了过来:“回去完虐我?” “是……啊,没呢。”三臣一个冷战,找回跑远的神思,看着似笑非笑的郎申,赶紧狗腿地递上水壶:“二郎啊,你看,后面,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我啊。” 郎申也不客气,接过三臣的水壶仰头就是一阵狂灌,看得三臣一阵心疼:“二郎啊,后面路还长着呢,少喝点儿啊。” 郎申喝够了,将水壶扔回三臣的手中:“嗯,还给你。” 三臣欣喜地一把接住,只是壶入手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摇了摇,而后,顿时蔫儿了,一壶水,全被郎申喝完了,一滴也没剩下。 这两人在这里打花腔,其余几人看得直乐呵。 直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众人警惕地站起身,齐齐摆出防守的姿式。 无数蝎子,从暗处涌了出来,目标直指在废弃绿洲休息的一群人。 “漠蝎出动,数量庞大,大家千万小心。”出现在视线中的黑色毒蝎,让净疏心中一凛,大喝着提醒,“剧毒漠蝎,都不要留手,杀!” “是。” 众人齐齐出手。 玄月拿出巨剑,朝着地面便一阵狂拍,瞬间,爬至她身前的漠蝎便死了许多,郎申见此,也掏出一面巨大的铁盾,如法炮制,将一大片剧毒漠蝎压成了肉泥。 其余几人看看自己身前绞碎的蝎尸,再看看那呈碾压之势的两人,都抽搐着嘴角放慢了攻势——自己事倍功半,别人事半功倍,这比较,实在让人心塞。 三臣瞄了一眼拍得不变乐乎的玄月,“小八这怪力,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吃了什么奇珍后才变成这样的,实在……” “谁!” 净疏一声冷喝,三臣急忙回头,却见一个黑影抱着众人身后的水缸,迅速钻进了地里。 “那是什么?” “漠蝎退了。”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果然,那些奋不顾身的漠蝎,已停止了进攻,并且,迅速撤离。 漠蝎退去,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那自地底钻出的黑影,却着实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晚上值夜的人警戒了一夜,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漠蝎再次来袭,而后,水缸再次被劫。 站在此前水缸摆放的地方,归安若有所思:“那东西在找水。” “找水?” “对。”归安蹲下身,看着此前黑影爬出又钻入地下的位置:“并且,它还能驱使漠竭。” “驱使漠竭,师……啊,不对,二,是万兽宫的弟子吗?”归霁将到口的兄字吞了下去,换成了归安的代号。 归安站起身,看向净疏:“如果是万兽宫……” “不是万兽宫……”净疏摇头:“……他们不至于落到偷水的地界。” 归安想了想,点头:“也是。” 这一晚,众人在警戒与猜疑中过去。 第三晚,黑影再次来袭,不过,这一次,它却没那么好运气了,布置在水缸围周的陷阱,将它牢牢缚住,吊在空中。 漠蝎仍然在继续进攻,退至被擒黑影处的归安将剑架在那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颈间:“令漠蝎退下去。” 归安身上冰冷的杀气,让生物僵了僵,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腰间的一个皮囊上,归安目光下移,伸手摘下了皮囊,小心地打开。 嗖! 一只黑色的尾巴闪电般扎向归安的手。 归安的手一松,皮囊落地。 看着从皮囊里钻出的只有两指大小的黑色蝎子,归安的脸色一变:“蝎王。” 那只小小的蝎王冲着归安耀武扬威地挥动着尾巴,不过,却没有进攻,只是围着被架在半空的黑影移动。 “让漠蝎退去,我们谈谈。”归安看着黑影。 过了半晌,黑影口中传出一声低锐的鸣声,似乎得到了信号,竭王的尾巴上竖,一滴黑色的液体出现在尾尖,而后,一直锲而不舍围攻几人的漠蝎群停了下来,不过,它们却没有离去,而是停在了原地,保持着围攻的姿式。 布下阵盘,八人围聚在黑影身前。 “你是谁?” “蝎……奴。”干哑艰涩的声音,自黑影口中吐出,似乎是不常说话,两个字,黑影说得极其缓慢,并且,发音还有些怪异。 “蝎奴?” 郎申伸手揭开了包着黑影的皮膜,一张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少年的面孔露了出来。 目光掠过这个人胁下的两条蝎腿,身后的那条蝎尾,郎申退了一步。 “半人半妖……”一手搭在水缸边沿的归安失手捏碎了水缸的边沿,他紧握着拳头,声音里带着愤怒与肃杀:“魔狱里还有人在逆天而行,制造……” “制……造……怪物?”黑影的眼中,一抹凶残的红光掠过,他狠狠瞪着归安,沙哑的声音吐字渐渐清晰:“这,这里,魔狱!是,魔狱。” 归安默然。 “这是怎么回事?”归霁紧紧拉着归安的衣角。 归安不语,净疏低声讲述了黑影的由来。 修真,飞升,求长生,这是所有修士奋斗的目标。 只是,无量修士,最后能真正成功飞升的,实在太少。 资质低劣、姿源短缺、灵台被毁,丹田破碎、神魂受损……修士行进的路,总会因无数磨难而猝然断裂,看着别人成长,看着别的修士越走越远,遭遇苦难又希望破灭的修士,在畏惧死亡、愤恨、嫉妒……种种负面情绪的激发下,最黑暗的真性露出,他们用无数匪夷所思的手段,来延续自己的路。 “为了活下去,为了飞升,为了长生,部分修士聚集在一起,无所不用其及……半人半妖,是其中的一种……”黑袍下,净疏的声音无比凝重:“魔修,是另一种。” “他们找来妖兽,然后让它们与人类交合……药物、术法催发,以炼器之法炼制、强制灌入魂魄……那些修士用尽种种手段,成功制造出了半人半妖的生物,本不该存在于天道之下的生物,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无法修行,却有着人类的思想……” 痛苦与憎恨,在蝎奴通红的眼中流转,自生,而至今,他痛恨着自己的身份,也痛恨着制造他的修士。 “你杀过修士吗?”玄月走近蝎奴,仰头对上那双人类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杀过修士吗?” 竭奴一愣,那双望向他的眼睛,没有嫌恶轻视,没有憎恨冷漠,没有欲除之而后快,愣怔之下,蝎奴情不自禁说了实话:“没……有。” 玄月露在面具外的眼睛笑了笑:“虽有妖兽的能力,妖兽的一半身体,但你有人类的感情,有人类的自制力与判断力,人性统御着兽性,所以,你是人。” “人!”蝎奴低喃,眼中有迷茫,还有淡淡的雾气,“我,是人?” 玄月退到净疏身边,没再说话。 净疏与归安的目光一碰,点了点头。 蝎奴被放了,带着他的蝎王与蝎群,消失在黯沉的天色之下。 归霁看了坐在净疏身边的玄月一眼,想着她先前说的那些话,眼中,闪现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沙海之中,净疏一行人后来又遇到了沙蜥,蛇,蚂蚁……不过,再也没有遇到过一只蝎子。又过了三天,经过长途跋涉的八人终于走出了沙海。 沙海接壤处,不是草原,而是石林,石林中,栖息着魔狱特有的生物——魔狐。 魔狐除了头颅,身上没有灵狐与妖狐美丽的皮毛,而是被无数细碎的鳞片所覆盖,四脚尖利,跑动起来迅捷又灵敏。 被几十头魔狐轮番偷袭,差点受伤后,乐正拿出了一个袋子,打开了上面的封口。 一种奇异的味道在空气中散播,气喘吁吁正挥剑挡住一只偷袭魔狐的爪子的玄月,眼睁睁看着那只魔狐如同被什么击中一般,自空中掉落,然后与几头躲地石柱后的魔狐齐齐转身,如箭一般亡命奔逃。 “七,你拿出来的是什么?”三臣好奇地走近乐正。 乐正飞快收起袋子:“赶紧走,魔狐走了,却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没有人迟疑,齐齐飞速在一根根石柱上跃动,争取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石林。 就在众人即将逃出石林时,一阵响动自地底传出。 “快,快跑!” 乐正以几近尖利的声音大喊。 净疏与归安眼神一碰,同时伸手,一人捞起了玄月,一人捞起了乐正,郎申伸手拎起柳青,一拉三臣,与归霁一起亡命追赶着净疏与归安的脚步。 就在八人终于逃出石林,跑进草地中时,一阵恐怖的鸣叫自石林中传出,那声音,使得已经跑出老远的众人齐齐抱头,捂住耳朵。 “那是什么?” “好可怕的声音。” “头要痛死了。” “七,你弄出来什么了?” “跑,接着跑。” 第48章 脱险 玄月一双小手高举,紧紧捂住了净疏的耳朵。 净疏低头扫了一眼小脑袋深深埋在他胸前,用两只小手臂挡在自己耳朵两边,用手帮他捂耳朵的玄月,眼中掠过一抹感叹,这孩子还真是容易让人心疼,明明自己痛苦无比,还惦念着护着他这个师兄。 脚下未停,飞速急掠,净疏目光一扫玄月后又落在前方——几百里外,矗立着一座城池,那是在魔狱镇守的修士们聚集的城市,名为镇魔城,只要到达那里,就能脱险。 几百里,不远,只是,身后传来的恐怖鸣叫,让这几百里显得无比遥远。 被夹在归安腋下的乐正头痛欲裂,他知道自己拿出来的洙泗蠹会招来可怕的东西,却没想到,会这么可怕,那种几欲穿裂魂魄的鸣叫,分明在攻击着他的神魂。 怎么办,扔掉洙泗蠹? 不行,这东西有大用,还不能扔。 快想,快想,还有什么办法…… 众人身后的石林中,从地底,爬出了无数身披黑甲的未知生物,未来得及逃走的魔狐,被这些生物堵住,瞬时被淹没,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魔狐消失得无影无踪,黑甲生物以漫延之势,向着城池的方向流淌,紧紧追在八人小队的身后。 如果此时有人能从高空向下俯视,便会看到,一片黑色的潮水,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着镇魔城飞速奔涌,在潮水与镇魔之城中间,几个黑色的小点在飞速奔逃,只是那速度明显慢于潮涌,眼见距离慢慢被黑潮接近,也许不久,他们就要被潮水淹没。 归霁还不曾结丹,并不比柳青强多少,凭着自己的力量跑了一段路程后,一个恍神间,她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 “啊!” 归霁的惨叫声传入其余几人耳中,众人齐齐回头。 “快站起来。” “归霁!” “快跑。” …… 惊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席卷而来的黑潮,归霁咬牙抬头,却正看见师兄弟几人你拉我扯。想到唯有自己是独自一人,归霁心里瞬间涌动出委屈与怨恨,恨恨看了一眼整个身体都窝在净疏胸前的玄月以及惹来身后可怕生物的乐正,归霁重重一拍地面,跌在地上的身体如箭一般向着前方射去。 归安一把捞住归霁,顾不上遮挡耳边穿透灵力护罩的鸣叫,满头大汗地向着前方冲去。 “乐正,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挂在归安身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归霁痛恨地瞪向归安另一只手臂上的乐正:“你拿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归安一愣,低头迅速扫了一眼自己腋下的乐正,却见他双手紧紧抱着头,显然没听到归霁的抱怨。 “乐正。”见乐正根本理都不理她,归霁气恼地大喊。 “五,闭嘴。”归安迅速看了一眼前方抱着玄月的净疏以及身旁不远处的郎申三臣,见他们都没反应,归安低头冰冷地瞪了一眼归霁。 归霁一僵,完了,她好像把师兄惹火了——怎么办,要是师兄认为她是个自私不友爱同门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覆行婚约了…… “啊,什么?”正在努力思考对策的乐正被归霁的尖叫声唤醒,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对上归霁怨恨与恐惧尤存的眼神:“师姐,你在叫我吗?”乐正放开一只手,瞬间,那种刚适应了的鸣叫再次给他带来了一波深切的痛苦。 “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被归安瞪了一眼后,归霁不敢再发火。 痛苦地将归霁的话听全,乐正再次飞快用灵气覆盖的手捂住耳朵,一边大喊着回话:“我正在想办法,师姐,你先别叫我,鸣叫声太刺耳了。” 归霁咬牙,鸣叫声太刺耳,是谁惹来的?而且,先前她可一直是一个人,乐正却被师兄护着,根本一点力也没出……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归安,归霁却不敢再吭声。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对话的时间,不过几分钟,身后那卷涌而至的黑潮,却已经离着几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些东西来了。” “啊,我不要死。” “快,撑护罩。” …… “涮——” 黑色的潮水,瞬间从八人身上漫延而过。 一刻钟后,这片恐怖的黑色浪潮才完全卷过,向着远处的城池涌去。 先前还有八个人的地面,此时,什么也没有。 不久,黑潮涌近城池,许多正在城门接受检查欲要进入城池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黑潮吞噬,而发现黑潮来袭的城池守卫,以最快的速度关上城门,只是,即使如此,仍有部分黑潮涌进城中,在城内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直到最后城卫出动,才将黑甲生物完全歼灭,只是,那时,城外除了仍然围着不肯退去的黑潮,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 镇魔城最高的建筑,镇守府内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狠狠捏爆了一只黑色的甲虫,满是杀气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前来禀报情况的青年修士:“魔甲虫为什么会来袭?” 虬髯大汉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桌子一震,好在材质特殊,并不曾坍塌。 “魔甲虫此时不是应该休眠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来围攻镇魔城?” “原因正在查询中,初步判断,是有什么惊醒了它们。”全幅武装只露出一张脸的青年修士看了一眼虬髯大汉掌下的魔曜石大桌,心里再次赞叹长老们的先见之明,若非这种坚固材质所制的石桌,只怕又被镇守拍坏了。 “查,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是不是银魔城的阴谋。” “是,我们会仔细查询的,只是……”青年修士脸上现出踌躇之色:“……只是,魔甲虫休眠被惊醒,除非让它们吃饱,否则,必然不肯离去,如今全城被围,没人能出城,这为情况的查明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虬髯大汉的脸一阵抽搐,最后,他一脸怒气地下令:“把那些该死的老鼠放出来,让他们去开路。” 明白镇守所说的老鼠是什么,青年修士的瞳孔缩了缩。 “还等什么。”虬髯大汉怒喝:“快去。” “是。” 不久,离镇守府几十里外的一座守卫森严的圆形建筑外,青年修士手持法令,叫开了大门,走入了建在地下的监狱。 “奉令提调第一层犯人百名。”青年修士将调令递给神情阴鸷的老年修士守卫。 “百名?!”老年修士眼中一抹精光闪过:“出什么事了?” 青年修士摇头:“魔甲虫被不知名原因从休眠中惊醒,围在城外。” “魔甲虫围城?”老年修士眼露惊诧,“如今这时节,可没什么给它们吃的。” “总会有办法的。”青年修士脸色一整:“行了,赶紧把人提出来,查探队的人还需要他们开路呢。” “呵呵,喂魔甲虫好呢,还是被剔魔骨好呢?”老年修士站起身,领着青年修士打开一扇扇封闭的石门:“出来吧,你们有机会出去了。” 一个个在乳白色光芒中痛苦哀号的魔修被放了出来。 青年修士领着戴了禁制手环的百名魔修向着城门口走去,队伍中,一个身材高大,篷头垢面的魔修机警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若有人能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能发现,这人的身上,完全没有其余魔修的疲惫与痛苦。 高大的魔修很快低下了头,如同其它魔修一样弯腰塌背、蹒跚而行,一路之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 玄月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八,醒了?” 玄月飞快转头,正对上净疏含笑的眼睛。 “醒了就好。” “师……一,我们现在在哪儿?” 净疏赞许地看着机警的玄月,目光一扫周围,“虽然防护罩快破碎前我仍然保留着一丝清醒,知道被救了,却并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这是一间十米大的石室,除了墙角的几口缸子,室内什么也没有。 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黑色玉牌,玄月吐了一口气,所幸师门给的救命符给力呀,要不,这会只怕尸骨无存了。 “你还保留着一丝神智,我那时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比起五六七来,你可不差。”净疏指了指仍然躲在地上的归霁、柳青和乐正:“他们现在还没醒呢。” 靠墙而坐的郎申同样觉得很意外:“小八不错。” 玄月的神魂每个晚上都会在空间的石像上得到精炼,其精纯度自然远超常人,不过,这些却没法告诉别人。“二和三呢?” “他们去探查情况,我和四留守。” 玄月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全身没一处不酸痛:“可以修炼吗?” 如今身处不明之地,她还是谨慎一点好。 果然,净疏摇了摇头:“略作调息,先不要修炼,除非找到安全的环境,修士在魔狱中,千万要小心再小心。” “好,我知道了。” 玄月闭目调息,经脉中,元力流转之下,酸痛一点一点远离,中丹田里,五色灵台一动不动,唯有那丝神秘的气息盘踞在正中;识海中,白色的莲花轻轻转动……想着如今身处环境不明,玄月的神魂进入空间,巴在石雕上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石室内,玄月调息时,一种不为人知的安宁气息在室内漫延开来,躺在地上的归霁、柳青与乐正痛苦的表情慢慢被抚平,同样闭目养神的净疏与郎申也感觉到了来自神魂的放松…… 净疏与郎申同时睁眼,警惕地扫视周围,没有,周围什么也没有。 “不是攻击。” 净疏的话,让郎申肩膀一松,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盘膝而坐的玄月身上。 “嗯?” 郎申疑惑的目光,引得净疏也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玄月。 “怎么?”净疏看向郎申。 “小八的气息……” “天生道体,自然宁静。”净疏轻笑:“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引动四峰相争了。” 郎申摇头:“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赋啊。” 净疏摇头:“是让人嫉妒,只是,在魔狱之中,也最易引来垂涎觑觎,魔修……”净疏的话头突然一顿,看向躺在地上的归霁:“五,醒了?” 归霁慢慢睁开眼,慢慢坐起身,“一,四,二和三呢?” “他们去探查环境,你既醒了,就先略做调息吧。” “好。” 归霁盘腿而坐,开始调息,不久后,柳青与乐正也相继醒来。 石室外,身着黑袍的归安与三臣身上又裹了一件破旧的麻袍,此时弯腰低头地各抱着一个石碗,慢慢向着石室走来。 他们的周围,是无数同样穿着破旧麻袍的人,这些人神情麻木,眼神呆滞,大多数赤足而行,也许正因为他们对周围环境的麻木,没有任何人查觉到人群中归安与三臣的不同…… 第49章 斗场 “我们在地底。”归安背靠石壁,一腿支起:“周围生活着的是魔狱中最贫困的贱民。” 郎申将眼神从两个被带回的碗中抬起,“这黑漆漆、黏糊糊,又腥又臭的东西是什么?” 三臣的眼神十分纠结:“吃食。” 众人大惊:“吃食?” 归安与三臣一点也不意外众人的反应:“村子里的老弱伤残,吃的都是这个。” 众人尽皆沉默。 “咱们所在这片村子,有两百多户,明面上战斗力最高的是村长,相当于炼气顶层修士,其中一半是土生土长的魔狱中人,还有一半,是从其它地方流落至此,这些人真实的战斗力未知。” “村口,有一块血色的红岩,散发着红光,为整个村庄提供照明……如果没有能力外出寻回食物,可以自己的鲜血换取食物,鲜血,直接浇淋在血石之上。” “我记得上一次跟着师兄们来魔狱时,听他们提到过一个地方……”净疏的眼神很是凝重。 三臣脱口而来:“生死炼狱。” 四个来过魔狱的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那么,生死台在什么地方?”郎申抬头,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开始升腾起雄雄的战火:“既然只有从生死台上活下来,才能得到去往地面的资格,那咱们就杀出一条血路。” “生死台?”柳青检查完自己的储物袋,疑惑地看向郎申:“那里有什么规矩?” “没有规矩。”看着肃然聆听的四个师弟师妹,净疏摇头:“生死台上,只要你能活下来,什么手段都能用……那里,没有束缚,没有道义,只有兽性的搏杀,为了生存下来,生死台上的人,无所不用其及。上一次魔狱之行,我与同队的师兄曾经看到过一个自生死炼狱中出去的修士,那人修为不高,却在一个瞬间,将围堵他的几百人杀得一干二净,从容遁去。最后,他还找到了悬赏诛杀他的化神修士……” 归安若有所思:“你说的是那个轰动了镇魔城的化神被金丹所杀的事?” 净疏点头:“没错,就是那件事。” “我听说,那人最后被镇魔城的守卫所擒,镇压在炼魔狱。” “如果那人不是重伤后无力逃脱,只怕守卫也抓不住。”净疏摇头:“据说,那人便是从生死炼狱中走出去的。” 郎申的眼神变得更加火热了:“看来生死台很值得去。” 三臣白了郎申一眼:“战斗狂人……” 郎申抬起胳膊,向三臣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三臣缩了缩脖子,再次憋屈地咽下了涌到喉子眼儿上的悉落。 “生死台上可团战,可单战,单战就不说了,团战人数最多只能有六人……”净疏眉头皱得死紧:“看来咱们要分成两个队了。” 归安点了点头:“没办法,那就分吧。” “那么,不如单号跟我……” 听到净疏这话,归霁终于忍不住插嘴打断了净疏的分配:“一,我跟着二。” 净疏看了归安一眼,见他没反对,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就由我和三一起,带着小七小八吧。” 归安摇头:“我和三一起吧,小七小八都还小,在这里四的战斗力更强,你和他一组带小七小八更好。” 净疏不同意:“就这么决定了,你和四五六一组,我和三七八一队。” 见净疏很坚决,归安略作沉吟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带着村长给的传送牌,八人走出了这个破败的地底村落。 ………… 从唯一通往外界的洞口爬出,踩着石壁上凿出的石阶,一行人走出了村落。 站在一块突出石壁、十几米宽的石台上,抬头往上看,上不着天,往下看,下不着地,这似乎是一个连通地底的邃道,邃道周围的石壁上,有着无数的洞口,可以想见,每一个洞口的后面,都有一个村落存在着。 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洞口,净疏的眼中,满是凝重。 将传送牌放进石台中心、传送阵中唯一空缺的那部分,一阵轻微的轰鸣声后,八人被传送到了一个空阔的广场上。 广场上,不停有人自传送阵中走出,没有人交谈,这些自传送阵中走出的人,直接走向广场唯一的出口。 净疏等人也没有说话,向着出口走去。 突然,离八人十几米外的地方,一道光芒陡然出现。 八人齐齐一凛,迅速转头看去,却正看到一个麻衣人将武器收回。 “靠我那么近,想暗算我?”麻衣人冰冷的目光自地上的尸体上收回,扫向四周,周围的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见没人再挑衅,麻衣人转身迅速走出了出口。 没人看地上的尸体,所有人保持着与周围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沉默地走向出口。 出口外面,是繁华的街市,街市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无数摊贩守在街道两边,招呼着每一个停驻在自己摊位前的顾客,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商品,看得八人一时有些愣神。 有一刻,玄月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仙都的街市。 几个手持武器,身着同款制式皮甲的人突然走了过来,将八人围在中间。 “报上你们的身份?” “血三,五七八村,生死战队。” 一个制式皮甲抬起手,指向众人出来的方向:“去那里,领身份牌。” 众人侧头,果然看到一个窗口,窗口上写着几个字:生死战序号领取处。 冲制式皮甲点了点头,八人走到窗口。 窗口里,一个淡漠的声音传出:“单人?团战?” “团战。” “几人?” “两队,各四人。” 八场牌子从窗口递了出来。 八人各自拿起一块牌子,如同别人一样系在腰间。 一直注意着八人的制式皮甲见这几人果然领了生死战牌,这才转身走开。 走向街市,八人快步混进人群。 找到一间客栈,订了一间客房后,八人走了进去。 “这身份牌有猫腻。”归安的手指抚过腰间的身份牌:“大家要小心。” “是监控吧。”三臣看着手中的身份牌,上面写着“团一七*”五个字,“如果我们不去参战,身份牌就会显示出我们的位置,然后我们就会被刚才那些皮甲人找到。” 净疏小心地抚过身份牌光滑的一面:“这种材质,很像是……影石。” “影石?” “看这身份牌的大小,里面至少可以留存一年的影像,如三所说,应该有提示所处位置的作用……”净疏仔细观察着身份牌,看向刻字的一面,手指顺着一个图案仔细描绘:“……这是纳魂阵!” “纳魂阵!”众人齐齐一惊,突然觉得手上的身份牌变得无比烫手。 “看来,在生死台上死去后,连魂魄也不会自由。”净疏将身份牌放在桌上,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证实了心中所想,众人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那救我们的人,到底存的什么心?”归霁双手颤抖地抓住归安的衣角:“想要拘住我们的魂魄吗?” “活下去。”玄月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明显被纳魂阵惊住了的师兄师姐:“我们只要活着,纳魂阵便无用。” 玄月的话,打破了房中的凝滞,净疏吐出一口气,看向其余几人:“小八说的对,我们,只能赢。” “对,赢了,就能走到最后。” “赢了,才能自由。” 没人想自己死后连魂魄也被拘留,不得轮回,房间里,完全被惨烈悲壮的气氛所笼罩。 没人提如果两队人都走到了最后怎么办。 当天晚上,就有一个黑袍人敲开了几人的房门。 “团一七*,团一七九零,两日后,有你们的战斗。” “请问我们的对手是谁?” 一块灵石,被三臣巧妙地塞进了黑袍人的手中。 黑袍人迅速收起灵石,“对手的资料,你们可以去生死斗场查询,不过,看你们是新手,我便免费为你们提供一次对方的信息。 团一七*,你们对战的是有过十次参战记录的一二六九队。团一七九零,你们对战的是有八次参战记录的一三六七队。” “他们的胜负如何?”归霁的双手紧握,心里抱着万一的希望。 黑袍人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归霁,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生死台上,唯有生死,没有胜负。” 归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靠近了归安。 再次看了一眼归霁后,黑袍人带着笑意,转身离去。 确定黑袍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后,归安一把将归霁按倒在椅子上:“五,你在怕什么?” “我、我……”归霁颤抖着,突然猛地摘下脸上的面具,泪水盈然的眼睛盯着归安,大声尖叫:“我怕,我当然怕了,我不想死,更不想魂魄被拘,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地狱。” “归霁。”放在归霁肩上的双手捏紧,归安紧紧盯着归霁的双眼:“你已经筑基圆满多年,知道为什么一直无法结丹?” 归霁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神。 “因为你从不曾面对过生死危局,你养尊处优,因为什么都有师门提供,便不肯同别的同门一样,去做那些被你称为低劣的任务,之前我阻止你参加逐凤山之战,你死活闹着要来,要不然就要让你父相找我父皇,你说要跟着我一起成长,你说不愿意总被我落下,咱们当年同时入门,我结丹已有多年了,你呢……”归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说废话:“……从这里活着出去,我就覆行婚约。” “真的?”归霁眼中的泪水掉落。 归安点头:“真的。” 归霁猛地一下扑进归安怀里,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师兄,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就这样吧,能从生死台上活下来,归霁也是值得娶的吧。 归安没有推开归霁,只是,他那落在虚空的眼神却幽暗而又深邃。 室外,三臣看着玄月:“你不怕吗?” 玄月抬头,看向高高的屋顶:“怕,所以,我一定会活下去。” 三臣啧了一声,这个素日温驯的小师妹,真实的性情,还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刚强啊。 ………… 两天后,八人走进了生死斗场。 玄月举目四顾,这是一个巨大的斗场,如同她记忆中的体育场,不,或者说,这里更像是古罗马斗兽场,因为,在这里被观看的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赛事,而是残酷的生死之战,是血腥的杀戮。 没有去看周围山呼海啸的观众,玄月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斗场中的厮杀,亲眼看到弱的一队被毫不留情的杀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第50章 魔晶 斗场前的隔断被打开。 净疏领头,四人依次走进了斗场,几百米外斗场场地的另一头,同时出现了几个被黑袍笼罩的身影。 做为小队最后一人,玄月脚步方踏入斗场,一道迅疾的光芒,便狱然临身——对方有擅长远攻的修士,这种速度,明显已经接近结丹修士了。 玄月手中巨剑狠狠一拍,铿然一声,光芒落地——是一支箭。 还好,只是速度快,力量还是不如金丹修士。 只是,还不等玄月放下心来喘气,更多的光芒如雨点般当头罩下,在这些光芒之中,夹杂着几道无声无息的暗影。 此时玄月已无心分神去注意被五名对手卷入斗场中的净疏与三臣,全力舞动手上巨剑,将家传的惊燕剑法发挥至极限,挡了个密不透风。 乐正挡住了扑过来的持枪修士,无力顾及玄月。 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周围落了一地的箭枝,噗噗几声轻微的暴裂声夹杂在这些响声中,毫不引人注意。 玄月仿若未觉,飞身替被银枪挑飞的乐正挡住了一道追袭而至的暗剑,剑影被阻,隐身起来的那人手中若影若现的剑顺手抹向玄月的喉咙。 “噗。”玄月头顶,乐正的剑划过虚空,一只黑色蝴蝶碎裂成片的残尸自空中飘落,灵兽天赋技能被破,玄月身前的修士被隐藏起来身形现于人前。 飞跃而起躲过已临喉间的一剑,玄月手中巨剑倒提,同时将那攻击自己的隐身修士划成了重伤。 剑士向后急退,捏破了手中一枚丹药,空气中,香气浮动,剑士再次扑向玄月,原本应该有所动作的玄月,不知为何僵直原地,乐正奋力击退那杆追袭而至的银枪,目光惊急地扫向玄月,飞快抛出一袋找出的药粉,希望能解除玄月所中之毒,同时,他操纵手中的剑袭向剑士,希望能挡住对方夺命的一剑。 “噗。” 一具从中分裂的尸骨倒伏在地,一道身影如箭般冲向乐正,一剑从身后,将那攻击乐正的持枪修士洞穿。 身影急闪躲过枪尖并用黑袍下藏起来的黑钩杀死了第二名隐身者的乐正回头,正看到玄月的巨剑从持枪修士的身体内收回。 斗场另一面,净疏与三臣已将其余五名对手诛杀,快步而回。 大斗场,出现了一秒钟的沉寂,而后,便是掀天的喧哗。 退出斗场的路上,净疏四人与归安四人擦肩而过。 归安看向净疏,净疏点了点头,归安吐出一口气,迈向斗场的脚步,更加沉稳。 走进斗场中四人的休息室,玄月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这一次,她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净疏走到玄月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玄月抬头,“我很好。” 净疏眼中的忧色褪去,被淡淡的笑意取代:“小八干得不错。” 盯着净疏的眼睛看了半晌后,玄月身体一软。 净疏稳稳扶住玄月,放松下来的玄月软软靠在净疏胸前,闭上了眼睛,斗场上短短时间的交锋,因为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让她比平日画一整日的符籙还累,没有浪费时间,靠在净疏胸前,她的神魂直接扑进了空间。 净疏稳稳抱起玄月,走到三臣与乐正身边,开始闭目调息。 为了提供最精彩的生死之斗,斗场的休息室便成了斗场的禁区,这里,禁止一切拼杀攻击,违者,会被直接抹杀,因此,斗场的休息室比起外面的客栈,更加安全,他们可以放心休息。 第二天,斗场送来了战利品,即对方团队除身份牌外所有的东西。 三臣打开无主的储物袋,待弄明白储物袋中的物品后,眼中精光一闪:“难怪有那么多人来生死斗场,一夜暴富的诱惑,哪怕是身家丰厚的名门弟子,也会心动。”一边说,郎申一边取出了储物袋中的东西,最后,干脆直接全都倒了出来。 堆满半间休息室的东西,让其余三人也有些惊异。 拨弄着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净疏从中找出了一棵装在琉璃精盒中的紫色花朵,“生长在魔狱深处的碧魔冬茄,可在结丹时稳固心神,仅这一朵,就能让无数魔狱底层修士前赴后继地扑进生死场。” 乐正扑了过来,脸上素日的冷淡全部被狂热取代:“师兄,给我。” 净疏笑着将装着碧魔冬茄的琉璃精盒放进乐正手中,乐正一把抱住就再也不肯放手了。 “你是打算带回去,还是就在这里炼丹?”三臣将散乱的的灵石集中在一起后,侧首问乐正。 乐正脸上的狂热慢慢褪去,他认真想了想,断然道:“就在这里炼丹。” 三臣指了指身前的灵石堆:“一场生死斗后,中间可以休息一个月再开始下一场生死斗,这一个月空闲时间,你可以去租一间炼丹室。” 乐正右手的手指急速搓动着,那代表他脑中的思绪在快速转动,“我现在还没有十分把握,还要再等等,两个月,再等两个月,到时,我至少能炼出四粒固神丸。” 四粒。 勿需多言,休息室内的三人都明白了乐正的意思。 玄月起身,没再看室内堆放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战利品,而是起身走到了休息室一角,那里放着一张大书桌,书桌上,堆放着她绘制符籙的各种用具:笔、墨、纸。 站在木桌前,玄月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闭上了眼,过了片刻,确认自己脑中再无一丝杂念,她睁开眼,提笔绘符。 “小八还真是努力啊。”三臣看了一眼隔音阵中的玄月,继续低头归整房里的战利品:“虽然才进阶没多久,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又要突破了?” 净疏翻看着三臣找出来的书籍,目光未抬,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沙海中开了杀戒,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对战,小八的心神无疑经历了一场最深刻的洗炼,只要灵气充足,她就能再次进阶。” “灵气。”三臣有些发愁:“这里灵气可没有师门充沛,这孩子领取的灵石如果用尽了,后面的进阶可有些难办?”一边说,他的手一边摸向了自己的储物袋,早知道会沦落自此,他一定会多弄些灵石备用。 净疏抬起头,看了三臣一眼:“老四,你错了,对于小八来说,灵气不是什么问题。” 魔狱中灵气溃乏,这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怎么听老大的意思,似乎能找到灵气充沛之地似的?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可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此时不只三臣,便是乐正的目光也离开了新找出的一些魔狱特产,满是惊异看向净疏。 不想净疏没为他们解惑,而是眼睛扫过三臣挑出的一堆被视为废品的魔晶,“这些魔晶你准备怎么办?” 突然被转移话题,三臣有些摸不着头脑,“能怎么办,只能拿给斗场兑换灵石。” “换灵石?”净疏摇头:“一比十的比例,太不划算。” “不划算也没办法啊,这些咱们又用不了,换了灵石,还能给几个小的当零花。” 净疏直接拿出一个空着的储物袋:“都装在这里面,到时都给小八。” “给小八?”三臣无比意外。 净疏看了一眼乐正与三臣,决定还是不打击这两只了:“总之,你不需担心小八的灵石用量,至于魔晶,老二那边你也记得去说一声,让他们都收集起来给小八。” 三臣皱了皱眉,不过见净疏没有为他解疑的意思,便也没再追问:“行,我一会就去找老二。” ………… 玄月拿起一块血红晶莹的魔晶,“老大,这是魔晶?” 净疏含笑点头:“魔晶内部能量十分狂暴,修士们一般都无法使用,唯有魔修与妖修一个因功法原因,一个则是天生*及经脉强韧,可以直接使用。” “那为什么都给我?” “你能用。”净疏笑眯了眼。 “啊?”玄月惊讶极了:“我能用?” “对,你能用。”净疏将一袋魔晶都倒在玄月身边:“再过几天,就是第二场生死之战,这二十几天,我看你将一路走来的经历也沉淀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就抓紧时间进阶吧。” 玄月拿起一块魔晶,试探地将一丝元力探入其中,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魔晶内本就狂暴的能量疯狂地翻卷起来,玄月飞快收回元力,抹了一把头上瞬间吓出的冷汗:“老大,这么吓人的能量,我完全没办法用啊。” 看着玄月瞪得溜圆的两只眼睛,净疏被逗乐了:“你刚才是将元力注入魔晶,你再试试吸收魔晶中的能量。” 再次确认净疏确认不是逗她玩儿,玄月吸了一口气,将魔晶置于掌心,小心地向体内吸纳了一丝。 狂暴的能量冲入玄月体内,如同一头放出囚笼的凶兽,肆无忌惮地在玄月的经脉中横冲直撞,瞬间便将玄月的经脉撞出了几条裂缝,并且顺着那些裂缝,冲了出去。 就在玄月心中一紧以为自己不只经脉会受伤,连*也会被魔晶能量破坏的时候,那些四处破坏的凶兽突然放慢了动作,如同被驯服的妖兽,在玄月的身体里慢慢流动,不只浸润入外部*的每一人细胞,并且在细胞中转了一圈后,又乖顺地流回经脉了。 玄月惊异地睁开眼,正对上净疏含笑的眼睛。 “魔晶的吸收不同于灵晶,是先自*吸入,而后才能被经脉吸收。你身具金骨水肉,*可以承受魔晶内狂暴能量的冲击而一丝不损,因此,于你而言,魔晶与灵晶只是吸收使用的方法不同而已。” “啊?哦!”玄月这才想起在莽山时,金月小乖曾经说过,她的身体有机会变得像妖兽一样强大……所以,她确实能使用魔晶! “好了,既然明白了,你现在就进阶吧,师兄为你护法。” 看了一眼盘膝在一旁为自己护法的净疏,玄月按压住心中的雀妖,闭目开始吸收魔晶中的能量。 三臣坐在休息室门口,看着玄月身边的魔晶慢慢消失,唯有地上留下点点尘埃,心里的小人儿羡慕得直挠墙,啊,要是他们也有小八的资质,该有多好。 话说,小八进阶后,他去找二郎吧,哈哈,他要是知道了小八的资质,肯定比他现在还抓狂,哈哈,想想二界时脸上会出现的表情,三臣心里就一阵酸爽。 乐正抬头看了一眼玄月,心里却很平静,他的资质也不坏,并且因为血脉传承的天赋,最适于修炼丹道,只要勤奋用功,他也不会比小八差多少。 ………… 两个时辰后,玄月顺利进入炼气九层,并且因为使用的是魔晶进阶,除了休息室中的几人,无人查觉她与其它修士的差别。 看着进阶后睁开眼睛的玄月,净疏含笑点头,这样就好,小八是八人中唯一的炼气修士,是他们八人中最弱的一环,如今可以用魔晶修炼,每月里又有一天时间在生死台上接受生死磨砺,想来,会越来越强大,也许再过不久,她就通进阶筑基……这样就好,这样的小八,才不会成为他们的软肋。 “这几天好好稳固修为,第二场,要来了。” 第51章 诅咒 第二次对战的,同是四人队。 与上一队六人中半数都有灵兽相助不同,同样十胜的一一七九队,全是硬战高手。 站在斗场上,玄月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肩扛大刀的对手,紧紧了手中的巨剑。 事前早得了净疏叮嘱的玄月,目光一冷,挥剑直接攻向对手中的一个。 “锵。”对方一抬手,轻松架住玄月的巨剑。 玄月的瞳孔一缩,飞快舞动手中巨剑。 锵锵锵,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如暴雨般响起,双方硬碰硬,足足交手了几百次后,两人方同时后退。 玄月紧紧握着巨剑,胸脯一阵急剧的起伏,她的对面,对手再次拿出了一把刀,不等玄月的气息喘均,舞动得如同风车一样的两把大刀,卷向玄月。 脚下踩动幻影步,玄月手中巨剑挥舞,八道分不清虚实的身影围住了冲来的对手。 许是每出八刀,七次总会落空,唯有一次能与玄月交上手,对手憋屈之下一声狂吼,本就高大的躯体,再次发生变化,凭空又长了一尺。 一具铁灰色皮肤、肌肉虬结,足有几个玄月大的大汉出现在斗场中,大汉上身精赤,道道纵横密布的伤疤如同一条条狰狞的长虫,在鼓动的肌肉上扭动,身上原本穿着的麻衣碎了一地,唯有一条皮裤还保留着, 铁灰色皮肤! 果然如同买到的资料所述一样,团一一七九的成员,全是土生土长的魔狱居民。 两声短促的惨叫,在斗场中响起,玄月目光微动,余光尚不及看清另外几处的情形,一道比此前任何一次更加凌利的刀风,已经挥至她的面门。 嗖。 快速闪避间,玄月巨剑上扬,锵然巨响中,挡住了对手的第二刀,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玄月的胳膊一阵颤抖,玄月心念电转,知道仅凭*的力量,已经无力与对手抗衡。 未等玄月做出反应,对手横扫而至的第三刀再次袭至。 玄月团住身体向后一滚,远离了对手,不等对方站过来,她重重一脚跺在地面,小小的身体拖着巨大的利剑,如惊燕般飞天而起。 “嗖!” 巨剑脱手,灌注了玄月全身元力的一剑,以超出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贯穿了大汉挥刀的身体。 几个空翻,躲过了对手同样脱手而出追袭她的一柄大刀,玄月轻轻飘落在地上,伸手取回了自己的剑。 大汉大睁双眼,重重倒在地上,他的手上尤自紧握着断了一截的刀,而被巨剑斩断的另一半刀,则散落在几米开外。 默默走向等待的净疏与三臣,玄月侧着头看向场中:乐正的飞剑轻轻一动,因为中毒而完全失去行动力的对手倒了下去。 ………… 四人回到休息室几个时辰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一个黑袍人站在门外。 “三魔主要见你们。” “三魔主?” 净疏四人面面相觑,那不是血狱之主的第三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找到他们头上? 目光从黑袍人衣袍上的一处特殊图纹划过,确认了对方与当初去客栈通知他们的黑袍人是同一职能的斗场中人后,净疏点了点头:“请当先带路。” 对于净疏的识趣很满意,黑袍人转身走在了前面,七转八弯,四人跟着黑袍人走出休息区的通道。 黑袍人领着四人走到一个极其隐蔽的转角,伸手将一面黑牌按进一面毫无特色的墙壁中,墙壁豁然洞开,一处顶镶放光明珠,美轮美奂的宽阔廊道出现在墙壁之后。 黑袍人取回黑牌,当先走进了廊道,净疏四人跟了上去。 在宽阔曲折的廊道中快速穿行了足有一刻钟,这段时间里,他们还遇到许多黑袍人带着别的队伍进入廊道,只是,虽然人越来越多,廊道中却仍然十分安静,唯有脚步声响动。 终于到达一处装饰奢华的殿堂,众黑袍人带着自己所领的人走了进去,依序而立,静静等待。 又过了盏茶时间,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随着乐声,一座由八个壮汉抬动的巨大华美的肩辇走入大殿,走上了殿厅前方的高台。 肩辇落地,乐声同时停了下来,四个跟在肩辇后方的狐尾美女走到肩辇旁,轻轻撩开华辇四面的轻纱,露出了肩辇中拥美而坐的俊美青年男子。 男子头戴高冠,身着华服,懒洋洋倚在一个绝美的女子怀中,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稚嫩的少年,那少年年龄极幼,看起来估计连十四岁都不到。 “见过三魔主。” 殿中所有黑袍人,尽皆弯下了腰。 青年男子目光微抬,“起吧,人都带来了?” 站在最中间的一个黑袍人向前走了一步,“禀三魔主,属下等按照您的要求,共寻出一百队,三百九十八人听用。” 青年男子抬了抬手,黑袍人退回了黑袍队伍之中。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青年男子坐直身体,看向台下众黑袍身后的几百生死斗士:“你们入我斗场成为死斗士,无非是有所求,或为自由出入血狱的资格,或为丰厚的回报,或为修为增长……我不管你们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今天让黑袍士将你们招集来此,便是告诉你们,本魔主能给你们想要的……” 台下众多死斗士的目光齐齐一亮,许多人,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玄月下意识靠近净疏,净疏伸手轻轻拍了拍玄月的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青年男子带着血色的目光扫过躁动的死斗士队伍,“本魔主需要你们去办一件事,这件事风险很高,兴许就是有去无回,因此,现在想要退出的,还有机会。” 打生打死,拿着性命争斗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东西,眼看就要拿到手中,此时,谁会退出。 见死斗士队伍没有一人退出,青年满意地点头:“很好,稍后你们就可以跟随带你们来此的黑袍士去领取报酬,在此之前,本魔主要告诉你们需要做什么事。” 华服青年手一挥,几个狐尾美女动作迅速地在高台一侧拉开了一幅画卷。 华服青年抬手指了指画卷:“这是一处秘境洞府,本魔主此前已派人探测过,这图绘制的,便是洞府之中的详细情形,你们要做的,便是进入秘境洞府,找到中枢,发信号通知本魔主前去。” 说到这里,华服青年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当然,如果有人想要虎口夺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有本事逃出本魔主的追捕就行。” 台下,一阵寂静。 华服青年冰冷的目光自众死斗士身上收回,又指着地图交待了几件注意事项,便带人退出了殿厅。 净疏四人跟着黑袍人回到休息室,黑袍人看向四人,“你们要什么?” 净疏看了看三位师弟师妹,玄月三人尽皆点头。 “自由出入血狱的资格。” 黑袍人点了点头:“这三天你们不能出这间休息室,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出发前,我会将你们所需物资与四枚血玉牌一起送来。” 净疏与玄月三人略一合计,便开了一份清单给黑袍人,黑袍人拿了清单后,又取走了四人的身份牌,这才关上了休息室的门离去。 没有身份牌,休息室的门便无法打开,四人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休息室中。 “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净疏叹了一口气。 “师兄?”三臣坐在椅子上,看向左首的净疏。 净疏拿下脸上的面具,年青的脸上,却是一脸忧色。 “那此前为什么师兄不带我们退出?” 净疏摇头:“以血狱中人的作风,既已被带了过去,便不可能真给我们退出的机会,你没见那个三魔主说正事之前眼中掠过的血光?那是血狱功法发动的征兆,如果当时有人退出,只会立即毙命,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净疏拿下面具后,其余几人也都摘了下来。 三臣大恨之下重重一拍腿,“一次魔狱之行,居然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等将来我强大起来,一定要杀回血魔狱,血洗生死斗场,杀了三魔主。” 净疏看着三臣,狠狠皱紧了眉头:“老三,你怎么了,这样的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 三臣的身体猛然一震,眼中同样露出一丝惊异。 “你也觉得不对劲吗?”净疏坐直身体,看着三臣。 三臣看了净疏一眼,不再多话,直接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刻钟,三臣睁开眼,脸色极其难看地看向净疏:“师兄,我的神魂外围,出现了一线红气。” 净疏一惊:“红气?你什么时候污上的血魔气?” 三臣的脸色一片惨白,他低头回忆了半晌,而后抬头看向净疏:“师兄,先前斗场上,我斩杀的对手临死前有一根手指突然消失了,我当时没注意到,现在仔细回想才察觉到,那应该是血魔狱中代代守护血石之人所具有的血脉诅咒。” 净疏大惊,不敢怠慢,自储物袋中取出八张高级驱魔符,飞快贴在三臣身上,而后又拿出一个玉盒,小心地从中取出一个小木人,“给我一滴精血。” 三臣指尖一划,一滴浓稠的血滴在了小木人心脏处。 三臣的精血渗进了木人的心脏后,净疏在休息室内快速地布置了一个阵法:“咱们成为亲传时,得到了法则金书的金契,金契约束着我们,也保护着我们的神魂不受魔气浸染,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驱除诅咒,你先进阵,运转师门心法,守住心神,别的,师兄来想办法。” 三臣的眼睛再次变得明亮起来,他狠狠一咬牙,直接踏进了阵中。 看着三臣闭目入定,净疏将玄月拉到身边:“小八,驱除魔气时,师兄需要你帮忙。” 玄月抬头看着净疏:“师兄,我能做什么?” 净疏摸了摸玄月的小脸:“第一场生死斗后,你因为神魂疲累直接进入了修炼之中,那时,你身周的气息最是自然宁静,连带着我们三人的修炼也受益匪浅,稍后我替老三驱除诅咒时,他的神魂很可能会陷入迷乱,界时,你只需像平时一样修炼,就能安抚他不至陷入狂暴之中。” 玄月想了想,闭眼让神魂进入空间,扑在泥塑之上呆了一刻钟,而后退了出来:“师兄,是像这样吗?” 净疏微笑:“对,只要这样就行。” 玄月放松地呼出一口气,“那我现在就开始。” “好。” 玄月踏进阵中,坐在三臣身旁,闭上了眼睛。 净疏再次取出一个阵盘,将代替三臣的小木人放入其中,又交待乐正稍后抓紧时机发动阵盘,便将一张高等引魔符祭出,贴在了三臣的前额。 净疏盘腿而座,飞快念动引魔法咒,空气中,一阵特殊的波动自三臣前额的引魔符传出,随着净疏的咒语越念越急,那种波动的震幅便越厉害,直到一刻钟后,净疏一声大喝,一口鲜血喷在引魔符上,那道引魔符无火自燃,化为一根光线,射入了三臣的识海。 光线入脑,三臣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一时狰狞,一时哀戚,一时痛苦,一时狂暴……好在他虽然神情变幻,却并不曾暴起,一直坐在阵中。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净疏再次念动法诀,那道进入三臣脑中的光线再次出现,只是,原本是透明的光线已被污成了血红之色。 净疏手中飞快捏动手诀,一道光芒闪过,那道尤自挣动的血色光线顿时被一圈黄光围住,静止在其中。 第52章 修真 净疏调动全身法力,引动环绕在血色光线外的黄色光圈,意图将被禁锢的血色光线,引至阵盘之中的小木人身上。 小小一根光线,因为某种神秘血脉力量的存在,变得无比沉重,净疏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水,他半分不敢松懈地紧盯着半空中的两条光带,努力引动那道黄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空中的黄色光圈带着那条血线,开始慢慢向着小木人的方向挪去,只是,血色光线离着三臣越远,净疏的牵引越是吃力,等他终于成功将血线引至小木人头顶,身上的衣衫已是尽湿。 紧紧盯视着这一切,心情同样紧张的的乐正,见机急忙启动阵盘。 阵盘转动,一个透明的光罩将小木人完全隔离起来,与此同时,那道禁锢血线的黄色光圈猝然消失。 骤然得到自由,血线在阵盘中一阵乱窜,拼命寻找着突破光罩的空隙,透明光罩被撞得一阵晃动,乐正紧张地看了一眼净疏,见净疏同样紧盯着阵盘上方的光罩与拼命撞动的血线,心里非常担心阵盘被破,最后功亏一溃。 “师兄?” “没事。”净疏一边说,一边再次拿出一张高级符籙,紧紧捏在手中。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撞,血线的力量慢慢减弱,净疏高高提成的心脏终于松了一口气。 兴许是知道不可能再冲破阵盘的隔离,色泽变得黯淡的血线终于在无路可进之下,没入了小木人的心脏之中。 净疏祭出手中的高级符籙,在乐正将小木人从阵盘中取出的瞬间,将其打入了小木人的心脏之中,而后,又将小木人装进了一个金檀紫盒之中密封好,在盒上贴了一道符封禁后,这才软倒在了地上。 此时,血线脱离后的三臣,也自无尽的负面情绪中脱出,内视重新变得明澄的识海,三臣心神一阵激荡,他睁开眼,走出法阵,一脸激动地扶起瘫软在地上的净疏。 “师兄,谢谢你。” 净疏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丝力气,看着眼眶发红的三臣,他完慰地拍了拍了三臣扶他的手:“所幸之前宫主赐了些高级符籙,此次才能顺利驱逐那诅咒,如今你既已无碍,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魔狱中人,攻击手段毒辣诡谲,以后,万不可再松懈。” “是,师兄,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三臣此时心中尤有余悸,自然不敢再大意。 “如此就好,方才心神消耗太过,体内灵力又十不存一,我要花时间调息,你与小七替我们护法。” 三臣急忙应下,看着净疏走进法阵之中,掏出灵石,盘膝坐在了玄月身边,开始吸收灵石中的灵力补充被消耗的修为,他也坐了下来,与乐正一起在阵外护法。 足足用了半天时间,净疏才与玄月从阵中走出,此时,他修为已尽复,神魂也因此番磨砺后及时在玄月身边得到恢复,变得更加精纯,心神修为不退反进,也算是一次小进阶。 “魔狱很大,据传闻,魔狱之中有十八地狱,这十八狱师兄我听人提到过的有血狱、炼魔狱、火狱、冰狱四处。 炼魔狱,便是建镇魔城之处,是为关押魔修之所在,据传若有魔修成功从炼魔狱中走出,不仅魔气魔性被全部炼去,便是心性也变得比任何修士都坚定,他们在修真界是对抗魔修的最强战斗力,便连仙界,也是最喜引渡这类人。” 因为几天后要去探测秘境,想到可能会遭受到的危险,净疏不得不将一些本不应该现在告诉玄月乐正的事情讲开:“血狱,修士们也称其为生死炼狱,便是我们如今所处之地,这是十八狱中最易于生存之地,如我们此前醒来的那处村子,虽则环境恶劣,食用低劣不堪,却到底给普通的魔狱中人提供了生存之地。” “火狱,与冰狱,一处常年高温,一处四季冰寒,魔狱平民无法在其中生存,炼气修士进入,也只有死路一条,唯筑基以上修为,可在其中行走,只是,也是步步艰难。” 净疏吐出一口气:“此次误入血狱,是师兄没把你们照顾好……” “师兄!”一直认真聆听的乐正紧握双拳,打断了净疏的自责:“不是你的错,那些东西,是我引来的。” 净疏摇了摇头:“每次进入魔狱的队伍,同队修为最高者是为领队,每队皆由领队约束,其它队伍皆成功抵达镇魔城,唯师兄失职,让大家误陷此处,不论当初起因为何,总是师兄没护好你们。” 看着净疏这般,玄月皱眉:“师兄,你这样自责,只会让我们心里更难受,我们与师兄同队,便该患难与共,总不能采得碧苔花、灵蘑时是众人之功,到如今误陷血狱,倒都成了师兄的错了? 在师兄眼里,我们几个师弟师妹便是那种不分时非,无法共患难之辈吗?” 看着玄月竖立的眉毛,净疏失笑:“小八生气了?” 玄月白了净疏一眼:“当然生气了,师兄难道以为自己是神人,能为我们挡住所有危险不成。” 净疏无奈:“师兄怎么会这么想,师兄只是……” “你只是害怕。”三臣抬眼:“你害怕护不好我们。” 净疏气息一滞,而后苦笑:“是呀,我害怕,怕你们出事,怕无法向师门长辈交待。” 乐正木着脸,冲净疏喊了一声,“奶娘。” 奶,奶娘? 净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噗。”三臣喷笑:“小七,怎么能这么叫师兄呢。” 乐正低头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本书,翻开,指了指其中一页:“我看到的,俗世里,有奶娘这种生物。” 腾的一声,净疏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玄月闷笑着挪了挪,半个身子巴在净疏身上:“师兄,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净疏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我幼年失怙失恃,为族人所厌,最后更是被驱离,是师傅救了昏倒在雪地中的我,带我回师门……师门恩重,我……” 玄月干脆趴进了净疏怀里,“师兄,你知恩图报是好事,可是将不该自己担的责任也往自己身上揽,那就是傻气了,说到受师门之恩,我们这些亲传,哪一个不是如你一样?我觉得吧,让自己变得强大,守护师门,这就是最好的报恩方式…… 爱,以心相许,恩,以行相报,不必担心情深不寿,我们的修行,让我们拥有强大的肉身载体,没有慧极必伤,我们的心志坚强,神魂凝练…… 修真者,历经世事,使心性坚强,却并非是变得冷心薄性。 修者不是石头人,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修真者都有。因为感悟,修者于爱恨上敏锐,体味也更加深刻,如果是一颗麻木的心,修者如何感受世界,了解世界的本质,求得大道? 修真,不只是在修为上求增长,更是自我的修恃,在心性上求真、求超脱,求得真我,去伪存真。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大道无情吗?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报天。天道,无情吗?!” 听着玄月由含笑的劝导变为后来的喃喃低语,由疑惑而至自问,由自问而至神思通明,净疏分明感觉到身周的气息慢慢开始变化. 直至玄月靠在他的怀里含笑闭眼,那种环绕在她周围那种玄奥的气息,引得净疏心神一阵激荡,长久以来的某种壁障似乎开始松动,他以目示意,让两位师弟抓紧时机。 正惊异看向玄月的三臣与乐正,心中同时一动,飞快接过净疏递来的几个阵盘,在门口摆好,而后齐齐回到玄月身边,盘膝而坐。 受到某种牵引,玄月的神魂进入了空间之中,那尊古老的泥塑突然转了个身。 一直以来四面皆闭的石室,出现了一道门。 玄月的神魂自那道门中穿过,面前,是又一间石室。 石室之中的墙上,挂着一个荒文道字,地上,放着一个蒲团。 情不自禁坐在了蒲团之上,玄月注目墙上的道字,体内元力开始自动运转,蒲团之中,涌出丝丝似温暖又似清凉的气息,那股气息包围着玄月,带着她体内元力的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天地间,有某种无形的震动,在房中形成,不知从何而来的元气,在房中旋动,玄月的身体一直靠在净疏怀里,净疏闭目而坐。 被玄月引动的元气,自四面八方涌至,元气进入了玄月体内,元气裹挟的灵气则被元气挤开,正好为净疏、三臣、乐正三人所吸收。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在那种仍然环绕的玄奥气息的影响下,室内四人的修为一点一点提升,没有惯常的阻碍,没有心神的疲惫,冥冥之中似有谁在念诵着古老的语言,他们跟随着那道沧桑又洪大的诵声,懵然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室中的净疏、三臣与乐正三人齐齐睁眼。 “只要灵气充足,我就能结婴了。”净疏的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三臣一脸傻笑:“金丹后期,我从中期进入后期了。” 乐正轻抚丹田:“我也能结丹了。” 三人齐齐看向仍然靠在净疏怀里的玄月。 玄月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坐直了身体:“啊,我只是进了两阶。” 净疏轻轻揉了揉玄月的小脑袋:“小八,师兄们多亏了你。” 玄月眨眼:“师兄说什么呢?小八都听不懂。” 净疏含笑不语。 三臣看了玄月一眼,哼了一声:“小滑头。” 乐正木着脸:“恩怨分明,亦是道。” 玄月不语,只是笑。 净疏再次摸了摸玄月的小脑袋:“不论怎么说,在这个关键时刻,战务得到增强,实是一件幸事。” 知道玄月不愿多提此前的事,净疏再次接续此前的话题,“三魔主此次组织大量人力探查秘境,有势在必得之心。” “未做事而先付酬劳,只能说明此行十分凶险。”三臣眉头轻挑,修为增长,对于将来面临的险境,他已经不再像此前那样担忧。 “此去秘境,探查第二,自保第一。”净疏点头:“此前在殿厅时,想来你们也察觉到了老二他们也在春中,进入秘境前若有机会,先与老二他们汇合。” “师兄,你说咱们不过参加了两次生死斗,三魔主的人怎么就找上咱们了呢?” “若非为我们的战力,兴许便正因我们是新人。”净疏沉思:“可惜才来不久,生死斗场的信息我们知道的还是不够,否则,便也能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一些三魔主的心思。” “师兄,那个三魔主,你看他是什么修为?” “他带了遮掩修为的法器,无法看出来。”净疏看了静静坐在身边的玄月一眼:“小八界时一定不能离开我身边,老三你要看好小七,小七,你要跟紧你师兄。” 玄月三人齐齐点头:“师兄,我们知道。” “如今咱们修为都有了增长,情况便有所好转,不过即便没有此事,我辈修士也本就是披荆斩棘,在万般磨难中成长,此一去,便是再困难,也不可放弃希望。” “是。” 室内气氛高涨,净疏又做了一些布置,四人又各自修炼,争取将修为巩固,也将精神与修为都保持在最巅峰的状态,以备应战。 第四天一早,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当日来找他们的黑袍人走进休息室,首先掏出了四枚血红晶莹的玉牌放在了桌上. “你们的死斗士身份牌我已替你们上缴,这是血玉牌,有了它,在血狱之中,你们便可以随意行走。”说完,黑袍人又拿出一个储物袋:“这是你们所需物资。” 净疏将血玉牌分给三个师弟妹,又将储物袋中的物资也做了分配。 黑衣人一扬衣袍:“既已准备妥当,这就跟我走吧。” 净疏四人目光一碰,也未拖延,跟着黑袍人走出了这间住了一个多月的休息室。 ………… 第53章 魔液 镇魔城 城东某处僻静的民宅 一位脚步匆忙的年青修士,敲开了宅院的大门。 “师傅,信碑有反应了。”年青的修士进入大宅后,几个飞掠,奔至厅堂。 厅堂中,听到年青修士的通报,凤仪宫主抬起头,威棱的目光里泛起喜意:“信碑指示玄月在什么地方?” “魔渊。” “魔渊?”凤仪宫主霍然从椅上站起身:“那孩子怎么会在那里?” 看着凤仪宫主难看的脸色,年青修士心中有些发憷:“师傅,魔渊毒虫猛兽遍地,阴森险恶之极,小师妹只怕凶多吉少。” “玄巧,你速去备船,我要亲自去接你小师妹。” “师傅,我陪你一起去。” “魔渊虽险,却还留不住为师,你有职责在身,不可擅离。”凤仪宫主一挥手:“不必多言,快去准备。” “是。” ………… 魔渊,魔狱深渊,它是魔狱中闻名于世的十大险境之一,因此险恶难行,素来少有修士踏足。 今天,三魔主领着他手下的黑袍士,带着几百死斗士,驾御着一艘飞行战船,闯进了这里。 “禀三魔主,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抵达黑湖。”一个黑袍士单膝跪地,禀报着行程。 奢美华丽的床帐中,斜倚枕上的俊美的男子睁开眼,“到了地方后,将那群死斗士集中到一处,谨防他们造反,我们去老地方。” “是。” 黑袍士不曾抬头,直接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小奴恭喜主人得获处秘境洞府。”雌雄莫辨的少年亲吻着俊美男子未着丝缕的上身,白皙纤细的小手缓缓滑进被褥之中。 三魔主低声轻哼,“为了万无一失,本尊可是比那人说的多准备了五十死斗士,加上这一次献祭的魂魄,已经达到足数,若是再打不开,看我不将他从炼魔狱中抓出来,炼进千魔幡之中天天折磨。” 三魔主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将手伸进被中,拉出一个绝美的女子,翻身压在了身下:“一对妖精……” ………… 沉默地跟在净疏身旁走出飞船,玄月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千里烟波,浩渺湖泊,这是一处美到极致的江湖水景。湖畔,飞檐小亭中,曾经在生死斗场见过的三魔主,携着他的两个美人儿,坐在其中,悠然赏景,好不快活。 “湖底有十八处石亭,那是秘境的入口,你们可随意选择一处,进入其中,记住,时间只有一刻钟。” 三魔主的声音,自湖畔小亭中传出,悠悠荡荡,衬着湖中茫茫白雾,似也带上了一丝柔软的水汽。 三百多死斗士沉默地站在两列黑袍士之中。 “即刻入湖。”一声冷喝,黑袍士齐齐后退。 扑通扑通的水声中,几道黑影突然飞速向后方逃遁,几个起落,眼见便要消失在众人眼前。 “找死!” 一声厉斥,自远处传至,已经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黑影,被突然出现的几个灰袍士一掌拍倒在地,同时,灰袍士放出了几只血鸦。 血鸦声声啼叫,它们在空中快速几个翻转后,落在躺倒的几个黑影身上。 惨利的尖嚎,自远处传出,在茫茫水面,传出老远。 “既取了报酬,却又往哪里逃,当我们生死斗场是什么地方。”灰袍士讥嘲地尖声大笑,“可都看清楚了,再有逃逸者,便如这几人,魂魄喂食血鸦。” 死斗士中一阵骚动。 “抓紧时间,入湖。”湖边众黑袍,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屠刀加身,反抗无力,死斗士们再不敢拖延,余下的所有人,全都跃入了湖中。 玄月抓着净疏的手,被拖着在湖中前行,她忙着从储物袋中往外掏符籙。 等着他们这一批人到达湖底,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净疏找到归安四人,不及多话,“快,这湖有古怪,一刻钟后不能进入石亭,恐生不测。” 归安点头,与郎申三人一起,跟在净疏与玄月几人身后,见某处石亭中有人被从中轰出,便抓住机会,合力挤进了石亭,占据了一方位置。 八人聚拢一处,明显占据了优势,亭中其余人虽也有三五成群的,却都很有眼色地不再出手,净疏八人小心地与其余死斗士保持着安全距离,以免引发争斗。 “啊!” 凄惨的叫声,从湖水中各处传出,进入石亭中的众多死斗士齐齐转头,却见湖水之中,那些不及进入石亭的死斗士,如同雪落沸水,飞速地被溶化。 死斗士中,有人发出了愤怒的悲鸣,很明显,那些溶化的人中,有与其亲近之人。 石亭隔离了湖水,站在石亭之中,再次聚首的净疏八人不着痕迹地互相交换着眼色,一边警戒着其余的死斗士。 湖中,几十息的时间过去,便再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那些死斗士,连一片衣角也没剩下。 沉闷的轰鸣,自地底响起,石亭中的死斗士们本来就因为与别人过于接近的距离而绷紧了神经,这轰鸣声传来,更是加重了各处石亭中紧绷的气氛。 突然,十八座石亭同时一震,而后齐齐下陷。 “该死的,还有什么?” “秘境是在地底。” “不要攻击,再忍耐片刻。” …… 十八座石亭,完全陷入湖底,并且,还一直在往下沉。 湖面,茫茫白雾散去,坐在湖边亭中的三魔主,望着黝黑的湖水,眼中,是邪戾的讥嘲。 “如果那些死斗士知道他们进入的是魔渊黑湖,主人,您说,他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少年站在亭边,倾身看向漆黑一片的湖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相较于黑袍士,三魔主对待这个男孩很宽容,男孩的问题,也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们不会想到的,黑湖每一年,有一刻钟时间会变得无害的事,仅有那人知道,偏偏那人当初为了报仇,被镇魔城的守卫擒住,关入炼魔狱,若无意外,他再也没机会来此了。” “主人,每次听你提到那人,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少年很是好奇地看向三魔主。 三魔主的脸一沉,少年一惊,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越界了,想起三魔主此前那些失宠宠物的下场,少年的脸色霎时变得雪一般煞白。 兴许是真的喜欢这个少年,三魔主脸一沉之后,并不曾发怒,而是在看了少年一眼之后,翘起了唇角:“那人曾是生死斗场的百战之王。” 百战之王? 生死斗场中有自由的百战之王吗? 不,不对,应该说,生死斗场中的百战之王不都是王的属下吗? 少年大睁双眼,虽然心中仍不明白,却是不敢再问。 兴许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三魔主也没心思再逗少年,却是看着漆黑的湖面,有些出神。 ………… 当石亭开始下沉时,玄月便已将几枚符籙贴在几位师兄师姐的身上,以人为基,布置出了一个防守的阵法,因此,当石亭终于停止下沉后,八人便保持着此前的阵式,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与净疏八人一样,其余的死斗士们全都小心地看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处仙境般的所在。 那是一片开阔的山林,林前是一片药田,药田中生长着各类灵种,五颜六色的灵花盛放,异草处处争争辉、有小型灵兽在药田中嬉玩,还能看到食草灵兽在林间进食灵果,蜂蝶飞舞,飞禽在碧空下肆意展翅遨游,好一处人间仙境,异世桃源。 终于有人顶不住诱惑,从亭中走出,走进了仙境。 那几人进入仙境后,先是小心地步步试探,不久,似乎终于确定了没有危险,那几人动作飞快地冲进了各自看好的目标,开始搜刮药田中的灵花异果。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顾忌的话,在看到别人收获,而自己却还在原地傻站后,更多的人冲进了灵田。 兴许是被这些突然出现的生物吓到了,本来悠闲嬉闹的灵兽都冲进了山林躲了起来,例是在花间飞舞的灵蜂灵蝶,也都远远地躲了开去。 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走进了仙境。 石亭中的人越来越少。 玄月的目光落在一株花瓣如雪似棉的灵花上,那是:“养魂花。” 脚下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 一步的距离,玄月心中突生警兆,只是,已经晚了,无数的压力,自四面八方向着她挤压过来,明明是在仙境之中,却如身处黏稠的胶液之中。 “师兄……”蓦然回头,玄月瞪大了眼,师兄师姐们都去哪儿了? 一个瞬间,仙境消失,师兄们也没了踪影,唯有玄月自己,浸在墨色的黏液之中。 努力挣动着四肢,玄月四处张望,只是,这处墨液除了浸泡着许多修士之外,却没有一处能让她借力,更让人绝望的是,墨液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而她根本不知道该去向哪一方。 “呵。”一声轻笑声,自不远处传出,玄月一惊,飞快回头,猝然撞入一双比墨液更加黑暗的眼中:“没想到,有人在魔液中,还能保持清醒。” 玄月的眼睛情不自禁睁大:“你说这是魔液,魔液是什么?” 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了杂乱的胡须,蓬草般脏乱的头发,看着个子小小的玄月,这个突然出声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出了声:“这是魔液,传说仙人进入其中,也会染上染魔性,从而堕落成魔。” 玄月一惊,而就在她惊惧的同时,她的身体猛然往下一沉。 玄月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脚,只是,她越是挣扎,却下沉得越快。 下意识回头,却看到那个整个脑袋都毛绒绒的男人只是用沉沉的双眼看着她。 好像只大型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的脑中居然出现了一只曾经看过的宠物犬的形象。 突然出现的男人那双黯沉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讶异,一直看着他的玄月自然发现了这点变化,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往上升了升。 咦,真奇怪。 玄月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墨液,这样黏稠,好像qq糖,自带浮力,这里面盐份含量肯定很高。 身体再次往上升了升。 好好玩! 性情中,永远的童心跑了出来。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一点一点自魔液中脱身,乱发男人的眼中,掠过一抹疯狂。 低着头的玄月什么也没发现,当她整个身体都浮在墨液之上时,她开始四处张望——师兄师姐们去哪儿了? 坐在墨液之上,她才看清楚,墨液之中,所有的人,都仿佛睡着了——除了她和那个须发蓬乱的男人。 不行,总觉得很危险,先去找师兄们。 乱发男人看着那个明显还是个孩子的身体从身旁爬过,鬼使神差之下,他抓住了她的手…… 第54章 隐情 仅仅是被乱发男子握住手腕,玄月却如被烈火烧灼般痛苦。 “别动。”男子看着挣扎脱身未果想攻击他的玄月沉声警告:“如果你不想和别人一样被魔液吞噬,就最好别动。” 顺着男子目光的示意,玄月侧头一看,却见此前还有许多人飘浮在魔液之上,而此时,已经都陷进了魔液之中,而原本就浸泡在魔液中的人,明显也下沉了一截。 “你别抓着我,我要去找我师兄。”因为男子除了拉住她,并不曾再做别的什么,玄月放弃了攻击,再次开始掰男子抓她的那只手。 “你将我拉出去,我帮你找。” 玄月看着乱发男子,对方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 玄月皱眉,虽然觉得不应该相信对方,只是,当她闭目将元力输入胸前的黑色玉牌时,却发现无法感应到师兄们的位置。 这个男人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许,可以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信息。 玄月睁开眼,“你了解这里?” 乱发男子轻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你说帮我找师兄,你发誓。”玄月紧紧盯着男子的眼睛。 男子墨色的眼中掠过一抹暗色,不过,他仍然按照玄月的要求,许下了誓言。 修士的誓言是有约束力的,即使是魔修的誓言。 玄月忍耐着火烧般的疼痛,紧紧抓着男子的手,努力地想要将他拉出来,只是,男子的身体却比山还沉重,深深地嵌在魔液之中,纹丝不动。 “你是怎么从魔液中脱身的?”男子看着趴在魔液外满头大汗的玄月,沉声询问。 玄月累趴在了魔液上,此时,她才知道这魔液的恐怖,她如今的力气便是千斤也能轻易举起,可是,现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拉不动一个一百多斤的人。 “我什么也没做。”玄月一边喘息,一边把先前的事复述了一遍。 乱发男子抓着玄月的手再次一紧,在垂目思量了片刻后,他闭上了眼睛,“你再拉。” 玄月眨了眨眼,明白对方估计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双手再次用力。 如同拔一颗长在泥土中的萝卜,这一次,乱发男子被一点一点拔了出来。 当双脚终于自魔液中脱出后,乱发男子仰天大笑:“原来如此。” “什么缘故?”玄月一边喘气,一边追问。 乱发男子看向玄月,目中仍然带着残留的笑意:“恐惧、仇恨、嫉恨、欲1望、痛苦……魔液喜欢这些东西,遇到了,便会紧紧抓住不放,希望、喜爱、关心……这些东西,为魔液所排斥,所以你轻松地脱身而出。” 乱发男子没有说的是,陷入此处,神魂便被魔液所擒,陷入梦魇被激发出人性中的一切负面情绪,又哪里会有机会脱身。 玄月动了动手腕:“你出来了就好,现在帮我找我师兄。” 男子一愣,似乎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对方,顿时如同被火灼了一样,飞快放开了手。 绵软的魔液表面无法站立,玄月再次向前爬行,只是她刚爬了两步,却觉腰上一紧。 玄月转头,却见乱发男子居然再次陷入了魔液之中,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你怎么又进去了?” 乱发男子牙关紧咬,“魔液对我情有独衷。” 玄月忍不住想笑,不过,想到还要靠这人找师兄们,只能忍着笑意,将人用力再次拉了出来。 再一次坐在魔液表层,乱发男子不敢再放开玄月,“在魔液中找人,不能依靠传讯符,眼睛在这里也会被欺骗。 此地位于魔渊最深处,有大能者在此建了洞府,又设下了上古阵法,聚集怨气、魔气精炼。三魔主将我们送进来,目的是以我们的魂魄为祭,打开洞府外阵法的生门,进入其中,取得精炼后没有自主意识的灵体炼化,从而得到进入洞府的钥匙。” 以魂魄为祭?! 原本,他们只是祭品! 玄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着震荡的心神。 乱发男子紧紧盯着脸色变幻的玄月,却见她眼中流露出恐惧、气恨、担忧各种神情,看着她在魔液中微微下陷,却又很快浮出…… 果然有古怪! 乱发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我们先找到你的师兄,然后便只需等待洞府外的阵法打开,打败怨魔之灵收为已用。” 玄月皱眉,怨气魔气聚集,凝结生成实体后为怨魔之灵,怨魔之灵,嗜血好杀,但凡生灵,都是其食物,就是魔修,也不敢弄这种东西出来,不知道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设下大阵,凝聚怨魔之灵,最可怕是这人深不可测,居然可使怨魔之灵自生成之初便没有自主意识,这样的手笔,这样的手段,实在不像是修士的手段,而以怨魔之灵为钥匙的洞府,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有你师兄用过的旧物?”乱发男子自然看到了玄月眼中的忧虑,却视而不见,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只虫子递给玄月,“如果没有,沾染过你师兄气息的东西也可以。” 玄月压下心中万般思绪,目前,还是先找到师兄再说。 从储物袋中取出师兄们之前送给她的见面礼:“先找到这几个人。” 看着玄月手上的七件物品,乱发男子一僵,“你到底有几个师兄来了?” 玄月眨了眨眼:“六个,还有一个师姐。” 乱发男子的腮帮子一阵鼓动,只是,对上玄月无辜的眼神,却只能再次肉疼地掏出几只小虫:“在这里,一只血蛊只能使用一次。” “哦,麻烦你了。” 乱发男子的拳头捏得叽咕叽咕直响,他无法推脱,谁让他此前许下了誓言呢,哪怕每一只血蛊的损失,都会损伤他的修为,他也只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七只小虫,飞向七个方向,瞬间消失在两人眼前。 乱发男子眼中流露出幸灾乐祸之意:“先去哪边?” “有几只小虫的方向靠得比较近。”玄月看着乱发男子:“肯定能先找到几个师兄,其余几个方向,到时咱们一起去找。” 乱发男子笑了:“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魔液正在吞噬此次送入的三百多修士。” 玄月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乱发男子。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乱发男子含笑低头看向玄月的眼睛:“你无法七个都救,时间来不及。” 玄月的脑中有着片刻空白,而后,她低下头,将七件物品做了排序,“这是排序。” 很果断! 乱发男子惊异地挑了挑眉,没再拖延时间,直接抬手指向了两人身后:“那边。” 不再迟疑,玄月带着乱发男子,开始在魔液表面飞快爬动。 一刻钟后,玄月找到了陷在魔液中昏迷不醒的净疏。 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将净疏从魔液中拉出,玄月只能向乱发男子求助:“是不是只能唤醒他才能将他拉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乱发男子摇头:“没有办法,除非,你能让他感觉到你的存在,然后,你才可能将他唤醒。”除非能触碰到神魂,被魔液所擒之人,是无法被唤醒的,而神魂,又哪里是能被触碰到的呢。 玄月紧紧抱着半个身体陷在魔液中的净疏,脑中飞快转动,让师兄感觉到她的存在,那么…… 闭上眼,玄月的神魂进入了空间,扑在了泥塑之上。 乱发男子瞪大了眼,一直黯沉的眼中,掠过了迷茫与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想到,有修士敢在魔液中修炼。 而这种散溢而来的气息,是什么,让他常年被焚烧的心,居然感受到了绝不会出现的安宁。 手里的脚腕,纤细得他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虽然没看到面具下的脸,但是,他知道,这个将她从魔液中拉出的,是一个小姑娘,从那仍带童音的话语里,他听出了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十二岁。 乱发男子闭上了眼,或者,他可以和这个心急救人的小姑娘做一个交易。 在脑中快速计算着,确定了万无一失,乱发男子睁开了眼。 净疏睁开眼,有着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他眼中便只剩下了清明,警惕地扫向四周,第一时间他看到了玄月:“小八!” 看着惊喜的净疏,玄月笑弯了一双猫眼,“师兄,太好了,你醒了,快,我拉你出来。” 顺着玄月的拉力,净疏很快自魔液中脱身,玄月一边拉他,一边把情况说了一遍:“师兄,时间太紧,咱们分头去救人。” 净疏跟随着玄月在魔液上爬动,侧头看着乱发男子:“你是谁” 净疏眼中的戒备与警惕一点也没有影响乱发男子:“别人叫我斗王……” 第55章 隐秘 生死斗场,有无数百战之王,可是唯有一人,被称为斗王。 那是一个百战之后,拒绝了血狱魔主的招揽,力战众多百战之士,最终胜出,自血狱脱出的狠辣修士。再出现时,这人以金丹之力,击杀化神,重伤之下为镇魔府府卫所擒,压入炼魔狱。 这个本来应该在炼魔狱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净疏下意识要将玄月拉到身后。 净疏的反应,逗乐了斗王,他握着玄月的脚踝,索性坐在魔液之上不再动弹:“小子,你听说过我?” 净疏的目光紧紧盯着玄月被斗王抓住的脚:“你想干什么?” 斗王轻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净疏吸了一口气:“你把手放开。” 斗王举起玄月的脚踝:“这个?” 净疏眼中怒气充盈,却不敢轻举妄动:“你抓着我小师妹做什么,你放开她,我让你挟持。” 斗王轻声嗤笑。 一只小脚丫被举得高高的玄月狠狠瞪了斗王一眼,转身摇了摇净疏的手臂:“师兄,你不用管他,这人暂时没威胁。” 净疏的目光却固执地看着玄月被举高的脚。 玄月无奈解释:“他一松开我,就会沉下去,这一路过来都抓着呢。” 净疏咬牙。 “师兄,咱们还要去找其它师兄呢。”看着周围那些昏迷着在魔液中越陷越深的众多死斗士,玄月有些着急:“时间不够了。” 净疏双拳紧握,放开了玄月,“行,先救人。” 玄月踢了踢自己被举高的脚:“快放下来,你发过誓,要帮我找到师兄们的。” 斗王看了玄月一眼,将玄月的脚放了下来,“就现在的速度,你有把握把你的师兄都救出来吗?” 玄月心中一动,回头看着斗王:“你有办法?” 斗王示意玄月与净疏看清楚周围那些深陷魔液中的死斗士的情况:“据我估算,再有半个多时辰,这些人就将会全部被魔液吞噬,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的条件。”玄月紧盯着斗王的眼睛。 斗王拿出一颗圆球,眼中闪现出笑意:“咱们做一个交易……” ………… 半个多小时后,坐在圆球中的人增加到了八个,净疏再一次和被救出的柳青讲述如今的处境,此时,他神情颓然,周身围绕着几乎凝为实质的悲愤。 等到明白了玄月付出的代价后,柳青顿时和其余六位师兄师弟一样,双拳紧握,杀气腾腾地狠瞪着斗王。 怀里紧抱着双目紧闭的玄月,斗王十分好心情地一边驾御着圆球在魔液上快速弹跳着前进,一边用语言打击着圆球中的另外六个男人:“你们要搞清楚,我和这小丫头可是公平交易,而让她付出代价的,可是你们这些同门的师兄,你们就算是要恨,也不该恨我,而是该怪自己拖累了这小丫头吧。 嘁,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修士,对于提供逃生工具的我不但不感恩戴德,还一幅恨不得杀我而后快的模样,怎么,以为我真不敢杀人?” 归安按住几欲暴起的柳青,阴沉的双眼狠瞪着斗王:“救一个人,小师妹便需跟在你身边一年……你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我们总能找到替换她的人。” 斗王眯了眯眼,下意识收紧了环抱玄月的手臂,对于归安所说的替换之语嗤之以鼻,能让他被地狱之火焚烧的心得到休息,除非仙人出手,这世间,哪里还有别人可以做到。 “小子,你是真的不懂吗?”斗王嗤笑:“这小丫头的特殊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以为能瞒骗过我去?” 归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慌,他下意识想要否认,只是他对上斗王讥诮却明了的眼神,却完全无法开口。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斗王收回目光,“真是奇怪,这样的宝贝,你们的师门怎么会将她送到魔狱中来?还是让她跟着你们这样的一群……” 废物两个字斗王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抱着玄月走出圆球,走到了一个只有额头以上还露在魔液之外的黑袍修士身边,将那修士头顶上的血蛊收回后,斗王盘腿坐了下来。 “归霁?最后一个了呀。”玄月疲累地睁开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软软将手搭在了归霁的头上,神魂再次进入了空间。 疲惫地趴在泥塑上,玄月努力让自己吸取更多的力量,今天她才发现,并不是每一次消耗的心神力量,都能在空间中得到补充,这一次,她连救六人,已是累到了极致。 圆球中,净疏等人紧张地盯着玄月,玄月的疲累他们看在眼中,可是,却完全没办法帮上忙,那种挫败感,比什么都让他们难受。 “我真想……”柳青吐出三个字后,猛然狠咬住了下唇,圆球中,另外五人眼中同时流露出苦涩,想,他们也想,如果他们能替代玄月,那该多好——可事实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归霁慢慢自魔液中浮出,只是,让圆球中的六人想不到的是,仅仅露出了脖子以后,这个师妹便再也无法上浮了。 玄月紧闭着眼,头上汗如雨下。 斗王突然回头,向身后一招,圆球将六人全都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 被放出来后,六人齐齐扑了过来。 斗王冷笑:“我还道你们真的那么友爱团结,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郎申血红的双眼仇恨地盯着斗王,他恨这个男人趁火打劫,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归安与三臣紧抓住郎申的双臂,压制住了他扑向斗王的身体。 无视那边纠缠的几人,斗王直接将玄月的手从归霁头顶拿了下来,“很简单,因为源于神魂深处的不信任,所以,小丫头的气息被拒绝,神魂无法被接近,就无法被唤醒,这个人,你们还是放弃吧。” 玄月靠在斗王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神智一阵迷糊,只是,看着仍然陷在魔液中的归霁,她再次伸出了手。 斗王一把将玄月的手捉在手中:“勉强也无用。” 玄月苦笑:“总要尽力的。” “你已经花了比两盏茶还多的时间,相当于救这六个人时间的总和。”斗王没有放开玄月的手,空着的手点了点净疏、三臣与乐正:“这三个人,你用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救了出来,因为他们非常相信你。” 斗王的目光又扫过归安、郎申与柳青,“这三个人,你总共用了近两盏茶时间,他们相信你,但是,信任没有另外三个人那么深。” 归安、郎申与柳青的气息同时一滞。 斗王压根儿没管他们,又点了点魔液中的归霁:“这个人,你用了五柱香的时间,却只让她露出了一个头。” 低头对上玄月的眼睛,斗王挑眉:“你还不明白吗?你救不了这个人。” 玄月疲惫地闭上眼。 “源于神魂的不信任?”净疏双眉紧皱,看向归安。 虽然归霁有一些小性子,不过,他从来不知道,归霁对于玄月居然完全不信任,甚至在昏迷的时候还下意识拒绝玄月的气息,也就是说,归霁打心眼儿里就讨厌玄月,或者,不仅仅是讨厌。 归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对于接近他的女子,归霁都不喜欢,可是,他却不知道,对于玄月,归霁居然有如此深的成见。 乐正抬起头:“我第一次见到小八,是在垂天谷,那次喝的猴儿酒,并非是从猴群那里取到的。” 几个师兄齐齐看向乐正:“小七,你什么意思?” 乐正看了几个师兄一眼:“你们知道我的,现取的猴儿酒与装在灵器中保存下来的猴儿酒的差别,我不可能分辩不出来。” 几人一愣,没错,乐正是百草堂的血脉传人,他对于一切可供炼丹灵物的辩识,是从还没吃饭就开始培养的,猴儿酒说到底,是灵果所酿,乐正又岂会分辩不出来。 “也就是说,当初小八莫名其妙就被两个师姐联手欺负了。”郎申环胸冷笑,他虽然没有别的师兄弟那么细心,但是,明摆着的事实不可能看不出来。 净疏吸了一口气:“当时小八用的时间太长,而且,虽然她已经打理过,但她不擅梳头,头发很乱,我虽然心中存疑,却没多问……” 三臣看着被卡在魔液中的归霁:“这算什么?自作自受?” 柳青看了归霁一眼,同是亲传,知道大家彼此都受誓约所限,平日相处也亲密,因此,他们的信任度其实是很高的,可是,归霁的处境,却打破了他以前的认知。 玄月略作休息,再次睁开眼:“我要再努力一次。” 玄月的眼神,让斗王放开了她的手。 玄月坐在魔液上,双手捧住了归霁的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个师兄弟感受着玄月身畔安宁祥和的气息,目光紧紧盯着魔液中的归霁,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陷在魔液中的归霁一动未动。 斗王环视一圈,目中掠过一丝紧张,魔液之中,已经仅剩下几个人的头顶了。 “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快做决断。”斗王再次将玄月的手拿了回来,这一次,玄月直接昏了过去。 净疏与归安的眼神一碰:“老二,这是你的未婚妻,但是,她也是我们的师妹,如今能做的,便是救下她的魂魄。”净疏说完,看向另外几位师弟:“你们怎么看。” 三臣、郎申、柳青与乐正四人一起点头:“至少还有魂魄留存。” “你们还有十个弹指的时间。”斗王抱起玄月,转身走进了圆球。 归安不再迟疑,跪在魔液上将归霁挂在脖子上的黑色玉牌自魔液中扯了出来,然后,将黑色玉牌按在了归霁的印堂穴上,并运转了特殊的收魂之法。 一抹光华闪过,黑色玉牌瞬间变回了原色,同时,一口血自归安口中喷出。 净疏递过一个特制玉盒,归安飞快将玉牌放了进去。 “快。”已经感觉到了脚下魔液的变化,六人飞快冲向载着玄月与斗王的圆球。 有些遗憾地将六人纳入圆球,斗王摇了摇头,不再关注这几个男人,目光紧盯着开始流动的魔液:“道路,已经打开了。” 圆球浮在魔液之上,被流动的魔液带着,向着前方流去。 净疏等人惊骇地看着流动的红色液色,“这些,全是血?!” 斗王冷笑:“没错,一万个修士的血与魂魄建造的这条流动的通道,打开了洞府外的阵法,它会带着我们,抵达上古洞府,庆幸吧,如果不是有我,你们也只会成为这条路的一部分。” 归安一直看着归霁的身体沉入血河,一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那里,有归霁的魂魄。 “说起来,能用收魂玉将魂魄自仍然活着的身体里取出……”斗王看向归安:“你们是哪个自上古传承下来的门派中的亲传弟子吧。” 归安目光沉沉地看着斗王:“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门派最核心的隐秘,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除非,他也曾经是亲传弟子,并且,一定是法则联盟中某一门派的弟子。 斗王仰天大笑:“以法则限制亲传,以法则保护亲传,唯有烙有法则金印的魂魄,才能逃脱轮回之力的控制,源自上古法则联盟大派最核心的隐秘,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第56章 匙成 斗王为什么如此清楚法则联盟的隐秘,到后来,他也没有说,只是,净疏等人却都在各自的心里将对此人的重视程度再次往上提了提。 以修士之魂魄为祭,以修士之骨骼为基,以修士之血肉为河,在这条名为渡仙河的通道中,斗王驾御着圆球,越行越快,越行越快。 似乎穿过了一个空间壁障,又似乎是时空的轮转,不过是一瞬间,众人所处之地,已不再是血腥的渡河。 斗王收起圆球,抱着昏睡的玄月,站在一颗利齿毕露、面目恐怖而狰狞的巨兽头颅之前。 当看清那洞府的真面目时,净疏震惊地向后退了一步,“上古荒兽鬼面浑沌。” 斗王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净疏一眼,“你居然知道鬼面浑沌。” 净疏努力压下心中的激荡,看向将巨兽头颅围入其中的石框,“我从来没想过,居然真的有人以这种凶残的恶兽形象,来铸造洞府。” 净疏曾在一本鬼神怪谭里看到过关于鬼面浑沌的故事,那时,他只是将其当做神话传说来看,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以此种恶兽的形象,在魔狱之中,铸造成了洞府。 而这处洞府,却又是以万名修士为祭,才将其与外界连通,只是连通,便已用了如此血腥的手段,其后,又将如何?此时净疏又怎会不明白,这里不是善地。 “嗯,是啊。”斗王目含讥嘲,抬头仰望着那高达百丈的头颅,“神兽浑沌与魔界鬼面兽的后代,唯恶人之令是从,食血肉,御百怪、驱善……” “……驱善人,以之为御,则可一界横行。”一个阴沉的声音,打断了斗王。 众人齐齐回头,却见三魔主带领着无数黑袍士,大步向众人走了过来。 “斗王,没想到,真让你从炼魔狱中逃出来了。”三魔主走近斗王,阴冷的与斗王逼视片刻后,眼神一转,看向斗王怀里的玄月,“轼兄轼父、轼师轼君的禽兽之王,你怀里抱的是谁?” 斗王淡淡看着三魔主:“我以为你现在对钥匙会更感兴趣。” 三魔主一声冷哼,“若非我来得及时,你是不是便要取了钥匙,窃取洞府之权?” 斗王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抬头,看向前方,“洞府的钥匙,来了。” 一声尖锐的利啸,自前方那巨大的兽口中传出,啸声未歇,一个血色半透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与鬼面浑沌之间。 净疏等人下意识将抱着玄月的斗王围在了中间。 看着围在身周的六人,斗王目光一闪,一声无人察觉的叹息,自他口中溢出。 怨魔之灵出现,三魔主已经顾不得去管斗王等幸存的几人,他的手一挥,“结阵围捕。” 跟着三魔主的黑袍士,迅速将怨魔之灵围了起来。 怨魔之灵自出现后,便静静地站在当地,看着洞府之前的众人,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被众多黑袍士围住时,他那张血色面孔上的白色瞳仁才动了动,看向黑袍士们手上的锡壶。 三魔主紧盯着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的怨魔之灵,眼神紧张又兴奋:“倒。” 随着三魔主一声令下,众黑袍士齐齐将手中的锡壶一倾,无数股乳白色的液体流向地面。 一股浓郁的灵气在空气中散溢,净疏等人的精神齐齐一振:“灵乳!” 三魔主回头扫了净疏等人一眼,又迅速回头,紧张地盯着被围困的怨魔之灵。 地面的灵乳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向着怨魔之灵流去。 也许是因为没有自主意识,怨魔之灵只是低着头,定定看着流向自己的灵乳,并不曾有任何动作。 灵乳流到怨魔之灵脚下,如同水渗入沙地一般,渗入了怨魔之灵血色的脚掌之中,随着时间过去,灵乳不断减少,怨魔之灵自下而上,开始慢慢转变颜色,直到只剩下一颗血色的头颅时,怨魔之灵才抬起了头,而这时,地上灵乳已经所剩不多了。 自出现开始,怨魔之灵白色的瞳仁便一直没有焦距,而这个时时候,他却看向了三魔主。 斗王不着痕迹地慢慢向后退去,一直看着场中变化的净疏等人被惊醒,转头看向斗王。 斗王的目光紧紧盯着场中变化,继续缓慢地向后挪动。 净疏与归安的眼神一碰,示意几个师弟跟着斗王一起后退。 也许是因为灵乳的关系,一直半透明的怨魔之灵此时已无限接近实体,当乳白色的灵液浸过眉眼时,变故突然发生。 无数血色的线,自怨魔之灵的头顶激射而出,瞬间将它与所有黑袍士连接在一起。 三魔主的头顶,同样出现了一条血线,只是,当那红线意图抓住三魔主时,三魔主的身上突然红光暴闪,那道血线似受重击,蓦然溃散。 在血线袭向三魔主的同时,另有八道血线向着净疏等人射了过来,只是,或许是因为距离过远,那几道血线在距几人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颤动了几次,似乎是力所不及,无法再伸长,最后又收了回去。 说起来繁琐,实际上自血线出现到最后收回,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净疏抹着骤然被吓出的冷汗,惊惧地看向与怨魔之灵相连的众多黑袍士,却见那些黑袍士的身形以眼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最后,连骨头也没剩下,全为怨魔之灵所噬。 如同吃饱了一般,怨魔之灵闭着眼,站在当地,它的身周,落了一地的黑袍。 场上的剧变,让三魔主有着瞬间的惊愕,之后,他的身体,飞快后退,远离了那个恐怖的怨魔之灵。 也许是三魔主的动作惊醒了怨魔之灵,它再次睁开了眼睛。 吸收了众多黑袍士的血肉,怨魔之灵半透明的身体,此时已变成了实体,原本白色的瞳仁,也变成了黑色,只是,当他看向剩余的几人时,那黑色的眼瞳中又有血色闪现。 斗王向前走了一步。 净疏伸出手拦住他:“把小师妹给我。” 斗王看了净疏一眼,笑了笑。 净疏将另一只手抬起,斗王却示意他看不远处的三魔主。 三魔主离得几人远远的,只是,那看过来的仇恨的目光,却让净疏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不等净疏等人回头,斗王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怨魔之灵的身前。 发现斗王自几人的包围中消失,净疏几人飞快转头,却见斗王居然向着已经化为实体的怨魔之灵伸出了手。 “你要干什么?” 斗王头也没回,直接将手放在了怨魔之灵的头顶。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怨魔之灵居然站着一动不动,任由斗王的手放在了它的头顶。 一道血色的光圈,陡然出现,将怨魔之灵以及抱着玄月的斗王一起包入了其中。 净疏大惊,飞快扑了过去:“小师妹!” 归安等人同进冲了上去。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众人的冲力有多大,最后的反弹之力便有多大,净疏等人全都被血色光圈弹飞。 最惨的不是别人,却是举着血刀砍向光圈的三魔主。 也许是因为功亏一溃,三魔主将所有的怨气都通过那挥向血色光圈的一击里发泄了出来,也因此,他一击的力量,被反弹回来时,瞬间被重伤,远远的抛飞了出去,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净疏几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没人管那被弹得不知所踪的三魔主,全都紧张地盯着那将玄月困在其中的血色光圈。 原本只是一道光圈,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光圈的血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最后,完全变成了一个血茧,茧外的净疏等人,再也看不清茧内的情形。 “斗王是有预谋的。”归安紧握着双拳:“小师妹不会有危险。” 净疏吸了一口气:“没错,他对那个诡异的生物很了解,躲过了被吸噬的危机,此时上前,一定是有把握制服它。” 因为玄月心急救人,之前不曾将怨魔之灵的存在说出来,后来又一直昏迷不醒,以至到现在,净疏等人还不知道,他们视为诡异生物的不是别的,却是让所有生灵都会闻风而逃的怨魔之灵。 某些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运,所以,他们此时,还能相对平静地站在这里,等着斗王制服他们眼中的诡异生物。 血茧之外,净疏等人按捺住焦虑,等待着斗王的胜利。 血茧之中,斗王此时却十分危险。 怨魔之灵之可怖,修真史上经历过的一次大劫曾将其记载了下来。 “……千万载岁月之怨气、戾气聚集而生灵……怨魔之灵出,所有生灵皆为其食,其过处,万物寂灭,是为修真界之浩劫,其时,修士、妖兽、灵物……万般生灵十去其三,血色冲天……天道不容,降下一千零八道紫殛神雷,历时九天九夜,殛其于冥海之上。” 修真史上记载的这一次大劫,便是由历经无尽岁月,天地自然生成的怨魔之灵所造成。 而如今血茧之中的怨魔之灵,虽为人造,其内所含怨气、戾气,放入修真界,同样是可怖的大杀器。 第57章 触及 玄月是在一阵火灼般的痛苦中醒来的。 当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斗王极度扭曲的表情与泛着红光的眼睛。 血茧完全封闭,散布在血茧各处的血色之光,让玄月将整个血茧内部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顺着斗王的视线,玄月转过头,斗王的对面,是没有一丝表情、与斗王对视、眼睛的瞳仁只剩下瞳孔部分的怨魔之灵。 看着视线胶着在一起的斗王与怨魔之灵,又看了一眼把包括自己在内、两人一灵围在其中的血茧,玄月紧紧皱起了双眉。 灼烧的疼痛从与斗王接触的每一寸肌肤中传来,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玄月想从斗王怀中挣脱,只是,斗王紧揽的手与眼睛里的疯狂挣扎却又让她静了下来。 此前在魔液之中时,玄月就发现了,斗王似乎只有通过与她的肢体接触,才能更好的抵御负面情绪,而她也总是能通过感受到的灼痛,来分辩斗王当时的心境。 而此时的灼痛,比她之前任何时候感受到的,更痛。 怨魔之灵,本是邪物,若不能将其收服,意图收其为已用之人则必为其所反噬,很明显,此时的斗王与怨魔之灵,便是在进行着精神层面的交战,谁先弱下来,便必然被另一方所完全压制,最终被控制或吞噬。 而若斗王被反噬,甚至被控制,那么她,也不可能幸免。 玄月此前对于斗王欲收服怨魔之灵为已用的想法,不是没有疑虑存在的,只是,看到此时血茧中静静对立的一人一灵,却又止不住的在心里有了更多的信心——或者,这个须发蓬乱的男人,真的能成功呢。 怨魔之灵的致命处,是处于与人类心脏相同位置的血色晶心,天地所生怨魔之灵,晶心里唯有不可磨灭的吞噬之念,这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怨魔之灵,那颗原本由怨气与魔气凝聚而成的晶心,却是一片空白。 要在怨魔之灵的晶心之上打上印记,须穿越包裹晶心的重重戾气与怨气,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让斗王在戾气与怨气的围堵中,保持清醒的神智,找到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晶心。 只是看着斗王已经染上了血色的眼睛,玄月却忍不住揪心,虽然不知道斗王的心神已经在怨魔之灵中寻找了多久,不过,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斗王即使能找到晶心,只怕其心神也会被戾气所侵,界时,就算他成功将怨魔之灵收服,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噬血斗王以及他战力强横的帮凶而已。 自储物袋中掏出一百零七枚清心符祭出,在血茧上布置成她如今能达到的最大功效的清心阵,最后一枚清心符,玄月选择了师傅所赐的高级符籙。 法咒声中,第一百零八枚清心符在血茧正中悬空引燃,引动紧贴在血茧之上的一百零七枚清心符,瞬时,血茧之中,庞大的清静之力运转,几乎可见的血光顿时变淡。 如浸清泉,如饮冰水,洗涤心神的唱咒之声让斗王扭曲的表情慢慢回复正常,他眼中的红光渐渐变淡,就连玄月感受到的那种身处岩浆之中的灼痛也减弱了下来。 玄月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只是,玄月的放松,明显过早了。 血茧之中,清心阵燃烧的一百零八点清光,正在怨魔之灵持续散溢出的血光中慢慢减弱。 玄月大惊,急忙翻找储物袋中可用的符籙。 “四十九类入门符、十八类敕字符、八十一类净字符,效力不足,都不能用……驱魔符、御魔符、五雷符、九凤破秽符,不行,这些会引动怨魔之灵体内怨魔之气的暴动,增加收服的难度……一百零八类五行符,嗯?化煞符?啊,这个,可以用,呜,只有八枚,嗯,清心符,还有两百七十六枚,八枚化煞符与一百枚清心符,可组清心化煞阵,持续时间比清心阵的时间会多一倍……找到了,师父赐下的高级惑神符。” 玄月一声欢呼,手里举着一枚明黄色的符纸,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玄月咬破舌尖,一滴精血喷出:“元始安镇伏降万灵神思静静自然冥冥,惑!” 一声清喝,高级惑神符被精血引燃,化为一点明光,射进了怨魔之灵的识海。 几乎在同一时间,血茧内的清心阵被怨魔之灵的血力耗尽。 血茧内,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得浓郁起来,斗王刚刚完全褪尽血色变得清明的双眸再次出现了挣扎。 脸色苍白的玄月不敢停顿,再次用八枚化煞符与一百枚清心符,快速布置成功了清心化煞阵。 终于,那种从斗王那里传来的灼痛感减弱了,知道斗王的心神不再被负面情绪所占据,玄月疲惫地靠在斗王胸前,闭上了眼。 玄月闭上眼的时候,斗王的目光闪了闪。 玄月疲惫的心神,再次进入空间,这次,却是直接被牵引着进入了第二间石室。 盘坐在蒲团之上,看着墙上古朴的道字,玄月的目光慢慢变得空茫。 ………… 自然条件无比恶劣的上古,蛮兽横行、天灾不断,弱小的人类,在天地间艰难挣扎着求存。 天无绝人之路,自强之士得天助,有人类自蛮兽的血肉中,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自此,人类稚弱的身体,开始慢慢得到改变,日益强壮。 不知从何时起,天地元灵开始为人类所吸收,能容纳元灵的人类,寿命变得越来越长,力量也越来越强大,被同类尊奉为修炼之士,这些修炼之士护佑着同类,与蛮荒中一切危及人类生存的存在抗争。 天地间,时光轮转,万物变迁,曾经横行的蛮兽不再处于食物链的顶端,随着修炼之士越多,修炼之士的寿命愈长,力量愈大,世界无法再承担这种存在,某一日,飞升之人出现了。 漫天霞光中,自无尽深处,传来了一种召唤,第一批存活下来的修炼之士无人能抵抗这种力量,一个接一个向着天空飞去,直至没入虚空。 飞升! 霞举成仙! 修炼之士沸腾了,世间万灵躁动了。 此后,原本只为生存的修炼,开始变了性质,为了去到那更高的世界,修炼之士与万灵都展开了掠夺。 随着一个又一个物种的涅灭,怨气、戾气横生,世界,再次发生了变迁,鬼、怪、魔、恶,这些新的物种开始出现,这些物种,凶戾、残暴,因某种深刻在本性深处的意识,他们以吞噬为已任,无关生存,无关强大,只是天性。 又不知多少岁月,第一个集天地怨气、魔气与恶气的生灵生成,它自生成之日起,便是所有生灵之敌,它所过处,万物寂灭,唯剩没有一丝生机的焦土,万灵称之为死地。 这个生灵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死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曾经散居各处的鬼、怪、魔、恶,开始聚集。 世界开始驱逐这个强大的生灵,于是,又一条通道出现在天际。 只是,天性热衷吞噬的生灵,在没有将整个世界毁灭殆尽之前,又怎会愿意离去。 通道一直存在,终于,某一日,无尽雷霆自虚空而来,霹向这个毁灭之灵,在不知经过了多少日的雷殛后,这个生灵终于烟消云散,消失在天地之间。 人们欢呼雀跃,却并不知道,这个生灵并不曾消亡,而后,又无数次重生而来。 沧海桑田,时光轮转,无尽大地之上,物种的消亡与新生交替进行,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 ………… 玄月猛地惊醒,心中,存留着无尽的恐慌与惊惧,那种在无尽时光中涅灭而最终至无痕的惧怕,让她自道意中脱出。 “玄月。” 熟悉的呼唤,将笼罩着玄月周身的冰冷祛散,当触及凤仪宫主那满含温暖与包容的目光时,玄月身上最后一丝冷意也不再留存。 “师傅。”惊喜地扑向凤仪宫主,丝毫不曾注意到手忙脚乱的斗王,玄月自进入魔狱之后就一直高高悬起的心,在看到自家师傅的瞬间,完全放了下来。 一把接住眼含泪水,满脸委屈的小徒弟,凤仪宫主一边叹气,一边安抚地轻拍着玄月的背。 “你这孩子,可让师傅担心坏了,你师兄传讯回来,说失去了你的踪迹时,你不知道师傅有多着急。师傅几千年来就你们五个徒弟,你要有个差池,可让师傅多心痛。” “师傅!”玄月毫不客气地将眼中的泪水蹭在了自家师傅的衣襟之上,“魔狱好可怕。” 将玄月完全笼在了怀里,凤仪宫主一边哄着她,一边回头瞪了净疏一眼:“回去师傅就让江翰罚你净疏师兄给你出气。” 净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归安等人一脸憋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净疏,却谁也不敢替他求情,宫主的护短是出了名的,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谁开口谁便要跟着倒血霉。 “师傅。”玄月不依地在自家师傅怀里扭了扭,“净疏师兄又没错,你别罚他。” 凤仪宫主冷着脸:“其余各队都没出问题,安全到达了镇魔城,唯有他带着你们,落到了魔渊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就是不说,他回去后江翰也不会放过他。” 玄月自凤仪宫主怀里抬起头,回头同情地看了一眼净疏,“师兄,师傅说笑呢。”又抬头看着凤仪宫主:“师傅,这一路上,净疏师兄都全力在保护我们,可辛苦了。” 凤仪宫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玄月正要使出撒娇*,另一边,净疏已抬起手冲她摇了摇:“小师妹,你还是让宫主先罚了吧,宫主罚了,回去后师傅下手还能轻点。” 凤仪宫主则挑起了眉:“既然有此觉悟,那你就让玄月使唤半年吧。” 净疏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恭敬地低下头:“是,净疏遵命。” 玄月睁大了眼:“啊,可是,净疏师兄是师兄啊。”怎么能让她使唤? 净疏却含笑看着玄月道:“若没有小师妹,我们这些师兄弟只怕一个也活不下来,只是供小师妹驱使半年,师兄心里只有无尽欢喜。” 凤仪宫主暗自点头,虽则她是罚了净疏,未尝不是以此解开净疏的心结,眼见净疏回去便能结婴,若让他一直纠结于魔狱之过,只怕他心魔关难过,因此,当玄月还欲再说什么时,凤仪宫主直接将她按进了怀里,堵住了她的嘴。 自玄月醒来扑进凤仪宫主怀里,斗王便一直站在一旁,用沉黯的目光看着她跟凤仪宫主撒娇,看着她为师兄求情,看着她完全没有一丝阴霾地与自己的师傅相聚,那幽深的眼底,有红光闪过。 斗王这样的存在,凤仪宫主又岂会不时时留意,当他流溢出一丝危险气息的同时,凤仪宫主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赢皇子,你与小徒的协议,本门几个弟子已经与本宫说起过,不过,你们订协议时,一定不曾提到,小徒若助你收服府灵,你该如何回报吧。” 斗王抬起黯黑的眼,看向凤仪宫主,“怎么,你这是准备以势压人,逼赢余低头?” 斗王说话的同时,一直站在他身后影子里的怨魔之灵向他身侧迈出了一步,显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58章 深渊 凤仪宫主的目光落在斗王身侧。 挺拔的身形恭顺地静立在斗王身侧,灵气形成的长袍,与斗王相似的五官,血红如玉的双眼在扫向斗王时极其专注,在看向旁人时,却只有冰冷与暴戾。 这是一个在灵魂核心处被打下了印记的有主之灵。 想起之前看到的围住小徒弟、斗王与这灵体的血茧,凤仪宫主便无法不对这府灵心生忌惮,更何况,此时,这府灵敌视地看向她时,那让她的道心都情不自禁一颤的冷意。 这是府灵,也是某种魔灵——带着毁灭气息的魔灵。 这魔灵被斗王收服,若斗王倚之为恶,只怕修真界便要发生大变。 就在凤仪宫主心神微动之际,玄月从她怀里退了出来,看向斗王:“你在它的晶心上成功烙下印记了?”玄月想起之前的危境,下意识拉开了与怨魔之灵的距离:“……不过,有了主人的怨魔之灵,变得好看多了,你给他取名字了吗?总用怨魔之灵叫他,肯定会吓坏人的。” 斗王看着瞳孔急缩的凤仪宫主,笑了。 “小丫头,你觉得起什么名字比较好?”斗王没管心神剧震的凤仪宫主,笑眯眯问玄月。 玄月走近斗王:“他的眼睛像红色的晶玉,不如,叫小红?” 小红? 还没从怨魔之灵这种可怕的东西居然出现了、以及这样可怕的东西居然还被斗王收服了的震憾中醒过神来,小红这样的名字,再次让在场的凤仪宫主等人陷入了静默。 斗王大笑:“好,就叫小红。” 于是,能让天下修真之士皆闻名而逃的怨魔之灵,得了一个既俗又囧的名字。 不过,不论如何,因为玄月的乱入,场中原本紧绷的气氛此时已经完全消弥,凤仪宫主也在这片刻的缓冲下,按捺下了震荡的心绪。 “赢皇子,咱们谈谈。” 斗王赢余看了一眼满眼好奇之色看着怨魔之灵小红的玄月,居然点了点头,与凤仪宫主走到了一边,低声交谈了起来。 玄月看了一眼师傅与斗王,走到了净疏与归安等人身边,问起了她昏迷之后的事。 “……血茧成形后,我们无法接近,只能等在一侧……之后,感受到血茧里传出的震动,我们试图再次接近,仍然不得其果,又过了一刻钟,血茧开始慢慢消融,其时,宫主也正寻到了此处,阻止了我们第三次靠近的意图,直到后来最后一丝血光消散,你也醒了过来。”净疏一脸自责地看着玄月:“之前,也不知道你在血茧里是什么情形,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到最后也没帮上忙。” 玄月将血茧内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让师兄们担心了,玄月其实没遇到什么危险。” 归安摇头:“怨魔之灵以万灵为食,斗王此次兵行险着,虽然控制住了怨魔之灵,但之前从无先例,也不知道怨魔之灵是否会一直受控,万一某一天反噬……” “无需担忧。” 斗王陡然插1入的声音,打断了归安,众人齐齐回头,却见斗王与凤仪宫主走了回来。 “与修真界记录的那次大劫不同,小红虽也是怨气与魔气凝聚而生之灵,不过,因为洞府主人最初的目的,便只是要为洞府制造出一个强大的守卫,因此,小红天性无法自主,更没有吞噬之念。” 斗王走到玄月身边,一把将她捞起,又回头看了凤仪宫主一眼:“想来宫主对此府之来由必然好奇,不如随赢余一观,如何?” 斗王说完,领着小红,向着那巨大的鬼面浑沌头颅掠了过去。 凤仪宫主的两腮一阵急剧的鼓动,只是,出乎净疏等人意料的是,最后,她居然没发火,而只是冷哼一声后,吩咐净疏等人跟上。 斗王压制住玄月挣动的四肢,低头对上玄月因为生气而瞪得圆圆的双眼:“别闹。” 玄月气呼呼靠在斗王胸前,“你放我下来。” 斗王挑眉:“你跟不上我的速度。” “我跟着我师傅就行。” “我已得你师傅同意,未来几年在凤仪宫,你都要跟在我的身边。” “你要去凤仪宫。” “没错。” 因为惊讶,玄月的小嘴变成了o形。 “你师傅要教导你修行,而我需要你压制我身上的地狱之火。” 斗王一路疾驰,跃进了鬼面浑沌大张的巨口,玄月顾不得自己受限的现状,紧紧揪住斗王胸前的衣襟——他们在向着无尽深渊下落! 就在玄月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时,砰地一声暴响,斗王脚下多了一只红色的飞禽,斗王的脚落在红色飞禽背上的同时,凤仪宫主脚踩一口巨形飞剑,载着净疏等人飞快靠了过来。 “师傅!”玄月从斗王肩上看向凤仪宫主。 小徒弟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凤仪宫主心里一酸:“月儿,别怕,师傅在这里呢。” 玄月吸了吸鼻子,“玄月不怕,师傅,你们千万小心,这个洞府肯定很可怕。” 凤仪宫主点头:“师傅会小心,你也要紧守心神,不可松懈之下被外物所趁。”凤仪宫主一边操纵着飞剑跟着斗王的飞禽下落,一边又跟玄月讲了一些稍后可能用到的应对之法。 就在凤仪宫主给玄月传授应对魔气入侵之法时,斗王脚下的飞禽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的翅膀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最后,终于在下落的过程中,它的一只翅膀触碰到了一只自黑暗中伸出的巨爪,那一瞬间,红色飞禽的翅膀变成了一条红藤利箭,缠住那只巨爪。 被抱着跳落在巨爪之中,玄月回头看向自家师傅,只是,入目的情形,却让玄月揪紧了心。 “师傅。” 玄月惊急大叫。 空中,试图驾御飞剑向斗王靠拢的凤仪宫主,此时如同一只被抓住的小鸟一样在奋力挣扎,只是,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了那柄飞剑,凤仪宫主等人不由自主地向着下方的无尽深渊落了下去。 “快拉住我师傅。”看着满头大汗的师傅,玄月一把揪住斗王的乱发。 顺着玄月的拉扯,斗王转头:“宫主,需要帮忙吗?” 苦苦挣扎的凤仪宫主咬牙,这个该死赢余,这不是明知顾问吗? 只是,脚下传来的巨大吸力,却让这个闻名修真界的修士连想分神回话也做不到。 “你干嘛还问?”玄月心里恨不得把斗王的头发拽下来。 “宫主不知道吗?唯有府灵才能带人进入洞府。”看着凤仪宫主在空中的辛苦挣扎,斗王因为此前在洞府门前被压制而积聚在胸口的郁气终于散发了出来。 看着凤仪宫主拼尽全力却仍然控制不住地下落,离他们越来越远,玄月终于忍住,狠狠拽了一把斗王的衣襟:“你快点拉住我师傅。” 玄月其实很想将斗王的头发拽掉,可是,考虑到还要斗王帮忙,不敢做得太过份,只能退而求其次,其实,此时她的心里,恨不得咬下斗王的一块肉来。 兴许是胸中的郁气终于散尽了,也兴许是不想真的把玄月惹得太过火,在又说了几名风凉话后,斗王终于伸出了手,让脚下化为飞禽的小红捞住了掉落的凤仪宫主等人。 凤仪宫主等人落在小红伸长的红翅之上,被带着靠近了玄月与斗王停驻的巨爪。 凤仪宫主与净疏等人踏上巨爪之上后,斗王虽然仍然一脸幸灾乐祸之相,好在他倒没有再落井下石,而是挥脚踢了踢再次变成人形的小红:“打开门。” 得到斗王的命令,小红化为一枚钥匙,射进了巨爪后方的黑暗之中。 第59章 魔种 “宫主,你也看到了,这洞府内可不太平,后面的路,希望宫主能跟紧赢余才好。” 凤仪宫主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你这是在警告本宫?” “哪里,只是以防万一,赢余修为有限,无法处处顾及,这不是怕宫主陷入险境,小丫头着急吗?” 听到斗王提玄月,凤仪宫主下意识向他怀中看了一眼,果然,兴许是因为此前过于紧张,玄月鼻尖上现在还有细细的汗水——这孩子,刚才是吓着了。 “这深渊下是什么?万年风口?”凤仪宫主对于之前的反抗无力此时仍有余悸。 “无尽深渊,其深不知几许,吸纳万物,无物可逃……这是赢余知道的唯一记载,宫主见多识广,或许可指教一二。” 凤仪宫主的脸微微一热,却坦然道:“本宫并不曾见到过类似的记载,唯知道万年风口、绝灵之地、旋涡引动几类情形会使修士无力逃离,只是,与先前那般情形都有不同,故而,不敢下定论。” 斗王乱须之下的唇角轻翘,凤仪宫主虽高傲强势,不可,倒难得是个真性情之人,他之前所下决定,倒没有做错。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在黑暗中响起,随着这声巨响,自无尽深渊处,同时传来一声沉闷的兽吼之声,众人齐齐大惊,无尽深渊底部,莫非有什么恐怖的生物存在? 凤仪宫主一袖子将净疏等人扫向身后,自己则快步走至巨爪边沿,警惕地向下方俯看。 黑暗中巨响持续传出,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中,众人前方的黑暗里,开始出现了一道带着微光的缝隙,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在微光的照明之下,众人才清楚的看见,一道巨大的门,正在缓缓打开。 紧紧盯着无尽深渊的凤仪宫主此时却绷紧了神经,微光映照之下,她分明隐隐看到,一头巨大的生物,正在向着上方而来。 “赢皇子,下方有动静。” 斗王吸了一口气:“即如此,也等不及洞门大开了,先进洞府。” 说完,斗王当先一步,向着上方的大门全力跃去。 再次看了一眼无尽深渊,凤仪宫主不敢迟疑,回身一卷几个弟子,飞快跟上了斗王。 就在凤仪宫主等人落进大门的瞬间,一只巨大的利喙探至,以毫厘之差,阻在了大门之外。 不甘的一声巨吼之后,利喙最终缩了回去,门外,再次恢复了沉寂。 “好快的速度。”凤仪宫主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那里如被利刃如切一般,被截去了一片,那是她的衣袍因为过快的速度被鼓荡而起,飘扬在洞府门外的一角。 那到底是什么生物?凤仪宫主双眉紧皱着看向洞府之外。 “师傅。” 小徒弟的呼唤,打断了凤仪宫主的思绪,她一甩衣袍,利落地转身——且先看看这神秘洞府内的情形吧。 玄月如同幼童一样,坐在斗王的一只前臂之上被他抱在怀里,此时见师傅返身踏步落在了身边,她拍了拍斗王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可惜,显然斗王完全没领会她的意思。 指了指洞府内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地面,斗王看向凤仪宫主:“以宫主之见,应该走哪边?” 凤仪宫主的目光一扫,将洞府内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千丈大黑白色广场后,是一座巨大的高台,高台之上,几个光罩之中,分别放着金书、宝剑、药鼎、玉戒以及一枚黑色的核。 “那些东西,就是你的目的?”凤仪宫主看向斗王。 斗王轻笑:“当然不是。” 见斗王明显没有再说的意思,凤仪宫主也不追问,只是定神看向黑白色明的广场。 广场之上,黑色的地面其实全是魔晶,其上有着淡淡的魔气,白色的地面则是灵石,有灵气散溢,魔气与灵气如同地面一相泾渭分明,谁也不干扰谁。 “自然是走白色的一边。” 斗王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如此,宫主可别后悔。” 凤仪宫主一滞。 斗王一挥手,静立的小红化作一道红色的浮桥,飘浮在黑色地面之上:“依我之见,还是走这边才妥当,当然,如果宫主一意孤行,赢余也无力阻拦。” 凤仪宫主再次看了一眼散溢着灵气的白色地面,而后突然挥手,一张符籙自灵石组成的地面上空疾射而过,只是,让凤仪宫主骇然的是,只是一个瞬间,那道符籙便化为了灰烬。 “魔气?!” 不信邪地凤仪宫主再次将另一枚符籙射进了黑色魔晶之上,果然,这一次,符籙同样瞬间化灰。 “宫主如果相信赢余,就跟上来吧。” 凤仪宫主探测完后,斗王不再等待,直接飞掠上了红色浮桥。 一路以来,玄月也看清楚了,斗王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说了让其余人跟在他的身后,便不会是虚言,玄月攀着斗王的肩,看向他的身后,见师傅与众师兄果然都跟了上来,这才放心地回头看向前方。 几次飞掠,众人平安落在高台之前,当斗王的手拿起那枚光罩中的黑核之时,他与玄月瞬间自高台前消失。 “玄月!” ………… 斗王抱着玄月,落在一条通道之中,通道两边,有着许多道门,门上,以天干地支为疗,标识着房间的序号。 “小丫头,你说咱们进哪一道门好?” 玄月瞪着斗王:“我师傅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斗王哂笑:“凤仪宫主的修为远胜于我,你与其操这闲心,不如担心担心我们。” 玄月轻声嘟哝:“你清楚这洞府里的情形,师傅又不知道。” 斗王的眼神一冷:“怎么,这让你很失望?” 玄月瞪大了眼:“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如果我不清楚洞府情况,就很可能会受伤,我受伤了,你就可以回到你师傅身边了。” “我是那样的人?” “不是最好。” 斗王说完,不再询问,抬步直接向着通道前方走去。 对于这个男人突然而来的脾气很是莫名,不过,小动物的本能却让玄月乖巧地靠在斗王胸前,没一点异动。 在通道中前行,最初斗王的步伐很轻松,只是,越往深处走,他的脚步越缓慢,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玄月才小心地探头看了看他的脸色。 “你有空想动想西,不如帮我个忙。” “我能做什么?” “入定。” 一颗豆大的汗珠,自斗王的额际滑落,正好滴在玄月的衣袖上,留下了一点湿痕,看着那点湿痕,她略做沉吟后,便闭上了眼睛。 被斗王拍醒时,他们已经身处通道顶端,此时,斗王已经气喘如牛了。 “将黑核放进门上的孔洞之中。” 玄月疑惑地看看抬手就能够到的大门,又看了一眼斗王,不明白他怎么不自己放。 玄月脸上的表情太好辩别了,斗王咬牙切齿地解释:“我现在不能动。” 玄月目光一转,继而脸色大变,却见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数黑色的触须,将斗王的四肢紧紧的缠住了。 玄月飞快掏出斗王手中的黑核,放进了他们面前那扇门的孔洞之中。 黑核进入孔洞几息之后,化为溶液,填满了那处孔洞。 “推。” 斗王咬牙切齿却极低微的嘶喊声中,玄月用力推开了门。 许是玄月用力太大,连带着斗王,两人咕咚一声跌进了那扇门后。 猝不及防被摔得头晕眼花的玄月挣扎着坐了起来,却见斗王正挣扎着爬向一处泛着银色光芒的水池。 “你要喝水吗?”玄月弯腰去扶斗王。 斗王猛地抬头,玄月大惊,几乎脱手将斗王扔了出去——此时的斗王眼珠血红,无数藤蔓状的东西,再次紧紧缠在了他的整个身体之上,并且,这一次,是以包裹的形式在他身上蔓延着。 也不过是几处呼吸的时间,那些藤蔓从下往上,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宽。 无法动弹的斗王,那双血红的的眼睛向着水池的方向动了动。 “咕咚!” 玄月趴在池边,看着被她扔进水池、泡在银色池水中的斗王用那双褪去血色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在露出了一丝笑意后,终于闭了起来。 “什么也不说,如果我再迟一步,是不是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看了一眼被裹在藤蔓中闭目沉睡一般的斗王,确定了他不会被藤蔓勒死后,玄月站起了身,看向这处洞穴。 几百平米大的洞穴之中,最醒目的便是那处水池,不过,玄月很快被洞穴角落处的几株小草吸引了视线。 “七彩蝶,落墨竹,银叶围聚引——这是万载灵兰?!” 玄月飞扑在几株疑似万载灵兰的植株前,“花呈七彩,其形如蝶;茎如竹,墨黑如玉;叶如兰叶,银白似月,幽香扑鼻,味清而洁……万载灵兰,这里怎么会有万载灵兰!” “这处洞府建于上古,如今不知过了多少万年,不过是万载灵兰,有何稀奇。”沙哑而惰懒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 玄月回头,却见斗王懒洋洋趴在水池边上看着她。 “你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斗王再次仰进水池,“只差一点就被魔种吞噬,你说我能没事吗?” 玄月小心地用玉刀将一株万载灵兰挖出装入玉盒,放入储物袋,这才转身走回池畔。 “你说魔种?” 飘浮在水面之上的斗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玄月,“知道为什么我会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因为我的体内被人种下了魔种,结婴之前若不能吞噬魔种,便要身化灵劫丹,成为他人提升修为的丹药。” “灵劫丹!” “对,就是灵劫丹。” 玄月按住因为惊悸,几乎蹦出胸腔的心脏:“谁这般深的算计,这样狠的心,居然真的以人炼丹。” 斗王深深地盯着玄月惊惧的双眼,“得天地之眷,七彩灵基者。 七彩灵基之人,修行无滞碍,凡天地间灵气、魔气、妖气、怨气,皆为其所用,其修行之快,无人能及。 寻七彩灵基胎儿,于其尤在母体之时,将魔种植入其中,待胎落之后,以灵物喂养婴儿,直至魔种长成,吞噬主人,而后,可得灵劫丹,服灵劫丹者,可直入渡劫…… 我一直不敢结婴,因为结婴之日,便是我化丹之时。 怎么样,后悔不后悔?” “啊?”玄月迷惘地看着斗王。 “如果你动作略微迟一步,便可得到一枚灵劫丹。” 等玄月明白过来斗王的意思时,几乎将眼珠子瞪了出来:“你好恶心,不会是以为我会吃那种东西吧。” 斗王挑眉。 玄月撇了撇嘴:“吃用人炼成的丹药,还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想想,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斗王的喉间溢出愉悦的轻笑,“还是孩子啊。” “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问题,这是人性的问题……”玄月摇头,不想再听这种事:“说说这洞府吧。” 第60章 机缘 “上古,临江仙人拘魔界入侵为恶之鬼面浑沌,建洞府以阵祭炼万载,凝髓为池……”斗王用手掬起一捧池中银色池水:“这就是带着一丝神力的灵髓。” 看着斗王手中之水在他掌中化为点点银光消散,玄月瞪大了眼:“灵髓消散了还是你吸收了?” “洞府处于上古阵法之中,这灵池,实为整个洞府的核心,所用材料……”斗王敲了敲水池边沿:“……是星核,没有星核的凝聚之力聚拢,灵髓会直接消散。” 扫了一眼与水池实为一体的石室,玄月咽了一口口水:“这个石室,是一颗星核?”一边问,她的目光一边情不自禁落在了长在石壁缝隙中的剩余两株灵兰之上。 斗王瞄了玄月一眼:“生于星核之中,又是吸收了灵髓为养料的灵兰,其效用早已与记载万载灵兰不同,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乱用。” 玄月苦着一张脸:“我还想着用它给堂兄炼制丹药,修补受伤的神魂呢,怎么就不能用了?” “神魂受伤?说来我听听。” 玄月坐在池边,把当初莽山之行时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莽山,冥海之畔!”斗王闭着眼飘浮在池中:“据史书记载,蛮荒之时,那里曾是某个的属地。” “哈?” “为了解决体内魔种的威胁,我曾去神洲书海查找过资料,在那里,我才知道,深植灵基之中的魔种,唯之力可将其剔除,冥海一带,也曾是我留意之所。” 斗王睁开眼,看向玄月的目光带着些兴味:“淳于氏一族当初能将神洲天门弟子孙靖拉下位,实则背后是有归元宗支持的,以淳于氏之力,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居然最后找了你们武康城的小修士去秘境,这里面,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神洲天门!归元宗! 玄月从来没想到过,那些位于神洲的大派,居然将触角伸到了武康这个小地方。 想到斗王说的有点儿意思的话,玄月的心顿时便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淳于氏这一举动背后有阴谋?” “对于你们,淳于氏还不至于特意算计,只不过不但天门亲传孙靖特意在冥海附近建国,连归元宗的亲传也来了,只怕这冥海之中,确实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而你们……” “怎么样?” 看着瞪大双眼紧张盯着他的玄月,斗王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你也不用过于忧虑,据我估测,淳于氏用武康三姓之人,只是为了你们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之民。” “土生土长?” “如果莽山真的曾是某个的属地,距它不过千里的武康,又安能与其脱离干系?如果淳于氏在寻找隐藏的洞府,自然是让拥有血脉的人引路最佳,就像我,能安然用此地灵髓去除魔种而又不会暴体而亡,也是因为我母族是传承自太古的姬氏一族。” 玄月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你体内有的血脉?” 赢余哼了一声:“你以为随便找一个胎儿就能那么碰巧的遇到七彩灵基?还不是我那没有人性的父亲知道了我母族的由来,才会骗得我那可怜的母亲死心塌地跟了他,又在她怀孕百日之时,种下魔种……” 兴许是说到痛处,斗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玄月安静地在池边又等了半晌,才听斗王哼了一声后说道:“修复神魂的丹药只是小事,用此地的灵兰炼制,实是暴殓天物,你别乱来。 我还要在池中浸泡几日,你留在此处也无用。临江仙人曾留下仆人镇守洞府,总会留下些东西,你若不想白费了这番机缘,就去外面找找吧。” 玄月有些心动,“我就怕乱闯之下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丢了小命。” 玄月的谨慎,却引出了斗王的嘲笑:“你见过刚出生的小奶狗将一个修士撼动的吗?就你这修为,就算想触动洞府中的什么攻击禁止,也难。” 玄月咬牙:“在临江仙人的洞府,金丹修士是不是就相当于断了奶的小狗?你这根本就是乌鸦笑猪黑。” 斗王气息一滞,猛然翻身坐起,一把将池边的玄月拽进了池中:“小丫头,你找打?” 没想到斗王会突然暴起,玄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斗王按进了池水之中,灵髓自口鼻中灌入,一时呛了个半死。 “你多大了,居然用这招?幼稚!”等玄月用尽全力终于自斗王手中挣脱出来时,已过了近一柱香的功夫,顶着一张因为呛水而咳得红通通的小脸,玄月一边抹脸,一边气呼呼地自池中站起身:“不管你了,你就留在这里发霉吧。” 爬出水池,玄月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而后飞快跑了回来:“都拿走,不分给你。” 斗王抬头一看,却见玄月正将洞中剩余的两株灵兰采了下来装进储物袋中。 “你就不能留棵种?” “不留。”玄月冲斗王翻了个白眼儿:“你也不看看,这才多大功夫,池中灵髓就降了一半,再让你泡下去,肯定会用光,这些灵兰没有灵髓滋养,哪里还能活得下去,我现在不采下来,留着它们枯死不成?” 眼神复杂地看着玄月气呼呼跑出了门,斗王躺回了池中:“小丫头,不感谢我让你分享炼自鬼面浑沌体内的血脉灵髓,居然还冲着我发火,真是个小白眼儿狼。” ………… 玄月跑出了那间石室,再次进入了之前的那条通道之中。 这是一条不过百米长的通道,通道两边,总共有六道门,他们之前进的那道门,位于通道最尽头。 轻松走在通道中,想起此前斗王的吃力,玄月皱着小眉头停下了脚步,不过因为想不明白,她很快放弃了思索,准备等以后再寻机会问原因。 不忿斗王此前的嘲讽,玄月每经过一道门时,都会用尽全力去推门,不过,显然她每一次都能体会到何谓蚂蚁撼大树的无力,最后一道门前,玄月踹了一脚大门,“偏心眼儿。” 凭什么斗王能打开,她却不能。 猛然想起她此前替斗王放进门中的黑核,玄月一拍额头,“被气糊涂了,没钥匙,开什么门呢。” 终于静下心来的玄月从通道口走出,转进了一片庭院。 荒芜的庭院中,除了几座空空的花坛之外,便是一处花架以及花架之下的石桌、石凳。 “不知道太古之时的泥土与现在的是不是一样?”玄月趴在花坛边沿,用手挖了一把土,不想一阵光芒闪过,玄月手上的土转瞬消失。 “谁?”大惊之下,玄月飞快自花坛上蹦了下来,同时取出巨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过了半晌,什么也没出现。 玄月皱眉,再次小心靠近花坛,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不过,显然,她白担心了,直到她再坐到花坛边,也没再发生什么事。 “莫非这泥土就跟那池水一样,一离开花坛就会消失?” 又等了好一阵,玄月才用剑挑起了坛中泥土,不过,这一次,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嘛,我还以为又是什么好东西呢!” 放松地将剑放在身边,玄月狠狠拍了拍坛中泥土,顺手又抓了一把。 嗖一下,泥土再次消失。 玄月又抓了一把…… 低头看着空空如也、洁净白嫩的小手,玄月眨了眨眼:“我的手在吃土?” “以前听人说过,想吃什么就是体内缺什么,反过来说,我的手吃土,说明我的体内缺土?”愣了片刻,玄月将手插1进了花坛之中:“要吃就吃饱。” 然后,玄月就眼看着花坛中的泥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最后,她一不做,二不休,整个人都跳进了花坛之中。 将几个花坛中的泥土都“吃”光后,玄月坐在如同被水洗过的一个石池之中举目望天:“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身体对于泥土如此情有独衷……” 不过,土为万物之母,所以,我这算是饱饱地吃了一顿母奶? 母奶! 囧! 囧囧囧! 拍了拍屁股,僵着一张小脸的玄月自花坛中翻了出来,决定将此前的想法全部自脑海抹去,不留一丝痕迹,同时,她的目光一转,挪到了那搭得高高的花架之上。 蹭蹭蹭爬上花架,四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在花架与墙体连接的最角落处,玄月扒出手指大小一节黑色根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能拿走的,都拿走。” 在庭院中各个角落处都摸了一遍,确定再也找不出什么后,玄月四处一望,转进了另一处连通庭院的通道。 与之前那处不同,这条通道没有门,只是在通道两侧的墙面上雕刻着一些古朴的壁画,一幅一幅看过去,玄月倒是看明白了,这些壁画讲述的是临江仙人镇压鬼面浑沌的事,走到最后一幅图前时,玄月停下了脚步,伸手描画着壁画:“这五个小图案是代表着金书、宝剑、药鼎、玉戒、黑核?” 皱着眉,再次从头到尾将壁画仔细看了一遍,玄月略微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此前他们在洞府广场前看到的光罩之中的五件物品,就是临江仙人留下的传承。 “不知道师傅他们把东西取出来没有。” ………… 凤仪宫主用尽了能想到的一切办法,也没能取出光罩中其余四件物品。 正在她调息之后准备再次攻击光罩之时,弯腰四处查看的归安突然喊了一声:“宫主,您来看这个?” 凤仪宫主走近归安身边时,其余几位同样四处查看的师兄弟们也都围了过来。 顺着归安的手,凤仪宫主仔细辩认着高台上刻画的图案,“这是……仙纹。” “仙纹?” 师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凤仪宫主仔细地从头查看高台壁上雕刻的几十处仙纹,一边将其解读给几个弟子听:“化魔大阵镇魔物于洞府之下,高台阵眼上五件镇器,门人弟子不可轻动,十万载后,魔物化去,方可取出。” 长长吐出一口气,凤仪宫主站起身,眼带遗憾地看了一眼高台上剩余的四件物品:“能将仙纹写下来的,唯有仙人,以我如今的功力,只能勉强解读,却是连临摹也做不了的。这几件物品,即是仙人所留,没有机缘,便是用尽万般手段,也是碰不到的。” 凤仪宫主转身准备带着净疏等人离开,不过,入宝山空手而归的不甘,让她又站住了脚:“既是凭机缘,你们几人不妨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像赢余一样将光罩内的东西拿出来。” 宫主示下,众人自然不敢怠慢,净疏、归安、三臣、郎申、柳青几人轮番上阵,用尽了能想的办法,不过,像凤仪宫主一样,谁都碰不到光罩中的东西。 乐正走上前时,大家都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 与师兄们不一样,乐正走到高台前,没有一个一个光罩的试,而是直接将手放在了圈着药鼎的光罩之上。 手直接落在药鼎之上时,乐正愣了愣,反射性一把抓住药鼎后,他便直接被带离了原地。 最后的时刻,凤仪宫主抓住了乐正的肩膀,因此,她是与乐正一同消失在净疏等人眼前的。 第61章 离开 玄月走出壁画通道,走上通道后的廊檐,廊檐之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较玄月所站之处矮了好几米,空地中央,一个巨形圆坑引得玄月情不自禁看了过去。 玄月顺着廊檐前的石阶走入空地,走到圆坑边,扶着圆坑周围人工修筑的石栏向下望,这个坑,估计能有几十米深,坑底什么也没有,不过,玄月花了两刻钟时间绕着圆坑转了一圈后,还是在圆坑内壁看到了三个字,可惜,这三个字她不认得。 记下来,见到师傅问问她老人家。 心随念动,玄月的目光专注地看向池壁上的三个字,力求将其完全印刻在脑海。 字很复杂,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由一些美丽的纹路组成了像字一样的图案。每一个字,当你认真去看,不只能看到组成它的笔画,还能从中看到花草、星辰、鸟兽……自然万物,似乎都蕴含其中,并且,万物都带着它们自身的色彩,如果不是它们都静止不动,玄月觉得,也许她能在其中看到花开花落、草长莺飞的万物繁荣与衰亡的过程。 全心将每一个部分都刻印在脑海,当三个字都记下来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玄月也累瘫在地,一动也不想动。 躺倒在地,玄月的眼神落在头顶上那些仍然闪着光的夜明珠上:这些夜明珠,很像是夜晚缀在天上的繁星。 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只是,玄月太累了,连捕捉这样一缕思绪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目无焦距地瞪着头顶,呆呆出神。 ………… 斗王找到玄月时,她正躺在地上,睡得死沉。 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斗王挑了挑眉,这孩子倒会选地方,居然睡在了万物池畔,可惜,池中水已干涸,若不然,这小丫头倒是有福了。 走近干涸的万物池,斗王弯腰将玄月从地上抱了起来,让他意外的是,这孩子居然没有醒——没醒? 斗王倏然抬头,果然,在洞顶看到了闪烁的星图,斗王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小丫头不会真的把周天星辰图倒映在识海之中了吧。” 摇了摇头,斗王觉得完全不可能,虽然玄月是天生道体,但是,她如今的修为不过炼气期,神魂再强,也不可能容纳下周天星辰图,就像是新生儿不可能举起一把巨剑一样。 再次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斗王摇了摇头,他如今修为太低,除了那扇由黑核开启的门,洞府之中任何一个房间他都进不去,入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真是太遗憾了。 斗王抱着玄月再次出现在黑白双色广场时,净疏等人正趴在广场上撬灵石,斗王目光一扫,果然在广场连的墙壁上,看到了许多坑洞。 “斗王!” 三臣的一声惊呼,让趴在广场地上的几个男人同时蹦了起来。 “小师妹。”净疏一眼看到了斗王,不过,他的精神,全都集中在了斗王怀里的玄月身上。 “小师妹怎么啦?”归安皱紧了眉。 “小师妹受伤了吗?”柳青跟在几个师兄身后飞落在斗王身边。 郎申扫了一眼斗王,眼中戾气一闪:“打一架。” 斗王将玄月放进净疏怀中:“她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后回头看向郎申,“你打不过我。” “打不过,也要打。”郎申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再没二话,直接撞向了斗王。 斗王挑了挑眉,没有退避,直接挥臂迎了上去。 两人短兵相接,顿时战成了一团,不过,很明显,战势完全呈一面倒的趋势。郎申在凤仪宫的金丹弟子中,战斗力虽也能排前几名,只是,相较于在生死斗场中百战余生的斗王,他的战斗方式,还是显得有些软弱。 “老四没事吧?”三臣担心地看着又一次被斗王击飞,重重砸进广场地面的郎申,那一声砰然巨响,听得场边的几个师兄弟都替他肉痛。 “他心里憋屈。”归安坐在净疏身边,抬头看了一眼再一次自坑中弹起,凶狠地踢向斗王的郎申,“让他打吧,不让他把心里的气发出来,难道你准备回去后当他的沙包。” 三臣打了个哆嗦:“敬谢不敏。” 柳青看着净疏怀中睡得人事不知的玄月,忍不住问:“老大,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小八,她没事吧?” 净疏小心地护着怀里的玄月,“我检查过了,小师妹没事,只是太累了。为了不吵着她休息,我启动了小隔音阵。” “没事就好。斗王和小八出来了,不知道宫主和小七什么时候能出来。” “有宫主在,小七应该不会有事。” 柳青转头,看着场中两人那几乎让他看不清招式的打斗,手里巅着一粒彩色宝石:“这边的奇石都被我们挖光了,另一边的却还好端端嵌在墙里,看得人真是恼火。” “小六,你就知足吧,就我们挖出来的这些奇石,带出去,这一趟就赚了,你还不知足?” 柳青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如今这里成了斗王的洞府,咱们自然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了。” 三臣一拍大腿:“着啊,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扫了一眼郎申再次撞向斗王的身影,三臣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得,咱们打不过他,可至少能恶心恶心他,走,小六,咱们接着挖去。” 柳青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跟在三臣身后,再次走向了灵石铺就的广场。 斗王在郎申的攻击间隙抽空看了一眼挖他广场灵石的柳青与三臣,“外围五米的灵石你们挖了没关系,五米后的灵石记得别动。” 三臣抬头:“怎么?” 举起左臂挡住郎申抽来的右腿,斗王右手一拳再次将郎申轰得飞出了十几米,他手上力度控制得很精准,郎申每一次的落点,都不会是在黑白双色的区域。 “广场上灵气与魔气内部都混杂着毒气,那种毒气产自幽冥界,名叫晕青,被拘于阵法之中,挡住了洞府入口,洞外深渊中的生物惧怕的便是这晕青,如果毒气消散,咱们就要成为它的食物了。” “晕青?”三臣挠了挠头:“没听过。” 口中虽然如此说,三臣与柳青却没去碰五米外的灵石。 广场上的七人分做三处,打架的打架,挖灵石的挖灵石,休息的休息,一时之间,居然显得无比和谐起来。 凤仪宫主拎着乐正的衣领出现在广场上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无比和谐的场景,只不过,与斗王战在一处的却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波人了。 凤仪宫主一把捞住斗王踢到她身前的三臣,一扫几个瘫在地上、鼻青脸肿的门中弟子,看向斗王的目光一寒:“这是挑衅吗?” 斗王负手而立,同样一脸的不乐意:“你们凤仪宫的弟子都是牛皮糖,粘上了就取不下来,他们几个用车轮战术已经跟我打了快一天了,还不肯歇手,要不是与你订了盟约,你以为还能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 凤仪宫主的目光闪了闪,看向高台下仍在沉睡的玄月:“玄月怎么了?” 斗王扯了扯嘴角:“谁有事,我也不会让她有事。” 凤仪宫主的唇角微微翘了翘,转身走到高台边,将小徒弟抱了起来:“如果赢皇子没有别的事,咱们这就回去吧。” 看着凤仪宫主怀里的玄月,斗王的手指动了动,不过,他如今魔种已除,倒也不需要像先前那般时时需要依靠玄月的气息来稳住心神,因此,他在看了一眼玄月后,便目光一转,看向高台上剩余的三样物品:“出去的方法有两种,一时循着先前进来的路再反过来走一遍,不过,渡仙河此时想必已干涸,你要将七个弟子平安带出去,却是不可能。二是……” 斗王扫了一眼凤仪宫主:“激活台上的传送阵直接离开。” “传送阵的落点在何处?” 斗王摇头:“不知道。” 凤仪宫主皱眉:“大致的位置你也不清楚?” “时间太过久远,洞府内的一切大致还保持着原样,只是洞府之外的世界,沧海桑田,早已不复曾经,赢余实不敢下断论。”斗王走近高台,虚空点了点放过黑核与药鼎的两个阵图:“另外,这两个都可以传送出去,具体选择用哪一个,宫主也要想清楚。” 凤仪宫主站在高台前,最后选择了放药鼎的传送阵。 斗王笑了笑,没吱声。 在阵图中放入了足够的灵石后,阵图形成的光影将整个广场都笼在了其中,而后一闪,所有人都消失在了洞府之中。 就在凤仪宫主与斗王等人消失后不久,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了广场上,如果斗王在此,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个昏迷的、有半撇身体都变成了骨架的人,正是此前在洞府门前被血茧弹飞的三魔主。 三魔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前又曾遭遇过什么,谁也想象不到…… ………… 凤仪宫主护着几个弟子传送至落点时,紧紧皱起了双眉:“居然是在这里。” 斗王抬脚走出传送阵,四处一扫,而后也忍不住挑起了眉:“四绝之地!” 四绝之地,人、魔、妖、兽绝迹,无一丝灵气,真正的绝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凤仪宫主怀里的玄月睁开了眼。 只是,她的双眼,完全没有焦距。 第62章 地听 风,轻轻的流淌而过,窗外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了清脆的鸟鸣之声,其音婉转清亮,悦耳之极,半梦半醒的玄月便在此际,醒了过来。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玄月才推被而起,穿上放在枕畔的衣裳,下床走出房门,门外,随着她的出现,传出两声轻微的椅子与地面摩擦而起的声响。 “叶儿。”这是安叔忧心的声音。 “叶儿,早餐送来了,有你爱吃的百果粥呢。”欲竭力表现出欢快,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景姐姐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颤抖。 玄月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那些她曾经因为习惯而忽略的关切,在她目不能视之后,却如此清晰让她地自身畔众人的声音里听了出来。 “安叔,景姐姐,早上好。” 数着脚下的步子,玄月领着陆易安与陆易景,轻车熟路地在一片黑暗中,走进了前院,站在了平日修炼的位置。 元气流动,原来是有迹可寻的……练剑多年,她这些日子才知道,原来剑的轨迹,也可以通过耳朵捕捉到……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幻影步已至大成,却原来,起落之间,衣袂的响声其实早已暴露了她下一步的落脚点……饭端上桌,沸腾的热气,会掀动静止的空气……碗筷碰撞,其声清越如磬,昨天碗碟的声音还没有这么好听,不用说,一定是师傅又让她身边的侍者去领了新烧制的上等瓷器。 耳中的世界,原来可以如此丰富多彩,在目不能视之后,她便一直处于这种发现的惊喜之中。 目不能视,害怕吗? 怕的! 最初当她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时,师傅的忧急,师兄们的惊呼,斗王的歉疚,都被她听在耳内,也因此,她不得不坚强,试着适应黑暗中的世界。 四绝之地,修士们的绝地,自那片世界走出,所有人都瘦了一圈,唯有她,还保持着最好的状态,没有师傅、师兄、斗王的处处关照,时时鼓励,耐心劝导,也许,她如今仍然陷于恐慌之中不曾走出。 为什么会失明? 斗王怀疑是洞府之中她强记周天星辰阵而致,他说,等到她神识强大之后,便会再次看到东西。 师傅狠狠揍了斗王一顿,直到斗王答应传受她失传的地听之术,师傅才满意地暂时放过了斗王。 “玄月,该去练功室了。” 斗王的声音,离她有五米远,人还没进大门呢,这声音倒先传了过来。 “哼。” 陆易景不满地轻哼,玄月知道,景姐姐对于几天前跟随他们一起回到凤仪宫后,便霸占了她大部分时间的斗王意见极大,只是碍于师傅的命令,不得不让步罢了。 脚步即将踏进静室之时,安叔的声音从身后传进了玄月的耳中:“叶儿,族长中午便到了。” 玄月的脚步一滞,“我知道了。” 练功室的门被轻轻合拢,玄月坐在蒲团之上,心神一时难以收拢。 冰冷而锋利的利器突然出现在颈侧,玄月一惊,一个侧翻躲了过去。 “你已经死了。” 斗王的声音平淡而无情:“要见亲人,你首先需要活着。” 知道斗王这是提醒她不可乱了心神。 玄月吐出一口气,“我明白。” 看着玄月那双映着晨光,流光溢彩尤如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斗王的眼睛闪了闪,如此美丽的眼睛,如今却不能视物,也难怪凤仪宫主要对着他大发雷霆了。 “地听之术,源于太古之时,你体内血脉虽然淡薄,却也可以修炼,从今天起,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将其传授予你,你要用心修习。” “是。” “地听,首听声音,其二为心音,其三为神音。声音篇易成,心音篇难炼,第三篇神音篇……我也不曾得见,若你以后有机缘得到,不妨传信予我,界时我拿物与你交换。” 玄月唇角动了动,不过,却没吱声,静静听着斗王的传授。 “……声音篇修至大成,世间万般声音,皆逃不过你的耳朵,神音篇修至大成,万事万物便都如你自身经脉之中流动的元气一般,其来拢去脉、运行轨迹,皆可洞明于心…… 当日在生死斗场,我正是凭借此术,才能自那百场死斗之中胜出,后在炼魔狱中,也是凭借此术,我才能在炼魔阵、地狱之火与魔种的三种折魔之下,保持着清醒的神志,最终得到机会,走出炼魔狱,寻机混入死斗士队伍进入临江仙人的洞府,最终得以摆脱魔种之危。” 将地听之术入门篇传予玄月后,斗王便静静坐在一旁,闭目修炼。此前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一行人才自四绝之地中走出,这段时间,多亏了有玄月的存在,他才不曾在那片没有灵气的世界被地狱之火焚毁,不过,也是在一个月里,他也终于找到了吞噬体内地狱之火的方法,所谓一饮一啄,盖莫如是。 因此番种种,斗王才会将地听之术传予如今不能视物的玄月,一则是如凤仪宫主所言,玄月出事,他负有责任,二则,也是他对于此前受了玄月种种恩惠的报偿。 ………… 凤仪宫主殿 凤仪宫主坐在凤座之上,殿中两侧,分宾主而坐的几位修士,一方是凤仪宫的几位峰主,另一侧,则是被招而来的几位宫中弟子的亲眷。 右侧第一位脸如婴儿、须发皆白的修士,身上有着长期身处高位的威重之气,此时,他的手里虚握着一枚玉牌,脸上,却有着掩藏不住的怒气:“……凤仪宫弟子能于魔狱之中护着小女神魂,本相无比感激,只是,本相想要知道,到底是何种危机,会须得小女放弃肉身求存?” “姚相想知道详情,本宫自不会隐瞒,此次魔狱试炼,不仅姚相之女蒙难,就连本宫亲传,也同样身受重劫双目不能视物,其余亲传,也同样是险难重重……便是本宫前去救援,也曾险些陷入危境。” 凤仪宫主之言,让姚相前倾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不过,他眼中暗蕴的怒火却仍不曾消褪:“宫主即如此说,本相自是洗耳恭听。” 凤仪宫主扫了一眼姚相下首的陆恒,却见他虚搭在扶手上的手不停地搓着手下的木椅,很明显,相较于姚相的愤怒,自家小弟子的父亲更多的是焦急与担忧。 “陆家主,魔狱之行,玄月立有大功,你放心,本宫会竭力找到办法,让她不至于永久失明。” 陆恒吐出一口气,起身冲凤仪宫主抱拳一礼:“宫主,恒想先见见小女。” 凤仪宫主看了看天色,“陆家主稍安勿躁,日至正中之时,自然让你见到她。” 陆恒只能又坐回座位。 凤仪宫主斜倚在凤座扶手之上,凤目微垂,朱唇轻启:“这几天,我也听到了关于魔狱之中出现仙人洞府的传闻,想必,大家也都听说过了。” 此话一出,不只怒气尤存的姚相神情一凝,便是几位不知情的峰主,也同样坐直了身体。 凤仪宫方目光一扫下方的几人,唇角轻翘:“说起这仙人洞府之事,本宫首先想要提的,却是三十年前的一段公案, 三十年前,秦国皇帝赢川被亲子赢余轼杀于金鉴宝座之上,其时,秦国文臣武将亲眼目睹,却无人阻止,其后,更无一人提及,此案一时轰动各国,只是内中因由,至今也无人得知。” 姚相衣袍轻拂:“宫主所说赢氏血案,老夫倒也知道一二。” 凤仪宫主轻笑:“既如此,不如由姚相来说。” 姚相靠回椅背,双目微阖:“赢川为皇子之时,不顾秦皇反对,执意迎娶了一个平民女子,此女姓公孙,名婉,其貌美容天人,更兼资质绝佳,最后,当时在位的秦皇拗不过儿女,只能应允了这桩婚事,不过,秦皇又指了朝中一位重臣的孙女为赢川侧妃,于是,赢川于同日迎娶了正妃与侧妃,也正是因此,秦国上下视其侧妃如正妃,公孙婉反倒退了一射之地。 婚后,公孙婉很快诞下一男婴,不久,赢川的侧妃,也诞下一子,于是,世子之争,由此开始。” “后院争斗还不曾有结果,公孙婉之子赢余却为一来自神洲大宗丹宗的化神真人收为亲传弟子,此人将赢余带在身边教导。 二十岁时,赢余回到秦国都城,其时,公孙婉已难产而逝,唯余一女在当时的秦皇宫艰难求存,赢余在都城住了一个月后,某一天突然暴起,在秦皇宫大殿之上轼父、轼兄,而后更将皇后即当日赢川的侧妃一家满门灭绝,此事之后,赢氏皇族隐退的几位帝王一起出面,压下动荡的朝廷,重新立了一个皇帝。 而后又十年,赢余于魔狱以金丹之力诛杀其师,最后力竭为魔狱守卫擒获,压入炼魔狱之中。” 姚相说完,抬目看向凤仪宫主:“宫主突然提起此事,不知与如今所传的仙人洞府有何关连。” 凤仪宫主抬起左手,虚虚点了点站在法峰清阳真人身后的归安:“归安,你来说说当日魔狱之行的详情。” 归安自清阳真人身后走出,冲凤仪宫主恭敬一礼后,开始将当日所遇详细讲述了一遍:“……自那处镇魔洞府传送而出后,我们便落进了安国与雍洲之间的四绝之地,那里没有一丝灵气,不只千里传讯符无法使用,便是宫主的飞舟也只能饮恨,若非斗王早有准备,我们一行人,只怕就要困死在那里,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在那片死寂的区域如同凡俗中人一样,足足走了一个月,才走了出来。” 姚相看着归安的眼中精光暴闪:“你说,只有赢余有进入临江仙人府的钥匙?” 归安恭敬地垂着头:“相爷没听错,斗王收服了府灵,掌握着进入洞府的钥匙。” 姚相目光一转,看向凤仪宫主:“既然赢余此时在凤仪宫作客,不知是否能让姚某等人一见。” 凤仪宫主目光一闪,脸上笑意盎然:“此事不难……” 第63章 无题 陆易安与陆春景扶着玄月走进大殿时,陆恒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宝宝!” 熟悉的声音入耳,玄月的身体颤了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被陆恒密密实实抱进了怀里。 “爹爹。”玄月将自己深深埋进了自家傻爹怀里。 “宝宝,没事啊,有爹爹呢。” “嗯。”发现自己看不见东西后,玄月虽然也害怕过,却从来没有哭过,只是,此时,在自家亲爹怀里,她却忍不住湿了眼眶,就连应答声,也变成了哽咽。 陆恒也管不了别的了,向凤仪宫主告了一声罪后,一把抱起女儿便退出了主殿。 看着玄月被陆恒像抱小婴儿一样抱走,斗王的眼中掠过一抹奇异的光,只是,显然在此时的主殿里,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听说赢余皇子得到了一个仙人洞府,姚某在此恭喜皇子得天之福,就不知姚某等是否有一天能有幸去见识一番,开开眼界。”笑得亲切而和蔼的姚相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友善地冲斗王颔首示意。 斗王的目光扫过姚相,将他眼底燃烧的*之火看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嘴里说着好话,背后不安好心之之人,他不知见过多少,此时,连理也不理想。 “你着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斗王一点没给姚相留面子,直接将其略过,询问凤座上的凤仪宫主。 看着僵在当地的姚相,凤仪宫主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不过,这丝笑意转瞬即逝,除了一直盯着凤仪宫主的斗王,其余人谁也没发现。 “赢皇子,这位是安国左相姚达祖,今日适逢其会,本宫替你引见引见。” 斗王可以任性,凤仪宫主却不得不表现出一派之主的气度。 没搭理再次拱手欲与他寒喧的姚达祖,斗王看着凤仪宫主,眼中寒光一闪:“宫主是觉得赢余很闲,什么人想见就能见?” 凤仪宫主在凤座上挪了挪身体,掩饰一般地清咳了一声,“这个……” “赢余得没得到仙人洞府,宫主不是很清楚?何须再明知故问。赢余希望以后没事的时候宫主不要再让人随便地打扰我的清修。” 凤仪宫主再次咳了一声:“赢皇子,临江仙人镇魔洞府一事已传遍修真界,前些日子在路上你也听到过那些传言,本宫知道你并不能支配那处洞府,只是,外人却不知道,这几天,本宫接到了不少同道的传讯,便想着是不是将此事公示天下,也免有人使些魍魉之计,暗地里算计你。” 斗王双眼微眯,轻嗤了一声:“那传言可是说了,‘疑有凤仪宫弟子相助斗王,得到仙人洞府’,你其实是怕为凤仪宫引来灾祸吧。” 凤仪宫主一噎,脸上僵了僵,不过,出乎斗王意料之外,被他直接指出来后,凤仪宫主反倒没了顾忌,直接便承认了下来:“赢皇子说得没错。” 斗王挑眉:“凤仪宫之危,又干赢余何事?” 凤仪宫主咬牙,此前她若知道这斗王会成为一个烫手山芋的话,怎么都不会订下让他在凤仪宫借住几年的协议,只是,此时后悔却已是晚了,她不知道临江仙人镇魔洞府之事是怎么传得天下皆知的,只是,她是凤仪宫一宫之主,护好凤仪宫却是她的责任,如今,她只能想办法尽力让凤仪宫自此事中脱身出来。 “赢皇子无牵无挂,自是来去洒然,只是凤仪宫有众多弟子,清碧却不能不尽到保护之责,本宫也不敢要求赢皇子做什么,只是希望在邀来各派掌门聚会时,能麻烦你出席。” 斗王打眼角扫了一眼凤仪宫主,抬头看着栖凤宫宫殿的殿顶略微沉思了片刻,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最后他居然点了点头:“帮你一次也无妨,只是你记着,你欠我这个人情,以后可是要还的。” 凤仪宫主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要清碧力所能及,又不违背……” 斗王不耐烦地一挥手:“这样那样的推脱之辞就不必说了,不会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凤仪宫主轻笑:“既如此,赢皇子自去,聚会举办之日。清碧再使人请你。” 斗王一挥袖,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步出了栖凤宫。 姚达祖本欲再开口,却不想转瞬间斗王的身影便自殿中消失了,一时之间气得脸色铁青,站在椅子前进退不得,尴尬无比。 最后还是归霁的师傅清阳真人开口,解救了窘迫的姚达祖。 “这个赢余,性情桀骜,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姚相不必理会他。” 姚达祖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轼杀君父如杀豕羊,这赢余冷情薄性,天生反骨,本相自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姚达祖的恼羞成怒,殿中众人看在眼中,却都在肚内暗笑,不过是一国之相,还真以为谁都会卖他面子不成,若非他背后站着一个大乘期修士,谁又会鸟他呢,还真当天下人都怕了他似的。 已退回清阳真人身后的归安眼睑微垂,掩住了眼中的畅意,姚相跋扈,便是他身为安国君主的父皇也时时被其顶撞,最后甚至不得不在其子为人所杀后,以皇子正妃之位相许于其女以作安抚…… 扫了一眼厚着脸皮坐回椅子上听凤仪宫主安排招待各门派掌门一事的姚达祖,归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归霁唯余神魂,他不必一生活在束缚之下,一时之间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轻快了许多。 很明显,归安放心得太早了,在凤仪宫主将诸般琐事都安排妥当,如愿得到了凤仪宫主邀请的姚达祖在离去前给了归安头上狠狠一棒。 “九皇子不必忧心,本相会去找霁儿的老祖,让她为霁儿找到好资质的容器,想必你很快就能再见到她。” 归安垂下头,“是,安静候相爷佳音。” 很满意温雅的归安表现出的恭敬与驯服,姚达祖忘却了此前在斗王那里受到的挫折,志得意满地大笑着走出了凤仪宫的大门。 过了好半晌,凤仪宫大门前的归安才抬起头,沉黯的目光盯着姚达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移开。 ………… 斗王再见到玄月时,她正在飞凤居正堂,坐在陆恒怀里搂着自家爹爹的脖子撒娇,父女俩相处时的情形,让这个被生父算计了性命的男人,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你也不带弟弟来看我,以后回去,他不认得我怎么办?” 陆恒爱怜地抱着一年多没见的宝贝女儿,看着她那没有焦距的双眼,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你弟弟还小,这次太着急,爹爹没办法带着他,过两年我再带他来给你看,你放心,平日里,我们都给他看了你的影像,他要是敢认不出你,爹爹打断他的腿。” 虽然有了弟弟,不过,自家傻爹仍然最疼她,玄月趴在陆恒胸前偷笑了一小会儿后,又赶紧替弟弟求情。 陆恒按压住心中的酸涩,迭声保证不会没事抽儿子玩儿。 “……上次你让人送回来的符籙、丹药,爹爹都发给了族人,只是你如今是凤仪宫亲传,总想着家族影响不好,以后不可再这样了,知道吗。” 玄月揪了揪傻爹的耳朵:“送东西回去前,我跟师傅报备过,而且,不只是我,其余的亲传,也做过类似的事,只要不影响修炼,又不超出自己的份例,宫中并不限制这事,蓦然说,亲传与凤仪宫本为一体,弟子的家族强大,对于宫中也是一种助力。” 陆恒低头想了想,明白这也是凤仪宫的一种拉拢手段,既然并不会对女儿带去不好的影响,他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不放心的陆恒还是又为女儿略微讲了一些为人处事的原则,以免不知世事的女儿做出不恰当的事惹出非议。 等到自家傻爹唠叨完,玄月松了一口气,为了不再被教训,玄月赶紧转移话题,讲起了跟着斗王学习地听之术的事。 “……斗王说过,只要我将地听之术第一阶段练成,便可以耳为眼,平日的起居坐卧就不会再受影响,而且,女儿现在已经炼气十一层,修炼也没落下,女儿这么优秀,爹爹高兴吧。” “嗯,爹爹高兴。”陆恒睁着发红的眼睛,紧紧抱着自家的宝贝女儿:“宝宝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可轻易涉险,咱们天资卓异,尽可慢慢修炼,不必着急……” “嗤!” 一声嗤笑,自门外传出,玄月抬头,冲着门口翻了个白眼儿:“你笑什么?” 斗王迈步走进飞凤居大门,脸上带着嘲笑看向玄月:“十一岁,炼气十一层,你很得意?” 玄月脸一红,她只是跟自家傻爹撒娇,没想到被斗王听了去。 玄月正要开口,却不想不忿自家女儿被哂落的陆恒恼了:“我家宝宝天资卓异,怎么就不该得意了?” 斗王的目光落在愤怒的陆恒身上,眼中掠过一抹异色:“你是玄月的亲爹?别人家都盼着孩子快快进阶,你却让她慢慢修炼,你这真是为她好?” 陆恒一滞。 自家傻爹被欺负了! 玄月一下生气了。 “爹爹只是怕我太辛苦,又不是别的,你不准说他。” 第一次被玄月顶撞,一愣之后,斗王生气了:“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你当修真界是桃源不成,不努力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人吞吃得骨头也剩不下。” 玄月紧紧抱着爹爹的脖子,嗍着嘴咕哝:“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只是跟爹爹撒撒娇,你偏偏冒出来泼冷水,讨厌!” 讨厌? 他难得对一个人这么用心,居然说他讨厌。 斗王气坏了:“我既然那么让你讨厌,你还跟我学什么地听之术,干脆别学了。” 说完这话斗王转身便掠出了飞凤居。 衣袂之声消失,玄月傻愣愣地面向大门:“居然发脾气,凭什么发脾气,我还没发脾气呢,其实根本就是想找借口不教我吧,枉我还想着送礼物给你,哼,回头我就将东西扔了……” “你要送我什么?” 陆恒目瞪口呆看着鬼魅般出现在眼前的斗王,这人不是走了? 玄月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却很快回过了神,“没了,没礼物。” 斗王乐了:“送我的礼物,那就是我的,快拿出来,不然,我……” “你怎么?”玄月挑衅地抬高下巴。 斗王目光一转,看到了静卧在陆恒脚下一龙獒,眼中喜色一闪:“你不给我,我就把这只龙獒藏起来,让你找不到。” 玄月张口结舌:“你一把年纪还这么幼稚,外面的人知道吗?” 斗王老脸一红,不过,他的脸大部分都藏在胡须下,倒是让他轻松了许多:“只要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 听到这话,不只玄月,便是陆恒脸上的肌肉都抽了抽。 玄月哼了一声,不过,最后还是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枚圆石向着斗王的方向递了过去:“这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总觉得对你有用。” 自从玄月掏出那枚结晶,斗王的眼睛就几乎粘在了上面:“清明石,你从哪里得到的?” 第64章 所得 “花坛!清明石是我从临江仙人镇魔洞府的花坛里得到的。” “花坛!” 斗王从玄月摊开的手里拿起深青色的清明石,石刚入手,一股清凉之意便自石上传入了他的经脉,长期经受地狱之火烘烤的经脉如遇甘霖,顿时舒服了许多。 “你知道清明石是什么东西吗?”斗王看着玄月,眼神极其复杂。 “不知道。” “清明石系上古十大奇石之一,功夺造化,可治经脉损伤,是各类魔火克星,长期带在身边,可清心宁神,抵御心魔……这枚清明石,我借用几年,以后还你。” 背靠在自家爹爹胸前,玄月听到清明石居然是如此好的东西,忍不住乐了:“不用,说了是送你的礼物,自然送你,别说借什么的了,也太见外了。” 小小的孩子,说起客套话来居然还煞有介事,斗王心思翻腾之下,也忍不住有些好笑。 “真送我了?以后后悔可就晚了。” “这有什么后悔的。”玄月摆手:“我可没那么小家子气。” 斗王的嘴角抽了抽,小家子气?只要清明石出世,哪一回不引起众多高阶修士争夺。 清明石还有一大功能,斗王没有说,那便是于高阶修士而言,清明石是最好的养神之物,它可缓慢地滋养心神,浣尘祛秽,使道心通明,神思澄澈。 本来以地听之术相授后,斗王便觉不再欠玄月的人情了,也打算之后便远离玄月,只是这清明石入手,他却是又要背负上了沉沉的恩情,也不知何时才能还清了。 这一次,斗王是真的回了自己的小院,他当然不是住在飞凤居,只是依约每日会与玄月一起练功,借其修炼时身周散溢的安宁气息来稳定心神,使得在磨灭体内魔炎时不至走火入魔,如今清明石入手,斗王便不须再那般离不得玄月了。 当日为了不被魔种所噬,斗王引动地狱之火入体,使之与魔种在体内形成了一个互相争斗之局,这才没有在二十岁时化丹,如今魔种已去,有了清明石,魔炎覆灭之日也指日可待,离他他挣脱攀篱,大展鸿图之日却是越来越近了。 ………… 魔狱之行,玄月之功,功不可没,凤仪宫主自然会为爱徒争取到她应得的奖励。 于是,玄月曾经耗去的亲传弟子令上相当于合体修士全力一击的防护法力,得到了补充,更有灵石、灵符、灵器、灵丹赐下,其丰厚程度,便是净疏他们几位同行的师兄看了,都忍不住暗自羡慕。 奖励下发,玄月奉上了采摘到的碧苔花、琉璃灵孢、万载灵兰之墨竹玉茎,找乐正在他爷爷乐青真人那里换了一枚修复神魂的补神丹,乐正送来补神丹后,玄月便立即交给了自家爹爹,让他带给武康给陆鹏。 斗王听说此事后,狠狠嘲讽了玄月一顿,说她用金子换土坷拉,是个傻子。 那些话相当不客气,不过玄月却没放在心上,早日治好陆鹏受损的神魂,她也才算放下了心头一大患,虽然因此用去了一株墨竹玉茎她有些吃亏,不过,有时候,算得太清楚,并无益处,与人来往时,便是吃一点亏,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当日从乐正来送药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便看知道,乐青真人记下了这份人情。 何况,为了感谢玄月相助乐正之情,乐青真人不顾门内已奖励过的事实,又送了她几瓶高阶丹药,玄月将这些丹药一分为二,让爹爹带了一半回去,有这些外面很难寻到的丹药傍身,家人的安全又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障,玄月又如何能不高兴呢。 陆恒在凤仪宫住了三天,便不得不回武康了,族中事务烦杂,他确实很难脱身,来时,他包袱款款,带了许多为玄月准备的东西,去时也行囊满满,玄月得到的奖励每样都分了他一半,让这个七尺汉子的心里又是熨贴,又是汗颜。 女儿能干是好事,只是,女儿以眼睛为代价得到的这些奖励,却又让陆恒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坦。但女儿一片心意,他又不能不收,最后却是皱巴着一张脸接过了玄月递给他的储物袋的。 走出凤仪宫大门,陆恒的手下意识按了按胸前贴身的口袋,那里,是玄月交给他的一枚清明石…… 爹爹回去了,玄月坐在飞凤居默默出了一会儿神后,又去了练功室。 深夜,万籁俱寂,闭眼躺在床上的玄月进入了空间。在空间里,玄月的眼睛和往常一样,因此,她倒是比以前更喜欢来这里了。 第一间石室里,泥塑依旧,第二间石室内,也依然是原样,不过,推开第二间石室的门,那里,却出现了一片土地。 这片土地上的土,便是临江仙人府内那些花坛内的土,自土里挖出一块石头,在手中上下巅弄,玄月的唇角微翘,心情无比愉悦,斗王所说高阶修士趋之若骛的清明石,在这里,却不过土中随意能寻到的石头,此时再回想那洞府中的花坛,玄月又岂会不知自己误打误撞,捡了个便宜呢。 清明石如普通石子一样夹杂在土中,是因为那是镇魔洞府,这些清明石有利于灭魔的话,这伸手抓了一把土,入手尤带湿气一事,却不免有些玄妙。 多少个万年过去了,这些土被保存了下来,土中的水份也不曾蒸发,实在不能说不奇怪,何况,这有形之物进入了空间后,形成的这片土地,那其中浓郁的生机之力,她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这片土有什么用呢?用来种灵植? 总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玄月坐在土地上,想了好半天,仍然拿不定主意,最后干脆躺了下来,算了,想也无用,如今想要带外物入空间,却是不能,便是清明石,她费尽了力气,也不过拿出去两块,一块给了斗王,一块给了自家傻爹,本来她想要送师傅一块的,却怎么也带不出去了,让她实在憋气得很。 躺在地上东想西想,玄月居然就那样睡着了,而在玄月入睡后,那土中的生气却循着她与土接触的身体,漫漫浸入了她的身体,这些生气在她的身体之中没有一丝阻碍地流淌着,滋润着肌肉、筋骨,就连神魂空间,也迎来了一次甘霖。 甘霖尽后,那飘浮着白莲的空间里,有隐隐的星光闪烁,只是那些星光太小太淡,便是玄月这个主人,一时之间只怕也很难注意到,不过,若是斗王在此,又能看清这些星点,那么他便会很清楚地看出来,将这些星辰连在一起,便是那洞府内的周天星辰阵。 不过,就算斗王在此,也未必会相信这一奇迹,因为,他从来不曾听说过,神魂空间内能容纳下这样庞大的星辰群,因为这些星辰映照周天,其中所涵之广,根本不是一般修士能了解清楚的,可如今,在一个小小炼气修士的神识中,居然出现了这样几近神异之事,别说修真界,便是仙界,也未必有这样的事发生。 修士可以记下星辰,但是,要在神识中形成一个周天的星辰,却是没人能办到。 神识空间是神魂的居处,修士要锻炼神魂,便已是不容易,何况还要孕育星辰,更是一整个周天的星辰,便是说出去,也只会被视之为是荒谬之谈。 何谓周天,那是一整个天地的范围,周天星辰,其量之宏大,涵盖之广阔,也难怪会让玄月在其中迷失。 神识之中映照周天星辰并使其成形,会对玄月将来的修行有着怎样的帮助且不说,如今,不见其利,却先受其害,睁眼若盲的日子,只怕玄月还要过好些日子。 ………… 一个月过去了,为着遍传阳洲的仙人洞府一事,阳洲六国的各大派掌门都应邀抵达了凤仪宫。 阳洲俗世分六国,六国各自为政,互不干涉,驻于各国的修真门派却非以国为界,如凤仪宫,其弟子收录便涵盖了淳熙、安、广魏三国中人。 阳洲影响力最大的,非应龙府、凤仪宫莫数,其下,则又有*门、楚天阁、龟海祠三派,这三派之下,又有无数小的修仙门派,不过相较于以上五大门派,这些小的修仙门派其实并没什么多少话语权。 此次被外界称为寻仙会的各派聚会,凤仪宫共发出了五十六张请贴,只是,来赴会之人,却多达几百,这其中还没算上这几百人所带的侍从及同伴。 几百人中有各派掌门,世俗皇室,各大世家,也有有名的散修,他们呼朋引伴,来参加此次盛会,若说不想在仙人洞府一事上分一杯羹,却是假话,不过,大家对于自身份量也都自有一番认识,到了凤仪宫,倒都是和和气气,无人张扬。 聚会之所,首先自是栖凤坪,栖凤坪可是够大的,轻轻松松装下千人没有问题,如果无视此次来参会之人本身所代表的意议,这次聚会的热闹程比起玄月第一次参加的亲传弟子大会还有所不如。 等到众人在栖凤坪中坐好、赴会的几百人你来我往寒喧完毕时,已是日至中天,若是凡俗中人,此时自是应该摆上酒宴,之后推杯换盏之景况,自是可以想见。不过,来参加寻仙会的人,却是修真之士,故而,众人身边摆放的却是灵果灵茶,不见半点酒肉之物。 应龙府与凤仪宫不同,他们的府主一直为应龙氏族人,这一代府主名唤应龙钟,修眉凤目,容貌清隽俊秀,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五,其修为却是与凤仪宫主相差仿佛,皆为炼虚之士。 此时,坐在凤仪宫主身旁不远处的应龙钟看向形容华贵艳美的凤仪宫主时,目中有着淡淡的笑意:“清碧,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 凤仪宫主轻笑:“不过十几年罢了,哪里有多久呢。” 应龙钟叹气:“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凤仪宫主挑眉:“应龙钟,你信不信,我一脚踢飞你。” 应龙钟的身体下意识往椅子里又靠了靠:“清碧,你这脾气还是这么火爆,一把年纪了,也该收敛一二了。” “你也知道我一把年纪了?”凤仪宫主似笑非笑瞥了应龙钟一眼,“既然知道,你那一套哄女人的把戏便少在本宫面前耍弄。” 应龙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你不喜欢,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时光易逝,与其清冷一生,不如找个伴吧,也不负你这过人的容颜不是。” 凤仪宫主冷笑:“千年来,多少红颜变枯骨,本宫如今风仪如旧,曾经陪在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还剩下谁?”似乎不耐烦和应龙钟再废口舌,说完这话,凤仪宫主直接转头,笑问*门掌门:“你身后这孩子,便是你那新收的弟子?” 第65章 镇慑 斗王走进栖凤坪时,凤仪宫主正和*门掌门大成真人聊得欢。 看到斗王终于肯出来了,凤仪宫主也松了一口气,在和大成真人低语了几声后,她站起身,走至场中,简单地替斗王作了介绍,便向斗王点头略作示意后,坐回了原位。 斗王站在栖凤坪正中,锐冷的目光一扫会中几百人,唇角翘出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赢余确有进入仙人洞府的钥匙,不过,赢余为什么要带你们进去?” 没人想到斗王会如此桀骜,在面对阳洲的最有份量的一群修真之士时,居然也不曾表现出一丝谦逊之意。 “赢余皇子如此狂傲,想必有对抗整个阳洲修真界的实力吧?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这些修行了几千年的老骨头,果然是不中用罗。” 斗王目光一转,却见这出言的是一个头发枯黄、身形瘦小的老年修士,这老年修士虽然长得尖嘴猴腮,不过从周围人看向他那敬畏的眼神来看,这人修为必然不低。 果然,老年修士话音刚落,坐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衣中年人便陪笑着接上了话:“玉真人修为深厚,乃我阳洲散修界有名的大乘真人,若知有您老在此,赢余皇子又哪里会说出先前那样的话呢。” 玉真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抬手顺了顺颔下几缕稀少枯黄的胡须,“务观真人此话只怕说得满了,依老夫来看,赢余皇子可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敢说先前那话,必然是有所仗恃的……”一边说话,玉真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斗王身上:“……赢余皇子,老夫此话可对?” 斗王扫了一眼玉真人及他身边的务观真人,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些许,不过,那笑容里,却仍然只有冰冷漠然,不见半点对大乘期修士的恭敬与惧怕。 “赢余不敢说有对抗整个阳洲修真界的实力,不过,若有人想凭武力胁迫赢某,赢某却也不惧,界时不论是谁,赢某必然让那伸爪之人付出血的代价。” 斗王态度之强硬,除了早有所料的凤仪宫主,栖凤坪上几百修士尽皆色变。 “呵!”一声冷笑,玉真人身边另一位脸色赤红的修士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进了众修士围聚成的空地中,“小小金丹,而对修真界这么多前辈,居然还敢如此狂傲,潘某看你是欠教训。” 斗王眼一眯,“老东西,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想教训本王,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斗王不屑的态度,惹得脾气本就暴燥的赤脸修士顿时怒火大炽:“小辈,今日老夫便让你知道知道何谓恭顺。”话毕,没等场中修士出声阻止,赤脸修士右手一挥,一柄巨大的紫金铜锤陡然出现在他身前,那柄紫金铜锤一出现,便被赤脸修士操纵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斗王便砸了下去。 “咣!”一声巨响在栖凤坪上空响起,传遍了整座飞凤峰。 而就在巨声响起的同时,一抹红影出现在了赤脸修士的身前。 赤脸修士大惊,飞快出手攻击红影,只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惨叫便自他口中传出。 “老三。”玉真人大惊,就欲出手。 只是,很显然,他的动作已经晚了,在惨叫声响起的同时,那道红影将赤脸修士完全裹了起来。 “哼。” 一声冷哼自斗王鼻中发出。 就在玉真人投鼠忌器略微犹豫的瞬间,在斗王的这声冷哼声中,栖凤坪中几百修士眼睁睁看着裹住赤脸修士的红影越来越小,最后变得薄如蝉翼,那里,再不见赤脸修士一点痕迹。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赤脸修士便直接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尸骨无存,与此同时,空中那更见明亮的红影却化作一道光,没入了斗王的身体之中。 诡异莫测的红影,赤脸修士尸骨无存的惨烈,这意想不到的结局使得整个栖凤坪上变得一片寂静,一时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向了场上昂然而立的斗王,此际,众人的眼中,再没了此前的轻视,却带上了深深的忌惮与发自内心的隐隐惧意。 扫了一眼神情僵硬的玉真人,斗王轻笑了一声:“玉真人,赢余一时没收住手,将你的徒儿给杀了,真是抱歉啊。” 玉真人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赢余皇子可知,在修真界行走,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只知,要想得公道,便须强大,若赢余没有自保之力,只怕此际已是横尸当场了,哪里还有饶人的机会呢。”说完这话,斗王的目光一扫几近完全躲进玉真人影子里的姚远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杀了一只鸡给猴子们看,并且威慑效果还不错,感到满意的斗王不再多话,直接向栖凤坪众多修真之士言明:“赢余没想过和阳洲所有修真之士为敌,不过,想要我带你们进仙人洞府,不付出代价,却是不可能的。” 紧绷的气氛,随着斗王说出这话,顿时变得轻松了一些。 “赢皇子此话说得也没错,既然想要得到进入仙人洞府的机会,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 “既如此,不知赢皇子想要什么,是丹药、秘籍、还是宝物?” “想要什么赢皇子不妨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大家也好商量。” …… 眼看着一个化神真人被秒杀,栖凤坪上所有修士的态度一时都变得谦逊亲和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表明自己原就没打算让斗王平白带进仙人洞府的意思。 相较于其余不知斗王底细之人,凤仪宫主心中此际更是惕然,怨魔之灵的杀伤力,虽则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时,却仍觉全身发凉,毛骨悚然。 此时,她忍不住怀疑,当初与斗王所作的约定,是否还是不够严密,虽然斗王答应了不会倚仗怨魔之灵为祸修真界,但是,就这样让一个人形杀器四处横行,真的妥当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凤仪宫主纷乱的心思,斗王的目光扫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玄月,然后又很快收了回去。 玄月吗? 斗王这是提醒她,若无玄月之助,他便无法收服怨魔之灵? 凤仪宫主心中忍不住苦笑。 罢了,斗王既已立下誓言,又说过只要凤仪宫不与其为敌,他亦不会与凤仪宫为敌,在他不曾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之前,她也只能守着当初的誓言了。 凤仪宫主按下烦乱的思绪,抬起头时,一旁的应龙钟倾身向着她这边靠了靠:“清碧,这赢余不过一介金丹,为何如此强悍,你可知他那道红影是什么?仙器吗?” 凤仪宫主看了应龙钟一眼,冷哼道:“仙器,你觉得像吗?” 应龙钟长眉轻挑,“清碧,这小子胡子拉渣的,哪有我好,你做什么护着他。” 凤仪宫主咬牙:“应龙钟,你是皮痒了吗?” 应龙钟眼中精光一闪,“那这么个麻烦的东西,你怎么还让他入住凤仪宫,是受了威胁吗?” 凤仪宫主哼了一声,没搭理应龙钟。 看着凤仪宫主那高高翘起的小下巴,应龙钟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太了解清碧了,无论是从她的眼神、表情还是气息波动,他都能看出她心中的担忧,不过好在这担忧里并没有气恼或憎厌之意,这样看来,这赢余倒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不堪,否则的话,清碧早将他撵出去了,哪里还会坐在这里看他勒索阳洲修界的修真之士。 场上,许是斗王终于不想再听众修士的呱噪了,他抬起了手,“想来来之前,你们都将赢余的一切都查清楚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了,赢余有一个妹妹,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你们之中,若有人能找到她,甚至将她救出带到赢余身边,赢余便会予其一个进入仙府的机会。” 斗王此话,让众多修士都静了下来。 楚天阁的门主林推抬起头,看向斗王:“找出你妹妹,或许不难,只是,要将她救出……” 斗王的目光闪电般落在林推身上:“林推真人有我妹妹的消息?” 林推摇了摇头:“现在倒是没有,不过,要想找到,于楚天阁来说,却非难事。” 想到楚天阁本就是对各类信息掌握最全面的门派,斗王倒也没再多问,“真人若探明我妹妹的下落,我可予楚天阁一个进入仙府的名额。” “若将其救出呢?” “三个!” 林推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太少了。” 斗王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我可能没有和大家说清楚,仙府并非随时能进入,进入的人数,出有限制。” “哦?”林推诧异地看向斗王。 进入的人数有限制? 若说此前还有人不着急的话,斗王此话一落,栖凤坪上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仙府下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十年之后,界时,赢余可携二十人进入,再多,带不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一个修士大声喊了出来。 斗王看了大喊的修士一眼,吓得那个修士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你们从何处得到的仙人洞府的消息,不妨去找其查证。” 众修士再次静了下来,不用说,一定又是在通过神识传话。 斗王也不管他们,再次回目看向林推:“予真人三个名额,已是极限,在场这么多人,总不能不给他们机会。” “如果真的只有二十人可入洞府,林真人确实该给我们各家一点机会的。”龟海祠门主龟寿真人摸了摸镗亮的头顶,笑呵呵看着林推。 林推摇头:“既如此,林推也不能犯众怒,三个,便三个吧。” 林推那三个名额仿佛十拿九稳的神情,看得*门门主大成真人一阵牙疼:“林推,你信不信,等你找到我,我就把她劫过来。” 林推眯着眼,“那也要你有本事从我手上把人劫走不是。” 大成真人咬牙:“哼,你等着。” “嗯,我等着。” 坐在凤仪宫主身后的玄月听到两大门主如同小孩一样斗嘴,忍不住笑出了声,玄微一看不好,赶紧将小师妹抱进了怀里,挡住了众人的目光。 玄月埋在自家师姐怀里,暗自吐了吐舌,她也不是故意的,因为太用心去听周围的动静,这才没控制住,希望没给师傅惹麻烦。 龟寿真人的目光瞄了一眼缩在凤仪宫主身后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你们两个人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没长进,这都斗了多少年了,还这德性,没看连孩子都笑话你们了。” 龟寿真人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慈祥长者,因此,即使同为三大派掌门,林推与大成真人听了他这话,也没生气,反倒是互相瞪了对头一眼后,脸上同时露出了讪讪之意。 第66章 弟弟 武康,陆宅 陆家主宅前的广场纤尘不染,一片空阔,大门前守卫目不斜视,其神情之凝肃,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但凡有相熟的人见以,却能很清楚地从两个守卫的脸上看出明显的喜意来。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离家六年的族长家的宝贝女儿回来了,这同时代表着,过一两天,族里的人又能领到额外的福利了。 丙寅院正堂,玄月和爹娘弟弟坐在了一起。 好容易等叶文容止住哭声,红着眼眶的陆恒从妻子怀里将女儿抢了过来抱了抱,良久,才不舍地将她放进了宽阔的卧榻上坐好,他自己也挨着女儿坐了下来。 “宝宝,你既见过了老祖,这就回师门吧。” “爹,我刚回来你就撵我!”玄月一下委屈了。 陆恒摇头,想起女儿看不见,又赶紧添了一句:“爹爹不是撵你,只是今年凤仪宫在外行走的弟子已经失踪了好几起,爹爹想着,你还是回师门才更安全。” “爹,女儿这次下山,接了师门任务,等完成了任务,女儿才能回去。” “唉,你这孩子,自己本来就行动不便,还偏挑这个时候下山,让爹爹说你什么好。” “老祖爷爷晋级都快半年了,女儿再不回来,他老人家该伤心了。”玄月不敢告诉自家傻爹,她这次回家不只为恭贺老祖爷爷晋级化神,还因为她接的任务就是调查凤仪宫弟子失踪一事。 “算了,你都回来了,爹说再多也没用,咱们现在先去见你老祖爷爷。”陆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女儿站起身。 玄月回头冲另一边的娘和弟弟打了个招呼,便被她爹拉着走出了门。 “爹爹给你派几个人跟着,出门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带上他们,等你完成师门任务后,再让他们回来。” “爹,不用这么麻烦,而且,也太张扬了。”跟着爹爹走在去老祖甲子院的路上, “哪里麻烦了?你看张家和周家,谁家孩子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你身边现在带着的两个侍者只能照顾生活,修为太低,遇事时却不堪大用,爹爹宁愿看着你张扬,也不愿意你遭遇危险后再来后悔,知道吗!” 知道如果不让人跟着,爹爹说不准会亲自守着她,那样的话,她接的任务就要被爹爹知道了,到时不知道又要添多少人在身边,就更不可能完成任务了,无奈之下,玄月只能答应了下来。 见女儿应了下来,陆恒心里松了松,只是仍然忍不住担心,女儿十六岁进阶筑基中期,在她这个年龄已经算是很优秀的了,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在修真界不过是属于最底层的蝼蚁而已,再加上女儿的眼睛到现在也看不见,这就可能让她比别人遭遇更多的危险,他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只是,女儿是凤仪宫亲传,他不可能阻止女儿去完成门派任务,没别的办法,便只能给她派几个妥当的人跟着,尽最大可能减低风险。 甲子院,事隔多年,玄月再次见到了老祖。 老祖将玄月拉到身边,仿佛她还是当年的幼童一样伸手摸了摸玄月的脑袋,“多亏了你送回来的那朵万载灵兰花,老祖才能顺利晋级。”老祖从储物袋内掏出一个玉盒放进玄月手中:“这是剩下的银叶,老祖没用上,你且放好,以备后用。” 玄月一听,急忙将玉盒推了回去:“老祖爷爷,这银叶还是你带在身边才更好,这种重宝放在叶儿身上,只会招来灾祸。” 老祖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同时眼露不赞同之色的陆恒,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罢,叶儿一片孝心,老祖就收下了。” 玄月抬头冲着老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老祖爷爷,几年前在凤仪宫举办的寻仙会你知道吧?” “搅动了整个阳洲风云的寻仙大会,老祖怎么会不知道。”老祖摇头:“可惜咱们家族力弱,这等机缘却只能擦肩而过,可惜,可惜。” 素来淡然的老祖,却连说了两个可惜,可见他心里遗憾之深。 “老祖爷爷不用可惜,我跟斗王要了三个名额,界时咱家能去三个人。” 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静默。 “叶儿,你方才说什么?”老祖的声音因为期盼与意外,显得有些急促。 “终于把老祖爷爷吓着了。”玄月淘气地吐了吐舌,“寻仙大会过去半年后,斗王就离开了凤仪宫,不过走之前,他来找过叶儿,希望临江仙人的镇魔洞府再开时,叶儿能一起去,那时,我就趁机给咱家要了三个名额。” 老祖在屋子里快速地踱了几个来回,“好,好!” 从老祖快速的踱步中传出的兴奋与喜悦,惹得玄月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还有啊,老祖爷爷,咱家的三个名额,不在斗王当初公布的二十个名额之中哦。” 老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百年难见的畅快与轻松:“好,好!” 陆家的名额不在斗王公布的二十个名额之中,就不会引来觑觎,界时,陆家就可以闷声发大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走出老祖的甲子院,陆恒还有些兴奋,不过,很快,他乐不起来了,满是幽怨地看向身边已经快长得和他肩一样高的女儿:“宝宝,这件事你之前怎么都没告诉爹爹?”虽然为了不打扰女儿修炼,他此后只去过凤仪宫一次,可是,这么大的事,女儿居然没跟他说,陆爹的心里一时之间好痛哦。 “爹爹来的时候,女儿光顾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玄月回身抱着自家傻爹的脑袋,在那张老脸上重重亲了两口:“爹啊,你要是多来几次,女儿肯定就记得了。” 和爹爹说话比得到升仙会名额更重要!果然,女儿还是最爱自己了。 瞬间被治愈的陆爹弯下腰,一把将女儿打横抱在了怀里,然后,脸上顶着傻乎乎的笑容,就那样走回了丙寅院。 看着被丈夫抱回来的女儿,看着亲亲热热说话的父女俩,叶文容忍不住叹气,丈夫对儿子要是有对女儿一半的心,她也知足了,可惜! 玄月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带着龙獒、两个凤仪宫侍者以及两个金丹一个元婴出了门。 直到玄月的身影完全消失,十岁的陆元才从门后走了出来,久久的看着姐姐离去的方向。 “……自盘古开天地,乾坤万物便深藏着金、木、水、火、土的相制、相衡、相生、相克、相互破合。 修士以天地间的灵气为食,五行相生,故金、木、水、火、土俱全的五灵根,为最佳修行资质,因为五行相生,五灵根修士的修行才是最平和、最平稳并且也是能在修行一途上走得更远的资质。 五行不平衡,于世俗之人而言,便是五脏的联系与制约达不到平衡,这样的人体弱易病,非长寿之相;于修士而言,便是无法在体法形成一个完美的相生循环,这样的修士,战斗力相对于五灵根修士而言便弱了一截。五灵根修士可修习五行术法,如果不是五灵根,便只能修习与自己灵根相合的术法,在某些时候,这就会成为致命的缺陷。 修为越高,五行平衡便越重要,因为越是高等级修士,体内所容纳的灵力便越多,这些庞大的灵力于体内循环完美的五灵根修士而言,极其平稳;非五灵根修士,体内灵力越庞大,却越需要谨慎,以免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发生伤已甚至累及他人的惨事。 正是因为此类种种原因,修真界各门、各派、各大家族,才将五灵根看成是最佳灵根。 五灵根资质于修士而言,确实优秀,但是,其它灵根就一定没有出头之日吗? 我认为不是!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生五行。 如果倒过来,是不是还可以这样理解:五行合四象,四象合三才,三才合两仪,两仪太极,太极合无极? 太古金乌为火之极,金乌怒,熔万物。 是不是有一天,小元也能成长得像金乌一样强大!” “……爷爷曾和我说过,修士竞资质、比灵根、赛悟性、逐机遇、争气运,可见,灵根,并不代表一切,即使你是天生的火系单灵根,便是这,并不能成为你弱小的理由。” “……你还小的时候,爹爹也很疼你,即使比不上姐姐,也只是因为姐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一开始就在姐姐身上投注了太多的爱,可什么时候,你和爹爹开始水火不容的呢……是从你因为自己的灵根而四处撒火的时候!” “……你天性暴燥,姐姐送你这枚道石,他是我师门长辈赐下的,如今姐姐转赠于你,你要时时随身携带。” “……姐姐已经五年不能视物了,可是姐姐从来不曾放弃过,如今已能以声辨位、辨情,小元,你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灵根而放弃强大的可能。” 第67章 盗匪 清晨,一条宽阔的大道上,三辆马车一前一后平稳地向着前方行进着。 “……天地开,生;荒兽盛,九洲分;人抗争,初定鼎;修仙人,苍茫行……” 不知自何处传来声声童谣,唤醒了马车上沉睡的玄月,随行的芦叶听到榻上的动静,飞快睁开眼,靠了过来。 “主人,要起身吗?” “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一刻。” “卯时了,起吧。” 玄月掀开被子,芦叶将头天晚上备好的衣裳自里至外,一件一件递到她的手上。 等玄月都穿戴完毕,芦叶又服侍着她梳头洗脸,确定她全都收拾妥当后,将车帘掀了起来,原本昏暗的车内,顿时便变得明亮了许多。 “咱们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 “正在安远赶往太和的官道上。” “官道啊,怪不得能听到人声,那唱童谣的孩子也可爱。” 芦叶眨了眨眼:“童谣?主人,芦叶没听到。” 玄月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离咱们有五里左右,难怪你听不到。” 五里! 芦叶嘴角抽了抽,若不运灵气于耳,即使她同是筑基修士,却也没办法听到五里外的动静。 “主人,你听到的是什么童谣?” “孩童启蒙的《更替歌》。” 《更替歌》讲述的是自冥古至今,苍茫大地的变迁、万物的消亡兴衰、各种族生灵的更替、九洲各朝各代历史及及各个时期人类中涌现的优秀人物……内容涵盖广阔,读起来却朗朗上口,因此,便成为了俗世孩童启蒙最常用的书藉。 幼年时,她跟着老祖住在甲子院,教导她《更替歌》的便是老祖,当一月不见的爹爹听到一岁半的她将《更替歌》完全背出来时,脸上那又傻又喜的笑容,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让玄月一边忍不住想乐,一边又觉温馨无比。 看着主人脸上娴静温雅的淡笑,芦叶心中一悸,不过,她很快收敛了心神,以免主人以声辨情,听到她乱了的心跳,分辨出她想要掩藏的惋惜与心疼。 主人如今虽然目不能视物,却非目盲,十侍之首的缀玉曾和她说过,主人心志坚毅,这几年来,从不曾因此自怜,身为侍者的他们,自当遵循主人的意志,不视其为碍,相信,主人一定能找到办法,恢复过来。 “说起来,到了太和,便离吉州不远了。” “是。”芦叶点头:“太和是小城,离吉州不过两百里,若行进快一些,半天时间就能到。” “不用着急,这次出门,本就是游历,咱们慢慢走。” “是。” 车窗冷热气流交替产生着微小的波动,让玄月准确地找到了位置,将手搭在了上面。 “小元在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话认真修炼,爹爹也真是的,小孩子本来就应该慢慢教导,他却总训斥弟弟,结果两父子见面却跟乌鸡眼一样,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想起自家爹爹与小弟,玄月忍不住抚额,这次回家,她第一次听到了爹爹的怒吼,而当时才十岁的小弟那回吼回去的声势,也同样让她惊奇得。 不知想到了什么,芦叶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芦叶?”玄月一脸疑惑,回头看向芦叶。 “主人,芦叶只是想起家中的小妹了。”芦叶将已经凉掉的茶水倒掉,替玄月重新换了一盏茶。 “你妹妹叫什么?” “她叫芦苇。” “性情如何?” “就像主人的弟弟一样,脾气一点就着。” “一点就着啊,倒应了她的名字了。”玄月唇角再次翘了起来。 “可不就是。”许是说到家人,芦叶也很放松:“她的天赋比我略微好一些,可因为她那火爆的脾气,不知惹了多少祸,我爹也因此不知道教训了她多少回,可她就是不改。” “幼童不知掩饰为何物,故而天性尽显,其实,这才更可爱不是吗?” “可爱。”芦叶点头,又复咬牙:“也可恨。” “这次回家,我劝我爹爹的时候,他也这么说。”玄月忍不住好笑:“我爹爹总说我小时候多乖巧,多听话,再对比着我弟弟的火爆脾气,他就更生气,他还说……” 玄月脸上神情突然一变,停下了话头,同时,露出侧耳倾听的表情。 芦叶屏住了呼吸。 “快,让马车驶快点儿,前面的人遇上了抢劫的盗匪。”五里外,拦路的盗匪放出凶狠的威胁,说若想保命,便要车队将一行十几辆马车里的财物尽皆交出,若不然,便要大开杀戒。 车队雇请的保镖正竭力与盗匪周旋,希望不用拼杀,也能保下车队。 车队里,本来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压抑的哭泣与惊慌的骚动,先前那个一路背诵着《更替歌》的孩子,被他的母亲紧紧着嘴,只能发出几声低低的抽咽声。 玄月专注地听着车队的动静,同时,一张纸符已夹在了右手的食指二指之间。 她没想过开口请随队保护她的族中供奉出手,因为出门前爹爹特意交待过,除非事关她的安全,这几位供奉都不会轻易出手。 玄月的耳际,本来压抑的哭泣变成了哭喊,同时,金铁交鸣之声也响了起来——这是谈判不成,两方终于开始厮杀了。 钢刀入肉的噗噗声,痛极之下无法克制的嚎声,惊吓之下不可自制的尖叫声,那个被母亲紧紧捂着嘴的孩子兴许是因为惊吓过度,此时没有一丝动静,而就在此时,他们的车帘被刀割断。 “不!”母亲一声尖叫,以身护住了自己的孩子。 五里,有时很远。 不过,玄月他们所乘之车,本是特制,加速时,其行进之快,并不亚于单马飞驰。 “嗖!”一声轻微的弓弩声响起。 “扑噗!”弩剑穿脑而过,举刀砍向母子二人的盗匪倒下了马车。 被山体挡住的三辆马车,鱼贯驶出,让前方听到动静的两方人马同时看了过来。 玄月坐在车辕上,放下手上的弩弓:“呦,大家在晨练啊!” 看着新驶来的仅仅只有三辆马车,本来还抱着希望的车队一行人心头同时一凉。 盗贼们则乐了。 “好漂亮的小娘子,既然遇上了,就一起跟大爷上山吧。” 玄月唇角轻翘,站在她身后的芦叶则气白了脸,“对主人不敬,死!” “噗!”随着芦叶的话一落音,那个一脸猥琐之色的小头目应声而倒。 盗匪头目的心一紧。 “嘶——”所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是何人?”看着渐渐驶近的马车,盗匪头目收敛了满脸凶狠的杀气,他的目光警惕地看向站立的芦叶,他此前根本连看都没看出来芦叶是怎么出手的。 因此,他下意识招了几个亲近的手下围拢在了身边。 玄月闻声转头,看向盗匪头目:“你是修士吧?虽然仅仅是炼气期。” 官道很宽,玄月的马车越过车队后方的车辆,没有一丝停滞地向着前方行驶,车队的人下意识让了开来,盗贼们却举起了刀。 “哼。” 一声轻哼,站在玄月身后的芦叶眼中冷光一闪,几点银光闪过,那些拦路举刀的盗匪动作同时一顿,而后便倒在了地上,退到路边的车队中人凝神看去,却见他们的额头上,都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孔洞。 马车继续前行,只是,这一次,不只车队的人让开了路,就连盗匪也小心地退到了一边。 玄月的马车最后停在了一辆门帘被砍掉的马车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玄月微笑着转头。 车内,抱着儿子战战兢兢的妇人对上玄月的视线时,神情呆了呆,那是一双流光溢彩、无比美丽的眼睛,只是,这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睛,没有焦距! “夫人,你的手可以松开了。”玄月唇角轻挑。 “姑娘说什么?”妇人用尽力气,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双能迷惑人心的眼睛上挪开。 “你的孩子昏过去了。”玄月抬手,指了指妇人怀里的孩童。 妇人急忙低头,果然,因为她的手捂得太紧,孩子已经昏了过去。 触电一般,妇人的手自孩子的脸上收了回来:“格非,非儿,非儿!” 妇人惊慌的哭叫,让玄月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只是呼吸不畅才昏过去的,你掐一下人中,他就醒了。” 妇人抖着手,掐向了孩童的人中穴。 玄月转头,看向已聚集了所有盗匪的盗匪头目:“退下去吧,这一车队的人,我保下了。” 盗匪头目脸上的肌肉凶狠地抽了抽:“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玄月摇头,没打算再搭理这个不死心的盗匪,在芦叶的搀扶下,她自车辕上站了起来,转身进了车内,“花娘,若有人欲图阻拦,直接杀了。” 车帘落下,挡住了外界所有的目光,侍立在玄月车旁的花娘笑眯眯应了一声:“是,主人。” 而后便自腰间的储物袋内掏出了一把剑。 凭空出现的剑。 储物袋! 这个笑眯眯、娇滴滴的美貌女子,是修真者! 盗匪头目的目光贪婪地看着花娘腰间的储物袋。 车队的人,却人人面露狂喜。 他们被修真者护下来了。 第68章 截杀 太和城最大的酒楼名叫聚宾楼。 聚宾楼最好的桐阴轩,花娘捧着几个礼盒走了进来,“主人,咱们路上遇到的那个车队的人送来了谢礼,还说要带您救下的几个孩子来磕头。” “谢礼?”玄月抬起头,想了想,“退回去吧。” 花娘笑眯眯打开最顶上的那个礼盒,“主人,这枚墨佩是那人特意交待了的,说一定请您收下,若不然,就要献上车队一半的财物,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接过花娘送到手上的玉佩,略作把玩后,玄月便将其递给了元婴真人章定。 “真人看看,这玉佩可有什么玄虚。” 章定真人接过那枚墨色玉佩,留神检察起来。 “财物就不必了。”玄月略作沉吟,抬头吩咐花娘:“墨佩我收下,你将其余礼物送回去,再告诉来人,救他们,不过是顺手而为,不必让孩子来磕头。” 花娘脆脆应了一声,抱着其余的礼盒出了桐阴轩,去打发那些还等酒楼大堂的人,那些人的心思很好猜,不过是借机攀附,若能得到庇护是最好,即使不能,至少将他们的感激之情送到,在主人心里留一个好印象。 “衍伯、珉叔,这酒楼的菜味道如何?” 陆衍放下筷子:“在俗世中,也还行。” 陆珉为陆衍倒了一杯酒,笑眯眯看向玄月:“这些菜式丝毫灵气也无,配你的灵酒,却是糟蹋了。不过,这些酒菜味道尚算不错,可满足口腹之欲。” 玄月笑嘻嘻拿起筷子,“我觉得也还行。” 芦叶盛了两勺佛跳墙装在一个小碗里,替换了玄月身前空了的碗。听到动静,玄月低头继续进食,芦叶站在她身侧,时刻准备着一待她碗中的食物用尽,就能立即为她续上菜。 章定真人将鉴定完毕的墨佩递还给玄月:“这墨佩有些微灵气,俗世中人于酷暑时佩戴,可祛热纳凉,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也算是他们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玄月接过墨佩,也没在意,直接收进了储物袋。 陆衍举杯与陆珉陪着章定真人将一壶酒喝完,看向仍在慢条斯理吃东西的玄月:“叶儿,咱们用过午饭就起程吧。” 玄月应了一声,低头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三辆马车驶出了太和城,一只信鸽冲天而起,向着吉州方向飞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这只信鸽落在了一个身形壮硕,满眼精光的虬髯汉子手里。 人信鸽脚上的铁环里取出纸条,虬髯大汉瞄了一眼后,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一个书生样的中年人说道:“不出贤弟预料,那贺家果然将墨佩送了出去。” 中年书生一脸凝重之色地用手中的铁扇敲了敲手心:“若燕某所料不差,那出头救下贺家的小姑娘,必是某个修真世家的子弟,寨主,咱们寨子如今可惹不起修真世家。” “世家子弟就了不起吗?”虬髯大汉一脸怒气,回身便将不远处的一棵成人大腿粗的大树拍得飞出了十几米:“世家的屁股,有谁是干净的,却还有脸笑话我们是草莽,今天,我就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知道知道我这草莽的厉害。” 看着暴走的虬髯大汉,中年书生皱紧了眉,一脸忧色:“寨主,你是准备借用瑶台之力?” 虬髯大汉吸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和瑶台接触,不过,这次倒是可以和锁阳台联手,若能请得锁阳台的元婴出手,肯定能将那一行人利落地收拾了,最后咱们再毁尸灭迹,界时,就算是世家,也不可能查到我们头上。” “若要请动锁阳台的元婴真人,那枚墨佩只怕就到不了我们手上了。” 虬髯大汉双拳紧握,一脸戾气:“反正墨佩不可能落到我们手上,就算被锁阳台得去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中年书生自然知道自家寨主的心结,只是这种迁怒的心理,实在不明智,偏偏谁劝也没用,看了一眼转身去安排的虬髯大汉,中年书生暗自摇头,一个听不进劝谏的头领,不值得他追随,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太和与吉州之间,有一座闻名淳熙的深涧,淳熙人称其为寒涧,盖因这深涧不仅深不可测,更有无数寒流自涧底溢出,每一个自寒涧之上经过的人,即使身处最豪奢的马车之中,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不过,好在这股寒意并不会冻坏人,所以,讫今为止,人们虽以之为奇,却无人畏惧不敢行。 “……连接寒涧两边的桥,名为赤阑桥,两边装有红色的栏杆,赤阑桥长五百二十丈,宽六丈……” 在花娘的细语描述中,玄月一行人此时便走到了寒涧边,缓缓驶上了赤阑桥。 “……据传赤阑桥于千年之前建造,建成之日,涧底曾传出龙吟之声,因此,此桥又有人称之为龙吟桥。”花娘一边说,一边替倚在靠枕上的玄月盖上薄毯:“主人感觉到了吗?那种仿佛能渗入骨头缝的寒意?” 玄月一手撑着头,一手替卧在她身边的龙獒顺着背上的长毛:“确实有一丝寒意,不过,倒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能渗进骨头缝……” “嗷——”龙獒突然坐起了身,两只半藏在长毛下的眼珠瞪向车外,同时,自喉间发出了一声带着警示的低嚎。 龙獒的反应,让玄月坐起了身:“小獒,是有危险吗?” “何方鼠辈,给我出来。”位于身一辆马车的章定真人一声轻斥,掠上了车顶。 随着章定真人的喝声,无数带着灵气的箭雨向着三辆马车袭来。 “贼子,尔敢!” 最后一辆马车上的陆衍一声怒喝,掠上玄月所剩马车的车顶,挥袖扫开了众多利箭。 “欲过赤阑,留下墨佩。”苍老的吟啸声中,一个衣着华贵的老者落在了第一辆马车之前。 章定真人目中精光暴闪:“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华服老者目光一扫章定真人,眼中露出忌惮之色,此时,他的心里有些后悔,他没有想到,目标居然有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保护,如此,想要轻松灭口,却是难了。 “老夫黄衫。”华服修士拿出一盏灯笼,叹了一口气:“交出墨佩,我放你们过去。” 章定真人冷笑:“黄衫?没听过,怎么,你以为你这元婴后期,就一定能胜过我这中期。”一边说,章定真人已是拨剑在手。 看了一眼章定手上宝光流转的宝剑,黄衫眼中流露出嫉慕之色:“不愧是世家,好一柄飞剑法宝。” 听到身后陆衍的怒吼声,章定没耐心再和黄衫废话,直接将御使飞剑,杀向了黄衫。 前方两大元婴交上了手,后方,陆衍与陆珉也被自桥后方围来的人缠住了,不过,却没人能突破他们的阻挡,因此,坐在中间马车内的玄月三人,一直安坐车内,清清闲闲,与两方火热的拼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拼杀过去了足了两刻钟,终于有一个金丹以重伤的代价冲过了陆衍与陆珉的拦截,冲向了玄月所乘的马车。 “交出墨佩,饶你不死。”重伤的金丹一把掀开马车的门帘,手上的刀直直指向坐在桥中的玄月。 玄月叹了一口气,“那墨佩不过是能解暑气,你抢来何用?” “少废话,快交出来。”金丹胸前的血一滴滴滴落在轿中,显然,伤势很重,不过,对于轿中三个筑基修士,即使他重伤了,也完全能轻松斩钉:“我数到三,再不交出来,本人可就要下狠手了。” “一!” 玄月坐起身。 “二!” 玄月拍了拍全身紧绷的龙獒。 “三!” “啊,救命——”一声临死前凄厉的惨嚎,响惨了整个寒涧。 黄衫手上动作一滞,空中的灯笼被章定的飞剑磕飞。 跃身而起接住飞旋的灯笼,黄衫落在了赤色的栏杆上,同时,他的瞳孔因为自中间轿中跃出的那道庞大的身一阵收缩。 “成年龙獒!” 将叨出的金丹修士扔在地上,小獒的目光盯着栏杆上的黄衫,兴许是黄衫身上的压力,小獒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第69章 势弱 十五岁的小獒,头上独角除了最顶端的一点尖角尤带深紫之外,其余部分,已全部变作黑色;身上披着雪白的长毛,纤尘不染,轻风一起,那身毛发便如同天际的云絮,飘飘然然,使得壮如公牛的小獒凭添了一份独属于灵兽的灵动。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在云絮间闪烁的点点晶光,那是着覆盖了小獒全身的如同冰晶一般的鳞甲,这些龙鳞,其色如晶,其质逾金甲,威武雄壮,无物可破。 因为已经成年,龙獒血脉被激发,小獒袭杀之速,快逾快电。别说是一个重伤的金丹修士,便是一个全盛时期的金丹圆满大修士,在面对一头成年龙獒时,也只会在瞬间被抹杀。 “无路可退矣!”看着那双目寒光闪烁的龙獒,黄衫只觉心头发凉。 如果说,面对一个元婴中期他可以轻松而退,再加上一头成年龙獒,他却再无退路。 最快的速度,最完美的防御,同阶之中无敌手,这,说的便是龙獒。 龙獒的获得,并不容易,一则幼崽罕有,二则龙獒择主,非天资卓异之辈,不能收服其心,三则,看这头龙獒的体型,明明还有成长的空间,这说明,它的年纪还不大,偏偏它头上的独角,却显示出已拥有成年龙獒的战斗力——这只有一个解释,它的主人给它喂食了天材地宝,而且,不是普通的天材地宝。 如此,车内的人,其身份之尊贵,其背后所倚仗的势力必然极其雄厚,非同一般。 是战?是退? 就在此时,一道寒流自寒涧之中溢出,气流涌动,龙獒身披的白色长毛随之轻轻拂动。 一枚晶莹的玉牌,在飘拂的白毛中闪现,仅仅只是一瞬,黄衫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敢以他的元婴作赌,龙獒的喉间,挂着一枚内蕴展翅红凤的白玉。 那是凤仪宫的标识! 龙獒的弱点,在喉间,那枚玉牌,不仅是一道防护,更是一种身份归属的标识。 龙獒、凤仪宫! 黄衫下意识退了几步,同时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黄衫心念电转,已在心里做了决定。 他自赤色栏杆上轻轻飘落桥上,向着章定真人拱手一礼:“我欲罢战,尊驾意欲如何?” 章定眼中精光一闪,“尊驾为何一改初衷?” 黄衫的目光扫向蹲踞在第二辆马车前的龙獒,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原因若何,尊驾如何不知,何苦不饶人?” 章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龙獒?!” 黄衫无奈,“龙獒择主,资必卓异,凡其所见,可忆万载,獒之所仇,遁形无地……我只是接到消息意图劫取墨佩,并不想送命,更不想从此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 章定眯了眯眼:“且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再次看了一眼龙獒头上那尖尖的黑角,黄衫心头一紧,又一松,龙獒幼生期好动,成年后从不会离开主人身边,车内之人,必是龙獒之主。再根据他所得信息推测,不用说,便是那情报所说的十几岁的小姑娘。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带着一头成年龙獒,这人的身份,必然极其尊贵。 锁阳台在吉州只是一个小势力,惹不起凤仪宫,如果有把握将车队中人全部灭口也就罢了,偏偏车队不仅有一个元婴两个金丹,还有一头龙獒,如此,即使满心不甘愿,黄衫也只能选择收起了手中的灯笼,同时,解除了身上的变化。 如同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一点一点发生变化,皮肤由松驰变得紧绷,肤色也从枯黄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因为骨骼的挪位变了样,就连体形,也由清瘦变成了魁梧。 不到半柱香时间,如同时光倒流,黄衫由时日无多的老人,变成了身形壮硕的壮年人。 直到确认黄衫确实恢复了本来面目,章定这才收起了手中法宝,“你倒是识时务。” 黄衫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便是整个阳洲,也得认凤仪宫的牌子,何况我这小小的元婴。” 章定真人认真想了想,“这倒也是。” 被奚落了! 没搭理僵住了的黄衫,章定真人掠至玄月的马车前:“小姐,这群人杀,还是留?” 玄月略作思索后,让花娘打起了马车前的车帘:“真人,让他近前来。” “是。” 黄衫真人被带到玄月的车前,玄月轻抚着再次卧回脚畔的小獒,“你叫黄衫?叫你们的人都停手吧。” 黄衫不敢违拗,仰天一声长啸,“锁阳台之人停手,后退至桥尾听令。” 啸声刚落,赤阑桥尾,热火朝天的拼杀便顿时停了下来,同时,那些与陆衍、陆珉拼杀的人,全都后撤,停在了赤阑桥尾静立等候。 陆衍与陆珉目光一碰,他们已同时收到了章定真人的传音,便静立在当地,默默戒备。 见桥后安静了下来,黄衫真人朝着车上的玄月拱手一礼:“黄衫此前不知小姐一行是凤仪宫之人,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黄衫,你从何得知我手中持有墨佩?” “黄衫不敢隐瞒小姐,墨佩的消息,是楼寨寨主传予我锁阳台的。” “楼寨?” “是。楼寨是吉州一带最强的匪寨,寨主姓楼,名楼角,金丹中期,楼角的大儿子在官道设伏抢夺墨佩,为小姐所阻,今日正午,楼寨飞鸽传书至锁阳台,请我们出手拦截,事后以墨佩及重金相酬。” “墨佩有何来由?” “百年前,墨阳真人渡劫失败,其洞府被他的弟子渚青继承,不久,修真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墨阳真人另有一秘府,其内留有墨阳真人九成身家,这处秘府,墨阳真人没有传给他的弟子,却是留给了他俗世的后代。 百年间,这个消息从最初的无人相信到后来墨佩出现,引得众多修士争抢,血拼了几十年,死了许多修士,直到应龙府看不过去,认为再闹下去,实于阳州无益,便招集了所有手持墨佩的修士,让渚青真人鉴定,却发现,修界所有墨佩,皆为假佩,墨阳秘府一事,这才沉寂了下来。 近三十年来,修真界断断续续又出现了几枚墨佩,最后又都被证实是假佩,因此,墨阳秘府所藏,仍然无人得到。” “既然已经出了这么些假墨佩的事,你们怎么还不肯消停?” 黄衫苦笑:“小姐出身高贵,不知我等散修生存不易,别说是一个渡劫真人的九成收藏,便是一个元婴真人的身家,若有机会,也没人会放过。墨佩再现,黄衫又岂能不争。” 玄月默然片刻,自储物袋中将墨佩取出,扔给黄衫:“这就是你要抢的墨佩。” 千方百计要抢夺的墨佩就这样落入了手中,黄衫一时愣在了当地。 “你看看,是真还是假。”玄月放松地倚在了小獒的头上,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让他看真假?黄衫下意识地开始检查墨佩。 看着手拿墨佩反复翻看的黄衫,章定真人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俗世权贵佩带的祛暑气的凉玉,居然引得你锁阳台大动干戈,真有意思。” 确定了果然只是一枚祛暑凉佩的黄衫,只觉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他双手捧着那枚墨佩:“黄衫鲁莽,惊扰小姐,望小姐莫怪。” 花娘自黄衫手里一把夺过墨佩,“怪,怎么不怪,你让主人在这赤阑桥上吹了这么久的寒气,一句莫怪就想混过去?” 黄衫吸了一口气:“姑娘意欲何为?” 花娘将墨佩放在玄月身畔的小桌上,回身跃下马车,围着黄衫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家主人如今缺一个御马之人。” 让他做车夫!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花娘,黄衫气得眼睛都红了,“姑娘何苦如此羞辱人!” “羞你又怎么啦?”花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们落在你的手里,别说羞辱,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黄衫几番意欲暴起,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头卧在车上的龙獒身上时,却又不得不将胸中翻涌的怒气咽了下去,“罢。我黄衫认栽,御车就御车。” 花娘哼了一声,“当谁稀罕似的,别说你一个元婴,便是化神真人如你这般劫杀主人,也别想轻松过关。” 花娘的轻视,再次气得黄衫握紧了拳头。 对于外事,玄月索来都是交由花娘来处理,因此,即使觉得让一个元婴真人来为她御车有些过份,玄月也并没有阻止,她相信,花娘所为,必有理由。 “我要在阳洲游历一段时间,等我回宫,你就自由了。” 一句话,让黄衫由无限期仆人变成了短期仆人,黄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苦笑,谁让他打劫错了人呢,偏偏不仅势不如人,便是连逃,也不可能,没办法,只能认栽。 “如此,小姐且容黄衫一天时间,锁阳台的人到底跟了我这么些年,黄衫还要为他们做些安排。” 玄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自去。” 三辆马车,再次起行,平平稳稳过了赤阑桥。 锁阳台死了一个金丹,其余之人也大多带伤,看着大大小小一群挂了彩的手下,黄衫苦笑着将自己要离开供人驱使一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欺人太甚。”一个腿受了伤的矮个金丹修士一拳砸碎了身旁的石头。 “这些高门大派的弟子,得理不饶人,实在可恨。”一个脸上尤带稚气的年轻修士则直接蹦了起来。 “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德性,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黄叔,反正那几个人走得影子都没了,咱们干脆别搭理他们得了。” “对,就算不能再住锁阳台,咱们还可以收拾收拾东西,换一个地方住。” “对,就这么干。” 看着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一群人,黄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为什么我会直接认输吗?” “因为龙獒,一头龙獒,一个元婴,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只能认输。”矮个金丹咬牙:“如果没有龙獒,咱们肯定不会输。” “肖龙,你知道龙獒为什么可怕?”黄衫问矮个修士。 “同阶无敌。”矮个金丹放在身侧的拳再次握紧,他心里极其不甘心,他们锁阳台的高手一起出动,却什么也没捞到,还损兵折将,这一次,实在是亏大了。 “龙獒最让人忌惮的不是它的战力,而是他的鼻子。”黄衫摇头。 “鼻子?” 不只肖龙,一群人全都疑惑地看向黄衫。 “龙獒的记忆力极其强大,只要被龙獒记住的人,哪怕历经千年万年,都不可能躲得过龙獒的追踪。也就是说,只要今天这个龙獒的主人不打算放过我,不论天南海北、不论我躲到苍茫大地的哪一处,这头龙獒都能将我找出来。” “如果只是气味,修界真有很多手段可以掩藏气味啊。”一个皮肤黝黑的筑基修士满脸信心地看着黄衫:“黄孙,我会研制出最好的隐藏气味的丹药。” “龙獒的鼻、鸾鹏的眼,并称修真界最犀利的辩识利器,任何迷惑、隐藏的手段,在这两大灵兽面前,都无所遁形。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此前才不得不认输,也正是因此相信龙獒的鼻子,凤仪宫的人才会走得那么干脆。” “龙獒,居然这么厉害吗?”这一次,就连肖龙这个金丹修士都有惊讶了。 “如果有生路,我会象以前打劫失败时一样直接带着你们逃,如果不是确定无路可走,我又怎么会轻易认输?”黄衫心里也不好受:“至少,咱们的命算了是保住了,反倒是一止,把命送了。” 听黄衫提到被龙獒咬死的金丹,锁阳台的人都静了下来。 黄衫看情形不对,赶紧转话头一转,转到了楼寨上来:“咱们埋伏在寒涧的事,楼角肯定知道,如今一止死了,肖龙又受了伤,如果就这么放你们回去,只怕你们会被他暗算,我且先送大家回锁阳台,其它的事,回去再和中洛商量商量。” “对啊,文师傅智计无双,一定能想到办法。” 提起家里坐镇的文中洛,一群人顿时又有了精神,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了,一个一个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锁阳台。 ………… 锁阳台,其实是吉州一座被削了山头的大山。 锁阳台半山腰的一座宽广的院落中,听完黄衫一番叙述的文中洛抚须而笑:“老黄啊,咱们的运道来了!” 黄衫坐直了腰:“中洛,怎么说?” 文中洛眯着眼,端起手边的茶盏,揭开盖子,慢条斯理地拨拉着盏中的茶叶,“你说那头灵兽脖子上带着的玉牌,是凤仪宫的牌子?” “肯定错不了,我此前见过那样的牌子。” 文中洛将茶盏一放,“好,老黄,你可敢一赌。” 黄衫吸气:“赌什么?” “赌际遇……” 第70章 追杀 在阳洲,淳熙国只是排名第四的修真国,其下统治着六座大城,二十五座中等城市,八十九座小城市。 所谓大城,即城内常住人口必然超过千万,中等城市人口必有三百万,小城市人口则一般都低于一百万。 四季如春的吉州城,建于一片巨大的盆地之中,是淳熙六座大城之中,最美丽的城市。 黄衫找到玄月一行时,他们正坐在吉州一座茶楼之上喝茶听曲。 黄衫先告了罪,随后便将文中洛介绍给了玄月,并禀明了文中洛意欲随侍的意愿。 玄月笑着应了下来,“……我们要在吉州休整几天,如果你与文先生没有其它的事,不如替我采购一些本地特产。” 黄衫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小姐放心,我与中洛一定办好。” 玄月点点头,闭眼倾听楼中婉转的戏曲,不再多言。 黄衫接过花娘递给他的储物袋,与文中洛下了茶楼,开始在城中各处集市奔走。 “叶儿,这二人不知底细,你怎么会答应将其带在身边?”因为担心,陆衍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玄月抬了抬下巴,“花娘。” 侍立在玄月身后的花娘会意一笑,开声为陆衍解释:“黄衫带着一群手下,能在吉州生存下来,所倚仗的,便是他方才带来的那个中年书生文中洛。 文中洛,本名攀洛,筑基后期,年六十,京都人,系京都攀氏嫡系子孙,三十年前,攀氏被灭族,攀洛携母出逃,出逃路上,其母被杀,攀洛坠入寒涧,幸被挂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之上,这下幸免于难,其后,他更名文中洛,蛰居锁阳台。 十年前,京都一姓阮的中等修真世家,被皇族派出军队围困,全族灭杀,鸡犬未留,这阮氏,却正是当年攀家灭门的真凶。” 陆衍皱眉:“攀家的事没听说过,不过,阮氏被灭,却是因为他们与魔修有染。” 花娘含笑点头:“阮氏与魔修有染是真,不过,这魔修,却是攀洛带去的。” 陆衍脸上露一些诧异之色:“是这样?” “攀家灭门,是因为攀家藏有一异宝,名唤迷津场,之所以称其为异宝,是因为进入迷津场,修士会经历许多幻境,修士在其中炼心,却是最好不过,阮氏一族的元婴老祖迟迟未能化神,眼看寿命将至,便动了邪念,倾一族之力,灭杀攀氏,抢走了迷津场,可笑的是,他最后在迷津场之中炼心,滋生心魔,提前死在了迷津场之中。 元婴老祖身死,阮氏病急乱投医,被攀洛使计引诱,走入魔途,最后全族被灭。 攀洛此人,能隐忍,识时务,有智计,虽因寒气所伤,一直不能进阶金丹,但这种暗疾,却非无法可治,主人出门在外,有这样的人驱使,能省心不少。” 陆衍的唇角抽了抽,他没想到,花娘算计的不是黄衫,却是这听都没听过的攀洛。 章定真人含笑看了退回玄月身后的花娘一眼,笑道:“你就不怕这攀洛得了你们主人重用,你自己却失宠?” 花娘摇头:“我是主人的侍者,主人强大,我们才会更安稳。” 章定真人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倒是陆衍与陆珉,对花娘满意了不少。 玄月突然皱了皱眉,却是远处的戏台之上,传来了一阵喧哗,众人闻声看去,却见几个褐衣人正追杀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少年身着戏服,正是先前在戏台上扮演书童的,不过,看此时少年在戏台上飞高蹿低的身手,很明显,这少年不是什么戏子。 闲适的茶楼,此时到处是惊叫声,人们四处逃窜,唯恐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拍了拍卧在身侧的小獒,玄月叹了一口气,“这戏听不成了,咱们也回吧。” 高台上正被几个褐衣人围攻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少年,无意间瞥到龙獒那庞大的体型,顿时眼中一亮,几招逼退围攻的褐衣人,向着这边飞掠了过来,“我是京都桓氏子弟,这位小姐,还请救我一救,桓氏必有回报。” 自称是桓氏子弟的少年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倒在了离玄月不远的一张椅子上,显然,他这是已经力竭了。 几个随后追至的褐衣人举刀追杀了过来,眼见离玄月只有几米远了,却没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章定真人大袖一甩,将几人挥开,“放肆。” 陆衍与陆珉护在玄月身侧,桓氏什么的先不管,但是这些人举着刀接近玄月,这却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桓氏少年看着狼狈跌飞的几个褐衣人,呵呵乐出了声:“你瑶台不是一贯都喜欢藏头缩尾吗,怎么,这回却这么不识时务了?”笑完,他又冲玄月等人抱拳为礼:“桓氏桓温,多谢诸位仗义出手。” 章定真人看了一眼少年,没搭理他,目光扫向几个已经站起身的褐衣人,不过,他的心里却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淡定,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使出了三成力,这几个褐衣人却似乎没受什么伤。 玄月将双手拢进了袖中,侧头看向少年:“桓氏?可是镇国将军家?” 少年灿然而笑:“正是,正是。” 玄月挑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少年想了想,自腰间掏出一块腰牌举起来晃了晃:“这桓氏虎牌,你一定认得吧。” 站在玄月身侧的花娘目光扫过那块腰牌,低语:“主人,腰牌是真的。” 少年的目光一扫花娘,又落回玄月身上:“不知小姐是哪家子弟,今日解围,桓温日后当以厚报。” 玄月笑着摇了摇头:“镇国将军镇守边关,有功于国,于百姓,亦是有恩,你既是桓氏子弟,我助你,也是应当,只是不知你为何会被追杀,又为何不向吉州城守府求助,却要混入戏班隐藏?” 少年苦笑:“我倒是想进城守府,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玄月想了想,“左右无事,我们且护送你往城守府走一遭。” 少年大喜:“大恩不言谢,多谢小姐。” 玄月轻笑,跃至小獒背上坐好,“如此,这便走吧。” 少年羡慕地看了又漂亮又威武的龙獒一眼,跟在一群人身后,走出了茶楼。 几个褐衣人见事不可为,飞快没入人群之中,眨眼便没了踪迹。 茶楼位处城东,要到达吉州城守府,最快也要一个时辰,玄月坐在龙獒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应和少年说着闲话。 “……原来陆小姐是武康人吗,只不知此行欲往何处?” “我只是出门游玩,却没有什么目的地。” “若小姐去京都,桓温却可一尽地主之谊。” “说起来,京都十景,我可是闻名已久。” “小姐若有意,介时桓温……小心!” 两人的闲聊,被一篷倏然射至的针雨打断,针雨覆盖范围极广,不只桓温,连玄月等人也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玄月皱眉,没管那些细如牛毛的细针,却是一抬手,向着远处的人群射出了一箭。 弩箭后发先至,在章定真人挥袖将所有细针卷起袖中时,人群中那偷袭的人已被一箭穿喉,死在大街之上。 “死人了!” 一声惊叫之后,大街上,人们四处奔逃,不过几分钟时间,本来人潮涌动的街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玄月侧头:“他们全都躲进了两边的店铺?” 花娘走在龙獒身边,抬头回道:“是。” 陆衍看了一眼两侧店铺里静默的人群,“吉州的百姓比起武康来,动作倒是快了很多。” 陆珉笑道:“吉州是大城,争斗必然也多,我武康自是无法相比。” 几人一边走一边轻声笑谈,显得无比轻松,只是,这轻松很快被凝重所取代,所有人齐齐停下了脚步。 章定真人抬头看向店铺两边的房顶,那上面,已站满了褐衣人,这些褐衣人,从街头一直漫延至街尾,至少有几百人,他们人人皆以褐巾掩面,手持针筒,齐齐指向街中心的几人。 见到这样的阵仗,桓温勃然变色,“该死的瑶台!” 玄月自储物袋里掏出几张符,一边转头看向桓温:“瑶台是什么?” 桓温脸色发白,看向玄月时脸上带着歉意:“是我将你们拖进了危险之中……” “瑶台是什么?”玄月打断桓温,挥手间,手中符籙飞射向四周,布下了防守阵法。 “瑶台是……” “小心!”一柄飞剑,如电射至,章定真人御剑去挡,不想,那剑与他的剑硬磕了一记后,却尤有余力,拐了个弯,向着他后方射去。 桓温飞身挡在玄月身前,他的肩,被飞剑贯穿。 听声辩位,玄月抽出巨剑,向着那尤带血迹的飞剑重重砍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玄月自小獒身上向着后方跌落。 “叶儿。”陆珉大惊,飞身接住了玄月。 “嗷!” 主人被击飞,小獒大怒之下头上独角黑光一闪,击在了那柄飞剑之上。 当啷一声,飞剑跌落在地。 “该死!”冷斥声中,一个青巾蒙面的褐衣人落在街中,此人身形瘦削,露在青色蒙面巾外的双眼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街中的玄月等人。 章定真人一脸凝重地看向来人:“化神?” 来人冷笑了一声,并不多言,右手一动,地上的飞剑再次飞了起来。 “陆衍,你们护着小姐快走!”章定真人一声大喝,将功力提至了极限,扑向了那青巾褐衣人。 发完脾气的龙獒回身一跃,落在玄月身边,“嗷?” 陆珉怀里的玄月动了动。 龙獒一急,低头直接将玄月从陆珉怀里叨了起来。 “小獒,我没事……” 第71章 防守 “轰——” 一声巨响,整条街都晃动了一下。 躲在店铺之中的俗世中人眼含恐惧,看向巨响传出之处。 一个巨大的拖拽状坑洞,从长街正中,拖至长街尾, 章定真人躺在街尾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击碎的大大小小的街石,飞射向街道两侧,很明显,如果被街石击中,半条街的店铺都一定会毁坏怠尽。 千均一发之际,所有受到碎石攻击的店铺外,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青光,这青光,并不明亮,却将一波石雨全都挡了下来。 石雨波及最严重的,是坑洞的起始处,那里,左侧是古董铺,右侧,则是一座书铺。 此时,左侧古董铺柜台里,胖掌柜正抹着头上的大汗,一边飞快往身边的一个发着光的小阵法里添加着灵珠,“灵珠快用光了,我的店要垮了。” 缩在柜台边的小伙计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胖掌柜,又低下头,该,这回遭殃了吧,叫你坑蒙拐骗,叫你把我们当牛马使唤,好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右侧书店二楼的窗前,一个自打斗开始,便一直手执书卷看书的中年人,至此终于将目光从书上抬了起来,看向楼下一身狼狈的青巾褐衣人,“不过是一柄宝器自爆,居然就被重伤,什么时候化神这么弱了?” 也许是中年人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一身血迹的青巾褐衣人猛然转头,满含杀气的目光顿时落在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平淡地看了青巾褐衣人一眼,又扫了一眼街尾处正努力想从地上站起身的章定真人,不以为意地垂目继续看书。 见中年人没有任何动作,青巾褐衣人冷哼了一声后脚尖一点,飞落在玄月等人身前,伸出了右手。 无形的束缚,困住了桓温,扯着他,向着青巾褐衣人的方向飞去。 一阵亮光闪动,一个八卦形的阵图,困住了青巾褐衣人,那是玄月一早布下的符阵。 “衍伯。” 玄月的声音入耳,陆衍飞跃而起,一把将桓温抢夺在手。 “走。” 众人齐齐向长街尽头跃去。 “留下修缮费。” 淡漠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陆衍头也没回,直接将一个储物袋向后方抛出。 储物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便如箭一般射向了书店的二楼,自窗而入后,如同一片羽毛一般飘落在中年人身前的桌面之上。 八卦阵中,青巾褐衣人破阵而出,领着街道两旁的几百人向着陆衍等人追了上去。 “修缮费。”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巾褐衣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理也没理,身在空中,直接飞掠而出。 “砰!” 一道无形的墙壁陡然出现,青巾褐衣人躲之不及,一头撞了上去,许是冲势过猛,他直接被那道墙壁反弹出了近百米远,踉跄着停在书店楼下。 “拒绝缴付罚款,修缮费加四成。” 稳住身形的青巾褐衣人大怒,回身一掌拍向书店,一只巨大的手掌自空中飞快落下,轰向包括书店在内的十几间店铺。 “暴力对抗,费用翻倍。”平淡的宣告声中,那只发着光的巨大手掌刚一接触书店房顶,便无声消弥于空气之中。 全力一击却被连一点灰尘都不曾拍落,巨大的反差,让青巾褐衣人呼吸一滞。 知道对方是高手,青巾褐衣人不得不忍气咬牙低头:“修缮费用是多少?” “街道修缮费八千灵石,各式损毁货物一千灵石,另加你们踩踏坏的屋顶需要的修缮费一千灵石,总计一万灵石。” 青巾褐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眼暴突:“你怎么不去抢。” “抢?太慢!” 青巾褐衣人呼吸一滞,向着褐衣队首的人怒喝:“李三,给他。” 李三被吓得狠狠一哆嗦,飞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堂主,属下只有三千灵石。” 青巾褐衣人气恼地将腰间一个储物袋扔给李三,“蠢货,给他。” 接过储物袋,李三哆嗦着手,从青巾褐衣人的储物袋中找出七十枚中品灵石,加上自己身上的三千下品灵石一起,老老实实堆放在街道上。 “走吧。” 淡漠的声音刚说完,青巾褐衣人便化为一道闪电,向着玄月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几百褐衣人化整为零,从屋顶之上掠下,汇入下方的无数街道之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道上的灵石排着队,向着书店飞去,灵石完全消失在书店中后,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轰传了整条街道:“后勤队,修缮街道。” 一队短襟打扮的青壮从街道旁的店铺中冲出,动作熟练地修补着破损的街道,不过一刻钟,街道修补完成,街中各处散落的碎石子,都被这些青壮清扫一空,一条整齐干净的街道,再次出现在蓝天之下。 两边店铺避难的人群陆续走出,不过一小会功夫,街道再次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 为了躲避天上青巾褐衣人的追击,玄月将龙獒收起了灵兽袋,陆珉抱着玄月,跟着陆衍,在街道下的房檐下飞窜躲藏,以城东跑了快半个时辰,最后,他们跑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然后熟门熟路推开了正厅的大门,走了进去。 陆衍将昏迷过去的桓温扔给跟在他身后的芦叶:“这小子交给你。”说完,拍拍屁股,进了正厅。 芦叶接住桓温,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直咬牙,“祸头子。” 花娘看着一脸恼色的芦叶,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别抱怨了,先给他把伤包一下。” 芦叶嗍了嗍嘴,不甘不愿地推开了西侧厢房的门。 花娘走进正厅,熟练地替已安坐在椅子上的玄月三人奉上灵茶。 陆衍端起灵茶喝了一口,“咱们且在这里等着,章定真人必然已赶往城主府。” “章定真人受了伤,等他见到城主府镇守,至少也要两个时辰,再赶过来只怕就迟了。”陆珉有些不安地看着陆衍:“要调用族中力量吗?” 陆衍想了想,正要开口,却被玄月打断。 “家族力量不足。”玄月摇头:“凤仪宫在吉州有驻守长老,我路上已发了传讯符,想来他们来得应该比城守府快。” 深吸一口气,玄月自储物袋中开始往外掏东西:“我的符阵能坚持一段时间,实在不成,就用阵盘,最差不过把灵石耗光。” 陆衍皱眉:“符阵效力不足,你先前布下的八卦阵坚持了还不到半柱香时间。” 玄月抬头冲陆衍笑了笑:“衍伯,没事,我手上的高级符籙还没用呢,再说,先前是因为时间太匆忙,才会只布了简单的八卦阵,现在时间充足,正好试试我的周天星辰阵。” “周天星辰阵?” 玄月点了点头,却没空再说话,开始不停祭出各式符籙,一时之间,房中光芒闪耀,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足足用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简易的周天星辰阵才布置完成。 原本平凡的小院,完全被星星点点光芒所环绕,当玄月将手中最后一枚星辰宝符引动后,小院外的星芒齐齐一亮,而后,空气一阵震动,小院消失在了星芒海之中。 灵气的异常,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此时,不仅那群追捕玄月他们的褐衣人,就连城中各处落脚的修士,目光也都向着这方地界看了过来。 一直在空中鸟瞰的青巾褐衣人如一道闪电,出现在了小院的上空:“围住这里。” 随着这声大喝,褐衣人陆陆续续奔向了这处地界,将完全被星芒所环绕的小院围困了起来。 “攻击。” 青巾褐衣人一声令下,几百褐衣人齐齐出手,攻击力最强的金系攻击法术向着星芒海射了过去。 金系法术落入星芒海,星芒海一阵闪烁,随后,便变得无声无息。 “高级防守法阵。”青巾褐衣人一怔后,又冷嗤了一声:“高级防守阵又如何,给本座把这乌龟壳敲碎。” 所谓高级防守法阵,即是以宝符、宝器为阵眼布下的防守阵法,这类阵法,因为将所有灵力用于防守,最低可防元婴期修士的全力攻击,最高,可抵御炼虚期修士攻击。 随着青巾褐衣人一声令下,几百褐衣人再次出手,五系攻击术法全都使了出来。 攻击持续了近一刻钟,星芒海仍然没有任何反应,青巾褐衣人心中不耐,抬起手,再次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手掌,向着下方的星芒海压去。 星芒海中众星闪烁,顽强地抵抗着来自上方的压力,只是,一个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并不容易抵挡,此前一直岿然不动的周天星辰阵,开始慢慢被压缩,众星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72章 被囚 小院中,玄月满头大汗,辛苦地维持着阵眼的运转,阵眼宝符此前灿烂的光芒,在此时,已经黯淡了下来。 “叶儿,别硬撑,实在不行就用阵盘。”陆衍一边将灵力输入宝符,一边担心地看着玄月。 “不用,还没到那个地步。”玄月坚决地摇了摇头,她的周天星辰阵,可没那么简单,如今不过是刚刚开始交手而已。 周天星辰阵外,青巾褐衣人凝结的元力手掌与星芒海互相搓磨,在一柱香的时间后,在星芒海被压缩得快要靠近小院时,元力巨掌消散。 青巾褐衣人一声冷哼,再次抬起右手,一枚比此前更加凝实的巨掌再次压向下方的小院。 阵中,玄月一声闷哼。 “叶儿!” “我没事!” 玄月大口喘着气,“衍伯、珉叔,我要变阵了。” “好。” 玄月闭上了眼,调动全部元力,引动外界所有星芒,小院外的星辰海一阵闪烁,而后,开始慢慢转动了起来,这种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变成了一个光球。 光球出现,青巾褐衣人的巨掌消耗变得快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阵法!” 第二枚巨掌被磨灭,青巾褐衣人喘了一口气,向着后方退了一步,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下方旋转的巨大光球。 过了片刻,青巾褐衣人一声冷哼,吐出飞剑,运起剑势,向着下方的光球刺了下去。 不能拍碎,就刺穿。 飞剑与光球甫一接触,光球颤了颤,旋转的速度变得慢了下来。 “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青巾褐衣人一声轻喝,飞剑开始不停地扎刺光球,每一次交击,光球总会颤抖一下,再继续旋转,随着飞剑在固定位置的不停攻击,光球的转动越来越慢。 阵中,玄月汗如雨下,陆衍、陆珉体内灵力几乎耗尽。 花娘站在玄月身后,握紧了拳头。 “花娘,把芦叶和桓温叫过来,我要减小阵法涵盖范围。” “是。” 几分钟后,花娘领着芦叶,扶着桓温进了正厅。 见众人都聚在了正厅,玄月吸了一口气,将舌下的元气丹咬碎,大量元气瞬间涌入经脉,一声轻喝,外界星辰海中星芒再次闪动,而后聚然收缩,覆盖了整个正厅。 “哼。” 青巾褐衣人带领着手下,齐齐跃入院中。 “给我破。” 一声低喝,青巾褐衣人的飞剑向着只有十几米大小的光球重重一击。 “咣!” “哇。” 阵中,玄月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衍、陆珉同时受创,齐齐歪倒在地。 “主人。”花娘与芦叶不敢怠慢,直接替代了陆衍与陆珉的位置,体内灵力,飞快向着宝符输送过去。 灵力的接续,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阵法,只是,花娘与芦叶的灵力完全无法与陆衍陆珉相比,玄月不得不再次收缩阵法,周天星辰阵变得只有几米大小,堪堪护住六人。 青巾褐衣人漫步进入正厅,看着大厅正中几米大的光球,眼中掠过一丝诡异的笑意,而后,再次向着光球发出了全力一击。 “咣!” 光球破碎。 光球破碎后,厅中被掩藏的六人显现在所有人面前。 除了肩部受伤的桓温,其余五人,全都灵力耗尽,或躺或靠在厅中。 大厅墙角,一个高级阵盘歪倒在地,玄月没有焦距的目光直直看向桓温的方向,艰涩地开声问道:“为什么阻止我布置阵盘?” 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伸出手,熟练地从玄月的颈间摘下凤仪宫亲传弟子令,好像他曾经摘过许多次:“凤仪宫亲传?不过如此。” 说完,他将被禁制住的玄月直接提了起来,回头看向青巾褐衣人:“爹,我捉住她了。” 灵力耗尽的陆衍陆珉歪在地上,目眦欲裂:“该死。” 唇角带血的芦叶一把抓住桓温的脚:“你到底是谁?” 一脚将芦叶踢飞,看着芦叶的身体重重撞在墙上,再次吐了一大口血,少年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我是谁?瑶台淳熙分堂俞宝。” 花娘的手隐蔽地动了动。 “贱人,还想报信。” 名叫俞宝的少年回身一脚踢在花娘的胸口,花娘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踢飞,一枚传讯符,自她手中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花娘!” 玄月狠命挣动四肢,只是,经脉灵力被禁后,修士的力气太小了。 俞宝回手一耳光抽在玄月脸上:“你给老子老实点,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他们都杀了。” 玄月的脸瞬间被抽得肿了起来,唇角也被牙齿磕破,她闭上眼,吸了一口气:“你们为什么抓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直看着俞宝施虐的青巾褐衣人突然伸手自怀里掏出一枚震动的传讯符,他伸出手指,一点那枚传讯符。 “凤仪宫驻吉州的人手将于一刻钟后抵达。” 传讯完毕,传讯符恢复了原样,收起传讯符,青巾褐衣人喝令:“赶紧撤,不能让凤仪宫的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一刻钟后,凤仪宫驻吉州的执事长老站在小院空荡荡的正厅,看着墙上、地面的血迹,心中一阵一阵发紧,宫主的亲传弟子出事了,他这个救援不及的执事,完蛋了。 …… 幽暗的囚室里,玄月睁开眼,握了握拳,很好,虽然灵力被封,不过,*的力量却仍然强大,砸扁一个金丹,完全不成问题。 储物袋被收走,亲传弟子令也被拿走,就连身上的法衣,也被那个叫俞宝的女人扒了下来。 摸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被毁了的脸,玄月眯了眯眼,希望师门接应的人手能快点来,她非常迫切地想要将加诸到自己身上的一切反施回去。 那个俞宝因为有着先天缺陷,故而无比仇视身体健全的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忍着痛,玄月小心地探索着周围,也许,她应该庆幸自己看不见,要不然,会被虐待得更惨。 “你在找什么?” 黑暗中,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我的眼睛无法视物,灵力也被禁锢了,只能用手来分辩周围的环境。”玄月停下手,喘了一口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是谁?” “齐皓。” “我是玄月,凤仪宫弟子。” 玄月小心地挪动身体,继续探索。 “你精神倒不错,还有力气到处乱摸。” 玄月的动作顿了顿:“听你的声音,你的精神确实很差,被囚多久了?”这个人的气息有如游丝,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只怕命不久矣。 “六个月。” 玄月慢慢靠近那个人,小心翼翼地顺着那人一动不动的腿向着上方摸去。 “嘶!” 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让玄月手上的动作一顿,同时,她小心地再次摸索到那人身上让人心悸的坑洞,而后僵在了当地。 过了半晌,玄月才再次开口,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的肚子被开了个洞?丹田被毁了?” 手下的身体轻微颤了颤,“对,丹田被毁了。” “丹田被毁,要重塑丹田,需要的天材地宝差了可没法成功呢。”如果将这人放进她的空间,种进地里,说不准能在那片土地浓郁生机的帮助下,重新长出丹田来,可惜,她的空间目前还是只能容纳神魂,连她自己的身体想要进去也办不到。 “重塑丹田?!”齐皓似乎笑了一下。 玄月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颤动的心神,同时,手下再次小心地向着对方的胸膛摸去,平板的胸口,虽然被囚了三个月却依然没有松驰的肌肉:“男人?” “是。”对方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玄月的手停了停,再次向上爬,坚毅的下巴,起皮的唇,高高的鼻子,宽宽的额,以及,杂乱的头发。 在摸到对方两只冰凉的手时,玄月的手被抓住了:“小姑娘,你家里人没教你,不要随便对男人动手动脚吗?” “哦。”玄月挣了挣,对方也许是没有力气,也许是本就没想抓着她不放,她很轻易地就挣脱了手:“你现在是囚犯,我也是。” “就算是囚犯,我也是个男人。” “嗯,一个动不了的男人。”从声音里,她能辩别出,这个男人是个很温和的人,就像此前在茶楼里,她从自称桓温的俞宝的声音里听出虚假一样准确。 玄月翘起唇,冲着男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只不过,这个笑容十分短暂,被毁的脸连说话都痛,更别说笑了。 “脸被毁了还笑,你还真是心大啊。” 玄月摸到墙边,像男人一样靠墙而坐:“哭只会让自己更软弱。” 男人静了静:“你是因为什么被抓的?” “一枚墨佩,据说有了那枚墨佩,就能找到一位渡劫真人的洞府,不过,我同行的元婴真人说那是假的。你呢,为什么被抓,还伤得这么重?” “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我的家族藏着一本传自上古的修真秘笈,就抓了我回来,用来威胁我的族人,可惜他们错估了我的份量,我被放弃了,他们没得到东西,就毁了我的丹田。” 玄月找到男人的手,紧紧握住:“他们只抓了我们两个人吗?” 一路上,她似乎听到了隐隐的人声,眼睛看不到,她还是不怎么确定,只希望这一次没白受苦,能找到失踪的师兄弟们,要不然,就太亏了。 “当然不是。”男人动了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气喘吁吁地靠在玄月肩上:“真暖和啊……六个月前我被他们抓住,三个月前,他们将我囚禁在这里,从地面下来时,一路上我看得很清楚,这是建在地下的囚牢,有很多间囚室,最少囚禁了几百人,这些人里,有修真者,有俗世的富翁,还有一些国家的勋贵,甚至,我还看到了一头巨大的妖虎。” “妖虎?” “那头妖虎一身金色的皮毛很漂亮,额头上有一道细细的弯月,是一头金月虎。”齐皓喘了一口气,轻笑了一声:“金月虎他们也敢捉,也不怕妖兽们把这里掀翻了。” 金月虎! 玄月猛地坐起身,连身上的剧痛也顾不上了:“金月虎,你在哪里看到的?” 失去支撑的齐皓顺着墙就往下倒,玄月赶紧伸手将他扶住。 “你身上的伤口出血了。”齐皓看着小心扶着他的伤痕累累的小姑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也没想到,她精神这么好,好得让他几乎看到了希望。 伤口传来的刺痛,让玄月吸了一口气,好吧,即使有妖兽的体质,但是,受了伤仍然会痛啊。 “凭妖兽的体质,囚室困不住吧”玄月小心地让齐皓再次靠在了她的肩上。 齐皓叹了一口气:“修士禁锢经脉,妖兽禁锢身体,困住金月虎的囚室所用的石材,是连化神期妖兽也攻不破的刻了加固阵的千星石,囚室中的金月虎,额上只有一弯细细的月芽,明显是一头进阶筑基不久的金月虎……” 筑基不久! 玄月闭上眼,神魂中,白莲轻轻动了动。 六年了,白莲第一次动。 耳边,似乎隐隐有虎啸声传来。 “大猫!” …… 第73章 被救 “囚禁金月虎的囚室是千星石?不是说在修筑莽山关时,千星石已经用尽了吗?” “谁知道呢。”齐皓闭着眼,只觉身体越来越重。 玄月吸了一口气,“咱们的囚室是什么材质?” “咱们……”靠着温暖的人体,齐皓只觉自己的神智越来越迷糊,他的身体,破了一个洞,所有的精神,从那个洞里往外漏,漏了这么久,终于就要漏光了:“只是,世俗界,的花岗石。” “咱们的囚室有多大?” “长,三丈,宽,两丈。” “齐皓,你多大了?” “二十六。” “齐皓,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咳,下辈子,有爱我的父亲、母亲……” “齐皓,你坚持一下,我们有希望的。” “我累了,让我,睡会儿。” “别睡……” “呵……” …… 玄月仰头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靠在她身上的齐皓,呼吸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冷。 “齐皓,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这一次,再没人回答她。 不知过了多久,玄月坐起身,伸手将已经停止呼吸的齐皓扶起,放在地上躺平。 齐皓,死了! 这个即使临近死亡,仍然温和的青年,就这样死了! 他死在了囚室里。 那些人,囚禁他、杀了他…… 瑶台、褐衣人、俞宝……你们等着! 玄月的心,如同被火焚烧一般,那里,有悲哀,更多的,却是愤怒。 无处宣泄的愤怒,无止境的愤怒,炽烈、疼痛、让人想要制造毁灭。 那么多的愤怒,自心而生,冲向脑际,她的头,如被针扎,一阵痛过一阵,那痛,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也盖过了脸上的疼痛,最终,超过了玄月的忍耐极限。 “呜——” 玄月抱着头,倒在石室的地上,紧紧蜷缩成了一团。 好痛! 好憋闷! 好想捣毁困住她的囚室! 抓捕她的、囚禁她的、欺辱她的、虐待她的、伤害她的……全部,全部,她都会还回去。 “啊——” 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束缚,自脑际冲出,冲破了石室,冲向外界,直到,她一仰头,便看到了繁星闪烁的星空…… “好,漂亮!” 一声轻叹,玄月的身体一松,昏迷了过去。 ………… 淳熙封城 封城,是淳熙八十九座小城之一,位于吉州与临州交界处,是临州最偏远的一座小城市。 封城郊外八十里处,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不过几十米高,周围的土地寸草不生,因为不能种植,因此封城人从没人在意过这里,便是从这里过,也从无人驻足。 这一天黄昏,无数道身影自天际而来,蓦然出现在小山丘上。 “长老,气息是向着山丘下方延续的。”一个青衣男子将手中的一只灰色老鼠放在肩上,恭敬地向着一位老者禀报,并且,伸手点了点山丘一侧:“入口,在那里”。 老者看了一眼青衣男子肩上的灰鼠,这只老鼠与众不同,长了一只透明的鼻子,还有两只白色的眼睛。 “嗅鼠既指示了位置,你们还等什么?” 静静等候在侧的几十人中走出三个元婴真人,齐齐出手。 几十米高的小山丘,瞬间被掀翻,露出了下方一间巨大的石室。 “敛息石,怪不得靠得这么近,老夫也不曾查觉到异处。”老者冷哼了一声,一挥手:“把底下的老鼠给老夫赶出来。” “是。” 一柄飞剑掠过,石室一分为二。 又一柄飞剑划过,石室二分为四。 第三柄飞剑飞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山丘被掀,石室被毁,终于惊动了山丘下的人,他们派了人出来查探,可惜这人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就送了命。 老者一挥衣袖,敛息石被拍飞,露出了下方的石阶,石阶上,几个身影正飞快向下逃窜。 几柄飞剑一闪,石阶上的几个身影顿时了帐。 “放迷烟。” 一个金丹修士自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筒状法器,走到石阶前,金丹修士一按筒上的开关,一股白色烟雾,如箭一般射进了石阶,向着下方弥漫而去,金丹修士一边放着迷烟,一边用灵力在阶梯口放了一个灵力罩,确保没有一丝烟雾浪费。 一刻钟后,迷烟筒不再喷吐烟雾。 金丹修士站起身:“长老,迷神烟已用尽。” 老者看了看天色:“再等一刻钟。”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后,老者终于下令:“下去探查,遇有反抗者,杀。” 众人掏出迷神烟的解药含入口中,这才跃进石阶,向下探查而去。 第一层石室,共有二十间,其中一半,皆拘禁有人,这些人躺在石室中沉沉昏睡,很明显,全被迷神烟放倒了。 第二层,有十五间石室,第三屋,有十间石室,第四层到第十层,每层有五间石室,每一间里,都关着人。进入山丘下的几十人,不停翻看着石室中昏睡的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至第十一层,他们终于在其中一间石室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这是术峰的双燕,快把她送到长老那里去。其余人,接着找。” 自双燕后,一行人又找到了三个出自法峰的弟子。 只是,找完全部十二层,没有任何人找到他们本要搜索的目标。 “长老,没有找到玄月。” “长老,我们也没找到。” 长老眯了眯眼,看向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林中亭,你带嗅鼠去找。” “是。” 在嗅鼠的带领下,人们终于在第三层的某一个空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掩藏在地板下的传送阵。 留下二十人驻守,长老带着其余三十几人依次走进了传送阵。 长老领着林中亭走出传送阵,甫一出阵,便遭遇了一波破灵箭的攻击。 冷哼一声,长老衣袖一挥,箭雨倒射而回,十几声惨叫同时响起。 林中亭肩上的嗅鼠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林中亭陡然跃起。 嘟! 一支黑色的袖镖,自林中亭先前的位置穿过,扎进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前方,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如同抓一只小虫子一样抓向传送阵前方的长老。 长老一声冷哼,长袖一挥,一道狂风飞卷向手掌,那只五指收拢意欲擒住长老的手掌被风一吹,顿时消散在夜空之中,狂风呼啸,继续卷向那个奔出石室的人影。 “壁!”一声低喝,带着法言的力量,开成了一道透明的壁障,长老挥出的那道狂风顿时被陡然出现的壁障所阻。 看着壁障后的中年人,长老轻喝:“雨!” 无数雨滴,自天而降,穿透了中年人再次唤出的一面挡在上方的壁障,落在了中年人的身上。 中年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的身周几米,全被雨滴所覆盖,地面,出现了无数坑洞,小的细如发丝,大的有如手指,如果有人能挖开这些坑洞,就能发现,它们一直延续到了地底深处几百米。 “爹!” 一声惊呼,自石室中传出,俞宝的身影,出现在石室门口。 “宝儿。”中年人抬起头,冲着俞宝大吼:“跑!” “不,爹。”俞宝冲向中年人。 长老眯了眯眼,目光敏锐地发现了俞宝手上的动作,手指一弹,眼看便要碰到中年人的俞宝顿时被弹飞,只是,让长老恼怒的是,他的动作到底慢了一步,吐血跌飞的俞宝身上光芒一闪,陡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小挪移符!” 长老飞快转头,看向挣动欲起身的中年人,大喝一声:“困!” 中年人顿时动弹不得。 “长老!” “封禁环。” “是。” 已成功传送过来的十几人中,飞快跑出两个人,用早已备好的封禁环套在了被长老困住了的中年人腰上。 “留几人看守,其余人搜查石室及周围,一定要找到玄月。” “是。” 长老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天空,碧蓝的夜幕上,没有一丝云彩,唯有一轮皓月当空高挂,如银月色,自天上洒落,为万物渡上了一层银辉,清极,冷极,也美极。 “长老,在石室后方五里外的果林中……”一个金丹跑了过来禀报,“……嗅鼠嗅到了玄月师妹的气息。” “好。”长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身一掌拍晕了被禁的中年人,“把这人提上,跟我来。” 留下两人在原地接应陆续传来的人,其余两人带着被封禁的中年人,大步跟在长老身后,掠向了石室后方的果林。 …… 一声虎啸,惊醒了昏迷了不知多久的玄月,“大猫!” 玄月虚弱地撑起身,而后,她愣在了当地。 微弱的光线下,她分明朦朦胧胧地看到了周围的环境。 一间十几平米大的石室里,一个身影直挺挺地躺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齐皓!” 转过头,玄月看到了石室下方一个碗大的通风口,光线,便是从那里透进来的,在通风口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破碗,碗里,有一点水。 辟谷后,修士可长年不食五谷,可是经脉被禁的修士,灵气不能循环,却一样会饿,这间囚室里,只有水,没有一点食物出现过的痕迹。 玄月撑起身,伸手摸了摸齐皓已经僵硬却细瘦无比的腰腹,果然:“饿死的!” 齐皓被关进这里后,肯定从来不曾进食过。 瑶台这帮人,好残忍的心性。 玄月的心脏一阵紧缩,而就在这时,一阵响动传入她的耳中——人声! 玄月竖起了耳朵。 咣咣破门的声音里,夹杂着狂呼求饶的声音,还有人厉声喝斥。 自远而近,有衣袂声靠近……越来越近。 “吱!吱!” 老鼠的叫声,尤如两声利哨,在空中回荡。 “找到了,就在这里。”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传入玄月耳中。 “啪!” 石门化为碎粉,落在地上,外界油灯的光线、新鲜的空气,齐齐涌入囚室。 看着石室中唯一坐着却被毁了容貌,还带着一身伤痕的身影,一个声音颤抖着询问“玄月,是玄月吗?” 熟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敢置信,玄月抬起头,看向石门前人影:“净疏师兄!” 净疏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扑向脸上血肉翻卷、身上血迹遍布的玄月,颤抖着将她抱进怀里:“玄月,小师妹,你,你……啊,不怕啊,师兄来了。” 靠在净疏胸前,玄月吸了吸鼻子,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齐皓:“师兄,把齐皓带出去找个地方葬了吧。” “好。”净疏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地将玄月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出了这间囚室。 跟在净疏身后的一个金丹弟子带上齐皓的尸体,跟在了净疏身后。 玄月闭眼靠在净疏怀里,完全放松下来:“师兄,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头金月虎?” 净疏在众多石室的夹道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脚步又轻又快,没让玄月感受到一丝震动:“确实有一头金月虎,长老正在那里。” 玄月睁开眼,紧紧揪住净疏的衣襟:“师兄,那头金月虎我认识。” 净疏低头,正对上玄月的眼,他的脚步一顿:“小师妹,你的眼睛……” 玄月的唇角翘了翘,“嗯,能看到了。” “能看到了,太好了。”净疏大喜。 “师兄,我要去看看那头金月虎。”玄月扯了扯净疏的衣襟。 “好,师兄这就带你去。”净疏脚下一转,换了一个方向:“你认识的金月虎,是莽山中的那头金月虎吗?” “我猜应该是它,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 第74章 惩罚 长老站在千星囚室外,看着巴在金月幼虎身上的玄月,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金月虎,是继龙凤消失后,苍茫大地上最强大的妖兽之一,它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是真正的王者。 金月虎自身的强大,导致了后嗣传承的困难,以莽山一系为例,他们每一代,最多也就能诞下两三个子嗣,大抵是因族群数量太过稀少,子嗣也显得份外珍贵,故,金月虎一族,是苍茫大地所有生灵中最护短的种族。 长老摸了摸下巴,修士们都有着一定的自觉,轻易不会去招惹这类族群,以免招致无穷祸患,没想到,瑶台老虎嘴上拔毛,居然在这里囚禁了一头金月虎——真是好大的胆啊。 “莽山的金月虎都在打盹吗?” 净疏的自语,惹得长老皱了皱眉:“这头幼崽被囚禁了三个多月,莽山却一直没传出消息,只怕金月虎族中有变故。” 囚室中,玄月从金月小乖一连串的嗷呜嗷呜声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原由。 “莽山出现变故,你觉得我能帮上忙,所以,瞒着家里人跑来找我?” “呜。” “你找我,怎么让人抓起来了?” “嗷呜呜……” “居然乱吃东西,还被药倒了,你是笨蛋吗?” “呜——” “去莽山的事,咱们先出去再说,你起来。” “嗷——” “起不来?没力气?” “嗷呜嗷呜——” “行,那你变小,我抱你出去。” 一刻钟后,玄月抱着一只没比小狗崽大多少的老虎幼崽走了出来。 长老看了一眼窝在玄月怀里,却用警惕的目光瞪着其他所有人的金月虎幼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玄月,你的任务已完成,这就先回去吧,剩余的事,让你的师兄们来收拾就成。” 玄月看了一眼陆续被同门从各个囚室中救出的众多修士,领命退到了一旁。 净疏赶紧上前,小心地扶着玄月。 玄月抬头看着净疏笑了笑:“净疏师兄,花娘芦叶还有我的两个族人……” 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净疏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放心吧,都救出来了。” 玄月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因为突然放松下来,她的脚有些发软,净疏见此,急忙弯下腰,小心地再次将她抱了起来,向长老禀报了一声后,带着玄月和她怀里的金月虎,向着通向地面的阶梯掠出。 自出口一跃而起,净疏轻巧地落在地面,玄月目光一扫,看清了所处的环境,他们的周围,有许多几丈高的树林,自这些树木的叶隙间,明亮的月光穿射而过,在地上落下了斑斑点点的白斑。 月光清冷而柔和,玄月几近贪婪地扫视着周围的世界,失去后,才知道宝贵,这五年,她天天生活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么怀念以前能视物的时光——如今,她终于又能看到东西了。 净疏抱着玄月,脚踏飞剑,有夜空中飞速疾掠,那年,自魔狱回到师门,他就闭关结婴,其后为了巩固境界,一直也没有出关,再睁眼时,时间已过去了将近五年。 半个多月前,玄月领了任务下山,身边除了明面的两个侍者,其实还有两个隐于暗处的护卫,而就在五个时辰前,暗卫传讯回凤仪宫,说玄月以身犯险,居然被人掳走了,当时,从宫主那里知道这个消息时,他的元婴惊得差点从口中蹦了出来。 他不敢想象,不能视物的玄月,身在虎穴,如何自处,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师门组织的救援队,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玄月。 “小师妹,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是啊,为什么呢? 急于找到同门。 自觉有后援,行事便任性而为,没有顾忌。 还是因为想要证明,即使看不见,她也不比别的师兄师姐差。 在阳洲,除却应龙府,凤仪宫便是最强大的修仙势力,而身为宫主亲传的她,其实,一直以来,在心里有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优越感,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她虽然告诫自己要行事谨慎,其实,仍然还是看轻了外界的修士吧。 名门大派弟子的狂妄,她也不曾免除。 虽然知道修真界的冷酷,但是,到底还是低估了修士的残忍手段。 净疏悬停在空中,低下头,看着玄月:“长辈们的教诲,因为不曾切身体会、没有痛过,所以,即使知道,还是认识不够深刻吗!” 被掩藏在最深处的鲁莽与轻率,就这样被净疏掀了开来,玄月一时羞得,只恨不能消失在空气里。 “喵!”金月小乖奶声奶气的冲着玄月叫了一声,舔了舔玄月的手算是安慰,然后,抬起头,冲着净疏露出尖尖的虎牙,嗷的叫了一声。 净疏眼中冷光一闪,“身为王族金月虎,居然被人族修士抓住,还囚禁了起来,真是丢脸啊。” “嗷——” 这一下,金月小乖真的恼了,它挣扎着从玄月怀里钻出来,就要扑上去咬净疏。 “大猫。”玄月一把揪住金月小乖的尾巴,将它拽回来抱紧:“乖,别闹。” 金月小乖委屈地冲着玄月嗷呜了一声。 安慰地摸了摸金朋小乖的虎头,玄月叹了一口气:“大猫,咱们确实错了。” “呜——”金月小乖趴在玄月怀里,两只前爪安慰地拍了拍玄月。 看着玄月胸前那只卖萌的虎崽,净疏一时之间只觉碍眼无比。 “师兄,我知道错了。”玄月吸了一口气,“我以后行事,不会再轻率鲁莽。” 净疏再次催动脚下的飞剑,向着师门的方向疾掠:“平日你多乖巧呀,从来都没让人操心过,结果这一出事儿,就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哪怕玄月是把别人弄得伤痕累累,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小师妹,宫主很生气。” 想到回去后,可能面临的来自自家师傅的惩罚,玄月抱头惨嚎,“完蛋了!” 正闭目养神的金月小乖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了玄月头上,四只爪子本能地挣动了几下,可就是这几下,它软软的脚垫,一不小心踩在玄月脸上的伤口上,换来了玄月更大声的惨叫。 看着弄痛了玄月,金月小乖顿时趴了下来,一动不敢动了。 “大猫,你要闷死我啊。”玄月将捂在脸上的金月小乖揪了下来。 “嗷——”大猫可怜兮兮地看着玄月。 “你还委屈了,你看看,我脸上,肯定又出血了。” “呜——”大猫抬起前爪,试探地想要碰碰玄月的脸,却被玄月一把按进怀里,一顿揉搓。 “我不管,反正你弄痛我了……” “嗷呜,呜呜,嗷,嗷,喵……” 瞥了一眼怀里乱成一团的两只,净疏翘起了嘴角,再次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 这两天,凤仪峰的凤仪宫外,十分热闹,许多凤仪峰的内门弟子晨练后,都不再急着去进食,而是飞掠至凤仪宫下各处便于聆听的位置,静静等候。 “我是笨蛋!” “玄月是笨蛋!” “玄月是个大傻蛋!” 一声比一声高的大喊,自凤仪宫外那处被称为凤喙的巨石上传出。 三声大喊后,凤仪峰的内门弟子们心满意足地转身回了各自的居处,他们一个个脸带笑容,显然,心情都十分愉悦。 凤喙石上,玄月面朝下趴在巨石上,恨不能再钻回自家娘亲的肚子里,重生一回。 真的。 实在是太丢脸了。 玄微忍着笑,将自家小师妹从石头上扒了下来:“行了,这都五天了,你还没习惯呢?” 将脑袋深深地埋在玄微胸前,玄月痛苦地呻1吟:“师傅这一招,也太狠了。” “啊,是呀,我也没想到,师傅会这么罚你。”玄微抱着玄月,走向飞凤居:“玄真大师兄犯错了,师傅就罚他去做杂役,因为大师兄自小最是看不起杂役,玄湛二师兄惹离师傅了,就会被罚抄藏书阁的《集》部书籍,因为二师兄最讨厌那些无病呻1吟,三师弟玄巧天□□洁,师傅每次要罚,就会封了他的功力,然后视犯错的情节轻重,罚他去最脏最臭的地方生活十天半个月。” “师姐呢?” “我?” 玄微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绣花。” “啊?”玄月惊讶地抬头:“绣花吗?不难啊!” 玄微有些抓狂:“绣花!我们是修士,绣花有什么用?哪怕师傅让我去采石场扛石头也好呀,我还可以锻炼锻炼体力,居然是让我绣花,玄月,你喜欢绣花吗?” 玄月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不仅让我绣花,还要规定我绣花的内容,还要检查我的绣品,如果有一针乱了,就得重绣——谁能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情,绣完一幅《江山万里图》,谁?” 玄月摸了摸身上的宫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玄微的脸色:“师姐,我穿的衣裳,不会就是你绣的吧。” 玄微狠狠吸了一口气:“你的衣裳算什么,你见过师傅衣柜吗?里面有一百多件凤袍,几百件常服,全是我绣的。” 玄月张着嘴,看着玄微扭曲着脸。 “师傅的凤袍是由最坚韧的七彩蛛丝与最华美的乌星线织就,构图繁复精美的绣图,用的是最昂贵的金星线,最柔软的银月丝,一件凤袍,最后绣成,却不能超过半斤……” 走到飞凤居门口,玄微将玄月放进了早就等候在飞凤居门前的陆易安怀里,就那样扭曲着一张脸回了婉凤院。 “师傅的凤袍,构图精美,里面还藏有阵法!”玄月被陆易安抱着放进飞凤居的卧室,“安叔,你知道师傅的凤袍有多重吗?” “不知道。” “师姐真可怜,仅是劈线,估计就要花费无数功夫,何况,还要绣出师傅满意的绣品!” “嗷!”看到玄月瘫平在床上,大猫熟练地跳到她胸前趴好。 “虽然被师傅封禁了所有的经脉,被像一个废人一样对待,不过,比起师姐来,突然觉得,自己好轻松。” 又五天后。 凤仪宫侧殿, 凤仪宫主看着伤势尽复的玄月,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脸好了?” 玄月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傅的脸色,“好了,师傅。” “知道你的脸为什么恢复得那么慢吗?” 玄月低下头:“俞宝划伤我的指甲里藏了毒。” 凤仪宫主冷哼了一声:“人心的狠毒,没有底限,下一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狂妄而让自己陷入险地。” 想起这些日子被人递来递去,连方便一下都要人帮忙的境遇,玄月打了个寒战:“徒儿再不敢了。” 凤仪宫主盯着玄月,直到把小徒弟看得冷汗直冒后,才终于开口道:“记住这些日子的无力,不要再让师傅罚你。” “是。” “你既请命探查莽山之变,为师予你机会,如果这一次,再犯同样的错,百族大战前,就别想再出门。” “是。” 第75章 世界 瑶台位于淳熙国的据点被摧毁,囚于其中的各派修士被凤仪宫救出后,回到了各自的门派,瑶台的恶名,也被阳洲各派所知。 各派失踪的弟子,仍有近一半不曾寻回,于是,以凤仪宫牵头,阳洲修界很快组织人手,开始在六国境内扫荡瑶台的势力。 平静了几年的修真界,再次风云涌动风云,潜藏在阳洲各处的暗势力,亦随之动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与玄月不相关,此时,她正坐在大猫背上,在莽山中飞驰。 十六年来,第一次独自出门,在不习惯的同时,玄月又觉得无比轻松。 “……大猫,你干嘛欺负小獒?”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玄月失望地发现,自家灵兽还没摆脱莽山诸多妖兽的纠缠追上来,回头就挠了一巴老虎头上的虎毛。 “它不是跟我得瑟它自己很能耐吗,正好我也想看看它的本事。” “你跑慢点,我可不想再次把它弄丢了。”上次她无视自家灵兽的反对,将它装进了灵兽袋,到现在,小獒心里还没消气呢。 “它是龙獒,怎么可能丢。”打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大猫不高兴地一爪子拍飞了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树:“你干嘛老念着它,明明现在是我背着你。” 趴在虎背上,玄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争宠的把戏,这头老虎居然好意思一玩再玩。 “我们进入莽山都有五天了,现在走到什么位置了,快到核心区域了吧?” “自古至今,修士涉足之地,都不过是莽山的外围,现在我要带你去的,才是真正的莽山,月月,抓紧了。” 一声虎啸,老虎额上的月牙迸射出一阵耀眼的银光,银光中,巨虎腾空而起,跃进了一座凭空出现的巨大石门之中。 随着巨虎的身影没入门后的世界,空中的石门慢慢变淡,等到成功摆脱众妖兽纠缠,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的龙獒飞跃而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石门在它眼前完全消失。 再也嗅不到玄月的气息,一声愤怒的龙吟,自悬空而立的龙獒口中传出,它额上的独角,黑光暴闪,一股巨大的毁灭之力,以龙獒为中心,弥漫开来,吓得莽山中的群兽两股战战,许多修为低微的妖兽,更是直接趴伏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龙獒身上的毁灭气息达到最顶点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莽山之中响起。 “龙獒大人,请先息雷霆之怒,金月虎王有话着小的向您转达。” 无形的气劲,自地面上一头仰头而望的老猿身上传出,顶住了来自空中龙獒的威慑。 俯视着地面上的老猿,龙獒满目怒色:“那头臭老虎说什么了?” 见龙獒角上的黑光慢慢收敛,那股巨大的威慑力也开始减弱,老猿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灵兽,同样源自妖族,要找到您的主人,请追寻您灵魂深处的传承记忆,找到打开大门的方法。” “传承记忆?” “您体内有源自龙族的血脉,因此,您肯定有传承自龙族的种族记忆。” “太麻烦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打开大门。” “小的血统卑劣,这种绝密并无从得知,唯有如您这样源于远古神兽的后裔,才能找到那片不为人知的憩息地。” 龙獒气恼地仰头大吼了一声,可惜,再生气,此时也找不到那头老虎撒气,没办法,最后它还是只能无奈地降落在地,开始想办法开启传承记忆。 …… 穿过巨大的石门,老虎轻松自空中跃落在门后的大片土地之上,而后,继续在新出现的这片巨大的山脉中飞奔。 虎背上,玄月紧紧揪着老虎脖子上的皮毛,震撼地看着眼前这再次打破了她想象的世界。 这是一个隔绝与外部空间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灵气浓郁,至少是外界灵气的几十倍,无数强大的妖兽在森林中穿行,妖兽中最高的高达百米,它们穿行在无数的擎天巨木之间,这些巨木,高达千丈,每一棵,都能遮天蔽日,让头一次见到这样壮阔景象的玄月一时看得都忘了合上嘴。 “月月,怎么样,这里漂亮吧!”大猫一尾巴扫飞了一头长着鹿角牛尾的妖兽,抢了人家采摘的紫色果子,用尾巴卷着送到了玄月手上:“月月,这个果子好吃,你快吃。” “大猫,你这体形,在这里应该被叫小猫吧。”看着那头被抢了果子的妖兽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玄月摇了摇头,明明那头妖兽比老虎的个子大多了,没想到,胆子却忒小。 “我才一百岁,等我再长大一些,他们还不够我一只脚踩的。”老虎昂着头,威胁地扫视着周围的妖兽,而当那些体型巨大的妖兽们看到这头老虎额上的白色月牙时,全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有一些,甚至躲了起来。 看到这种情形,老虎顿时更得意了。 玄月好笑地摇了摇头,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果子,重重咬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果香与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充盈了玄月的整个口腔,从来不曾吃到过这么美味的果子,玄月顾不上再和大猫斗嘴,抱着果子便是一阵狂啃,不一会儿,就把这颗大果子全吃了下去。 灵果入腹,灵气在玄月的经脉中流窜,不仅滋润了经脉,更进一步改造着她的*。 感觉到脸上发痒,玄月伸手一抹,不想,居然抹了一手黑。 “洗髓、排毒!”自打她全身骨骼皆变为金色后,每一次进阶,都不再能对身体起什么作用,没想到,这一次吃下果子,居然还能再次从体内排出毒素。 自老虎背上跃落在地,玄月手掐法诀,将排出体外的污物冲净,确定自己再次变得洁净,玄月这才再次跃上虎背,被老虎背着在一棵棵大树上奔行。 按捺下震动的心神,玄月趴在虎头上,揪了揪老虎的耳朵。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造化紫果!月月的运气好,方才那头白麒别的本事没有,找宝却极在行,平时它都躲着我,这一次却撞了上来。” “你以前是不是总抢人家的东西。” “没有。”老虎自树顶飞跃过一条巨大的山涧,落在对面的崖上,而后再次继续奔行:“是它自己胆子小,你看,前面那头吃树叶的花鹿,这种食草花鹿都不怕我的。” 看了一眼前方走过的一头长颈巨鹿,再看一眼不足人家腿高的大猫,玄月的嘴角抽了抽,人家不怕你,是因为凭你现在的体形,根本奈何不了人家好不好。 “我感觉自己到了史前的恐龙世界。” “恐龙世界,那是什么?”背着玄月,老虎在林中飞快穿行跑动着,那速度,比此前,又快了几倍。 “人类还没有出现前的世界。” “你说远古?为什么你叫它恐龙世界,那会儿又不仅仅只有龙。” “远古除了龙凤,妖兽还以什么为尊?” “天地初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五圣兽随之诞生,后来,又生三千,并有白泽、毕方,还有金乌、穷奇、饕餮、麒麟、帝江、九尾狐……好多神兽诞生。 像我们金月虎,控五行金系本源,便是因为身有白虎血脉,而丽姬,则是九尾狐的后代。” “白虎是白的吧?你明明是金色的。” “谁说白虎是白色的?五行金为白,圣兽才称为白虎……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找白色,哪,我们金月虎额上的月牙都是白色的,啦,啦,你看。” “好好看路。”玄月一巴掌把扭头给她展示额上月牙,不认真赶路的虎头拍了回去:“你脑袋上的月牙我在囚室中就看到了。” 老虎得意地摇了摇大脑袋,这才回头继续向前飞奔。 “咱们现在进了这里,小獒还能找到吗?” “月月,你干嘛老惦记那头笨獒。”老虎不高兴地嚎了一声:“它头上的角都变成黑色了,还没觉醒传承记忆,笨死了。” “那是我的灵兽,和我最亲密了,我当然惦记了。” “哼,不过是头獒……”老虎有些不高兴,而后,脑中灵光一闪,老虎乐得蹦了一下,“哪,月月,你看你叫玄月,我是金月虎,咱俩都有月,明明就该比别人亲近。” 玄月翻了个白眼儿:“名字里带月的修士多了去了。” “那些人哪里能和你比……” 眼见这头老虎因为不忿,打算没完没了,玄月急忙转移它的注意力:“大猫,你先前一直也不肯说叫我来干什么,现在到了这里,能说了吧。” 老虎的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几个月前,圣地的中央出现了一片被乳白色光芒掩住的空间,那片空间,谁也没办法进去。 大人们天天聚在那里,我和丽姬就偷偷地跑去看,一不小心就被挤了进去。” “你和丽姬没事吧?” “丽姬没进去,就我进去了。” “既然是你们圣地的事,你怎么跑来找我?” “我进了那片空间,在里面看到了一些妖文,妖文旁边,还有荒文,我不认识荒文,就想着来找你。当时我就那么想了一下,结果转瞬间,就被转移到了人类的世界。” “然后就被人药倒了?” “你在武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就去人类的世界偷听,不小心露了痕迹……” “你还记得最初被转移的地方吗?” “记得,那里的人称其为许田镇,背靠着一片叫逐凤山的山脉,我当时可想进山了,可为了找你,我都没去。” 坐在虎背上的玄月木着一张脸,狠狠拍了老虎一巴掌:“逐凤山是凤仪宫属地最外围的一片山脉,依你的速度,进了逐凤山,再找我,半天时间就找到了。” 奔行的老虎脚下一乱,差点把自己绊了个嘴啃泥。 好容易站稳,老虎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玄月:“月月!” 玄月好笑地挠了挠老虎下巴:“没事啊,你又不知道我会拜入凤仪宫……不过,想起来,还是好想拍你啊。” 老虎垂头丧气地搭拉下脑袋,连跑路的精神都没了。 安慰地顺了顺老虎颈后的毛,玄月抱着老虎脑袋蹭了蹭:“好了,阴差阳错的事,谁也没办法,来,跟我说说,你看到的那些妖文说的是什么?” “乾坤开,圣兽降;战,天地乱;龙凤劫,麒麟灭;人族出,天道现;人族兴,妖族隐……亿万年,后嗣传;结人缘,寻本源;惶惑起,寻路难,儿孙辈,相扶助;回归日,大兴时,且去且去,莫迟疑矣。” 老虎勉强打起精神,将一篇妖文翻译给玄月听,不过,不知道是老虎翻译不准确,还是这妖文本就说得含糊,直到最后,玄月也没听出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且让我先看了那荒文再说吧。” 老虎背负玄月,跑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向着圣地奔行。 ………… 就在金月小乖背着玄月出现在这片世界的同时,圣地之中,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圣地中央,那出现了近半年的蛋形乳白色光圈在沉寂了半年后,再次变大,乳白色的光芒,也变得更加耀眼,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光圈中诞生,这股力量,迫得光圈外围着的几头巨大的妖兽,连连后退,直退出了近十里,才终于站住了脚。 五头巨兽,一为头顶圆月的金月虎,一条是体如江河的独角五爪青龙,另有一头红鸾,以及一头巨龟、一头蛇尾麒麟。 五头巨兽盘卧在蛋形光圈外,如同五座巨大的山,将蛋形光圈的光芒完全遮挡了起来。 “老虎,你家那只小老虎回来了,它的身边,有人类修士的气息……”独角青龙看向对面卧着的金月虎,巨大的龙目眯了眯,掩住了其中的一抹深意:“小老虎胆子不小,就这样将人带了进来,这种违背规矩的行为,你是不是应该适当地给予它一点惩戒才好……再不行,也该好好教教它规矩,也免得哪一天惹出什么大祸。” 圆月金虎伸爪拍了拍蛋形光圈,巨大的力道,却不曾给光圈带去一点震动:“老龙,你看到了,能进去这里面的,各族后辈都只有一个,你也听了小龙背下的祖龙训示,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必须要人族相助,如果有别的办法,你便是把那人族修士吃了,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有吗? 我家小虎虽然有自做主张之嫌,可他既然能将那人成功带进祖地,至少说明了这个人族修士对我妖族没有恶念,如果你能找到这样的修士,你也可以去带一个进来,老虎我没有一点意见。” 独角青龙冷哼了一声,还欲再开口,旁边的红鸾却转头狠狠啄了它一口:“长虫,你闭嘴,要是不想回家,就滚开,没人强留你。” 独角青龙气得狠狠吐了一口气,这口气,与几人围着的光圈相撞,飞溅起无数水滴,水滴落在地上,迸溅出无数灵气,散溢在空气中。 “多少年过去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源于祖辈的梦想,没想到,居然真有祖训出现,不论如何,希望既已出现,我们便不可轻易放过。”玄武淳厚的声音,在圣地中回响。 “老虎,依小老虎的脚程,要到达圣地,没有一个月,根本不可能。”麒麟甩了甩蛇尾,“还是叫人去接接它吧。” 第76章 巨榕 妖兽祖界 一头翠绿色的孔雀冲天而起,背负着老虎与玄月,舒展着美丽的双翅,优雅地在无边无际的云层之上飞舞,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祖界上空,几万米之上,是一片光的海洋,这里被称为罡风层,有着五光十色的光带,只是,这看似美丽的世界,却极其恐怖,因为,这里面,每一道美至毫巅的光,这些罡风,哪怕其中最弱的一道寒罡,也能吹散修士的*,吹灭他们的神魂。 这片天空,非大能,不能凌驾, 眼见绿孔雀便要飞进罡风层,身周仍不曾出现任何防护,老虎飞快将玄月塞进了肚子下面,冲着身下绿孔雀的背脊狠狠挠了一爪,不满地大声咆哮。 绿孔雀回头看了一眼老虎,直到又挨了一爪子,这才有些不乐意地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绿光闪过,一道护罩出现在了绿孔雀的背上。 看似薄弱的防护罩,挡住了吹得老虎浑身发寒的罡风。 护罩出现不久,绿孔雀成功升至罡风层,随着罡风层的一道道光带起伏,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最中央的圣地飞驰。 偶尔出现的微光,与护罩相击,迸溅出美丽的光华,却没有一点光点,进入护罩之内,砍认不会再有危险,老虎满意地收起尖锐的利爪,低头用脸颊蹭了蹭被他用前爪死死捂住的玄月,“这头绿鸟平日见着我爷爷,都是翘着下巴的,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坐骑,估计正不高兴呢。” 玄月唯一露在外面的脸上,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大猫,好难受。” 老虎有些无措,这样虚弱的玄月,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于是,下意识地,他用了会让他自己觉得安全的方式安抚玄月——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玄月的脸。 “痛!”头晕脑胀的玄月瞪大眼,控诉地瞪着老虎,脸上,被老虎舔出的几道血痕,明晃晃地昭示着老虎安慰行动的失败。 “呜——” 看着玄月脸上的血痕,老虎心虚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玄月又好气又好笑地给了老虎腿一下:“得了,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说完,又疲累地闭上眼。 “老虎,我睡一觉,到了叫醒我。” “唔!” 老虎抬起头,虎爪再次环住了玄月,它自己也趴在另一条虎腿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月被一阵轻轻的扯动惊醒,睁开眼,一张巨大的尖喙出现在她的眼前。 淡定地转开眼,玄月看到了离她不远的蹲坐的老虎:“大猫,到了吗?” “到了,月月,你还难受吗?”老虎挤开了尖喙的主人,用鼻头小心地蹭了蹭玄月。 玄月坐起身,扶着老虎的大脑袋,从一个不知道什么软草织就的圆窝里走了出来。 站在地上,玄月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自己没有任何不适,抬头冲着老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点不难受了。” 老虎高兴得胡须直翘:“月月,我们到圣地了。” 玄月目光微动,这才看向那旁边的几个围观者。 “修士,既然你的身体已经好转,就跟小老虎走吧。” 巨大的声音,自上空轰传而至,玄月抬起头,看向那说话的玉色鸾鸟,歪了歪头:“请问尊驾是……” “重省。” 玄月点头,“重省前辈,您好。”打过招呼,玄月的目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如今所站之处,是一棵巨大的树木,树木的径干太粗,他们又正处于几根主径干相交之地,以至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不是平地。 揪了一把老虎的耳朵,玄月指了指树干:“这棵树到底有多大。” 老虎抬起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脸,“月月想看看吗?” 玄月点点头,于是,老虎虎尾一卷,将玄月在自己背上安放好,回头冲玉鸾吼了一声,便向着树干的边洞奔去。 老虎选择了最长最粗的一根枝干,背着玄月,在上面飞奔。 如同马路一样宽阔的枝干上,覆盖着褐色的的草毯,老虎每一脚落下,草毯上就会出现一个坑,看起来质地很柔软。 “你脚下踩着的,是草毯?”玄月有些迟疑。 老虎低头看了一眼:“不是,是绒毛,祖界的巨榕,但凡年寿久远的巨榕,枝干上都长着像外界草地一样的绒毛。” 玄月指了指主干旁那些巨大的圆球:“那是,果子?” 老虎停下脚步,伸出脑袋,咬下了许多离得近果子放在脚边,这些果子,很明显,都是已经熟透了的。 “月月,这些你收起来,能解毒的。” 几十枚果子,堆得像座小山,玄月有些犹豫:“大猫,咱们采果子,是不是应该和主人说一声更好?” 老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大脑袋:“几枚果子,玉鸾大婶才不在意呢。”说完,回头冲身后吼了一声:“是吧,玉鸾大婶。” 玄月一转头,正对上玉鸾自主干间伸出的巨型鸟头:“哼,修士就是心眼儿多,假模假样的,看得人心烦,不过是些天生天养的果子,谁会在意呢。” 说完这话,玉鸾的头便缩了回去。 老虎又催了几声,玄月翘着嘴角,将圆桌大的果子收进了储物袋,外界视之为宝的解毒灵果,在这里,却像路边的野草一样,没人在意,实在让她这个土包子开了眼了。 侧头看了一眼明显很高兴的玄月,老虎想了想,又伸出尾巴,自榕树的绒毛里扒出好些绿色的鸡蛋状的东西。 “月月,你看看,喜欢这个吗?” “这是什么?” 玄月双眼大睁,自这些鸡蛋状物体里传出的浓郁的生机,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知道吗……” 第77章 抵触 玄月弯腰捡起一枚“绿鸡蛋”,“鸡蛋”入手,玄月舒适地眯了眯眼,手指下意识轻抚着鸡蛋的表面,这种光滑莹滑的质感,远胜最上等的灵玉,掌心灵气轻吐,鸡蛋中浓郁的生气便被引进了玄月的体内,温和地滋润着她身体里的每一寸经脉。 “木元晶。”玄月看向蹲坐在她身边的老虎。 老虎抬起爪子挠了挠脸:“我们都叫它绿豆,飞禽拿来当零食,老巨榕身上还有好多,月月想要吗?” 玄月点头:“在修士界,这是比灵晶更高等的元晶,很难得。” 老虎蹭了蹭玄月,几个起落,已经跑到了几十丈外。 “月月,站稳!” 在玄月瞪大的双眼下,老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在他们所站的枝干上蹦了几蹦。 巨大的枝干随着老虎的跳动,从最初的轻摇到后来的震颤,无数木元晶自枝干上的绒毛中被震出,如雨点般落向地面。 绿色的“鸡蛋”雨下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渐渐变小,又过了一柱香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 确定了再也摇不下东西后,蹦跳的老虎才停了下来,摇头摆尾跑到玄月身边将她再次卷到自己背上,选了一根伸向地面的分支,跳了上去,风一般向着下方奔去。 地面上,一条自树根处绵延向远处的绿色碎石小道,清晰地呈面了玄月的眼前。 “月月,这些,够吗?”老虎背着玄月,稳稳落在小道的起始处。 坐在老虎背上的玄月揪着老虎脖子上的皮毛,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纠结的表情:“太多了,只是,要将落下的木元晶全部捡完,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 “没那么麻烦。” 老虎张开大嘴,一声长啸,顿时,一道高达几十丈的龙卷风凭空而起,裹挟着地面上所有的木元晶,顺着绿色的碎石路一路裹卷而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龙卷风便已停在了十几里地外。 龙卷风消失,远处的地面堆起了一座几十米高的碎石小山,被老虎背到小山前的玄月按捺住满心的震撼,开始将木元晶往储物袋里装。 收完小山,玄月有些踌躇地打空间里取出四枚清明石,递到老虎面前:“礼尚往来,你说这个清明石,重省前辈看得上吗?” 老虎的鼻子动了动,还没开口,一道幻影卷过,玄月手中的清明石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月看着空空的手心,有些傻眼,旁边的老虎却抬起头,冲着那棵巨榕吼出了声:“玉鸾大婶,你干嘛抢月月的东西。” 巨榕树上,玉鸾伸出头:“明明是小丫头要换给我的,我怎么就成了抢了。” 老虎挠着地,满脸都是不乐意:“不过是些老巨榕分泌的皮脂,你也好意思说换,玉鸾大婶,你欺负小辈,我要告诉红鸾族长。” “刮噪。”随着玉鸾的一声喝斥,两道凌厉的锐风,自上空向着老虎疾射而至,老虎一蹦,躲过了射向它脑门儿的物体。 “拿着东西赶紧滚。”自高空传出一声玉鸾的冷哼后,再没动静。 老虎伸出爪子,自地里刨出两枚玉色的果子,“哦,玉鸾果啊,也算不错,月月,快收起来。” 玄月接过虎尾卷住的闪着玉色光华的果子,发现明明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果子上,居然没有沾上一点尘土,“大猫,咱们一人一颗。” “这个对我没用。”老虎乐呵呵将另一枚果子也放进玄月手中,虎尾轻轻扫了扫玄月的脸,“月月,咱们走吧,老祖宗还在圣地等着我们呢。” 玄月将拳头大的两枚玉鸾果装进储物袋,爬上老虎的背,“大猫,圣地离这里远吗?” “不远,半天就到了……” 一个一虎的身影没入森林,向着圣地飞奔而去。 巨榕枝干间巨大的鸟巢中,玉鸾重省将清明石推到几只小玉鸾身前,几只小玉鸾你挤我撞,争先恐后争抢着清明石,最后,各抢到一块,动作迅速地吞下了肚,这才又喜悦地叽叽喳喳地叫着,跳到自家娘亲的头上,嬉闹了起来。 玉鸾将剩下的一枚清明石也吞吃入腹后,重新闭上了眼。 血脉中的杀性,在漫长的岁月里时时影响着妖兽,随着修为的增长,妖兽们总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压制这种杀性,以免神智昏乱之下,伤害到更多妖兽。 几只小玉鸾出世后,玉鸾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为了保持平和的心性,她几乎一直呆在自己的窝里,她的窝,用的是特有养神草织就,唯在在窝里,她才能感到舒适。 养神草能养神,也能修复身体的创伤,正是因为她的窝特殊,绿孔雀才会将昏过去的玄月送到这里。 相较于养神草,对于妖兽来说另有几件奇珍才是它真正需要的,那便是连修士界也会争抢的清明石、澄心玉、明心果。 明心果,妖兽祖界便有一棵明心,只是,明心果虽好,用一次后,下次再用,效果便差了许多,到底不如清明石与澄心玉效果好,更何况,明心果产量有限,玉鸾不可能总能得到。 此次从一个人类幼崽手里一下子就得到了四枚清明石,也实在是运气,也难怪玉鸾要以珍奇的玉鸾果相酬了。 ………… 巨榕上,玉鸾对于进入祖界的玄月再没了一丝抵触,而圣地里,玄月却遭遇到了来自五头巨兽的巨大压力。 相较于温和的麒麟、心性淳厚的巨龟、开朗的红鸾及护短的圆月金虎,独角青龙对于人类修士的出现是最有意见的——哪怕小老虎带来的,只是修士的一头幼崽。 俯视着站在小老虎身边的人类幼崽,独角青龙敖青看着她在龙威之下瑟瑟发抖,眼里掠过一丝轻蔑,人类的修士心性奸诈,性情狡猾,神识却极薄弱,一头幼崽,仅仅是淡淡的威压,也会吓破胆。 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让敖青意外的是,人类幼崽虽然一脸痛苦,却一直不曾跪倒在地。 “哼!”敖青一声轻哼,更加威重的压力喷薄而出,压向苦苦支撑的人类幼崽。 陡遇重击,玄月的脑海中,白莲一阵震颤,护住了玄月的神识,只是,神识虽无碍,她的*却再也撑不住,瞬间被重伤。 一口逆血喷薄而出,玄月的身体顿时软了下去。 “月月!”终于挣脱束缚的老虎,虎尾飞快卷住玄月倒下的身体。 “月月,你怎么样了?”将玄月放在地上,老虎焦急地围着玄月打转。 玄月想要告诉老虎她没事,只是,她的精神撑得住,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哪怕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千斤重的眼皮,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老虎,便昏了过去。 “月月!” 老虎一声怒啸,转身冲向始作甬者,在独角青龙巨大的身体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独角青龙大怒,身躯一振,将连种族天赋都用出来的小老虎从自己的身上震了下来:“小老虎,你疯了。” 老虎落地,一直滑出了十几丈,才勉强踉跄着站稳。 他嘴角带血,愤怒地抬起头冲独角青龙怒吼:“老长虫,你等着,等我长大了,看不我咬死你。” 多少岁月以来,都再没遇到过这样的挑衅了,自觉尊严被冒犯的独角青龙顿时生气了,一股龙息,自它的鼻间喷出,笼罩向被围在中间的一人一虎。 一股飓风,平地而起,将龙息卷向了高空,圆月金虎不满地瞪着独角青龙,露出了锋锐的尖牙:“老长虫,你想干嘛?” “老猫,你要怎的?” “对着幼崽你也好意思出手,老长虫,你脸皮又变厚了。” “你家幼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尊长,你不教训,我帮你教训。” “你要抖威风,回去找你的龙子龙孙,金月虎家的崽子可不是你能欺压的。” 独角青龙气坏了:“老猫,你老眼昏花了?是我欺压你家的幼崽吗?你看不见我身上的伤口吗?” “你以为自己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吗?不过破了点皮,你也好意思拿来说。” “破皮?一头刚凝成月牙的幼崽,就敢向我挑衅,我龙族的尊严,是可以随便冒犯的吗?” “如果不是你伤了小虎的朋友,他怎么会被气得头脑发昏?” “朋友?不过是一个修士……” “别吵了!”一声利斥,打断了越吵越起劲的一龙一虎:“快看人类幼崽。” 圆月金虎与独角青龙同时低头,却见躺在地上的人类幼崽,被越来越浓厚的乳白色光圈围了起来。 这样的光圈,他们足足守了半年,太熟悉了。 独角青龙抬起一只龙爪,想要碰碰那道光圈是否一样坚固。 嗷地一声,小老虎纵身一跃,挡在了玄月身前,同时,愤怒地瞪着独角青龙:“你还想干嘛。” 独角青龙的爪子一顿,“小老虎,你闪开。” 小老虎呲着尖牙,“老长虫,你别想再欺负月月。” 独角青龙一爪子就能按死这只金月虎幼崽,只是,身为一族之长的他若是真的做出欺负金月虎幼崽的事,别说它,便是整个龙族都要没脸见人了。只是,就这样被一只幼崽阻止,独角青龙又实在有些下不来台,于是,独角青龙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能,举起的只巨大的爪子,就那样僵在了空中。 一直看着这场交锋的巨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除了老麒麟家,我们四族谁家的幼崽不是到处惹祸的,都是自家人,老龙你多包容包容。” 有人递上台阶,独角青龙顺势收回巨爪,哼了一声:“老龙我不和一头幼崽一般见识。” 一声嗤笑,自红鸾口中传出,她丝毫没有掩饰地嘲笑着老对手:“老长虫,你也有今天。” 见独角青龙收回了爪子,老虎冲着它又威胁地吼了一声,然后蹒跚着脚步转头钻进了围住玄月的那道光圈。 圣地中央,浮白色的巨大光圈突然发出一阵巨震,这巨震,引得五头巨兽同时抬头,果然,那道乳白色的光圈再次暴涨,推得五头早有准备的巨兽再次齐齐退后了好几里。 光圈一涨之后,出乎人意料的又飞快缩了回去。 五头巨兽面面相觑。 “啊!”终于发现不对的圆月金虎一声惊呼:“我家小老虎呢。” 五头巨兽同时转头,他们此前所立之处,不只金月虎族的老虎幼崽,便是连那头人类幼崽,也失去了踪影。 同时,圣地中,几道光影闪过。 “小龙。” “小凤。” “小龟。” “小麒麟。” 四声惊呼,自除圆月金虎外的四头巨兽口中传出。 “快看。” 随着圆月金虎的示意,另外四头巨兽同时发现了光圈的变化。 浓稠的乳白色光圈,随着各族幼崽的进入,迅速回缩,直到化为实质,才停了下来。 圣地中,一座玉白色、高达百丈的石室,稳稳地立在最中央…… 第78章 入雍州 一片空茫的世界里,玄月睁开眼。 “汝所欲者,何?” 威严而淡漠的声音,在整个世界中回响,传入玄月的耳中,让她的灵魂一阵本能地颤悚,她的双手紧紧按着胸口,似乎唯有如此,才能阻止心脏从胸中蹦出。 一个身影,自虚空中慢慢浮现。 玄月的瞳孔急剧收缩,乳白色的身影顶天立地,占满了她的整个视野。 “你是谁?” “所欲者何?”人影不曾回答玄月的问题,却蹲下1身,将玄月捧在手中,举至自己眼前,“汝心无欲,为何?” 坐在那人巨大的手掌上,玄月努力抬头,仰望着那张巨大的脸,努力让自己急剧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她不知道这巨人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的心中有无数念头闪过,最后又都被她踢出了脑子:“这世上,没有无欲的人,我自然也有*。” “汝天性淡漠,有长生之愿,却无披荆斩棘之志;爱亲,无舍身相护之念;恋友,无性命相托之心;虽也曾奋不顾身,却非长愿……人族幼崽,即如此,何故出现在此?” 玄月双手紧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魂颤悚,识海中,乳白色的莲花再次轻轻动了起来。 “白莲之钥,非至诚不得,汝何德何能,能使之认主?”巨人低下头,如山岳般巨大的双眼,闪现亿万毫光,如同两个悬空的太阳,照向巨掌中的玄月,“待吾一观。” 耀眼的光芒里,玄月睁眼若盲,光芒转瞬即逝,玄月却久久难以回神,那种连灵魂都被看透的不适感,让她无比难堪,却不得不紧咬牙交忍受了下来。 巨人抬起一只手,巨大的食指在虚空中一引,玄月只觉神魂中一阵剧痛,瞬间昏倒在巨人的手掌中。 “原来如此。”看着浮在身前散发出灼目宝光、欲与日月争辉的珠串,巨人一声轻叹,“器强魂弱,虽养魂,却抑心,吾即得见,助一臂之力又何妨。” 巨人的叹息尤未消散,一阵更加浩大的吟语忽而在整个空间中响起,吟语似诵似唱,晦涩神秘、苍老空茫,带着源自亘古的沧桑,似天地初开的巨响,带动得空间一阵震动,而就在这种巨震中,几枚神秘的字符,凭空而生,一闪之后,落在疯狂震颤着欲要逃遁的珠串之上。 字符入体,珠串在乍然闪现巨量的明光后,慢慢收敛了所有光华,只是,即使光华慢慢变得黯淡,珠串仍然震颤着,不肯停下来。 “即为器,噬主则毁,此为汝成器时所循之道,道为心循,道变,汝亦毁矣。非吾不容汝之灵,改弦易辙汝力不足,即如此,且与汝主同修,若有日,汝得大道,则为逍遥之时。” 珠串在重重一震后,终于收敛了所有外放的灼人明光,变得内敛莹润,再不见半分此前的灼目。 巨人看向掌中小小的人影,“知恩、重情,虽无山岳之志,但,谁定汝无长生可能?造化,为众生而生,即如此,且让吾拭目以待,看汝是否能走到最后……” 巨人的自语声中,空中的珠串化为一道明光,没入玄月的眉心。 “道,常道,非恒道,变化之道;明,长明,无蒙昧,心性通明;芸芸众生,造化之始……” 吟诵声中,巨人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完全消失。 空茫的世界里,独留玄月悬浮在虚空,久久不曾醒。 ………… 玄月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杂乱的野草堆中,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兽皮的少年双手撑地,似乎正努力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少年四肢着地,高高撅着屁股,不知道是腿没力气,还是腰没力气,始终不曾成功站起身,这本来是很平常的场景,可是看着少年的肢体动作,玄月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不协调。 终于,少年跪在地上,直起了腰,看向玄月。 “呜——” 对上少年满眼的委屈,玄月猛地瞪大眼:“大,大猫?” “嗷——” 少年抬起手,挠了挠头上的乱发,冲着玄月呲了呲牙。 看着少年带着满脸的懊恼,趴回地上,那种无法忽略的亲切与熟悉,促使玄月站起身,走到了少年身边。 “大猫,真是你?” 少年抬起头,狠狠瞪了玄月一眼:“嗷呜。” 玄月忍住腹中的惊异与笑意,将人形的大猫从地上扶起来:“金月虎额上的白月不是要半满才能化形吗?你现在这样,连站立都做不到的时候就急着化形,也未免太着急了。” 人形大猫没搭理无良挚友的调侃,两只前肢紧紧攀着玄月的肩膀,努力地调整着身体的肌肉,学习着仅凭两只后肢站立与行走、并且随时保持平衡的本领。 半个时辰后,玄月坐在一个土坡上,看着在不远处草地上奔跑着玩耍,不时飞腾跳跃,追逐着蝴蝶的人形大猫,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被独角青龙重创后,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过,身边有着熟悉的人相伴,让她甚至完全没来得及心生惶恐。 玄月失去了在那片空茫世界的记忆,大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人,一人一妖兽都以为他们仍然在妖族祖界,直到,一阵喧哗的人声传入他们的耳中。 “……把他赶出去。” “这个灾星,害死了那么多人,不能再让他留在村子里。” “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姐姐,还带累得许多人生了病,如果再留他在我们村,我们都会被他克死。” “走,赶紧走,以后不许再回我们的村子,再回来,打死你。” …… 玄月站在土坡上,看着远处山脚下一群身着麻布衣裳的村民,将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倒在一条小河边,又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修行者敏锐的听力,将那群人的交谈听了个一清二楚。 当所有村民的身影都消失后,蜷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了小河边,花了好半晌功夫,他从河里捞出了一些小鱼小虾,然后,在玄月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火也没生,就那样生吃了下去。 也许是吃饱了,终于有了力气,小身影回头看了一眼村民们离去的方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慢慢地离开了。 森林,有取用不尽的食物,同时,也意味着无尽的危险。 豺狼虎豹这些肉食者不消说,便是一只小小的有毒的虫子,也能让一个没有修为的世俗中人随时葬身在森林之中。 玄月拉着大猫,在那个孩子身后跟了小半天,就看到他遇到了至少十次致命的危险,直到被一头花豹扑倒在地,看着那个孩子瞪大的眼中满溢的恐惧与绝望,让玄月终于无法再旁观了。 一脚踢飞花豹后,没管与花豹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是在玩耍还是在收拾花豹的大猫,玄月将这脏兮兮的小孩从地上抱了起来。 “别怕,没事了。” 小孩瞪着眼,看了玄月半天,然后问了一句:“仙女姐姐,你是来接我去见爹爹和娘亲的吗?” 玄月笑着正要说自己并不是什么仙女,不想小孩说完话后,眼一闭,直接昏倒在了她的怀里。 李家村是一个有着三百多村民的小村庄,除了九户外姓人,村里其余二十几户,皆为李姓人。 玄月蹲在李家村里正的房顶上,听着房内里正从安远克死父母亲姐,讲到了再有三四个月,税丁又该来村里收税了,最后,在里正遗憾上次去镇上请衙役吃酒时,少吃了几块肥肉的嘀咕声中,玄月跃离了里正的家,几个纵跃,没入森林之中。 夜色中,玄月靠在虎形的大猫身上,看着面前的火堆出神,火堆另一边,名叫安远的孩子盖着玄月自储物袋里拿出被子,睡得一脸恬适。 清晨,在啁啾的鸟鸣声里,安远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带着不满的眼睛。 “嗷,呜,呜——” 安远猛地坐起身,飞快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我,对不起,我没想睡懒觉的。” “大猫。”玄月嗔怪地在大猫头上拍了一巴掌:“别吓唬安远。” 大猫不情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玄月用法术除去了安远身上的秽物,又替安远梳发,还一脸笑容地将食物递到了安远手中,心里的不满一时几乎达到了顶点。 “……小安远,我可以将你送进学堂,也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武馆,但是,我不能带着你在身边。” “为什么?”安远咬着唇,努力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来。 玄月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摸了摸安远的小脑袋:“因为姐姐是修真者。” “那我也做修真者好了。” 玄月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将小小的安远抱在怀里:“小安远,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你的路,可以是将军,也可以成为一国之相,但是,你无法成为修真者。” “为什么?”安远一脸隐忍:“玄月姐姐是修真者,安远也会努力成为修真者的。” 玄月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你没有灵根,就无法修行,安远,对不起,姐姐没办法让你成为修真者。” “玄月姐姐……” “嗷——”终于不耐烦安远的纠缠,大猫从他蹲坐的位置一跃而起,扑到玄月身边,一把将安远从玄月的怀里拎了起来:“嗷呜,呜呜,嗷。” 看着一脸怒色的大猫,安远害怕地闭上了嘴,在面对玄月时,他敢提出要求,而一遇到这个一脸凶色的少年时,他却连话也不敢说。 见安远终于老实了,大猫得意地回头看向玄月,冲着她一阵嗷呜。 被大猫取笑‘连小孩子也镇不住,真没用’的玄月一点不恼地收拾好草堆里的被子,回头冲大猫挑衅地一笑,当选跃出了休息了一夜的山洞。 “嗷——” 一声长啸,大猫手里拎着安远,追在玄月身后,向着森林外奔去。 玄月带着大猫,在离李家村最近的平安县盘桓了几日,弄明白了他们所处之地后,用丹药救了县城一个叫宋裕的中年人,看着安远在宋氏族人的见证下,成了无子的宋裕夫妇的嗣子,确认了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后,便与大猫离开了平安县。 更名为宋远诚的安远,站在平安县最高的山顶上,看着载着玄月与大猫的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小小的脸上褪去伪装的稚气,露出被抛弃的悲伤与恨意:“修真者,很了不起吗?” 平安县,宋家祠堂 宋裕上身袒露,昏倒在祠堂正中,他的背上,满是刑杖责打后的青瘀。 祠堂上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挥了挥手,站在祠堂两边的几个黑衣人便将昏迷不醒的宋裕从地上架了起来,拖出了祠堂。 “族长,宋裕一定要留下那小崽子,如今,该怎么办?”坐在祠堂左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目露精光的男人上身微微前倾,看向上首的老者。 “修真者,我们宋家惹不起。”族长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宋裕既有了嗣子,以后,他的家财,便由他的嗣子承继,你们莫要再起别的心思了。” 祠堂右侧几人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眼睛骨碌碌一转,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修真者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修魔者的食物,要收拾那两个人,咱们只需将他们的消息送到千秋山……” 第79章 战魔修 千秋山万岁殿 戾七懒洋洋斜卧在宝座上,听着阶下的喽罗禀报。 “……宋家里好吃懒做的多,擅营生的少,宋裕家财巨万,宋凉便欲将二子过继给他,好在宋裕死后得到宋裕全部身家,偏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修真者,坏了宋凉的好事,宋凉这才送了贿赂给小的,让您老知道这事。” 戾七没吱声,阶前左侧首位的血衣魔修挥了挥手,地上的喽罗赶紧退了下去。 “七爷,那两个修真者……” 戾七睁开眼,血红的双眸看向阶下右侧首位那个小心翼翼看向他的黑袍魔修,“怎么,断白,馋了?” 名叫断白的中年魔修无视殿中两队魔修灼人的目光,丝毫不掩自己的垂涎,“尊上,小的功力久不进阶,如今连断眉也比不上,嘿嘿,若尊上看不上这两只小鸡崽,不若赏予小的。” 戾七血眸冰冷,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既有意,本座自不会拦你。” 断白大喜过望,砰一声跪倒在阶前,“小的谢尊上赐食。” “嗯,本座这里无事,你们都下去吧。” “是,小的们告退。” 殿中众魔修依序退了出去。 断白退出万岁殿,没管那些目露贪梦的同袍,脚下生风,独自向着山下掠去。 万岁殿中,一个黑影在众多魔修退下后出现在戾七宝座旁:“断白私寻血食,主人,您不罚他吗?” 戾七冷笑:“这么个东西,本座懒得花心力在他身上,只须等他自己在修真者那里受了创,他才知道千秋山规矩的好处。” 黑影轻笑了一声:“如此,断城进阶有望了。” 戾七扫了一眼黑影,皱了皱眉:“你对断城倒好。” 黑影点头:“断城极像泠飞早夭的弟弟,泠飞逝去,属下便不免移情。” 戾七再次扫了一眼黑影,摇了摇头,“即使断白负伤,断城想要将他吞噬,也并不容易,界时他二人相争,本座可不会做出偏袒的事。” “属下明白。”黑影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断城界时若被断白反噬,也是他自己没本事,属下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你明白就好。” 黑影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戾七闭上眼,运转魔修心法,继续搓磨体内的一枚金丹,将纯净的灵力化为自己的魔力。 尝过了金丹的好处,如今,对于金丹之下的修真者,他完全没有了进食的*,也是到了如今,他才明白了为何高阶修魔者对于低阶修真者总是不当回事了,吃过山珍海味,再回去吃清粥小菜,确实过于寡淡了些。 ………… 前往龟溪的官道上,一辆双马青布马车夹杂在来来往往的各式奢华马车中,显得无比普通。 马车中,金月小乖以人形的形态坐在车厢里铺设的地毯上,上身半趴玄月腿上,仰头问玄月:“明明不放心,为什么不带着那小子?” 玄月伸手拍了拍金月小乖的脑袋,被他头发扎人的手感逗得笑了一下,:“安远无法修行,如果把他带在身边,在修者的世界,他很可能随时送命。”玄月斜倚回靠枕,吐出一口浊气:“再说,这里是雍洲,没有师门、长辈相倚,我们自保尚且要费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护佑一个孩子,让他呆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那小子可不这么想。”金月小乖眯了眯眼:“就凭他那一身的戾气,只怕想要安生也难。” 玄月叹了一口气:“萍水相逢,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车厢外,马车车夫只觉一个恍惚间,熟悉的道路便变了模样,大惊之下,车夫猛地一拉缰绳,两匹老马嘶声齐鸣,人立而起。 好容易安抚住两匹老马,看着堪堪离马蹄仅几步路的深渊,车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大的动静,玄月自然不可能仍然安坐车中,她撩开车帘,问车夫:“庄师傅,出什么事了?” 车夫抬起尤自哆嗦的手,既紧张又疑惑地抬手指了指马车前方:“官道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小姐,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不可能走错道,可是先前还好好的路,转眼间,变成了这般模。” “庄师傅,你没走错道。”玄月眯了眯眼,与金月小乖同时跃下马车:“庄师傅,你驾车回去吧,后面的路,我们自己走。” 庄师傅有些无措:“小姐,这……” “走吧。”玄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符籙:“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看着玄月飞快祭出的符籙,知道这是修真者的手段,庄师傅再不敢迟疑,飞快御使着马车,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出来吧。”符籙阵中,玄月冷声看向深渊的上方,“这些鬼蜮伎俩,不过能吓吓世俗中人,就不必在我等修士面前卖弄了。” 玄月的话一落音,一阵桀桀的怪笑声便从玄月注目处传出,随着这阵怪笑,两人身后的道路也完全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深渊的上空,探出一颗巨大而狰狞的头颅,头颅额生黑角,双眸血红,颊生黑鳞,两侧生着一对尖尖的大耳。 “小修士,今日遇上本魔尊,算你倒霉。”头颅目露贪婪,看向下方的两个小修士,嘴角涎水直流,“本魔尊好久不曾进食,今日,且先打个牙祭吧。” 玄月冷笑了一声:“不过小小魔修,却自称魔尊,你那在魔界的主子若知道了,会吃了你吧。” 说完,不等对方应对,玄月口中法咒急诵,身旁悬浮的其中几道光点如箭便射向那悬空的头颅。 符籙射入头颅之中,那颗巨大的头颅一阵颤动,慢慢变得扭曲。 “不可能……”不敢置信的惊叫,自头颅口中传头,“你如何知道阵眼所在?” 玄月根本没搭理对方,再接再厉,手指飞快挥动,便见空中的光点如雨便向着四方飞射。 如雪遇烈阳,不论是那颗魔族的头颅,还是前方的深渊,后方的迷雾,在雨点般符籙的攻击下,全都一散而空。 看着变回原样的官道,玄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样东西,山石、杂草、落叶、路边的树木,寻找着那个魔修的藏身之处。 “啊——”一声惨叫,从玄月后方传至。 玄月飞快转身,却见金月小乖一把将欲抓她脚的一个中年男人从地下拔了出来。 玄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险,若让男人的手碰到她,只怕她就要着了中年男人的道了。 魔修的攻击方式千奇百怪,而若让一个魔修缠住了修真者的身体,魔气就会通过接触的肢体传入修真者体内,界时,麻烦就大了。 金月小乖一个耳光抽在中年魔修脸上,将对方抽晕,手收回时,顺手抓住了魔修的左臂。 一声清晰的骨肉分离的声音传入玄月耳中。 玄月定睛一看,却见自家大猫正一脚踩着黑袍魔修的身体,右手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扔在路上,并且再次伸出左手,去扯那魔修的另一条胳膊。 断肢之痛,痛得刚昏过去的魔修大声惨嚎着醒了过来。 他恐惧地看向踩着他的少年,从来没有人,能一个耳光将他抽晕,这个少年,是怎么办到的。 中年魔修不敢再有一点多余的想法,如今,他只想着赶紧逃命,只是,让他心惊的时,无论如运转功法,都无法逃离那只踩在腰上的脚。 到底是什么,限制了他! “饶命,饶命啊。”魔修剩下的那只胳膊再次被扯下后,逃跑无望的魔修,挣扎着大声求饶。 看了一眼明显不准停手的大猫,玄月选择了沉默。 等到魔修的两条腿也被撕下来后,金月小乖这下满意地蹲下身,看向那想要昏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办不到的魔修,冲着他凶狠地呲了呲牙:“嗷——” 骨肉分离之痛,痛得魔修几乎疯了,他痛苦地嚎叫着,不停地求饶,少年眼中的淡漠,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修真者,而是一头野兽。 这个少年,一定是个死士,只有死士,对于生命才会这样漠然,即使魔修,眼中更多的也是贪婪,而非这样的无动于衷。 魔修的嚎叫声中,他身上的四个创伤口出血量开始慢慢降低——这是修士的身体在自主恢复。 看了一眼四处飞落的四肢以及四溅的鲜血,玄月的嘴角抽了抽,掏出一张火符,将眼中的残肢断臂烧得一干二净。 余光中,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烧成了灰烬,魔修的眼中闪过疯狂的仇恨。 四肢从身上被撕下来,回去还能用秘法接回,如今四肢被焚,他便只有转修血魔一途了。 中年魔修飞快扫了那个女修一眼,将这个狠辣的女修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之中,以后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玄月走近魔修,冷冷发问。 只剩下躯干与脑袋的中年魔修眼睛骨碌碌一转,一边痛苦地呻1吟,一边虚弱地小声回答:“在路上看到的。” 玄月眼中冷光一闪,“小乖,把他的头砍下来。” 她与大猫的身上,都带着敛息符,若非刻意寻找,别说一个不曾入金丹的魔修,便是元婴期的魔修也发现不了坐在马车中的他们。 金月小乖的手,伸向魔修的脖颈。 “不,不,我说。”魔修疯狂地大叫,唯恐叫得慢了一点,自己便会人头落地,这个明显是个死士的少年手段有多无情,他已深有体会,再不敢有一点侥幸心理。 “说。” “我说了后,放了我。”魔修紧紧盯着脸上稚气未褪的玄月,眸底暗光闪动。 玄月点了点头:“你说实话,我不杀你。” 魔修吸了一口气:“平安镇宋家的宋凉使人送了钱财上千秋山,找上我们七爷,让他老人家出手将你们杀了,我是领了七爷的令,下山追你们的。” 看了魔修一眼,玄月没再问话,直接转开了头。 玄月脸上的神色,让魔修心中一紧,大声嚎叫起来:“不,你说了,不杀我。” “对,我,不杀你。”但是,她没说,她身边的人不能杀他。 不等魔修再嚎,金月小乖手上金光一闪,魔修的头颅顿时滚到了一旁。 “大猫,魔核不散,魔修不灭。” 看着金月小乖提脚欲离开,玄月提醒了一声。 金月小乖想了想,回身看向地上的两截残尸,额上一枚月牙隐现。 月牙白光一闪,地上的残尸顿时化成了一堆肉泥。 看着四溢的鲜血,玄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掏出火符,将血腥的残余物烧干净。 “大猫,咱们如今是在修真界,下次,别再弄得这么血腥。” “呜——” “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了,你弄得这么血腥,修真界的人会怀疑你是魔修。” “嗷呜呜。” “他们当然能看出你不是魔修,但是修士的心理就是这样,咱们如今是在修真界,不是在莽山,要收敛一点……” 两人相携而行,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官道的转弯处。 小半个时辰后,一道黑影飞快从官道上掠过,几分钟后,那黑影又返了回来,落在中年魔修被杀的地方。 仔细体察着周围的变化,终于在几棵杂草上找到了残留的一滴血,黑影用手拈起血滴,送到鼻子边闻了闻。 “果然是断白……死前也不知道留一点讯息给我们,真是个废物。”黑影再次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确定再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后,回身向千岁山的方向掠去。 周围的气息太干净了,连修真者的气息都没留下,这种情形,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回去,一定要将这情况禀明主人。 ………… “厮杀处没有任何气息?” 戾七从宝座上坐起身,难得地有了丝兴趣。 “是。”黑影跪在阶前,恭敬地垂着头:“属下带着带有断白断裂的魂简,找到了他身殒地,既没找到断白留下的讯息,也没有对手的气息。” 戾七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留讯的独门密法,是本尊得自魔……,咳,千秋山众魔修习得的这门密法,从来不曾失效,这一点,断白他知道,因此,他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唯有几种可能,才会将他以独门密法留下的讯息抹净,不留一点残余。” 阶前的黑影抬起头:“主人,是什么?” 戾七血红的眸瞳中,血色几乎溢出来:“第一种可能,对手是大能修者,断白刚一照面便被抹杀,第二种可能,对手手上带有重宝,还有一种可能,对手身具本源之力……” 第80章 寻门路 雍州武国龟溪 龟溪是一个大城,城中武阁正在举行三年一度的择徒会,顾名思义,择徒会,自然是选择徒弟之意。 “听说了吗?毛家的嫡孙在比斗时被苏家的子弟废了。” “你说的那是昨天的事了,今天上午,苏家的苏琼可是被毛家找的人打碎了丹田了!” “真的?什么人呀,这是不想活了?” “什么人?陈志高!” “陈志高?既不是龟溪十杰,也不是武国名秀,没听说过。” “武国名秀!要不是被苏家的人暗算,陈志高早在六年前就上名秀榜了。” “哦!来,来,来,老哥,兄弟我请你喝一杯。” “嘿嘿,愧领,愧领。既然喝了老弟你的酒,老哥哥我不妨给你说说这陈志高的事。” “兄弟初来乍到,请老哥多指教。” “说起为陈志高,十年前,那可是名动龟溪……陈志高六岁,以五灵根的天资为几大名馆所争抢,最后,还是琴台舍得下本钱,以最优等的招徒条件将其收入馆中。” “最优等,也就是说,陈志高在琴台学习,不仅不用象别的学徒那样付费,琴台反而要给予陈志高每月高级学徒的例薪,是这个意思吧?” “老弟说得没错,陈志高进入琴台学馆,年年皆是同年头名,其锦绣前程,可惜……” “可惜?可是这陈志高几年间,出了什么事。” “六年前,伤重的陈志高被人在采香径外发现,那时还只是十岁孩子的陈志高,全身筋脉被废,丹田也被废,完全成了一个废人……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沦落成人人皆可欺侮的废人,唉,都是苏家造的孽啊!” “老哥,莫不是是苏家的人废了陈志高不成?” “可不就是!……苏家有一子,名唤苏甘,是苏家家主苏灵的嫡子,这苏甘,与陈志高同龄,又是同年进入琴台,身为世家子弟,却年年被出身贫寒的陈志高压在头上,苏甘心高气傲,忍了几年,终于在名秀会前,找人将进入采香径的陈志高废了修为,并且断了他的仙路……人人都以为陈志高从此便无活路,不成想,今年,人家居然来参加择徒会了!” “筋脉、丹田皆被废,如今却能将苏家的天才打废,这陈志高肯定是有奇遇。” “谁说不是呢,以陈家的家境,是没有能力为陈志高寻到修复丹田与筋脉的天材地宝的。” “只不知这陈志高到底遇到了什么!” “陈志高今日重现龟溪,龟溪所有修真势力都动起来了,不只是我们这些人想知道陈志高遭遇了什么,这些修真势力,更想知道。” “怪不得方才见许多身着各馆衣饰的修士来来往往,想来,便是这陈志高引动的吧。” “天材地宝出世,别说是龟溪修真势力,便是武国,也要震动了。” …… 玄月与金月小乖坐在大堂位置最隐秘的一张饭桌上,听着酒楼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其中,九成的人在说择徒会,这九成里,至少又有三成的人在说这个名叫陈志高的人。 “一个十岁的孩子,最高修为绝不会超过金丹,一个筑基修士的丹田被废,所用的天材地宝很难得吗?” 玄月闻言,白了大猫一眼:“你以为这里是妖兽祖界,天地灵气充盈,天材地宝随处可见?”所幸她在坐下后,就摆放了一个小型的单向隔音阵,即使修真界没人能听懂大猫的兽语,可他这么大声的嗷嗷叫,不招来全楼人的注目才怪呢。 “月月!”大猫湿漉漉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玄月。 玄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桌上一盘香色四溢的蒸熊掌推到了大猫跟前:“赶紧吃。” 大猫不甘不愿地举起筷子,笨拙地夹着熊掌,为了让他早日溶入修士的世界,玄月禁止他使用勺子,这熊掌被蒸得酥软滑嫩,让一个刚习惯人身的妖兽用筷子夹着吃,实在太为难老虎了。 给大猫找到事做,玄月又立起耳朵听着酒楼中人的议论,见玄月的精神没在自己身上,大猫飞快端起盘子,将挑得乱七八糟的蒸熊掌猛一下倒进了大嘴之中。 玄月捕捉到一个有用的消息回头正要和大猫说话,不经意描到他身前那只剩了一沾在盘子上的滋液的盘子,顿时愣在了那里。 看了一眼大猫身手上的筷子,又看一眼满脸无辜的大猫,玄月的嘴角抽了抽:“一口吃下去的?” 大猫眨巴眨巴眼睛,紧闭着嘴。 玄月被他看得心中一软:“大猫,你对肢体的控制力明明很强,为什么就学不会用筷子?” “妖兽吃东西从来不用筷子。” 玄月抬手拍了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一下:“以后在人前,你不准取巧。” “呜!” “别撒娇,走,咱们去择徒会看看,方才我听人说,今年的择徒会,空渺真人来了。” “空渺真人?什么人?” “武国崖云观的化神真人,说不准,我们能从他那里找到回家的办法。” 唤来酒楼的小二结帐后,玄月拉着大猫随着人潮,到了正在举行择徒会武赛的龟溪最大的广场之上。 几十座大大小小的高台,林立于龟溪城中心的武场之中。 武场,唯武国独有,武国每一座城池之中,都必然建有一座武场,其作用,便是用于每三年一次的择徒会,当然,平日里,这武场也从不曾停歇过,总有这样那样的人在武场的每座高台之上为各种原因进行着争斗。武国尚武,武国的皇室约束着各城的修士,至少,玄月自三日前进入龟溪到现在,还不曾见过一例在大街上进行争斗的修士。 武国所有的争斗,都被限定在了武场大大小小的高台之上。相较于淳熙国的皇室,武国的统治者对于修真者,明显更加具有威慑力。 武场最高的一座高台,名为择徒台,台上的人来自各个修真势力。 龟溪的择徒台上,空渺真人接过一个小道童递上的玉盒及一张纸条。 目光扫过那张纸条,空渺真人的眉尖动了动:“送礼之人何在?” “禀观主,那两人尚候在原地。” “让他们晚上来见我。” “是。”小童应声退了下去。 空渺真人身旁一个容色秀美的女修看了他手中的玉盒一眼:“真人有事?” 空渺真人将玉盒与纸条收进储物袋之中,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故友之后来访而已,也算是喜事……不知今日水涵道友可曾发现可堪造就之人。” 名叫水涵的女修见空渺真人转移话题,也识趣地点评起几座高台上的几个优异之辈,便不曾注意到空渺真人那不着痕迹抚向腰间储物袋的手。 “以宝相许,求百族大会名额。” 好大的口气。 不过,既然对方的目光敢盯着百族大会,想来,也应有一定的底气才是,今晚见见,倒也不算浪费时间。 空渺真人目光扫过几十高台,心思,却已不在这些低阶修士身上,想着百族大会,想着雍洲、武国,想着后继无力的崖云观,空渺真人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红日西落,这一日的择徒会便落下了帷幕。 龟溪仙人馆 玄月与金月小乖跟随着小道童,走进仙人馆名为渔汀的居处。 空渺真人看着在自己的威压之下,面不改色以晚辈拜见长辈之礼与他见礼的少男少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玄月、小乖,你二人为何找上本真人?” 玄月恭敬地微垂着眉眼,回道:“真人品性高洁,一诺千金……” 空渺真人抬了抬手:“恭唯话就不用说了。” 这位空渺真人果然是一个率性之人! 玄月唇角轻翘,花了大钱买到的消息,倒也值了回票价了。 “我与小乖被师傅扔在平安镇之外的大山之中,他老人家便拍拍屁股走了,让我与小乖自己想办法参加百族大会……不瞒真人,我与小乖此前也不曾在外行走,故而唯有寻到愿意给予我们推荐名额的高阶修士。” “你又从何处得到消息,本 道会予你方便?” 玄月咬了咬唇:“真人的两名亲传弟子齐齐重伤,此事轰传武国,玄月虽孤陋寡闻,却仍在酒楼之中听到了这则消息……真人……” 空渺真人眼中闪过一抹怒火:“阴山鼠辈,欺人太甚!” 玄月垂下眼,静静地等待空渺真人平息怒火。 崖云观与阴山的仇隙,其起源,早已不可察,更无人知道,这延续了千年有敌对之态,从何而起,只知,崖云观与阴山的人相见,从来没有和平之时。 此次,空渺真人的两个亲传弟子被暗算,又被阴山的人将消息传得举国皆知,其目的,自然是打击崖云观在修真界的声望,将之踩在脚下。 玄月最初盯上的当然不是崖云观,只是,多方比较,唯有崖观,才有可能给她这个机会,因此,在城中整整打听了三日,她才最终选择了空渺真人。 “小丫头,本真人不需你送什么重宝,只是,你既以崖云观的名义被推荐,那么,遇到阴山那帮鼠辈,便不可手下留情。” 玄月略作沉吟,点点头:“自该如此。”就算她想手下留情,只怕阴山的人也不会给她机会。 “再过两个月,便是入五湖之期,唯有自五湖归来之人,方才能得到武国参赛的资格,这两个月,你是跟着在本道身边,还是自行修炼?” “晚辈二人修炼已至瓶颈,如真人不嫌打扰,晚辈想跟在真人身边侍候。” 第81章 师兄动 阳洲凤仪宫 看着自家三徒弟脚步匆忙地跟在侍者身后走进侧殿,坐在桌后的凤仪宫主直接挥手止住了下拜行礼的玄微。 “老三,为师记得你有个小姨,可是?” 玄微愣了愣,点点头:“是,师傅。” “她的情况如何,你说予为师听听。” 虽然不明白师傅怎么突然提起自己那仅见过几次的小姨,不过,玄微没有一丝迟疑,将小姨家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玄微的小姨,名叫李浣,两百多年前,因家乱重伤,之后逃入雍州,为一毛姓修士所救,后李浣便与这名叫毛文溪的修士结成了道侣。 李浣天姿不及玄微,也无玄微的运道得入凤仪宫这类的修真大派,她的道侣毛文溪,也只是毛家的旁支,故而,也无法提供给她多好的修真资源。不过,李浣历经劫难,心性坚毅,凭自身努力,在六十岁时晋入金丹,更借自小所学,替自己的儿女挣下了好大一份家业。 嫡支见毛文溪这一支争气,亦与其交往亲密,最后,更是在族谱上将其抬入嫡支。 “……那年,我跟随大师兄历练,误入雍州,阴差阳错之下,与毛家的弟子发生冲突,也因此,见到了小姨,也是从小姨那里,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说到这里,玄微顿了顿。 凤仪宫主看了一眼三徒弟,对于徒弟虽然乱了一下,却很快平息的气息很满意,心结解开后,三弟子不再自苦,很好。 “……小姨有一子一女,资质虽然平庸了些,不过,和三姨父一样,他们的心性都不坏,虽然结婴有些难,不过凭着那时我留给他们的丹药,却都已经成功结丹了。” “你有多久没和他们联系了?” “快百年了!” 凤仪宫主略作思考后,抬眼看向三弟子:“玄月现在在雍洲。” 玄微惊异地看向自家师傅:“小师妹不是去莽山了?怎么又出现在雍洲?而且,依小师妹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跨洲传送的挤压力,她是怎么到达雍洲的!” “传讯板能传送的讯息有限,详情如何,为师也不知道。”凤仪宫主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这个小弟子,乖巧听话,资质卓异,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偏偏打入门后,就没过过什么安生日子,如今更是独自沦落雍洲,身边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为师亲自教导的几个弟子,谁也没像这孩子这样让人操心。” 玄微看了一眼自家师傅又急又气的神情,想说些安慰的话,最后觉得还是做点实事更好:“小师妹未入金丹,独自在雍洲,实在不妥,要不然,弟子去将她接回来吧。” 不想,凤仪宫主却摇了摇头。 “玄真离雍洲更近,便是要接,也是让他去。” 玄微听了这话,忍不住一喜:“大师兄也好些年没回来了,正好让他带着小师妹一起回来看看。” “玄真那里倒好说,为师如今想的却是……”凤仪宫主娥眉紧蹙,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 看着自家师傅脸上的犹疑,玄微有些不解:“师傅,您这是怎么啦?” 凤仪宫主站住脚,看了一眼三弟子,“为师有些拿不定主意。” 玄微的眼微微睁大,自家杀伐决断的师傅居然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凤仪宫主走至殿前,看着天上舒卷的片片白云,眼中有着少有的不确定:“让那孩子多历世事,于她的成长,是不是会更好?” “就算是要出门历练,至少也应该等到结丹后,咱们凤仪宫的弟子不是素来如此吗?”玄微走到自家师傅身边,“轮到小师妹,师傅怎么就心急了?” “玄月和你们四个都不一样,那孩子……”凤仪宫主收回目光,看了玄微一眼:“……玄月需要更多历练,” “小师妹还小,她才十六岁。” “是啊,玄月才十六岁……”凤仪宫主抬手揉了揉眉心,问玄微:“你可记得咱们门中有史以来,最小的金丹修士是谁?” “最小的?”玄微想了想,“是九万年前那个名叫深梦的修士。” “那你知道这个深梦后来怎么样?” “这个……徒儿倒是不知。” “深梦天资禀异,十岁入金丹,十五晋元婴,三十入化神……三十五岁,她为心魔所趁,沦入魔道,最后魂飞魄散,连轮回也不能入。”凤仪宫主吸了一口气:“玄月的资质,并不比深梦差,这些年,她真正用于修炼的时间每天从不曾超过两个时辰,即使如此,却仍然在十三岁轻松筑基……这种进阶速度,实在是让为师担心。” 沦落魔道,意味着死后魂消魂散,再无轮回的可能,因此,名门弟子,最惧怕的倒不是死亡,而是被迫落入魔道。 玄微按下心中的震荡,看向师傅:“师傅担心玄月步入深梦的后尘?” “年岁太小,历事太少,心性稚嫩不懂人心险恶,于修行无益。”凤仪宫主仰头望天,脸上是决断后的坚定:“既已走上修行路,便再无退路,与其等到她将来心境不足以掌控修为,从而步入险境,不如趁现在放手,让她多历练,坚定心志,如此,哪怕她遇难身殒,为师我也能凭金书想办法将她的魂魄抢回来。” “师傅,雍洲与阳洲不同,那里魔修势力猖厥,几可与正道相抗衡,放任小师妹独自在雍洲,弟子觉得,还是过于冒险了。” 既已拿定主意,凤仪宫主便不再轻易改变决定,听到玄微的担心,她也只是挥了挥绣工精美的袍袖,脸上,是素日常有的万事均在掌握的淡然与镇静。 “第一次,不过是跟随众师兄入魔狱,便目盲而归。第二次,为师门任务弄得自己伤痕累累,甚至将女子最在意的容貌都毁了……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她要跟着那头老虎去莽山,为师怎会没有一点准备!” 玄微眉头一松,师傅素来爱护徒弟,没道理不给玄月留保命的手段。 “玄真多年经营,想来,在雍洲也该有些朋友才对。”凤仪宫主走回桌案边,拿出一枚万里传音玉符,坐在桌案后喋喋不休直说了大半个时辰。 听完自家师傅全部吩咐的玄微,嘴角抽搐的同时,脸上又止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师傅老人家说的放手让小师妹历练神马的,果然都是浮云吧。 ………… 阳洲安国凤翔山脚一座巨大的军营中 高冠鹤氅的玄真放下发烫的传音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主人,宫主什么时候变了行事风格了?”房中一个高大的玄衣青年不解地问玄真。 方才玄衣青年进门后,便被自家主人下令站在一旁等候,至现在,已经足足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对于传音符中传出的自家宫主的声音,玄衣青年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只是,对于听到的内容,却让玄衣青年无法不心生惊异。 “又想让孩子学会跑,又怕孩子跌倒,师傅这是让我当‘奶娘’呢。” “这是要看顾哪家的孩子?” “还能是哪家,咱们自己家的。”玄真靠在椅背上,仰天一声长叹:“这么多年,小二、小三、小四都没用我花什么心思,此前在山门时,我还取笑归肃是当‘奶娘’的命,没想到,轮到小五了,我终于也还是没逃脱得了各峰大弟子的命。” 玄衣青年笑了:“主人,比起其它人来,您到底还是逍遥了几百年不是。” “也只能这么想了。”玄真也忍不住笑,笑完,脸上又一苦:“小质,十六岁的小姑娘,应该怎么管教才能让她听话?” “管教?”玄衣青年看了玄真一眼,“主人,听宫主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玄月小主人需要什么,就让您给她什么吧?难道是我听错了?” 玄真脸上表情一僵,“师傅是这个意思?” “难道不是?”玄衣青年看向浑身僵硬的玄真,挑了挑眉:“宫主的原话是——玄月乖巧懂事,轻易不会惹事,为师就怕这事儿找上她,咱们凤仪宫的人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在雍洲有朋友,让你的朋友多看着玄月一点,别让她在雍洲受委屈。” “师傅明明说的是让小师妹自己历练,只让我在暗中看护,别让人伤了她的根基性命就成。” 玄衣青年唇角轻翘:“玄月小主人要是真的受了委屈,你说,宫主事后会怎样?” 玄真想了想自家师傅的性情,再想了想方才那传音符里师傅近一个时辰的嘱咐……玄真有些不太敢确定地看向玄衣青年:“小质,我现在好歹也是安国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将军,应该不会再被师傅罚去做杂役了吧?” “您认为呢?” 想起过往的黑历史,玄真狠狠打了个哆嗦,“小质,去,把小华叫来。” “关于您让收集的左相最近动向的事我还没向您禀报呢。” “左相?现在就是皇上的事,也先放一放……事隔多年,我不想再去做杂役。”玄真飞快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传讯符,头也不抬地再次催促玄衣青年:“叫小华赶紧过来,我先联系武国的几个谈得来的朋友……无量天尊,这道传讯符是谁的?千南,还是桥年,咦,这是戾三的,话说,这小子修魔后,就有些左性,找他帮忙,不会适得其反吧……” 第82章 幽居行 “嗖!”路边,一抹银光闪电般出现,飞射向并肩而行的两人。 锐响声至前一瞬间,玄月顺着胳膊上的拉力向侧边跃开,躲过了袭向她飞镖。 一声怒吼,大猫放开玄月,扑向路边一棵大树,那速度比飞镖还快,未等林中的人反应过来,便将躲在树上暗算的人一巴掌拍下了树。 砰的一声,片刻前还活着的人,已变成了尸体掉落在地。 “嗷——”退回玄月身边,大猫冲着树林,怒声长啸。 警惕地看向身前几丈外那片寂静无声的树林,玄月飞快取出一柄宝剑,“暗箭伤人的鼠辈,出来!” 茂密的林间,鸟雀无声。 大猫死死将玄月护在身后,目光紧盯着树林,一只脚止不住焦躁地蹭着地面,转眼,便将坚固的青石地面蹭出了一个坑。 玄月伸手顺了顺挡在身前的背脊,安抚着大猫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气,“大猫,别急。” 玄月的声音与气息安抚了大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下蹭动的频率慢慢减缓。 一阵几乎难以为人所察觉的轻响后,无声的树林中,再次传出鸟啼声。 大猫的耳朵动了动,回头看向玄月,轻轻嗷了一声。 “走了?”玄月疑惑地看向树林。 大猫点头。 玄月皱了皱眉,再次看了一眼那片树林,拉着大猫,以最快的速度,飞掠而过。 一刻钟后,两人停在山脚边一栋清雅的小楼前,取出一份拜帖,递给门前木椅上看书的青年:“玄月、金小乖携崖云观观主信物,前来拜见盲老,望请通传。” 青年抬起头,看了一眼玄月,接过了她手中的拜帖,“在此等候。” 青年起身走进小楼,玄月站在楼前,打量着这独立于龟溪城外的幽居,脑中飞快掠过龟溪修士对盲老此人不多的评述。 盲老,化神真人,性格孤僻怪异,素不爱与人来往,幽居龟溪已有百年,因玄月与小乖要参加五湖之争,空渺真人便建议他们来这名为幽居的地方,求得盲老特制的指路灯,这样,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让他们在五湖之中遨游而不会迷失方向。 脑中正翻转着关于这位盲老的资料,此前那位去通传的青年已自楼中走了出来。 “师傅让你们进去。”青年侧身一引:“两位跟我来。” 玄月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跟在青年身后,走进了幽居。 走进木制的小楼,光线便是一暗,跟在快步而行的青年身后,两人走得很轻松,直到青年的身影没入一片黑暗之中,玄月的脚下方才一滞。 “客人为何停步?”黑暗中,传来青年带着淡淡笑意的低询。 玄月轻笑了一声,挽住小乖的胳膊,没再迟疑,踏入了黑暗之中。 青年的脚步声,引着二人,向着前方行进,直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后,已是轻不可闻,直至最后,起落已是全无声息。 玄月拉着小乖,行进在暗寂之中,地听之术,自然而然运转,准确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气息,跟着青年七绕八拐地走了足有两盏茶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师傅,人已带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询问道:“来者何人?” “晚辈玄月与金小乖,拜见前辈。”玄月拉着大猫,准确地向着声音传出之地行了一礼。 “你们前来求灯?” “是。”玄月点头:“五湖之地,地形诡异,入五湖之人,常常迷失方向,晚辈恳请前辈赐下指路灯。” 黑暗中,传出一声轻哼:“既能在黑暗中跟随吾徒到达此地,又何须指路灯?” 玄月疑惑道:“前辈话下之意,是指五湖之中,是一片黑暗吗?” “非也。”黑暗中,那道声音否定了玄月的猜测:“五湖之中,有几处险地不可以眼辩路,故而,才需要用到老夫的指路灯,你二人能在两盏茶的时间到达此地,很明显是修习了暗室辩物的相关秘术,如此,便用不上指路灯了。” 玄月心念电转,最后,吸了一口气,坦然道:“晚辈曾有五年时间目不能视,故而能跟随到此,随晚辈而来的弟弟,却无此能耐,还望前辈垂怜。”边说,玄月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玉盒:“晚辈闻听前辈喜香,此盒所盛,乃购自珍奇阁的蕴香,望请前辈笑纳。” 黑暗中,一点灯光亮起,如豆的灯光中,玄月手中玉盒被青年接了过去,递到了一个盘坐在蒲团上的老者身前。 老者双眼紧闭,枯老的两只手上,各握着一个墨色的圆球。 “蕴香。”老者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要笑,却最终又垂了下去:“产自阳洲的蕴香,明目清神,乃九洲最有名的香料,难得你们一片心了。” 玄月恭敬地再次行了一礼:“只要前辈喜欢,便是费些功夫,也是应该的。” “好乖巧的孩子。”盲老的唇角又动了动,将左手的墨色圆球放入右手,自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一颗拇指大的墨色圆玉,扔向玄月:“罢了,老夫便破例一回,拿去吧。” 准确地接住墨色圆玉,玄月有些好奇地举自眼前:“这便是武国修士们抢破了头的指路灯啊?前辈,怎么用啊。” “抢破了头吗?”一声轻嗤,似叹似嘲,自盲老口中传出:“此墨玉,便是记载于珍奇录的墨水玉,产自五湖之中的元花溪,若在五湖中迷途,拿出墨水玉,自可知其用法。” 说完这话,盲老手指轻动,房中的那点豆光瞬间涅灭。 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玄月识趣地拉着大猫,道了一声“晚辈们告退”,跟在青年的身后,向着来路走去。 告别青年,退出幽居,玄月携着大猫向着龟溪城的方向掠去。 幽居中,青年关闭了大门,回到了盲老所在的静室。 “师傅,您老人家今天很高兴?”明亮的灯光下,青年将灵茶奉至盲老身前。 盲老睁开眼,漆黑的眸子一转,看向青年,“看出来了?” 青年温然一笑:“师傅以前,可从没像今天说这么多话。” 盲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却再没有此前在玄月二人面前不自然的僵硬,“是吗?” “是因为他们送了师傅喜爱的蕴香吗?”青年难得地有了一丝好奇之心。 盲老端起灵茶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那小丫头,体内有血脉。” 青年惊异地看向盲老:“那小丫头,居然像我们一样吗?” “若无血脉,又如何能修习地听之术。”盲老放下茶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若无地听之术,凭她一个筑基修士,又如何能到达此地。” 青年点了点头:“以前能在黑暗中跟上徒儿脚步的,最低也是元婴期大圆满修士,还真从来没有低阶修士能见到师傅的。” 盲老手中轻轻转动着墨色圆球,心中的喜悦渐渐淡去,一片苍凉之色自眼底升起:“现今的世道,血脉修行不易,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看着盲老,青年渐渐垂下了头颅,“师傅,血脉,真的不能飞升吗?” 过了半晌,盲老再次闭上了眼。 仅有师徒二人的静室中,响起一声轻叹。 “谁知道呢——” ………… 龟溪城仙人馆渔汀居 听玄月提到在城外的树林遇袭一事,空渺真人眯了眯眼,却什么也没说,只让玄月与大猫第二天随他同去择徒会。 玄月应下后,与大猫退出了空渺真人所居之处。 回到仙人居两人所住的小院,大猫一巴掌拍碎了座椅,冲着玄月一阵嗷呜。 “那老东西在利用我们。” 将大猫按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玄月吐出一口气:“当初找上他要推荐名额时,我便有了心理准备了。” “月月,咱们不搭理他,再想别的办法回家吧。”大猫委屈地一把将玄月抱在怀里,在她脖子上一阵狂蹭。 玄月被蹭得忍不住笑,一把按住那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大猫,别闹。” 大猫泄气地将脑袋搭在玄月肩上,打喉咙里传出一阵不满的哼唧声。 “那林中埋伏的肯定是阴山的人,老东西拿我们当枪使,月月——” 玄月叹了一口气:“当初本要用宝物换他的推荐名额,不想他却不要……别急,如果他做得太过火,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便是。” “老东西不是好人。” “大猫,咱们与他非亲非故,他没有义务照管咱们,如今不过是我们利用他得到推荐名额,他利用我们对付阴山,大家互惠互利,这样,我们不用欠人情啊。”玄月唇角含笑,安抚地拍了拍大猫的背:“若欠了人情,便要还,如今这样各取所需,岂不更好?” 玄月拉着大猫,又劝解了好半晌,终于将这头暴燥的老虎彻底安抚住时,一阵敲门声传入了两人耳中。 玄月站起身,拉开门,看向门前的侍者:“何事?” “小姐,您有访客……” 第83章 同音符 苏元是御斗派驻扎龟溪的负责人,他在龟溪十年,负责汇总龟溪情报,并向门派中递送信息,十年来,他向门中传递了无数或有用或无用的信息,却是第一次收到门中下发的亲自与目标接触的任务。 接到门中派下的任务后,他就安排下面的人寻找那个名叫玄月的女修,好在,没用多久,便让他找到了人,于是,他便寻上了仙人居,找到仙人居负责天字号的侍从,让他通报,求见住在天字九号的住客。 仙人居九号房的会客厅,苏元略显放松的坐姿,在见到随小二进门的两人后,不自禁地挺直了腰背,并在两人的目光落在身上时,下意识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元修行五十年,见过的修士不知凡几,直到见到此次的任务目标,他才第一次明白了何谓风姿秀逸。 并排而行的一男一女,女孩五官精美,没有一丝瑕疵,一举手、一投足带着难描难述的高贵气息,行走间隔,如步云端,不知是被其容色被惑,或是女孩本身所具气质,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少女,却似被一层莹润的微光遮掩,让人即使心生亲近之意,却又下意识收摄心神,唯恐行为唐突,言辞冒犯。 见到少女,苏元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双眼,当他的视线移到少年身上时,却下意识地垂了下去。 少年与少女并肩走入厅中,仅仅扫了苏元一眼,注意力便再次集中到身旁的少女身上,明明,他注视着少女的目光很柔和,苏元却被那几乎形之于外的威严气息所慑,以至于脑中除了留下一个模糊的端正五官外,其余只有苏元不敢轻撄的煌煌之威。 少年身上的威慑气息一闪即逝,让人几疑只是错觉,直觉惊人的苏元却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顺从本能——垂下目光。 玄月坐进厅中右首的坐椅,疑惑地看向垂首而立的苏元,“道友是?” 清澈柔和的声音,带着还不曾完全褪去稚嫩声气,打破了厅凝滞的气息,苏元吐出一口气,很快寻回平日的镇定:“我名苏元,可是玄月道友当面?” 玄月点头:“我是玄月。” 苏元再次扫了一眼玄月的脸,对应门中给出的信息,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对象后,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张传讯符,神态恭敬地递到玄月身前:“这是您的师兄着人传给您的信,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将信送到您的手中,御斗派驻武国二百八十六个分点,俱持有同样的传讯符……” 说到这里,苏元略微抬了抬头,飞快扫了玄月一眼:“……二百八十六枚传讯符,只要其中任一张被使用,其余的二百八十五枚,会同时焚毁。” 玄月的目光一扫苏元手中的传讯符,唇角便情不自禁翘了起来,她伸手从苏元手中接过传讯符,尾指不着痕迹地抹过符角独有的标识,那是青碧真人门下五个亲传弟子才会认识的标识。 向标识中输入一缕神识,大师兄玄真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小师妹,我是大师兄,雍洲魔修与道修相争激烈,你行事千万小心,别着了魔修的道。 大师兄已遣侍者萧华前去,得到你的方位后,他会立即与你会合,这期间,如果遇到麻烦,可找御斗派的人帮忙……同音符容纳的信息有限,大师兄就说这些了。” 玄真的声音完全消失后,传讯符无风自燃,化为灰烬飘落在地,同一时间,散落雍洲各国共一千八百多枚同音符,同时化为灰烬。 同音符,即多枚符籙存储同一信息,同音符又分连型与分型,连型即玄真这次送至雍洲各地的一千八百多枚传讯符,这类符籙只要其中一枚被使用,其余符籙会同时销毁,当然,相较于分型的同音传讯符不同,这类符籙的使用,有一定的条件,如辩认神识、辩别气息,甚至,需要使用者的鲜血为钥。 分型的同音传讯符多用于将同一讯息传递到多人手中,这类传讯符多需要同一种功法启动,每枚传讯符之间却并不会互相干连。 同音符非符籙大师不能制作,因其功用罕有、制作极难,在修真界是如同顶级丹药一样的存在,稀少而珍贵。 本以为是十万火急的讯息,没想到听到的仅仅只是家里大人对孩子的琐碎嘱咐,知道同音符有多珍奇的苏元只觉心脏一阵阵抽疼——败家啊! 将符籙视为日用消耗品的玄月,当然不会知道苏元内心的抓狂,因为接到了大师兄的传讯,她正很高兴地和大猫讲自家师兄呢。 “……大猫,咱们是在这里等大师兄的侍者,还是继续先前定好的行程?” “嗷嗷嗷——” 骤然入耳的嗷嗷之音,让苏元失态地抬起了头,他看着那个此前给了他悚然之感的少年,心里是无法抑止的震惊与遗憾——这个一看就是上位者的优秀少年,居然是一个哑巴! 大猫扫了一眼那个傻看着他的中年人,见对方快速垂下头,这才收敛了心中的不愉之意。 “嗷呜呜……” 听着大猫的虎语,习以为常的玄月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那让他去五湖等我们?” “嗷!” 与大猫商量妥当,玄月转头看向苏元:“苏道友,麻烦你通知在你们总部的萧华,让他去五湖,一个半月后,我们会在五湖与武国的年轻俊杰们争夺进入百族大会的资格。” “百族大会!”苏元心中一惊的同时,又复一哂,也对,这样的俊秀,目标可不就应该比他们这些普通修士更高远才对吗。 “既如此,我回去就给给总部传讯,直到新的负责人到龟溪前,如果有什么需要出力的,玄月道友只管到南楼西角找苏某,苏某必会竭力相助。” 这样优秀的少年人,苏元这样的普通修士很难成为他们的朋友,不过,借着他们身边无人可用时结个善缘,却一定不会错的,安知今日之因,不会结下来日之果呢。 作为御斗派坐镇龟溪的负责人,苏元当然不傻,如此良机,要是错过了,就是睡觉,只怕苏元都睡不安宁。 来自别人的善意,无论是因为什么,玄月从来都是不会轻视,她笑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平日常饮的灵茶,递给苏元:“劳烦苏道友跑一趟,这包灵茶,权供道友回去后解渴。” 玄月的善意,哪怕是个傻子也不会会错意,苏元欲待推脱,只是。那自纸包溢出的一丝灵气却让他无法说出口不对心的话。 “如此,苏某愧领了。”苏元热着老脸,接过灵茶,又留下几枚传讯符后,便识趣地告辞退出了大厅。 苏元回去后快速将灵茶装入玉盒后,便即时将玄月的消息传回总部等琐事,便不须说了,只玄月在得到大师兄的传讯后,却是放心了不少,如此,哪怕是无法成功得到百族大会的名额,他们也至少有别的途径回到阳洲。 就在玄月见到苏元的同时,住在渔汀居的空渺真人倒已得到了消息,苏元离去不久,会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空渺真人便已全部知晓。 “同音符!”空渺真人睁开眼,看向虚空:“背后居然有一个符籙大师,那两个孩子果然来历不凡。” 虚空一阵波动,一个白衣修士一脸敬慕,看着空渺真人:“掌门慧眼如炬,一眼便将这两人的来历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既然知道对方当初没说实话,您老人为什么还答应帮他们?” 空渺真人叹了一口气,脸上难掩无奈:“武国皇室控制着全国的修真资源,各地学馆中的修士初始入道,心中就种下为皇室效忠的信念,即使成长后,看清了世事,知道了更多内幕,这种信念却仍然会影响修士,让他们在行事时,下意识地会偏向皇室。武国等诸多门派,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那便是资源日渐贫乏,后辈子弟天资优秀者越来越少,只是,别的门派不如悬云观表现得明显。” 叹了一口气,空渺自座位上站起身,走至窗前,负手看向窗外的天空:“每界五湖之争,各派推荐的人所得名次,决定了该派未来十年所得修真资源的份额,这就决定了各派所推荐之人,必然是门中精英弟子,五湖环境诡谲,又有魔修参予,其争斗之凶险,从每界回来的人数,就能窥见一二,五湖之争,既能让皇室看清各派实力,又不着痕迹地削弱各派实力,这么多年以来,各派终于看清了皇族的布置,只是,为时,却已经晚了,我们这些传承久远的门派,却早已无力与皇室对抗,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掌门!”白衣修士紧握双拳,脸上神情,难掩心中忧急。 空渺真人摇了摇头:“雍洲十三国,武国最大,可见,皇室的布置于各派无利,却于整个修真界的修士而言,却是有利的,这些年,我也看开了,万物消长,乃是天道,门派的屈起与消亡,也是自然规律,我所求的,不过是不让悬云观,在我手里灭亡罢了。” 空渺走回座位,默然半晌后,冲白衣人摆了摆手:“若我所思不差,玄月与金小乖,必能为我派再争得百年光阴,如此,便不能放任阴山对他们的狙杀,你下去布置,便是举悬云观之力,也不可让他们重蹈你师弟们的覆辙,百年……百年顶级修真资源的配享权,悬云观不能放手。” 见空渺真人主意已定,白衣人不再多言,领命快步掠出渔汀居,去布罢阻击的人手。 同一时间,龟溪城效南端,阴山驻地。 一片浩渺的大湖之上,湖中心有一座占地几十里的小岛,位于小岛东南的一块巨大的湖石上,一位临水垂钓的老者动作迅速地拉起鱼钩,随着鱼钩出湖的,是一条三尺长拼命挣动的金红色鲤鱼,老者手上的鱼线一拉一扯,金红色鲤鱼便被他拉到手中,那鱼被鱼钩死死钩住,怎么也挣不开。 “山长,探查悬云观的探子回来了。”直到老者将那条金红色的鲤鱼放进位于湖石上的小池中后,等候了足的半个时辰的披发青年才开了口。 老者放下手中的钓竿:“如何?” “木望被那少年一掌拍死,木朔自觉无机可趁,便退了回来。” 老者转头,威严的目光扫了披发青年一眼,一个呼吸的时间,披发青年便出了一头汗,披发青年抹了一把汗,在老者的目光挪开后,腰却越来越弯:“那少年古怪得很,明明是筑基期的修为,其速度却比元婴修士都快,越阶杀死了木望,更不见半分吃力,只怕是用了什么必变气息的宝物,其真实修为,应是能与元婴修士相聘美。” 老者的目光落在湖面上,终于开口问道:“杀木望的是个少年?” “是。”披发青年不着痕迹吐出一口气,腰慢慢挺了起来。 “除非用了驻颜的丹药,修士唯有结婴时有机会重塑形体,你说那少年是哪一种?” 披发青年小心翼翼地看了老者一眼,有些犹豫地开口:“莫非,那少年是元婴修士?” “蠢货!”老者冷哼了一声:“你当天下修士都如你一般平庸不成?那少年怎么就不能是能越级杀人的天才?” “越级杀人!”披发青年倒吸了一口气:“同境界下越阶杀人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要超越一个境界去杀人……太少见了。” “少见多怪。”老者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拿起手边的钓竿,装上鱼饵后,再次将鱼钩抛进湖中:“皇族这一代的几个皇子中,漆雕徒与漆雕娟皆是能越境界杀人的天才,三十六郡中,三川郡勾冲、上谷郡关惜,皆是这类天才。” “那个叫金小乖的,居然能与武国四大天才相提并论,这……”披发青年情不自禁啧了啧嘴:“山长,如此,咱接下来怎么办?” 老者眼中杀气一闪:“越是天才,越不能让他们到达五湖,你去安排,务必将这两个少年击杀,手段勿论。” 第84章 暗夜袭 龟溪择徒会,琴台、琅环、武阁各入弟子逾百数,各个学馆可谓丰收,择徒会在一片喜庆中宣告结束。 空渺真人将引发龟溪热潮的陈志高及另一个叫纪安的青年收入了门墙,两人天姿皆优,也算让空渺真人不虚此行。 乘坐一云形法器回到悬云观,在休息了十日后,空渺真人着人将玄月二人叫到了他修行的静室外,在那里,玄月不只见到了随同他们从龟溪来到悬云观的陈志高与纪安,也见到了另两名观中的老弟子。 空渺真人负手站在院中,看向院中并排而立的四个观中弟子时,目中既有欣慰,亦有忧虑:“……老道说了这许多话,你们都要记牢了,既然你们坚持要去五湖见识一番,我也不阻你们的向上之心,只是要记住,出门后万事小心。” 四个弟子齐声应喏。 空渺自怀里取出四枚玉牌递到四个弟子手中:“滴血。” 四个弟子动作一致,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了玉牌之上,微光闪动,玉牌之上的鲜血被玉牌吸收。 “这身份茗牌,你们贴身收好,不要被人抢去,茗牌丢失,则失去进入五湖的资格,进入五湖之后,茗牌更是求救的唯一道具,界时只需将茗牌折断,便会有人前去救援。” 见四名弟子小心将茗牌收妥,空渺真人挥手:“下去打点行囊,再过一个时辰便出发。” 几名弟子应声退出小院,这时,空渺真人才看向自进入院中后便静立等候在侧的玄月二人。 “你二人来历不凡,我也不寻根究底,只是希望此行你们能对我观中四名弟子略作照应……”说到这里,空渺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言道:“阴山与我悬云观世代为仇,这一路前去五湖,他们定会不择手段击杀你等,若事不可为,你们只须将茗牌折断,你们不是我观中弟子,只要茗牌碎裂,便不会再受到追杀。” 玄月与大猫目光一碰,齐齐朝空渺真人点了点头:“真人放心,既得你的推荐,身负悬云观之名,我等自会照应观中弟子。” 空渺真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近一个月的相处,他自然知道,玄月说出的话,也就意味着名叫金小乖的少年不会有反对意见,这个少年,明明连金丹也不曾结,却总让他心生不敢轻忽之感,身为化神真人,这种看不出低阶修士根底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空渺真人心中实在纳罕不已。 “这些日子,我悬云观以十名弟子重伤、二十五名弟子轻伤的代价,阻击了阴山对你们的十次暗杀,带着茗牌走出悬云观,便意味你们正式开始了五湖之旅,五湖之旅开始,我悬云观不能再出手狙击外部势力对你们的追杀,当然,外部势力高于元婴的修士也不可对你们出手,没有观中力量的庇护,意味着你们面临的将是更加危险的处境,出观后,万事小心。” 玄月含笑点头:“多谢真人,我们会谨慎行事。” 空渺真人同样拿出两枚茗牌,递给玄月,“这茗牌是皇室请炼器大师炼制,滴血认主后,除了本人,化神以下修士无人能将其折断,它会记录你们起始至五湖之争结束所行走的路线。 五湖是闻名雍洲的神秘之境,至今无人能窥其全貌,你们进入五湖的位置越深,最后的成绩便越优秀,在五湖所得,尽归你们所有,不用上缴悬云观,也不必供奉皇室……这,也算是五湖之争最诱人之处了。” 一个时辰后,身带茗牌的六人走出悬云观,开始了他们的五湖之旅。 ………… 一剑将埋伏在树后的偷袭者连同树一起洞穿,陈志高利落地收回剑,看向不远处被金小乖护着的神情淡然的玄月时,他的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走出悬云观五天,他们行经三座大城,翻越了十几座大山,一路上,这个少女总能最先发现偷袭者,无论对方隐藏得有多隐秘,这种敏锐的感知力,是陈志高从不曾见到过的。 战斗仅仅持续了一刻钟,便已经结束,六人继续赶路,唯在行经之地留下了七具死状名异的尸体。 傍晚,众人找到一处有小溪流经的山谷,觉得风景不错,便停了下来,准备在这里扎营露宿。 这是六人出观以来第一次在野外露宿。 除了陈志高与纪安,悬云观另两名弟子的道号是万象与万物,是悬云观空渺真人两位师兄弟的弟子。 万象四十余岁,体形瘦削; 万物较万象年轻,气质温然,神似空渺(每每被万象的师傅提及这一点时,万物的师傅都要抓狂)。 两人皆是结丹修士。 一路行来,悬云观四人隐隐以万象为首,玄月与大猫默默跟随在侧,除了提醒了几次路上的埋伏外,并不曾显示更多异处,不过,即使是这样,五天后的现在,万象等人也不敢再看轻玄月二人。 不等天黑,众人已点烧了篝火,围坐火堆旁,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聊。 “……真是奇怪,这一路行来,居然一直不曾遇到妖兽的袭击。”纪安将一块在上一座城市买到的肉干塞进口中之前,感叹了一句。 万物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深思之色:“确实蹊跷。” 万象用手中的木棍拔了拔火堆,转头看向万物:“你上一次行经山林之时,情况如何?” 万物摇头:“半年前还不是这种情况,那次我可是被一头妖兽追着跑了一天一夜呢。” 听到万物这话,场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志高放下手中的剑,也加入了讨论:“五湖盛会,无数俊杰破关而出,这一路上的妖兽莫不是被众人杀怕了?” “修士猎妖兽,妖兽食修士,妖兽何曾怕过修士?”万物摇头:“只怕是别有原因。” “那便是有高阶修士路过不久……” 玄月靠在大猫身上闭目养神,听着四人百般推测,并不插嘴,金月虎为众兽之王,威慑百兽,即使大猫不知因何原因化为人形,然,对百兽的威慑却依然存在。妖兽天性中对于危险的感知,不知道比人类强大多少倍,这一路走来有大猫同行,一头妖兽也不敢跳出来拦路,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听着四人从妖兽说到五湖之中的诸多珍产,玄月对于五湖了解不多,借机问了不少问题,直到四人将腹中所知倾尽,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询问。 看了一眼已爬上夜幕的明月,万象等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赶紧阖目调息,对于这个小姑娘的好奇心与旺盛求知欲,他们算是怕了——再问下来,他们就要出丑了! 大猫将玄月拉进怀里安置好,闭上了眼,他当然更喜欢以虎形的姿态将玄月圈在肚腹之下守护,那会让他感到安心,只是,现在有外人,他只能维持人形,脸上难免露出一丝不甘之色。 隔着火堆,陈志高看了一眼相依相偎的两人,脸上再次露出一丝异色,而后,又赶在被人察觉前很快闭上了眼。 丑时二刻,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声,惊醒了大猫,他猛地睁开眼,如电的目光扫向黑暗中的山林:“嗷呜——”满含威胁意味的啸声,在静寂的山林中传递回荡,异声消失了片刻,而后却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向着这片宿营地靠近。 “嗷——”大猫愤怒地狂啸一声,站起身就欲扑进黑暗之中,却被在第一声啸声中便惊醒的玄月一把拉住。 “大猫,来的是什么?” 大猫低下头,冲着玄月轻呜了一声。 “不管是什么,你都不该把我丢在这里。”玄月抬头看向少年清俊的脸,直到看得对方目光中露出一丝心虚,这才转过头,看向悬云观惊醒后便保持着警戒姿态的四人:“有许多蛇正向这边聚拢。” “蛇啊!” 四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同时一起掏出随身携带的驱蛇粉,在众人围聚之地的外围再次撒了一圈。 “若说是别的妖兽,咱们兴许还担心一下,如果是蛇的话,倒不必忧心,出门前,我们可是带上了效果最好的驱蛇粉的。” 纪安一边说一边笑呵呵地放松下来,同时坐回了原位。 玄月捂额:“若真能这样,便好了!” 会无视大猫的威慑,来袭的蛇群必然为人所驱使,又哪里会惧怕区区驱蛇粉! 万象闻言,眉头微皱着看向玄月:“玄月师妹,你想说什么?” 玄月放下手,看向黑暗中的山林:“这来的蛇,只怕仅凭驱蛇粉无法阻挡。”一边说,她一边已掏出一把符籙,飞快在营地外用符籙布下了一圈防护阵。 看着悬浮在周围的几百枚中级符籙,万象等人同时吸了一口气,他们还从不曾见过有哪个修士会如此使用符籙的——也太豪奢了些! 符籙阵布置妥当后,玄月手持一张启动符坐在了阵心:“符籙阵只有防护之效,无杀敌之力,稍后群蛇攻击,还需你们出力。” 万象目含深意,看了玄月一眼,点头道:“交给我们便是。” 将三位师弟安排在阵中东、南、西三个方位,万象往正北一站,手持宝剑,凝神等待。 几分钟后,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涌动的蛇群向着众人所处之地围了过来,密密麻麻不蛇群,看得众人的头皮一阵发麻。 眼看着蛇群如潮水般丝毫不曾停滞地没过撒满驱蛇粉的位置,玄月再不迟疑,口中念诵着法咒,飞快启动了符籙防护阵。 几百道符籙上同时灵光一闪,空气中的灵气飞快涌至,依凭着悬空的符籙,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护,蛇潮涌至,重重撞在灵力罩上,空中符籙同时狂闪,稳稳挡住了这波冲击。 看着符籙阵成功挡住了蛇潮,万象等人同时吐出一口气,即使是年纪最大的万象,也在方才蛇潮入目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更不用说年纪尚轻的陈志高与纪安了。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如果这些蛇潮没被挡住,除了向空中逃,却是再无别的退路了。 “快看,天上!” 随着纪安的惊呼,众人同时抬起头,却见无数成人拇指大的蜜蜂,飞快向着已被蛇潮围住的众人扑了过来,雨点般的籁籁声入耳,蜂群悬空停在了众人头顶——这是被灵力罩挡住了。 “噬灵蜂!” 万象与万物目光一碰,脸上同时露出了骇然之色。 地上蛇群,天上蜂群,这是要让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看着天上咬噬防护罩的蜂群,玄月眉头紧皱:“这么多的噬灵蜂一齐咬噬,防护阵的灵力只能支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万象抽出腰间的宝剑,吐出一口气,“时间足够了。” 万物也自袖中掏出一柄乌金色的铁扇,笑道:“一路走来,我这宝扇还不曾亮相,今儿也让玄月师妹品鉴品鉴我悬云观的秘技。” 万象冲着万物一点头,当先走出了防护阵,手中宝剑飞舞间,一轮电光扫过,防护阵前顿时清出了一片空地。 看着蛇群一片一片地在电光中化为灰烬,站在玄月身畔的大猫眉头轻挑,这些日子他总听空渺真人感叹悬云观日暮途穷,却不想,悬云观所持秘技却并不差,万物的修为不过金丹,这秘技便有这般威力,若这秘技落到凤仪宫主手中,其威力只怕不比凤仪宫主如今修习“百鸟朝凤”差。 继万象之后,万物也走了出去,他手中的乌金扇一挥,便有无数风刃飞出,风刃过处,不停有蛇被斩断,几扇后,东方便堆积了一座小小的蛇山,带毒的蛇血渗入地下,无数蚁、虫飞快逃离这片地界,来不及逃离的,则全都被毒血毒毙在土中。 相较于万象与万物,南面的陈志高与西面的纪安攻击虽则同样凌厉,效果明显差了许多,不过,随着两人不间断的斩杀,南面与西面的蛇群,也在持续地减少着,三刻钟过去,四人终于将来犯的蛇潮全部斩杀怠尽。 陈志与纪安气喘吁吁退回阵中,一屁股跌坐在地。 万象与万物则仍然站在阵外,现在他们要对付的是那些趴在防护罩上啃咬的噬灵蜂。 第85章 除秽物 这群噬灵蜂数量逾万,此前几人在杀蛇的时候,便被好些噬灵蜂攻击过,好在身后有玄月布置的符籙阵,当四人自觉无法顶住蛇群与噬灵蜂的同时攻击时,便退入阵中喘口气,而后再出阵继续斩杀,相较于这进进出出的四个人,噬灵蜂明显更喜欢那一直呆在原地不动的防护阵,也因此,众人才能先轻松地将蛇群灭尽。 不过,现在剩下的至少也有八千只噬灵蜂,要在一刻钟内灭尽,却明显难度很大。 噬灵蜂是低级灵兽,因其噬吃灵气,所产之蜜也含有少量灵气,虽量少比不上灵果,却也是低等修士们喜欢使用的一种灵蜜。 因噬灵蜂可人工养育,修真界便出现了专门养育噬灵蜂的养蜂人,这一群随着蛇群出现的噬灵蜂,其出现时机之巧,明显不是野生的,而是由修士饲养,趋使而至的。 此时,噬灵蜂群紧紧巴在防护罩上,万象与万物只能小心攻击,唯恐攻破了防护罩,一时之间便有些束手束脚。好在两人都是金丹修士,虽然无法像方才杀蛇时那般大开大阖,灭蜂的速度仍然不慢。 眼见同伴不停地减少,好些噬灵蜂便从防护罩上飞了起来,扑向万象与万物,求之不得的两人将手中的剑与扇挥舞得水波不进,那些噬灵蜂如扑火的飞蛾,扑向杀机四射的两个光圈,很快,便在二人脚下形成了一个由蜂尸组成的圆圈。 阵中,玄月看向空中剩余的噬灵蜂,又看了一眼灵力仍不曾恢复的陈志高与纪安,拉了拉身畔的大猫:“防护罩要碎了。” 大猫点了点头,示意明白,而后便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空中的符籙随着最后的一点光亮化为灰烬时,防护罩破碎,噬灵蜂群如风般卷向阵中的几人的同时,早已准备好的大猫双手插腰,自喉间发出一声响彻山林的狂啸。 啸声中,无形的波纹震荡,剩余的噬灵蜂如雨点般掉落,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空中便再无一只噬灵蜂幸存。 陈志高与纪安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他们从不曾遭遇过这样恐怖的声波攻击,一着不慎,便着了道,被震晕了过去。 万象与万物骇然对视,虽然他们知道玄月留了大猫在阵中,必然有手段能挡住剩余噬灵蜂的攻击,却没想到这个清俊的少年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啸声,以至连他们这金丹期的修士都被啸声震得一阵阵头晕。 大猫在这一声狂啸中,将自进入人类世界后积聚在胸中的所有郁气都吐了出来,直到感觉到玄月扯他的手,大猫才终于意犹未尽的合上嘴,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看着大猫那闪着光的双眼,玄月冲着他咬牙:“畅快了?” 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清俊的少年抱着美丽的少女蹭了蹭,“喵呜!” 这声软绵绵的猫叫,听得清醒的万象与万物同时打了个寒战,尼玛,明明是头凶残的老虎,偏要扮猫,什么叫表里不一,这个叫金小乖的小子,算是让他们见识到了。 宿营地周围全是蛇尸,腥臭的味道四溢,这里明显是住不成了。 万象与万物拎起昏迷的陈志高与纪安,向着蛇尸堆积成的圈外走出,玄月拉着大猫,也跟了上来,而就在六个进入蛇圈的同时,一阵诡异的声波自黑暗中传到山谷中,声波中,蛇尸堆积之处同时震动了起来,大猫迅速将玄月一把捞进怀里,在诡异声波还未到达之时,便已掠出了几十丈远。 诡异声波出现的同时,感觉不妙的万象与万物虽然慢了一步,也很快掠出蛇圈,只是,让人心惊的是,他们明明已经远离蛇圈,却还是在蛇圈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的同时,如同受到控制一样颤抖了起来,不过几分钟时间,两人便连手中的陈志高与纪安掉也拎不住了,陈志高与纪安先后掉落在地,而更让人心惊的是,明明处于昏迷中的两人,那匍匐在地的身体居然与万象万物一样,用着同一频率剧烈地颤抖着。 看着几丈外因为身体不受控制而目露恐惧的万象与万物,玄月紧紧抓着大猫的衣襟,“他们怎么啦?” 大猫神情凝重,刀锋般的目光飞快扫向几人方才战斗的地方:“嗷呜。” “诅咒?”玄月惊异地随着大猫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蛇尸堆:“以众多灵兽临死时的怨气为引吗?”。 “嗯。”大猫抱着玄月的手臂收紧,方才他的动作只要慢上一秒,玄月就同时中招了,想到玄月会为人所控制,任人杀戮鱼肉,大猫眼中露出一丝凶狠的杀机。 看着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快的万象四人,玄月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解除诅咒?” 大猫眼中杀机一敛,低头对上玄月的目光:“杀了施咒人,或者,让他们喝我的血。” 玄月惊异地抬头,看向大猫:“你的!” 大猫点头:“金月虎万邪不侵,我的血,能解除诅咒。” 紧紧揪着大猫的衣襟,玄月连思索也没有思索,直接出言否定:“不行!大猫,不行!” 玄月异常坚决的眼神,让大猫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那就只能杀了那个施咒人了。” 玄月重重点头:“好,我们去找出那个人,将他杀了。” “不用,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抬手安抚地揉了揉玄月的头顶,大猫的目光如箭般扫向黑暗中的山林,“等我。”话音落地,玄月的手还保持着抓衣襟的姿式,大猫的身影已瞬间消失在原地。 “大……”玄月下意识张口便要唤回大猫,理智却又让她咽回到舌尖的下一个字。 双手紧握,玄月深吸一口气,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四枚中级祛邪符,口诵法咒,祛邪符化光没入已抖得汗如雨下的万象四人的身体之中。 身体几乎抖散的四人,感受到身上那股让人发狂的力量在祛邪符入体后被慢慢压制下去,即使口不能言,也同时感激地看向玄月。 见祛邪符有效,玄月精神一震,再次掏出四枚手指粗细的玉制九凤破秽符,四人每人手中放了一枚,玄月看着仍然在颤抖的四人:“握紧,不要松开。” 知道玄月在帮他们,四人的身体即使已无法自控,仍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紧手中的玉符。 一阵阵清凉之气,从手心传入身体,四人的身体再次一轻,终于找回了一点控制力,于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玉符。 看着仍然时不时抽搐的几人,玄月拿出一个阵盘,放入灵石后启动了阵盘,将四人护在了阵中,而后站起身,掏出巨剑,面向自黑暗中走出的十几人。 “阴山?” 黑暗中走出的人群没人开口接话,玄月眯了眯眼,“既然不说话,那以后就都不要说了。” 一声冷斥,玄月巨剑挥舞,巨剑剑身陡然狂涨一米,那最先扑至的人瞬间人头落地,其余的人动作下意识一滞。 “剑芒!” 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修炼出剑芒?! 没有废话解释,战斗既已开始,玄月的心便再无杂念,体内唯有元婴修士才具有的元力破剑而出,随着家燕惊燕剑诀的施展,在空中带出一股又一股鲜血。 “该死,情报有误!”一直站在黑暗中的一个蒙面男子气恼地扑向场中,手中短匕用尽全力,才架住了那砍向第六个修士颈间的巨剑。 “都退下。”蒙面男子一声冷喝,围着玄月攻击的八人齐齐后退。 围攻的人退去,玄月跃落在自己所设阵盘之前,于是,两个攻击阵盘的人,同时血溅当地,冷漠地扫了一眼倒在脚边的两个修士,玄月手持巨剑,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看向蒙面男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蒙面男子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确定地问:“尊驾是元婴修士?” 看着男子探询的目光,玄月冷笑一声,并不多言,巨剑再次挥动。 结婴后才能御使的元力,有着灵力难及的凛利,在与玄月对拼了三十几招,身周被元力巨剑的剑气划出了无数细碎的伤口后,蒙面男子再不敢存一点侥幸的心思,拼着将身上的一枚灵雷引爆,在对面的少女后退的瞬间,蒙面男子带着剩余的几名同伴转瞬没入黑暗之中. ——让一群筑基、金丹来围攻一名全盛状态下的元婴,谁他娘接的任务。 侧耳倾听着黑暗中的动静,确定再无人窥伺,玄月压抑在喉间的瘀血噗一声喷了出来。 虽有法袍护身,但足以震退元婴修士的灵雷仍然让玄月受了伤,好在,对方心已怯了,若不然,要将剩余的人全部击杀,只怕玄月不只会将体内如今仅剩三成的元力耗尽,还会身受重伤。 退回被阵盘护住的四人身边,玄月坐在阵外,闭目调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受了震荡的内脏恢复过来。 ………… 就在玄月施用在万象四人身上的祛邪符起作用的同时,大猫已在离小溪十几里外的一处阴气聚集之地找到了那个施展诅咒之术的人。 看着陡然出现的少年,全身被黑雾环绕,只露出一颗满头篷乱枯发头颅的女人口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小子,找上门来送死吗?” 说着,女人身周的黑气开始蠢蠢欲动,同时,周围的阴气开始向着两人所处之地聚集而来。 看着身处阴气之中的少年,女人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此地阴秽之气浓郁,这小子居然敢闯进来,如今被阴气围聚,再也无法逃出去了。 大猫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身周的阴气,他扫了一眼女人身前的祭桌,桌上,一坛腥臭的鲜血之中,一条色泽十分恶心的小蛇从中爬了出来,向着站在几米开外的大猫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大猫没搭理那条作引子的小蛇,目光再次紧盯向干瘦的女人,“嗷!” 无声的波纹,自大猫口中传出,曾经在幽冥世界的每个夜里,大猫仗之驱走觑觎玄月的幽冥生物的种族技能,首次在人类修士的世界施展出来,声波过处,祭桌上的一切同时被震成飞灰,诡异干瘦的女人同时遭受重创,包裹在她身体外的黑雾完全消散,露出了其中皮包骨未着寸缕的身躯。 白虎为四圣兽之一,是一切邪物、鬼物天然的克星,大猫无声的长啸,干枯女人体内的一切邪气被涤荡一清,唯余还属于人类的一具干枯躯体。 低头看了一眼还有一口气的女人,大猫抬手一挥,本源之力过处,周围几米内,女人的身体连同所有一切阴秽之物尽皆消失。 扫视了一圈这片阴地,大猫厌恶地皱了皱眉,转身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几百里外,一座精美的院落之中,一间紧闭的密室里,对着一面水晶银镜飞快测算的老人在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后倒伏在地,直到日至中天,他才醒了过来。 骇怕地看了一眼身前碎裂的水晶银镜,老者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到屋角,按响了唤人的铃声。 一柱香的功夫,密室从外部打开,几个锦衣中年人快步迈进密室,当几人的目光终于在墙角找到老人时,同时被老者身上的血迹惊了一跳。 几人扑到老人身边,手上动作想扶,一时又不敢扶,唯恐加重老人的伤势。 “爹,您这是怎么啦?” “爹,您还好吧?” “爹,您伤的重不重?” “爹,您服下疗伤丹药了吗?” 儿子们的声声询问中,老人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老子我暂时还死不了,去,去把阴山的单子退了,这单生意,我钟家做不了。” “爹!”几个锦衣中年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几个儿子没人听命,老人气得嘶声怒斥:“老子还没废呢,这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没有的事爹。”几个锦衣中年人动作小心地将地上的老人扶了起来,“儿子们哪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过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罢了,不过,既然是爹的吩咐,儿子们自然会办好。” 老人被扶出密室,站在密室外,老人颤颤魏魏地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你们可记得,我钟家吃的这碗饭,平日便罢了,但遇几大凶相,便要见机遁走。” “莫非这一次测算您老人家便遇到了那样的人不成?”将老人扶进檐下的摇椅上安置妥当,最年长的中年人小心地又喂老人喝了一盏补气固元的灵茶,替他盖上特制的天蚕丝织就的薄毯:“爹,这阴山要测的人是五大凶相中的哪一种啊?” 灵茶入腹,胸臆间的滞涩之感终于略微消散了一些,老人睁开眼,看了一眼发问的中年人:“祖传的水晶银镜被破,你说这人是哪一种凶相。” 锦衣中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白虎相!” “杀伐之性贯天地的白虎相!”其余几个中年人同样吓了一跳。 老人疲惫地闭上眼,无力地挥了挥手:“白虎出,杀伐起,未来十年内,我钟家关闭门户,不再与任何人接解,直至帝王与天女齐出,才可再次入世。” “帝王、天女!”中年人颤抖着在心里呻1吟了一声,不敢再多话,留下最小的兄弟照应自家老父,其余几兄弟一起退了出去,钟家族人众多,要全员隐退十年,这要安排的事,多如牛毛,这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任一个兄弟,都不可能轻松得了。 ………… 同一时间,九洲几处秘地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个眉目妖艳的少妇、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修、一个双目血红的魁伟大汉、一个目现黄光的诡异童子……九人齐齐睁开了眼。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九洲浩劫中唯一的生机,我一定会抓住!” 九声相同的大喝,直入云天,九个老怪自原地起身,走出闭关之处,走进九洲。 九洲天际,风云激荡,谁能在浩劫中存活,谁会在劫数中化灰,谁是谁的缘,谁是谁的救赎…… 第86章 狠毒人 大猫回到众人露宿的山谷,一眼便看到了拄剑而立的玄月,身形一闪,大猫出现在玄月身边。 熟悉的气息,让玄月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靠进大猫张开的双臂之中,“找到那人了?” “杀了。” 玄月抬起头,伸手摸了摸环着自己的胳膊:“你没受伤吧。” “不过是个习了些鬼域之技的邪物,伤不了我。” “那就好。”玄月闭上眼,疲累地吐出一口气:“让我歇歇。” “嗯。” 靠在少年怀里,玄月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式,转瞬便睡了过去。 终于再次掌控了自己身体的万象与万物本来正心有余悸,待听到到那两人一个不停地嗷呜嗷呜,另一个又仿佛能完全听懂对方的意思,即使一路行来,已见到无数次这样的情状,仍然觉得神奇无比,于是,那存在心底最后的疑惧与惊悸,也随着那一问一答的两人完全消散怠尽。 他们扶着两个师弟在阵中坐好,闭目调息,这个唯有玄月能打开的阵盘,不只阻止了外部人员的进入,连他们四人也被困在里面寸步难行,而那个困住他们的人,显然早把他们忘在脑后,直接找周公下棋去了。 ………… 武国梨城 梨城以梨闻名天下,共育有三百多种梨树,从年头,到年尾,每一天,梨城之中都必然有一种梨成熟上市,因此,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梨城今日上市的是芳心梨。 “……芳心梨色、形、香、味,好似少女芳心,故而得名,产量稀少,仅三十万斤,这三十万斤,每年,仅摘果日会拿出五万斤在梨城售卖,另二十五万斤,却是不够九洲各国权贵抢的,嘿,看咱梨城人,可是日日权贵,天天王公。” “听说这芳心梨的养护很有讲究?” “何止是养护,跟你说吧,这芳心梨,从育苗到最后摘果,这当中讲究多了去了……”那个显摆见识的梨城人一幅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那提问的中年人:“兄弟,跟你说吧,这芳心梨,从它发芽开始,到最后送到权贵桌上,除了二八年华的处子,谁也别想碰一下。” “这是为何?” “为何?”梨城人傲然一笑:“当然是为了育出最纯正的芳心梨了,你想呀,一个又脏又臭的糙汉子碰过的少女芳心,你还稀得看一眼……” “啧!”听得认真的纪安,不由自主打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叹,“说得我都馋了。” 万物轻笑着摇了摇头:“噱头罢了。” 玄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眼睛亮闪闪的大猫,想了想,招来店中的小二,“这芳心梨售价几何?何处可以买到?” 小二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问话的少女,只是目光刚触及少女的脸庞,便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威压压得飞快低下了头。 “客官有所不知,说是有五万斤售卖,其实四万九千斤都被崔家控制了。” “崔家?” “是。”身上的威压终于褪去,小二偷偷抹了一把汗,却仍然不敢抬头:“崔家的莺歌小姐嗜吃芳心梨,自打十七年前开始,每年除了分到各个堂口做展示的一千斤样品梨外,梨城人再没见到一颗多出来的芳心梨了。” 玄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既如此,便罢了。” “月月想吃梨?我去替你抢。”大猫忽闪着亮闪闪的眼睛,就欲起身。 玄月赶紧抓住少年的胳膊,制止了他的强盗行为:“我只是想着让你尝尝鲜,并不是自己想吃,再说了,俗世的水果,再好也不可能及得上修真界的灵果,你是说是吧。” 大猫想了想,正要点头,却不想,一声嗤笑,从旁边那张桌上传了过来。 “一个哑巴,一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谁说芳心梨是俗世的水果了。” 众人齐齐转头。 却见打另一桌站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黄脸男子,这人眉日长得倒也算清秀,只是,这还算端正的长相却完全被那双透露出淫秽之色的双眼所破坏,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黄脸男子走到玄月等人所坐的桌边,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玄月:“小丫头,想吃梨吗?跟崔爷回去,崔爷包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玄月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目光扫过黄脸汉子那张桌上坐着的两个老者,那两人,都是金丹修士。 见玄月没搭理他,黄脸男子不但没坐回去,反倒一把将坐在玄月身旁的纪安拉了起来,然后没管一脸怒色的纪安,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纪安的位置上。 “怎么样,跟崔爷回去吧,崔爷怎么说也是崔家的嫡系子弟,别说供应点外面这些泥腿子买不着的梨了,你便是要什么珍宝,崔爷也能给你弄来。” 玄月扫了一眼站起身的万象、万物与陈志高,又看了一眼被一个金丹修士按住的纪安,冷冷地看向一脸猥琐之色的黄脸男子:“崔家?很了不起吗?” 黄脸男子一拍桌子,捧腹大笑:“来到了梨城,居然不知道崔家,小丫头,你是从哪个土旮旯里跑出来的?” 玄月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万象抢了先:“崔家?可是化神真人崔永乐崔真人家?” 听到万象这话,黄脸男子终于停下了笑声,轻蔑地看了一眼万象:“一个炼气修士,也敢直呼老祖的姓名,崔爷看你是欠揍。” 黄脸男子的话一落音,那个按住纪安的金丹修士便抬起空着的手,冲着万象遥挥了一下。 “碰!” 空气碰撞声中,那按着纪安的金丹修士飞快向后飞掠,只是,他的动作到底慢了一拍,被万象的手掌重重按在胸腹之间,顿时,一股凌锐的金系攻击之气侵入金丹修士体内,五脏顿时被重。 万象还要再接再厉,被金丹修士坐着的同伴御使的飞剑一挡一扫,不得不退回了原位,顺势将纪安带回了几人身旁。 自家老祖派给他的金丹修士被一个炼气修士给打得吐血了! 耗子什么时候能伤猫了! 坐在玄月身旁的黄脸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瞬间发生的巨变,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看了一眼重伤的同伴,又看了一眼呆愣在对手身旁的自家少爷,那坐着的金丹修士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各位,怎么,这是要在梨城闹事?” “嗤!”一声喷笑,从众人头顶传来,众人闻声抬头,却见楼上一个雅间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正兴致勃勃地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对恃的两方人马。 坐在玄月身旁的黄脸男子看到那青年,脸色顿时一变,猛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邵安。” 名叫邵安的青年扬了扬修长的俊眉,脸上带着满满的戏谑,笑看着黄脸男子:“崔六,踢到铁板的感觉如何?” 黄脸男子崔六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色厉内荏地冲着邵安咬牙:“邵小七,爷的事,你少管。” 看着崔六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向着自己的两个保镖靠拢,而另一方的六人却谁也没把他当回事时,邵安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几个外乡人,看起来是有恃无恐啊。 “崔六,你娘没告诉你,这段日子少出门?” “说了,怎么啦?”终于回到保镖身边,崔六的心也定了下来,冲着玄月等人露出了一个狠辣扭曲的笑后,抬头瞪向邵安。 “还记得你娘是怎么说的吗?” “不就是五湖的事吗?”崔六哼了一声,满目不屑地扫向玄月六人,“怎么,你想告诉我,就这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还会是五湖争雄的俊杰不成?” 对于这个没有眼色的远房亲戚,邵安已经连叹气的心情都不想有了,不过,到底自家娘亲交待过,遇到这个蠢货时,只要不是大事,能帮一把就要帮一把,因此,邵安不得多了一句嘴。 “崔六,你大小也算是崔家的嫡系子弟,虽然废材了一点,但是敛息符你总该知道吧?” “敛息符?”崔六看向那重新落座,没人搭理他的六人,一脸的惊疑不定,他以为的软柿子,是配带了敛息符的硬骨头? 重伤的金丹修士再次吐出一口瘀血,终于觉得能喘上气了。 “六爷,能伤我的,至少是金丹中期的修士。” 金丹中期?! 崔六下意识往没受伤的金丹修士身后退了一步,他的两个保镖,只是金丹前期,如今还有一个已经被重伤,他还是离这几人远一点好。 看着崔六终于意识到了危险,邵安不再多事,冲着仍然抬头看着他的纪安与陈志高点了点头,便欲拉上雅间的窗户。 “小小的金丹修士,就敢打我崔家的脸?” 邵安对面雅间的窗户猛地被推开,一张娇艳得像花朵一样的小脸露了出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脸上娇蛮地狠狠瞪向二楼的崔六:“不过一个金丹修士就把你吓住了,六叔,你真没用。” 被少女喝斥,崔六脸上却一点没敢露出恼怒之色,还冲着少女呵呵陪笑:“莺歌啊,你也在啊。” 莺歌哼了一声:“我要是没在,怎么会知道你在外面居然这么丢我们崔家的脸。” 崔六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一点不敢发火,只能继续陪笑:“六叔也不想啊,可六叔身边的人不中用啊,要不然,莺歌帮六叔出出气?” “我才懒得管你呢。”莺歌瞪了崔六一眼,目光扫向坐在大猫身旁的玄月,直到对方抬眼看来,莺歌顿时被那张精致的脸看得愣了愣,而后,一股难以扼止的嫉妒开始撕咬她的心。 看着仿若无事,低头与少年说话的少女,莺歌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狠色。 “我不懒得管你,不过,我却不能在崔家的脸被人打了后还什么也不做。” 说完这话,莺歌回头看向身后:“刘伯,你去把那女人的脸毁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勾搭男人。” 一直看着事态发展的邵安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二楼仍然安坐的六人,崔莺歌身边的这个刘伯可是元婴修士,这几人,危险了! 白发披肩的刘伯蓦然出现在桌旁,冷漠的眼神扫过桌上六人,最后定格在玄月脸上。 “果然该毁了。” 这崔莺歌与刘伯,动不动便要毁人容颜,心肠好不狠辣! 刘伯话音一落,手便抬了起来,伸向玄月的脸。 玄月眼中怒色一闪,手中金光闪烁,便欲出手,坐在她旁边的大猫动作却比她还快,一把抓住刘伯的手,狠狠一捏。 “嗷!” 一声惨叫,响彻整座大楼,无数关注着这张酒桌的修士齐齐一愣,眼珠几乎从瞪大的眼眶中掉了出来。 刘伯飞快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住酒楼的墙壁,方才一脸痛楚,满目惊色地看着平静地甩着手上鲜血的少年,刘伯的左手扶着右手,右手手腕以下,已全部消失,血肉参差不齐的手腕断口,滴滴嗒嗒不停地滴着鲜血。 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中,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大厅角落传出:“我的个娘哦,什么样的力量能将元婴修士的手捏成血水肉沫?” “能伤元婴修士的,你说,是什么样的力量。” “化神真人?!” 所有的目光飞快从重新落座的少年身上收了回来,没人敢再盯着他。 第87章 入魔途 没搭理那或明或暗注意着他们的目光,玄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条巨大的兽腿,“大猫,吃。” 正觉体力不继的大猫看着那条至少有五百斤重的荒兽腿,眼睛顿时一亮,接过去抱着就啃。 无数下巴掉落在地。 高阶修士吃东西都这样吗? 玄月笑眯眯看着大猫埋头大吃,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楼上那少女所在的包厢。 包厢里,崔莺歌脸色奇差,双拳紧握。 金月虎的食量到底有多大呢? 五分钟,大猫吃完了一条五百斤的兽腿,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看着明显没吃饱的大猫,玄月又掏出了两条兽腿:“只能再吃这么多了。” 大猫飞快地点着头,一手抄起一条腿,再次开吃。 从兽腿上传出的几达灵魂的香味,引得万象与万物齐齐吞了一口口水,纪安的目光紧紧黏在两条兽腿上挪也挪不开,陈志高为了不让自己像纪安一样丢脸,几乎是僵硬地低着头,紧盯着自己的碗。 桌上四人的神情,自然逃不过玄月的眼睛,她笑着掏出几包肉干,给桌上四人一人身前放了一包:“这是零食,大家尝尝。” 纪安几乎是立刻便撕开了纸包,拿出一条肉干就塞进了嘴里。 满足的呻1吟声,从纪安的喉间传出,引得其有人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万象与万物目光一碰,得,这一路欠下的人情,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在乎多这一包肉干上。 看着师兄弟们都动手了,陈志高也拿起了身旁的纸包。 刘伯站在厅角,目光贪婪地看着厅中进食的那桌人,相较于其它人的无知,他是最清楚那少女拿出的兽腿到底有多珍贵的,因为,他的元婴,正因为饥饿在骚动。 在玄月拿出兽腿的同时,邵安的包厢里,一个靠墙闭目而坐的老者睁开了眼,隔着墙,目光精准地对上了楼下已成为了整座酒楼焦点的那张桌子。 “奇珍!” “醉爷爷,你说什么?”邵安回头看向自家元婴后期的长辈。 “那少年正在进食奇珍。” 邵安惊异地看了一眼楼下,“醉爷爷,你是说那条兽腿吗?” 老者点头:“我的元婴因为焦躁而躁动,唯有遇到对修士大补的奇珍,元婴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能引动元婴的奇珍?”邵安坐回包厢,惊奇地追问:“醉爷爷,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老者慈爱地看了一眼邵安,摇了摇头:“能引动元婴的,唯有与万年玉灵髓、千年紫金参等同的珍品,自然不可能随处得见,今日能在这小小的酒楼里得见,我也很惊讶。” “难道是高级妖兽肉?”邵安说完,自己便忍不住否定了这种猜想:“不像。” 老者笑道:“也许烤制的过程中,加入了什么补充灵气的珍奇药材,才会让那兽腿散发出这样让人垂涎的香味。”说完这话,老者又闭上了眼睛:“只怕崔永乐那心胸狭隘的老东西就快到了,这几个小娃娃不识时务,到现在还不慌不忙地进食,命不久矣。” 邵安皱了皱眉,再次担忧地看向包厢外,崔莺歌被打了脸,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定会招来崔家老祖,这几个外乡人,只怕凶多吉少了。 随着他的落音,一声清啸,自酒楼之外,传入酒楼之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好些修为低微的修士,更是直接被这啸声震昏了过去。 啸声入耳,崔莺歌狂喜起身,飞扑到窗边,邵安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来得好快。” 啸声中,一个白衣白袍的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陡然出现在崔莺歌身边,他目光一扫崔莺歌,长长的白眉便皱了起来:“莺儿,你既然不曾受伤,有何事需得你捏碎求救玉符?” 崔莺歌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之意,不过不等她开口,一直停在窗下二楼失去了一手的刘伯已飞掠而上,落在包厢之中:“老祖,二楼那小丫头手中有奇珍。” 顺着刘伯的右手,崔永乐的目光落在了那笑眯眯看着同伴进食的少女身上。 如有实质的目光,不光引动了被注目人的警觉,便是那吃得正香的少年,也飞快抬起了头,看向三楼。 少年眼底隐藏的凶戾飞闪而过,却瞒不过化神期的崔永乐,他脸色一沉,眼含不愉:“好桀骜的小子。” 看着老祖心生不乐,崔莺歌心中顿时一喜:“老祖爷爷,那小子捏碎了刘伯的手,你看他是化神修士吗?” 崔永乐自然早就发现了刘伯的伤势,只是,他却没想到重创刘伯的居然会是这个看起来不过是筑基期的少年修士。 看着那个再次埋头狂吃的少年,以及仍然坐在桌畔,对于他的到来自始至终,一直不曾加以一眼的少女,崔永乐心中大怒,元神之力运转,如同万均雷霆般压向二楼。 邵安的包厢里,邵醉眉头紧皱,对几个小辈,也用这样狠毒的手段,崔永乐这老东西,还是这么不要脸。 物分五行,神分五种,阴神,阳神,元神,玉神,圣神。 元神之力,初始无形,直至圣神时,化这实体,其力,直接作用于神魂,是高阶修士才能接触到的力量,崔永乐到得酒楼之中,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对着后辈的神魂出手,神魂受伤,轻则再无进阶可能,重则直接殒命当场,其心性之冷狠毒辣,可见一斑。 元神之力,凤仪宫主曾让玄月切身感受过,因此,当那瞬间即至的力量出现时,她心头第一次升起了止不住的恐惧——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轰! 无声的碰撞,大猫与玄月脑中的铃铛与白莲同时一颤,不仅将那攻击的元神之力完全挡在了两人身体之外,并且,一股反弹之力,循着虚空中元神之力的来处,重重反击了回去。 嗤! 一声裂帛般的撕裂声,在所有人的神魂中响起。 什么东西破了? 邵醉猛地站起身,一步掠至窗前,如电的目光一扫二楼,却见那两个少年人丝毫未曾受损,而当他抬头看向对面时,却见崔永乐垂目看着二楼,他不同往日的苍白的脸上,分明带着惊惧。 邵醉的目光,惊醒了崔永乐,他二话没话,一手提起崔莺歌,一手卷起刘伯,转瞬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发生了什么吗?” 邵安疑惑地看向邵醉。 邵醉的目光紧紧盯着二楼,却见少年终于将手上的兽腿连骨带肉吃了个精光,而后朝着少女露出一个憨憨的笑脸。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崔家老祖崔永乐吃大亏了,要不然,他不会一脸惊惧地逃遁。 这两个少年人,是什么来历,能让一个化神修士吃大亏? 酒楼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谈话,连吃饭的动作,都变得又轻又慢,唯恐筷子碰到了碗碟发出什么不该出现的声音。 直到这六人结帐离开后,酒楼中的人仿佛才再次活了过来。 “通天修士,一定是通天修士隐匿了身份,出来走动。” “适逢五湖之争,这两位前辈是准备在众多良材美质齐集之时择优选徒吗?” “什么前辈,明明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说不准崔家老祖临时有事,急着离开,才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呢。” “小子妄言,当心两位前辈还不曾走远,惹来杀身之祸。” “我觉得呀,那两个少年定是哪家权贵的子弟来我梨城游玩,他们身边暗中有高手相护,那高手出手,才惊退了崔家老祖。” “难道没人觉得他们是参加五湖之争的子弟吗?” …… 沸反盈天的议论声,几乎掀翻了酒楼的房顶。 邵醉回手一提邵安,飞快掠出酒楼,要知道真实的情况,自然还是要问崔永乐,要崔永乐开口,则非自家老祖及城中几家学馆的馆主齐聚不可。 当天晚上,梨城四家学馆的馆主携同邵家老祖邵鸿齐至崔家。 等这六头老狐狸你来我往,机锋打了一个时辰后,崔永乐才终于开了口。 “两股巨大的力量,反弹而回,震伤了我的元神,那两个少年,定是两个老怪物易容而行,老崔我倒霉,一头撞了上去,也只能吞下这苦果。” “反弹?”邵鸿眯眼看向脸色难看的崔永乐,“对方的元神比你还凝炼?” 崔永乐苦笑:“若不然,是什么力量能让我受伤?” 看五人仍然不相信,崔永乐干脆将自己的元神放出体外:“你们自己看吧。” 元神唯有开了天眼才能看到,开天眼,则必然是化神以上,在场的五人,俱是化神修士,崔永乐的元神一出现,便看得清清楚楚,却见一道明显的伤痕,自正中将元神一分为二,分明是崔永乐的元神曾被撕成两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情地看向一脸颓败之色的崔永乐,元神受这样的重创,还得亏崔永乐已是化神后期,若不然,只怕元神便要消散了。 五人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又一同结伴离开了崔家。 崔永乐送走这五人,刚走回他平日修行的密室,便倒了下去。 “老祖。” “老祖你怎么啦?” 崔莺歌惊恐地扑了过去,与刘伯一起将崔永乐扶了起来。 被扶着坐回座椅,崔永乐疲惫地挥了挥手:“老祖没什么大事,不过此次受伤,要闭关恢复伤势,你们告诉守护的卫士,我没出关前,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两人都知道老祖的脾气,所以虽然不放心,却仍然不敢多言,静悄悄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崔永乐关闭了密室,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同时,那五十岁左右的容貌,如同经历着快进一般,迅速苍老,不过几分钟时间,一张脸便变成了布满深深沟壑的枯老的脸,头上的白发,也再没有一丝光泽,口中的牙齐齐掉落,衣服下面,肌肉萎缩,经脉、筋骨中的力量,飞快流失。 所有的变化完成后,一股腐朽的臭味开始在密室中弥漫,此时若再有人进入密室,想来没有任何人认得他,因为,这个站在梨城顶端的化神修士,此时如同一具挂着人皮的骷髅,静静的躺在地上,唯有还轻轻起伏着的胸口证明这密室之中的,还是一个活人。 丹田里,元婴消散,经脉中,再无一丝灵力。 除了重伤即将消散的元神,他什么也没剩下。 “天眷!”沙哑如沙砾摩擦的声音,在密室之中响起,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冲天的怨气。 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崔永乐才抬起了手,看着自己苍老干枯如鸡爪,不似人形的手,目光中恐惧与怨毒之色交替,他谁也没告诉,在攻击之力反弹时,曾听到一个声音,那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声音,威严而冷漠,念出的字,深深的刻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罚!” 仅仅用元神之力攻击了两个小修士,他就被惩罚了。 那两个小修士最少有一人是天眷之人 天眷意味着气运。 气运可以争夺。 杀死天眷之人,将气运抢过来,他就会成为新的天眷之人。 此后,他的仙途将再无荆棘。 “仙途!仙途……” 鬼嚎般的嘶吼声在密室之中响起,随着这声似哭似笑,似嚎似啼的声音,密室之中,一股黑烟凭空而起,布满了整个密室,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当密室中所有的黑烟尽皆被吸收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自地上站了起来。 活动了一下变得更加年轻有力的身体,青年仰天长笑:“仙途,魔途,只要得道,又有什么分别!” 青年狠瞪着密室顶,一双血红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贪婪。 “孤注之掷入魔途,吾不夺到气运,势不罢休。” 第88章 贪心炽 两道流光,自黄昏的天际划过,朝着梨山城外的一座高山坠去。 梨山城外约五十里处,一座草木丰茂的山岭之中,两道身影,一个鹰钩鼻红袍男子,一个眼神阴鸷的青年男子蓦然出现在山顶。 “就在附近。”青年男子阴鸷的目光扫向脚下的山岭,向着身畔的红袍男子传音。 听到青年的传音,红袍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笑崔老头人老胆小,居然被几个小辈吓住了,倒便宜了我们。” “大哥,那几人到底什么来头?”阴鸷青年一边仔细观察着脚下的山岭,一边忍不住追问身边的红袍男子,此前在酒楼中,看着那小丫头随手便将奇珍拿出来食用,他的心便如同被火煎一样,那可是奇珍啊,居然被那小子囫囵个儿全吃了下去,看得在暗处窥伺的他真是恨不能以身相代才好。 “除了四个悬云观的弟子,从龟溪传来的消息,另外的一个小子和小丫头是突然出现的,为了百族大会的名额,这才做了悬云观的助援,准备进入五湖,争夺皇室提供的修行资源。 最初,空渺那老儿对这两人还无可无不可,自打两人从龟溪城外那个瞎眼老头处回去,空渺却态度大变,居然倾悬云观一半的人力相护……”红袍男子的神识一边扫视着脚下的大山,一边为身边的阴鸷青年讲述得自龟溪的情报:“……既然是悬云观的助援,那小子就必然不曾结婴,若不然,是入不得五湖的。偏偏崔老头还真就被吓住了,真是好笑。” “既然只是几个金丹小修士,大哥又何须如此谨慎?”听到那貌似不可测度的少年小子不过只是金丹修为,阴鸷青年的心头一松,顿时便觉得轻松了许多。 神识扫遍整座大山,却一直没找到目标,红袍男子眉头紧皱,再次从山顶向着山脚慢慢察找,这一次,他比第一次还仔细,力求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哪怕是一草一木。 “悬云观这两个助援来历成秘,行事却极狠辣,这一路上,龟溪派出了五波人暗杀,除了最后一次,从来没有人活着回去,便是连阴婆婆都折了,你说,咱们两人独自前来,是不是该万般小心才是?” “阴婆婆折了?”阴鸷青年一惊,转头看向红袍男子:“阴婆婆弄死的化神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吧,怎么会折在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手里?” 阴婆婆是阴山数得着的得上面看中的人之一,她的功力虽仅元婴,但因其精通诅咒、蛊术,更能御使鬼物,其诡秘难测的攻击手段,化神修士若是没有准备,猛然之间遭遇,也会吃亏,若被她缠上,更有很大机率饮恨其手,不想此次,阴沟里翻了船,居然折了,如何不让人惊异。 阴婆婆到底是怎么死了的,其实连龟溪的人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了,不是没有猜测是遭遇了更高修为的修士,只是,因为什么也没找到,这事便成了一起悬案,但起因却是为着收拾悬云观的人,阴山的人自然也是把这事记在了悬云观的头上。 红袍男子正要再给阴鸷男子讲讲其中的瓜葛,却突然闭上了嘴,他的神识,在山脚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异样。 “找到了。” 阴鸷青年一喜:“在哪里?” 红袍男子遥指山脚,不再多言,带着阴鸷青年,红袍当先自山顶飞掠而下,落在发现异样的山洞之前。 感觉到了酒楼中在悬云观弟子身上留下的标记,看着山洞前用符籙布下的法阵,两人相视一笑,他们要找的人果然躲在洞中。 既已找到目标,两人便不再着急,四平八稳开始攻击法阵。 元婴期独有的几十个法术丢进符籙阵,不想,那符籙阵虽然摇摇欲坠,却一直坚挺着不曾破除。 能承受住他的几十次攻击,这分明不只是一般的中级符籙阵。 收起了心头的最后一点轻视,红袍变得认真起来,再次变幻了攻击的方法,开始持续使用火系法术,并且,还将几颗火系灵雷扔进了阵中。 剧烈的爆炸声中,符籙阵暴发出一阵灼眼的光亮,光亮过后,红袍与阴鸷青年看去,却见法阵边沿四角已经显了出来,只是,那通向山洞的路仍然被挡得严严实实。 “可惜咱们不懂阵法,只能硬攻,若是通阵法,哪需要这么麻烦,便是能找到阵眼,也比现在轻松不知多少倍。”阴鸷青年一边向着符籙阵丢法术,一边嫉恨地咬牙。 红袍男子眯了眯眼,“真正高深的法阵,要么被皇室控制,要么被那些死守着名门大派虚名的老不死们抓在手里,咱们这些新兴势力,便是用尽了计谋,也不过得了些中级法阵的布设之法,法阵真正的精髓又哪里能纳入手中,与其花时间在那些无用功上,不如像现在这样专心修炼,至少咱们结婴了,如此,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抢夺资源。 门中一辈子把时间花在研究阵法的低级、中级阵法师,你见过有几人结婴成功的?” 阴鸷青年狠狠咬牙:“我们阴山一定要抢到传承久远的传承才行,要不然,终有一天,我们会死在那些花样百出的攻击手段之下。” 也许是山洞中的人功力有限,无法再主持法阵的运行,在两个元婴修士的连续攻击下,山洞外的符籙阵终于在一阵暴闪的亮光中化成了灰烬。 此时,天色早已黑了下了,唯有了轮弯弯的月芽挂在天际。 阴鸷青年冲着山洞恐吓了几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个被符籙阵保护着的山洞,在黑暗中更显阴暗沉寂,声息全无。 看着黑黝黝的山洞,红袍眉头紧皱,在略作思索后,抬起脚步,向着山洞小心地靠了过去。 眼见便要走进山洞时,剧变骤现,三道流光自山洞飞出,向着洞口的两人轰击而来,走在前方的红袍飞快后退,却还是被其中一柄利器划破了衣角,定神看去,却见山洞几米外的地上,插着两柄尖刀与一柄尖椎。 尖刀与尖椎尽皆被涂抹成了艳丽的红色,插1进泥土之中时,恰恰碰着了土中生长的一株野草,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株碰到了尖刀与尖椎的野草的枝叶,便已化成了一滩汁水,并且在,因为毒性剧烈,那种腐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延着,在红袍与阴鸷青年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汁水,渗入土中,什么也没剩下。 “好强的毒性!”阴鸷青年看得一阵心惊。 猛然回过神的红袍回手一划,染上毒液的衣角飞落在地,再看自己贴身穿着的护甲,却发现,已被毒液侵蚀,再慢一步,他只怕也要中毒了。 贴身灵甲被破,终于被激怒的红袍再不多做试探,几个大型法术便向着山洞里轰去。 元婴修士的全力攻击,别说一个小小的山洞了,便是一座小山,也要被轰成碎石了。 看着在大型法术的攻击下,完全被碎石泥土淹没的山洞,红袍与阴鸷青年面面相觑。 没有对抗,里面的人难道在符籙阵被破后便脱力了? “不会是死在里面了?”阴鸷青年看着眼前的碎石堆,手指快速结诀,一连用了近百个清理的法术,才将那些碎石清理干净。 就算死了,他们也要把那小丫头的储物袋掏出来。 碎石泥清空后,变得足有十几丈高的山洞里,除了被阴鸷青年找到的那件做了标记的长袍,什么也没有! “金蝉脱壳!该死,上当了。”红袍铁青着一张脸,回身重重一拍。 重击之下,山壁击碎,无数碎石再次向着洞中倾泻,红袍狼狈地飞退。 轰!轰!轰! 突然,十几柄飞剑,自山洞口向着洞中的两人飞快轰击过来。 “哼!” 正满腹怒气无处渲泻的红袍被这几乎没有预兆的攻击将怒火挑到了顶点,他几乎不做二想,便放出了自己的飞剑,带着灵光的飞剑,破空而出,化作一道弧线,挡住了至少九柄飞剑。 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传出,九柄飞剑中,七柄被红袍斩断,另两柄飞剑却与红袍的飞剑重重相撞,一撞之后,那两柄飞剑还不肯罢休,不停地被主人操纵着发出攻击,红袍气恼之下,也全力回击,一时之间,三柄飞剑便斗在了一起。 另一边的阴鸷青年也同时被五柄飞剑攻击,于红袍不同,阴鸷青年在五柄飞剑的攻击下,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好容易将那些飞剑逼退,阴鸷青年拖着一条重伤的手臂急忙掠至红袍身侧,一脸忍痛之色警惕地瞪着那掠进山洞的十几人。 “侯山,武随祖,怎么是你们二人?” “那几个小辈呢?” “我的飞剑,啊,侯山,你陪老子飞剑。” “别吵,让侯山把那酒里逃出的那六个小辈交出来。” “对,一定是他们捷足先登,将那几人杀了,宝贝也被他们得了。” …… 一片吵闹声中,脸色黑得几乎能拧出水的侯山一声大喝:“都他1娘1的给老子闭嘴。” 元婴后期修士的一声大吼,顿时让洞中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红袍侯山伸出一只手,指着那跟在领头黑脸大汉旁的瘦小汉子,喝斥道:“杨猴儿,你给老子说清楚,你们为什么攻击我们兄弟?” 被称为杨猴儿的瘦小汉子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黑脸大汉,见对方没有阻止,这才张口说道:“听说梨城来了几个楞头青,大厅广众之下将珍品当饭吃,被崔家的老祖惊退,连夜出了城,我们得到消息晚了点,现在才追上来,不想,到了这座山后,便发现有几个躲躲藏藏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根据形貌来看,确实像城中逃出的那几个小子,便跟了上来。” 说到这里,杨猴儿心痛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几柄被斩成两截的断剑:“刚到这山洞外,便听到从山洞里传出一阵唏哩哗啦的响声,为了不让那几个小子溜走……” 杨猴儿再次看了一眼地上四散的断剑,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攻击错对象了。 看了对面几个像杨猴儿一样一脸心痛的修士一眼,侯山一声冷笑:“你们找错了对象那是你们的事,我三弟的伤不能白受?” 武随祖扶着几乎被砍断的左臂,本就阴鸷眼神,此时看向对面十几人时,满是狠毒:“伤了我的人,哼……” 几个围攻阴鸷青年的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们的后退,被阴鸷青年所察觉,自然也因此找到了伤自己的人罪魁祸首。 “是你们几个?”阴鸷青年咬牙,操纵飞剑便欲攻击那几个。 “武随祖,你先别动手。”一直不曾开口的黑脸大汉,此时眯了眯眼,向前走了一步,看向红袍:“侯山,你的兄弟伤了一条胳膊,我们这边却有七柄飞剑被斩断,这飞剑可是兄弟们的本命剑,这一断,我的兄弟每人相当于被你砍了半条命去,你倒是说说,我这些兄弟的飞剑又该怎么办?” “就是,我们的飞剑还断了呢,赔我们的剑。” “啊,看,那地上还有一件衣袍,那几个小子一准是被杀了,侯山,你们是不是把尸体连带宝贝一起收进储物袋了。” “让我们搜储物袋。” “对……” “要搜我侯山的储物袋,好大的口气。”侯山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几下,如电的目光落在黑脸大汉身上:“蒲松,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第89章 迷神花 黑脸大汉眼神一阵闪烁,而后,突然一笑:“侯兄的储物袋,我蒲某人可不敢搜,不过……” 嗖! 就在黑脸大汉说话的同时,一柄如同夜色一样黑暗的短剑突然出现,抹过阴鸷青年的脖颈,阴鸷青年大惊之下,欲要躲闪,却被站在对面的黑脸大汉突然全力攻击的动作拖住了。 “蒲松,尔敢!”侯山又惊又怒,只是,几个身影飞快落在他的周围,连同他施救的飞剑一起被对方的几柄飞剑缠住。 黑色短剑过处,阴鸷青年头首分离,砰地一声,伏尸当场。 眼睁睁看着阴鸷青年就在眼前被杀,红袍大怒:“蒲松,敢杀我阴山的人,你找死。” 扫了一眼地上阴鸷青年的尸体,黑脸大汉冲侯山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你阴山建派不足千年,凭着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四处害人,怎么,真当修真界的人都怕了你们?” 侯山的飞剑被缠住,无法回防,黑脸大汉蒲松向着侯山身前迈了大大一步,全身功力灌注左手,向着侯山当头轰下。 侯山大惊,飞快向后飞掠。 两柄飞剑自后方向着侯山同时轰至,侯山无法,便欲腾身而起,只是,又两柄飞剑将他最后的退路也封得死死的,无处退避的侯山不是不与蒲松正面对抗。 本应沉重却无声的撞击中,侯山与蒲松对抗的左手寸寸粉碎,内脏同时被重伤。 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侯山捂着胸口,一脸惊疑地看向蒲松:“你修的不是剑吗?怎么会是体修!” 若不是不曾料到,他怎么会与体修对抗身体强度,以至跳进了蒲松布好的圈套。 蒲松目光一闪,右手中银光一闪,侯山的右手顿时掉落在地,一枚闪着红光的轰天灵雷自那只断手中滚了出来。 “想同归于尽?”蒲松冷笑:“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老大,武随祖的元婴。”便在这时,杨猴儿将一个封在禁灵瓶中的元婴交到了蒲松手中,蒲松接过禁灵瓶,看着瓶中一脸神恐的元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在蒲松心神转移的瞬间,本已重伤的侯山脸上狠色一闪,身化血光,向着洞外飞射。 “魔修!”洞中响起一片惊呼之声,众人心头同时一凉,这种血魔特有的逃生手段,洞中没人能拦得住,打蛇不死,以后,他们只怕永无宁日了。 “轰!” 山洞口中,让洞中所有人惧怕的血光重重撞在了一抹平地而起的白光上。 不知那白光是什么东西,不只挡住了血光,那血光掉落地上后,还还原成了侯山的模样。 此时的侯山,跌伏在山洞前的血泊之中,整个身体都变得破破烂烂,连一张脸,也被撞裂,鼻子深深地陷进了头颅之中,比起几秒钟前,此时几乎被撞烂的侯山,让人简直不忍目睹。 黑脸大汉蒲松走到洞口,低下头,看着血肉模糊的侯山,眼中,尽是痛恨。 “你果然是魔修。” 此时,从洞外一片暗影之中走出一个道袍青年,看着地上被重创的侯山,道袍青年摇了摇头:“蒲道友,这侯山既然是魔修,想必阴山的人也干净不了,剩下的事,便交予我肃魔卫吧。” 蒲松伸出手,自侯山的丹田中将魔婴挖了出来,将萎靡不振的侯山的元婴以及武随祖的元婴一起递给道袍青年,看着道袍青年消失在天际的身影,黑脸大汉一脸畅快地仰天大笑:“阴山,阴山,肃魔卫铁腕之下,看你还如何跨扈。” 大笑中,大汉的眼角,一滴映着月光的水珠滴落在地,瞬间没入泥土之中。 一把火烧掉了洞中的两具尸身,蒲松带着一群人,向着梨山不去。 半个时辰后,离小山洞几千米外的一处几米方圆的丰茂草丛突然一阵扭曲,草丛消失,玄月一行六人顿时出现在当地。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万物笑着看向玄月:“一路以来,玄月师妹的符籙阵可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想来尊师必是一位符籙大师吧。” “师傅?她老人家在符籙方面的造诣确实不错。”玄月含笑点头:“话说,那个黑脸大汉方才是哭了吧?他是怎么啦?” 万物的眼神闪了闪,知道玄月不欲多言,便也识趣地不再多问,而是接过玄月的话头:“蒲家曾是武国小有名气的修真世家,几百年前一夜被灭门,唯有几个蒲家人幸免,这些年,蒲松一直在追查当年蒲家灭门的真凶,也曾与我悬云观打过几次交道。” “那个在酒楼里故意误导众人大猫是化神修士的就是这个蒲松吧。”想起在酒楼中那个粗豪的声音,再想了想方才蒲松的大笑,玄月恍然大悟:“难怪你装着没发现阴山在你身上留下的标记,你是看到了蒲松的人,将计就计,所以故意没把那衣裳丢掉?” 万物含笑点头:“这也算是互惠互利。” ………… 五湖与四海,九洲驰名,这两处秘地,至今无人能窥其全貌。 武国,五湖 因着五湖之争,无数青年俊杰,来到武国,欲入其中,寻找机缘,寻觅天材地宝。 “听说了吗,已经有几个国家的队伍已经进入五湖之中了。” “别理那没见识的,都是新建的国度,才会以为早早进入五湖,便能得到更多天材地宝。” “说起来,兰国与魔神国都是新建的吧,这兰国也就不说了,这魔神国的国君据说可是魔神的后裔。” “魔神后裔?谁知道是不是扯虎皮做大旗,魔神血脉哪里是那么容易觉醒的。” “唉,快看,皇子,咱们的天才皇子出来了。” …… 随着一阵喧哗,长街之上,一队威严华贵的仪仗,向着五湖之畔行来。 坐在酒楼之上的玄月六人齐齐行至窗前,向着长街尽头眺望。 八面五色金龙小旗,八面五色龙纛,八面双龙黄团扇、八面黄龙伞、一柄曲柄黄华盖,接着就是一辆华美的步辇。 “好大的阵仗!” “唯有八皇子与十五皇女有此殊荣,得帝命,出行可用这样隆重的仪仗。” “快看,八皇子,十五皇女,哇,仙人,也过于如此了吧。” “八皇子也就罢了,十五皇女可是鲜少露面的,今日有幸,一睹仙颜,我等大幸。” “快,步辇就要到我们这边了……” 沸腾的欢呼声中,二十六人抬着的巨大步辇,从玄月他们所在酒楼之前走了过去。 步辇之后,持佩刀和执枪的侍卫、武士衣着森然,眼神凌利,不时扫向街道两侧,似乎随时准备着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刺杀。 终于,最后一个武士的身影过去后,玄月拉着大猫坐回了原位。 “真好笑,数十万人围观的,居然只是幻象。”大猫口中发出不屑的轻嗤。 “不只如此……”玄月吸了吸鼻子,还有迷神花,这种唯有魔狱深渊才会出产的迷神花,便是化神形士一个不小心,也会被迷惑,方才,若不是识海中白莲传出的清凉之意唤醒了她的神魂,只怕她还看不清楚步辇上真实的场景。 那巨大华美的步辇上坐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皇子皇女,而是两座木塑。 “什么不只如此?”听到玄月的低语,不只万物,连素来冷肃的万象也看了过来。 玄月的眼睛闪了闪,想来,万象他们不曾察觉到猫腻? “皇子与皇女长得可真美。” “对,”坐在陈志高身侧的纪安狂点头:“不只美,还美得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仙姿跌貌,不外如是。” 看着万象与万物眼中也闪过一丝迷恋,玄月掩住心中惊骇,笑道:“不只如此,听说他们还是武国四大天才之一,是吗?” “对!”陈志高眼中全是狂热的向往,身上再不见一丝带着傲气的矜持:“八皇子漆雕徒,十五皇女漆雕娟,三川郡勾冲、上谷郡关惜,武平淳于贺,荆南上官霁,并称雍洲六大青年天才,他们每一个人,年不过二十,却都能杀死超越一个境界的修士,天资卓越,千年难遇,据说,他们之中最小的上官霁,今年仅仅十五岁,十五岁的金丹修士,能杀死元婴修士的十五岁金丹,天才,真正的天才……” 看着陷入狂热之中的陈志高,玄月转头问万象:“外界的传言八皇子修行的是《至尊至圣玉皇诀》,十五皇女修习的是《玄女飞天经》,可是?” 万象点头:“对。” “不知道他们将这两大宝典修至何种境界了?” “没人知道。”万象摇头。 随着时间的过去,再提起皇室的这两个皇子皇女,万象眼中的迷恋慢慢褪去,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是,玄月仍然敏锐的察觉到,他神情中有着提到尊敬的人才会有的凝肃。 想起步辇上摆得满满的迷神花,与布置在步辇上的迷神境,玄月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妥当,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妥当,玄月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就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声中,一个身影出现在玄月他们桌畔。 “玄月。” 玄月猛然抬头,直接跌入了一双清冷如水,平静无波的眸子之中。 一枚熟悉的凤佩映入眼中,玄月猛然回神,“萧华师兄?” 御斗派特意安排的包厢内,手持代表身份的凤佩,除了大师兄的侍者,没有别人。 平静的眸子中,水波轻泛,“是。” 玄月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萧华师兄,大师兄好吧?” “你大师兄……”想起临走前,玄真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萧华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忍不住翘起了唇角:“他呀,还不错。” 确实不错,此前玄真在安国的军队之中过得真的是如鱼得水,不知多逍遥,直到那天接到宫主的传音,他才在二十年之后再次体味了何谓紧张,什么是提心吊胆。 即使已是化神修士,面对手段惊人的凤仪宫宫主,玄真依然会出下意识夹紧双腿。 坐进万象让出的座位,萧华将一个储物袋放进玄月手中,“看看……” 第90章 青色光 储物袋是个好东西,打开难度却不小,化神后期修为的大师兄在储物袋上布置了一个隐秘的法阵,若无独门手法,想要强力破开储物袋,唯有炼虚期以上修士方能做到。 玄月用尽心力,凭借师门所学好容易在体内灵气消耗空之前将那道秘印清除,却被一股泌凉的清水当头淋了一脸。 玄真居然在最后布下了一道微型清水符来捉弄自家小师妹,被师傅压榨了,便来欺负小师妹出气,果然是个小心眼儿。 忍笑看着玄月木着脸抹干净脸上的水,萧华心中却忍不住赞叹,依玄真的推测,要想打开这个储物袋,玄月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而实际上呢,玄月仅用了一半的时间。 怪不得宫主那般宠爱这个小弟子,果然是块美质良材。 储物袋打开的过程曲折了一点,不过,里面满满的物质却是实实在在的。 衣食住行,刀枪剑戟,符籙法阵,灵花灵草,灵丹灵药、灵石灵晶……林林总总,储物袋里所收罗物品的总类与数量,完全可以与一个小家族的库藏相聘美。 当玄月再一次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柄魔器后,万象终于坐不住了,“师门曾在此处留下一处产业,由外门弟子经营着,咱们既然来了,自然该去看看,三位师弟随为兄走一趟。”说罢,又看向玄月:“令师兄想必有话吩咐你二人,便不必与我等一般奔波,明日此时,再在此处汇合便可。” 说完,不等旁人说话,当先走出了包厢,再呆下去,他怕自己道心动摇,贪念蕴炽。 起身送四人离开包厢,玄月转身走进原位。 “这几人心性还不错。”看玄月坐下,萧华肯定了玄月的眼光。 面对玄月拿出的诸多物资,而不曾心生贪婪,心性也算坚定。 玄月在心里吐出一口气,方才接到萧华传音,让她考验考验万象四人,好在没让萧华失望,毕竟,选择同伴的眼光,也是一种能力,如果萧华不满意,只怕大师兄又该想些什么花招来收拾她了。 将那柄黑旗放在桌上,玄月给萧华介绍了身边的大猫:“大猫是我幼年的同伴,曾同闯莽山秘境,因为家传功法的原因,他现在暂时无法开口说话,萧华师兄多包涵。” 莽山秘境之事,跟随在玄真身畔的萧华略有耳闻,闻听此语,知道这少年是玄月信任的同伴,眼神闪了闪,转开口询问玄月一路以来的遭遇。 玄月将莫名出现在平安镇小山村后的历程简单地说了一遍:“……本以为出梨城后,会遭遇更多追杀,不想却是一路太平。”说到这里,玄月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萧华端起面前的灵茶,面含笑意,轻轻啜了一口。 看着萧华隐含深意的笑容,玄月脑中猛然灵光一闪,“萧华师兄,是你做了什么吗?” 玄月惊异的表情,逗得萧华笑出了声,放下茶杯,他点了点头,“得到你的消息后,我就从御斗派的总部往龟溪赶,到梨城时,你们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奇珍一出,便是一些化神期的穷散修也不免动心,又哪里能安生,好在御斗派以贩卖情报为生,势力遍极雍洲各地,我这才得以料敌先机,安排了一些疑兵,将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引向了他处。” 玄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大猫捏碎了元婴修士的手,体力几乎用尽,我怕有人趁机出手,行事便有些鲁莽。” 虽然引来了觑觎,玄月却并不后悔,这一点萧华自然看了出来,眯了眯眼,萧华再次仔细将坐在玄月身旁的少年打量了一番,在确定了这个少年的真实修为确实只是筑基后,他的眉光微微动了动:“这小子凭自己的力量废了元婴修士的手?” 本以为是众人以讹传讹,夸大了事实,此时听玄月所言,分明是这少年凭着本身的实力将元婴修士重伤后惊退。 萧华的质疑,引得大猫不满地嗷了一声。 玄月好笑地伸手揉了揉大猫的头顶,安抚道:“不是不相信你,萧华师兄只是有些惊异。” 看了对面自出现后便让他感到被压制的男人一眼,大猫下巴微抬,又嗷呜了几声。 玄月边听边点头,然后为坐在一旁的萧华解释:“大猫的家族天赋禀异,*力量异于常人,活该崔家那个元婴修士倒霉,他为了凌虐我们的心志,故意走近了动手,被大猫找住机会抓住了手,如此,明明有万般手段,却根本没机会使出来就被废了一只手。若是使用其它的攻击手段,大猫要赢他,便不可能那么轻松了。” 虽然不轻松,但是还是能赢! 萧华自然听明白了玄月的话中之意,于是,再看这个连话也不能说的少年,不免带上了一点欣赏。 大门派的传承,决定了亲传弟子的独特优势,做为一个门派真正的核心力量,他们得到门派的全力栽培,丰厚的物资、用心的教导、门派最核心秘技的传承……如此种种,造成了亲传弟子的综合实力,远高于门中其它修士,而外界的散修及世家修士,更是根本没有资格与其相提并论。 能与亲传弟子相争的,唯有其它门派的亲传,他们,才是同一层面的人物。 越级杀人,于这样的亲传弟子而言,并不是特别难的事。 让萧华感到惊异的真正原因,是大猫超越两级,以筑基修为重伤元婴,这,却是唯有真正的天才,才有可能做到的事。 了解了玄月一路的行程,萧华开始为玄月普及五湖的知识,他拿出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两条红线,将地图内的地形分成了不规则的三个部分,萧华的手指点了点最外围的几处位置:“五湖凶险程度不如魔狱,小心避开这几处,你们就可以安全进入中段。 中段的地区,我们几个侍者曾随你大师兄探查过三分之二的地区,因被组队的同伴所累,靠近核心区域的地方,我们最后没能进入。 这最中心的一块黑色区域,才是五湖真正的宝地所在,雍洲的高阶修士目光盯着的,也是这样,各学馆、门派、世家的精英,最想到进的,也是这里。 你们能不能成功进入这片黑色区域,凭的不仅仅是自身实力,还要运气,界时各势力人员之间敌友难辩,一不小心,就会被暗算,情势复杂……” 看了一眼认真看着地图的玄月与大猫,萧华眼中露出一丝惋惜,悬云观的几个弟子虽然心性尚可,可惜实力不行,只怕玄月会与他们当初一样,被队友拖累了。 “该出手时,要出手,切忌贪心冒进,该收手时,更要立马收手,宝物难得,不及自身性命;遇事须胆大,行事须心细……十六岁于修士而言还很小,但在世俗中,十六岁的女子许多已做了母亲,不再是孩子……师长万般教导,到了你们拿出来用的时候了……” ………… 人头涌动的码头上,一艘巨大的楼船驶离湖岸,向着湖的深处行去。 萧华的目光掠过人潮中几处被镇压下的骚乱,目中冷光闪过,而后,瞬间消失在人海之中。 岸边七层高的塔楼上,一个老者正在大发雷霆。 离湖岸几里外的一处清幽小院中,满目血色的戾七仰天一声长笑,化作一抹黑光,没入了地底。 站在山顶的空渺真人,目送着龙舟的身影没入一片空茫的水汽之中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玄月坐在楼船中层的一间舱室中闭目盘坐,丝毫不知岸边与之相关的这些人的动向,五湖之中丰沛的水系灵气,如同倒灌一般向着她的体内涌来,她不得不在摆下一个防护阵盘后,立即进阶。 相较玄月,大猫显得从容得多,同样浓郁的水系灵力进入他的体内后,大部分被*所吸收,唯有少部分进入他的筋骨、脉络,因此,他坐在玄月旁边,还能分出一丝心力注意外界的动静,为一旁的玄月护法。 与此同时,楼船之中其它的舱室之中,所有第一次进入五湖的修士都如玄月一般在全力吸收着这倒灌的水系灵气。 楼船最上层的豪华舱室中,一名华服中年修士面带欣慰之色,含笑看着室中盘坐的一男一女,他们的身周,环绕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水系灵气,灵气遮掩了两人的面容,让人难以窥见两人的真面目。 就在此时,另外一名站在窗前的驼背老年修士,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噫之声。 “卢老,何事惊异。”看了一眼室中的两团灵力团,中年修士走到窗边。 被称为卢老的老年修士抬手指了指天空:“你看那几团光华。” 顺着老者的手指,中年修士看到了雾蒙蒙的天空之中,几团时隐时现的青色光华,那几团光华,跟随着移动的楼船,寸步未离。 “那是什么?”中年修士诧异地回头看向身畔的老者。 卢老收回手,顺了顺颔下的长须,“五湖的存在,可追溯至百万年前,可人族修士的脚步第一次踏足,却是在十八万年前,十八万年以来,无数低阶修士在首次进入五湖之中时,都会经历灵气倒灌入体的痛苦,而这,也是五湖之中,高阶修士无法涉足的根本原因。 但凡体内有元婴的修士,穿过五湖外围这层白雾圈时,只要让一丝灵力入体,必会引致元婴暴动,造成经脉内灵力逆乱,最终爆体而亡。 这种限制,历十八万年,至今无解……” “十八万年不解的难题,如今却被卢老您所破,此次走出五湖,卢老的大名,必然响逾整个修真世界。”中年修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满眼崇敬地看着身畔的驼背老者。 卢老眯眼看着楼船上空的青色光团,唇角一丝笑意隐现:“卢某不过是在对空间的研究上略有所成,算不得什么本事。” “十八万年以来,多少惊才绝艳之士饮恨五湖门前而不得入,董三木却能得卢老帮助,跟随进入五湖,开创高阶修士入五湖之先例,实乃天大的荣耀,董某心中感激不尽。” 第91章 湖障中 卢老摇了摇手:“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我祖辈同为公西家世仆,互相照应,乃是世谊,以后这等见外的话,不可再提。” “是,三木只将这感激记在心中便是。”董三木目中水光隐现,心中似有无限感激。 卢老心中满意,含笑点头:“主母嫁入皇室,历经艰辛,诞下八皇子,因八皇子天资卓异,母子二人亦为后族所忌,我等合该驽力同心,扶助八皇子登上皇位,若我等此行能得那处的宝贝……嘿嘿!” 听到提到那宝贝,董三木眼中闪现出惊人的亮光:“凭八皇子的资质,那宝贝合该为他所得。” 不想,卢老此时,却摇了摇头,再次抬头看向头顶:“八皇子与十五皇女的资质都是足够的,只是,这船上,能与他们相聘美的,却还有三人。” 董三木惊讶极了:“还有三人?” 卢老点头,抬手指向上空:“那五团光华,对应的便是船中的五人,老夫研究过过往的史料,空中现青色光华这样的异象,此前也曾有过,最近的,便是五万年前,那一界自五湖走出的,便有闻名整个修真界的百微仙人。” “散仙百微仙人!” “不错,百微仙人那一界,五湖上空总共出现过九枚青色光团,那一代,无数俊杰涌现,至今五万年来,还从不曾有能超越那一界的情况出现过。” “卢老的意思是,这一界,很可能……”随着心中的猜想来,董三木的一颗心一阵狂跳,说不清是惊惧还是兴奋,甚至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卢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才,何其多也,能走到百微仙人那一步的天才,才是成功的天才,八皇子能否赶上甚至超越前辈,还不得而知,不过,至少,他有这个可能……追随一个有最大希望成仙的主人,三木啊,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董三木重重一点头:“是,三木知道。” 卢老抬头看向空中的青色光团,眼中,闪过一抹几近疯狂的掠夺光芒,这光芒转瞬即逝,站在他身边的董三木丝毫不曾察觉。 董三木的狂热,已全部投注在完全被液态灵力环绕的八皇子身上,至于同样天资卓越的十五皇女,呵呵,一个注定成为炉鼎的女修,不提也罢。 楼船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前行,在雾气之中航行了一个时辰后,进阶的修士中,有五成的人醒了过来,又一个时辰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修士苏醒。 三个时辰后,十五皇女漆雕娟与八皇子漆雕徒相继苏醒。 看着头顶仍然存在的两团青色光团,卢老一脸阴沉,船上还有两人在吸收水系灵气,这两人的资质,比八皇子还高,这样的事,怎么会存在。 “去,让船上的军士查看还有谁不曾苏醒。” 三层的楼船,最底下的一层首先被叫开,什么也没发现。 董三木猛一拍额头:“最顶层。” 最顶层是各国住的不是雍洲各国的皇室,便是各群侯的子孙,那里面才可能出现资质卓异之辈,“先找顶层,另外,分几个人手同时去中层查看。” 上层与中层的一间间的舱室被叫开,九成的修士都自舱室中走出时,楼盘终于驰出了白雾区。 玄月与大猫所在的舱室被叫开。 看着几乎挡住了整个舱门的少年,冷脸军士眼中冷光一闪,“即将到达目的地,准备下船。” 大猫看了一眼冷脸军士,目光扫向左右两边的走廊,果然看到右边的过道上,许多修士从舱室中走了出来。 冲冷脸军士点了点头,大猫示意知道了,便欲关上舱门。 不想冷脸军士抬起手,抵住了门:“我必须通知到每一个人,你的同伴呢?” 大猫的眼神一冷,定定地盯着冷脸军士。 “你舱室中的同伴还没醒吗?” 少年仍然一动不动。 感觉情况有异,冷脸军士便欲发出讯号…… “大猫,什么事?” 甜软的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 冷脸少年转回头,冲着身后嗷呜了一声。 嗷呜声入耳,冷脸军士的手顿时僵在原地——怪不得他问了半天这少年总不回答,原来,少年根本就不会说话! 少年让出的少量空间里,一个美丽的少女用力推着少年的身体,想要挤出来,却被少年用身体死死挡住。 “嗷呜呜,嗷……” “这是船上护航的军士,不是什么抱有杀气的危险人物,大猫,乖,别闹,让开。” “嗷——” “唉,好好,别恼,我不推你。”少女无奈地从少年腋下伸出头,望向门口怔住的军士:“对不起啊军士,大猫不会说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着那被挡在少年身后,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少女脸上露出带着善意的笑脸,冷脸军士的目光闪了闪,冷脸军士下意识收敛了身上的敌意:“目的地快到了,我等奉命通知各舱修士。” “啊!辛苦了!”玄月笑眯眯递上一个茶包:“请代为慰劳船上你的同袍。” 看着玉雕般的掌中包装精美的灵茶,冷脸军士的脸□□不自禁柔和了下来,能进入五湖的,都是天之骄子,敲了几十扇门,冷脸军士第一次被礼遇。 “这是我等份内职责……” 不等冷脸军士的拒绝说出口,玄月一把将灵茶放在了军士左手端着的军帽上:“知道你还要通知别的修士,我们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冷脸军士还欲推辞,左边紧挨着的舱室门此时却被推开,一个二十岁左右满脸傲色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右手边军士与两个少年修士,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走到了船舷边。 此时军士才发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楼船已经驰出了白雾区。 “大猫,快看……”冲着冷脸军士笑了笑,玄月拉着大猫奔到船舷边,“湖水真清澈!” “呜。” “是因为这里修士的足迹少有涉足?。” “呜。” “湖水根本就看不到尽头,你说这湖有多大……” 记住了左边那间舱室的门号,冷脸军士看了一眼船舷边交头接耳,关系明显很亲密的少年少女,挺直了腰板,转身抬脚走向右边的过道,船已驰出白雾区,已经没必要再检查。 第92章 过镜湖 明湖映天光,水绿无寒烟,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如镜的波面,几艘楼船缓缓移动着,在一望无际的湖水中,向着湖中矗立的几座青山而去。 玄月费力地将目光自那几欲迷乱人心的湖面收回,看向远处几艘与身下所乘楼船一般无二的大船,却见那几艘大船中,已有心急的修士不耐缓慢的行船速度,自所乘楼船之上飞身而起,向着湖中的青山掠去,意欲抢先入山。 变故,骤然而至。 几个飞掠的修士不过离船十丈远,去势尤疾,却被几道破湖而出的黑影乍然卷入湖中。 高高低低的惊呼声,在楼船中响起,在这些惊呼声中,大猫突然伸臂一圈玄月,飞快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掌拍出,重重将一道黑影拍入湖中。 与此同时,另有几道黑影自船舷卷过,来不及躲避的修士在惨呼声中,被卷了两三个。 “那是什么?” “湖中有水怪!” …… 终于反应过来的修士们,纷纷掏出武器,与仍然不停自水中跃出的黑影抗击,只是,不知为何,却无人能与黑影正面抗击,又是几个修士相继落入湖中。 再次将一道黑影击落,大猫突然低头看向右掌,却见掌上不知何时粘上了一抹透明的黏液。 将黏液振落,那黏腻湿滑的恶心感觉却久久不曾消褪,大猫喉间发出一声恼怒的吼声,满目不愉地看向湖面,直到玄月凝聚出一团清水,将他的手放在水中洗了又洗,大猫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往后退,往后退。” 一队衣装森然的军士,手持长枪自船头向着船尾,飞快奔行而至,占据了船舷处的位置,动作迅速地将众修士隔离在身后。 不知是因为军士行动迅速还是军士手中的长枪有异,自这以后,黑影几度出现,都被军士手中的长枪顶入湖中,船上也再不曾有修士被卷入湖。 “该死的老怪物,抢老子的货,活腻歪了!” 船首,一个着火红色将军袍的魁梧大汉大声咆哮着,操纵着一柄赤金飞戟,冲着湖水中若隐若现的黑影凶狠地攻击。 飞戟入水,转眼将一头黑影刺死,清澄的湖面,一缕血色慢慢升起,继而漫延开来。 “把那该死的东西给老子弄上来。” 随着将袍大汉一声大喝,几个站在他身边护卫的军士手脚麻利地合力扛起一张大网,向着湖中那片血色抛去。 站在军士身后,玄月清清楚楚看到那张网将一具人形生物自水中网了出来,被船首的军士拉上了船。 “将老怪物的徒子徒孙挂在船首。” 又连续戳死了十几个黑影后,将袍大汉收回大戟,站在船首,大声喝令。 军士轰然应喏,一根巨木带着渔网中的人形生物,支出船体,高挂在船首。 渔网刚挂好,一声巨大的怒吼声自湖底传出,湖面泛起涟漪,好似镜面打破,无数碎光迸散。 楼船在一阵颤动后,停在了湖中。 将袍大汉神情冷肃,目露凶光,大声长喝:“老东西,货不曾上岸,你的手下就敢出手,被屠了儿孙,那是你活该。” 怒吼再次传至,将袍大汉冷哼了一声:“那自己跳出船体的被你掠去是自找的,船上的人你却不该出手。” 沉闷的吼声再次响起,吼声怒意盎然,震得楼船剧烈地颤动,吼声持续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低了下去,直至吼声完全消没,湖面才再次恢复了平静,楼船亦再次缓缓起动。 湖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向着湖底陆续沉去,直到一道也看不到了后,将袍大汉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收起手中的大戟,回身冲着身后的军士大喝:“去告诉那些兔崽子,这湖可不是看着那么干净,船没靠岸前,让他们老老实实给老子呆在船上,上了岸,他们就是自己抹脖子,也不关老子的事。” 说完,将袍大汉骂骂咧咧回了船首的舱室,几个军士则飞快将命令传达给楼船之上的每一个修士。 送走传令的军士,玄月的目光再次落在船首高挂的渔网上。 “大猫,那是一个人?” “不是。” “是妖兽?” 紧盯着渔网的大猫瞳孔变得狭长,透过那怪异的似有屏蔽作用的渔网,大猫终于看清了网中的生物,“虾首,人身,蹼足,” 玄月的心一紧:“那是什么?” 大猫眉头微皱,沉吟半晌方轻声道:“九洲大地还不曾分裂的时候,仙、妖、魔、人共同生活其上,其时,水路所有水生灵物,皆由龙族统治管辖,龙族设有水军,其中有一支便是虾首、人身、蹼足的虾兵,虾兵个体力量不强,数量却极多,龙凤相争,便曾有一头雏凤被源源不断涌至的虾兵围攻而身亡。 方才,我击落的两头水生物,身上有着缓解攻击力的黏液,虽然它们从头至尾全都罩在一层黑色的遮蔽物之下,只是那种水生物特有的腥味,我不可能认错,掠人的应是水蛇。” 看向再次变得平静的湖面,玄月的瞳孔一阵紧缩:“那湖中传出怒吼的难道是龙族?” “龙族?”一声嗤笑从两人身旁传出,玄月回头一看,却见是住在左边舱室的高傲青年。 青年眼含不屑,扫了一眼玄月与大猫:“不懂装懂,可笑!” 大猫眉头一皱,便欲开口争辩,却被玄月一把拉住。 “依阁下所见,那劫掠修士的是何物?”玄月看向满脸傲色的青年。 青年的目光自玄月含笑的俏脸上掠过,脸色略有缓和,只是,当他的目光扫到玄月抓着大猫的手时,那抹和缓再次被傲慢所取代:“过雾区,入镜湖,镜湖之中乃有高级灵兽逡巡,修士乘船缓渡,自无祸事,若有人欲凭已力,飞渡镜湖,镜湖灵兽便会发怒,从而掠食修士,这则密闻,雍洲各国上层修士皆知。” 说到这里,青年的目光再次扫过少女美丽的脸,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那被护航大将杀死的,是湖中的低级灵兽,那怒吼出声的只是湖中的高级灵兽,根本不可能什么龙族。” 玄月并不是一个会将精力花在不相干之人身上的人,因此,虽然她更相信大猫之言,却仍然含笑点头道:“玄月受教了,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一拳打在棉花上,高傲青年气息一滞,面对笑得和善甜美的少女,自觉不好再失礼,有些别扭地回道:“车国,孙和。” 车国,孙和! 玄月笑了:“尊驾是车国三皇子吧。” 孙和脸上傲色一闪:“正是在下。” 玄月眨了眨眼:“不想能与三皇子为邻,玄月幸甚。” 玄月的话,让孙和脸上浮起一抹羞赧之色,他有些不自地咳了一声,解释道:“因有事耽搁,我到达的时间略晚了一些,上层的房间已住满了。” 不着痕迹的还击了青年最初的奚落,玄月不为已甚,微笑着转移话题:“五湖多隐秘,我等小修士却甚少听闻,不知道三皇子能否在这行船的空暇时段让小女子一饱耳福?” “若说隐秘,倒也有那么几件,玄月姑娘既然想知道,孙和自然不吝言语。”玄月的笑靥,让孙和有些抵抗不住,这个高傲的青年收敛了脸上的傲色,放柔了声音,为玄月讲了几段发生在五湖之中的修士间的纷争。 “……五湖闻名天下,众多修士因灵物相争,死伤无数,却不知五湖真正的好东西,不在外围的群山之中,而是在那靠近最核心心湖的墨湖与涡湖之中。五湖之中,镜湖美、墨湖诡、涡湖险,恐怖的死湖没有任何生命,心湖却因无人能自其中走出,而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说到这里,孙和指了指清澈的镜湖湖水,又抬手指向远处的第一座大山:“镜湖是五湖之中最安全的一处湖泊,乘着特制的楼船便可安全通行;过了镜湖,便直入青山,青山之上多低级灵草,与青山相连的是赤焱山,盖因山中多赤焱树而闻名,赤焱果为火灵根修士所喜,赤焱山顶,有一棵万年赤焱树生长其上,如今正是灵果成熟之时。” 玄月的目光闪了闪,笑道:“这样的天材地宝,只怕不易得。” 孙和眉头轻挑,脸上露出一抹傲色:“赤焱树有赤焱兽守护,寻常修士别说得到灵果,便是靠近也不可能做到,唯有身具天级火灵根之人,才不会被赤焱果成熟时环绕赤焱树周围的火灵气焚毁。” “地级灵根不行吗?” 孙和慨然摇头:“便是天级火灵根,也唯有最纯净的极品灵根,才能安然无恙摘到赤焱果。” “赤焱果不易得,不知五湖之中是否还有与其相聘美的灵物?” 孙和笑了:“五湖之中万山相连,内围有灵物无数,核心处亦不必再说,最外围则唯有生长在玉山的玉鹿可与万年赤焱果争锋。” “玉鹿!”玄月惊叹出声:“可是那以玉髓为食,全身皆宝的玉鹿。” 孙和惊诧地看向玄月,这个始终面带温和笑意的少女,居然知道名列奇珍之最的玉鹿是以玉髓为食,这可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的秘辛啊! 也是直到此时,孙和才注意到,这长相绝美的少女身上那素淡的衣衫其实是千年彩蛛吐的丝所制,若仔细看,衣裙的衣襟袖口处,分明还绣着精美的同色花纹。 这是他只在父皇与母后身上感受过的低调的奢华! 孙和按压下心中的震荡,目光移至与少女并肩而立的赤脚少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少年身上那华美的毛皮是取自何种妖兽。 有这般的见识,又是这样奢华的着装,这两个少年男女,显然不是什么微末之辈,其底蕴之深厚,分明足以与一国之力相抗衡。 再思极方才众多修士中,唯有少年成功击落了两道黑影的事,孙和这才真正收敛了全部的傲气,神情间不自觉地多了一点亲近与真诚:“玉鹿天性机敏,更兼身为玉色,在玉山之中最易隐蔽,十几万年以来,从不曾有人能捕捉到玉鹿,唯有气运极好之辈,能在玉山之中得到些玉鹿丢弃的老角等物。” “据书上记载,玉鹿血为青色,可大补修士损耗的元气,也不知是否属实。”若在上次酒楼中大猫与元婴修士对抗后,能立即服下玉鹿血,便不必大量进食荒兽肉来补充体力了,因此,对于玉鹿血,玄月忍不住有了一丝向往。 “月月想要,捉一头带回去便是。”大猫低声呜鸣。 大猫说得这玉鹿跟家养的似的,听得玄月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摸了摸大猫低下的头,玄月笑眯眯道:“那咱们也去玉山试试运气吧。” 孙和自然听不懂兽语,不过,对于少年男女间的默契却看在了眼中,“还未请教玄月姑娘这位同伴的尊号?” 玄月抬起头,伸手拍了拍大猫的臂膀,“你叫他金月便是,他不能说话,道友多包涵。” 这般威武的少年,开口便是嗷嗷之声,威严之气尽丧,实为可惜。 孙和将眸中的的异色掩了下去,转而再次说起五湖之中的几处险境来。 就在几人的闲谈中,楼船已缓缓靠近青山,平稳地泊在了岸边。 “各船修士,立即离船登岸。”一声大喝,自青山之中传出,话落音时,一个体形清瘦的老者领着一头两米长的金钱豹,齐齐落在岸上的一块青石之上,迎湖负手而立。 随着这声大喝,无数修士自船上飞掠而出,落脚在诸多突出水面的湖石之上,却都下意识避开了老者所在的巨大青石。 待船上所有修士尽出,船上的军士亦齐齐掠出,跪落在清瘦老者身后。 一声清喝,老者大袖一挥,湖中几艘楼船齐齐被收入那道袍袖之中。 众多修士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袖里乾坤! 玄月紧紧抓着大猫的手,这老者,是一个真正的仙人! 老者目光一扫,眉头便是一皱:“少了三十三人。” 老者话落,将袍大汉急忙起身,小跑至老者脚前跪倒:“回仙尊,船至湖中时,有五名修士欲凭已力入山,激怒了湖中老怪,老怪的徒子徒孙齐出,又卷走了二十八人。” “既不是你等失职,便罢了。”老者大袍一挥,身体凭空而起,似慢实快,直入云霄,唯有袅袅余音,在岸边回响:“修士行事,祸福自招,尔等入五湖,若肆意妄为之下枉丢了性命,就怨不得本尊不出手相救。” 所有修士齐齐仰头,看向老者身影消失之处,直到一声大喝再次响起,才拉回了所有人的心神。 “以半年为期,持牌者入五湖遇险,可捏断玉牌,仙尊自能庇护尔等不受性命之忧,但若有那仗恃仙尊而故意弄险之辈,仙尊不救尔等,也是活该,尔等可听明白了。” 众人齐齐看向青石之上的金钱豹,原来,刚才喝令众人下船的便是这头豹子了。 金钱豹怒吼了一声:“可听明白了。” 吼声中,众多修士齐齐一震,齐声回道:“明白。” 见这些小修士都老实了,金钱豹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这便入山吧。” 金钱豹的话一落音,早便蠢蠢欲动的诸多修士再也按捺不住,齐齐自湖石之上纵身而起,掠入满目青翠的青山之中。 当玄月与大猫掠过金钱豹身畔,没入一片柏树之中时,这头豹子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金豹前辈,那两人可有不妥?”将袍大汉凑到金钱豹身边,小心地询问。 金钱豹摇了摇头,锐利的目光自一个面目僵硬的修士扫过,待将这人看清后,金钱豹冰冷的杀意紧紧锁在了那个修士的身上,直到那修士随着面罩轻纱的少女及英俊的少年没入青山,金钱豹这才自喉间溢出一丝轻嗤。 “又一个找死的!” 将袍大汉心神一凛:“那人……” “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笨蛋。”金钱豹不欲多言,长尾一甩,回身窜入林中,心中那因兽皮少年而起的异动,也因此被它按压在了心底:“尔等在此驻扎,待仙尊下令后,入山救人。” “是!” ………… 在没过人头顶的野草中穿行了半个时辰后,大猫有些不耐烦地拉住玄月:“太慢了!” 玄月无奈地看着一脸暴躁之色的大猫,“你想变身?” 大猫重重地点头。 玄月安抚地顺着这头老虎的背:“别急,再等几天,待咱们走得更远,你再恢复原形。” 大猫自喉间发出呜咽声,以人形在山林行走,于他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只是,他又无法违背玄月的心意,于是,高大的少年委屈得巴在娇小的少女身上直蹭。 “好了,好了,别撒娇。”玄月冲天翻了个白眼,只能柔声哄着这头发脾气的老虎:“我还想你背着我走呢,那样又省力又舒服,不知道多方便,可是,现在不行,这里林木虽然繁密,却并不安全,再等几天,好不好。” “再等几天?”大猫故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娇小的少女肩上,直压得少女气喘吁吁地抗议了,这才得意地站直身体:“最多三天。” 玄月呼呼喘气,急忙点头,这头臭老虎,越来越难哄了。 “咱们去摘赤焱果吧。”大猫兴致盎然地看向远处的山林,同时,鼻子向着空中嗅了嗅:“火灵力最盛的地方在东南方,咱们走吧。” “好。” 主意既定,两人便向着东南方向掠去,在两人走后不久,一脸愁色的金钱豹自一丛枯黄的草丛中站了起来。 “这是哪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跑到五湖中来了?”金钱豹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最后豹尾重重一扫,扫倒了一野草:“不管了,仙尊既然没出声,我也假装不知道,反正也没明文规定妖兽不能入五湖。” 自觉问题解决了的金钱豹甩着尾巴,没入了草丛之中,他行走的方向,分明是朝着东南方去的。 孙和携同车国几个诸侯子齐齐向着东南方向而去,他的目标,自然是那株万年赤焱树。 与此同时,另有十二批人,都向着东南而去。 五湖环绕的万山之中,无数生灵自蛰伏处走出,他们在迎接又一次盛宴。 云霄之上,清瘦的老者盘坐在一只有着巨大蝠翼的灵兽身上,凭虚而立,神识锁定了此次入山的九百六十六人。 “五湖游,性命忧,机缘亦祸端;狩猎者,被狩者,瞬息可变幻;入一千,出一半,谁主沉浮间……” ………… 越过几百座大大小小、连绵起伏的山头,玄月与大猫仍然不曾到达赤焱山。 终于熬过了三天,大猫在一声欢呼声中,恢复了原形,金黄色的巨虎伸展开四肢,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嗷——” 虎啸山林,百兽震惶。 直到这头可怕的老虎离开了足有半个时辰后,山林中才再次传出了鸟鸣之声。 趴在虎背上,玄月打起了盹儿,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身处那不知名的空间,唯有这头老虎与她相互扶恃,相依为命…… “大猫,你额头上的月牙变大了一点。” “白雾区灵气倒灌,你修为涨了,我也涨了。” “大猫,你额头上的月芽,明晃晃的昭示着你的身份,遇到人时候,你还是变回来吧。” “为什么要变回来?” “扮猪吃老虎知道不,咱们要示敌以弱,而后就可以躲在后面拿好处了。” “不躲在后面,我也能拿到好处。” “笨老虎,能省力的自然要省力,干嘛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后拼得头破血流地去拿好处,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的,别人一看你额头上的月牙,就知道你是金月虎,人家都来攻击你,你这分明是自找苦吃。” “好吧,听月月的,我把额头上的月牙隐藏起来,就没人认得我是金月虎了。” “会不舒服吗,或者会影响你的实力?” “不会。”大猫腾身一跃,稳稳落在一道巨大的山涧对面,而后继续奔跑:“月月,咱们摘到赤焱果后,就去内围吧。” “……好。” 隔着一人一虎几座大山之外,以八皇子漆雕徒,十五皇女漆雕娟为首,驼背老者卢老与中年修士董三木拦住了车国孙和一行。 “三皇子,听说你得到了一株成形灵参?”董三木不怀好意地看向孙和腰间的储物袋:“不知三皇子是否能让董某涨涨见识。” 孙和一脸怒色,看向武国八皇子漆雕徒:“漆雕徒,这是你的意思?” 修眉凤目的漆雕徒抬起右手,顺了顺眉毛,清咳了一声:“孙和,你我虽有亲,却各有立场,此次入五湖,大家不论亲谊,只讲实力。” “好个只讲实力!”孙和铁青着脸,自腰间解下一条软鞭,“即如此,就让孙和领教领教你这武国天才的实力。” 看着那条洁白如玉的软鞭,漆雕徒的眸子一阵紧缩:“玉龙鞭,姑祖居然把玉龙鞭传给了你。” “这原本就是我孙家的传家宝,不传给我这嫡孙,难道还该传给你不成。”孙和冷笑着凌空狠狠一抽长鞭,只听一声脆响过后,无形的空气被抽得分成了两半,不过,待得玉龙鞭掠过,这分开的空气又再次溶在了一起。 “鞭是好鞭,可惜人却差了一点。”随着这声嘲笑,董三木解开了身上的封印,实力顿时从金丹圆满变成了元婴后期。 “你是元婴,怎么可能!” 孙和的惊呼声中,董三木的手掌已正正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噗!”一口鲜血,带着破碎的内脏,自孙和口中激喷而出,知道自己没有可能赢过元婴修士,孙和不再做二想,直接激发了胸前的小挪移符,瞬间消失在众人身边。 “该死,让他跑了。” 董三木气恼地回身,手掌再次拍出,一个反应不及的车国修士转眼丧身在他掌下。 “噗,噗,噗。”三声轻响,三枚玉简被折断,在董三木欲要再次下手时,三个车国修士被一团玉色光华笼罩,如同此前的孙和一样,消失在四人眼前。 卢老看了一眼脚下死去的车国修士,漠然道:“他们被传出五湖了。”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董三木跪倒在泥地之上。 “不怪你,孙和不只得到了玉龙鞭,身上定是还穿着孙家的玉缕衣,你能将他击成重伤,已是不易了。”八皇子顺了顺修长的眉毛,轻叹了一声:“罢,既让他逃了,也省得我手上沾上血脉亲人的血。” “主子心性太过慈悲,”卢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疑似目标的两个如今跑了一个,下一个,咱们可不能再失手了。” 漆雕徒眸中冷光一闪:“区区魔神小国的皇子,与我无亲亦无故,将其斩杀,有何难!” 听到漆雕徒这话,卢老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第93章 赤焱山 “咕咚。” 一声重物落地之声后,一股腥甜的血腥气自远处传至,大猫停住脚步,警惕而小心地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悄悄靠近。 玄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自大猫身上坐起身,正要说话,就被大猫缠上腰际的尾巴阻止。 知道有情况,玄月伏低身体,爬到老虎头顶趴好,从草丛的间隙,小心观察着前方。 一个浑身染血的修士,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在他的身旁不远处,正有一条颜色绿得青翠欲滴的小蛇靠近,仅凭这美得诡异的颜色,便能看出,这条小蛇是一条身带剧毒的毒蛇。 水波轻荡,覆盖在修士脸上的乱发被冲开。 “孙和!”玄月轻呼出声,同时手指下意识一弹,惊飞了那条张大嘴准备对着孙和下口的毒蛇。 “嘶!” 小蛇在空中打了个转,平稳地落回地面,直起半个身体,冲着草丛发出恼怒的嘶叫。 “呜!”被挑衅的老虎,自喉间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分开的草丛中,走出一头巨大的金黄色老虎,老虎身上源于上位者的威压,让小蛇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下意识将身体盘了起来,选择了防守。 巨大的老虎扫了一眼小蛇,没搭理它,带着背上的人类修士,走到了那昏迷不醒的修士身边。 将孙和自水中拖出,玄月将手搭在了他的脉门之上。 “内腑重伤,经脉断裂,金丹几欲溃散。”玄月收回手,摇了摇头,有些奇怪为什么孙和没有折断求救玉牌。 “月月,你管他做什么,咱们还要去找赤焱果呢。”大猫不满地咕哝。 “当初在楼船上,他告诉了我们不少消息,如今他落难,咱们伸伸援手,就当付咨询费了。”玄月边说,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中级疗伤丹倒出三粒,给孙和灌了下去。 等待药效发挥的同时,玄月手掐法诀,将一个小型法术丢在孙和身上,他湿透的衣裳上的水份瞬间蒸发。 自觉再无其它事可做的玄月坐了下来,静静等待孙和的苏醒。 没什么事做的大猫无聊地甩了甩尾巴,走到一副谨慎防备姿态的小蛇身旁,伸出爪尖,拔了拔小蛇盘着的身体。 “嘶!” 小蛇露出了毒牙。 “蠢蛇。”大猫轻声咕哝着,巨爪轻挥,这条在附近几个山头横行了不知道多少载的毒蛇顿时被抽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金月虎的身体,有着最强大防御力,大猫更是金月虎族有史以来少有的佼佼者,这样一条攻击力不过与人类元婴修士相仿佛的小蛇,自然只能被摧残蹂躏。 晕头转向在地上挣扎了半晌,小蛇好容易分清了方位,将朝天的肚皮又翻了过来,却不断再冲着老虎呲牙,而是老实地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慢悠悠靠近小蛇,大猫再次伸出爪子,扒拉着小蛇的身体,这一次,小蛇躺平了一动不敢动,由得这头可怕的老虎将它拨拉得在地上翻来滚去。 玩了一会儿,大猫觉得有些无聊,打个了呵欠,卧了下来。 “除了你,这附近的山头还有些什么灵物?” 连续翻滚之下双眼全是蚊香圈的小蛇努力找到老虎所在的位置,恭敬地趴正:“回大王,周围三座山是小蛇的领地,自小蛇的地盘往东,住着一头老熊,他占了一大片山脉,南边是赤焱兽的领地,但凡有生灵不经允许靠近,都会被它喷出的焱火烧成一团灰,西边的地盘全都是灰雀的,灰雀身高一丈,一对巨大的翅膀展开足有四丈长,除了赤焱兽,就以它的战力最强;北边的玉山上住着一群玉鹿,除非仙尊有令,它们轻易不下山。” “仙尊?” “是,据前辈们讲,十八万年前,仙尊降临万山郡,用时百年收服了万山所有生灵,而后,仙尊开启了万山郡外的大阵,允许部分天资卓异的人类修士进入,随着那些人类修士的到来,本来已显衰败的万山郡开始重新焕发生机,许多灵物在吞噬了人类修士后,快速进阶,又在仙尊的帮助下,渡过了化形劫。” 说到这里,小蛇惋惜地看了远处那个受了重伤的人类修士一眼,差一点,他也能化形了。 大猫的虎尾狠狠一抽,将地面抽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缝:“你方才说什么?吞噬人类修士就能化形?” “是。”自老虎身上传来的凛冽寒意,激得小蛇打了个哆嗦,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老虎一眼,解释道:“听前辈们说,只要吞噬一个人类修士,得到人类修士的灵台,就可以去找仙尊帮忙,然后就能化形。” “我看你身具蛟龙血脉,虽然年龄幼小,深刻在血脉的传承记忆想来已经告诉你走捷径的后果吧?” 小蛇不安地扭了扭身体:“不知因何缘由,万山在二十万年前开始莫名衰败,变得越来越不适合我们生长,这十八万年以来,除非求得仙尊出手,所有欲要化形的生灵,都会失败……传承记忆,已经靠不住了。” 妖修们居然不相信源自血脉的传承记忆! 如此荒诞的事情,还得到了众多妖修的认同! 好想把这些怀疑祖先的小妖们都抽一顿啊。 越想越恼火,咬牙切齿的大猫满心焦燥,啪啪地不停用尾巴抽打着地面,不过一小会功夫,它的身后便被抽出了一条狭长的沟壑。 趴在地上的小蛇因为畏惧,全身都在哆嗦,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唯恐这万兽之王一个不高兴,将它拍成了肉泥。 一个温和甜美的声间解救了几乎吓晕过去的小蛇。 “大猫。” “嗷呜!”老虎呜咽着回身把走近的少女扑倒在草丛里一顿狂蹭。 用尽了力气,终于将这头不知发什么疯的老虎按住,玄月佯怒着在他圆乎乎的虎头上拍了一巴掌。 “发什么疯?” 用脸颊蹭了蹭自家小伙伴,在她身上涂满自己的气味后,大猫才觉心中的郁闷少了一些。 “月月,五湖有古怪。” “哦,知道了。”玄月敷衍地拍了拍虎头。 大猫生气了:“真的,月月,那个仙尊……” “嘘!”玄月一把合拢老虎嘴:“大猫,慎言。” 即使是失去身体后仅凭元婴修成的散仙,那位老者仍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仙人,大猫用这样一种态度提及,就怕惹恼了那位仙尊,引来祸事。 大猫沮丧地用大头再次将坐起身的玄月压倒在草丛中,不满地哼哼:“月月,你信我——” 被压得起不了身的玄月郁闷得直翻白眼:“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大猫猛地抬起头,炯炯有神的虎目紧盯着一脸郁闷之色的玄月:“那我方才说的……” “我不是不信,只是,你不能说出来,知道吗?” 大猫狂点头。 玄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仙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她并不清楚,那可是比渡劫期的道君更可怕的存在,既然事涉散仙,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我们现在身在五湖,就要尽量降低危险,直到在这场争斗中活下来,成功走出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猫重重一点头。 月月说的没错,就算知道那个仙尊帮助众多妖修化形一事有猫腻,但是仅凭现在的它,根本不可能有实力阻止,如果鲁莽行事,还很可能为他和月月招来杀身之祸,如今最妥当的做法就是活着走出去,然后把这里的事告诉外界的妖修,想来那些老怪物们总有办法对付这个不知名的仙尊的。 老虎走回到小蛇身边,低下头,盯着这条瑟瑟发抖的小蛇:“看在同是妖修的份上,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传承记忆是老祖宗们传给后代的最宝贵的经验,能让我们活得更长久,在长生的路上走得更远,如果你要自断长生路,谁也阻止不了,我今天只告诉你,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 最后看了一眼这条小蛇,大猫哼了一声:“以后,你自求多福吧。” 看着那头巨虎背着人类修士走远,小蛇纠结得将自己的尾巴打了好几个结。 眼见着那头巨虎叨起受伤的人类修士,背负着那个声音甜美的女修就要走得没影儿了,小蛇终于忍不住了,它猛地自地上弹了起来,飞掠着追了上去。 “大王,请带上小的吧。” ………… 孙和醒来时,正被一条大蟒背负着前行,大惊之下,孙和自蟒背上翻滚着跌落在地。 等孙和终于发现自己体内经脉断裂,完全没可能与一头巨蟒相斗,放弃地准备折断玉牌时,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金月,玄月!” 大猫哼了一声,一把将一脸喜色的孙和自地上拎了起来,再次放回到青蟒背上。 坐在蟒背,看着那两人自在的盘坐在蟒头之上,被青蟒顶在头上,飞快向着前方行进,终于醒过神来的孙和明白他这是被救了。 “多谢二位援手,孙和感激不尽。” 玄月回过头,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可惜玄月所带丹药只能治好你脏腑的伤,于破碎的经脉却实在不敢轻易下手诊治,不好意思。” 孙和苦笑着摇了摇头:“孙和被元婴修士重伤,只是破碎了经脉,已是万幸,能为二位所救,更是幸甚。” 玄月干脆换了个方向,面朝孙和而坐:“道友说元婴修士?这五湖之中元婴修士不是进不来吗?” “这一点孙某也觉不解。”孙和吐出一口气,将遇到漆雕徒四人后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那董三木倒也罢了,我只怕那跟在漆雕徒身后的驼背老者修为更高。” 玄月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的大猫一眼,大猫说的果然没错,这五湖之中古怪不少。 明白身边没有什么威胁生命的东西存在后,孙和吞下了随身带的顶级丹药,断裂经脉的伤势顿时得到了稳定。看着那枚色如玉石、淡香如兰的丹药,玄月眼睛一亮:“养脉丹!” 孙和点头,脸上有些赧然:“此丹孙和仅有一粒,若不然……” 玄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我虽没有养脉丹这般养护经脉的顶级灵丹,却有纤茎液,若不是担心你受不了纤茎液的霸道效果,方才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喂你服下去了。” “纤茎液?”孙和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除了体修与妖兽,谁敢直接用那玩意儿!” 纤茎液须自千年紫灵竹的根部采集而来,每株千年紫灵竹能采到一滴纤茎液,这种纤茎液是炼制养脉丹最好的主料,当然,如果没有纤茎液,则可以缃帙花替代,不过,最好的养脉丹,却一定是以纤茎液为主材料炼制而成的。 养脉丹是唯有高级炼丹师才能炼制的高级丹药,许多修士没有能力求得高级炼丹师出手,因此修士中也有直接服食纤茎液,以疗养断裂经脉的,只是,纤茎液名字柔弱,其功效却极其霸烈,不是妖兽与体修那种有着强大*的人,多数修士的身体都会在它霸烈的药效之下被重伤,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直接服食纤茎液。 故而听到玄月说到差点直接给他服下纤茎液时,孙和才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拒绝去想万一自己服下纤茎液后会有的伤上加伤的后果,孙和拱手转问道:“不知两位是在什么地方救起在下的?” “说起来也是你运气,我与金月正在路上走着呢,就听到‘咕咚‘一声,闻声赶去,便见你浸在湖中,不远处,这头青蟒正张大了嘴准备把你吞下去……” 看着孙和变成了青色的脸,玄月笑眯眯地拍了拍坐下的蟒头:“我出手惊开了青蟒,却是金月出手才将它打服了,顺便就收了这条小蟒蛇做了坐骑。” 孙和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没死在元婴修士手中,好悬葬身兽口,没葬身兽口,又差点被喂服纤茎液……短短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几度与死神擦身而过……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行进中,越来越浓郁的火灵力终于引起了孙和的注意:“咱们这是在往赤焱山走?” 玄月点头:“听你说了赤焱果,我们便想见识见识,便朝着这边来了。” 闻得玄月这话,孙和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若孙和不曾重伤,拼尽全力,想来也能摘得一枚赤焱果,只是如今孙和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听到孙和这话,玄月笑弯了一双眼:“没事,还有金月呢。”说罢侧头问大猫:“是吧?” 大猫侧头打眼角瞄了脸色苍白的孙和一眼,自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咕哝声。 果然是六月的债还得快,在船上的时候他还打眼角看人呢,这会就换自己被人从眼角看了。 好在孙和这人虽然有皇子的傲气,但在面对同等级的修士时,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如今即使被大猫鄙视了,却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尴尬地伸手挠了挠脸,也就罢了。 孙和的反应,引得玄月脸上的笑意有了一点加深,不是心胸狭隘、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就好,若不然,倒真可惜她花出去的时间与精力了。 恢复了本来模样的青蟒体形巨大,行动更是迅速,不久,便到达了赤焱山。 爬到赤焱山的半山腰,充沛的火灵力终于让青蟒受不了啦,它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嘶嘶之声,向着头顶的人形虎王求饶。 大猫哼了一声,拉着玄月自青蟒头顶飘落在地:“在山脚等着,我们摘了赤焱果就下来。” “是。” 青蟒应了一声后,便如一道闪电一般向着山下飞快逃窜,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赤焱山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灵力。 “没用的东西。”大猫不屑地骂了一声,而后一把拎起伤势不曾恢复的孙和,脚下用力,向着山顶攀爬而去。 赤焱山中除了火系灵物,没有任何生物能生存下来,弃沛的火灵力之下,自山脚向上,火属性的灵草灵花遍地都是,半山腰之上,灵花灵草逐渐减少,开始出现一株株丈高的赤焱树。 赤焱树通体火红,没有树叶,到花期时,会在枝上开出火红的花;赤焱花最小的如成人拇指,最大的也不过成人拳头大,花仅五叶,瓣叶肥厚,内蕴浓郁的火灵力。 赤焱花谢,赤焱果生。 赤焱果的成熟期最短的是百年,最长时间的,便是位于火灵力集中处的那一颗万年赤焱,据传说自人类修士能进入五湖开始,这颗赤焱仅仅成熟了八次,这一次,是十八万年以来第九次成熟。 边走,玄月边顺手从旁边的赤焱果树上摘取成熟的赤焱果,从百年到千年,但凡时间允许,她都没放过。 孙和看着玄月如俗世果农采摘果园里的果子一样轻松地摘取着赤焱果,一脸呆怔。 顺手将三枚九千年的赤焱果放入玉盒,玄月回头冲孙和笑了笑。 被随手扔到山顶一块石头后面,孙和满眼复杂地看着快速摆下一个阵盘后便蹲伏在石头后,向外窥探的少年男女。 能轻松到达山顶,而不被赤焱树周围的火焱所伤,二人的灵根肯定都是天品,再思及一路上玄月摘取赤焱果的轻松,她的灵根只怕是亿万修士才会出一个的、最纯净的极品天灵根。 本以为自己已是惊才绝艳之辈了,但对比这二人,却明显是要稍逊一筹了。 如果在遭遇漆雕徒的攻击前知道这一点,孙和心中兴许还会生出些嫉妒的话,那么在被截杀重伤之下被这两个仅一面之缘的少年救起后,孙和的心里便只余下感叹了。 这世上总有些什么是别人有,而自己却无法得到的,总不能见到一样,便抢回来吧,那样的人,只能是疯子,孙和自诣神思清明,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所以,虽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却也没有生出更多的负面情绪来。 一声清脆的哔剥里,自身体中传出,孙和只觉自己的丹田之中似有什么正在裂开。 孙和急忙盘坐好,内视丹田,却见那枚受过重创的金丹正飞速旋转着,疯狂地吸纳着外部的火灵力——这是要进阶了?! “来了!” 玄月蚁语般的低语中,孙和睁开眼,扫了一眼岩石外面陡然出现的几路人马,又很快收回视线,自储物袋中掏出大量的灵石,而后坐在灵石堆中阖上双目,借此天赐良机疗伤并努力冲阶。 看了一眼几乎被灵石淹埋的孙和,大猫撇了撇嘴,又回过头去看热闹。 仅仅在大猫回头的功夫里,山顶之上,又多出了两个人,如今的山顶上,总共有五个人,却分成了四方人马。 看着先到的三人,后至的漆雕徒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抢在他的前面到达赤焱山顶,并且还不仅仅是一个人。 “各位同道,漆雕徒有礼。”漆雕徒向着山顶先到时的三人拱了拱手。 “原来是武国的八皇子。”场中三人齐齐回礼。 “这位想必便是十五皇女吧。”看向漆雕徒身边蒙着面纱一语不发的少女,三人中气势彪悍、浑身肌肉擎结如体修的青年目光灼热。 “十五皇女果然如传言一般惜言如金啊。”青年如火般的目光扫过蒙面少女那连衣裙也掩不住的玲珑曲线,暗自咽了一口口水,垂在身畔的右手还下意识搓了搓。 “黑罗,信不信本皇子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用尽了办法也没能在山下截住这个魔神国的皇子,漆雕徒本来就一肚子火,再见黑罗这般放肆的目光,漆雕徒胸中的怒火几乎立马便被点着了。 再次狠狠盯了那引得自己心火上扬的娇躯一眼,黑罗讪笑了一声,到底收回了几近实质的目光。 “八皇子这火气也未免太大了,当心大意之下为心魔所趁啊。”站在黑罗身旁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俊朗青年,是来自与武国不睦的闽国的王钧。闽国主弱臣强,这王钧便是重臣王重遇之子。 王钧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引得漆雕徒陡然一凛,他这才发觉,自打进入五湖,自己的脾气确实越来越暴躁了,像这样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挑动胸中怒气的事,是此前从不曾在他身上发生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漆雕徒按压下胸中的无名怒火,双目微阖,却是直接就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 站在最边上一脸冷峻之色的玄衣青年看了漆雕徒一眼,目光扫过沉默地跟在漆雕徒身后的漆雕娟,“雍洲六大天才这才到了两人,不知另外四人在何处?” 玄衣青年的话刚一落音,便有一声长笑自山顶之下传来,笑声中,四名青年男女同时出现在了山顶。 四人之中,身着紫衣的青年冲着场中五人一抱拳,笑道:“在下三川郡勾冲。” “在下上谷郡关惜。”勾冲身旁的白衣青年向着场中众人温文一笑,他身形孱弱,气质恬淡,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几同俗世的书生一般显得很是无害。 “武平淳于贺。”右耳挂着一枚鲜艳的红色耳环的青年左手抚胸前,微微颔首,他便是方才那放声长笑之人。 继淳于贺之后,年纪最小的少女皱了皱鼻头,冲着众人蹲身一礼:“我是上官霁。”末了,回头冲身旁的淳于贺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只看你那枚特异的耳环,就没人会错认你。” 淳于贺哈哈大笑:“相较于荆南土著们将全身刺满图纹的行径,我这耳环根本就什么也算不上,你说是不是啊,上官妹妹。” 上官霁哼了一声,根本没搭理粗豪的淳于贺,而是直接向着山顶正中的赤焱树跑去。 “没人摘果子吗?我先来试试。” 几千平米的山顶上,那颗通体火红如晶玉的万年赤焱树身周环绕着浓郁的火灵气,越接近赤焱树,温度越高,站在百米开外还不觉得,赤焱树身五十米的范围内,便有着让诸多修士却步的赤色火焰,那便是赤焱。 上官霁越过环绕的火灵气,停在了离赤焱树四十米的位置,便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了。 回身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看热闹的八人一眼,上官霁恼怒地跺了跺脚,自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碗。 “大!” 一声轻喝,上官霁手中的透明小碗化为一个罩子,将她罩在了其中。 上官霁欢呼一声,顶着琉璃罩,再次向着赤焱树靠近。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大猫嗤笑了一声:“月月,这个女人真笨,背着这么个乌龟壳就是走近了赤焱树,却怎么能摘着赤焱果?” 显然,山顶之上,如大猫一般想法的不只一人,雍洲最富盛名的年轻俊杰们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等着那个显然从来不曾受过挫折的上官霁知难而退。 就在上官霁又走近了约十米的距离。渐渐接近赤焱树时,整个赤焱山上的火灵气突然一震,而后,猛然齐齐向着山顶涌来。 “上官快回来。”淳于贺急声大喊。 同样也查觉到赤焱山异变的上官霁,顶着透明的罩子向着后方飞速急退。 火灵气的震动中,山顶众人齐齐向着山下看去,却见一道道红色的火灵气,如同一匹匹红炼,自山脚飞快漫延而上,如同一匹匹最精美的红色锦缎,将整个赤焱山掩盖其中,其情其景,美至毫巅。 “长鲸吸百川,红炼环赤焱!”机缘巧合之下,不仅进阶,还成功修复了经脉伤势的孙和站起身,看着脚下的赤焱山,满目赞叹:“果然美极了!” 第94章 逆天劫 “赤焱美景,冠绝五湖,名不虚传!”关惜手中玉扇轻摇,轻叹出声。 “美?!”看着瞬间便已漫延至众人身畔的红炼,王钧俊朗的眉眼中,一抹讽意飞快掠过,“可惜,要看如斯美景,一不小心却要需用命来换的。” 话音刚落,一声惨嚎便自山顶众人身畔响起。 红炼过处,有淡淡的火焱在空气中盘旋而过,火焱中,一个一直隐身在众人之中的身影陡然出现,所有人全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凛冽的透明火焱中,燃烧的人影疯狂挣扎着,意欲阻挡那自每一个毛孔向着他身体之中钻进来的焱火。 离得身影最近的漆雕徒没像旁人一样远离这个身影,而是飞快出手,意欲帮助人影抵挡住火焱的入侵,可惜,他的手不曾阻挡住一丝火焱,而是直接从火焱中一穿而过。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漆雕徒收回手,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避火罩,将身影罩入其中,并且拼命向着其中输入最纯净的火灵力。 不得不说,漆雕徒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外部的焱火被阻挡。 可惜,也仅此而已,已经灌入那道人影体内的焱火却仍然在不停地燃烧。 “诸位若有办法相助,漆雕徒将感激不尽。” 众人齐齐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可惜了。”焱火烧的是灵根,别说他们这些小金丹,便是道君在此,也无力阻止,淳于贺看着漆雕徒身前避火罩中的火人最后一眼,叹息着移开了目光。 罩中人影痛苦地在地上滚了无数圈,意欲滚灭身上的焱火,却根本不起作用,他艰难地跪起身,焱火中的双目定定看着漆雕徒,“主子!” 漆雕徒双目中流露出惶急之色,干脆自己也钻进了罩中,意欲扑灭那人身上旺盛的火焱。 赤焱无质却霸道无比,任漆雕徒不停扑打,也不曾扑灭人影身上的火焱,终于在又一波焱火之中,那人的整个身躯就要那样在漆雕徒手中化为乌有。 眼见自己最忠诚的半身消失在焱火之中,漆雕徒半晌不曾回过神来。 “为什么?”漆雕徒一脚踢飞笼着他的避火罩,猛地回过头,狠厉的目光落在蒙面少女的身上:“他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上山前,他也曾问过卢老,卢老分明说了没事,见他担忧,还立即便将助他瞒天过海成功进入五湖的隔空罩拿了出来,他这才放心带着自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魂卫上了山…… 明明之前一直很顺利,他都将魂卫成功带上山顶了,为什么,为什么那能隔出一个独立空间的隔空罩却失去了效果,让他的魂卫就这样眼睁睁的在他眼着被烧得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蒙面少女无波的目光扫了一眼愤恨怒吼的漆雕徒,哑声道:“我曾提醒过你,不要相信他。” 好似沙砾磨擦般嘶哑的嗓音,听得在场的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 怪道武国十八皇女轻易不开口,原来,这个美誉雍洲的天才少女嗓音不只难听,根本就是渗人。 “你什么时候说的?”漆雕徒双目血红,瞪着蒙面少女,她什么时候提醒过他? “在他第一次靠近你时。” “第一次……十年前?”漆雕徒双眼大睁。 “嗯。” “十年前,那时,你才八岁,你要我仅仅因为一个八岁孩子无意中的一句话,就将一个十年来忠心耿耿服侍我的老仆推拒开?” “事实证明,我没说错。”少女垂下双眼。 “你……” 少女漠然的表现,气得漆雕徒全身发抖。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都摇了摇头,众人齐齐转头,没人再去注意那关系明显比传闻冷淡的兄妹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山顶唯一的赤焱树上。 云霞环绕,浴火而成,这,便是万年赤焱果。 丈余高、红色晶玉般的赤焱树,从根至顶,被无数烟霞般美丽的红带所环绕,因为火灵力不断涌入,这些红带被推动着,围绕着赤焱树不停旋转,红带之中,赤焱树周身的焱火将这些疯狂涌至的火灵力中最后一丝杂质燃尽,而后,被赤焱树上的赤焱果所吸收。 随着火灵力的大量吸收,赤焱树顶上十余颗赤红的赤焱果开始慢慢转变,由赤红变成晶红,又由晶红慢慢浅,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整颗果子完全变成了透明色。 没错,成熟的万年赤焱果,是无色透明的! 当最后一枚拳头大的赤焱果消失在众人眼前时,赤焱山顶所有的火灵力乍然崩散,向着山中各处散落。 被万年赤焱精炼过的灵力,如雨点般撒落,浇灌着赤焱山所有的火系灵物,众多灵物或摇动枝桠,或摇动枝叶、或将嘴张到最大,力求不错过这场两万年一遇的盛宴。 随着最后一滴灵雨滴落,无数蛰伏在赤焱山下的修士腾身而起,如箭一般射向山顶,那里,等待他们的是一颗超过了十八万年树龄的赤焱。 山顶上此时亦是箭拨弩张,没人开口说话,几乎是在火灵力溃散的同一时间,众人齐齐拔身而起,冲向自己看中的目标。 大猫按住蠢蠢欲动的玄月,目光谨慎地盯着正中的那棵赤焱。 因为大猫与玄月没动,孙和虽然急得抓烂了身前的石头,也终是不曾踏出隔离阵一步。 “汀——” 一声轻音,如琴弦轻拔,传入山顶每一个人耳中。 “噗!” 伴随着这琴音的,是所有靠近万年赤焱树的人异口同声的喷血声。 山顶中央一直屹立不动的赤焱树桠轻摇,一道不落地将九位天之骄子喷出的九道心血接了下来。 孙和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些心血被赤焱树吸收,整棵赤焱树的树身随之开始慢慢变色:“这是怎么回事?” 大猫头也没回地哼了一声,眼中,是深深的疑惑——以血为煤,结下血契,这棵赤焱树要干嘛? 此时,被重创的九位才俊自半空跌落后,惊骇地快步后退,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在了那红色渐淡,如同赤焱果一样开始变成透明色的赤焱树。 “九九轮转,赤焱蜕变。” 似在所有人耳边响起的轻声吟叹声中,那棵赤焱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面对这种巨变,山顶所有的人全都呆愣地看着赤焱原本所处的位置,一时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隔离阵中,大猫轻轻吐出一口气,对着虚空,轻声道:“恭喜。” 一声轻笑,在隔离阵中响起,“同喜。” 玄月眨了眨眼,“同喜?” 两声轻响,似有物体靠近,大猫飞快伸出两只手,向着虚空抓去。 似乎有重物入手,大猫的两只手在突然合拢后,胳膊猛地同时往下一沉。 “既得相见,便是有缘,小老虎,这便算是老夫送予你的见面礼了,赶紧走吧。” 大猫冲着虚空呲了呲牙,大口一张,将手中两枚透明的赤焱果同时丢进了口中,而后示意玄月收起隔离阵盘,二话不说,拉着她转身便向着山下飞掠而去。 孙和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山顶,终于什么也没说,跟在二人身后,悄然飞掠而去。 撞飞了几个意图阻拦的修士后,三人掠至山脚。 大猫的出现,让在隐蔽处窥视的青蟒不敢再躲,飞快显出身形,游至人形虎王脚下。 二话不说跳上青蟒的头,大猫沉声喝道:“快走,化形天劫要来了。” “化形天劫?!” 青蟒狠狠打了个哆嗦,飞快转身,居然还没忘将站在它身旁犹豫着不敢爬上去的孙和一卷,向着远处飞快遁逃。 就在它跑出几千米后,一声炸响,轰开了赤焱山上空的云层,一团几米大小的云团,出现在赤焱山上空。 云团中雷声轰鸣,电光闪动,在出现的同时,一道赤红的电光,便向着山顶轰响击落。 “劫雷!” 随着云团的出现,山顶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向着山下乍然飞掠,有那刚刚飞落山顶修为低微的修士,仅仅是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便直接消失在了这道电光之中。 “呲卡!” 劫雷击在山顶,红光中,若隐若现地能看到一株丈余高的大树在雷光中出现,而随着第一道劫雷,接二连三无数红色闪电自天空的云团中落下,轰击在大树之上。 终于远离赤焱山爬上另一座山头的青蟒回过头,看向那被电光笼罩的赤焱山,心中一阵狂跳。 “好可怕!” 沉默地看着远处那棵在雷电中巍然挺立的赤焱树,大猫一脸沉重:“九九天劫,一棵树,为什么会迎来这样的逆天大劫。” 第95章 噬玉蚁 没有人能回答大猫,随着时间的流逝,几十道劫雷连续劈落,老赤焱所有手段手尽,连一身的焱火都几乎被耗尽,终于抗不住了,第七十一道劫雷将它冰晶般的身体劈出了一道道裂纹。 青蟒惊呼着低下头,让身前的树挡住了视线,不敢再看下去。 “咔嚓!” 第七十二道劫雷迎头劈向摇摇欲坠的老赤焱,老赤焱奋力挥出枝桠间结出的一枚赤焱果,迎向头顶下落的劫雷。 噗! 赤焱果涅灭,同时下落的劫雷亦同时消散。 老赤焱精神一振,再次抛出一枚赤焱果,迎向第七十三道劫雷。 可惜这一次他失算了,第九轮出现的是紫色天劫,这种天劫之下,一枚赤焱果连紫色劫雷一半的力量也不曾消耗掉,于是,第七十三道劫雷中大部分的力量都落在了老赤焱的身上,几乎将本就已经受伤的老赤焱的一条主枝劈落。 远处的山顶上,看着老赤焱将它所有的赤焱果用尽,也不过只是抵消了五道紫色劫雷,大猫垂下了眼。 第七十九道劫雷落下,老赤焱被劈倒在地。 “啊!”本已找回一点信心的青蟒尾巴狂甩,蛇躯狂震! 八十! 八十一! 紫色天劫之下,整个赤焱山都在颤抖。 ………… 天劫之后,赤焱山下再没有一个修士,连同遭受重创的最先到达的九个雍洲最优秀的青年一起,全都离开了这片区域,赤焱山自山腰向上,别说万年赤焱树,便是百年的赤焱树,也没活下来一棵——那里,只剩下一片焦土。 最后看了一眼半座山都荒寂了的赤焱山,大猫驱动萎糜不振的青蟒,向着另一个方向的玉山行去。 三天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赤焱山上空,这是一个脸上带着妖纹的绿衣少妇,很明显是一个化形并不完美的妖修。 少妇飘然落地后,轻摆杨柳般的腰肢,走到山顶被天劫劈出的大坑前,看着连一条树根也没剩下的大坑,绿衣少妇一脸怅然。 “为什么就不愿意投靠尊者?因为你的倔强,兴盛一时的赤焱一族就这样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连颗种子都没留下来,你说,你这都是何苦!” 绿衣少妇在赤焱山盘桓了几天,每一天大部分时间,她都静静地坐在山顶的大坑之前,剩余的一点时间则走至半山腰,精心照顾着赤焱山幸存的火系灵物,直到挂在她腰间的一枚玉牌振动,她才不得不从赤焱山离开。 “绿腰,立即到玉山,人类修士已到达那里。”威严的声音让绿衣少女敬畏地低下头。 “找出与赤焱血契过的修士中真正得到焱心的那个人,将其与焱心一起带回来。” “是。” ………… 玉山上多玉石,当然,它其实并非全由玉石组成。 玉山的山形非常容易辩认,即使一个从不曾听过她的人第一眼看到她,也会立即想到将她认出来。 玉山山形似一头趴卧的鹿,这头鹿微低头着,其貌显得很是温驯,而这一点,正好诠释了生活在玉山上的玉鹿的性情。 玉鹿是五湖外围最有名的胆小鬼,它们从不下玉山,即使他们的奔跑速度无人追得上,它们也一直龟缩在玉山,当然,其余的生物想要上山却也不容易,因为玉山脚下还生活着一群凶残的噬玉蚁。 一只成年噬玉蚁体型不过黄豆大小,但是因为他们极其可怖的数量,玉山下的噬玉蚁群却无人敢惹。 青十几米长的青蟒在玉山外几十里便停了下来。 “大王,小的如果再靠近,一定会被蜂拥而至的大群蚁兵攻击,您看小的能不能停留在此处等您召唤?” 青蟒乖顺地趴伏在地,谄媚地轻摇着尾巴尖。 妖兽们各有地盘,前几天要不是被逼无奈,它也不会乍着胆子爬至赤焱山半山腰,虽然因为人形虎王的震憾当时并无火系灵兽攻击它,但那种身处群敌环伺之中的体会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因此在确定了虎王并不是独断专行的上位者后,青蟒大着胆子提出了请求。 大猫冷哼了一声,拉着玄月跃下蟒首,虽然活知妖兽的地盘意识,但在看到临时坐骑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时,又实在是眼气,伸腿便踢了一脚。 青蟒被踢得翻出了好几米远,带累得坐在它背上的孙和差点被它压在身下。 “没用的东西,在这里等着。” “是,是,小的一定半步也不离开。”青蟒连连点头,被踢了一脚后,它不仅没一点怨气,尾巴尖反而摇得更欢实了。 一头化了形的虎王实力会有多恐怖,青蟒连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出一二来,这随意的一踢未带一丝怒气,不过是虎王随意为之,既不是他老人家生气了,也不是对它这个追随者的惩罚,反而是虎王亲近的表现,自觉领会到了虎王的心思的青蟒自然只会更加高兴。 ——这是不是证明,虎王会一直带着它……兴许它还能有机会跟着虎王走出万山,去往更广阔的世界呢! 看着那头青蟒缩成筷子大小,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将自己藏在树枝间完美地扮成了一条树枝,这种凶残的伪装能力看得孙和打了个冷战,飞快转身,快步追向已掠出几十米的金月与玄月,他决定了,离开五湖前,他一定要紧紧跟着这两人,五湖的妖兽太阴险了,明明实力强大,却还喜欢躲在暗地里下手,如果不跟着金月,他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着了这些妖兽的毒手了。 玉山脚下,如潮水一般的噬玉蚁自洞中爬出,一*涌了出来,向着靠近玉山的众多修士漫延而至。 “拼着废掉几尊中级傀儡也要进山。”一个眼神狂热的黄脸修士与同伴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尊近三米高的傀儡,空进傀儡腹中,走进了蚁群之中。 看着黄脸修士与同伴顺利走近蚁群,在一具傀儡被啃噬殆尽前再次拿出一尊,并再次顺利前行,一个面色稚嫩的少年忍不住了,“噬玉蚁又没长翅膀,咱们从上空飞过去。” 说着,少年做势便腾空而起,却被一个长相甜美的青年女子抛出的帛带整个裹住拽了回来。 “蠢货,噬玉蚁虽然没长翅膀,却能让修士在它们排出的气味下变得晕头转向,失去方向感,一不小心就会上下颠倒撞进蚁群,成为它们的食物。” 少年奋力自帛带中挣扎出来,正要发火,却眼睁睁看到一个离玉山仅十来米的修士一个倒栽葱自半空跌落在地,连瞬消失在一片白色之中,顿时骇得打了个寒战,一把揪住身旁的青年女子,颤声道:“师姐,我再不敢胡来了。” 青年女子伸手狠狠揉着少年的头,直到把他的头发全揉乱了,才解气地放下手,“后面要跟紧我。” “知道了。”少年顶着一头乱发乖顺地点头,那乖巧的模样看得青年女子心生怜意,在嘀咕了几声后,拿出了一把梳子。 “走,跟上前面那群人。”青年女子动作俐落地替少年把头发梳好,拉着少年便追在几个衣问题华贵的年青修士后在,走进了蚁群。 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青年女子与少年,走在一队人最后的戴着一枚红耳环的淳于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在下武平淳于贺,姑娘怎么称呼?” “淳于贺?”青年女子惊呼一声,又赶紧掩住唇,她满眼惊喜地看向淳于贺,“淳于公子……啊,能有幸一睹淳于公子真容,琼芳真是太高兴了。” 淳于贺洒然一笑,让琼芳与他身边的少年让至身前:“琼芳姑娘跟紧,黑罗的冰蜍影响范围有限,离得远了,就被漫延上来的噬玉蚁围住了。” 琼芳闻言飞快回头,果然见到来的路已重新被噬玉蚁占据,当下不敢再迟疑,加快了脚步追上前面的人,同时口中不忘感谢淳于贺的照顾之谊。 许是淳于贺开朗的天性,也可能是琼芳甜美的长相招人喜欢,在走上玉山时,两人已仿似多年老友一般熟谂,因为淳于贺的关系,本来孤立无援的琼芳带着自家师弟就这样跟在了九人队身边,走进了玉山。 噬玉蚁聚集最稠密的玉山南面,大猫与玄月带着孙和,停在一片绵延了几里地的白色蚁海之前。 “好漂亮的噬玉蚁,”玄月赞叹着弯腰拈起一只噬玉蚁放在掌中举至大猫眼前:“像玉雕的一样。” 大猫瞄了那只老老实实呆在玄月手中一动不动的噬玉蚁一眼,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好看吗?比我的虎形还好看?” 玄月的嘴角抽了抽:“这怎么能比?” “不过是蚂蚁!”大猫满脸不愉地转开头,对着那片白色的蚁海,放开了一直收敛的气势。 一股属于王者的威势,在这片没有第四人存在的区域飞速漫开,延伸…… 第96章 觅玉鹿 食物链中,遇到捕食者的被捕食一方最直接的反应是什么呢? 恐惧以及因恐惧而生的本能——逃跑! 自进入人类的世界,大猫一直压抑着他的天性,因为身处陌生的环境,老虎天性中的谨惧与耐性在这一段时间里被他发挥到了极致,收敛了源于天性的霸道,跟随着更熟悉人类世界的玄月,一步一步适应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学会用人类的筷子,在其它生物无限靠近他身边的时候控制住自己的攻击欲嗯望,在不威胁到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任由玄月主导着他们的一切…… 不得不说,对于一头任性、霸道的金月虎来说,大猫的表现十分让人惊异。 但是。 大猫是金月虎。 圣兽血裔。 在确定无需再隐藏自己的时候,这头老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凌驾万物的霸气、对自身力量的自信以及唯有食物链顶端生物才会具有的压迫性的威慑力。 因为神魂的强大以及识海中白莲对她的保护,玄月份虽然能感受到金月虎此时散发出的威慑力,却并不曾因此感到不适,直到她无意音瞥到一旁满头大汗的孙和。 哪怕仅仅是武国的附属小国,孙和却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一国皇子。 因天资卓异,除去族中长辈,有一国之人供孙和驱使,皇子独有的自傲与尊贵让他除非在遇到真正的强者时,从不会轻易低下头在,而偏偏正是这样的一位天之骄子,此时却脸色苍白,满目惊恐,甚至下意识摆出了奔逃的姿势。 “孙道友?”看着全身紧绷的孙和,玄月心中满是疑惑,这位是怎么了? 同类的声音终于让孙和找回了一点理智,看着玄月,他艰难地笑了笑,“无事,只是……一时为金月道友的气势所慑。” 遇到天敌的恐惧仍旧在孙和的体内拼命尖叫,他无法控制那种源自本能的战悚,下意识高速运转经脉之中的灵气,准备一有不对就立即逃跑。 孙和不明白,为什么金月会有这样可怕的威慑力,在此之前,便是在面对化神修士的追杀时,他也没有像这一刻这样不安与惧怕! 这个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 玄月的眉尖微微动了动,看了一眼孙和,她伸手扯了扯大猫的衣袖:“大猫。” 少年转回头,“怎么?” 玄月无奈地垂下肩膀:“好了,知道你最厉害了。” “哼。”少年下巴微扬,微敛威势,而后注目白色蚁海,自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之声。 随着这声低沉的长啸声落,蚁海一阵波动,一阵连绵如海波涌动的声音在蚁海中回荡,这种涌动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停下来时,一只拳头大小的红头蚂蚁被传递到了三人身前。 看到这只红头蚂蚁,孙和惊呼出声,“蚁王!” 没搭理身后孙和的低呼,大猫伸出一只手。 地上的蚁王头上触角动了动,而后,出乎人意料地振动身后的翅膀,飞了起来,并且,直接落在了大猫的手上。 看着静静趴伏在少年手中的蚁王,以及静默不动的少年,孙和疑惑地瞪大双眼,意欲看出些什么来,可惜,直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这一人一蚁既没谁动一下,也没谁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僵持在原地。 孙和想要问问玄月,金月这是在做什么,可是虽然现在的金月看起来又变回了原来那幅普通少年的模样,只是,就在不久之前才深刻感受过并被深深记在心里的那种惧怕仍然影响着孙和,他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出声。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少年手中的蚂蚁终于有了动作,却见它的腹部一阵急剧的收缩,排出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晶体。 红色晶体一离体,蚁王脱力地软倒在少年掌中,很明显,排出这颗红色米粒让它的消耗很大,以至连红色头颅的颜色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看着这样的蚁王,大猫哼了一声,弯腰将它放进蚁海之中,收起红色蚁王晶的同时,他掏出一块拳头大的肉块放到蚁王的身前。 感受到肉块的气息,蚁王的触角一阵狂摇,而后便猛地扑了上去,张嘴就咬。 蚁王将肉块吃尽后,满足地抖了抖身体,再次振动双翅飞至半空,向着下方的蚁海传达了让路的信号。 蚁海一阵涌动,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出现在玉山脚下。 冲着蚁王发出一声低呜后,大猫回身将玄月抱进怀里,让她身处自己气息的笼罩之中,又嫌弃地拎起孙和,大步迈进了白色的海洋。 ………… 穿过蚁海,直接将孙和随手一扔,大猫拉着玄月,头也没回地向着陡峭峻拔的玉山飞掠而上。 看着金月与玄月飞掠而去的身影,孙和在原地躇踌了半晌,最后,他狠狠一拍额头,一跺脚,再次跟了上去。 飞掠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半山腰,孙和才追到了两人,其时,玄月手上正将一架完整的鹿角收进储物袋,而看到玄月的动作,那围在金月与玄月身边的几个手持武器的修士终于没忍住,在大声的喝斥声中,几件兵器同时向着二人轰击了过去。 同伴被攻击了! 行动快过思想,孙和的手一抽腰间的玉龙鞭,向着那围攻一方离他最近的人就抽了过去。 “背后偷袭,小人!”险险躲过身后袭来的长鞭,那个被孙和攻击的修士怒吼着扑向孙和。 “六个成年人围攻两个孩子,更小人。”孙和抽动手中长鞭,一声脆响中,长鞭狠狠抽在那人御使的长剑之上,当场把那剑身抽出了一道裂痕! 心神相连的飞剑遭受重创,修士同时受创,惊急飞退。 孙和哼了一声,也没再追击,而是停了下来,一脸颓色地看着金月将剩下的几个修士一人一巴掌扇翻在地——他果然是多此一举,金月根本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不得不说,相对于同伴,那个被孙和伤了飞剑的修士明显幸运得多,至少他仅仅是受了轻伤,不像他的另外五个同伴全都重伤倒地,再无一丝反抗之力。 看着同伴的惨状,这个唯一的幸运儿出人意料又在人意料之中地转身就逃。 看了一眼逃走的修士,扫过地上几个惊惧看向他的修士,大猫挑了挑眉,拉着玄月,循着玉鹿留下的气息,跨过七零八落的人体,向着山的东面走去。 “孙道友,快点。” 山转角处传来的玄月的声音,让孙和精神一震。 “唉,来了。” 欣喜之下,这位皇子几乎是蹦跳着跨过了散落的修士身体,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 追着猎物的气息,大猫停在了一堵山壁之前。 伸手摸了摸石壁,感受到那真实的质感,大猫皱了皱眉。 “怎么啦?”玄月伸出手,也摸了摸山壁:“这石壁有什么不一样吗?” “玉鹿的气息消失在这里。” “玉鹿是在这石壁后面吗?” 大猫抬起头,看向这绵延了几里地的足有几百丈高的光滑石壁,很奇怪,这里已是玉山的山顶,这块巨大的山壁之后,应该是山的另一侧。 玉鹿的气息消失在这块山壁之下——玉鹿既不曾越壁而上,也没有绕路而行,那么,消失的玉鹿,到哪里去了? “有人!”跟在两人身后的孙和突然发出警告声。 早有所觉的大猫将玄月揽近,不以为意地转回头,果然看到一群人从一堆山石后转出,向着他们走来。 看到山壁边的三人,领头的驼背老者轻咳一声,漫声道:“原来是三皇子,没想到,咱们又遇上了。” 当漆雕徒一身重伤从赤焱山下来,卢老就知道,他身边的魂卫死在了赤焱山上,若不然,漆雕徒的伤势一定转嫁到了魂卫身上,而不是一身狼狈地下山。 面对漆雕徒愤怒的责问,卢老一脸懊悔,横刀便欲自刎,却被一边的董三木阻止,最后,在与董三木一起跪在漆雕徒脚下请罪并以道心发誓,表示后面的行程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怕舍去这身躯壳,也会护得八皇子不再受伤后,才再次得回了八皇子的信任,也因此,后面的路,卢老总是一马当先,做起了探路的先锋。 看着跟在驼背老者身后一步远的漆雕徒,扫过那自看到他就一幅蠢蠢欲动姿态的董三木,孙和咬紧牙关,飞快抽出腰间的玉龙鞭,摆出迎战的姿式。 “主子,让属下去收拾他。”与逃走的猎物再次狭路相逢,董三木控制不住心中涌动的杀意。 “呦,孙兄,没想到你居然先到一步啊。”撞开董三木,淳于贺无视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笑呵呵走到石壁前,一脸友善地与孙和打招呼。 第97章 陷玉山 一路上,漆雕徒身边这两人,可着实把淳于贺给恶心着了,那驼背总摆出一幅前辈高人的模样,董三木则找着机会就游说他们这些人,意图让他们追随漆雕徒。 嘁,他淳于家虽只是商人,却是闻名各国的巨商大贾,生意遍布雍洲十三国,虽然在武国算不上最顶尖的,却也不是漆雕徒一个还不曾掌权的皇子能够驱使得动的,淳于贺不明白,这董三木凭什么以为,天资并不比漆雕徒差多少的他会放下自己的尊严与骄傲成为漆雕徒的追随者——哪怕那许诺的条件确实极其优越,可是,相比起成为追随者,他淳于贺更愿意成为被追随的人。 正是基于这种被小视的恼怒心理,淳于贺才会在董三木撂下狠话的情况下,直接跑了出来打岔,与有过几面之缘的孙和打招呼。 “淳于兄也不慢。” 不只淳于贺跑了出来,其余几位此前同样与孙和打过交道的青年俊杰们同样选择了无视场中气氛,一边招呼,一边直接围了上去。 “一年不见,孙兄风采依旧啊。” “孙三,你小子,约好的出发的日子,你居然没到,害得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孙兄,你车国的百灵花酿可曾带了,我还等着一饱口福呢……” 见到几位旧识,孙和很是高兴,他收起手中的玉龙鞭,含笑拱手:“多承各位挂念,孙和一切安好……黑罗兄果然是爱酒之人,某三年前的许诺到现在还记得。” 孙和说着话,一边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大酒瓮扔给比他足足高出了一头的魔神国王子:“这是答应黑罗兄的千年陈酿,还不曾开过封。” 一把将洒瓮抓在手中,黑罗笑得极其畅快:“有这瓮酒的酒力相助,我的功必然再进一层,孙兄果然信人,黑罗愧领。” 看着黑罗手中的大酒瓮,几个识货的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孙兄,厚此薄彼,非磊落君子当为也。”关惜手中玉扇一展,伸到了孙和面前。 “对!既然送了黑罗,我等的也不能少。”身着紫衣的勾冲双目晶亮地盯着孙和。 王钧一言不发却一脸笑意,他知道孙和若要送酒,必然不会少了他的。 果然,被将了一军的孙和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遇到你们这群蝗虫,孙和自认倒霉。” 再次掏出几个同样大小的酒瓮,孙和一脸肉痛地一一扔给几位旧识,同时不忘叮咛:“黑罗兄魔神之体不惧酒力,你们饮用时,切记一次不可超过一斤,若不然,必然一醉经年。” 关惜抱着酒瓮,露出一丝少有的狂态:“醉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得此佳酿,便是一醉经年又何妨!” 王钧笑眯眯点头:“关兄说得不错,对酒当歌,如此灵酿,便该一醉方休。” 淳于贺笑呵呵将瓮收了起来,目光扫过一旁身着华美毛皮、负手而立的少年,在讶异少年一身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势的同时,素来喜爱与各色美人打交道的淳于贺自然也没忽略被少年护在身后的五官绝美的少女。 “孙兄不为我等介绍这两位吗?” 闻得淳于贺发问,正因为大出血而咬牙切齿向黑罗素要好处的孙和身体不自然地一僵,他居然将这两位忘到了脑后。 “金月公子与玄月姑娘是孙和的救命恩人,这一路行来,孙和多亏得他们照应。” 紧张地搓了搓手,孙和自储物袋内掏出一个特制小酒瓮,小心地捧到金月面前:“公子,这百花灵酿是我车国特产,醇和甘润,留香持久……” 没等孙和说完,少年已伸出了手。 将酒放入少年的手中,孙和心中顿时一松。 孙和的神情尽收各人眼底,众人目光再次掠过石壁边的两人时,已带了一丝郑重,不知这少年是什么来历,居然使得心高气傲的孙和如此恭谨。 这一群人,大部分都在赤焱山出现过,有孙和在其中引见,金月与玄月很快与之打成一片,众人知道金月不能说话,却没人敢轻视他,反倒下意识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而随着观察到的细节越多,对这个少年,众人越是不敢小视。 修真界中,除非有隐藏修为的手段与法器,高阶修士总能看清低阶修士的修为。 有隐藏修为的各种手段,自然也出现了能看破这些隐藏手段的办法,很巧,在场的几位全都身具某些手段及办法,可是,到现在为止,在场的人没人看透少年真正的修为——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少年随身佩带的法器等级极高;另一个便是少年的修为比他们更高。 不论是哪一种,都显示了少年的不凡。 “咱们围着这玉山跑了几个时辰,到现在为止,连玉鹿的影子也没看到,不知三位有什么发现?” 口中说是三位,黑罗的眼睛却紧盯着金月,这个少年散发出的极少的一点气息,却挑动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地就想要探究。 不等孙和开口,玄月笑眯眯接过话头:“我们三人其实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到处乱闯,这不,走到这里没路了。” “这玉山并不大,方圆不过几十里,山上植物稀少,除了山石,根本没什么遮蔽物,也不知这鹿都跑到哪里去了。”勾冲摇头叹息:“多少前辈来过玉山,却从没人找到玉鹿,若不是时时不有人在山中寻到鹿角、玉鹿掉落的毛发等物,修士们只怕要将这玉鹿当成传说了。” 众人齐齐点头。 一直跟在队伍中的琼芳在先时场中气氛一触即发时选择了旁观,因此,在孙和给众人分发百灵花酿时自然便没份,此时,这位很识时务的女子却凑了过来。 “淳于公子,那位老者似有发现。” 淳于贺回过头,果然见到卢老从怀里掏出一柄司南,走到了山壁边。 随着司南发出一种玉白毫光,卢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然在此。” 说完,不等漆雕徒发话,他掏出了一柄巨锤,向着山壁便擂了上去。 一声巨响自玉山之中传出,玉山脚下,仍然围聚不曾散去的众多修士齐齐转头,注目玉山——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了? 掠过被震得东倒西歪的众修士,扫了一眼山壁前一脸得意笑容的驼背,金月目中冷光一闪,放下捂着玄月耳朵的手——这老头是故意的。 金月的安然无恙同样让卢老眼中闪过一抹阴沉。 孙和痛苦地抱着脑袋,跌坐在金月脚下,猝不及妨之下,不曾用灵力护住双耳,那声巨响不只震伤了他的耳膜,还让他的七窍之中,浸出了几抹殷红。 众人之中,除却金月与玄月,只有黑罗的表现要强一点,那声巨响之下,他用最快的速度为自己的双耳布下了一层灵力,故而仅仅只是晕眩了片刻,不过即使是这样,素来不肯吃亏的黑罗仍然拉下了脸,阴森森地看了卢老一眼,等他找到机会,一定要让这老头吃点苦头。 显然,有着这样念头的,不仅黑罗一人, 对于众小辈露出的狠辣眼神,卢老仅仅抱以一笑,再次举起了巨锤。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快速锤击,击穿了山壁,卢老一声长笑,当先跃进了那足有两米高的山洞之中。 “诸位,某先行一步。”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孙和,漆雕徒转身走进了卢老凿出的石洞,他的身后,照例紧跟着漆雕娟与董三木。 “怎么样,咱们要跟上去吗?”淳于贺的目光扫过黑罗,落在了金月的身上。 紧紧盯着那被砸出的山洞,金月吸了吸鼻子:[“不对!”] 抱起玄月,金月仅仅来得及瞥了孙和一眼,便向着来路飞掠而下。 因金月的那声略带焦急的低吼,孙和根本不作多想,直接狠狠一蹬腿,飞快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了大声招呼石壁边的众人:“各位,快跟上金月公子,肯定不会错的。” 黑罗相信了自己的直觉,紧跟在了孙和身后。 其余人正踌躇间,突变已生。 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了山顶,没来及离开的淳于贺等人,齐齐在这力量的作用之下,沉入了玉山之中。 偶然回头的黑罗看到这一莫,心中大骇,猛然加快了速度,以平生从不曾有过的高速,向着山下飞奔,只是,即使如此,那向着山下漫延而至的力量仍然将他笼罩了进去,将他拉进了玉山。 金月的速度很快,只是,那股力量也不慢,就在他看到山脚那片白色蚁海的同时,那股力量陡然一涨,将他与玄月包了进去,连带着孙和,一起消失在了玉山。 第98章 湖中虾 被莫名的力量卷裹着,向着脚下飞快没落,如同沉入流沙一样陷入山体之中,玄月分明能感觉到从旁擦身而过的山体,似乎他们在一个量身定制的管道中穿行,玄月相信,只要那股卷裹着他们的力量消失,他们肯定能严丝合缝地卡在山体之中,如同亘古以来他们就一直存在于这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岩石之中一样。 这种情况,与五行遁术中的土行术无比接近。 但是,玄月敢肯定,这根本就不是土行术能达到的效果。 玄月只是一个低阶修士,对于高阶修士才能修炼的五行遁术虽然无法施展,却因为感兴趣,在此前抓着机会曾经请教过她师傅,知道了施展五行遁术的一些条件,所以,她非常清楚这包裹着他们的未知力量,这种裹挟着人被动地在岩石中通行的方式,一定不是五行遁术之中的土行术。 长时间在岩层中通行,玄月的身体自动转为浅层胎息模式,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陷入深层胎息,介时,就只能依靠别人将她唤醒了。 就在玄月的神志都将要迷糊的时候,靠在金月肩上的她猛然感觉周身一轻,跟着便与金月自高空跌落,稳稳地落在了实处。 一股夹着丰沛水灵力的气息扑面而来,唤醒了玄月的神智,将其从即将陷入的深层胎息中唤醒。 玄月睁开眼,机警地扫视周围,她与金月落在一块仅容一人站立的岩石之上,周围四处皆水,唯一的光源来自山顶洞壁一种能散发微光的苔藓,布满洞顶的苔藓照着山底的这片世界,光线略显阴冷,却还算柔和,照得这片世界如同外界的阴天一样。 小心地探出神识,直探出了足有几里远,终于,玄月发现了第二个生物。 “大猫,孙和在正北方,距咱们约莫有五里远,周围五里内除了他,再无旁人。”玄月睁开眼,脸上是一幅既凝重又好笑的神色。 “有无数小型水生物围在他的身边,等着他掉进水里去。” 金月挑了挑眉,目光望着脚下的湖水,他很肯定,这湖是与外界的五湖相连的,却有些奇怪,[咱们这里的水中没有水生物,很安全。] 玄月抱紧玄月的脖子,自大师兄给她的储物袋中取出一艘木舟:“就算暂时安全,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木舟入水,静静停在水面。 金月蹲下嗯身,将玄月稳稳放入舟中,自己也坐了进去。 “这里应该是玉山之下的地下湖。”玄月四处扫视,能看到远处深入湖水中的山壁:“咱们是入水从水底潜出玉山,还是向着这湖的中央走,也许,还能遇到先前那些人。” 金月一脸嫌弃地嗤了一声:[一群累赘,你还想带上他们?] 玄月眨了眨眼:“人多力量大,这湖水之中不知道隐藏着些什么危险与机遇,我觉得可以试着和先前那几人结伴同行,他们的实力虽比上不你,不过出身都不错,身上所携宝物定然也不少,万一遇敌时咱们也能省些力不是。” 看了一眼金月,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愉,玄月急忙补救道:“当然,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咱们可以继续单独行动,毕竟,咱们真正能放心交付后背的也只有彼此,在我心里自然还是你的意愿更重要。” 明显被取悦的金月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抬高了下巴,[算了,既然你想去,那就去看看吧。] 两人达成共识,玄月拿出一块灵石装在船首的阵法之中,选定了方向后,向着阵法之中输入灵力激活了阵法,木舟便向着西南方向孙和所在之处行去。 孙和一身精湿地蹲在岩石之上,他的脚下,涌动着无数鱼虾,看着这些最大不过手指大小的鱼虾,孙和一脸惊悸,就是这些小生物,将他自半昏迷状态下咬醒,所幸他反应快,一醒过神就立马激活了身上的防护衣,若不然,只怕现在早被这些鱼虾分食怠尽了。 “真倒霉,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举目四顾,除了茫茫水气,孙和什么也没看到,除了脚下这仅有的一个落脚点,连一块可供他踩踏的石头也没有。 “如果能找到金月和玄月就好了。”陷入玉山时,最后一眼,他分明看到跑在他前面十几丈外的金月也被拉进了玉山之中,不用说,玄月一定也被带了下来。 为什么要去找金月? 当然是因为跟着他安全。 不论是地赤焱山,还是这一次,金月总能比别人更早发现危险,有这样一个敏锐的危险探测器存在,加之被救之恩以及一路以来的照拂之情,孙和要是不巴紧这两人,就是傻子。 “不过,他们在哪个方向?” 金丹中期的神识向着茫茫水汽中扫视,很快,孙和一脸惊喜地睁开了眼,看向破水而来的小船,大声叫喊:“金月,玄月,我在这里。” 随着这声大喊,木船破水而至,木船之中,坐着的可不就是孙和想要寻找的金月与玄月。 不等二人乘坐的小船靠近,孙和脚下用力,飞掠而起,扑入船中。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听听这愚蠢的问题,不是来找他的,他们能走这个方向? 金月蔑视地扫了一眼满脸兴奋笑容的孙和,哼了一声,转开头去。 显然自己也觉得不可能那么巧偶遇的孙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真高兴能这么快见到你们。” “看到你在这边,就过来接你一起。”玄月操纵着小舟,继续向着正北而行,“你的那些朋友,估计也掉进来了。” 孙和点了点头,却猛地合上张开的嘴,立起了耳朵,他很确定,听到了啃咬声。 [居然现在才发现湖下的动静。]金月嫌弃地轻嗤了一声。 无视了孙和的警惕与戒备,玄月带着轻松的笑容,抬手向着湖中抛出一张网,在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她又飞快掐动手诀,将网自湖中收了回来。 拖起渔网,将网中蹦跳挣扎的鱼虾倒进了舟中的一个缸中,玄月再一次抛出渔网。 在孙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金月飞快将缸中的渔虾捞出,一把一把装进手边的储物袋之中。 “你们在打渔?” 看着玄月在短短的一柱香时间里,自湖中拖出五网鱼虾,孙和抹了一把脸,努力说服自己,修士打渔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你的手受伤了。”没回答孙和,玄月的目光掠过他还带着一抹血痕的右手,又扫了一眼他的脸:“脸上也有划伤。” “是呀。”孙和点头:“落入湖中被鱼虾咬的……”说到这里,孙和徒然停住,继而一脸恍然。 玄月笑了:“能咬伤金丹修士的鱼虾,即使个头不大,也算难得了。” 孙和猛地一拍额头:“我怎么变蠢了。” 金月鄙视地看了孙和一眼,他不是一直都很蠢吗? 玄月噗一声笑了出来,“你只是从来不曾往这个方向想罢了。” 孙和的高傲在初次接触时,玄月他们便领教过,这个青年年龄虽然比玄月他们大,却明显比他们单纯,这样的性情,只会是从来不曾为生活担忧并且一直过得很顺遂,才会养出来,当然,从孙和先前用百灵花酿拢络人也能看出他绝对不笨,只是因为经历的少,因此,遇事时会让天性先于理智主宰自己的行为,所以,他才会在看到金月与玄月被围攻时,下意识选择了帮忙。 也正是这一点,才会让金月默许了他的跟随。 行船过程中,玄月又打了几网,便再无法捞出鱼虾了,要嘛是湖中鱼虾意识到了危险跑了,要嘛是船驶出了鱼虾聚集区。 因为帮不上忙,一直用神识扫视着周围环境的孙和突然惊咦了一声:“这边的神识能察看的范围变小了。” 闻言,玄月神识一动,果然,她能看到的,只有二里多地。 [水汽浓了。] “水汽?”玄月仔细观察着湖中的水汽却发现自己看不出差别,不过,看金月的神情,虽然水汽有了变化,却应该是无害的。 不过即使如此,玄月仍然减缓了小船的行进速度。 又走了一阵,一阵隐约的斥喝声传出三人耳中。 斥喝声入耳后不久,三人看到了正与一条一米多长的金红色鲤鱼斗在一起的黑罗。 发现了新出现的三人,鲤鱼吐出一波水箭,身体一扭,一头扎进水中,逃了。 黑罗吐出一口气,冲三人摆了摆手:“来了。” 看着气定神闲的黑罗,孙和啧了一声,“还以为你会被那条鱼吃了。” 黑罗挑了挑眉,跃入小船:“你们这是往哪里走?” “当然是来找你的。”看着黑罗和自己一样犯蠢,孙和一下得意了:“你没长脑子吗?” 这就是乌鸦笑猪黑吗! 玄月掩唇而笑,金月眼中也掠过一抹笑意。 居然被这个单蠢的小子取笑了,黑罗叹了一口气,仰靠在船舷边。 一阵巨大的波动,自远方传至,带得四身乘坐的小船一阵晃动。 “怎么回事?” 金月凌利的视线穿过浓郁的水汽,看向正北方。 那里,一股让他感到威胁的气息通过水汽传递了过来…… 第99章 万妖宫 妖兽是什么? 兽类妖修不曾化形前的统称。 妖修为何一定要经历化形劫化为人形? 盖因人类的形态是最佳的修炼形态,以人形修炼,事半功倍,世间万物想要长生,必须迈过化形这道槛。 人类修士为了强大的力量,为了长生,有人不惜化为兽身;妖修为了长生,也有许多选择走捷径提前化为人身。 这两类修士便被正统的修士归类入邪修一脉,意为他们迷失了方向,错入邪途,终难得道果。 从青蟒那里金月了解到五湖之中妖兽大多已入邪修一脉,也是从那时起,他不得不开始重视此次五湖之行。 金月虎身为妖修中的王族,得到众兽尊崇供奉的同时,也肩负着更多的责任,即使他如今力有不逮,无法将背后的主谋杀掉,但若能在不危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查探到更多内幕,金月自然也不会错失机会。 迎着那股散溢湖中、宣示存在感的气息,小船穿过浓郁的水汽,驶入了一个人形妖修的领地。 一块两平米左右大的湖石之中,淳于贺、关惜、勾冲、王钧手持武器背向而立,面向不同的方向,全神贯注与他们身前的银发妖修交战,激战时散溢出的巨大冲击力,带动着整个湖面水花四溅,时有排空大浪自众人头顶打落。 湖石的中心处,琼芳唇角带血正闭目调息,她的身边,一个少年撑着一个灵器,护着湖中众人的头顶,对抗着那打头而来的大浪。 小船的出现,打破了湖中平衡,四个银发妖修的身形一滞,其中三个蓦然消失,唯余其中之一飞速后退了十几米,同时转头看向驶来的小船。 “各位,看来你们的情况不太妙啊。”站于船头负手而立的黑罗,打量着湖石上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样,要帮忙吗?” 抓紧功夫吞服疗伤丹药的淳于贺等人同时翻了个白眼。 “少说风凉话。” 面向小船的勾冲眦牙一笑:“没看到这妖修眸中带红,明显是因化形不完全而被杀性控制,你以为自己能跑得了?” 黑罗嘿地一声笑了出来,扫向半身露在水面的妖修时目中杀气一闪,“不想仅仅在外围区域,妖修气焰便如此猖獗,实在有意思。” 黑罗的杀气,自然没逃过银发妖修的眼睛,他轻蔑一笑,身形微晃,直接出现在船首之前,一只手拍向黑罗,另一只手轻动,湖中便扬起一排巨浪,向着小船兜头打来。 银发妖修的手在即将接触到黑罗的身体时,砰一声被黑罗的双手架住,同时,黑罗身形一振,一脚抬起,重心前移,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向银发妖修,在他片刻的惊愕中,已被黑罗反制,狠狠压进了湖中。 直到此时,那兜头而来的巨浪,才重重击打而至,却被船体升起的防护罩阻挡在外,哗的一声,尽数回归湖中。 噗! 巨浪入湖的同时,银发妖修破水而出,他一脸恼色,因为一着不慎被黑罗压入湖水之中而生出的怒气加深了他的杀心,双眸之中的血色比先时变得更浓。 “小心。” 随着勾冲的一声惊呼,黑罗被一抹突至的银色卷住双脚,拖入了湖水之中。 黑罗的身影转瞬消失,众人的心神同时一紧。 金月坐在船舷边,侧身低头看向船下的湖水,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极淡的白光,这一刻,这个少年的眼神淡漠如观尘埃,却又奇异地映照着那无人能窥到的湖中发生的一切。 玄月若有所觉,伸出手握住了少年放在膝上的大手。 少年的手难以察觉地一颤,反手将玄月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掌中的温度,让他眼中的白光慢慢淡去,他回头看向玄月:[月月,那是一条白鲶,寿龄未过三百,尚未成年。] 未成年的白鲶提前化形,金月能感觉到它身体里被激发出的巨大潜力,只是,因为所用手段过于粗暴,在潜力被激发的同时,白鲶的未来被斩断,它如今强大的战斗力相当于是用它自己的寿命换取的。 湖水之中,黑罗被白鲶压着狂揍,此时,已被毁了两件护身灵器。 直到此时,黑罗才切身感受到淳于贺等人的憋屈感,银发妖修在水中的速度太快,每每在他反应过来时,身上已遭受到了攻击,而每当他意欲反击时,这银发妖修又像条滑溜的鱼一样飞快躲开,让他空有一身足以与元婴修士相抗衡的强大修为却根本无处施展。 当第三件护身灵器再次被银发妖修的尾巴抽破后,黑罗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狂喝,身形暴涨,转眼由两米涨到了四米,随着他身形暴涨的是他速度的提升,当银发妖修再一次用尾巴抽打他时,被他一把抓住了尾鳍。 “该死的东西。” 暴怒的黑罗无视银发妖修落在身上的双手,一拳又一拳,重重轰击在他完美的上半身。 大部分妖修的身体都具有强大的抗击打能力,这一点,让遇到妖修的人类修士十分头痛,但是,这其中不包括妖修中某些特定种族,以及化形不完全的妖修。 所谓化形不完全,即意味着化形时留下了某种致命弱点,而只要找到这个弱点,妖修便会变得不堪一击。 银发妖修的弱点,便是上身像足了人类。 完美如人类,脆弱亦如人类。 黑罗狂怒的一拳,便将银发妖修击成了重伤,黑罗第二拳发出时,银发妖修狠狠一咬牙,鱼尾狠狠一抽,半片尾鳍被从它的尾巴上撕下,鲜红的血色,在湖中漫延开来。 无声而惨烈的尖叫声中,银发妖修的眸子变得血红,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自它身上散发出来。 船上,金月将玄月往怀中一抱,[来了。] 完美的化形,意味着妖修除了自己的种族天赋外,还拥有了等同于人类化神期修士的战斗力,不完美的化形又如何呢? 此时的湖底世界,百里内的湖水在银发妖修的操纵下,疯涌而至,最大的浪头甚至触到了洞顶,这些巨浪排山倒海般向着湖中众人迎头打来,一时间,湖中浪涛滚滚,声如雷震,无休无止。 无法抗衡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力,湖石之上的六人在第一时间被波浪打入水中。 因为尾鳍被黑罗撕裂,因此即使失去了神智,银发妖修加诸在黑罗身上的攻击力任是最大的,即使黑罗激发了血脉天赋,暂时拥用了超过元婴修士的战斗力,但是,因这种能力无法持久,随着银发妖修操纵的无穷无尽的来自湖水的能将钢铁轻松压断的巨大水压,深陷湖水之中的黑罗在坚持了一柱香的功夫后,终于被磨光了魔神之体的强大威力…… 一只手,无声地出现在银发妖修的头顶,这只手轻轻一拍,失去神智的银发妖修身形顿时一滞,眼中血色褪尽。 回头看了看身后那让他有着莫名亲切感的少年一眼,银发妖修身形一软,倒了下去。 湖面之上,齐顶的排空巨浪齐齐掉落,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 玄月口含避水珠静静站在湖底,她的身前,金月盘膝而坐,一条失去半片尾鳍的白色鲶鱼,静静躺在他置于双膝之上的掌中, [化形不完全,意味着识海不稳,识海不稳,则易为妖性所左右,变得嗜血好杀……重伤之下,又因杀性耗尽潜力……你,可有言留下?] 金月手中,白鲶的尾鳍轻轻摆动,带起一抹血色,它轻启鱼唇,无声的波纹,在水中激荡。 一盏茶后,白鲶吐出一粒残破的透明玉珠,无声的波纹同时停止震动。 垂首看着白鲶眼中最后一抹神采涅灭,金月闭了闭眼,额间白月隐现,白鲶的身体,一点一点分解,溶入湖水之中。 一刻钟后,金月站起身,[月月,我要去探查万妖宫……] 第100章 撼神 面对金月的坚决,玄月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一定要去,先给我半个月时间。” 见金月疑惑地看着她,玄月自挂在胸前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枚散发着神光的方形小印,小印很小,仅仅绿豆大小,却散溢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如浪潮般一阵阵推拒着站在玄月身边的金月。 “这是撼神符。”玄月抬起注视撼神符的眼睛,一脸肃穆,“若要探查万妖宫,我必须先让它初步认主。 不是她不想直接让这枚小印认主,只是以她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做到初步认主,这还是因为玄月神识远超常人才敢放手一试。 [月月!]金月的眼中露出一抹歉疚,[对不起,要让你跟着我去冒险。] 玄月含笑摇了摇头:“一路走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从曾反对过,只是用尽全力护着我,如今你想要探查万妖宫,我自然也无条件支持。” 金月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只能伸出手,将玄月抱入怀里,不停地蹭着玄月的小脸:{月月,谢谢你。} 在脸都被蹭疼了后,玄月冲天翻了个白眼,这头老虎,这气味留得也够多的了,怎么还不肯消停。 “方才那条小白鲶不是说湖中有处秘地?我认主正需要安全的环境,咱们去那吧。” 金月喵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分开湖水,带着玄月向着湖的中心行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小岛,湖中岛,整个小岛全都位处湖水之中,上面长满了杂乱的水草,更有蟹蚌等众多水生物在小岛各处悠然穿行。 找到了小岛,金月领着玄月在小岛东北方向九十步处停了下来,掏出白鲶所留的残破的透明玉珠,卡进湖底一块极其不显眼的石块之中。 玉珠与石块严丝合缝地锲合在一起后,透明玉珠中一道奇异的光华闪过,石块一转,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湖底。 金月看了玄月一眼,当先跳了进去,玄月紧随其后。 顺着弯曲的通道滑行了至少有一盏茶功夫,玄月快速滑行的身体猛地一顿,停在了一岔道口,没有犹豫,玄月直接选择了右边的那条狭窄的,彼时白鲶临终,她如同金月一样听懂了他所有的遗言,其中一半,就是讲述这处湖底迷宫,因神识强大,她过耳不忘,记住了每一条岔道的路径选择,故而此时,虽看不到金月的身影,她也不会走错。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弯曲回环,玄月在这一团乱麻般的通道中又是滑行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完全滑出通道。 轻吸一口气,玄月轻轻飘落在一株深红的小树之上,站在金月身旁。 这是一处约莫有足球场大小的地底溶洞,洞顶遍布着钟乳石,洞底除却二人站立的小树,其余各处均被水藻覆盖,水藻之下,一颗小小的鱼头探了出来。 [你们是谁?] 金月略作沉吟:[你叔叔的朋友。] [是叔叔的朋友啊。]小小的鱼欢快地破水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咚一声落入水中,[叔叔好、姨姨好。] 金月眼中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小玉,叔叔和姨姨要在这里借住些日子,打扰你了。] [真的要住些日子吗?]小鱼欢快地在水中快速游动:[太好了,小玉不用一个人玩儿了。] [叔叔只能陪你玩一会儿。] 小鱼停了下来,想了想:[一会儿也行,叔叔,咱们玩什么……] 金月看了玄月一眼,玄月会意地点了点头,脚尖一点,飞掠向溶洞的左侧,穿过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落在了一块明显高出水面的岩石之上,在岩石上方的岩壁之上,玄月找到一枚卵形标记,轻轻按了下去。 岩壁无声开裂,露出一个约三米高的洞口,玄月迈步走了进去。 山洞约有三百平方米,洞中一角有一水池,池中俱是乳白色的灵乳。玄月抬头看向洞顶,果然看到那倒挂在洞顶呈蟠龙缠柱状的钟乳石。 这山洞是白鲶修炼之所,池中灵乳名为水灵乳,系水系灵力高度凝结之物,其内富含的水灵力凝炼度可与玄月在妖兽祖界得到的木灵晶相聘美,在外界是极其稀有难得之物,被水系修行者奉为至宝。 玄月看了一眼自洞外走入的金月,“大猫,我若不开口,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扰我。” [好。] 想了想,玄月还是拿出一个阵盘摆放好,含笑启动了阵盘,在阵盘覆盖的范围之中血盘膝而坐。 调息了两个时辰,确定自己的精神与身体均已调试到最佳状态,玄月再次取出了撼神符,按在眉心处,闭目将神识探了进去。 撼神符是玄月在拜师时,凤仪宫主放在储物袋中赐于她的几件物品之中的一件,是凤仪宫主为玄月晋入金丹后准备的攻击手段,玄月的神识一探进,首先便遭受到了一阵猛烈的挤压。 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在这压力之下,本已无比凝炼的玄月的神识居然一阵颤动,似欲溃散。 本是金丹期才能驱使的撼神符,筑基期便欲认主,这其中的艰辛与危险可想而知。若非玄月的神魂日日在空间中的泥塑上凝炼了十几年,只怕此时这进入撼神符的一缕神识便已被压碎了,但是,即使如引,这缕神识仍然在被压力一点一点磨细。 一阵阵来自神魂的闷痛使得玄月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如今,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放弃认主,二,勉力而为,拼着神魂重伤的结果让撼神符认主。只是,如果神魂重伤,别说探查万妖宫,在这无师门长辈守护的五湖,她的自身都难保,即使撼神符认主,因为神魂重伤,也无法驱使,这与失败并无更多差别。 两种结果,都不是玄月想要的。 玄月咬牙苦苦忍受着来神识被搓磨的巨痛,脑中同时飞快想着办法,只是这些年她学得最多的还是符籙,于神魂之上了解并不深入,这种涉及到神魂的高深知识,不过知道些禁忌,浅浅涉猎,却根本没有系统学习过,如此,一时之间,又哪里能想到办法呢。 如果,空间中的泥塑能帮上忙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被玄月一下抓住了,为什么不试试? 心动念行,玄月的神魂扑进了空间,紧紧巴在泥塑身上。 温暖的气息包裹住玄月的神魂,缓和了源源不断的闷痛,撼神符中已快被磨尽的神识亦是一动,慢慢稳定了下来。 撼神符中,玄月的神识终于站住了阵脚,没再变细,空间内,她的神魂深深地吸取着泥塑的气息,缓解着那仍然不曾停止过的闷痛,如此,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她不再犹豫,一狠心,驱动撼神符中的神识,向着最深处行进。 用神识硬碰硬,意欲打开撼神符中阻碍的行为,让她的神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疼痛,这种疼,让她神魂哆嗦着几乎巴不住泥塑。 一定要忍住。 不成功,便成仁! 狠劲发作,玄月伸出双臂,紧紧抱着泥塑,驱动神识,狠命地钻! 疼,疼得要死! 外界,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不停自玄月额上滴落,身上,内衣全被打湿,她牙关紧咬,一丝血渍自唇角浸出,阵盘外的金月看到这丝血渍,猛地冲向阵盘。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扰我! 言犹在耳! 金月猛地站住脚,双拳紧握,用尽全力,才按压住满腹的暴躁焦虑,紧紧盯着阵中的玄月:[月月,你怎么样了!] 用针钻钢板是什么感觉! 痛! 痛得人发狂。 正是这样的让人发狂的痛,却激起了玄月的天性中的蛮横的、不要命的狠劲,让她在撼神符中发狂地狠钻,忘记了万妖宫、忘记了金月、忘却一切,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钻! 如果凤仪宫主在这里,一定会一巴掌把这个小徒弟抽飞——不会有一丝犹豫。 神魂是什么? 那是修士最重要的同时也最脆弱的东西。 哪个修士敢像她这么蛮干! 神魂如果溃散,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法再将其聚拢,等着她的,是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连转世重生的机会也不会有。 不得不说,无知者无畏,凭着一股血性,凭着空间里那不知名的泥塑,玄月不仅顶住了持续不断的源于神识的磨损之痛,更是在这种不间断的磨砺之下,神魂越来越凝炼,并且,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居然再次发生了质的变化,她的神魂,居然开始有了颜色。 而随着神魂的改变,撼神符中的神识随之发生变化,原本寸步难行的神识,开始一点一点钻开围困着她的钢板,现在,这钢板不再坚不可摧。 阵盘之中,玄月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不停滴落的汗水也停了下来。 金月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觉得疲惫,因为担忧,因为焦虑,他这段时间过得比任何时候都难熬。 再次看了阵盘之中的玄月一眼,确定了她的神情没再出现变化,金月化为原形,静静卧了下来,将玄月完全罩在了自己的身影之下, 他将脑袋搭在前腿上,疲惫地闭上眼,一对耳朵却仍然高高竖起,警惕地倾听着来自外界的最细微的响动。他并没有将山洞封闭,相对于一堵石壁,他更相信自己。 时间慢慢流逝,阵盘之中,玄月一动不动,阵盘之外,金月同样一动未动,洞外的小玉时不时会自水中跃出,探看洞中的情景,只是,除了看到一头庞大的卧着不动的老虎之外,它什么也没看到。 [讨厌!] 本来以为终于有人陪它玩了,谁知道,他们却跟叔叔一样呆在洞中不出来。 一天又一天,随着时间的过去,除了最初几天,小小的鱼儿不再注意洞中的两人,而是如同往常叔叔外出的日子一样,自己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在水中玩耍。 十天,半个月,一个月! 阵盘之中,玄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102章 引风云 一抹神光,自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流溢而出,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又很快被收敛了起来。 [月月,你终于醒了。] 玄月目光一抬,对上金月巨大的猫瞳。 “大猫。”走出阵盘,玄月扑到老虎头上一阵扒拉:“我成功了,不是初步认主,是完全认主。” [月月真厉害。]虎目中流露出最真切的喜悦。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某人一脸得意地爬上老虎宽厚的肩背,肆意翻滚折腾了半晌,发泄完胸口几乎满溢的快乐,才爬上虎头蹭了蹭老虎柔软的皮毛:“大猫,咱们可以走了。” 略作收拾,又取了些灵乳,两人步出山洞。 [小玉,你叔叔让我将你带出万山,我现在要去办点事,五个月之内会再次回来,介时,你再告诉我是否愿意跟着我离开。] 池中的小玉跃上深红小树,看着金月与玄月消失在山壁之中,眼中迷茫与痛苦的神色交相出现:[叔叔,你让我跟着两个陌生人离开……你身殒了吗?] ………… 自一个巨大的湖泊中脱水而出,落在湖中一块微微露出水面的石头之上,无意间一抬眸,金月与玄月同时一楞。 临湖的一处险峻危峰之上,四头鹿趴伏在一块玉石之上静静休憩。那比最美的玉石还要美丽的身躯,没人会错认,四头鹿中有一头公鹿,一头母鹿,另有两头小鹿,很明显,这是一家子。 “月月,你想要一头鹿吗?” 金月的话一出口,危峰上的公鹿恰恰抬起了头,遥遥望向湖中二人 有不沾尘埃的干净、有洞彻人心的深邃,公鹿眼中美丽的光彩,几欲撼动人心。 玄月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白鲶说玉鹿将换下的鹿角弃于玉山,任凭修士捡取,咱们刚捡了一架鹿角,就别打扰人家一家子过得好好的日子。” 金月轻哼了一声,不过是些不要的旧角,月月也太好哄骗了,不过,既然月月不想要了,就暂时放过这头将他们拖入地下湖的罪魁祸首。 瞥了一眼峰上的玉鹿,金月不再多言,拉起玄月,踏水而行,跃上了临湖的北方的那座大山,没入苍莽山林之间,他感觉这边有月月喜欢收集的灵物。 玉山不是玉鹿的栖息地,唯在丢弃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时,玉鹿才会去玉山,那里是它们的垃圾场。 在通向栖身之所的通道险些暴露时,温驯的玉鹿启动天赋能力,将玉山中所有的修士全都拉入了地下湖,这些,被玉山之下深湖之中世世代代生活着的白鲶一族所深知,在白鲶托付族中最后的血脉时,一起告诉告诉了金月。 [就这么放他们走?]母鹿抬起头,看向公鹿。 公鹿目光中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低头蹭了蹭母鹿的耳,安慰道:[无事。] 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的山脉,公鹿唤起两个孩子,转身离开了休憩之所。 他感觉到了赤焱的一丝气息,身为万山中年岁最长的赤焱,他所知道的秘辛超过所有妖修,既然他选择了那个少年,必有深意。 如今的万山,唯有最外围的妖修还保持着故老的传统,坚守着对血脉中传承记忆的信心,不肯低头,因此被驱逐至外围,成为阻挡人类修士的第一道屏障。 可是,在年复一年的与人类修士的对抗中,各族后代的数量在日渐减少,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不需别人动手,他们这些种族便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这种情况,如何不让诸多妖修心忧,没有反抗,也不过是无奈而已! 直到上一次聚首,赤焱透露出的一个消息给了他们一点希望,本以为赤焱在不久之前的天劫之下已化为飞灰,他所说的希望也成为了虚妄,不想此际却在那个少年身上察觉到了那唯有他们这些最古老的种族才能察觉得到的气息,这样看来,这个少年,便应是赤焱所说的希望所在了。 化形的邪修盘踞在内围的每一座山,围堵着不让任何生灵进入万山最深处,无数万年以来,将一批又一批人类修士殂杀在那里。 众妖皆道尊者偏心人类修士,赤焱却坚称尊者有阴谋。 或者,真的到了必须奋力一搏的时候了…… 公玉鹿猛地跃起,美丽的身躯映着晨间朝阳,散发出美丽迷人的光芒,光芒闪动中,玉鹿们的身影顿时齐齐消失在玉山之前,不知所踪。 ………… 将五湖中的群山分隔成外围与内围的,是一片焦黑的山脉,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这片绵延了不知有多远的山脉在无数万年来一直寸草不生,如同一道深深的伤疤,嵌在草木丰茂的群山之间,无比醒目,被人类修士称之为焦山山脉。 焦山山脉北万里许,有一座形如飞鹰的山峰,被称为飞鹰峰,此峰占地数十里,因周围一带灵气浓郁,遍布飞鹰峰一带的各处山头便盘踞了一头头强大的化形妖兽。 飞鹰峰下,一个少年一脸伤痛地跌坐在地,他的怀里,琼芳脸色黎黑,紧紧地闭着眼,气息若有若无,眼见便不活了。 淳于贺负手站在不远处,举目望天,他的身上血迹斑斑,一条左臂上犹自不停向下滴着血,离他不远的地方,倒着重伤的王钧,王钧身边,躺着一头白毛狐狸的尸体。 几百米外,关惜手持玉扇,勾冲操纵着一个金色圆盘,警惕地盯着对面顶着颗熊脑袋的妖兽,这头熊兽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或焦黑、或划伤,遍布着各种圆盘及玉扇留下的伤痕,连头上的熊耳,也有一只几乎被割了下来,险险地挂在熊脑袋上,洇湿了一片熊毛。 一声尖啸,自高空传至,啸声未绝,一头巨大的飞鹰带着几欲割裂人皮肤的凛利杀气,箭一般自高空扑向淳于贺。 “找死!”淳于贺大喝声中,一道剑光划过,重重击在飞鹰颈间一道几尺长的旧伤之上。 “唳!” 一声凄厉的尖啸,飞鹰洒落一地鲜血,重重跌落在地,在抽搐了几下后,完全没了气息。 淳于贺招回飞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跌坐在地。 看着飞鹰被杀,熊兽眸色开始变红。 “他要拼命了。”勾冲大声提醒同伴。 “即如此,便做个了断吧。”关惜手中玉扇轻颤,紧盯着对面那头大熊。 黑熊一声咆哮,双脚重重一顿。 一阵山石崩塌之声中,黑熊身影一闪,飞身没入身后山壁间的一个洞穴之中。 跑了! 关惜与勾冲面面相觑。 “追?” 回头看了一眼失去了或重伤,或疲惫的同伴,关惜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他们一走,万一再有妖兽到来,这些同伴只怕就喂了妖兽了。 收起武器,两人走到王钧身边,“王兄,还好吧?” 王钧睁开眼,苦笑道:“一时还死不了。”看了一眼黑熊逃入的洞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那头黑熊一跑,只怕会引来更多妖兽。 勾冲与关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却也无法,只能治疗好同伴后赶紧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我来替王兄包扎伤口,小冲,你去看看琼芳。”关惜说着,伸手便撕开了王钧身上那件破烂的衣袍。 勾冲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却被一声轻笑惊得蓦然转回头。 却见一个轻灵的身影自黑熊没入的洞穴之中走出,她的手中,提着的,却正是那头逃走的黑熊。 “玄月!” 玄月提起一口气,自离地百米的洞穴之中跃出,飘然落地,她的身后,紧跟着的少年自然就是金月。 “各位别来无恙否。” 不曾想,刚走出那片人迹罕至的山脉,便遇到了这一群人,这算是缘份吗? 将黑熊扔在一旁,对着站起身的淳于贺及一边忙一边回头打招呼的关惜点了点头,玄月走至紧紧抱着琼芳的少年身旁,低头仔细看了看琼芳那黎黑的脸色:“中毒了?” 跟着她一起走过来的勾冲叹了一口气,指了指离几被拍成一团烂泥的拳头大灰色甲虫:“被临死反扑的毒虫咬了一口,我们带的解毒丹全都用过了,可惜效果很微弱。” “她运气还算不错”玄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株身有九叶,顶端开着红花的灵草,递到少年手中:“这是刚采到的九叶红花,给她服下去吧。” 少年感激地看了一眼玄叶,飞快接过她手中的九叶红花,将那朵花给琼芳喂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待得众人控制住伤势,玄月拿出一张地图,指了指其中重点标出的位置: “各位,有一处所在,其内有极多宝物,但有众多化形妖兽守护,大家有没有兴趣一探……” 第103章 迷雾谷 万山内围有一座常年被浓郁白雾笼罩着的山谷,但凡进入这座山谷的生物,无论是人族修士还是山中野兽,从来不曾活着出来过,这里,被称为迷雾谷。 这一天,这个没人知道谷中有什么,内部有多大的迷雾谷外,悄没声息地出现了一群人,这群人以淳于贺、关惜、勾冲、金月及玄月领头,悄然没入白雾之中。 一群人潜进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熟门熟路地在雾中快速穿行了半个时辰,总共躲过了五波巡视的守卫,终于过了白雾区,潜进了一片药田旁的树林里,藏在比人还高的草丛之中。 “陈井,再过半个月就到采摘的季节了,你说咱们今年能完成任务吗?”药草田边的草棚中,一个瘦骨伶仃的男子一脸愁容看着药草地,问着身边坐着的同伴。 “哼。”那叫陈井的汉子一脸愤恨地咬牙骂道,“怎么可能完成,那些畜生根本就是想杀了我们,哪里会给我们完成任务的可能,昨天那头猪妖还跑到咱们地里拱了一片好料走,可恨我们如今修为被制,只能被帮禽兽奴役,要是我修为还在,一定……” “嘘!”陈井的怒骂,吓得男子猛地站了起来,在示意同伴噤声后,他又跑到草棚边向着四周张望,直到确定没有人出现,他才一脸心有余悸地走回草棚,低声责怪道:“你坏事就坏在这张嘴上,咱们如今受制于人,在找到解开禁制的办法前,不能惹怒那群邪修,若不然,就只能白白送死。” “现在这种活法,比死强多少?”陈井一脸狰狞,愤怒地盯着同伴:“上个月又死了三个人,就因为那些畜生想找乐子……” 男子猛地扑过去,一把捂住陈井的嘴:“大爷,我叫你爷还不成吗?你说话悠着点儿成不成,你这不是要命吗?万一有那邪修靠近听到这话,你还活不活了……好,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你忘了你那在家里受后娘欺辱的妹妹吗?你要真死了,她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听同伴提到妹妹,被愤怒冲昏了头的陈井如同一个被扎破的气球,一下瘪了下去,他悲愤地捶着地,恨声咬牙:“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陈井终于平静了下来,男子坐回旁边的木凳,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熬呗。” 静默,在草棚中漫延,草丛里,将两人对话收入耳中的众修士面面相觑,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领头的几个人身上。 淳于贺、关惜、勾冲也看向玄月,玄月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玄月确实不清楚,她也只是听白鲶跟金月提到过几处被众多邪修严密保护的地方,迷雾谷便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误打误撞之下,玄月他们这一群人还真的就闯进了一座宝地,因迷雾谷特殊的地理条件,这里被邪修们用来培育众多灵植,说它是宝地,确实名符其实。 正在一群人商量着准备派出人探查谷中情况之时,金月一个安静的动作,让本已有些呆不住的一群人全都警惕地蹲回原位,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股身影,从远处的天空骤然掠至,一只灰鸽自天空落下,正好停在药田边的草棚前。 “黑大人让你们过去。” 听到刚刚提起的那个煞星相招,瘦弱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战战兢兢冲那头灰鸽行了一礼:“请问鸽大人,黑大人让我们过去是有什么吩咐吗?” 灰鸽鸟头微偏,扫了一眼男子身后的陈井,“你二人在背后的辱骂,被黑大人听到了。” 瘦弱男子双腿一软,一下跌坐在地,“完了,完了,活不了了。” 陈井复杂地看了一眼瘦弱男子,走到灰鸽身前硬声道:“事情与他无干,那些话都是我骂的,你带我去吧。” 灰鸽摇了摇头:“黑大人叫了谷中群修齐至,要开生食会,为了立威,还召集了所有人族聚集……我帮不了你们。” “生食会!”陈井脸色顿时变得雪白:“要一块一块自我们身上取肉生食?你们,你们……” “我劝过黑大人,”灰鸽转开头,看向草棚前的药田:“他只说人类既能取我等妖丹等物以自用,我辈自也可以人为食,这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听到这话,草丛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就欲起身,却被他身旁的中年修士一把按住:“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听到这话,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的修士又都蹲了回去。 队首,淳于贺赞叹地看了一眼玄月,所幸在潜伏下来时,她便激发了一个隔离阵,若不然此番动静必然被外面的灰鸽所察觉。 玄月没搭理身旁众人的动静,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药田边的草棚。 草棚中,听到灰鸽那番话,瘫在地上的瘦弱男子猛地一挣,自地上站了起来:“什么报应不爽,不过是那头野猪又想杀人罢了,哼,想当年,我也是闻名雍洲的俊杰,这么些年被禁在这谷中耕田种地,还要日日受些畜生的欺凌,老子忍气吞声过得憋气,如今死便死,谁怕了谁不是娘养的。” 看着这样的同伴,陈井双眼一红,低下了头:“是我连累了你。” 瘦弱男子一声长叹:“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你我丹田被禁,只能任人鱼肉罢了。” 灰鸽看了两人一眼,一只爪子上抓了一个人,双翅一展,便飞上了天空。 草丛中,众多修士的脸色已全都因为激愤变得血红。 “生食人,好残忍的一帮畜生。” “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邪修果然就是邪修,性情残忍,嗜血好杀,该死!” “淳于公子,关公子,你们怎么说?”一个体型高大的黑衣修士越众而出,直接问将他们聚集起来的几个领头的人。 淳于贺看了一眼黑衣修士,会意地点了点头:“安邦,我知道你的意思。”又回头看向金月与玄月,“我看那两人都是正统的道修,咱们不能袖手旁观。” 玄月扫了一眼已站起身的众多修士,叹了一口气:“组队之前,咱们就有约定,遇事不能不听规劝,我知道大家都很愤怒,可是如今情况不明,这谷中有多少邪修,又有多少被囚禁的道修,咱们全不知情,凭咱们的人手,能不能将人成功救出?救人要怎么救?这些,咱们都应该仔细想想,商量一个办法,定一个计划,不能乱来,要不然,自己都要陷在这里。” 关惜摇了摇手中的玉扇,“玄月说得没错,咱们不能冲动行事,以免误送性命。” 王钧亦出声声援玄月:“咱们本来是来寻宝的,如今遇到这事伸伸手没得说,可是如果陪上命,就不划算了。” 勾冲挠了挠头,扫了一眼药田:“这药田里种的全是合用的稀有灵草,看这长势也不赖,不知道这谷中还有多少这样的药田,如果这些灵药灵草都在这谷中,嘿嘿……” 听到这话,众多修士的眼睛齐齐一亮:发了! 淳于贺笑了:“所以,最好是不要走脱一个邪修,咱们才能安安心心地寻宝不是。” 众修齐齐点头。 “既如此,咱们商量商量吧。” ………… 迷雾谷中心处,一座宏伟的大殿前的广场上,一队队人族修士被撵羊一样撵到了广场中,广场的周围,一头头飞禽、走兽全都以原形站在广场周边,虎视眈眈盯着场中的几百人族修士。 大殿前的台阶上,一头脸带妖纹的化形妖兽坐在一张装饰精美的宝座之上,衣襟大开,露出了一片黑乎乎的胸毛。 看着阶前被灰鸽捉来的两个人族修士,这头统领迷雾谷众妖兽的黑脸大妖眼中凶光暴闪,冲着场中的人族修士大声暴喝:“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族,居然在背后辱骂本大人,今日,本大人就让你们看看,违逆我的下场。” 广场中,早已有过类似经验的人族修士沉默地看着被妖兽人拉出来示众的两个同伴,只是,当一个巨大的血迹斑斑的木架在广场中被支起时,众多人族修士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看着广场中涌动的人潮,阶上的黑脸大妖狠狠一拍扶手:“怎么,都想找死吗?想死,老子成全你们。” 看着被妖修捉住,吊带在木架上的两个同伴,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冲着台阶上的黑脸大汉大声质问:“黑大人,上次总殿的使者来的时候说过,不让你滥杀人族,今天你居然公然违抗使者的命令,你就不怕下次使者再来时治你的罪吗?” 第104章 乱事起 看着越众走出的老者,黑脸大妖大怒:“又是你这老头,怎么,你还想找使者告状不成?信不信老子我今天连你一起生食了。” 面对黑脸大妖的威胁,老者夷然不惧:“老头子这条命不值钱,活得也够了,你要吃便吃,只是大人总不能把我们这些修士全都吃了,如此,总有人能将你的暴行告知总殿的使者,介时,你又当如何?” “老不死的,你威胁我!”黑脸大妖暴怒之下,猛地坐起身,下一刻,他已身处广场之中,一只又粗又黑的大手也紧紧掐在老者的脖颈之上,掐得老者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紫红。 “大人总要留人种田种药……咳咳……”老者紧紧抓着黑脸大妖的手,努力将自己的想说话说完,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站立的灰鸽,这头鸽妖性情较其余妖兽性情略显平顺,也更知轻重,他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看着手中挣扎的老者,黑脸大汉脸露残忍兴奋之色:“老东西,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捏死你。” 黑脸大妖手上用力,将老者提了起来,老者的呼吸顿时一滞,下意识手上用力,意欲扯开那紧扼着他喉咙的手,只是,那双手越扼越紧,越来越用力,老者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放开英老。”广场之中,一个修士挺身而出。 “如英老般宽和仁厚、百般忍耐的人都活不成了,我们的死期又能有多远?”一个枯瘦的女修痛嚎出声。 ”兄弟们,没活路了,拼了!” “拼了!” 广场中的人,没有谁没受过英老的照拂,如今,连这样睿智慈和的老者都要被杀死,在场的人,谁还能活得长久?早死晚死没有差别,既然没了活路,又何苦留在这里替人做牛做马! 众修士积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怨气、仇恨与怒火,如同一桶炸药,一点星星之火就能点着,何况,黑脸大妖在这一刻扔进去的,分明就是一个烧得旺旺的火把。 激愤难忍的众多修士,在忍无可忍之下,如同一桶轰然炸响的炸药,向着周围的妖修们冲了过去。 修士们的丹田被禁,*力量却仍然强大,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承担得起谷中繁重的劳役,何况,食谷者智,身为智者中的佼佼者的人族,总能想到各种手段弄到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带在身上,这些武器的存在,何尝不是为了在万不得已之时自戕之用,而此时,这些原本为他们自己准备的武器,反过来,直接作用在了这些妖兽身上。 用谷中药草秘密配制的毒药、无意中发现的能破开妖兽防御的特殊石头、前辈们传下来的武器……各种各样,藏起来的手段,在这一刻,被人族修士们拿了出来。 场边妖修在被攻击的第一时间,便选择了下重手,长年累月对人族的凌虐,让他们很轻易地就能在把人打痛的同时,不影响人族修士第二日的劳动能力,广场之上,很快便传出了一声又一声人族的惨号痛嚎之声。 被禁了丹田的人族修士怎么可能伤害得了天生*强大的妖修!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一些妖修对着人族修士饱以老拳,肆意虐打之时,另一些妖修选择了站在场边旁观。 看着广场上发生的骚乱,灰鸽的手落在了黑脸大妖的手上,他的手上,英老的气息眼见着弱了下去,兴许再过几秒钟,便直接断了。 “大人,放了这个人族吧,他是人族的头领,不能杀。” 黑脸大妖猛地转回头,眼神凶狠地看着灰鸽:“灰鸽,我才是谷中主事。” 灰鸽脸色沉肃:“是,你是谷中主事,只是,难道你真的打算把谷中的人全都杀光,一个人也不留下?你杀了人族的头领,只会激起谷中所有人族的反抗,如果杀光了,谁来替我们种植唯有人族才能种植的药草?谁来替我们精炼草药?如果不能完成总殿交下来的任务,你的主事还做得下去吗?” 黑脸大妖扭曲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灰鸽,似乎想要扑上去把他杀了。 灰鸽平静地看着黑脸大妖:“你想因为这个人族,丢了谷中主事的差事吗?” 黑脸大妖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抽,掐着英老的手,开始慢慢放松。 看到黑脸大汉的反应,灰鸽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大人,架子上那两个人族杀了就杀了,这个头领,真的不能杀。” 黑脸大妖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中被吊得木架上的两个人族修士,哼了一声:“灰鸽,你是妖修,不能总替人族说话。” “大人,灰鸽被派来谷中是为了辅助你管理好谷中的一切事物,我所作的,都是为了咱们妖修自己……” 就在黑脸大妖即将被灰鸽劝服之时,场边旁观的妖修,很快发现了广场中情况有异。 有几个妖修,被人族修士围在其中毒打,居然没有还手,虽然妖修们*力量强大,即使被修为被禁的人族拳脚加身,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可是,当这种情况,在广场上发生的不只一起时,场边看热闹的妖修们终于发现了不对。 并且很快有那细心的妖修,察觉了不妥,他们感觉不到那些不动的妖修们的气息了! 丹田被禁的修士,能杀死化形妖兽吗? 还是至少七头! 怎么可能? 无数疑问在围观妖修的脑中打了个几转,却没有谁再有时间去想,他们迅速冲进广场,撞飞了沿路的人族修士,驱越开被围殴的同伴身边的人族。 一头山猫被提了起来,那提着他的狍妖仔细一查,发现那山猫果然已经死了。 狍妖狞笑一声,凶狠的目光扫向围聚的人族修士:“你们是怎么把他杀了的?” 狍妖修为不低,刻意放出的灵压之下,人族修士们一*被压趴下,后方的修士则开始谨慎地后退。 狍妖的目光自人群之中一一扫过,终于,他找到了目标。 将山猫的尸体一扔,狍妖跃进人群,一把揪出一个脸色红润,眼神桀骜的少年:“以前,从不曾看到过你……” 噗! 一声利刃入肉之声响起,狍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手伸进了他的丹田,将他的妖婴自洞开的腹部捉了出来。 砰! 人族修士的手怎么可能破开妖修的肉身?带着这样的疑问,狍妖的尸体砰然倒地。 如同一个讯号,广场之上,连续传出了几十声妖修尸体倒地的声音。 场边的妖修都愣住了,而就在他们发愣的同时,广场中的人族修士迅速被组织着聚集了起来。 人族修士的反应,惊醒了场边的妖修,砧板上的人族,居然反过来杀了妖修,恼差成怒,妖修们炸了。 “人族反噬,杀了他们。” “他们的修为不是被禁锢了吗?” “谁知道,先杀了再说。” “杀!” 广场中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妖修们,亮出了利爪尖牙。 原本已经准备饶恕人族的黑脸大妖,看到广场中死去的几十个手下,顿时勃然大怒:“该死的人族,这是要造反了?都给老子杀了!” “杀。”众妖修轰然应喏,化作原形,扑进了广场之中。 “周天星辰阵,启!”一声清喝,响彻广场,围聚的人族修士身边,一个庞大的闪烁着星光的大阵,蓦然升起,将他们全都护在了周天星辰阵之中。 “诛杀阵,启!”广场中,又一阵黄光闪过,所有广场中的人与妖修,齐齐陷入了一阵黄蒙蒙的光芒之中,被围困了起来。 “杀!” 见到两个大阵终于成功启动,每一个携带诛杀符,潜入广场之中的混入被禁修士身迷的营救人员都是诛杀阵的阵基之一,他们将广场中剩余的妖修分割开来,全都一脸杀气,扑向了被困住的妖修。 “有外敌入谷!”被困入阵,同时遭受了几波攻击的灰鸽终于察觉了端倪。 “管他外敌内鬼,这些人族,都留不得了。”黑脸大妖目中凶光暴闪,举起手中的老者,“该死的人族,看看你们反抗的后果。” 黑脸大妖身上妖元运转,举身便欲拍向英老的头顶。 一只手突然出现,挡住了黑脸大妖的手,同时,黑脸大汉只觉另一只手莫名一软,手中的英老脱手而出,被一个少年稳稳地接在了手中,扔向了不远处一个人族修士。 “砰!”少年身上白光一闪,一拳重重轰在黑脸大妖脸上,黑脸大妖顿时被轰出了几十米远,重重砸在高台之上,撞翻了那张几千斤重的华美宝座。 “嗷——”一声长啸,响彻整片山谷,王者莅临,肃杀之气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第105章 传送阵 几十个妖修谨慎地盯着那个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的少年,为他身上那让他们心生惊悸的气息感到迷惑,也为那气息中淡淡的威凛之气而犹疑,这个少年,是什么人? 黑脸大汉挣扎着从翻倒的宝座残片中站起身,暴怒地双眼通红,直接就化作了原形。 一头至少不少于十米长、小山般巨大的野猪,出现在高台之上。 “昂——” 野猪一声嚎叫,顶着两颗硕大而锐利的尖牙冲向那个让他出了大丑的少年,它的跑动,带得整个高台都随之震动起来。 冷冷看着那头冲过来的野猪,少年高高跃起,一拳狠狠砸在野猪粗黑的额头之上。 野猪狂猛的冲势一顿,而后咚一声倒在了高台之上。 短短一分钟时间,山谷中战斗力最强的化形大妖就倒了下去。 喧闹的广场,如同被按了静止键,所有的人与妖修,全都僵在了当地。 高台之上,少年目光幽沉地看着昏过去的猪妖,这就是走捷径化形的后果,在面对真正强大的对手时,如此不堪一击。 转过头,看向广场上那些傻愣愣看着他的妖修,他们,兽如狐狈豺狗、猫狸山兔,禽有鸽雀雉鸡、鸦鹥鹦鹧,原都是资质平庸之辈,如今却都挤入了化形妖兽之列。 是机缘?是被愚玩? “大人被杀了,快跑啊!” 随着一只胆小雀妖的尖叫,广场之上,剩余的妖修终于醒过神来,而后,齐齐化作原形,四散奔逃。 灰鸽双翅一振,亦欲远逃,却不料一只网当头罩下,将它网了进去。 无视了追杀妖修的众多人类修士,玄月提起网中的灰鸽,走到金月身旁:“大猫,咱们审审它?” 看着场中徒然逆转的形势,淳于贺摇了摇头,也没搭理被保护在周天星辰阵中被禁了修为的人族修士,叫了王钧、关惜与勾冲走上了高台。 灰鸽的胆子不大,被金月刻意放出的威慑气息压制了几分钟,便扛不住了,瘫软在地哆嗦着,结结巴巴回答了众人提出的问题。 因迷雾谷得天独厚的条件,这里能种植出几种修真界稀有的药材,如玉芦根,如娑修花,如龙形草,当然,谷中也种其它的药材,只是相较于这几类,别的药材就显得平常得多。 谷中所有修为被禁的人类修士皆是由总殿送来,交由谷中的化形妖兽看管,除了外面巡守的十五名化形妖兽,及先前第一波被杀的三十三人,谷中如今仅剩的便只有二十几人,这些剩下的,便都是一些性情相对平和的妖修,正是因为天性如此,他们平日也对谷中人类修士很少加以迫害。 被金月一拳头砸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野猪妖,是谷中战斗力最强的妖修,因他生性残暴,谷中人族修士多有被其凌虐至死的,上一次总殿送人来时,发现谷中减员太过,便委命了灰鸽为谷中副主事,着其弹压野猪妖,以免他凶性大发之下将人族修士全杀了,那样,就没人来种药材了。 关惜摇了摇玉扇,脸上神情若有所思:“玉芦根是育魂丹的主材料,用于养育神魂,娑修花大量精炼后,可用于滋养因炼体过度伤损了根基的体修肉身,龙形草……这种名字我记得似乎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玄月想了想:“用龙形草炼出的化龙丹,可使有龙族血脉的妖修纯化血脉。” 关惜右手玉扇一合,啪一声响在左手掌心之上:“没错,是化龙丹!”说到这里,关惜轻吸了一口气,转头略带惊异地看向玄月:“这种早已失传的上古丹方,不曾想玄月姑娘居然也有涉猎。” 化龙丹这种丹药,曾在修真界高层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但凡灵宠身具龙族血脉的修士,无人不想夺得一丹喂食自己的灵宠,进而得到一个战力强大的帮手,只是这种丹药炼制不易,材料更是难得,后来更因龙形草的灭绝以及那名炼出龙形丹的神秘丹修失踪而再不曾出现在修真界。 玄月笑了笑,她能说曾经动过念头,想凑齐这个丹方的材料,以便有机会的时候为自家龙獒炼一炉出来吗。 “育魂、养体、化龙!”淳于贺低语:“这些妖修要干什么?” “谁知道!”勾冲看了一眼广场中的周天星辰阵,“我说,你们想过没有,那阵中的人该怎么办?他们修为被禁,总不能就这么把他们带出谷吧!” “诸位无需担心。”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坐人闻声回头,却见被淳于贺放在一旁的英老一手抚着脖子,艰难地坐了起来:“无数年来,谷中先辈们历尽艰辛,找到了解开禁制的办法。” 英老一边咳,一边看了一眼旁边那头小山一样大的猪妖:“若要解开禁制还需进殿中寻得一物,只是,这猪妖……” 王钧看了一眼闭唇不语的金月,“金公子,这头猪妖生性嗜杀,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杀了吧。” 金月扫了一眼身后的野猪,闭了闭眼,点了点头。 王钧招出飞剑,向着野猪就斩了下去,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的飞剑居然不曾穿透野猪的皮,而随着这斩落的飞剑,这头昏过去的野猪却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台上众人。 “好厚的猪皮!”王钧心中不甘,这一次,他向着飞剑之中贯入了八层灵力,向着猪妖颈部再次斩了下去。 飞剑临身,那刺骨的杀气,激得迷糊的猪妖陡然清醒过来,“昂!” 猪妖头一摆,唇中尖牙立时挡住了王钧的飞剑,借着这短暂的时机,猪妖自地上猛地跃起……转身就跑。 “不能放他进去。”看着那扑进大殿的猪妖,英老急声惊叫。 扫了一眼已仗剑追进大殿的王钧,淳于贺转头看向英老:“殿中到底有什么?” 看着几个气定神闲的青年修士,英老急得直拍腿:“快,快,别让他碰到殿中的塑像,要不,就晚了。” 淳于贺一挑眉,当先抢进大殿,却见猪妖在离着殿中那高达十米的塑像前,被王钧困了个严实。 看到自殿门进来的几个人类修士,被王钧暂时缠住的猪妖一狠心,拼着后背受了一剑,猛地扑到了塑像之前。 “快阻止他。”英老恐极大叫。 “啪!”一只网网住了猪妖。 “轰!”猪妖被拖得倒在地上。 “咚!”金月出手,猪妖再一次被砸晕过去。 看着猪妖被困,放下心的英老脱力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抹一把头上的汗,英老心有余悸:“好险!” 无视了拿着剑泄愤将猪妖戳得昂昂大叫的王钧,关惜走到塑像边,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遍,“这塑像,有什么秘密吗?” “那是通往总殿的枢纽,只要塑像倒塌,大殿之中的传送阵便会启动。”英老感激地看了一眼将他自地上扶起来的玄月,“多亏这位姑娘的网,才免了一场杀身之祸。” 吐出一口气,英老复杂地看着那高大的塑像:“谷中也曾有外来修士进入,带着被奴役的许多前辈奋起反抗,最后,却总被突然出现的援军剿灭,一个没留,我们寻到前人埋藏得极隐秘的记载,才知道,那些援军,都是……” 第106章 紫极尘 从英老那里,众人了解到,迷雾谷虽然离妖修的总殿较远,却有一个直达的传送阵,而如果大殿之中的塑像被推倒,则立即会惊动总殿,派出援军。 相较于迷雾谷留守的众多妖修不同,派遣来的援军实力强大,仅一头妖修,便能横扫整个迷雾谷。 “在外界,即使最弱小的化形妖修的实力,也可与一名化神修士的实力相聘美,谷中的化形妖兽,却顶多与元婴修士相当。”英老用刀划开腿部皮肤,自肌肉间隙掏出一块不沾丝毫血迹的比蝉翼还薄的兽皮,递给站在他身旁的淳于贺:“此皮为不知名妖修皮膜制作,不腐不烂,世代于谷中人族手中传承。” 淳于贺接过那一口气就能吹飞的轻飘飘的兽膜,仔细看着上面的记载,却见上面不仅记载了迷雾谷中的事,更详细记录了五湖之中许多天材地宝的所在。 快速浏览完兽膜所书内容的淳于贺啧了一声,将兽膜递给了玄月。 玄月接过兽膜,快速扫了一遍后,扯了扯身边的少年:“大猫,你看看,这是不是那处总殿的位置?” 金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玄月手中兽膜上的由几根线条构成的简单地图,看到了重点标示出的灵溪,略作思索后,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被兽膜最后的说明吸引住了:“谷中灵药珍奇,却无厉害妖修驻守,盖因久住迷雾谷者,修为不仅难以进阶,更会慢慢倒退,经前辈们无数年的探索,猜测有两个可能,一,谷中紫山吸灵;二,谷中布下了大阵催熟灵药,其代价便是谷中妖修进阶艰难,被禁的人族亦多早逝。” 伸出手,大猫的手指,点在了紫山一词之上。 玄月皱眉:“紫山?想去看看?” 金月点头。 此时,有几名修士自殿外走进来,说道那些逃遁的妖修尽皆被修士们捉了回来,让殿中领头的几位出去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 玄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金月,冲淳于贺笑道:“我想和金月去看看那神秘的紫山。” 淳于贺乐了,紫山的记载他自然也看到了,不过,却没什么兴趣,又问了殿中其余几人,大家都笑着摇头,便道:“既如此,让谷中修士带你们去看看,剩下的事,我们来处理。” 玄月点头。 一刻钟后,玄月二人跟着谷中一位修士,找到了那座寸草不生的紫山。 说是紫山,其实,仔细察看,就会发现,那全是由松软的紫色泥土堆积而成。而玄月很清楚的看到,自打看到这座紫山,素日眼高于顶的老虎那对虎目噌一下就亮了。 一把拉住要扑向紫山的金月,玄月唤过那领路的修士,让他先回去广场把身上的禁制解除,他们这里不用人了。 那修士本就急躁,听到这话,道了声失礼,飞快向着广场奔去。 支开了那领路的修士,玄月才松开了金月。 [嗷,月月,发了,发了,这是紫极尘,紫极尘啊。] 玄月皱眉,“紫极尘,那是什么?” 金月猛一下扑到紫山之上,解下腰上那用来做装饰的储物袋,手脚飞快刨动着紫山之上的泥土:[紫极尘是什么?这是真正的宝贝,咱们祖界圣殿中就藏着一小堆,啊,对了,你没进圣殿。] 转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却已经在飞快收纳紫极尘的玄月,金月忍不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月月,不如你用这紫极尘做一个颈圈给你养的那只小狗带上,他肯定喜欢。] 回头看了一眼金月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玄月哼了一声,“你这是又要捉弄小獒?” 一眼被玄月看透的金月一点没有不好意思,一边嘿嘿地笑,一边回头继续快速装着紫极尘:[怎么是捉弄?我这都是为了他好,随身带着这紫极尘,别说嗜杀了,带久了,便是连交尾的心思都淡了,嘿嘿,反正那只小狗血脉再淡化下去便连普通妖兽都打不过了,这样不是更好?] 玄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紫极尘,能压制妖兽的天性?” 方才她意欲用灵力将这些土搬进储物袋中没有成功,便知道这土不是普通的土,不过,能压制妖兽天性的土,这可真没听说过。 [也不是。]金月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在很小的时候被老祖宗警告过,不许碰圣殿中的紫极尘,免得我们金月虎断了传承,更多的,就得回去查族中典籍了。] 两人花了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将那座十几米高的紫山全都收了起来。 看着没有一丝紫色留下的地面,金月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月月,那些家伙真可怜,放着宝贝在这谷里放了不知多少年,却没一个人能把它搬走。] 玄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水袋递给金月,自己拿着另一个,一仰脖,将一袋水喝了个精光。 “奇怪,为什么这么渴?” 金月喝光了一袋水,还不足,又跟玄月要了几袋,全喝了下去,[紫极尘本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咱们能安然无恙,只是觉得累了些,多亏了吃过荒兽肉。] 玄月有些诧异,“别人不能碰?” 金月得意地一把将玄月抱在怀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阵舒适的呼噜声:[那个带我们来的人族修士,你没见离着这堆紫极尘远远的?还有呀,十几万年来,为什么这堆紫极土一直堆在这里?因为没人敢碰!] 懒洋洋靠在少年宽厚的胸前,玄月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式:“嗯?” 金月抱着软软的玄月,将脑袋搁在了那看似纤弱的肩上:[老祖宗说,在时代,荒兽是们的宠物,后来人族能挣出一片天地,便是因为他们不计代价地捕食荒兽以壮大自身,如今的苍茫大地,荒兽早已绝迹,没有人得到荒兽血肉精华的滋补,便没人能碰这紫极尘,便是我们祖地之中那堆紫极尘,也只有那眼见压制不住体内杀性的才会去那堆土旁边坐坐,却也是从来没人敢碰。] “如果只是压制杀性,也没什么珍贵的吧。” [当然不只是这么简单啦。]金月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乐:[月月呀,想知道别人碰到这玩意儿后会怎么样吗?] 玄月点了点头。 金月掏出一把土,[咱们洒些在那些修士身上看看,怎么样。] 一巴掌拍在虎头上,玄月咬牙:“人家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被拍了一巴掌,金月也不生气,说实在话,自打看到这堆紫极尘,他那自发现万山郡内妖修尽皆被引着走了邪路而变得沉郁的心情,便如被风刮一样,全刮跑了,就只剩下了乐呵。 [我本来还担心去万妖宫探察的事,嘿嘿,用好了这玩意儿,再不用愁了。] 遛遛达达自一块块整齐的药田间走过,认着药田里那些该收的各类灵草灵花,两人逛回了迷雾谷的大殿。 看着一个个解除了禁制,重新恢复了修为而激动莫名的众多修士,看着那坐在被救修士群里谈笑风生的淳于贺等人,金月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无意间抬头的王钧看到金月唇边的这抹笑意时,脸上红了红,不过,在看了看其余与被救修士谈得高兴的同伴后,这抹红又很快褪了下去。 迷雾谷中存活下来的人族修士,不只有着不差于他们的天资,更有着在磨难中变得愈发坚韧的心志,这样的一群人如果成功走出五湖,将会是有着无限可能的一群人,这样的人,不趁着现在的机会多多拉拢,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月自己口不能言,无法拢络人,也不能让别人也像他一样吧。 再说了,这才刚进入五湖内围,便遇到了妖修们圈养人族修士种植灵药这等骇人听闻的事,谁知道后面的路上还会遭遇什么呢,多拢些人手在身边,才能走得更远不是。 终于看到金月与玄月的淳于贺,走出围着他的人群,将两个储物袋递给二人:“谷中屯积的灵药,除了分给跟着我们一起来的众修士,还给被困的人也分了一些,其余的,我们分做了六份,这是你们的两份。” 玄月含笑按了过来:“后面的路,你们准备怎么走?” 第107章 潜妖宫 淳于贺、关惜、勾冲、王钧领着愿意跟着他们的人族修士,离开了迷雾谷,准备去寻找更多的天材地宝。 站在谷口,英老再次感谢了金月与玄月的帮助后,亦带领着剩余的人,向着五湖外围走去,他们,想要回家。 迷雾谷,捧着英老留下的那株解开了人族修士禁止的迷雾藤,将它放进了塑像结印的手中。 迷雾藤落入塑像手中,如同一枚火星,落入表面平静的油锅,塑像水中顿时闪射出无数炫烂射目的光华,光华流转间,缩成拳头大小一团的迷雾藤,在塑像巨大的掌中慢慢伸展开躯体。 细细的藤,颤动着、摇曳着,探出嫩嫩的枝条,沿着塑像的手掌,攀附着,顺着手臂、肩、背、颈、向着塑像的全身漫延。 当迷雾藤完全将塑像淹没,已经完全变成经色的塑像的掌中,闪动的光华才终于平息了下来,与此同时,塑像之前的供桌无声地向着地面沉了下去。 看着供桌沉落后露出的洞口,金月伸手将玄月揽入怀中,跃进了漆黑似吞没了一切光线的洞口。 不是想像中的坠落,金月跃入洞中后,直接落在了一块闪现着淡淡白光的玉石平台之上,平台悬浮虚立空中,周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低头察看平台上繁复的花纹,确认了是妖修特用的传送阵后,金月一声轻啸,化为原形。 原本不过几米大的玉石平台,随着金月原形的出现,瞬间涨大至百米。 百米大的玉石平台之上,看着化出原形,唯独额上没有白色弯月的金月,玄月有些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金月的头,[肯定不会有妖修发现你额上的白月吗?] 万妖宫中妖修众多,便是突然多出一头虎妖,也不会引起注意,因此,他们一早便已商定以妖修的身份进入万妖宫探查,这,也应该是最安全的办法。 巨大的虎头得意地摇了摇:[隐藏是金月虎的天赋能力之一,除非我们想要表明身份,否则便是仙人,也别想看透我们的根脚。] 玄月抱着虎头蹭了蹭:“大猫,十几万年来,雍洲从不曾流传出关于万妖宫存在的传言,想来那里面的守卫定然十分森严,后面,咱们不能大意。” [放心吧月月,我都知道。]金月一声轻吼:[不过,后面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你还是藏到我嘴里来吧。] 看着面前张开的血盆大口,玄月的嘴角抽了抽,脚尖轻点,轻轻落在金月软软的舌头之上,[我在你嘴里,你怎么说话啊。] 玄月的话刚落音,落脚处厚厚的肉垫就颠了颠,因为完全不曾防备,玄月顿时被颠下了肉垫,滚落在了两颗大尖牙之中的几颗平牙之上。 [我说话的时候,你就坐在我牙齿上。] 玄月一头黑线:“这里好挤。” [那我尽量少说话。] 说着,金月的舌头再次一卷,平牙上的玄月便被卷进了厚厚的虎舌之中。 乖乖躺在金月口中,玄月吐出一口气:“出了传送阵,你就把嘴张开一点,让我能看到外面。” [嗷。] 感觉到舌上玄月已经躺好,金月合上嘴,向着脚下的传送阵中输入了一股浑厚的妖元力。 玉石平台一声轻鸣,一阵白光裹住了巨大的老虎,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轻瑞是万妖宫传送殿中值守的小妖,它的本体是犬,有着最灵敏的嗅觉,因此,才有机会被分来传送殿值守。 犬妖是万妖宫中战斗力比较强悍的种族之一,但是刚刚成年的轻瑞却因为早产,先天的身体素质便有些弱,战斗力就并不如同族那样强悍,虽然不会是万妖宫中实力最差的,在同族之中,却总是被嘲笑。 而且,即使是妖修,也是会生病的,何况是轻瑞呢。 重重打了一个喷嚏,身在传送殿的轻瑞趴了下来。 [明明知道我病了,却还留下我一个人留守,要是宫里进了奸细,我看谁脱得了干系。] 低声抱怨着的轻瑞疲累地闭上眼,心里为一同值守的两个同仁想出了无数被发现逃班后被责罚的惨相。 似睡非睡间,一阵震动响起,轻瑞猛地站起身,[恭迎大人回宫。]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传送殿。 与此同时,巨大的压力将本就因为过快起身而头晕眼花的轻瑞叭一声压倒在地。 轻瑞一动不敢动地保持着被压趴的姿势,不只恭顺地垂着眼皮,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得几不可闻。 直到那让他深深畏惧的气息走远,轻瑞才撑着颤巍巍的四条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话说,那位大人的气息似乎很陌生啊。] 轻瑞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传送殿外那个黄色身影轻轻摆动的尾巴一眼。 是不是因为生病影响了嗅觉? 轻瑞正寻思着下值后是不是应该去找族医看看时,两个翘班的同仁自传送殿的大门掠了进来。 [轻瑞,有大人回宫吗?]狐妖睛丝扫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轻瑞。 [肯定没有啦,咱们这才走开一小会儿呢。]鹰妖远风落在殿角,轻嗤一声,低头理着身上的羽毛。 [方才……]轻瑞想把方才回来了一位大人的事告诉两位同仁,因为那让自己觉得陌生的气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宁 [啊,说起来……]远风突然抬起头,打断了轻瑞,[轻瑞,明天我想回家看看,你能帮我代代班吗?] [可是,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远风扇了扇翅膀,再次打断了轻瑞,丝毫没给轻瑞提出反对意见的机会。 然后,他转头看向盘在殿角的晴丝:[据说主事大人掳回一个人族女修,那女修美若天仙,主事大人甚至还给了她一个身份,晴丝,你说那人族女修有你化形后的模样好看吗?] 晴丝摇了摇雪白漂亮的狐尾,狐眼中掠过一丝轻蔑:[人族的女修,怎么可能比我们狐族还美,远风,你傻了吧。] [也是哈。]远风干笑了一声。 说完人族女修的事,两人又开始议论各殿的薪酬,轻瑞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最后,他放弃地趴在地上,闭上了眼。 既然两位一同值守的回来了,他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 ………… 一座造型粗旷的石屋中,金月搜光了被打晕虎妖身上的一切东西,然后,大嘴一张,将虎妖吸进了那片金月虎的空间。 “大猫,你打算顶替这头虎妖的身份吗?”站在一旁的玄月有些担心地躲在门后,向着石屋外张望。 金月点头:[方才差点漏馅,还是弄个身份更安全。] 第108章 蓄奴殿 “你不是说你很善于隐藏吗?”玄月挑眉取笑这头不久前还信誓旦旦的老虎。 金月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刚进万妖宫,就会遇到一头有着隗知血脉的犬妖呢,虽然他身上的血脉已经非常淡了,可是,那丝血脉到底还是让他和别的犬妖不一样,不只嗅觉更发达,辩识力强大,记忆力还特别好,但凡被他闻过的气息,他一直都能记得。] 金月一边解释一边将虎妖的身份牌在身上挂好:[……不过看他的*明显无法容纳日渐强大的神魂,如果不想办法解决,任凭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只怕活不了多久。] 玄月有些纳闷:“小獒继承了龙族的血脉都没事,那头犬妖怎么就不行?” 金月拉着玄月,走向室内的一块石板,准备坐下来说话。 玄月看了看那块一看就很脏的石板,有些不能忍受,:“先洗洗再坐。” 金月站在一旁,看着玄月连续往石板上丢了十几个清洁术,直到把一块石板洗出了原色,才停了手,末了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编织华美的软毯铺在上面,脸上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化为原型的金月跃上软毯,一口将玄月叨了起来,放在自己的两只前爪之间,按着狠狠蹭了一通。 金月虎的毛发受神魂控制,当他们要御敌时,每一根毛发可以变得像铠甲一样坚硬,而当他们放松嬉戏时,又可以变得像云絮一样柔软,因此玄月虽然被按着狂蹭了一通,一张小嫩脸也没被蹭伤,只是,明显被那么颗巨大的虎头累着了。 气喘吁吁狠揪了一把虎皮,玄月顶着一张红通通的小脸软趴趴靠在虎腿上:“别玩了,说正事呢。” 伸出舌头,将玄月整个又舔了一遍,老虎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脑袋搭在虎腿上,消停了下来。 [龙獒首先是龙,而后才是獒。跟在你身后那头龙獒现在还处于幼生期,才会以獒的形态存在着,等到他成年后,形态会有很大的改变。]金月眯了眯眼,哼了一声:[虽然成年后他的战斗力会很强,不过还是比不过我们金月虎。] 玄月双眼望着屋顶,有些怅然:“也不知道小獒现在怎么样了。” 见玄月惦记龙獒,金月有些不乐意:[那头笨獒跟在你身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以至到现在连传承记忆都没打开,这一次正好让他急一急,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炼呢。] “修炼?” 金月想了想,张嘴吐出一片玉简,[人族有人族的修炼功法,妖修也有妖修的修炼功法,你看这个,就是方才那头虎妖的修炼功法。] 拿起玉简,玄月的神识小心地探了进去,却被一层无形的阻隔挡住。 “没法看。” 金月想了想,明白过来了:[虽然是大路货,不过这玉简应该是万妖宫里发下的,估计上面下了禁制,不是虎妖,看不了。] 玄月靠回虎腿,无意识揪着金月腿上的虎毛:“你方才说小獒如果打不开传承记忆,就无法修炼,这头虎妖为什么却用着玉简内的功法修炼?” [能打开传承记忆的,都是血脉力量强大的妖兽,方才那头虎妖太弱了。]金月闭上眼,[方才潜行至此的一路上,我仔细看了看那些巡逻的妖兽,资质都很差,估计万妖宫为了多找人手,也没法挑剔,什么妖兽来了,都收下,鱼龙混杂,乱得很。] 两人正说着话,石屋外面传来一种咚咚的脚步声。 [黑虎快出来干活,上面要来人检查了。] 金月猛一张嘴将玄月含进嘴里,默默抬眼看着那一脚将大门踢开的黑熊。 看着室内那头漂亮的老虎,黑熊愣了愣,而后,它退了几步,左右仔细打量了半天,又伸出厚厚的熊掌在头上使劲挠了好几下:[难道是我记错了,这里不是黑虎的住处?] 金月跃下地,走出石室,[你没记错。] 黑熊再次往后退去,直到金月停下脚步,他才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我没记错?那你是谁?为什么在黑虎家。] [我是黑虎的亲戚。] [亲戚?]黑熊上下打量着这头黄色老虎,再次伸手狠挠了一下脑门儿:[没听黑虎说过他有亲戚啊。] [他没说?]金月眉头动了动,眼中流露出一丝怒气:[他居然跟你说他没亲戚?] 金月脸上那凶狠的表情,把黑熊吓了一跳,他飞快往后退了几步,急忙摇了摇熊脑袋,[啊,啊,不是,想来他是说过,不过我忘了,你知道我们熊族记性不太好的。] 金月怀疑地看着黑熊,[真的,他真的说过?] 黑熊急急点头:[说过,说过,当初黑虎进队里,还是我去领的他呢,现在我记起来了,当时他还说等化形了,有了自己的私产,就要去接家里人来宫里。]说到这里,黑熊恍然大悟,[啊,你就是黑虎的弟弟吧,是不是没收到黑虎送回家的灵石,过来找他。] 金月的头低了低头,又很快骄傲地抬了起来:[我不是来找他要晶石的。] [当初黑虎能进宫,是不是花光了你们家的积蓄?]黑熊同情地看着被兄弟伤了心了,却嘴硬不肯承认的黑虎的兄弟,安慰道:[其实黑虎刚进宫的时候也很老实,每个月发下来的灵石都老老实实存了起来,一点没动的。] [真的?]金月怀疑地看着黑熊。 [真的。]黑熊狠狠地点着头:[他这些日子花销大,其实是因为看中了蓄奴殿里的一个人族女修,那个人族女修长得好,脾气又好,不像别的人族女修那样要死要活地闹……]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黑熊猛地抬起手捂住了嘴。 金月眯了眯眼,狠狠盯着黑熊:[我听到了,你说了蓄奴殿。] 黑熊紧紧捂着嘴,瞪着一双黑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一脸怒气的金月,就是不说话。 金月哼了一声:[你不说,我问别人去。] 看着转身要走的金月,黑熊赶紧伸手拦住:[你别去,要是让上面的知道黑虎没化形就去蓄奴殿,他会被罚的。] 金月停住脚,看了一眼黑熊,转身走回石室:[你跟我进来说清楚。] 黑熊在石室外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走进了黑虎的家。 石室不大,除了一张能卧到一头老虎的石板床,便只有和石板床一样大的一片空地,黑熊个子太高,进了石室后,只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黑熊坐好,金月抬了抬下巴:[说吧,我都听着呢。] 黑熊苦恼地挠着头,不明白为什么黑虎的兄弟会这么可怕,明明在黑虎面前,一向都是他黑熊说了算的。 看着那卧着的黄色老虎,对上那双锐利的虎眼,黑熊下意识挺直了腰:[蓄奴殿前些日子送进来一批新人,当时我和黑虎不当值就跟着去看了看,那里面有一个女修特别娇小,黑虎看着很喜欢,后来就总找机会去看她,还说等存够了灵晶,就把那个人族赎出来,放在自己身边照顾,免得被那些化了形的欺负。] 感觉到口中玄月不停的捣弄,金月轻轻用舌头把她卷了几卷,直到玄月不再闹了,才将她又放回原位。 [你刚才不是说蓄奴殿的不许没化形的妖兽进去吗?] 反正已经开了头了,黑熊干脆也不再隐瞒,说出一番话来…… 第109章 驻草亭 人族修士挛养灵兽,盖因灵兽或战力强大,或身具某种特有的能力可为人族所用,故人族以契相束,常伴身旁。 万妖宫蓄奴殿最初的建立,便是为存放自人族掳来的修士,供给妖修挑选契约宠物而设。 人族多智、擅算计,心思简单的妖修若得一人族倾心相伴,修行路上便可少走许多弯路,也可避过许多陷阱,故蓄奴殿建立后,其中蓄养的人族修士总是供不应求。 只是,无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人族心眼儿太多,要让一个人族真心为妖修打算实是千难万难,故而在无数妖修被自己的人奴算计丧生之后,蓄奴殿的管理便变得严苛起来,人奴的地位,也更低了。不曾化形的妖兽绝对不能拥有人奴,这是蓄奴殿的铁律,以此避免不能契约人族的妖修被算计丢了性命。 再后来,蓄奴殿的人奴多被高阶妖修挛养做玩物,不再轻易允许妖修与他们契约,除非化了形能成功与他们签下奴契,其余妖修但凡接近人奴,就会被狠狠惩罚,最严重的甚至曾被处以剥皮抽筋的重刑。 人奴不易得,愿意任妖修契约的人奴更少,最后能成功达成契约的更是少之又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个人族修士亲近的黑虎大喜过望,虽然害怕蓄奴殿的铁律,偏又不想错过机会,便偷偷地潜去蓄奴殿找那个人族女修。 [……为讨人奴欢心,他经常把自己积蓄的灵石送给人奴用……] 黑熊偷偷看了黄虎一眼,见他利齿微现,明显一幅生气的模样,害怕被迁怒的黑熊赶紧转开眼:[……如果被人知道黑虎经常偷偷潜入蓄奴殿,黑虎一定会被重重惩罚。] 金月眯了眯眼,看着黑熊在他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你没劝他?] 黑熊挠了挠头:[我劝了,他不听,就只能帮他瞒着。] 垂头想了半晌,金月抬头看向坐着一直没敢动的黑熊:[蓄奴殿的守卫肯定比别处森严吧?] 黑熊不明所以,却仍然点了点头。 金月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就凭黑虎的能力,潜入守卫森严的蓄奴殿能不被发现?] 金月的目光太过森冷,看得黑熊不安地动了动:[黑虎说没谁发现他。] 金月懒洋洋将头搭在前腿上:[如果黑虎在蓄奴殿出事却被人查到你与他是同谋,你说你会怎么样?] 会被抽筋扒皮! 黑熊狠狠打了个哆嗦,[不,不会吧。] 金月哼了一声。 黑熊更不安了,他的目光扫过小小的石室,似乎想要在所剩不多的空间里找出那头跟了他近一年的黑色老虎:[那个,黑虎的兄弟,黑虎去哪儿了?] [不知道,许是陷在蓄奴殿里了,反正他也不顾家,我才懒得管他。] 黑熊摇晃着身体,明显坐不住了。 金月突然抬起头:[你方才说上面要来检查?] [对。]黑熊点了点头,脸上一副纳闷儿的表情:[咱们草亭又没油水,平日里从来就没人管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会来人检查……] 黑熊越说越慢,越说越慢,最后两只湿漉漉的小眼睛惊恐地盯着卧在石板上的黄虎[黑虎的兄弟,你说,是不是黑虎被抓住,供出了我,上面派人来抓我?] 金月想了想:[有可能。] 听到这话,黑熊身体一软,咚一声撞在了墙上,[啊,啊——要被杀了。] 看着瑟瑟发抖的黑熊,金月的眉毛动了动:[我只是说有可能,你怕什么?黑虎虽然没有兄弟情义,对朋友还不错,想来不会供出你来。] 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黑熊眨巴着豆豆眼,祈求地看着金月:[真,真的?] 金月点头,[不过黑虎到底是你领进队里的,你要脱开关系也不容易,除非……] [除非什么?] 金月抬起头,紧紧盯着黑熊:[除非黑虎不归你管。] [不归我管?]黑熊困惑地看着黄虎:[可他就是我领进来的啊?] 金月挑眉,[都有什么人知道他一直跟着你?] [我想想……]黑熊用力挠了挠头:[有门路的,都走了,现在队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我是十年前来的,黑虎是一年前来的……前半年黑虎也找过门路,可他没灵石,资质也不好,就没谁肯要他,这半年他才没再找人,说起来这半年,除了去蓄奴殿他轻易都不肯走出草亭的……] 说到这,黑熊猛地抬起头,小眼精亮地看向黄虎:[黑虎的兄弟,你要帮帮我。] 金月眯了眯眼,懒洋洋哼了一声:[黑虎既然出事了,我就该走了,免得被连累,我都要走了能帮你什么?] 一听金月要走,黑熊急了:[黑虎的兄弟,万妖宫里有俸禄拿,你别走?] 金月呲了呲牙:[我又不是万妖宫的妖修,去哪里拿俸禄?] 黑熊伸手重重一拍:[谁说你不是?你就是呀,你看,黑虎的兄弟,你就顶替黑虎在我这里干吧,上面来人查,看到有你在,就知道黑虎不归我管了。] 金月摇了摇头:[不好,要是被人查到,说不准我连命都送了。] 黑熊抓耳挠腮好半天,一狠心,从嘴里吐出一个袋子,将它递给金月:[黑虎的兄弟,这是我攒下的灵石,都给你,你就留在草亭吧。] 看着一脸焦急的黑熊,金月想了想,最后一咬牙:[算了,看在黑虎的面上,我就帮帮你,不过,身份令牌的事,你得去办好。]扫了一眼那个小袋子,金月又哼了一声:[灵石就不用了,反正我以后也有俸禄拿。] 一听金月不要灵石,黑熊乐了:[好兄弟,以后老熊我一定罩着你。] 金月看了乐滋滋收回灵石的黑熊一眼,[你先前不是说上面要来检查,什么时候?] 黑熊眨了眨眼,猛地一下站起身,因为起得太快,咚一下重重撞在屋顶上,撞得整个石屋都抖了抖:[对,要赶在检查的人来前给你把身份令牌办好。] 摸着撞疼的头顶,黑熊弯腰走出石室,跑了几步后,又回头冲石室内的金虎交待道:[你清清草亭的虫子,别让人检查出来。] [我叫金虎],金月走出石室,虎尾扬了扬:[身份令牌别弄错了,你快去办吧,草亭我会收拾。] [唉,好!]黑熊一边应着,一边颠颠跑开。 用力撑开虎口,玄月扫了一眼黑熊跑远的身影,有些担心地问:“大猫,不会出岔子吧?” 金月摇了摇头:[这头黑熊说是妖,不如说是兽,能开智已是天幸,没人能想到他懂得弄假。再说,它不过是万妖宫中最没人在意的杂役,所管的也是从不会有人来的草亭,不会有事。] 玄月趴在虎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环境清幽,景色迷人,怎么就被称做草亭呢?” [漂亮是漂亮,可是灵气太少。]金月一边走,一边轻声解释:[除了咱们身后的石室里面有淡淡的灵气,其它的地方,都如同世俗的世界一样,一点灵气也没有。 而且我先前潜行时看得很清楚,这周围十余里地全被石墙围了起来,除了被我关起来那头黑虎和方才那头笨熊,石墙内再没有其它妖修的气息,比万妖宫别的地方都清静,正是为着隐藏方便,我才潜了进来。] “十余里地都没别的妖修吗?”玄月一边说,一边撑开了虎口,从里面跳了出来:“那我出来看看。” 跳出虎口,玄月才看清楚他们所处之地原来是一座小山,山不高,不过百米左右,山上绿树繁茂,除了身后那座明显与周围环境不搭调的石室外,实在是再秀美不过。 站在小山之上向下看,能看到一片美丽的湖泊,湖泊之上,有一座美丽的楼阁,楼阁临水而建,雕梁画栋,极其精美;围湖而铺的是一条平整的道路,道旁种植着许多奇花异卉。再远处的绿荫里,不时能看到一些飞檐,亭角…… “楼台、亭阁大气磅礴,湖水清澈几可照人,奇花异草遍布,山林秀美处处皆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只怕连俗世的皇家园林都比不上的。”玄月纳闷了:“万妖宫里建这么一处园林做什么?” 第110章 哮天殿 “草亭是第一代万妖宫主为他宠爱的一个人奴所建,可笑的是,刚建成不久,那人奴便叛变了。” 身着精美袍服的高大男子伸手挑起怀里姿态温驯的美少年的下巴,对上对方倔强的眼神,唇角轻挑:“将来,你会背叛我吗?” 男子的诘问,惹得美少年眼中掠过一抹懊恼,他气愤地扭开头,“既不信寒沫,便放寒沫自生自灭又何妨?” 华服男子抬起手,轻轻抚过颊畔的妖纹,宽袍轻动,一只趴伏着的可爱幼犬轻轻动了动,似欲脱衣而出,定睛再看,却原来只是一幅绣图,只因绣工超卓,倒似真的一般。 “我是妖修,你是人族……小沫……”男子低头,不经意对上美少年委屈恼怒的目光,本要说出口的话,终于化作一声轻叹,“罢,你既不愿离去,就长伴我身旁吧。” 听到男子这话,美少年眸中迸现出惊人的亮光,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抱着男子的脖子,依恋地偎进男子的怀中,“大黄,我只剩下你了,如果你也不要我,这世上还有谁会对我好?” 听到少年这话,男子抬起手,安抚地揉了揉少年的发顶,目光中流泄出一抹疼爱:“你天资卓异,如果回到人族的世界,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只是担心自己拖累你。” 少年不高兴地抓住男子身后的长发往下扯,直到听到男子呼疼求饶的声音,才轻哼着松开手,自嘲道:“前途不可限量?你陪了我十年,又不是不知道在族里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要看我被那一群蚂蟥一样的族人把身上的血吸干吗?” 男子皱了皱眉,“不是还有寒袖吗?” “袖姐?”听到这个名字,少年眼中流泄出深深的苦涩,低头半晌,他才抬起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当初听他们说将你杀了,还将你抛进了水中,为了替你报仇,我将族长那个蠢猪一样的孙子刺伤了,为了救我,袖姐只能答应他们去给一个元婴真人做侍妾……大黄,我……” 伸手擦去少年眼角浸出的泪痕,男子将少年抱进怀里,密密实实地裹着:“我知道了,咱们下次出宫,就去把你姐救出来,好不好?” 少年埋在男子怀里,重重点了点头:“好。” 目送那在湖边坐了半天的一双身影终于离开,一动不动趴了半天的金月目光闪了闪,站起身走出了藏身的树丛。 [那头犬妖的气息,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虎口中,被卷到平牙上的玄月团了团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式,“熟悉?难道这犬妖是莽山的妖兽?” [他不是莽山的妖兽,莽山的妖兽没那么笨,不会选择走这条明知没前途的捷径提前化形。]金月低头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是你救我出来的那处牢房,虽然时间太久,气味已经很淡了,但是肯定错不了。] 玄月有些诧异:“那处地下的囚室?” [对。]金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肯定没记错。] 玄月若有的思:“难道那个在雍洲四处绑架勒索的组织,背后居然是万妖宫……” 轻微的异响入耳,金月猛地合上嘴,口中舌头一卷,制止了口中玄月的低语,同时,它警觉地转回头,看向异响传出的地方,却见那本已离开的男子抱着少年,自他们身后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男子盯着金月,目光中一抹凛冽的杀气一闪而过:“一头偷潜进草亭的虎崽。” 金月压低身体,警惕地盯着一步步走近的男子,男子身上那明显比他更强的妖力,使得他不得不选择一步步后退。 男子停下脚步,目光在金月身边四处扫视,“我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小老虎,你闻到了吗?” 看到因为自己提到人族时,小老虎眼中飞快掠过的凶光,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的光芒:“呦,看来你知道些什么,怎么,不想告诉本殿?” 虎口中,玄月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唯恐自己会传递给金月错误的信息,此时,她开始后悔不该一时意动,不曾阻止金月此次的探查之举,她应该想到的,懂得欣赏人类的建筑之美的妖修,其智慧与修为定非一般妖修可比…… 外面,看着始终一声不吭的老虎的男子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难道……”男子猛然欺近金月身前,“你吃了人?” 身后便是湖水,退无可退的金月全身用力,扑向男子,两只前掌一只拍向男子,一为掌拍向他怀里的少年。 虎爪带起的尖锐啸声入耳,男子脚下一点,向后飞退,他没想到,只是一头幼虎,居然会让他感觉到威胁。 男子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头幼虎,发现对方不只体形较别的同龄老虎更大,那一身看着极其漂亮的皮毛上,每一根毛皮里都蕴藏着充沛的妖力。 “你不是万妖宫的妖兽。”男子脸上神情一肃,将怀里的少年放到一旁,目光紧紧盯着身前那头野虎:“居然能躲骗过守卫潜入宫,你隐藏的本事不错,你是万山外围的妖修?” 一边戒备地盯着对面的男子,金月一边小心地后退,他准备逃跑。 “想跑?”男子看穿了金月的意图,“万妖宫虽大,有我犬族在此,小老虎你又能往哪里跑?” 金月的脚步一顿时,男子手指轻弹,一股凌利的妖力射向金月,金月虎目圆睁,虎头一摆,那妖力擦着他的虎脸,射入了地面,地面顿时多了一个不知道多深的洞。 “没有血腥味。”男子看着漂亮的小老虎,眉头轻动:“你是把人整个吞了进去?” 金月仍然一声不吭。 男子眼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恼色:“小老虎,你再不开口,本殿可要下重手了。” 金月全身肌肉一紧。 [啊,啊!殿主,殿主。]一声惊急惶恐的嚎叫声陡然响起,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男子回头看去,却见一头四脚着地的黑熊边跑边喊,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男子脸上肌肉抽了抽,左手一抬,向着那咚咚跑来的黑熊就是一抽。 “嗷——”一声惨嚎,一丈多高的黑熊重重砸在地上。 “蠢熊,喊什么喊?”看着那灰头土脸坐起身,泪汪汪看着他的黑熊,男子简直不忍直视:“到底什么事?” 黑熊抽了抽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殿主,哮天殿来人,说宫主找您,让您赶紧回去,有急事相商。” 第111章 述来历 金月跟在哮天殿主身后走出草亭的大门。 草亭大门前,黑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豆眼,眼巴巴看着金月:[我也想出去看看。] 是的,他也想离开草亭,这里没有灵气,没有同伴,连想找人打架都找不着,日子过得又冷清又无聊,他实在是呆得烦了,可是,哮天殿主看中了金月,却没要他。 金月忍无可忍,回头冲这头罗嗦了一路的黑熊呲了呲牙:[笨熊,等我在外面站稳了脚,会来接你的。] 黑熊小小的豆豆眼锃一下亮了,挥舞着两只熊掌,欢喜得嗷嗷叫:[金虎,你说话要算数啊,我在这里等你啊。] 金月哼了一声,转头迈开步子,向着哮天殿主快要消失的身影追了上去。跟着哮天殿主走出草亭,对于他查明万妖宫的情况很有利,所以虽然会有一定危险,他却仍然选择了主动出击。 虎口里,玄月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坐在老虎的后槽牙上,因为无事可做,她将曾经看过的各类典籍从脑海深处调了出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空闲,如现在这般情况,正好拿出来揣摩研究。 …… 哮天殿如同一只仰首哮天的巨犬,蹲坐在万妖宫哮天山的山顶,通过一个小传送阵,金月跟在哮天殿主身后,走进了大张的犬口之中。 早已等候在殿中的妖修们见到哮天殿主,全都单膝跪地,低下头行礼:[恭迎殿主。] [起吧。]哮天殿主拥着怀里的少年坐进殿中唯一的宝座,叫起行礼的一众人等,没搭理那悄悄摸摸站在众妖修队尾的老虎,目光落在殿中的花冠宫使身上。 [宫使此来何事?] 听到哮天殿主动问,宫使头上鲜艳的头冠动了动,[万山之中多处据点被毁,物资被盗,驻守人员被杀,请殿主速派人手探明情况。] [据点被毁?]哮天殿主目中掠过一丝讶异,[什么时候?] [据初步探测,最早被捣毁的应是迷雾谷,时间约摸发生在三天之前,迷雾谷内各类珍稀药草被盗,所有驻守人员被杀……]说到这里,宫使头顶的头冠已变得如血般殷红:[……最可怖者,迷雾谷中存在了五十万年、无人敢动的紫极尘消失一空。] 听到这话,哮天殿主终于忍不住动容了:[迷雾谷紫极尘被盗了?] 宫使摇了摇头:[宫主查阅了宫中典藉,因有了紫极尘,后历几十万年方有了迷雾谷。 紫极尘乃远古之物,若无血脉,即使连靠近也不能,宫主多年来用尽心力,也不过卷裹了几斤紫极尘,若说有谁能将那座紫山盗走,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可若非被盗,又实在不知那紫极尘为何消失……宫主交待,若殿主无事,最好亲走一趟,以探明情况。] 哮天殿主眯了眯眼,[除迷雾谷外,还有何处被毁?] [另有水龙滩、鸢山、青丝峡、半草溪四处。] [水龙滩与鸢山也就罢了,青丝峡的万年青丝与半草溪的半草乃是紧要之物,如今尽皆被盗……]哮天殿主松开环在少年身侧的手,坐正了身姿,目光扫过殿中众妖修。 [平茸,寻血、猎狼、黑獒,你等各率本族人手,去往水龙滩、鸢山、青丝峡、半草溪探查,务必探明是何方人手,胆敢犯我万妖宫驻地,若能将那盗贼辑捕回宫则罢,若对方势强,即刻飞报于本殿,本殿将禀明宫主,派人手出援。] 被哮天殿主点名的四名妖修走出队列,领命后飞快奔出大殿。 看了一眼目光殷切的宫使,略作踌躇后,哮天殿主还是站起身:[迷雾谷内紫极尘事关重大,本殿亲自走一趟。] 见哮天殿主准备亲自前去探查,花冠宫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使令已传达,这就该回去复命了,花冠告退。] 哮天殿主挥了挥手:[迎宾,送宫使。] 一名白色长发、身姿秀逸的妖修走出妖修队伍,彬彬有礼地陪着花冠宫使,走出了哮天殿。 对着殿中剩余妖修,哮天殿主一挥袍袖:[你等驻守各处,务必管好辖下众兽,不可懈怠玩忽,下去吧。] 众妖修恭身领命,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哮天殿中,如今仅剩下站在殿门口的金月。 哮天殿主拉着名叫寒沫的少年,抬步间便落在了金月跟前,[小老虎,本殿要出门,怎么样,跟着本殿一起去看看?] 金月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 哮天殿主眼中兴味一闪而过,当先而行:[小老虎,你说那攻陷了迷雾谷的,是不是万山外围那些固守着老规矩、不肯加入我们的老古董?] 金月哼了一声:[攻陷迷雾谷的是不是外围的妖修我不知道,不过,方才看过哮天殿众妖我却不得不说,你们不依血脉传承而走捷径化形,本该有助于修行的道躯都有了破绽,此为命门,一击必亡,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于妖修来说并非幸事,你身为一殿之主,统御犬族众妖,难道不知道圆融的道躯于我妖修是何等重要的存在?] 哮天殿主迈步走进传送阵,看着跟进阵的金色老虎,目光中掠过一丝悲悯:[小老虎,本殿看出来了,你之资质,别说我哮天殿,便是我万妖宫恐怕亦无妖可及,可是,你又是否知道,若不走捷径,我万山众妖只怕早已尽灭了。] 一阵白光闪过,阵中四人出现在了迷雾谷。哮天殿主走出传送阵,踏上了一片狼藉的迷雾谷药田,指着药田中杂乱的人类足迹,冷哼道:[你看这些人族修士,他们身来便有道躯,可是,他们贪婪成性,自诣万物之主,将我妖类视作禽兽之流,小老虎,天道不公,我等若不自强,难道便任我妖类在这不公里灭绝不成?] 金月的目光闪了闪,看向药田中的足迹:[天道无情,哪里有公或不公?你只道人族生来便有道躯,却不想我妖族亦非一无是处,怎的却一叶障目了?] [一叶障目?]走在坑坑洼洼的迷雾谷广场,哮天殿主乐了:[小老虎,你知道我万山域的来历吗?] 金月摇头:[不知。] [我万山域原是上界万山仙人挛养的妖兽园,后来,万山仙人殒落,万山域落在苍茫大地之上。] 坐在迷雾谷大殿前的台阶上,哮天殿主望处前方的目光幽黯沉郁:[无数万年以来,万山域的妖兽们梦寐以求的便是回到上界,可是,别说飞升,便是化形,亦是千难万难,你道为何?] 金月蹲坐在广场上,炯炯的虎目正与阶上的哮天殿主平视:[为何?] 哮天殿主冷笑:[一切只因上界不允我万山域的妖兽回去……] 第112章 神雾障 [上界不允?]金月惊讶极了,[莫非你万山众妖犯了重罪?] 金月这话自然有原因,苍茫大地的修者飞升,一因修者修为过高苍茫大地无法再负荷,排斥出这片世界,二被接引通道引渡。如果万山众妖不是犯有重罪,上界实不必花费心血物力阻止他们飞升。 且上界要瞒过天地规则阻止下界修者飞升,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若非事出有因,上界怎会花费这般大的心力,这哮天殿主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上界不允万山域妖兽飞升? 哮天殿主目中怒火闪动:[什么罪?因为我们的存在?] 金月心中一凛:[殿主此话言重,世间万物生灵之命源于造化之德,这等狂悖之论,便是远古亦不敢妄言。] 金月这话,浇熄了哮天殿主沸腾的怒气。 [每几年,万山域必有一批人族修士进入,这些人族修士入我万山如进自家后花园,他们手持护命玉牌进入万山,便视万山众妖为人族圈养之家畜,在篡取各处灵物之时,肆无忌惮杀戮各族妖修,还狂悖地称之为替天行道……] 哮天殿主狠狠吸了一口气,闭目努力平息胸中激愤的血气,过了好半晌,他方才再次睁开眼,轻轻拍了拍偎在他身旁满目担忧的寒沫,抬起寒光四射的眸子看向金月:[每当人族修士进入万山域,必有散仙凌驾于九天之上,以神识关注着万山域各处,但凡人族修士遇险,则必出手相救……十几万年以来,我妖族无数前途远大的幼兽便在这样永无休止的消磨中被斩杀,万不存一……散仙为何独衷爱入我万山域之人族修士?若无上界指使,我万山域众妖焉有此杀劫?] 哮天殿主几近悲愤的控诉,听得金月巨大的瞳孔一阵阵紧缩,[既如此艰难,为何不搬出万山域?] [搬?]哮天殿主苦笑:[你知道万山域外的白雾区是什么吗?] 金月摇了摇头。 [那是上界仙人遇到亦要却步的神雾障! 过得神雾障,修为暴涨,过不得神雾障,则永远迷失在神雾之中,直至*与神魂完全消亡。] [神雾障!]金月倒吸了一口气:[可是远古时魔神迷惑龙凤的神雾障?] 哮天殿主目露奇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金月:[你居然知道神雾障。] 远古秘闻,可不是普通妖修能知道的! 金月的虎脸顿时僵住,好在哮天殿主也没打算寻根究底。 [你既知神雾障,当知要穿越这神雾障是何等艰难之事,十几年前,天生异象,我万山借机倾一域之力,助我以神识附于一小兽之身,被一人族女修带出万山,便是这般谨慎,亦是在被带出万山域的过程中,神识为神雾障重伤而忘却前事。] 说到这里,哮天殿主低头怜爱地轻抚身畔少年的头顶:[若非寒沫体质特殊,用十年倾心相伴唤醒我神识,我至今恐还在沉睡……] 寒沫听不懂兽语,但是,哮天殿主眼中的怜爱他却看得明白,靠在哮天殿主怀里,他满怀眷恋地蹭着头顶的手,眼中满是喜悦。 金月看了一眼哮天殿主怀里的少年,眯了眯眼:[先天清净体?你运道不错。] 先天清净体,人族修士称其为先天道体,其体质不沾污垢,气息自然宁静,受伤的哮天殿主正是因为长年陪伴在身具先天清净体的寒沫身旁,才能养好受伤的神魂,自沉睡之中醒过来。 听到金月的话,哮天殿主仰天大笑,手里又将少年向怀里拢了拢,得意道:[本殿运道素来不错。] 对着哮天殿主那张得意的脸,金月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哮天殿主在得意个什么劲儿,月月也是先天清净体,且月月别的好处更远非这个名叫寒沫的少年能及,他都还没得瑟呢,这头犬王倒得瑟上了,让他真想抬起虎掌给他一下。 不过金月自认不像哮天殿主这样的土包子,得着点好东西,就赶紧拿出来炫耀,他可一直将月月说的话记在心里,财不露白,闷声发大财才是真正聪明的做法。 [你跑到外界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调动人手……]得意的哮天殿主想也不想地便将实话说了出来,只是这话说了一半,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闭上嘴,看向金月的一双眼睛里露出凶狠的杀意。 兜头而来的巨大压迫力,压得金月的骨骼咯吱咯吱直响,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体内的妖力便因为抵抗这压力而十去其九。 虎口中,查觉到金月危机的玄月不做二想,体内元力倾体而出,顺着金月的舌尖,灌入了金月的经脉。 本将要力竭的金月得到这股元力的支援,摇摇晃晃的身体再次被撑了起来,一双巨大的虎目圆睁,狠狠瞪着哮天殿主,目中有坚毅,有傲然,唯独没有一丝惧怕。 因为用力,金月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看着苦苦挣扎,不肯低下头的金月,哮天展主眼中掠过一抹激赏。 [小老虎不错。] 随着哮天殿主这话,笼罩在金月身上的巨大压力陡然一松。 俯视着呼呼直喘气的金月,哮天殿主哼了一声:[不该问的不要问。] 金月眯眼看着哮天殿主:[你是犬王,并且是自然化形的犬王吧。] 哮天殿主的身体一僵。 金月的目光扫过哮天展主颊上的妖纹,冷笑道:[堂堂犬王,居然也需要伪装,你在怕什么?] 哮天殿主飞快瞄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即使是散仙,也不可能对于这片广大天地中发生的所有事都了然于心,你不就是对这一点有信心,才敢在这迷雾谷中大放厥词的吗?]对着哮天殿主那几近刻意的警惕表情,金月回以冷笑:[说说你的目的吧。] 哮天殿主意外地看了看蹲坐的小老虎,[你什么时候查觉的?] 知道了哮天殿主有所求的金月懒洋洋伸展开四肢,卧在了广场上。 [在跟着你走出草亭时我就已经有了被看穿的准备,而在你要带我来迷雾谷时,我猜测你已有所觉,方才你开始讲述万山域的来历时,我就肯定,你已知道我是外来的妖修。] 哮天殿主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金月闭上的嘴,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既想听我说实话,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诚意拿出来,让你口中那位人族修士出来和我们见见!] 提到玄月,如同被触碰到逆鳞的金月浑身肌肉一紧,警惕地盯着哮天殿主:[你说什么我不懂。] 哮天殿主的手轻轻抚过怀中少年的脸颊,锐利的目光落在对面全身紧绷的金月身上:[我既为犬王,你认为有什么人物能在我身旁呆这么久还能逃过我的鼻子?] [那又怎样?你是想要我做什么吧,那你只需要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就是,别的多余的事就不用做了。] 哮天殿主挑了挑眉,不想和这头幼崽较真:[知道万奴宫蓄奴殿最初建成的目的吗?] 金月摇了摇头。 [为了寻到愿意与妖修同心的人族修士。] [同心?心灵相通?] [心灵相通?]哮天殿主一乐:[若能这样,再好不过,可惜,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我所说的同心,便是同心同德,互相信任而不背叛。] [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修士?] [为了挣脱束缚,为了我万山所有妖修不再被人族肆意屠戮,为了带领我万山域走出这片被禁锢的天地。] 金月看了一眼双眼几乎被点亮的哮天殿主,打了个哈欠:[然后呢?] 哮天殿主愣了愣:[什么?] [我是说,走出去后呢?]金月盯着哮天殿主:[占领人族的地盘,反过来对人族肆意奴役?还是让那些走捷径化形的妖修再去吃更多的人,从而让他们更快地走入疯狂之境,最后自爆而亡?] 哮天殿主一咽,[你怎会如此想?] 金月再次将虎头搭在前腿之上,虎目微阖,沉声诘问:[外界妖族修士与人族修士虽互相征伐,但邪修一途却被两族共同抵制,盖因邪修之路已走入迷途,几无可能悟通大道,邪修嗜杀、嗜血,与魔同途却不为魔所容。你们准备好了吗,带着你们的子民,走出去面对外面的世界?] 某种沉重的压力,随着金月的话,重重落在哮天殿主的心上,让他几欲窒息。 [十八万年!]哮天殿主怒吼:[历十八万年的辛苦煎熬,你说我们准备好了没有!] 金月抬眸看向哮天殿主,吐出一口气:[只要你们不后悔就成。] 苍茫大地分九洲,九洲之中人族修士与妖族修士并存,魔修为二族共敌,邪修为…… 第113章 妖之纹 邪者,不正也。 妖异怪诞谓之邪。 苍茫大地分九洲,九洲之中人族修士与妖族修士并存,魔修为二族共敌,邪修则同为二族所斥。 邪修之由来,源于无数心向长生,却无灵根,于是不择手段夺取他人机缘从而达到长生目的的人族。 其后,邪修的人群扩大,无数不容于正途,为求长生而剑走偏锋的修士、妖兽尽皆被归类于此。 妖兽修为至一定境界后,天降化形之劫,雷电之下,妖兽的每一根骨、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经脉、每一滴血、每一根毛发,都会得到蜕变,妖兽于雷电之中锻造妖躯,蜕去体内杂质,获得强大本体,天劫后,妖兽自然得到化为人形的能力,是为化形天劫。 化形天劫的存在,是为汰弱去劣,是为妖修以后的长生路铺设路基,化形天劫的存在,决定了妖兽与妖修的天壤之别,捱过去,则为修,挺不过,则化为灰烬。 万山域内,各族妖兽走捷径者多,正途者少,这决定了他们后面的长生之路除非不择手段变强,否则,必然难以长久。 天道无情,天道至公。 邪修的存在一旦被天道所察,则必被殛灭,这后果并不比魔修强,若非没有选择没有谁原入邪途。 [万山众妖在这片被封锁的天地之中躲过了天道的追索,走出去以后呢?]金月死死盯着哮天殿主:[莫非放任他们为天道所灭?] [那是我们的事,就不必你来操心了。]哮天殿主转开目光,落在迷雾谷广阔的药田,冷声道:[你只需助我们推开核心区的那道大门。] 金月吸了一口气,收回逼视的目光,[我显然没有别的路可选。] 哮天殿主唇畔溢出一丝笑容,他收回目光,扫过金月:[小老虎,你很识时务!] 说完这话,哮天殿主转过身,揽着寒沫走上台阶,走进了阶上的大殿。 金月在广场之中又站了片刻,最终还是再次走进了迷雾谷的大殿。 大殿中,哮天殿主正仰头看着那尊塑像,[知道这是谁吗?] [或者殿主原为我解惑?]金月自认无法根据这尊塑像模糊的面目,简单的衣着分辩出什么,于是干脆不去费那个脑子。 哮天殿主轻笑了一声,却并不肯多言,直接飞身而起落进了塑像的掌中,抬起手臂将手掌放在了塑像胸前所嵌的一枚彩色宝石之上。 哮天殿主的手掌一落在那枚宝石之上,磅礴的妖力便自他体内涌出,殿中空气一阵激烈涌动,无数神秘的图纹自大殿的地面、墙壁之中涌现,直到那些图纹亮得灼目,大殿一阵震动,巨大的老虎顿时在亮光之中消失无踪。 自塑像手上跃落地面,哮天殿主轻笑了一声,[成了。] …… 某一片废墟的一处空地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阵灼目的白光,白光过后,一头巨虎出现在成堆的乱石废墟之中。 巨虎抬头四顾,看着这片明显是战后形成的废墟,倒塌的墙壁,碎裂的巨石,锈迹斑斑再无一丝灵性的各式刀枪剑戟,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所有的一切,在在显示着曾经在里发生过的惨烈虞斗。 [月月,你要出来看看吗?],说完这话,金月张开了嘴。 玄月撑着虎嘴,看了一眼外面,同时忍不住皱眉:“没有一丝灵气,大猫,这是什么地方?” 边说,她一边伸出手轻轻一按虎口的尖牙,借力飘到了虎背上。 [我估计这里应该就是万山的核心。] 哮天很急! 金月能感觉到。 而迷雾殿的传送阵很宏大,启动那样的一个传送阵,所传送的位置,必然不近。哮天费心费力显然不会是做白工,明显,这里就是他所说的核心……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后面见机行事便是。 走出传送阵,金月凭着直觉选择了一个方向离开了传送阵。 “大猫,那个哮天殿主的话可信吗?”玄月趴在虎头上,揪了揪虎皮。 金月冷哼了一声:[十停里有三停的真话就不错了。] “那你怎么还……”玄月停住话头,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向四周:“这片废墟怎么这么大,你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走出去?是绕路了吗?” 金月停住脚,四处看了看,摇头:[没走错。]说完,再次抬起脚,坚定的向着自己选定的方向走去。 又半个时辰后,金月停住了脚:[月月,快醒醒。] 虎背上,昏昏欲睡的玄月睁开眼,入目的一切,让她瞪大了眼。 “大猫,这不是幻境吗?” 他们的前方,是一座满带蛮荒气息的宫殿,与废墟相反,宏伟辉煌的宫殿纤尘未染,很明显,有某一种力量,一直充斥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保证了宫殿的整洁。 宫殿正门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牌匾上,无数繁复美丽的图纹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字,那是字,玄月从来不曾见过,但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意识便告诉了她,这是一个字没有错。 金月抬起头,灼亮的目光紧盯着宫殿上的牌匾:[远古妖文!] “妖文?大猫,你认得这字吗?” [嗯!]金月收回目光,抬起脚,走向宫殿:[那个字,是‘神’的意思。] “神?!” 玄月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似乎唯恐惊吓到谁一样轻声低询:“这是神的宫殿吗?” [不知道。]金月穿过倒塌的断壁碎石,停在一条十几米宽的沟壑前,沟壑深不见底、远长不见边洞,将废墟与宫殿完全隔离开来。 看了一眼身前的沟壑,金月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宫殿,一种不可言说的直觉攥住了他的思绪,让他直接出口叮嘱:[月月,抓紧我!] 随着这声叮嘱,金月腾身而起,跃向沟壑对面。 宫殿上方的牌匾中妖纹陡然一亮,一股神秘的力量自宫殿上的牌匾扩散开来,将身在半空的金月与玄月定在其中。 光芒扫过玄月,如刮骨剔肉一般,从她的每一个细胞上扫过。 剧痛席卷了玄月的神志,她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力量,软倒在金月的背上,在她眼见就要失去意识之时,一股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力量自她的身体之中涌出,漫过她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自毛孔渗出她的身体,迎向那笼罩着她的力量。 叮! 无声的轻音,在整片天地之中回响,轻响声中,束缚的力量无声消失,金月的身体跃过沟壑,落在了宫殿之前。 玄月睁开眼,撑起身体,先前的剧痛仿佛只是幻觉,在她的身体之中,一丝也不曾留存。 “大猫。”玄月犹疑开口:“方才……” [那应该是辩识的一种方式。]金月抬起脚,走向宫殿的大门:[祖界的圣地也保有这样的一道关卡,以血脉为匙方能开启圣地大门。] 停在宫殿前,抬头看了一眼厚重的大门,金月靠在大门上,用力推挤…… 大门纹丝不动。 玄月跳下虎背,“是不是我也需要出力?” 她记得哮天殿主说过,需要人族与妖修同时出力才能打开大门。 听到这话,金月站直了身体,皱了皱眉,再次仔细打量着殿门。 玄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抬起手将手掌放进了殿门上一处掌形花纹之中,看着锲合的掌印,她惊讶地抬头:“大猫,你看,好合适的样子。” 金月看了一眼玄月手掌放置的地方,又抬头仔细寻找,不多久,果然让他在门上找到了一朵巨大的梅花。 抬起右前肢,金月将虎掌放了上去。 “扑噗!” 看着金月的虎掌将那朵梅花严严实实盖住,忍俊不禁的玄月笑出了声。 金月低下头,看着玄月。 笑眯了眼的玄月扑到虎头上,抱着虎头一阵狂蹭,“大猫,你太逗了。” 逗?! 不明所以的金月木着一张虎脸,由着笑眯了眼的小伙伴在他脑门儿上撒欢。 他知道月月喜欢他的虎形,不过,能不能不要选在现在这个时候撒娇啊,唉,真是没办法。 “看来,你们找到相属的印记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相亲相爱的一对小伙伴,金月与玄月飞快转回头,却见沟壑对面,五头妖兽背负着五个人族,齐齐一跃而起,在被妖纹在半空定住一瞬后,随着惯性越过沟壑,飘落在了神殿之前。 白犬、青牛、金猴、棕熊、彩雀,五头个头大小不一的妖兽走向大门。 走到大门前,白犬看了一眼靠在金月身边的玄月,“这就是你的伙伴?没想到会是个小姑娘。” 玄月谨慎地看着白犬,轻轻点了点头。 白犬唇角轻裂,算是回应玄月。 {废话忒多!}棕熊挤开白犬,走向大门:[小老虎,老熊告诉你一声,你的同伴若不能和你同心,你与她必然会死于非命。] 金月瞄了一眼棕熊身上使劲揪着熊皮的中年修士,冲着棕熊呲了呲牙:[老熊,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这个人族眼中分明透着恐惧,也不知道这头笨熊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彩雀轻笑了一声:“唉呦,小虎崽脾气可不小呢,怎么样老熊,碰到比你还横的主了吧。” 棕熊哼了一声,[你少罗嗦,好容易有二六之数的血脉同时出现,不赶紧过来开门,还等什么?] 青牛背上的少年滑下牛背,与青牛一起走了过来,走过玄月身边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美丽的少女,眼中有一丝悲悯掠过,只是,这丝悲悯很快被漠然掩过,让玄月几疑时看花了眼。 金猴没有吭声,带着身边同样瘦小的同伴,走到门边,彩雀撇了撇嘴,双翅一振,背着同伴飞到了半空。 白犬看了一眼金月,最后交待了一句:[记着我说过的话,勠力同心,则万劫可过。] 万劫可过! 金月眯了眯眼,脑中,无数念头闪过。 第114章 神之血 ‘它’轻轻蠕动,一道似虚似幻的光影自门上投影而出,一口将五边形正中的金月与玄月‘吞’了下去。 光影散去,厚重的大门无声开启。 彩雀欢叫着驼着背上的同伴,投入了大门后面的空间。 金猴双眼发亮,一把拎起身边瘦小的同伴放在自己背上,双腿用力,紧跟在彩雀身后消失在大门之外。 黑熊身边的中年修士紧攀着黑熊的肩,脸上肌肉神经质地抽搐着,表情似哭似笑:“我没死,我没死。” 黑熊看了一眼沉默的白犬,迈开大步,走进了大门。 青牛背上的少年看了一眼貌似心情沉重的白犬,眼中掠过一抹讥讽:“在你选择将他送来此地,便已知道了这种结果,如今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白犬猛地抬起头,狠狠瞪着少年,眼神凶狠地似欲择其肉而食。 少年轻抚着身下青牛的弯角,脸上没有丝毫畏惧:“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再次让两个无辜的幼崽当做了供品,献祭给了看门的神兽,打开了神庙的大门……” “哞——”青牛一声低鸣,打断了少年的话,没让他继续挑动白犬眼见便要失控的怒火。 少年哼了一声,转开头,被青牛背着走进了大门。 白犬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低头问寒沫:“小沫,我是不是做错了?” 寒沫眷慕地看着白犬,伸手抚了抚他眉间的一撮黄毛,“在被继母与亲父欺辱时、在所有人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辱却没人肯向我伸出手时,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自己不强大,就只能被欺辱……你没错!” 白犬深深地看着寒沫,而后轻笑出声:“小沫,你有我。” 寒沫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是,我有你,你是母亲送给我的,是我在那段屈辱的岁月里唯一的温暖,你于我是世界上仅有的牵挂,是这个世界我唯一会相信与在意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 白犬伸出舌头,将少年俊美的容颜舔了个遍,再没二话,带着少年,走进了打开的大门。 门前众人全都进入神庙之后,大门轰然闭合。 …… 玄月跌入了一片虚空,并且,在她意识到时,仍然在不停下坠,她深吸一口气,运转体内元力,意欲控制自己下落的身体,只是,不知为何,体内力量似乎沉睡了一般,纹丝不动,完全帮不上她。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牌,一个念头在玄月脑中闪过,如果折断它,不知道外面的那个散仙能不能来得及救她! 收回手,玄月神识一动,打开了胸前的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张巨剑,用神识激活了巨剑上的阵法。 巨剑一振,顿时飘浮在空中,玄月飞速坠落的身体亦是一顿。 爬上巨剑,玄月刚刚坐好,头顶上方,一个巨大的黑影便向着她砸了下来。 “大猫,变成人形!”一边喊,玄月一边操纵着巨剑飞速下落,避免被金月砸着。 [嗷,变不了。]金月委屈地呜鸣,[我体内的力量完全不受控制。] 玄月叹了一口气,好吧,没办法了! 自巨剑上站起身,玄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将巨剑的速度调整得和下坠的金月一样,一边举起双手,触到眼见便要砸着她的老虎屁股,浑身肌肉紧绷,重重一举…… “嗷?” 感觉到自己陡然停住的金月动了动。 “别动!”玄月咬牙切齿地举着这头能压塌一座小山的笨重老虎,额上汗水不停溅落,上举的双手却微丝未动。 听到玄月嘶哑的低吼,金月顿时僵在半空,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感觉到脚下的巨剑一阵颤动,明显有些承受不住,玄月忍着脑中剧痛,调动剩余不多的神识力量,控制着巨剑缓缓下落。 当一片山陵出现在下方时,玄月臂上的肌肉正因为用力过度而开始痉挛,同时,因为持续不断地输出神识之力,神志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嗷——”感觉到玄月的双手离开自己的身体,大猫一声长啸,身体在空中快速一个转折,飞扑向随同巨剑飞坠而下的玄月。 巨大的冲击力,加速了金月下坠的力道,却让他适时地勾住了玄月的衣角。 “嗷!”一声喜悦的低啸,金月前爪飞快收回,将玄月高高抛起,伸出的舌头将她稳稳接住,卷进了口中。 巨大的山脉迎面扑来,金月只来得及弯折了几下身体,便重重坠进了山脉中的林木之中。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这片山脉回响不停回响。 夹杂其中的,是老虎的痛啸声。 直到一声重重的坠落声响起,唏哩哗啦持续了足有几分钟的响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被摔得头晕眼花的金月嗷呜嗷呜地低叫着,努力想要自地上站起来,只是,虽然他已经努力地抓挠树干意图减缓下坠的速度了,奈何这片山脉奇异的吸力使得他的努力没达到完美的效果,最后,虽然没撞断骨头,却将全身的肌肉撞伤了。 “呜——”轻轻将玄月自口中吐到自己的前肢上放好,金月伸出舌头,轻轻推了推软软的女孩。 玄月呻吟着撑着虎腿坐起身,勉力睁开眼,惊异地看着一张被撞得鼻青脸肿的虎脸:“大猫,你好惨!” “呜!”委屈地蹭了蹭玄月,金月将大大的脑袋搭拉在虎腿上,虎眼紧紧盯着被他的腿与脑袋挤得叽哇直叫的玄月,“嗷——” 几乎被这头老虎挤扁的玄月冲着天空翻了个白眼,一边伸出手呼噜靠着自己的虎头:“好了,知道你身上痛了,乖啊,月月可心疼了。” 被顺毛的老虎眯着眼,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呼噜呼噜的声音,明显被安抚了。 一阵草木被拨动的悉索声传入耳中,金月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群身着毛皮、至少有三米高的巨人手持长矛,拔开草木,走向一人一虎。 扑面而来的威胁感,激是金月猛地站起身,只是,他的身体明显无法响应意识的支配,不过是刚刚支起身体,便再次重重跌落在地。 滑落在地的玄月紧张地伸出手攀着金月的虎腿,方才她意图从颈间的储物袋里取出阵盘,却因神识力量的空虚而没有成功,此时,她经脉内的元力仍然不能调动,就连本身不差于妖兽的体力,也在先前下坠的过程中用尽,一时之间,居然连一点反击的手段也没有了。 巨人们无视了金月满口威胁的尖牙,一人一条腿,沉默地将他自地上抬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要做什么?” 玄月在被一个巨人扔到四脚朝天的金月的肚子上时,终于忍不住发问,只是,这些巨人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相搭理她,尽皆沉默地抬着一人一虎,走向来路。 就这样被抬着走了两天,其间,玄月无数次想要与巨人们沟通,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这一群巨人似乎是聋子,没人对她的声音给出一点反应,可是偏偏在她与金月意图逃跑时,却会立即被队中一个壮年巨人用一种奇怪的禁语所制,全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 这队巨人走下玄月他们坠落的山脉,走下山,在山脚下的一处岩洞之中,玄月见到了无数巨人,看着被抬下山的一人一虎,这些巨人的眼中流露出的喜悦与庆幸让玄月心中发凉。 曾经,在她辛苦地找够了炼制叶鹏需要的养神丹的材料时,她的眼中,也曾有这样的喜悦与庆幸。 一个老年巨人从人群人走出,众人全都恭敬地低下头向着这老巨人行礼。 老巨人长吸了一口气,闭目片刻后,猛地睁开眼,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顿时变成了金色,老巨人用金色的眼睛仔细地察看着地上一人一虎,直看了一刻钟时间,他眼中的金光才慢慢消散,同时,他的眼中,露出了如其它巨人一样的喜悦与庆幸。 “送上祭坛!” 随着老巨人一声令下,一人一虎再次被抬了起来,跟在老巨人身后,向着远处一座充满蛮荒气息的巨大的神庙走去,他们的身后,所有的巨人排着队,一语不发地全都跟了上来。 被抬进神庙,被放进空阔的神庙中唯一的高台之上,用了两天时间终于恢复了一点力量的玄月与金月同时跃了起来,玄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阵盘,飞快放在祭坛之上,直接启动隔离阵盘,金月挡在她的身前,呲牙裂嘴地威胁着那些祭台前的巨人们。 老巨人看着祭坛上的一人一虎,唇角轻轻扯了扯,口中低低吐出一个字:“禁!” 神秘的力量,无视了隔离阵的力量,直接作用到了一人一虎的身上。 祭坛上,一蹲一立的人与虎顿时被禁在当场,连眼珠子都动不了。 老巨人举起手中黑黝黝的木杖,点向祭坛之上的一人一虎,顿时,无数伤口出现在他们的身上,鲜红的血液自他们体内汩汩流出。 感受到体内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流,一直不停,玄月留恋地看着身前那道挡着的身影,他们到底还是不够强大,才会成了任人宰割的祭品…… 随着鲜血的流失,身体越来越冷的玄月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祭坛前,老巨人紧张地注视着祭坛的反应,直到那些血液将祭坛完全淹没,老巨人动作飞快地自腰上取下一个葫芦打开,一股金黄色的液体自葫芦中飞出,悬浮在祭坛上空,在旋转了一圈后,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了一人一虎的体内。 看着失去呼吸的一人一虎的胸腔再次开始起伏,老巨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 “长老,这次成功了吗?”壮年巨人忐忑不安地看着祭坛上的一人一妖。 老巨人点了点头:“神血成功溶入,先前那一人一妖的意识必然被神血中的神性所抹杀,再醒来的便是我族的神子。” “太好了。”壮年巨人脸上露出了狂喜:“如此,我族终于可重归了。” 神庙外,一直聆听的众巨人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第115章 力神族 力神族,三千之力神后裔,天生*强大,力大无穷,众神殒落后,力族与其余各族神裔一样在苍茫大地之上日渐衰微。 在仙妖魔日益繁盛时,神裔避世而去。力神族因比其余各神裔势微,更是早早寻了退路,避入一仙妖魔皆不能及之地,等待重新兴盛的一日到来。 不知多少纪年过去,苍茫大地之上连仙的踪迹亦慢慢少见时,神裔留下的后手开始显现。随着形势的慢慢变化,众神裔开始谋求回归。 不知是当初力神族神裔退避时对所居之地封锁得太过严密还是被其余神裔封锁,无数岁月以来,力族从来不曾走出退隐之地,直到第一个修士从力神殿传送到退隐之地。 巨大的一片山脉之中,一人一虎快速奔行,追赶着一头豹首牛身的怪兽,在离怪兽五米时,那头至少三米长的老虎一个飞扑,顿时将怪兽扑倒在地。 袅娜的少女轻掠而至,看了一眼被老虎咬死的怪兽,“大猫,回去了。” “嗷!” 老虎懵懂地看了一眼少女,叨起怪兽,跟着少女向着山脉之下缓缓行去。 天边,一轮残阳挥洒着最后的余晖,渐渐下沉。 顺着走熟了的路,无视了山脚众多恭敬行礼的巨人,少女带着老虎走进了神殿。 还是那座宏大的神殿,只是,原本空荡的神殿中,原本的祭坛之上铺上了无数华美的毛皮,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床。 老虎叨着怪兽,意欲跃上祭坛,却被眼明手快的少女一把按住。 “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许在床上吃东西。” “呜——”被按住的老虎委屈地看了一眼少女,得到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后,只能乖乖地将怪兽拖到殿角,狠狠撕咬。 少女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抵不过心疼,走到老虎身边伸手摸了摸虎头:“呐,给你吃果子。” 看着少女放在掌心的果子,老虎张开血盆大口,连手带果子嗷呜一口吞了下去。 少女木着脸抽出被耍赖的老虎含在嘴里不肯松开的手,举起手一划,从老虎身旁的怪兽身上取了最嫩的一块肉。 “喵呜?” 老虎偏着头,无辜的看着少女,少女眼角抽了抽,伸手盖住额头:“我真是傻了。” 野兽口中的食物,随意碰触者死,但是,同伴除外。 原本想要气气这头老虎,显然,她的手段用错了。 拎着肉,少女走出神殿,在殿前架起火堆,开始烧烤这块至少有五十斤的肉。 老虎叨着怪兽走到熟悉的位置卧好,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吞食着怪兽新鲜的血肉,一边时不时抬起头,直到看到少女的身影后,又再次低下头进食。 一口气将五十斤肉吃干净,少女走带着老虎再次走进神殿,跃入祭坛那松软的皮毛之中。 将自己万带油渍的手伸到老虎嘴边,已将自己收拾得纤尘不染的老虎伸出舌头,将少女的两只手舔得干干净净。 少女收回再没有一丝油渍的手,“大猫,谢谢!” “嗷!” “咱们开始修炼吧。”少女伸展开肢体,卧进老虎圈起的空间之中,闭上了眼。 …… “尤,神主又开始修炼了。”神殿外正与同伴换班的年轻巨人看到神殿上空现出的金黄色光晕,一把揪住要离开的巨人,眼中全是狂热的崇敬。 “神主早一日修成真身,我们便能早一日回归。”沉稳的尤捏了捏手中的长矛,严厉地扫了一眼雀跃的年轻巨人:“应,神主不喜吵闹,你声音小点。” 年轻的应脸上一红,憨厚地挠了挠头:“尤,我知道,我会认真守卫神主。” 沉稳的尤点了点头,手持长矛,向着族人聚居之地走去,年轻的应则站在神殿外,神情肃穆地开始了他的守卫工作。 …… 几个昼夜过去,神殿祭坛之上的少女睁开了眼,这个少女自然便是被神殿之外两个巨人称为神主的玄月,而金月,却被巨人们视为她同生神兽。 当初,玄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在她的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冲进了她的身体,那股力量,滋养了她冰凉的身体,但是,随着她的身体恢复的同时,一股霸道的意识被灌进了她的识海,这意识过于强大,以至她的识海根本容纳不下,几乎是在一个瞬间,识海便被硬生生撑开,这种粗暴的开拓识海的方式,痛得玄月原本便不强大的神魂几乎崩溃,好在她终于撑在意识崩散前,自识海之中脱身,进入了那处空间之中。 萎靡的神魂巴在泥塑之上,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醒过来时,神魂已经再次变得凝实,如今,在空间之中,她已经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了。 而等她的神魂自空间进入识海时,却几乎在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意识重伤,痛极之下,玄月朝着那击伤她的意识狠狠咬了一口,并且在那道意识再次攻击她之前,再次退回了空间。 痛苦地巴在泥塑之上,玄月恼恨得直咬牙,她识海中鸠占鹊巢的那股陌生意识,分明便是先前那道她识海容纳不下的意识,没想到,如今它居然还在,并且,她的意识,明显被扩充了几十倍。 咬牙切齿的玄月不曾注意到,她先前咬下的那块意识在她巴在泥塑上时,被泥塑身上的力量影响,慢慢溶入了她的神魂之中。 再次养好伤的玄月,脱出空间后,果然再次受到了识海中外来意识的攻击,不过,这一次玄月有了准备,却比前一次坚持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在她经过一番又抓又挠又咬的争斗,重伤而回后,她便意识到,她的神魂较之先前凝固了一点。 于是,时间便在养伤,争斗,重伤再养伤争斗的时间中慢慢过去,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争斗,在某一天她终于将陌生意识踩在脚下,一口一口吞噬殆尽后,她才终于意识到,她胜利了。 再次在空间里修复好伤痕累累的神魂,第一次在无数华美的毛皮中睁开眼睛时,玄月才知道,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之前被陌生意识支配的身体也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被力族完全接受并被供奉在神殿。 一年持续不停的争斗,让玄月的眼神染上了坚毅与狠辣,在面对力族的众多巨人时,她的眼神保持着此前的漠然,唯有在面对还不曾恢复意识的金月时,她的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柔和。 侧转身,对上一双清澈的虎目,玄月轻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老虎湿湿的鼻头:“大猫,我一定能让你醒过来。” “嗷!” 从被吞噬的陌生意识中玄月看到了此前一年的情形,金月与玄月不同,从最开始,他的身体似乎就不曾被陌生的意识主宰过,而是一直在沉睡,直到玄月醒了一个月后终于沉不住气,拨动了脑中悬浮的白莲。 便是那时,金月被唤醒,只是,醒后的金月前事尽忘,偏偏在对着玄月时,似乎本能地知道亲近,于是玄月猜测,他的意识虽然不曾被陌生意识吞噬,却也必然被重伤了,故而才会只留下了本能,而不记得前事。 玄月吞噬了侵入她识海的陌生意识,了解到的众多信息中,得到了一种特殊的养护神魂的方法,那便是以魂养魂。 在看到这个办法的瞬间,玄月高悬的心,便放了下来,以魂养魂于别人而言,也许是致使之路,于她,却并不困难,因为,哪怕她的神魂之力被吸收,她也很快能在空间的泥塑之上得到恢复,于是,从那以后的两个月,她一直坚持着给金月养魂,也正是这两个月的坚持,才使得金月有了力量再次掌握它的身体,甚至捕杀凶猛的怪兽。 “大猫,咱们开始吧。” “喵呜!” 金月欢快地叫了一声,由侧卧改成趴卧,并且低下了头,眨巴着大眼,看着玄月爬上自己的两只前肢坐好,眼中掠过一抹喜悦。 玄月含笑揉了揉虎头,抬头将自己的眉心对准金月那枚白月出现的位置,同时,闭上了眼。 化神期以下的修士神魂离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轻则修士的魂体受伤,重则魂飞魄散,而实际上,随着修士们修炼神魂方法的缺失,即便化神期的修士,也不会轻易让神魂离体,除非神魂化为实体的那一天,这种危险才会降至最低。 不得不说,玄月的性情在某些时候是十分莽撞的,尤其当她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的时候,这种完全被感性压制了理性的鲁莽,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呈现出不顾一切的决绝。 或者,这就是关心则乱。 玄月因为吞噬了陌生意识而变得更加灵动的神魂通过相连眉心,进入了金月的识海。 金月的识海与玄月不同,玄月的识海是一片巨大的空间,空间下方悬浮着一片湖泊,湖泊之上,飘浮着白莲。金月的识海像星空,无数星星点点的星辰识海各处闪烁,星海中,有一枚铃铛每当玄月的神魂进入后,便会自星海深出飘出,亲昵地围着她旋转几圈后才会再次没入星海。 铃铛离开后,便会有一头小小的老虎踩着星云,飞掠而至,与铃铛不同,小老虎每次总会将玄月的神魂扑倒在地后不停地舔食,似乎玄月的神魂带着某种让他喜欢的味道,以至不舔满意了,他从来不肯停下来。 在又一次次经历了一番舔毛的举动后,玄月抱住小老虎,将手放进了他的嘴里:“吸!” 如同此前无数次一样,小老虎由最初的不情愿,到最后的欲罢不能,直到玄月痛哼出声,小老虎才如梦初醒一般飞快放开口中的手指,一脸忐忑地看着抱着他的玄月。 虚弱地安抚好小老虎,玄月退出了金月的识海,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关于第一时间进入了空间养神。 又一个日升月落,玄月睁开了眼。 带着眼神更见灵魂的金月走出神殿,在神殿前再次饱饱吃完一大餐后,当初的那个老巨人带着一群巨人走到了神殿前。 手持木杖的老巨人恭敬地向着玄月与金月行礼:“见过神主、神使。” 众巨人同时俯首。 玄月漠然地扫过众巨人,看了老巨人一眼:“何事?” 老巨人低下头:“禀神主,族人捉到几只小蚂蚁。” 玄月目光一转,看着巨人们将几个熟悉的身影扔在神殿前…… 第116章 神之奴 是谁说,付出必有收获? 是谁说,机遇可以追逐? 是谁说,气运可以争夺! 白犬苦涩地看着被力神后裔拱卫的少女与幼虎,心中一时之间百味杂陈。 他没想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先辈们所说的神地,得到的却是被禁锢的命运,而被他们视为祭品的少女与幼虎,却成为了他们命运的主宰,世事之反复无常,人生际遇之离奇,不外如是。 众巨人全都恭敬地低着头,因此除了地上的几个人与妖,谁也没有发现玄月在看到这群被掳获的人与奴时,眼中一掠而过意外。 “这些是什么?”清冷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的询问。 早已习惯了这样不带丝毫感情的神主,老巨人没有丝毫意外。 “十几万年以来,退隐之地时有外界生灵进入,除却身具血脉的生灵,其余的劣等生灵,皆被我族扔进了神弃之地。” “既如此,依照旧例处理便是。”玄月神情淡然开口,并没有追问以前的血脉都去了哪里。 老巨人的腰弯了弯:“之后到底与其余劣等生灵不同,就这样丢弃在神弃之地,却有些可惜。” “可惜?” “是。”老巨人点了点头,抬起手中木杖轻轻拔弄了一下皮毛最为华美的白色巨犬:“我族在外界没有根基,神主不如将这几人收做神奴,他们身上的血脉虽然淡薄,但相较于其它生灵,潜力却更大;且走出退隐之地后,神主仍需要人侍候,有这几个对外界所知甚详的外来生灵服侍,神主能将更多精力用于壮大我族。 再有,能进入我族退隐之地的,在外界,都是一方之雄,收服了他们,于我族在如今的苍茫大陆立足,亦有好处。” “神奴?”看着白犬及其余几个人与妖修眼中流露出的恐慌,玄月眼中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这是长老的建议吗?” “是!”老巨人含笑点头:“神奴的一切属于主人,即使是修为!神主年幼,修为不足,有这几个生灵献出的修为相助,神主的神躯便能早日炼成。” 玄月阖上眼,翻阅着脑中陌生意识留下的众多信息,终于在其中找到了神奴一词。 神奴,源于后裔最兴盛的时代,其时,的后裔凌驾于众生之上,其余各族生灵轻易不敢撄其锋。 但凡强者,必有弱者依附,而依附强大的后裔的便有神兽、神侍、神奴。 最低等的神奴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主人,就连修为亦是如此,后裔凭着属于自身的神奴,无论资质多差,实力也会变得十分强大。 只是,万事有利则必有弊。 神奴的存在在壮大神裔的同时,也给神裔的衰落埋下了隐患。 玄月睁开眼,冰冷的目光落在老巨人的身上:“长老,神奴反噬的后果你很清楚。” 老巨人笑了:“看来神主已成功继承先辈记忆。” 听到这话,玄月眯了眯眼,掩住眼中的冷光。 “经历过神奴反噬,各族后裔自然不会再轻易收用神奴,直到有了更稳妥的约束手段。” “那么,是什么样的约束?” 老巨人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口中神语轻诵,顿时,几点金黄色的光团自他脑中溢出。 “神主一看便知。” 玄月挑了挑眉,抬起手,轻轻将那几点光团接了过来,将神识探入其中。 无数只可言传不可意会的信息传入脑中,几分钟后,玄月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并将几点光团递给金月:“大猫,你用神识看看这里面的东西,然后将那几个妖修收用了。” 金月很配合地探出神识,接收了光团中的知识。 “嗷。” 前事尽忘的金月不像玄月,还有源于道德的束缚,他在得到了光团中的知识后,直接走到了几头妖兽身前,抬起前爪按在白犬的额头上,运转体内神力,粗暴地侵入了白犬的识海。 一片虚空中,一只白犬恐惧地盯着那侵入自己识海的幼虎,看着他走近自己,却因为禁制,一动也动不了。 金月走近白犬,张嘴嗷啸,啸声中,无数金黄色的神文凭空出现,虎啸持续中,不停出现的神文结成了一个金黄色的蚕茧,将白犬包入其中,几分钟过去,蚕茧闪了一闪,而后如乳燕投林一般没入了白犬的身体之中。 看着重新出现的满目温驯之色的白犬,金月知道神契已成功嵌入白犬的神魂,白犬再不会背叛,便退出了白犬的识海。 看着金月睁开眼,玄月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老巨人没可能设下什么陷阱,可是因为有了祭坛换血一事,她从心底便下意识不太相信这个老巨人。 也许是因为神魂里金月下的神契,巨人们加诸在白犬身上的禁制失去了作用,他从地上站起身,温驯地走近金月,在他面前趴好。 知道这是第二步传送修为,金月也没避开,再次抬起前爪,按在了白犬的头顶。 白犬体内力量涌动,倒灌入金月体内,疯狂涌动的巨大力量不曾激起一点波澜便被金月轻松接收,直到在神契的作用下,白犬的一半修为全都献出后,这种倒灌才停了下来。 看着收回前爪,一脸惬意地抖动着全身皮毛的老虎,玄月最后还是忍不住关切地询问:“感觉怎么样?” 金月想了想:[比吃肉舒服,我现在不太饿了。] 听到这话,玄月嘴角抽了抽,老巨人眼中却流露出笑意:“神使若还不曾吃饱,可再为这头青牛束契,另一头黑熊目前重伤,且等他养好伤再收用。” 金月见玄月没反对,又花了一刻钟功夫将青牛也收作了自己的神奴。 因另两个人族修士修为太低,老巨人连同重伤的黑熊一起带了回去,准备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提高他们的修为,以作献给神主之用,于是,神殿前除了金月与玄月,便只留下了守卫的巨人卫士及两个新鲜出炉的神奴。 目送众巨人离去,玄月与金月转身走进神殿,自然也将白犬与青牛唤了进去。 半拉身子都几乎被毛皮淹没的玄月靠在金月身上,唇角轻翘地看着祭坛前恭敬侍立的白犬与青牛:“犬王,说说神殿大门打开后,这一年多你们都在哪儿?还有,你们是怎么进到力神族的退隐之地的?” 犬王吸了一口气,眼中一抹悲凉掠过,几千年刻苦修行,却是为他们做嫁衣裳,如今生死皆控于人手,他却连苦也不能说。 “神殿大门打开,我等进入万山迷境,迷境之中,我们历尽万般劫难,九死一生,终于找到了万山域的核心——万山碑。 只是,令我们没想到的是,通过万山碑,我们没有得到神之力的传承,却被传送到了力神族的退隐之地,我们出现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石林,只是刚出现在石林就被无形的力量困住,并立即有巨人将我们自石林中带进了一座巨大的山洞,后来,我们便被送到了神殿来。” 玄月轻笑:“这么说,你此前在迷雾谷说的果然没多少是真话!” 犬王跪了下去:“迷雾谷中所说……部分为真。” 玄月眯了眯眼:“最初,我们便被你视为祭品了吧。” 犬王的整个身体都趴伏在地,一动不敢动。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身具血脉、又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 第117章 真身成 “雍洲武国千秋山万岁殿的戾七入魔前曾入我万山,于某次争斗重伤时为我万妖宫所掳,将死前获知我万妖宫正全力寻找身具血脉的人族修士,为求生,他曾立下魂誓,必为我万妖宫寻到三对六人,你们是最后一对,此后,他将再不受誓言所困。” “千秋山在什么地方?”玄月皱眉回忆,若说魔修,他们也仅遇到一次而已,若说那魔修与戾七相关,岂不是他们刚出现在雍洲时便已为人所察不成。 “外界修士对于血脉很难察觉,他根本不曾接触我们,又是如何确知我二人血脉如何?” “龟溪城外幽居行,盲瞽老人指路灯。幽居中所居瞽者曾是我们的目标之一,只是当初下手晚了一些被他成功从万山走脱,你们从幽居成功获得指路灯,戾七便开始怀疑你们的身份,因为自盲瞽老人走出万山后的无数年里,唯有血脉之人,才能从他那里得到指路灯,而算上你们,他也不过送出三盏而已。” 玄月闭目轻轻揉捏着大猫送到她手中的虎尾,回忆入雍洲后的一系列作为,不得不说,因为自觉并不引人注目,一路行来,虽然尽力收敛,她与大猫的行止其实仍然不能称为低调,也怪不得早早被人盯上,不过,能一咱盯梢而不为大猫与她所觉,这个戾七的隐藏功夫倒真是不差。 昨日已逝,来日可追,以后行事再小心些便是。 玄月睁开眼,睨了一眼仍然跪在祭坛前的犬王,轻笑道:“起来吧,此前你与我们立场对立,便是算计我们,也无可厚非,不过,若此后再敢存有二心,结果如保,就不用我说了。” 犬王长长吐出一口气,“此后再不敢有二心。” 靠在金月身上的玄月调整了一下坐姿,枕着虎腿,懒洋洋斜卧在老虎的肚腹之上:“如今我也无事,就听你说说万山域吧。” “是。” 万山域最初的由来已不可考,如今万山域的众妖修所知的,便是万山域原属于上界万山仙人所有,只是,万山仙人争斗失败后殒落,万山域便出现在了苍茫大地。 万山仙人战力高强,即使他已身殒,万山域仍时时为上界所关注,也曾有仙人进入万山域核心,意欲得到万山域的控制权,但无一不是重伤而归,再后来,知道无收服万山域的可能,上界众仙再不愿冒险,唯责令下界散仙消耗万山域实力。 在察觉到众妖兽化形越来越难,直至几万年也无妖兽化形成功的事实后,万山域中众妖兽分裂成两派,一派固守着来自血脉的传承,不原走捷径,另一派却自邪修那里找到了出路,以夺取人族修士之灵台为根基,瞒天过海,以非人非妖之存在,化形成功。 只是,如金月所说,走捷径必有后患,这样化形的妖修*力量最多只能达到正统妖修的一半,且必然会留下一些兽类特征,如妖纹,如兽耳、兽尾等。为了不让万山域妖兽灭绝,即使明知不妥,仍有越来越多的妖兽进入邪修一途。 只是,邪修到底不为天道所佑,如果万山域中众妖兽全部成为邪修之日,恐便是万山域灭亡之时,经过无数年探索,万山众妖意识到唯一能改变这种现状的,便是得到万山域的控制权,如万山仙人当年一样使任何人也无法感觉到万山域的存在。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进入万山域的核心,得到神庙中神碑的认可。 “……进入神庙后,我们便陷入了无尽的迷境,迷境中,我等历经十世劫难方挣脱而出,彩雀、金猴与他们的同伴不曾闯出迷境,无声无息死在了迷境之中,黑熊在同伴的帮助下破境而出,他的同伴却因燃烧神魂陷入沉睡,黑熊将其收进了体内妖力袋之中,准备以后想办法将其唤醒。” 又听犬王讲了一些万山域的事,玄月便挥手让他与青牛退出了神殿,因为到她修炼的时间了。 闭上双眼,玄月体内的神力按照已经修炼了一年多的路径运转着,在这个过程中,一滴金黄色的血液一直静静地附着在她的心脏之上,唯有每一次神力自心脏之上退过时,从其中带出的一丝能量能让人意识到,那一滴血之中到底含有多么恐怖的力量。 如果将这滴血液吸收三分之一,便能修成力神真身。 当血液全部被吸收,便可得神身。 玄月与金月会住在神庙,也是因为神庙能帮助他们更好的吸收体内血液的力量。 远古时各族生灵供奉裔,建造住所所用皆为神石,如今这座神庙的石材便是神石。 无尽岁月,神石越来越少,如今倾力神一族,也不过建了这一座神庙而已,且如今力神裔血脉淡薄,这神庙却是不敢住的,如果在神庙中居住一夜,神石散发出的力量便会抹杀他们的意识,使他们变成无意识的傀儡。 力神裔无法承受神石的力量,这是一个笑话,更是一种悲哀,因为这代表着力神裔力量的衰弱。 曾有力神裔为求强大强自炼化力神血,却每每爆体而亡,究其根本原因,居然是因为力神血的排斥。 力神裔的血脉不具有包容的力量,哪怕血脉淡薄,这种排它性仍然根置在他们的身体内,这种排它性保证了远古时代力神一族不会被其它各族的力量侵蚀、掌控,如今却成了限制他们发展的罪魁祸首。 直到有一个人族机缘巧合之下吸收了力神血后,不但前事尽忘,还完美继承了血脉之中力神的传承,力神族这种衰落才停了下来。 随着一代一代神主的出现,这滴力神血变得特别容易被人族吸收,直到这一次,神血完全为玄月所掌握。 …… 修真无岁月,又是两年过去,已经十九岁的玄月自入定中醒来。 清澈的眸底,一丝金色的神光飞快隐没,自祭坛上起身,玄月落在神庙正中,按照特殊的路径运转体内神力,纤弱柔软的躯体一阵哔哔剥剥暴响,顿时涨高一米。 祭坛上,金月明亮的眸子看着这样的玄月,眼中流溢出一丝笑意。 [月月,你成功了。] 玄月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真身已炼成,你也成功压制了神血的反噬,咱们可以回家了。” 金月跳下祭坛,不到两米的身高站在两米多的金月身畔,显得无比和谐。 玄月伸手揉了揉金月的虎头,喜道:“你能自如控制身体的大小,以后我带你在修真界行走就更方便了。” 老虎使劲抖了抖身体:[如今你真身已成,想来那老巨人不会再阻拦你去神罚之地了。] 玄月吸了一口气,“嗯,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是哪一个同门陷在了那里……” 第118章 神罚地 花了两天时间,玄月站在了巍然入云霄的神恩山脉最高处,神恩山脉两边目之所及处,一边是生机盎然青绿遍布的原始森林,再看另一边却仅在地皮上贴着一层草皮,间或有了了几棵小树,最高也不过过膝而已。 明明是完全相同气候之下的世界,因为被一条纵横宛延的山脉分开,却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地貌,也难怪力神族称山脉另一方为神罚之地了。 翻越神恩山脉,到达山脚,入目的是无边无际的巨大石林,石林中,无数违背常理的完全像树一样生长着的大大小小的石树,让人目不暇接。 看到玄月的到来,驻守石林的几个巨人从藏身处飞快跑了出来。 “见过神主、神使。” 玄月的目光从恭敬行礼的几个巨人身上扫过,轻轻嗯了一声后,带着老虎从他们身走过。 几个巨人中最年长的察觉到玄月前进的方向,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担忧,在跟几个同伴低声嘱咐了几声后,快步追了上来。 被跟了好几分钟的玄月停下脚步,转回身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巨人,“尤,何事?” 见玄月询问,名为尤的巨人单膝跪地,俯首回道:“长老交待过,若神主去往神罚之地,值守的族人务必派人随行保护,以免神主陷入危境。” “危境?” “是。”尤抬起头,虔诚地望着已炼就真身的神主,眼神真挚而热烈:“神主为我族领袖,出行时身边岂能没有卫士。” “我带着老虎。” 听到玄月这明显拒绝的回复,尤的眼中露出焦虑之色:“神罚之地于我族力量的发挥不利,神主年幼,神使力量也不足,为防万一,请神主一定带上尤,允许尤随身守护。” 中年巨人的担忧太明显,玄月略站了站,转身走向石林,尤起身不安地跟了上去,见并不曾再次遭遇拒绝,顿时松了一口气。 穿行在石林中,看着一棵棵惟妙惟肖的石树,玄月翻出脑中源于陌生神识的部分记忆,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尤,神罚之地是石神与力神当年战斗的地方?”。 “是。”跟在玄月身后的尤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分神回答:“据族史记载,当年力神与石神相争,石神虽败,却在神罚之地留下了神力,故而我族到了山脉这边,力量才会受到抑止。” “族史中是否记载了争斗的起因?” “众神天*斗,出现分歧时便凭实力决定最后听谁的,也许当年的打斗也是这个原因吧。”尤眼中露出了惋惜之色:“只可惜各族神裔的力量日渐衰落,已再没可能达到先祖们那时的高度了。” 玄月停下脚步摸了摸一颗树径至少有几十米粗的石树,“这棵石树有多高?” 尤抬头看了一眼,“过百丈。” 至少三百多米啊!玄月吸了一口气,放下手,再次前行。 方才她在神恩山脉最高处看得很清楚,这片灰白色的世界至少占了整个神罚之地的五分之一,根据她的记忆来看,整个力神族的退隐之地大概有前世两个省那么大,神恩山脉将这片世界分成了两部分,其中约有四分之三是巨人们所居住的地方,另外四分之一便是神罚之地了。 四、五万平方公里的石林,全是石神战斗时遗留的神力造成,当年那些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在石林中来来回回穿行了好几天,凭着那已经越来越微弱的信号,玄月在走错了好几次方向、绕了好几个圈后,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一个生机衰败,齿摇发落的老妇人。 …… “老鸡婆,赶紧把这个月上供的石鼠拿出来。” 一个干瘦的、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抬脚踢了踢蜷缩在一堆灰白色毛皮中的老妇人,黎黑的脸扭曲出狰狞的笑:“还是你想自己代替石鼠。” 一个同样骨瘦如材的中年妇人走近老妇人,意图将蜷缩起来的老妇人拎起来,却不想被对方在手上狠狠挠了一下,看着被挠出血的手背,中年妇人愤怒地尖叫:“老东西,既然没有石鼠上交,那就死吧。” 听到中年妇人这话,除了领头的人,周围站着的中年妇人的几个同伴同时大声狂笑,笑声中,几人中最瘦小的一个男人甚至贪婪地吸了吸口水,试探地看了领头的男子一眼:“武王大人,您看是在这里收拾她,还是带回去?” 领头的男子名叫武柴,石林之中所有修士皆称其为武王,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是这一群人里体形最魁梧的,在流落到这片巨大的石林之前,他只是外界一个普通的金丹期体形,而在到了这处连灵气也没有的世界后,他却成了所有修士中最强大的,原因便是他在这里的实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增强了。 经过几百年时间,在无数修士因为没有灵气补充而衰亡之后,他仍然保持着强劲的生命力,甚至还从金丹晋入了元婴,只是,他的元婴很奇怪,居然是灰白色的。 自从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同后,他便很少外出,而是常年呆在他自己挖出的洞窟之中——一棵几百米石树的根部。 今天会出来,却是归附他的来自阳洲秦国的赢斗说新来的那个凤仪宫的修士撑不住了。 一百多年前,武柴发现,只要吸收了将死修士体内的元婴,他的功力便会增长,自此之后,石林之中每一个即将逝去的修士都成为了他的猎物,至于修士的肉身,则被他留给了那些归附他的修士——他需要人替他去监视分布各处的修士。 武柴眯眼看着紧紧缩在一堆灰鼠皮中的凤仪宫修士,招手,将她吸进了手中。 老妇人瘦小无力的身体被武柴拎在手中,就如同一只小鸡崽一样无力。 “看来石林中传说你会吸食将死修士的元婴的事是真的。”老妇人抬起头,体衰虽导致她全身无力,眼神中却仍有着明亮的光芒,她不掩激愤,用如今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质问:“你这是自甘沦入魔道成为魔修?” 武柴眼中掠过一抹嘲讽之色:“魔修?当然不是。” 几百年的时间足以让武柴探索出一些起码的消息,比如,石林边驻守的巨人自称为力神后裔,比如,石林的形成是因为力神遗留的神力所造成。 修士常年生存在石林中,临死前,体内金丹、元婴会被石林中的力量影响,变得容易被他吸收。 他武柴吸收修士们的金丹与元婴,便是吸收力神的神力,又岂是卑劣的魔修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我和你不同。”武柴傲然扫视周围所有的修士,他和石林中所有的修士都不同,不过,原因是什么他不准备说,而是选择直接将老妇人提高,另一只手,伸向了老妇人的丹田。 望着头顶那直入云霄的石树,老妇人眼中的激愤淡去,唯余最后的一点不甘与惋惜,两年前,她分明感觉到了同门的存在,可是,持续两年的召唤,同门一直没有回应过。 不知道那新进来的小家伙能不能安全躲过武王的追索,不过,她现在也顾不上了,因为持续使用体内不多的灵力发出召唤的信息,她的衰亡比石林中别的修士都快,以至如今成了武王捕猎的目标。 只希望那个孩子能比她更幸运一些吧。 眼中最后的不甘与惋惜褪去,她老妇人闭上了眼。 “噗!”某种锐利的物体贯穿*的声音响起,是武柴无数次听到过的声音。 老妇人的身体跌落在地。 武王飞快后退,因为几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惧、迷茫、还有恨意。 看着武柴断落的手臂,跟随着武王的几个修士愣然地抬头,顺着武王的视线,看到了两个巨人,还有一只老虎。 “为什么?”武柴紧紧捏着手臂的断口处,疑惑地问那向他走来的女巨人,力神裔不是从来不管神罚之地的事吗?为什么要斩断他的手臂? 入鼻的血腥气,让老妇人以为自己立即便会迎来死亡,只是,除了身体跌落带来的疼痛外,她却并不曾再感觉到被贯穿的剧痛,在武王的不甘与迷惑的询问声中,老妇人睁开了眼。 女巨人一步一步走近,武柴一步步后退,直到他的身体撞到一棵石树,才被迫停了下来,而同时,女巨人停下了脚步。 女巨人弯下腰,小心翼翼扶起老妇人,如同抱一个婴儿一样将她抱进了怀里。 在场所有的修士都倒吸了一口气。 武王的脸色变得极差,女巨人动作间的珍惜表现得那么明显,让他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谨慎地看着低头看向她的女巨人,老妇人保持着沉默,一动不动。 玄月轻轻自老妇人的衣领内找到了凤仪宫的亲传弟子令,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笑容:“太好了,找到你了。” 看着女巨人脸上喜悦的笑容,又看了一眼再次被小心放进衣领内的亲传弟子令,老妇人的眼神一阵激烈的波动,带着不敢置信,她本来软弱无力的身体内如同被注入了无尽的能量,促使她紧紧揪着女巨人的衣襟:“在哪里?他(她)在哪里?” 女巨人安抚地拍拍老妇人的背:“放心,她很好,因为感觉到你召唤的力量越来越弱,她很着急,所以,我才来了。” “很好啊!”大起大落的心境,骤然松懈下来的意志,老妇人即将衰亡的身体负担不起这样急剧的情绪起伏,在一声几近低叹的低语后,昏倒在了女巨人的怀里。 小心将老妇人抱好,玄月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前方:“尤,把那个有着石神血脉的修士抓回来。” “是。”尤没有丝毫犹豫,抬脚间已没入了石林。 冷漠地扫了一眼几个察觉情况不对,转身逃跑的修士,玄月轻哼了一声,顿时,几个奔逃的身影定在原地,而后,咚咚几声,五个失去身体控制力的身体摔落在地。 没看那几个没跑成功的人族修士,玄月飞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固元丹,塞进了老妇人的口中。 第119章 吸纳阵 宗门派发予亲传弟子的最高品质固元丹,入口即化,不过几分钟得到固元丹药力滋养的老妇人衰弱的身体便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想了想,玄月又掏出几枚得自妖兽祖界那棵老巨榕的木灵晶,将木灵晶内蓬勃的生机激发出来,将之喂进了老妇人的口中,于是,老妇人衰老的身体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老巨榕的木灵晶是如同果实一样的存在,人族修士可以直接食用,好在,老巨榕本就是妖兽祖界最古老的存在之一,若不然依老妇人如今受到霸道神力侵蚀的身体,别说是仅仅有固本培元之力的固元丹,便是修真界最顶尖的秋水丹也救不了她。 也唯有富含浓郁纯净生机的老巨榕的木灵晶,才能将老妇人已近干涸的生机补充回来。 就在玄月准备动手驱除老妇人身体内的石神神力,排除老妇人体内最后也是最难排除的阻碍时,一直静静跟在玄月身旁的金月轻声提醒玄月:[回来了。]。 玄月抬起头,果然看到尤一手持矛,另一手拎着昏迷的断臂人族修士走了回来。 尤将昏迷的断臂修士扔到地上,“神主,这人没有石神血脉。” “没有?”玄月讶异地看向尤:“那他是怎么吸收神力并将之纳为已用的?” 尤摊开握紧的右手,他的右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灰白色的石珠。 “人族是一种非常聪明的生灵,他们的种族身体柔弱,也没有种族天赋,但是,他们运用自己的聪明,却总能想出这样那样的办法,窃取万物造化,因此才能成为如今苍茫大地的主宰,这枚珠子,大概便是这样的东西。” 玄月拈起那粒小小的石珠,仔细观察着仅仅只有她如今小指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石珠,惊异地发现,本以为是石珠本身所具备的灰白色小点,却是一些繁复的微刻阵法。 “尤,这不是人族制造的东西,我在上面看到了唯有神力才能布下的神阵。”玄月运转体内神力,将之注入双目之中,她那一双黑如宝石的眸子顿时变成了金黄色,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时辰,玄月吸了一口气,收敛了神力,双眼也恢复了原状。 石珠中有无数阵法,但是,仅仅有一个阵法还保持着运转,其余所有阵法都因为缺乏神力而陷入了停滞。 疲惫地闭目休息了小半会儿,玄月再次睁开眼看向尤:“尤,你去抓些石鼠回来,另外再采百棵石楠草。” 尤点头正转身准备离开,却见神主身旁的神使突然抬起头:“再猎一头千年石兽。” 尤点了点头:“是,尤记下了。” 见玄月与金月再没有别的吩咐后,尤抬脚走向了石林,不过转瞬功夫他的身影便已被巨大的石树所遮挡。 感觉到尤越走越远,玄月盘腿坐了下来,轻声问询她怀里已变成了四十余岁左右的老妇人,“你体内元婴沾染上了神力,如果不将之驱除或炼化,你的修为将再也无法有丝毫寸进,从现在起,到我们走出石林,这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是要驱除净体内的神力,还是将之炼化。” “我叫蘧玉。”老妇人睁开眼,清明的眼中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茫,很明显,就在玄月研究石珠的时候,她便已醒了,而玄月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故而才会将尤先行支开,准备与老妇人好好谈谈。 蘧玉静静看向玄月:“你们力神族素来不干涉神罚之地的事,为什么你会帮一个外界来的修士找我?他(她)现在在哪里?” 看清蘧玉眼中的谨慎,玄月想了想,伸手从衣领内掏出自己的亲传弟子令:“看看!” 熟悉的令牌入目,蘧玉的瞳孔一阵急剧的收缩,她努力压制着胸中激荡的情绪,颤声问道:“这令牌,你从哪里得到的?” 除非本人亲手摘下,亲传弟子令无法带离亲传弟子本人身边,为什么这个女巨人带着亲传弟子令?如果仅仅是救人,根本不需要同门摘下令牌……而且,为什么这个女巨人能配带亲传弟子令而不被排斥…… 无数念头,从蘧玉脑中划过,就在这里,她感受到了来自同门的召唤,而这种召唤——近在咫尺! 蘧玉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玄月,“你?是你!” 收回自己的神识,玄月喜悦地看着怀里的蘧玉:“嗯,是我,我是玄月。” 再一次看到女巨人眼中流露出的纯粹喜悦,蘧玉眼中热泪汹涌泄出,如堤坝开闸,眼泪由最初的一滴一滴,到最后汇成小溪,自蘧玉的脸上不停滚落,全部洒落在她的衣襟之上,相比被救时的谨慎与懵然,此时的蘧玉,完全被巨大的喜悦与庆幸淹没。 绝境时为亲人所救、无尽的忧虑之中得知同样出事的亲人不仅无恙还过得很好……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 玄月小心地拍着蘧玉仍然瘦弱的背:“第一年我一直处在生死边沿,虽偶尔能感应到你的召唤,却完全没办法回应;第二年时,我虽能回应,却无法来找你,直到我炼成了力神真身,这才有了自由……师叔,让你等这么久,对不起!” 紧紧抱着玄月的蘧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她松开环抱着玄月的双臂,擦干脸上的泪,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洗得更加明亮的眼仔细打量着玄月。 虽然身着粗陋毛皮制作的衣裙,但是这丝毫不曾影响玄月的美丽,反而突显出一种源于蛮荒的野性美。 绝美没有一丝瑕疵的五官,眼神中带着唯有历生死挣扎存活后独有的坚毅,不同于另一个巨人粗糙的皮肤,玄月的皮肤仍然保持着人族特有的细腻与柔润——错不了,即使她体型巨大,却仍然是人族。 “小师侄是近百年入门的吧?”终于看得满意的蘧玉从玄月怀里退出来,站到一旁欣慰地笑了:“百年前的亲传我都记得,可没有你的名字。” “我是九年前被师傅收纳入门的。”玄月一边回答蘧玉,一边自储物袋内掏出一张椅子放好:“师叔坐。” 看着那张于玄月来说很是袖珍的椅子,蘧玉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安然坐进了椅子:“你师傅是谁?” “青碧真人。” 蘧玉瞪大了眼:“宫主!” 玄月揉弄着卧在了她身边的老虎的耳朵,一边给陷入神罚之地近百年的蘧玉讲着如今外界及凤仪宫的事。 直到去捕猎石鼠的尤回来,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交谈。 尤半跪在地,奉上一串石鼠与百棵石楠草:“神主,这些石鼠皆是过百之龄,肉质也较其余石鼠更加鲜嫩。” 玄月收起石楠草将石鼠全都递给蘧玉:“都烤了吧。” 早得了玄月交待在巨人们面前什么也别说的蘧玉沉默地接过石鼠,走到一旁烤制。 看到蘧玉的所为,尤眼中因为神主被轻忽对待的隐怒这才褪了下去。 取下长予上挂着的巨大的灰白色怪兽,尤将之捧到金月身前,面带犹疑看向站起身的金月:“神使,这千年石兽体内充斥着石神之力……” “不过是石神之力而已!”金月轻嗤了一声,张嘴就将尤手中的怪兽吸进口中一口吞了下去,接着便又卧回玄月脚边,懒洋洋闭上眼,开始消化刚吃下的食物。 玄月挠了挠金月的脖子,冲一脸不安的尤摇了摇头:“不用担心,退下。” 听到玄月的命令,尤恭敬地俯首,起身站在了她的身后,果然不再言语。 蘧玉在烤石鼠,金月在消化石兽,尤在警戒,无事可做的玄月再次掏出那枚石珠研究。 玄月擅布符籙阵,于阵法之上自然有所涉猎,这石珠于旁人而言不易看透,于如今身具神力、神魂强大又能洞察细微的玄月却并不艰难,在蘧玉将一串石鼠全部烤制熟的这段时间里,她便已将石珠中那个唯一还在运转的、最简单的阵法琢磨明白了几分,不仅知道了它的作用还弄清楚了使用方法。 收回双目之中的神力,玄月将一半的石鼠分给了蘧玉,另一半石鼠则全被她纳入腹中。 尤无法食用神罚之地的物产,好在巨人体质特殊,便是经年不食,也不会饿着,玄月便也没管他。 吃饱喝足的玄月看了一眼地上被禁制的六人,想了想,直接祭起了那枚石珠,激活了珠中的吸纳阵。 一阵巨大的吸力自石珠之中传出,早有准备的玄月一声清喝,一道纯粹由神识力布下的屏障竖立在她身前,将她与身边的金月及身后的尤、蘧玉全部护了起来。 神识屏障是神识达到一定力量,才能具有的力量,它与灵力屏障的不同,支持它运转的唯一力量,便是神魂之力。 相对布置神识屏障,自然是神力屏障更轻松,只是,玄月激活的石珠上的阵法却是吸纳神力之用,如果她用神力布屏障,不仅屏障之力会被吸收掉,只怕连她自己也不能幸免,最后成为激活石珠其余阵法运转的垫脚石。 神魂很娇弱,也可以很强大,比如在此时,她的神识屏障所起的作用,便证明这一点——它完美地将玄月要保护的一人、一力神裔、一妖虎护得滴水不漏。 神识屏障后的蘧玉看着半空中的石珠在一阵颤抖后,放射出蒙蒙的光华,光华并不刺眼,只是而后发生的一切,却让蘧玉看得头皮发麻。 横行了石林几百年的武王等人在石珠光华的笼罩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干瘪下去,直到他们全都变成了一具干尸后,干瘪的速度才停了下来,但是,接踵而至的一切,却让蘧玉几乎忘记了呼吸。 吸纳了六个人族修士体内神力之后,石珠的光华变得更加明亮,在这明亮光华的支持下,悬空而停的石珠飞快转动,而后光华暴涨,向着四周飞快漫延。 除却被玄月护住的范围,周围一切笼罩在光华之中的物体,包括那些动辄几百米高的巨树在某种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开始慢慢变细、变短,直至,完全消融…… 第120章 终收服 整整半天时间过去,空中旋转的石珠终于在猛地一颤后,倏然收敛了所有光华,自空中掉落在地。 累得一头大汗的玄月散去身前的神识屏障,长长吐出一口气,“尤,把珠子捡回来。” 满心震撼的尤自玄月身后走出,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石珠送回玄月手中。 自地上站起身,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至少有几百公里的巨大空地,玄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仅仅是石珠中一个最简单的吸纳阵,便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如果将石珠中所有阵法激活,又会怎么样? 再次仔细观察着石珠,玄月发现,灰白色的石珠上,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小点。 “果然,吸纳了足够的神力,阵法就会被完全激活。”眯了眯眼,玄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或者,我们可以在神罚之地再留一段时间。” 尤与金月自是不会有二话的,至于蘧玉,她在神罚之地呆了近百年,自然也结识了一些修士,如今既有机会走出这片禁忌之地,便在与玄月商量后,起身去寻找那些隐藏起来的旧识。 半个月后,玄月走出神罚之地,她的身后,除去金月与尤,还跟着九个人族修士。 自族人那里得到消息的老巨人赶到神殿前时,九个人族修士全都静静坐在神殿前。 得到玄月允许进入神殿的老巨人在一番例行的见礼后,担忧地看向祭坛上懒懒斜卧的玄月:“人族修士性情奸滑狡诈,神主怎么把他们带出了神罚之地?” “长老,算上最年幼的孩子,退隐之地总共有多少力神裔?” 老巨人想了想:“加上神主与神使,力神裔现今人口总共是三千七百五十二人。” 玄月吸了一口气:“知道外界的人族与妖族有多少人口吗?” 老巨人摇了摇头。 “力神裔的人口不过与外界最小的家族相当,在外界,这样原小家族,甚至根本没人去计数……”玄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阻止了老巨人欲要开口说出的辩博:“……我知道你想说人族的力量无法与力神裔相聘美,是吗?” 老巨人点点头。 玄月自储物袋中掏了一柄灵器,扔到老巨人手中:“这是外界的武器,虽然无法伤害到壮年神裔,却肯定能割伤幼年神裔,在外界,这样的灵器虽不是人人拥有,但只要薄有资产的家族,却一定有比这更厉害的灵器,长老,咱们带着这三千多神裔走出退隐之地,将要面对可不仅仅有其他神裔,还有庞大的修士群体。” 老巨人拿起手中的灵器,闭目感受了片刻灵器中的力量,而后手持灵器,重重扎在自己的手臂上。 古铜色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白痕。 老巨人松了一口气:“如果人族的武器仅仅如此,却也不足为虑。” 玄月挑了挑眉,“道修也就罢了,苍茫大地如今最行事无忌的却是魔修与邪修。 魔修最初源于魔裔,后来却完全脱离了魔裔,想必长老很清楚魔裔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就不多说了;邪修源于人族,却能在道修与魔修的夹缝中生存下来,其力量若何长老想必定也能猜测出一二。 魔修承袭了魔裔的衣钵,邪修中更多为了长生不择手段之辈,二者的攻击手段具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之流,长老可曾想过,如果被与道修同样庞大的魔修邪修群体知道只要得到一个神裔的血肉,便能使他们脱离功法带去的后患,疯狂了的魔修与邪修会如何?懵然走进苍茫大地的力神裔又会迎来什么?” 老巨人的脸色开始泛白。 “……蚁多咬死象,力神裔很快会覆灭在一*前赴后继扑过来的魔修与邪修手中,力神一脉也将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如果是这样,我又何必要带你们走出退隐之地?!” 玄月跨下祭坛,走到长老身前,深深地看着老巨人沟壑纵横的老脸:“我带出来的九个人族修士身份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见多识广、心性坚毅,他们陷在神罚之地,即使吃草根也从没对同类出过手,这样的一群修士,他们许下的誓言,不会背叛。 而力神裔要在外界生存下来,也需要他们。” 玄月洞彻的目光下,老巨人一脸苦涩地垂下了头。 玄月走到神殿门前,看着门外广阔的天地:“后裔们的力量在减弱,退隐之地的封印力量也在减弱,力神裔没有退路。” 看着殿前还处于幼年期的神主,感受着幼年神裔身上传出的最纯正神力的气息,回想先前神主的一番分析,再想了起尤说起的神主御使石珠时的强大力量,老巨人脸上露出释然之色:果然是神主,到底是与族中其它幼年期后裔不同,这心智,已足以领导力神一族了。 终于下定决心的老巨人自玄月身后走出,走到神殿前的广场上,正了正头上的草冠,第一次放下手中的木杖,跪倒在地:“力神全族,俱听凭神主安排。” 随着老巨人跪倒在地,跟随老巨人前来探看情况的力神一族的巨人全都跪倒在了神殿前。 ………… 苍茫大地,九洲各国,无数修士,都因为即将到来的百族大战而沸腾了起来。 酒楼,饭店,茶庄,武馆……人们围坐在一起,竞相猜测这一次的百族大战,会有哪些俊杰参与角逐,而最后,又将有多少天骄,能活着从百族战场中走出。 宗门、国家、家族……所有势力,都将派遣自己手中最强大的力量,参加百族大战。 百族大战是各个势力后备力量的一次展示,百族大战的结果,左右着各个团体在苍茫大地上势力划分的又一次变更,它决定着未来百年各门各派、各国、各个家族的命运。 阳洲凤仪宫 在再一次将一个内门执事骂得瘫痪在地后,一脸怒气的自凤仪宫主跨出正殿的大门,转身拂袖而去。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努力当背景的凤仪宫内门执事韩元吉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地上爬起来的同僚:“老白,你还好吧。” 被称为老白的是炼器阁的内门执事白景天,听到韩元吉的询问,他丝毫没有客气地冲韩元吉翻了个白眼:“你说我好不好!” 韩元吉轻咳了一声,安慰地拍了拍白景天的肩膀:“谁叫你倒霉,让宫主逮个正着呢,我说你也是的,平日里拿点儿卡点儿也就算了,怎么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错?” 白景天一把揪住韩元吉的衣领:“姓韩的,你说清楚,谁吃拿卡要了?” 衣领被揪住,韩元吉被卡得不太舒服,伸出手扯了扯白景天的手:“行行,你没有,行了吧。” 听到韩元吉服软,白景天没好气地松开手,末了还是忍不住辩解:“你说吃拿卡要的,那都是外门才有的事儿,我们内门可能出这样的事吗?” 韩元吉看了一眼白景天的脸色,“既然你没干,怎么有人把你告了?” 白景天冷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殿侧的一张椅子上:“你知道个屁,老子被骂根本不是因为做事不仔细的事,而是因为我和阁里一个炼器师说话时不小心提到了玄月……” “玄月小师妹?” 白景天苦笑,“可不就是。” 韩元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提起那祖宗了?如今八峰谁不知道因为玄月久不回宫,宫主都要急疯了,要不是留在宫里的魂简没出问题,只怕现在宫主都要杀人了,你提谁不好,偏要提她?” 白景天一脸颓色地软在椅子上:“我其实根本什么也没说,不过是炼器大师说起宫主当初赐给玄月小师妹的那柄巨剑里参入了极其难得的殒石金精时,我接口说了一句‘玄月小师妹还没回来,说不准在外面受伤才会现在还没消息’就这么一句话,被正好去炼器阁的宫主听了一耳朵,结果炼器师没事,我被宫主鸡蛋里挑骨头地揪出了好几根儿小辨子,这不,就被叫来骂了半天。” 韩元吉口中啧了几声,摇头看着脸色灰败的白景天,“你也够倒霉的。” “可不是。”白景天再次抹了一把头上残余的汗:“说起来,这离百族大战只有半年时间了,玄月小师妹要是再不回来,可就赶不上了趟了。” 第121章 龙王庙 许国,抚州,临川 作为百族战场九洲之阳洲入口,临川迎来了百年一度的大盛会,做为阳洲最有名的商业城市,临川因为百族大战而名扬阳洲,因为百族大战而繁盛,也因为百族大战,这一年的临川迎来了百年中最不安生的日子。 因为百族大战,这一年的临川,若非不得已,没有多少俗世中人愿意停留。只是,总有一些人,因为生计原因而不得不出现这一年的临川,因为他们需要养家糊口,需要从这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手中去挣那高风险却也可能是高额的利润。 晏小山便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世凡人,他今年十三岁,从祖辈开始,就是土生土长的临川人。 十三岁的晏小山体形瘦小、肤色黎黑,自小在山野间跑动的晏小山性情机敏,心性坚毅,因为家里妹妹病了,而老迈的爷爷前些日子上山采药又摔断了腿,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晏小山跟着附近村子的山民,走进了这一年临川的街头,摆摊贩买家里存下的药草。 晏小山运道不错,他在临川街头顺顺当当连摆了两个月的摊,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事儿,挣回来的钱甚至比以往他和爷爷两人一起挣两年的还多,只是,再好的运道也有用尽的时候,因为一株无名的小草,晏小山遇到十三年中最凶险的一个瞬间——两个衣冠锦绣的修士在争夺无名小草时,丝毫没有收敛外泄的灵力,晏小山眼睁睁看着身旁摊位的小摊贩被那外泄的灵力割得鲜血淋漓,惨死当场,而向他当头压来的如山一般的重压,也让他在瞬间明白,自己就要死了,死于两个修士相争时外泄的灵力。 那一刻,很快,又很慢。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消失,晏小山才满身大汗地瘫软在地,一动也动不了——他没死! 后来发生的事,晏小山其实并不太明白,只是,当那个救他的人提出要买他摊上的草药时,从小便被爷爷教导着要懂得知恩图报的晏小山无视了此前相争的两个修士那择人而噬的目光,虚弱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您救了我,都送给您。” 轻纱覆面的女修眼中流泄出一丝笑意,她伸出手摸了摸晏小山的头:“好孩子,你可知道这株草药价值几何?” 晏小山摇头。 女修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几枚晶莹的灵晶,递给晏小山:“这是三枚灵晶,买下你摊上的这株微雨燕。” 微雨燕,绝品灵草,它有可能出现在灵气最浓郁的灵脉,也有可能生长在没有一丝灵气的俗世,或隐于幽谷,或生于河畔……因其出现的地方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唯有靠碰运气才能找到,所以成为了修真界最难找到的灵草之一。 看到女修手中光茫莹润、色泽青翠、带着纯净生机的灵晶,一条街上修士的眼神都开始变得火热——木灵晶,绝品木灵晶! 晏小山没看女修手中的灵晶,他沉默地将自己小摊上所有的草药都包了起来,有些怯弱却很坚决地递到女修面前:“真人,我的草药都送给您。” 女修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三枚灵晶至少能兑换三百万下品灵石,你用一枚灵晶就能换到进入宗门的资格,你的家人从此便能过上最好的日子,你也不用小小年纪就在此摆摊,你真的不要?” 晏小山的眼神闪了闪,坚定地再次摇了摇头:“是真人救了我。” 定定看了晏小山好半会儿,直到晏小山满头大汗摇摇欲坠了,女修这才直起腰,愉快地笑道:“好聪明的孩子,既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不愿收下这三枚灵晶,就入我宗门吧。” 晏小山眼中暴发出喜悦、璀灿的亮光,他高声答道:“我愿拜入真人的师门。” 女修收起了三枚灵晶与那株引动修士相争的微雨燕,好笑道:“猴小子,跟我走吧,先去与我师门的人汇合,再去接你的家人。” “是。”晏小山脆生生地应声。 等着晏小山利落收好自己的东西,女修便欲转身带着晏小山离开,不想几道迅捷出现的褐色身影,不仅挡住她离开的方向,还将她与卖药的小童全都围了起来。 “听说有人在卖微雨燕,还有绝品木灵晶出现,在哪里?” 一个娇蛮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来,在这句话说完时,几个美丽的女修出现在了围困蒙面女修的众褐衣修士身后。 拨开一个褐衣修士,众女修走进了包围圈,停在蒙面女修身前。 位于众女修之首的红衣女修不屑地扫了一眼蒙面女修的衣着,高傲地睨视着蒙面女修:“是你手里有绝品木灵晶和微雨燕?” 蒙面女修眯了眯眼,“有事?” 红衣女修眼中戾色一闪:“本郡主问你话,你只需回答即可。” 蒙面女修轻笑了一声:“有或没有,那都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红衣女修一张粉脸气得绯红:“你……” 蒙面女修挑高下巴:“别说你只是一个郡主,便是郡王来了,本姑娘还是一句话,有或没有,都是我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嘁,人都被围起来了,还问这些废话! 习惯了周围人的恭顺与小心翼翼,蒙面女修的桀傲激怒了红衣女修,她咣啷一声拔出长剑,指向蒙面女修:“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你那没用的爹妈没教会你识时务,本郡主今日就教教你什么是恭敬,什么是驯服。”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听到红衣女修居然敢辱及父母,蒙面女修眼中染上了气怒之色,决定要狠狠教训这个横行无忌的郡主,她冷笑着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巨剑:“一个连起码的礼数都不懂的郡主,谁放你出郡王府来恶心人的?难道许国堂堂郡王府,教出的都是你这样的玩意儿?” “好,好得很。”被蒙面女修讽刺得气血上涌的红衣女修暴怒地拍开了身后意欲阻止她的蓝衣女子,手中灵剑夹杂着尖锐的啸音,袭向她对面的蒙面女修,“你要找死,本郡主今日就成全你。” 看了一眼那快如电光的灵剑,蒙面女修口中轻嗤了一声,手中巨剑似慢实快地在身前一挡。 “当!”双剑相交,巨大的交鸣中夹杂了一声轻微的卡擦声。 半截剑身掉落在地。 整条街道一片死寂。 红衣女修一脸震惊地看着手中只有半截剑身的灵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御赐的剑断了! 红衣女修惊愣住的时候,蒙面女修却没停下脚步,她陡然欺身近前,对着红衣女修便洒出了一蓬青色粉尘。 “梦儿,闭住呼吸,快退!” 一声大喝,自街道旁的高楼上传出,熟悉的声音使得红衣女修下意识闭住了呼吸并且飞快后退。 不得不说,那提醒的声音很及时,红衣女修的反应也不慢,若是遇到修真界常见的药粉,就凭这两点,红衣女修不会有一点危险,可惜,红衣女修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她注定了要得着教训。 蒙面女修挥出的粉尘明显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它们在落在红衣女修身上的瞬间,便溶入了红衣女修的体内——完全无视了红衣女修穿着的高品质灵衣。 蒙面女修一进之后,迅疾飞退,避过了一道凌厉的攻击,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青年飘落在红衣女子身前。 “梦儿,你怎么样?”青年急切地上下扫视,却发现红衣女子身上不见半点粉尘,而地上也不见一丝青色粉尘的残留。 看到紫衣青年,红衣女子顿进红了眼眶,“庭哥,我的剑断啊啊……” 红衣女子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喉咙——她不能说话了。 紫衣青年急了:“梦儿,怎么了?” 红衣女子张大嘴,可是,她能发出的除了呀呀啊啊的声音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紫衣青年猛地回头,凶狠地盯着蒙面女修:“你干了什么?” 蒙面女子眯了眯眼:“不是什么厉害的药,不过是让她再也不能开口就辱人父母罢了。” 青年气息一滞后更加愤怒,他一脸冷厉地欺向蒙面女修,抬手抓向蒙面女修的面纱:“我倒要看看,如此狠毒的心有着一张怎样丑陋的脸。” 青年的速度很快,蒙面女子身后还有一个凡俗世界的少年,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开,她干脆冷哼了一声,激发了配饰上的灵力护罩。 “噗!”紫衣青年的手被陡然出现的灵力护罩挡在了外面,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向着那护罩重重一拍。 “砰!” 一声巨响后,灵力护罩稳稳立在当场。 一声大笑,再次自街道旁的高楼传出,大笑声中,一个劲装男子出现在紫衣青年身旁,男子伸手拍了拍紫衣青年的肩:“柴庭,哈哈,你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居然被一个筑基女修挡住了,这事要是说出去,你说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紫衣青年柴庭一把挥开劲装男子的手:“桂三,滚一边去。” 劲装男子桂三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唉呀,知道你着急你妹妹,我桂三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说完这话,桂三走到蒙面女子身前,伸出手叩了叩灵力护罩,“我说这位姑娘啊,柴家三郡主虽说有些失礼,不过,你这下手是不是也实在重了些?” 蒙面女子瞄了一眼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叩着灵力护罩的桂三,冷笑道:“我下手重?你是准备拉偏架吧,一边儿去。” 桂三眼中掠过一抹异色,呵呵笑着举起手,“好,好,我不多事。” 桂三退回到紫衣青年身边,轻声道:“兄弟,我探了一下那道灵力护罩,不是上品灵器可激发不出这样稳定坚固的护罩,看起来这女子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修士。” “我知道!”柴庭吸了一口气,收敛了胸中怒气,“梦儿身上穿的上品灵衣完全没挡住那蓬青色药粉,这女子既能拿出这样高品质的药粉又哪里能是普通修士?而且……”柴庭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剑,指着灵剑光滑的断面:“……梦儿的剑是皇上赏的,你说,什么剑能造成这样的断裂口。” 回头看了一眼被众女修围在当中安慰的柴梦,桂三有些头痛:“现在怎么办?” 柴庭扫了一眼安安稳稳呆在防护罩中的蒙面女修,“等着吧,父王应该马上就到了,我就不信了,一个化神大成的修士还打不破这个乌龟壳。” 化神大成?! 看着被一队队士兵清空的街道,又听到紫衣青年提到什么化神大成的修士,蒙面女修眯了眯眼,掏出一枚传讯符:“师傅,我被许国郡王府的人欺负了,据说马上还会有化神大成的修士来收拾我呢……救命啊。” 蒙面女修最后那一声假假的求救声,逗笑了桂三:“小妹妹,你这可不像求救啊,至少应该叫得惨点儿吧。” 与桂三不同,在看到蒙面女修激发出传讯符后,紫衣青年柴庭挥出一道掌力便欲阻止那道传讯符,可惜传讯符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拦住,“挡住那道传讯符。” 随着柴庭的喝声,街道上先后腾升起几十道剑光,可惜,没一道成功阻止那道传讯符。 “嘿,我叫桂叔原,这位道友怎么称呼?”桂三摇到蒙面女修身前,感兴趣地看着护罩中稳如泰山的女修。 蒙面女修眯了眯眼:“凤仪宫亲传玄月有礼。” “凤仪宫亲传!” 桂三飞快转回头:“我说兄弟,你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第122章 凤凰影 听桂三解释,玄月明白过来,就像玄月的母亲叶婉容曾是凤仪宫的外门弟子一样,柴郡王的嫡母、柴家当今的老太妃,也曾是凤仪宫外门弟子中的一员。 看了几眼在众女伴环绕中怨毒地瞪视着她的柴梦,目光扫过柴庭意图表示亲近却止不住别扭的表情,玄月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柴庭的脸顿时僵住。 桂三诧异地看着防护罩中的玄月,有些不明白:“哈?” 玄月自储物袋中掏出一张椅子,直接坐了下来:“那并不能成为我原谅他们的理由——在他们意图抢劫我、还言语辱及我父母后。”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桂三讪讪地笑了一声,面对玄月的强硬,他有些无从下手。 看着好友在玄月处碰壁,回过神的柴庭冷笑了一声:“我还道宫主的弟子不仅天资骄人,心胸与品性必也是令人心折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将一直静静跟在她身后的晏小山招到身边,玄月掏出一枚灵果塞进他的手中,摸着晏小山的脑袋问他:“猴小子,本姑娘好吗?” 晏小山捧着灵果,重重点了点头:“真人是好人。” 玄月格格乐出了声,抬头看向柴庭:“所以,你也想让本姑娘赏你一枚灵果?” 得了别人好处,才会说别人的好——当柴庭明白了玄月的言下之意后,顿时恼怒得胀红了脸。 “噗!”桂三忍俊不禁,失笑出声,不过当触及好友那羞恼的目光时,他又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咳了一声,“那个,玄月道友真是诙谐哈。” 玄月眯着眼懒洋洋斜靠在椅子扶手上,那慵懒媚人的姿态,看得在场所有男修的呼吸都不自觉停了一下,就连自诣阅美无数、心性过人的桂三与柴庭也是心弦一颤。 “诙谐吗?”玄月轻哼,“或者在柴世子看来,如果我在被柴王府的卫兵围困时主动奉上木灵晶与微雨燕,在被柴郡主逼问时诚心诚意地表示出这等灵物唯柴家有德拥有,那时,柴世子是否才会认为玄月是一个心胸宽广、引人心折之士? 不……这还不够,也许,玄月还应该对柴家家风之严谨、柴家龙章凤姿之子女赞不绝口,柴世子才会回赞玄月一声:目光如炬、品性高洁、心胸豁达?” 玄月露在面纱外的双眸无辜而懵懂地看着柴庭,疑惑地问:“……是不是,那才是面见柴家人的正确姿式?” 柴庭的眼底掠过一抹红光,他咬牙瞪着玄月,恨声道:“阁下对柴庭与柴梦不满就罢了,何必牵扯整个柴家?难道这就是凤仪宫亲传的风度?还是你与柴家有旧怨,今日借机报仇?” “不满?”玄月无视了柴庭尖锐的目光,双目微阖,漫声道:“玄月此前在门中从不曾听谁提起过许国柴家,何来怨仇?不过是这一路行来,总听许国之人提及柴家兄妹之行事,今日亲历,方知传言无误,果然百无禁忌、自在随心之极矣,着实让玄月羡慕啊!” 一把按住意欲暴起的好友,桂三看向玄月:“虽不知道友都听说了些什么事,不过道听途说之言,也不可尽信不是。” 玄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是否道听途说,且等能话事的人来了咱们再说吧。” 说完这话,玄月一手撑头,干脆闭了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因为柴家在临川的威势,还是因为街道上几百严正以待的柴王府卫兵,整条街道的人都静了下来。 而让人无语的是,无论是避入街道两边的商户还是避入商户的行人,乃至许多看热闹的修士,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那当街而坐懒懒休憩的女子身上,某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们保持着这种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道衣袂疾掠之声中,一群人出现在静默的街道之中。 看到那出现的一群人,柴庭眼中掠过一抹惶恐之色,而不等他开口,一直被众女修围着的柴梦却猛地推开身前的女伴,一头扎进那群人中领头的中年男子怀中,口中呀呀啊啊连声,同时,一串串泪珠自满含委屈的双眼中滚落。 一把将柴梦抱进怀里,中年男子又惊又怒,大声喝问:“柴庭,你妹妹怎么了?” 柴庭吸了一口气,在桂三同情的目光中半跪在中年男子身前:“回父王,妹妹冒犯凤仪宫亲传,被药哑了。” “凤仪宫亲传?”耳中听着柴庭的回禀,柴郡王利剑般的目光落在了整条街道中唯一坐着的少女身上:“可看到了弟子令?” 柴庭气息一滞,垂下头:“儿子攻不破对方的防护罩,不曾见到。” “没用的东西。”柴郡王一脸厌弃地斥喝着柴庭,丝毫没给自己的这个继承人留面子。 虽早已习惯了柴郡王的蛮横,众目睽睽之下被训斥的柴庭仍然觉得羞耻,他垂着头,一声不吭。 冰冷漠然的目光自柴庭身上扫过,柴郡王抱着柴梦抬脚间便跨跃了十几米,落在玄月支撑着的防护罩前,俯视着灵力防护罩中阖目休憩的女子,冷声道:“既是凤仪宫亲传,就把亲传弟子令拿出来让本王验看。” 玄月睁开眼,看向隔着灵力护罩逼视着她的中年男子,“柴郡王?” “正是本王。”中年男子安抚地拍了拍怀里一脸忿怒揪扯着他衣襟的柴梦,沉黯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完全没将他看在眼中的少女:“若不能证明你的身份,本王就要无礼了。”说着,柴郡王威胁地抬起了右手,贴放在了玄月激发的防护罩上。 一个化神期后期修士要破一个筑基修干的灵力护罩会是什么情形? 摧枯拉朽! 玄月眯了眯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柴郡王稍等。” 对上玄月沉静目光的柴郡王在略作停顿后,收回手。 玄月低头看了一眼晏小山,伸出安抚地摸了摸晏小子系着布巾的小脑袋,一边收起防护罩,一边走近柴郡王:“郡王可知令媛中的是什么毒?” 随着玄月走近,柴郡王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站住,老夫要看你的令牌,否则……” 玄月停下脚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柴郡王,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柴郡王果然谨慎。” 玄月几近放肆的打量让一直紧盯着她的柴郡王有着片刻愣怔,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明显年纪不大的女子,有些不确定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女子眼底那丝金黄色光芒是否真的存在,难道是阳光的反射? 终于确定了某个事实的玄月二话没说,直接激发了挂在颈间的亲传弟子令。 美丽的红色凤影,飞快围着玄月绕了一圈后,展开巨大的双翼,拖着长长的尾羽,尖啸着飞速冲向高空,在众人的目光眼见便要看不清时,一声响彻云霄的风唳撕裂了高空的云层,在尉蓝的碧空之上,乍然迸散,化为一道几乎遮盖了整个天际的凤凰虚影。 骤然出现在九天的恢宏凤影,不仅看呆了被柴郡王府的卫兵封锁的街道中的所有人,整个临川的人,全都在那声响彻云霄的凤唳声中,抬起头,看向了高空,无一人错过凤凰迸散后又骤然向着下方收缩时明确标示出的位置。 如同一滴冰水滴进了火热的油锅,这道凤影,不仅惊动了正在向着自家小徒弟位置赶去的凤仪宫主,还点炸了临川本就紧绷的气氛。 “是凤仪宫亲传弟子的求救讯号。” “百族大战之际,在凤仪宫宫主亲临临川的现在,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追杀凤仪宫亲传?” “这一下有好戏看了,阳洲居然有人敢掳凤仪宫的虎须,走,跟去看看,凤仪的人肯定会去救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百族战场还不曾开启,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无妨……” …… 纷繁的议论声中,无数修士,向着凤影收敛之处奔去。 ………… 柴郡王呆滞地看着那道遮盖了整个天际的凤影在头顶炸天,在惊动了几乎整个许国后,缩回了蒙面女子颈间,脑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要验明对方的身份,怎么就惹出这么大的事了! 玄月懒懒斜倚在红凤高飞前布下的红色的护罩中,笑眯眯看着还不曾回神的柴郡王:“如今,郡王可是相信我的身份了?” 看着对面那个被红色罩子罩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柴郡王忍不住苦笑:“凤仪宫亲传的求救讯号,你,本王不过是要看一看你的弟子令,何至于如此。” 玄月冷哼了一声,抬高下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谁敢逼着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你儿子女儿欺负了人不算,自己也仗着修为欺负我这个小辈,我要不让你受点教训,你还当我玄月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呢。” “本王何时欺负你了?” “你逼着我收了灵力护罩,还敢检查我的弟子令,哼,这样的气,我玄月可咽不下去。” 柴郡王此时连苦笑都维持不住了,能把救命的玩意儿拿来撒脾气,只因为她咽不下那口气,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任性的女子?! 就在柴郡王一肚子郁气无处发泄之时,一声尖利的长啸撕破长空,响彻了整个临川:“何人敢欺压我青碧的弟子。” 柴郡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玄月小道友,你看你这……” 玄月挑高下巴,得意地扫了柴郡王一眼,而后,在一道火红色的身影自天际飞掠而至时,蹦跳着挥手高呼:“师傅,师傅,这个老男人欺负我。” 顺着玄月的手指,飞掠而至的凤仪宫二话不说,扑向了柴郡王。 “啊!”丝毫不曾防备的柴梦被柴郡王扔到了柴庭的怀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惊叫。 碰! 两只手掌在半空骤然相遇,除了相击时发出的一声沉闷的爆响,居然没有一丝灵力外泄。 噗! 飞退的柴郡王终于没逼住那嗓子眼儿上的逆血,一蓬鲜血喷吐而出,溅落在街道上,洞穿了坚硬的青石。 一掌重伤了柴郡王的凤仪宫主脚下急掠,在街角追上飞退的柴郡王并再次与其交了一掌,而后,飞快封禁了柴郡王全身功力。 拎着柴郡王的衣领,凤仪宫主一个起掠,落在了玄月身前,上下飞快扫视了一眼:“月儿,你可曾受伤?” 一句话,牵动了所有人脸上的肌肉。 桂三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向前走了一步:“桂季之孙杜叔原拜见宫主。” “桂季的孙子?”凤仪宫主回头看了一眼桂叔原:“哦,你就是那个以三岁之龄许下‘阅遍天下美女’誓愿的桂家三小子?” 桂三额上滑下几滴汗,“桂三幼年稚言,让宫主见笑了。” “不见笑,本宫心中很是欣赏你的志愿。”凤仪宫主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带着她手上被封禁后四脚软软垂下的柴郡王如同一块抹布一样在地上擦了几个来回。 桂三的嘴角再次狠狠抽了一下,“这一切都是误会,宫主不如将柴郡王放下再说。” 凤仪宫主眯了眯眼,“误会?” 小徒弟的手式告诉她的可不是这样。 凤仪宫中看向凤卵中的玄月,玄月飞快冲她又做了几个手式。 看到小徒弟的几个手式,凤仪宫主心中一凛,飞快指示跟随她落在街上的凤仪宫属众警戒,同时她自己带着柴郡王飞掠向房顶,如电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向着天空抛出一枚白玉符籙,顿时,一座困阵将整条街道都封锁了起来。 “月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凤仪宫主再次飞落街中,站在已收起凤卵的玄月身前,一脸凝重地看向已掀开面纱的玄月。 看了一眼师傅手中软趴趴的柴郡王,总觉不放心的玄月又掏出一包药粉拍在他身上,这才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黑色结晶递给凤仪宫主:“师傅,你看看这个。” 看到那枚黑色结晶,柴郡王的脸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第123章 魔舍利 “魔舍利?!” 魔力强大的魔王殒落,功力凝聚而成魔舍利,魔舍利之珍贵不仅因其内蕴含了魔王一身宏大纯粹的魔力,更因魔舍利内有完整的传承,是修魔者梦寐以求的机缘。 凤仪宫主脸色凝重地仔细打量着玄月递给她的黑色结晶,“小五,此物得自何处?” 玄月冷冷看了一眼凤仪宫主手上一脸颓色的柴郡王:“这话说来话长……当初蘧玉师叔与柴郡王结伴出行,机缘巧合进入了一座古墓,墓中除却墓主的传承,还封存着这枚魔舍利,因事关重大,认出这枚魔舍利的蘧玉师叔当时便欲传讯门中,不想这位柴郡王利欲熏心,从背后暗算蘧玉师叔,而后还一直追杀重伤的蘧玉师叔,直至将蘧玉师叔逼进了溶魔洞。” “溶魔洞,溶体化魂!” “本宫记得当年你与蘧玉是情侣吧,还是说本宫记错了……”凤仪宫主拎起手中的柴郡王,冰寒渗人的目光几乎将其洞穿,“……其实你原本是蘧玉的生死仇人。” 柴郡王垂头挂在凤仪宫主手上,双目紧闭,根本没有勇气与凤仪宫主对视。 看着这样窝囊与懦弱的柴郡王,再想想他对蘧玉下手时的狠毒绝情,凤仪宫主一脸憎恶地将他扔给了一个执事长老,只觉连拎着他都脏了自己的手:“把这东西看管好,别让他跑了。” 执事长老一脸冷厉地紧紧捏着软成一团的柴郡王:“宫主放心,他若敢跑,弟子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会在第一时间把他捏死。” 玄月眨了眨眼,咽下了喉咙口的话,算了,方才撒的惑神散的功效就先不和师傅说了,反正这种连都能放倒的东西太吓人,解释起来也太麻烦,等没外人的时候再和师傅说吧。 因为事涉凤仪宫亲传,对于柴郡王凤仪宫主根本不会给他任何逃脱的可能,不过,当她的目光扫过一旁因听清了事情原委而一脸震惊的桂三以及脸色惨白的柴庭与一脸惊吓的柴梦时,自然也想到柴王妃…… “本宫记得柴王嫡妃出自应龙府,继妃……”凤仪宫主皱了皱眉:“柴王府继妃是哪家的?” 柴庭低垂着眼皮,拱手回道:“回宫主,我母妃是应龙府嫡支,继母妃是母妃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凤仪宫主讶异地抬了抬眉,“说起来,当初你母妃嫁入柴王府时,我凤仪宫也是派了人参加婚礼的,那回来的人回说她虽然自胎里带了病,只要用心调养,却也能调养回来,怎么不过嫁入柴王府十年就去世了?” 听到凤仪宫主提到生身母亲,柴庭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紧握成拳:“母亲出事时,柴庭尚年幼,只记得有刺客潜入王府,刺伤了母妃,而后母妃重伤不治……仙逝……” “潜入王府?刺杀一个病体支离并不能影响应龙府的出嫁女?”站在凤仪宫主身旁的法峰峰主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执事长老手中的柴郡王:“世子的亲母既出身应龙府,不如去应龙府求你外家出手,调查一下当年的事。” 柴庭猛地抬起头,“尊驾何意?” 法峰峰主甩了甩大袖,没搭理这个明显在自欺欺人的柴庭。 “你不是傻子吧?母仇不共戴天,这么多年,你都没想过你母妃被刺杀一事有些不合常理吗?” 玄月一脸不忍目睹地看向柴庭:“而且我方才便发现你父亲对你那冷漠的态度可不像慈父,嘿,当年他能为了一个修士的传承而杀害自己的情侣,如果有足够利益,想来再杀一个病殃殃的发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凤仪宫几人短短几句话,几乎摧毁了柴庭二十多年的认知,“不,不可能……祖母怎么会允许父亲这么做?” 看着魂不守舍的好友,桂三叹了一口气:“我听家父提过,郡王早就知道老王妃不是他亲母。” 一句话,有如一道闪电,劈开所有遮掩的迷雾。 怪不得他无论做什么在父亲眼中都是错,甚至连妹妹在外面惹了祸受了伤,最后被责罚的还是他; 怪不得继母明明讨厌极了他,却只敢挑动父亲惩罚他,自己却从不敢出手; 怪不得,父亲对着祖母从来只是表面恭敬,实则从不拿她老人家当回事; 怪不得,除了事涉他,老祖母从来不管王府的事…… 双目赤红的柴庭一步跃到执事长老身前,紧紧揪起柴郡王的衣领,“父王……母妃,你……” 柴郡王睁开眼,面对艰难质问的柴庭,眼中除了冰冷,还有刻毒的厌憎:“父不明的贱种,滚开。” 父不明! 柴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父王,你说什么?” 玄月看不下去了:“柴郡王,你是瞎了?还是真应了那句话——有后娘就有后爹?柴庭的眉眼一看就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居然说他父不明……哈,是你的继妃说了什么吧?” 柴郡王仇恨地扫了一眼站在凤仪宫主身侧的玄月,闭眼不肯再说一句话。 看着这样的柴郡王,柴庭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双手无力垂落身侧,低下了头。 凤仪宫主没功夫再搭理柴家父子,因为困阵被扣击了。 “应龙钟来也,清碧,打开困阵吧。” “*门大成携侄拜访。” “楚天阁林推……” “龟寿……” …… 看来小弟子的那声凤唳,引来的人不少! 听到困阵外不停响起的传音,凤仪宫主拿出玉符,收起了围困整条街的困阵,迎向那飞掠而至的各派掌门。 “几年不见了,清碧你仍然一点没变啊。”应龙钟笑眯眯靠近凤仪宫主,却被一袖子逼退,应龙钟早习惯了在凤仪宫主这里碰壁,摸了摸鼻子,停在了凤仪宫主能接受的距离,目光扫了一眼全场,看到了执事长老手中拎着的柴郡王,“柴家小子怎么惹着你?” 凤仪宫主冷哼了一声:“谋杀我凤仪宫亲传,我要将他带回去血祭……怎么,你有意见?” 应龙钟挑了挑眉:“十几年前,府中管理回报说我应龙家嫁到柴王府的女儿死得蹊跷……本府早想收拾他了。” “那你当时怎么没查?” “自然查了。”应龙钟哼了一声:“这小子为表忠心,不仅奉上了诸多渡劫期修士急需的丹药,还主动提出续娶我府中奴仆为继室,又允诺立蘩儿之子为世子……蘩儿寿数本就已只剩了半年,临终又往家里写了信,言道她本无灵根,又自幼体弱多病,能以自己之死换取亲子在柴王府牢不可破的地位,她死得也算值,如此,应龙府虽查明了情况,最后并不曾处置他。” 凤仪宫主冷笑:“果然是你会做出的选择。”说完这话,转身迎向龟寿真人,再不肯搭理这个冷情的男人。 应龙钟苦笑着叹了口气,凤仪宫主的真性情是他所喜欢的,只是,也是因为这性情,让她无法接受他的诸多处事方法,以至明知他千年深情,却不肯信任他。 看着师傅与应龙府主的互动,玄月嗤地偷笑了一声,不想,被本就心情不爽的应龙钟一把拎住衣领:“小五,你在取笑本府?”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应龙钟,玄月却一点不怕他:“府主,想不想知道怎么打动师傅?” 应龙钟的眼睛锃一下亮了,他立即将手中的玄月放下,还轻柔地抚了抚被他拎褶了的衣领:“好丫头,若你真有办法,本府应你,应龙府任你来去。” 听说应龙府中藏书比凤仪宫只多不少呢。 玄月眼睛都笑眯了:“其实吧……” “玄月。”凤仪宫主一声大喝,打断了玄月眼见要出口的话,“还不过来拜见真人。” 冲应龙钟吐了吐舌,玄月巅巅跑到师傅身边,冲着龟寿真人行了拜见礼:“真人仙寿永昌。” 龟寿真人笑眯眯点头,“好孩子,这一身根骨,更见清透了。” 玄月心中一惊,赞叹地看向龟寿真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傅与应龙府主都不曾看出来的事,这老修士一眼就看透了。 嘿嘿笑了一声,玄月也不隐瞒:“得了一点机缘,不想真人一眼就看透了。” “可不只是一点机缘吧。”龟寿真人笑眯眯顺了顺胡子:“狡猾的丫头。” 玄月也笑眯眯看向老真人,却就是不接话。 龟寿真人乐了,对着凤仪宫主道:“这小丫头可真稳得住,你这小徒弟确实不错。” 做为一个金丹都没结的小修士,能在高阶修士面前保持着自在的心态,这已经不仅仅是心志与毅力能达到的程度了,很明显,小五这番出去,果然又有奇遇了,并且这机遇明显不差。 凤仪宫主脸上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脸:“真人莫夸她,如今就胆子大得没边了,再夸更不听话了。” 玄月暗自吐了吐舌,乖乖站在一边听师傅与各派掌门扯闲篇,心思却一点不敢跑偏,毕竟都是长者,万一被人发现她的漫不经心,于师傅的脸面也不好看。 桂三拉了几乎失魂落魄的柴庭走到一边,应龙府主的话,他们自然也都听到了,也是因此,证实了心中所想的柴庭才会表现得如此不堪,看了一眼凄惶地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柴梦,桂三摇了摇头,这小丫头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看着跟在高阶修士身边的玄月,柴梦的眼中的怨毒与嫉恨几乎化为实质,只是,她人小力微,如今父王被擒,她连自保都无力,对于那个毒哑了她的女人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了一眼那些先前还在用尽手段哄着她的同伴如今却一个个避她蛇蝎,柴梦握紧了双拳,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些人加诸到她身上的一切讨回来…… 因为魔舍利的出现,阳洲几大掌门准备找一个地方落脚,好好商量怎么处理这个事,做为凤仪宫主的徒弟,玄月自然要跟去服侍自家师傅。 临走前,玄月走到柴庭身边:“半年前,柴梦将一个为她引路的容貌比她美的村姑打断了腿,不仅毁了那村姑的容貌,还将其毒哑了,可是?” 柴庭抬起头,木然地点了点头。 玄月看着这样的柴庭,挑了挑眉,“我误入深山,遇到那个村姑,她因为无病医治伤腿,也因容貌被毁,生无可恋,生机断绝而亡。” 柴许回头用漠然的目光扫过跟在他身后却离他有好几米远的柴梦,转回头,问玄月:“我知道,姑娘毒哑柴梦,是在替天行道?” “如果她没惹着我,这道我也行不了。”玄月眯了眯眼,以微不可察的声音轻声道:“如果你想治好她,又能保证她从此不再行恶,百族大会开始前,可以来找我,我会将解药给你。” 听到玄月最后一句话的桂三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柴庭则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柴庭明白了。” 第124章 暗影袭 似乎是一个讯号,随着魔舍利的出现,当天晚上临川外围便出现了魔修的身影,在连续死了好几个修真者后,一个变异风灵根修士躲过了魔修的必杀一击,在被重伤同时,发出了警讯,被极时出现的同伴救下的同时,暴露了魔修的位置。 在察看了几个被魔修所杀的修士的尸体之后,聚集在一起的几位掌门脸色沉重地回到了临时落脚的客栈,在经过简短的商议后,公布了魔舍利出现的消息。 魔舍利的出现,意味着,魔界在人族已经发展起了一股足够具大的力量,而现在需要让人族修士意识到,危险,很可能就存在身边,需要提高警惕了。 黄昏,天边的鱼鳞云印着金黄色的余晖,太阳,在留下了最后的一点痕迹后,完全沉入了大地。 小小的庭院中,玄月斜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听着蓦然喋喋不休的叮嘱与抱怨:“……小姐一去就是两年,身边一个人都不带,别的亲传的侍者谁像我们这样被长期闲置?知道的说小姐怜惜我们,不知道的还当我们都是废物……小姐,下次出门,请不再要丢下我们了,哪怕带一个人在身边也好,至少有人照顾小姐的生活起居……” 在连续一个时辰的疲劳轰炸中,玄月几乎想要掩面掩面时,一声轻笑,拯救了她。 “似乎我们来得不太是时候?”一身风致的归安脸上带着温润却明显能看出喜悦的笑容迈步走进庭院,落座在玄月身旁,跟在归安身后出现的还有手拿铜琵琶的三臣、体形明显更见魁伟的郎坤、一脸肃然的乐正。 看到这四位,玄月大喜起身,“归安师兄、三臣师兄、郎坤师兄、乐正师兄,好久不见,大家都好吧?” 蓦然不甘地闭上嘴,搬出了四张椅子,不过,归安明显不想再挪位,另外三位则是安然落座。 精致的五官,如玉的肤色,明显长开了的眉眼间已经有了少女的风韵,刚换上的亲传弟子服包裹着宛然起伏的完美身形,不过是短短几年时间,这个昨日仿佛还是一个孩子的小师妹已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蜕变,变得光芒四射,美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看着玄月那似乎笼罩在金黄色光晕中的小脸,仔细打量完玄月的归安叹了一口气:“长大了!” 许是归安的目光太过炽热,玄月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羞赧,在三臣揶揄的目光下,玄月轻咳了一声:“乐正师兄也长大了呢。” 院中先后响起了几声轻笑,一脸肃然的乐正无视了三位好友的取笑,冲着玄月挑了挑剑眉:“据说你带回了蘧玉师叔的消息?” 蘧玉是百草堂一系亲传,也难怪乐正一见玄月首先问的便是这个了。 “估计她现在已经回到宗门了。”玄月自储物袋中取出四瓶丹药:“这几瓶丹药就是蘧玉师叔炼制的,加入了一些特殊的药草,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此丹,元婴以下修士都能活过来。” “啊,小玄月一回来,咱们就有好东西得呢。”三臣笑着自玄月手中接过一个玉瓶放进了腰间的储物袋中,同时,取出一张色泽黯淡的兽皮:“我问过师傅,他说这个你可能用得上。” 玄月接过兽皮,而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神纹阵?!” “神纹?”归安意外地看了一眼玄月手中的兽皮:“不是荒纹吗?” “荒纹是简化的神纹,妖修们称其为妖纹,这上面记载的是阵法……”玄月捧着兽皮欢喜地看着三臣:“多谢三臣师兄,我很喜欢。” 三臣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玩意儿。” 看着三臣傻乎乎的样子,郎坤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脑门儿上:“行了,别傻乐了,该我了。”说着,将一支笔递给了玄月。 玄月收起兽皮,接过郎坤手中的笔,一眼便认出了这笔:“紫玉符笔!” 对上玄月瞪大的眼,郎坤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意外所得,据说和宫主那枝笔的出处相同,就给你留下了。” “据传说紫玉符笔是上古符籙宗的镇派之宝,后来随着符籙涅灭,两支紫玉符笔散失,没想到被你捡到了。”归安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将自己手上的琉璃瓶递给玄月:“如果有玄阳金液,我一定会自己留下,不过这个还是送给小师妹最合适。” “玄阴玉液!”看着琉璃瓶中那独特的带着星星点点光芒并且在不停曳动的玉色液体,乐正的眼睛都要红了:“这个给我炼丹才好吧。” 归安笑眯眯看向乐正:“你若是能变成师妹,我送你也无妨。” 乐正顿时咽住,玄阴玉液于女修而言是最好的礼物,因为它具有永久滋养的功效,虽说可以用于炼制丹药,但最大的功用仍然是强化女性独有的生育体系,使她们无论在什么样的重伤下,只要还有灵气供养,就一定不会留下隐疾。 玄月红着一张脸接过琉璃瓶,喃喃道了一声谢,归安看着一脸羞色的玄月,眼中流泄出一丝笑意,知道害羞是不是表示小师妹的心智也成熟了! 玄月手忙脚乱收起紫玉符笔与玄阴玉液,飞快掏出几件物品摆放在身前的小几上:“紫极尘是给郎坤师兄的,这支短笛是给归安师兄的,三臣师兄的这块石板,乐正师兄的药草……嗯,就是这样。” 乐正将手中的几个玉盒随手递给玄月后,直接拿起了她放在桌上的储物袋,神识一扫,而后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玄月!” 玄月吐了吐舌:“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在找到蘧玉师叔的地方收集到的。” 乐正一张脸憋得通红:“可是,可是,这是……” “是一些已经灭绝的灵草,我知道,蘧玉师叔说过。”玄月笑眯眯捧起蓦然端上来的新茶,“除了紫极尘,短笛和石板也都是在那里得到的。” 归安一只手紧紧握着短笛,眸子精亮:“所以,小玄月是掉进了某个大能的宝库?” “是啊。”玄月笑眯眯点头,不过点完头后,想起那些成为她责任的力神后裔,玄月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苦色,“宝库里东西不少,麻烦也不小啊。” “怎么?”归安关切地看着一脸苦色的玄月:“需要我们出力吗?” 玄月叹了一口气:“这事一时说不清楚,简单一点说就是有一支隐世一族,跟着我一起出世了,唉,为了安顿他们,我可花了不少心力,以后,说不准还真要请师兄们多关照呢。” 简单说了一下这两年的经历,除了没说力神裔的的来历,其余的中玄月倒也都没隐瞒。 “所以,你在得到那族传承的同时,身体进一步被粹炼了!”郎坤火热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玄月,“总觉得你说的力族的功法一定很适合我!” 玄月眨了眨眼,一拍手:“还真是。” 体形炼体,炼至最高深处可以直接以*的力量破碎虚空;力神族最强大的也是*的力量,只是他们血脉中带有神性,自出生便具有神力,比起体修需要一步步强化*、粹炼体中杂质不知道又精纯了多少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归安摇了摇手中短笛,拉回玄月的注意力:“力族既然走的是体形一途,这个是怎么来的?” “据说是先辈们的战利品,一直放在族中的暗室里,我找到它的时候,它的周围积了几尺厚的灰尘。”想起力神裔丢弃废弃品的那个山洞,玄月的嘴角现在仍然止不住狠狠抽了抽。 “既然要入世,自然免不了与外界打交道,我给母妃写封信吧,我母族想来能出一点力。”归安唇角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如果需要人手,小玄月也不要和师兄客气。” 郎坤、三臣同时点头。 “我的家族虽比不上归安师兄的母家,不过在当地也有些影响力……”三臣拿了一个玉佩递给玄月:“拿着这个,王府的人脉都能动用。” 郎坤直接递了一枚传讯符给玄月:“这个能直接找到我老爹。” 唯有乐正苦恼地皱了皱眉:“我没接手依附乐家的势力。” 三臣大笑着拍了拍乐正:“小子,快长大吧。” 郎坤忍不住笑。 归安忍俊不禁:“你们少欺负乐正师弟,我们如今靠的还都是家族,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势力了,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这么说来,咱们当中,小师妹反而是最先拥用自己班底的了。”三臣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玄月:“小玄月,以后就要靠你多关照师兄们了。” 玄月的唇角翘了起来,她正好缺人手呢:“大家都是亲传嘛,自然应该互相关照的,对吧。”说着,飞快将四枚神石放进了四人手中。 看着玄月脸上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再看一眼手中的不明来历的石子,院中四人同时打了个冷战——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院中几人说得正高兴,陡然出现的一片黑雾将庭院整个罩了进去。 几道黑影出现在庭院之中。 “是你吧。”随着一束红光照在斜靠在榻上的玄月身上,一个黑影迅速欺近卧榻,伸手就抓向玄月。 坐在玄月身旁的归安抬起手,一道光芒自他袖中射出,袭向黑影。 “束魔箍。”黑影一声惊呼,飞快后退,只是,他快,那道光芒更快,眨眼间,黑影便被光芒笼住,随着光芒的消散,那笼罩在一片黑雾中的黑影也现出了身体跌落在地。 在归安出手的同时,院中的三臣、郎坤、乐正同时动手,全都一击制胜,制住了另几个黑影。 归安握着短笛自卧榻上站起身,唇角带着一个危险的笑容,缓步走向被扔在庭院正中的几道身影,“等你们多时了。” 玄月坐起身:“是为魔舍利来的吗?”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闷哼了一声。 “不好!” 归安一步迈向最近的黑影,手飞快按在黑影的颈侧,果然,黑影已经自断心脉而死。 “快,阻止他们。”归安飞快转身,却到底还是慢了一步,随着几声闷哼,另几个被擒住的黑影全都死了。 “玄月!”眼角余光中出现的一幕惊得归安的心脏几乎停滞跳动。 一抹自地底出现的黑雾,在院中所有人都被几个黑影吸引了注意力的同时,将卧榻上的玄月卷了起来…… 第125章 镇魔塔 半空中飞快疾掠的黑雾之中,一阵金黄色的光芒一闪,某种物体陡然脱离了黑雾的卷裹,咚的一声,重重坠落在地。 院中几人目瞪口呆瞪着那个将地面砸出一个几米深大坑的女子,颊上肌肉忍不住抽了抽。 “玄月,你还好吧。”乐正站在坑边,向着坑内正仰头向上看来的玄月问道。 “嗯。”玄月脚下用力,腾身而起落在乐正身边,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半空黑雾化作的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你是何人?” 一直紧紧盯着空中的归安瞳孔突然一阵急剧收缩,“魔人!” 苍白男人漠然的目光扫过归安,落在玄月身上时却充满了兴味:“*比山岳还重的修士,有意思。” 比山岳还重?! 几位师兄的心中冒出同一个想法:怪不得! 怪不得没被卷走。 玄月眯了眯眼,手中快速掐诀,一道光芒自她手中飞射而出,落在半空的男人身上。 噗! 光芒入体,男人的身形晃了晃,却再次化作黑雾,自高空飞快卷向地面的玄月。 “滚开!” “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狂妄!” 几声怒斥,归安三人同时出手,三道迅捷的光芒分为三个不同的方向,向着黑雾斩去。 黑雾与玄月擦身而过,躲过了归安三人的攻击,无功而返 “失败了啊!”庭院的角落里再次化作人形的黑雾一声轻叹,眼神一扫远处,收回时惋惜地看了玄月一眼,“抽空我会再来找你。” 说完这话,不等众人反应,黑雾一卷院中几具尸体,倏然射入高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雾遁走,封锁住小院的暗雾亦同时消失。 “小五,发生什么事了?”熟悉的声音自远而近传入众人耳中的同时,凤仪宫主身着凤袍的身影已出现在院中,疾步走近玄月,“没事吧?” 玄月冲着师傅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没事。” 上下打量了一下玄月,确定小徒弟确实没事的凤仪宫主放下心,“方才突然一下感觉不到你们的气息,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果然是宫主惊退了那人吧。 直到此时,归安几人才放松下来,身上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有一个魔人带着几个魔修意欲劫走小师妹。”归安一边抹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将方才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跟凤仪宫主讲了一遍。“确定了是魔人不是魔修?”凤仪宫主拉着小徒弟坐到卧榻上,完全将那正与她商议的几位掌门丢在了脑后。 “魔修眸色赤红……”三臣的手紧握成拳,“……那人化为人形后眸色是苍青色。” “而且能将小院完全封锁还让就在不远处的宫主也不曾感应到丝毫气息的,普通魔修做不到。” 归安很敏锐从方才凤仪宫的话里察觉到了某些信息。 郎坤与乐正的呼吸同时一滞,炼虚期的修士居然也察觉不到魔人的气息吗? “既然有魔人出现,那么我们先前的猜测就成了事实,魔界之人已潜入了修真界!”凤仪宫主一脸凝重看向夜空:“修真界,要不太平了。” 明白因为今日的作为,小徒弟已经成为魔修们盯着的目标,凤仪宫主不得不取出一座拳头大小的青铜宝塔交到玄月手中:“这是镇魔塔,依你现在的修为,一月只能使用一次,师傅原本准备在你结婴后再给你,只是如今魔踪已现,也顾不得别的了,只能先给你。” 玄月捧过镇魔塔时,手上一沉。 “好重!” 看着稳稳捧着镇魔塔的玄月,凤仪宫主惊异地挑了挑眉:“镇魔宝塔重五万斤,你居然捧住了。” 所以,这足有五万斤重的宝塔没说一声就递到自己手上——自家师傅原本是准备看她笑话吧。 玄月委屈地嗍着嘴,将得到某族传承一事又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的神魂与*再次得到了粹炼。”凤仪宫主唇畔露出一丝笑意,满意地看着小徒弟:“如此,我倒不必担心你收服不了被这镇魔塔了。” “收服?”玄月疑惑地看向师傅:“不是直接认主吗?” “你师傅我都没能让这宝塔认主。”觉得小徒弟欠收拾的凤仪宫主觉得手有些痒,于是,直接抬起手重重弹了玄月一个脑瓜蹦儿。 “痛!”顶着被弹得红通通的脑门儿,玄月泪汪汪看着自家师傅,“师傅欺负人。” 坐在一旁的归安四人同时看向凤仪宫主。 被几个小辈看得有些不太自在的凤仪宫主咳了一声,瞪了归安四人一眼,抬手粗鲁地揉了揉小徒弟的额头:“记得斗王说过,你身具血脉,如果你什么时候能炼出一丝神力,兴许能让这宝塔认主——毕竟,这塔原本就是出自神裔之手的。” “神裔?!”玄月瞪大了眼,仔细打量着青铜宝塔:“神裔铸的塔啊。” “如今苍茫大地之上神裔早已衰落,但是,他们毕竟兴盛过,所以也流传下来一些好东西,凤仪宫毕竟是传承久远的宗门,自然也收拢了一些,这塔原是我在你三百年前去门中宝库中寻到的,现在交给你。” 玄月眨了眨眼:“镇魔宝塔给了我,师傅用什么呢?” “师傅自然还有别的宝物。”凤仪宫主抬了抬下巴,指向归安等人:“你的师兄们也都有宗门赐下的专门克制魔修的利器。” 玄月转头看向几位师兄,见他们都点了点头,不由得再次嗍了嗍嘴:“要是去魔狱时用这宝塔……” “嘣!” 一声脆响。 玄月脑门儿上再次被痛击。 对上小徒弟可怜无辜、湿漉漉的小神眼,凤仪宫主咬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依你那时的修为,别说驱使这塔,就是让你搬,你能搬得动吗?” 玄月吸了吸鼻子,“师傅,咱们要以理服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凤仪宫主气乐了:“你师傅我是女人,不是什么君子。” 说着,两只手干脆捏着那张绝美的小脸往两边扯了几扯,直扯得小徒弟的嫩嫩的小脸变得通红了,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 “几位掌门还等着师傅议事呢,你乖乖和师兄们呆在一起,在这院里学习驱使镇魔宝塔,不许出去惹祸知道吗?”觉得和徒弟亲近够了的凤仪宫主站起身,临走时不忘了再交待了一句。 她什么时候惹祸了? 满脸不乐意的玄月鼓着被捏得双颊红通红,却不敢再顶嘴,乖乖应了下来。 送走了凤仪宫主后,玄月开始跟几位师兄请教怎么收服镇魔宝塔…… ………… 似乎是为了应证凤仪宫主的猜测,此后的半年时间里,阳洲六国都出现了魔修的踪迹。 与阳洲接壤的雍洲本就几乎与修道者平分天下的魔修不再隐藏形迹,走到了阳光之下,一幅与修道者们对恃的姿态。 同时,其余几洲之地,也都出现了形迹可疑之人。 随着魔修们的出现,许多隐藏势力亦开始慢慢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只是,这一切,玄月等人暂时无心故及,他们此时已站在临川一片巨大的沼泽地前。 参加百族之战的阳洲各宗门、各国、各大小家族的精英,在一片连天接地的光影变幻中,消失在了原地。 一处古老的废墟中,阳洲几千修士凭空出现。 玄月正落在一座倒塌的巨门之上,她还不曾站稳脚,便飞快自巨门之上跃落,躲过了一道偷袭的剑光。 身在半空时,玄月手中已射出几道符籙,隐藏在那道飞快飞回的剑光之中,回击那偷袭她的修士。 噗! 收回飞剑的修士被玄月的符籙击中,自一块巨石上跌落。 “陈蓉,你怎么样?”一个男修飞快扶起跌落的女修,同时警惕地看向追踪而至的玄月。 “别管我。”名叫陈蓉的女修仇恨地瞪着玄月,一把推开扶她的男修:“趁着她与同门分散,赶紧把她杀了。” 男修微一犹豫,便放开了女修,同时掏出了一面铜镜,照向飞扑而至的玄月:“天地无极,神魂分离。” 随着男修的吟唱,一道光柱自铜镜中激发,向着玄月罩来, 危机临身,玄月的神魂一阵急颤,她心中一紧,身在半空的身影迅速停住,而后飞速坠落。 铜镜的光芒几乎是擦着玄月的头顶扫过,好在并不曾照住她的身形,化为山岳一般沉重的玄月已咚一声落在一堵厚重的残垣之后。 身上神力一收,玄月自再次砸出的坑中飞弹而起,飞速换了个位置,躲过了追踪而至的男修,在自己身上拍了几张敛息符后,她悄悄潜回了重伤女修的身边。 “咣!”玄月斩向女修的巨剑被一道光影捕捉住,顿时动弹不得。 “去死!”佯装重伤不起的女修得意地自地上弹起,手上短匕闪电般扎向玄月的胸口。 “砰!”几道符籙在挡住女修的短匕后乍然消散,玄月松开巨剑,手诀飞快掐动,一道道光芒自她手中飞出,很快,一片迷雾在周围升起,将她与女修笼罩了起来。 “陈蓉!”飞快赶回的男修被挡在迷雾之外,焦急地呼吸同伴。 唇角带血的陈蓉什么也没听到,她飞快拿出一柄绢扇,扇向周围的迷雾,无形的力量,将陈蓉身周的迷雾逼退了几米。 迷雾之中的玄月冷哼了一声,继续在迷雾之中追加符籙,很快,迷雾阵之中,更加复杂的迷踪阵与*阵被布置妥当。 看着警惕地扫视着身周,准备应付随时可能临身攻击的陈蓉,玄月眯了眯眼,准备先除掉了阵外的男修。 站在迷雾阵边沿,看着一手持铜镜,另一手则飞快捏碎了一粒丹药将药粉撒在迷雾之外的男修,玄月立即屏住了呼吸,甚至收敛了全身的毛孔。 男修捏碎的是堕魔丹,是魔修进级时的最佳辅助丹药,也是他们用来逼迫道修服用,使之入魔的最佳手段之一。 看着再次捏碎了一烂堕魔丹的男修,玄月眼中掠过一抹杀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围杀,这两人,她杀定了。 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架小弓,玄月摸了摸黑沉的弓身,凝神静气,逼出体内一丝神力。 神力落入弓身上神纹之中,顿时,一枚金黄色的金箭架在了弓上。 一头大汗的玄月抬起手臂,瞄准了似乎意识到危险的男修,放开了弓弦。 来自神魂的疯狂警示,让男修弹身而起,只是,神力箭又哪里会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能躲过的。 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光过,身在半空的男修被金箭炸成了碎末。 无视了空中如烟花一样炸开的修士,玄月转身步入迷阵之中。 已经破了迷踪阵的陈蓉正手持一面黑色小旗,指使几百暗影探索着*阵,看她所处的位置,离破阵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玄月不敢怠慢,取出师傅赐下的镇魔宝塔,体内神力一转,驱动宝塔,罩向手持黑旗的孙蓉。 吸收了神力的青铜色宝塔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变成了小臂长,对着下方的孙蓉便压了下去。 发现自头顶陡然袭至的宝塔,陈蓉不敢怠慢,在飞快躲闪的同时亦驱使手中黑旗,卷向那当头罩来的宝塔。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陈蓉一口气没接上,跌落在地。 随着黑旗一起冲向宝塔的几百道黑影刚一靠近宝塔便惨叫着被吸进了塔身,而本来卷向宝塔的黑旗不但没有阻止住宝塔的下压之势,反而如同飞鸟投林一般,直接投入了宝塔之中。 “千魔幡!”跌坐在地的陈蓉猛地自地上弹起,脸上是如同见鬼一般不敢置信:“老祖的千魔幡!” 第126章 墨灵宫 很快,陈蓉的顾不上那柄千魔幡了,因为镇魔宝塔在吞下了黑旗之后,已飞速朝着她当头压了下去。 被某种无形力量影响的陈容躲闪不及,顿时被压在了塔身之下。 青铜色宝塔的塔身上,青光持续闪现,被宝塔压在下方的陈蓉只觉一阵无法抗拒的吸力自塔身传来,神魂、经脉、血肉、骨骼……全身所有一切,皆产生了一种剔肉刮骨般的剧痛,足足过了一刻钟,那剧痛才终于停了下来,早已被剧痛折磨得没一丝力气的陈蓉如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里,一直站在一旁的玄月分明看到镇魔宝塔的青色光华钻入陈蓉的身体,而后裹卷着一缕缕黑色气体返回宝塔,直到将一滴漆黑如墨的水滴自陈蓉体内吸出,大部分青色光华带着它进入了宝塔第一层的一个窗户中,剩余的青光再一次扫过陈蓉全身,似乎是确认了陈蓉体内再无一丝魔气可以吸噬,镇魔宝塔这才在抖了一下后变回了拳头大小,飞回到玄月的手中。 手里托着似乎变了一点的镇魔宝塔,玄月走出迷雾。 看着地上因为失去魔气而变得白发苍苍,如同九十岁老妪的陈蓉,玄月眉尖动了动,“你是何人,为什么攻击我?” 地上的老妪闭目不语。 玄月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自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冲着地上的老妪晃凶晃:“虽然我不能使用搜魂术,不过也有些手段得到想要的答案,如果你不想转世成呆子傻子,我倒也不吝于一试。” 入鼻的丹药之气,逼得地上的老妪不得不睁开眼,她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玄月,而后没有焦距地落在虚空,苍老而沙哑声音不甘地嘲讽道:“转世?一入魔途,不成魔,便是魂飞魄散,我哪里还能有什么转世?” “大道之下,总有一线生机,”玄月轻抚手中已认主的宝塔,“你修为未过元婴,体内所有魔力皆被宝塔所噬,连神魂中染上的魔性亦一丝未留,想必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没想到入了魔途,居然还有转世的机会。” 老妪激烈地喘了几口气,大笑了几声。 过了好几分钟后,终于平静下来的老妪扶着一块残石吃力地坐起身,已见一丝清明的眼底滑过一丝光亮:“你十年前离开武康,肯定没再关心如今的武康城吧。” 玄月眯了眯眼:“你是武康人?” 老妪胸膛一阵急剧起伏,而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当年武康三姓深入莽山,唯陆家之人回归,张家与周家一个也没活下来,如此两家又岂能甘休? 我本名周依莉,是武康城周家的女儿,四十年前,我入皇宫成了宫女,十年前,皇上宣我去成德殿,在那里我见到了族中长老,长老问我是否愿意为了皇上、为了家族牺牲……我没有选择,服下堕魔丹,被遣入墨灵宫成为其中一员。 进了墨灵宫,我才知道,墨原为‘魔’,只是为了不引起道修的注意,故而以墨喻‘魔’,正大光明呆在阳洲各宗门的眼皮子底下发展魔修势力。 这些年,我的任务,便是让将墨灵宫的信息传回皇宫,也曾用了无数方法,想让上层能将更多注意力放到陆家及凤仪宫身上,只是,我人微言轻,所有提议都不曾得到上面采纳,唯一做的,不过是每年引几个魔修去陆家觅食……” 玄月的心一紧:“觅食?” 老妪抬了抬眼皮:“你怕什么?你陆家老祖早已晋入化神,那潜入陆家的魔修不仅无一逃脱,反而促使陆家的守卫更森严,陆姓族人亦变得无比谨慎,呵,却使得我此后许多算计全都落了空。 因为你,半年前宫中客座长老柴郡王被擒,宫主大怒,遣魔灵使亲自出手,不想,也不曾将你捉回宫,此次,墨灵宫所有参加百族大战的弟子除去挑动各派争端外,首要的任务便是对你发起劫杀。” 玄月的头皮一阵发麻:“墨灵宫有多少人进入百族大战之中?” “也不多,五六十人,散在这片足可与一国之地相聘美的战场中,我居然一开始就遇到了你,也不知该说是劫,还是缘。” “墨灵宫的人是如何隐藏体内魔气不为人所察的?” 老妪的眼皮颤了颤:“每一个墨灵宫弟子的体内都养着一只蛊虫,那虫会吸食魔气,也能替宫中弟子完美隐藏身份,若宫中弟子被擒,蛊虫会立即反噬,从而死于非命,方才你那宝塔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体内蛊虫的异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蛊虫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居然就那样被带出了我的身体,如此,我才没有像别的弟子一样立即生死。” 老妪闭上眼,她没说的是,也是因为蛊虫的脱离,让她知相信了玄月转世的说法,因为她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个隐藏在墨灵宫的合体修士、一个外门执事意欲驱除体内蛊虫,最后却暴体而亡的事,也是那件事,让墨灵宫所有弟子都明白了蛊虫的霸道。 玄月有些意外地看了老妪一眼:“没想到你会这么配合。” “如今外面已经乱了起来,想必这些事情你出了百族战场就会知道,我犯不着瞒你。” 玄月问老妪:“你还有什么遗愿?” 老妪沉默半晌,方哑声道:“我是周家庶女,生母早逝,资质也不好,在族中没什么地位,也因此才会被送入宫,周家其余人我都不在乎,唯有亲弟留下了一个没有灵根的女儿嫁入了俗世,我一死,家族中人定然不会再管她,你若有心,出去后帮我照顾一二便是。” 玄月点了点头,末了又问了几个问题,老妪都没隐瞒,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最后,在喃喃的述说,老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着瘦小、干瘪、含笑而逝的老妪,玄月心中有万般念头闪过。在静静站了几分钟后,她猛地转身,取回自己的巨剑,走出迷雾阵,在丢出十几枚清水符,确定男修撒在周围的所有堕魔丹粉末都随着雨水渗入了地下,玄月捡起了地上被冲洗干净的铜镜与一个麒麟佩饰,飞身离开了这处地方。 …… 在玄月遭遇攻击的同时,古老巨大的废墟之中,到处都在发生着类似的杀与反杀之战,同处阳洲,平日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发生,如今身处百族大战之地,所有人都揭开了那层遮掩的面纱,露出了心底所有的阴暗面。 压抑、忿怒、旧怨、新仇……种种往日的忍耐,在这片世界都不再存在,曾经的一切冲突都被翻了出来,成为了争斗的理由,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几百具尸体留在了废墟之中,剩余的几千人则如同沙砾一样,散落各处。 暗夜,拖着巨剑的玄月穿过一个狼群的领地,无视了草丛中一簇簇绿幽幽的光芒,她选择了一座大山山脚一米多粗的大树跳了上去。 一巴掌扫飞了一条意欲偷袭的小蛇,玄月抱着巨剑背靠着主干,坐在几根树杈交汇之处,闭眼开始调息。 树下,感觉那道强大的气息消失,一动不动的狼群抖擞着腿自草丛中站了起来,汇在一处跑出了十几里后,这才停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一道幽暗的光芒无声袭向树杈中的玄月。 “噗!” 利器入体的声音之后,一具尸体自树上跌落。 玄月站起身,冷冷扫了一眼跌落在十几米外那棵大树下的尸体,脚下一点,落在了草地之上。 熟练地扒光了尸体,将东西都塞进了一个专门准备的储物袋,玄月根据之前从狼群那里听到的一些信息,选择了与狼群相反的方向向着山林的方向走去,半个时辰后,玄月找到了一处山洞。 进入这处战场已经有半个月了,四处游荡的玄月每天都要经历大小几次争斗,到了晚上,为了不死在不知来自什么地方的偷袭之下,她从来没有睡过觉,好在她神魂力量强大,这才一直保持着最佳的精神状态,也一直没有受过伤,即使如此,这两天她也开始感觉到了疲累,因此,才会找了这样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神魂进入空间休息一下。 扒开洞口堆积的厚厚草叶,自仅仅只能容一条成年狼通过的山洞口钻进山洞,在膝行着走了十几分钟后,玄月终于能勉强站起身,弯着腰前进了。 小心地一步一步向前探,完全的黑暗之中,玄月的地听之术发挥到了极致,避过了一处处积着水的坑洞,悄然无声地前进着。 越是深入山洞,洞中越是潮湿,地面的坑洞也越来越大,当玄月能完全直腰的时候,已经走了足有两个时辰了。 当一点亮光出现在眼前时,玄月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持弓,另一手自储物袋中取出巨剑,悄悄自转角探头看向亮光传出的地方…… 第127章 三籁者 “……‘九宝之属,唯血脉而定’,尊者意下是要阻止我们吗?” “隐机,你为人籁族下一任族长,身兼重任,暗地窥伺九宝,只怕引来祸患,毕竟尊者曾言‘九宝择主,非人力可逆转’,便是夺来,亦是难以驾御,我三籁之族,很不必参予这场争夺。” “嗤!血脉……子游,你虽智慧广博,然少追逐之志,我族吐气成风,天赋之力不弱于任何一种族,何言不如人?如此便放弃我心实不甘。” 几百米宽的山洞之中,围光而坐的几个青年手持酒樽、褒衣博带,披散着长发,散坐在竹席之上,玄月探了探头,又很快缩了回去,心时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知该离开还是该留下来。 “隐机,我认为隐机说得没错,若得九宝,则我三籁族再不必隐于世外,此次百族大战,我决定不再留手。” “将卫、隐机,我三族素来同进退,若你二人都已下定决心,我又有何话说?” “好,既如此……那墙后的修士,你出来吧。” 玄月心中一凛,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一缕微风,自玄月身畔绕了一圈,飞回山洞。 “墙角的姑娘,出来吧。” 玄月握了握拳,走出藏身的地方。 洞中几个青年放下手中酒樽,对上玄月警惕的双眼,系着白色腰间的青年澹然一笑:“既出现在此,便是缘份,收起你的刀剑,过来一谈何访。” 玄月冲着洞中几人一抱拳:“此洞既已有主,我再去寻休息的地方便是,就不打扰几位了。” 说罢,便欲转身离开。 一声轻笑,原本还坐在地上的另一个黑袍青年身形一动,便已堵住了山洞,青年的目光自玄月紧握的小弓上扫过,眼中飞快掠过一抹狂喜:“子游既已留你,何必扫兴。” 玄月眯了眯眼,收起刀与弓:“如此,打扰了。” 黑袍大笑:“不打扰,相逢既是缘,能在这百战之地相遇,这缘份可是深得很。” 在另一个灰袍青年让出的位置坐下,玄月掏出灵果与灵酒,为三个青年身前的酒樽倒满了酒,举起手中酒杯,“玄月冒昧打搅,借酒敬三位一杯,以表心中歉意。” 三个青年同时一笑,举樽饮尽。 “方才到得洞外,无意间听到几位说到九宝,不知何谓九宝?”玄月放下手中酒杯,坦然相询。 黑袍青年隐机的目光一扫两位同伴,笑道:“所谓九宝者,乃神斧、青莲、玉牒、古幡、鸿蒙珠、太极图、混沌钟、玲珑塔、乾坤袖。得此九宝任一件,便可在苍茫大地之上立足,实为所有修士皆梦寐以求的机缘。” “方才我听诸位言道‘九宝之属,唯血脉而定’,此血脉,是何意?” “血脉者,三千遗留之血裔;九宝所具伟力,并非人人皆能驱使,故而,我三人离族时,族中尊者劝我等不可追逐九宝,因我三籁族身上并不具有血脉。” “三籁?”玄月手指动了动:“恕我孤陋寡闻,三籁是指人籁、地籁、天籁吗?” 黑袍青年抚掌大笑:“不错,姑娘好见识,我三族退隐几万年,不想居然还有人知道。” 玄月眯了眯眼,笑道:“这么说,人簌必擅箫管、笙簧,不知地籁与天籁又是何种修行手段?” 灰袍青年将卫抚了抚大袍,“大地之上,但凡有孔洞者,地籁族之力必能通过这些孔洞发力。” 白色腰带的子游叹了一口气:“我为天籁少主,自幼随父习练族中秘技,然天地之间,声音千差万别,吹万不同,以至百年虚度,以至到如今,亦不过窥得秘技真义万中之一。” 玄月低头思索半晌:“人、地、天,三者独立,却又相通,想必你们三族必然也是如此吧。” 黑袍隐机赞叹地看着玄月:“姑娘聪慧。” 玄月苦笑:“那么你们强留下我,又是为什么?” 黑袍隐机笑了:“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玄月摇头:“我心中实在不知道。” 黑袍隐机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玄月的眼睛:“百战之地开启不久,风便为我等送来消息,有一个幼年期神裔出现,我三人立时放下一切,向着这边追来,很幸运,短短十天时间,我们便找到了你。” “然后,我们在你身边跟了五天,根据你的路线计算,知道你会经过此地。”将卫抬起头,手指轻动,点了点玄月一直关注的山洞,顿时,一股轻风吹过,玄月来时的通道中不停传来山石塌落的声音。 不用说,那条通向这里的路全被山石堵住了,她成了瓮中之鳖。 退路被断,玄月叹了一口气,“那么,你们想要怎么样呢?” 黑袍隐机伸出手,撩起一缕玄月披散在肩上的黑发,赞道:“连一缕发丝里,亦是饱含神力,神裔果然得天独厚,呵呵,你既送到我们手上,便做我们强大的踏板吧。” 对于隐机放肆的动作,玄月并不曾阻止,她的目光扫过一旁静坐的将卫与子游:“为虚妄而不正当的妄念驱使,明智吗?” 听到玄月这话,将卫发出一声轻笑,顿时,洞中卷起一股狂风,狂风过处,山壁顿时落下一层石末。 “甘于弱小,那才是愚蠢,生来便高人一等的你,哪里能明白我们这些求道者的痛苦,我等百般算计,才在此处等到你,不会给你留下逃跑的可能。” 玄月吐出一口气,收起灵果灵酒,站起身:“多谢三位方才为我解惑,只是,玄月虽力弱,却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子游看了一眼神情兴奋的隐机与将卫,吐出一口气:“动手吧。” 隐机掏出一柄管箫,轻声吹奏,箫音起处,一缕缕微风向着玄月缠绕过来。 玄月手中符籙快速挥动,很快在身周布下一个防护阵,而后,更多符籙自她手中弹出,射向端坐的隐机。 箫声猛然拔高,几十枚飞射而至的符籙顿时与无形的箭气撞在一处,乍然爆开。 呼! 一股大风过处,符籙上带着的药粉被卷至将卫的手中。 仔细察看手中的药粉,将卫轻笑:“好东西,可惜对我们没用。” 而就在此时,隐机最初吹出的那些风丝,已突破了玄月布下的符籙阵,向着玄月扑去。 玄月狠狠吸了一口气,身形快速闪动,离开原地的同时,手中弓箭扣动,三枝金黄色的小箭向着洞中三人射去。 看着那脱弦而出一小箭,子游脸色一变:“快躲!” 将卫身裹狂风,带着子游飞速闪开,唯隐机手中箫音狂啸,强硬地迎面撞向那射向自己的小箭。 嗤! 明明是穿过空间,小箭却发出了射中甲胄的声音,射透了某种阻隔的小箭力道未尽,在经历多次风箭与风盾的阻挡后,准准落在躲逃不及的隐机腿上。 轰!轰! 两声巨响,被小箭击中的山壁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无数山石向着下方砸来。 将卫口中一声大喝,狂风再起,卷裹着落下的山石堆积至山洞一侧。 玄月身形快速闪动,手中巨剑向着子游当头砸下。 “呤!” 天籁般的轻吟,让玄月身形一滞。 “咚!” 一声巨向,玄月心头如遭重击,顿时自半空掉落。 “叮叮叮叮叮……” 连续不断的清音中,似乎是神魂被连续敲击的玄月扶着晕沉沉的头勉力靠在山壁,怎么也没办气站起身。 无视重伤的腿,隐机自地上跃起,一把将玄月提了起来,狠狠咬向她的脖子,那里,是血液流量最大的地方,他被小箭所伤,无法驱除体内正大肆破坏的神力,唯有有神力的血肉能将那些神力束缚。 嗤! 隐机倒伏在玄月身上,他的头,停在了玄月颈侧。 玄月急速喘息,目光飞快扫过站在十几米开外看着她与隐机的将卫与子游。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将卫与子游脸色同时一变:“隐机?!” 伏在玄月颈侧的男人一动不动。 看着脸色大变的两人,玄月手上用力,推开了身上的男人,同时身体猛然暴起,冲向将卫。 子游没管那互相扑向对方的两人,他的身影出现在山壁隐机的身畔,将他搂进怀里。 “呼!”狂风骤起。 玄月顿时被狂风卷住,动弹不得,被裹挟着重重撞向山壁! 轰!轰…… 在一连串人体撞击山体的巨响声中,山壁再次坍塌,只是,这一次的落石太多,将整个山洞都填满了。 玄月困在一堆乱石之中,在护罩中急促地喘着气。 一分钟后,她不管耳边不时传来的轰隆隆的巨响,萎糜的神魂投入空间,扑在泥塑之上,疯狂吸取着泥塑上的力量,恢复几乎干涸的神魂之力。 方才,她用神魂之力形成神识攻击,将完全没有防备的隐机击晕,但是,因为半个月来从来不曾休息,她的神魂之力不足,那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力量,以至不能再接再厉将隐机杀死,而只能借着将卫的风力,用身躯将山洞撞塌,从而争取到恢复的时间。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这一切,都不曾影响到玄月,因为激发了防护罩,她放心地全心恢复着自己疲惫的神识,直到一*巨力加诸在防护罩之上,将她惊醒。 睁开眼,一双几近赤红的眸子映入她的眼中,那是被救醒的隐机。 隔着防护罩,看着头顶满布星辰的夜空,又扫了一眼身周的环境与几个身边巨大的洞口,玄月挑了挑眉:“你们用了多长时间打通了这条通往山体外的洞穴?” “一个时辰。”子游按住暴走的隐机,凝视着防护罩中的玄月:“你的护罩很坚固。” 玄月笑了,摸了摸胸前的弟子令:“是啊,因为这是我最后的保命手段啊。” “不论有多坚固,总有灵力耗尽的时候,我倒要试试,你能坚持多久!”将卫一声冷笑,将玄月连同护罩一起,卷裹着扔向高空,而后任凭玄月自高空跌落。 砰! 玄月重重跌落在地,护罩带着她,自山体滚向山脚。 护罩中,玄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合体修士布下的护罩,哪里那么容易被击破,她再恢复恢复。 这一夜,不停传出的砰砰巨响、树木折断倒榻的声音、山石被撞落滚动的声音……扰得山林中所有生灵皆无法安眠,连附近隐藏的修士也被扰得走出藏身之地,看向那被一次次抛高又坠落的圆球将周围的山体破坏,而后又一次次被狂风卷向高空。 “那是什么人?” “谁知道。” “我说你看看那棵树上站的是不是魔修?” “别说,还真像,那红得都能滴出血的眼睛……咱们先离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 …… 黎明时,被当成皮球抛了几个时辰的玄月睁开眼,看向天际,那里,一抹金黄色正向着她飞奔而来。 “嗷——” 一声响彻群山的虎啸,惊吓的不只是林中百兽,更在许多站在一旁看戏的修士。 所有人震惊地看向那头扑向高空,一口将圆球及其中修士吞入口中的巨大老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是妖兽,可是这世上,真有这么大的老虎吗? “看,它的额头,有一枚白色弯月!” “那是金月虎!” “快,快跑,它要落下来了。”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金月虎当头落下,巨大而沉重的身体压塌了他脚下的山体。 第128章 妖神令 “把我们的猎物吐出来。”将卫一声大喝,顿时,狂风大起。 “将卫,不可!”子游一看不好,顿时一声大喝,意欲阻止将卫,可惜却没来得及阻住怒气攻心的将卫,那阵狂风,卷向了像座小山一样的老虎。 老虎巨大的眸子凶狠的瞪向将卫,抬起前肢,重重向着站在山巅的将卫拍去。 快速挥动的虎爪带起的凛冽狂风,吹折了它途经的一切树木,不过是眨眼间,虎爪便已到达头顶,将卫大惊,控制着风裹挟着身体,飞快躲闪。 只是这一次,从来温驯的风却有些不听使唤,将卫的身体没有来得及避开那只巨大的虎掌,眼睁睁被老虎一爪子扫中,顿时骨摧体折,口吐鲜血掉落在山窝之中。 “将卫!”子游扑向山窝。 拖着伤腿的隐机比子游慢了一步,手持长箫站在原地,警惕地瞪着那头莫名出现的老虎,他不明白,虽说风从虎,可看这头老虎头上的月芽,明明还没有成年,为什么却能扰乱将卫身周的风? ……而且,以一头幼崽来说,这头金月虎的体型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抱着昏迷不醒的将卫自山窝跃出,子游看向那头虎视眈眈的老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金月虎族的王者,为何向我的族人出手?几万年来,我两族不都是互不侵犯的吗?” 老虎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他没搭理那几只小虫子,张开了嘴。 玄月顺着老虎的舌头滑出虎口,脚下轻轻一点,稳稳落在地上。 “大猫,你终于来了。” [月月,你没事吧?] 玄月伸手摸了摸老虎凑过来的虎头:“我没事,只是太累了才让他们捡了个便宜,现在休息得差不多了,你看我收拾他们。” [月月,你要是累了,就让我来吧。] 玄月摇头,向着唯一没受伤的子游走了过去。 看着金月虎与玄月亲昵的相处,子游要是还不明白将卫为什么被拍,他就是个傻子。 把将卫交给隐机,子游一脸凝重地取出一把石磬与一只小石锤:“既如此,子游便失礼了。” “叮——” 一声轻响,玄月的神魂动了动。 果然,这子游最擅长的是神魂攻击。 想到此前自己神魂之力几近干涸时狼狈地被逼至绝境,以至不得不激发了弟子令中的防护,一次合体期修士的保护之力就这样被浪费,玄月越想越怒,冷哼了一声,和身扑向子游。 子游大惊,手上石锤连续敲在石磬之上。 不停传出的攻击神魂的磬音声中,玄月身形快速闪动,一脚踢在子游胸口。 “噗!” 玄月的一脚并不重,但那侵入体内的神力却让子游直接重伤,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自喉头窜出,喷在地上。 子游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隐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为什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明明几个时辰之前,在子游以唇发出的天籁音之下,她还只能勉力支撑,怎么如今以天籁石磬增幅的音攻反而没有效果? 玄月拎起子游,身形微动,瞬间出现在隐机身前。 隐机脚下一蹬,意欲逃遁。 玄月抬高手,摇了摇手中重伤的子游,隐机身体一滞,僵在了当地。 冷哼着一巴掌狠狠将隐机拍在地上,看着隐机如同两个同伴一样吐血倒在地上,玄月胸中一口恶气这才吐了出来。 “嗷——”老虎目光一扫四周,仰天一声长啸,啸声中,无形的波纹向着四周扩散,无数躲闪不及的修士胸口顿时如遭重捶,那些原本还站在远处看戏的修士再不敢停留,飞快向着远处逃遁。 确定再无人窥伺的老虎再次一声长啸,啸声中,巨大的身躯快速缩小,直至变成约两米高左右,这才脚下用力,跃至玄月身畔,对着玄月一顿狂蹭。 抱着老虎头,玄月咯咯直乐,“你怎么才来呀,我都找了你半个月了。” [路上遇到几头魔界来的魔人,花了点时间才把他们杀了。] 魔人,又是魔人! 玄月皱眉,担心地检查老虎身上的皮毛:“受伤了吗?” 老虎站在原地,享受地任凭玄月将他从头摸到尾,直到玄月的手停在他尾巴上的伤口上时,才开口解释道:[一点小伤,没什么事,都好了。] 轻抚着虎尾上那少了一圈皮毛的鞭痕,玄月心疼地斥责:“怎么就受伤了?” 老虎卧了下来,用尾巴将玄月卷到了肚腹之间圈住,[魔人来自魔界,来到这里虽然受到了限制,其实力却可与化神期修士相聘美,若无神力相助,我肯定被他们杀了,这次能反杀,也是全凭出其不意。] “半年前,我也遇到过一个魔人,当时我差点被掳走,后来也是运转神力才自魔雾中脱身。” 一人一虎依偎着,互诉半年多时间来的种种,玄月甚至还掏出师傅赐下的镇魔宝塔跟大猫炫耀了一番:“我要是现在遇到那魔人,一定不会让他逃了。” [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让那几只小蚂蚁给欺负了?]金月不高兴地瞪了几个倒卧在远处的伤患一眼,一边回头伸出舌头安抚地舔了舔玄月:[方才看到你被抛至空中,我都气坏了。] 玄月脸上露出一抹赧然之色:“这一路过来天天搏杀,为着赶路我又一直没休息过,昨夜本想找个山洞休息,不想落在这三人布下的陷阱里,神魂之力几乎耗尽,这才会一时之间没有反击之力的,你看我刚才不就轻轻松松把他们收拾了不是……我一点伤也没受,比你可好多了。” [三籁族的人自来很少参予争斗,怎么会攻击你?] “你很了解三籁族?” [他们的种族天赋就是控风,虽无法达到我族的高度,在其它生灵里却已是不差了,所以,我自然知道的。]金月一边用虎尾逗着玄月玩,一边为她解说:[三籁族体内有异种血脉,并不能完全算是人族,他们的始祖来自苍茫大地之外,后来在这片大地与人族混居,之后才有了三籁一族。 因我族力量对他们的天然压制,他们曾以献上族中雌性为代价,向我族寻求过庇护,后来,我族人口大量减少,三籁族变得强大起来,便与我族约定互不侵扰。] “昨夜在山洞里,他们说要吃了我。”玄月一句话,老虎的尾巴顿时僵滞在空中,玄月一把将虎尾抓在手中,又揉又捏。 金月回头看向坐起身的三个三籁族人,眼中寒光一闪:[要吃了你?] “嗯!”玄月重重点头:“说什么我不了解弱小的痛苦什么的,所以要吃了我变强大什么的。” 金月顿时大怒,目中凶光暴闪,冲着几个三籁族少族长露出了口中虎牙:[你们该死!] 这才刚醒,便面临死境,子游苦笑着强撑起身体,伏下身:“尊敬的王者,我等愿奉您为主,请不要再发怒。” 将玄月卷到自己背上放好,金月站起身,慢慢踱步至几个趴伏的身影之前:[认主?你们这么弱小,拿来何用?] 子游茫然抬头:“王?” 金月低下头,尖利的虎牙凑近子游的颈项,子游僵在当地,一动不敢动。 背上的玄月不高光了,一巴掌拍在老虎头上:“靠那么近干什么,味道好闻吗?” 金月一僵,飞速缩回头,[月月,既然他们惹怒了你,要不你收下他们做神奴吧。] 几个三籁族少族长同时一僵,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来因为天赋的原因,他们能听懂兽语,可是现在,他们宁愿自己什么也听不懂。 看着几个三籁族人一脸受到重大打击的表情,玄月冷笑道:“大猫,就像你说的,这么弱小的人于我又有什么用?” 金月烦恼地挠了挠耳朵:[实在不行就杀了吧,反正他们现在也不受我族庇护了。] 玄月重重点头:“此前他们在山洞中还要吃我,比妖兽更可怕,便是魔修大抵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话,金月眼中再次露出凶狠的杀机。 “不要!”子游惊呼着向前爬了两步:“王,我们有用的,我们能打探消息。” 将卫与隐机一动不敢动,他们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任人宰割的一天,来自金月虎天然的压制,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们的身上,即使心中万般屈辱,却根本无力反抗。 玄月眯了眯眼,神魂之力恢复后,对于气息她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敏锐,将卫与隐机的不甘,她又怎会察觉不到。 “不甘不愿的奴仆只会坏事,大猫,这几人我不要。” 几个不甘不愿可有可无的人,留在身边只会坏事,玄月不愿意在身边留一些不□□。 眼见着金月目中杀机愈重,冰冷的死亡威胁终于压跨了几个三籁族人的神经,子游飞快自怀里掏出一件物品捧至身前:“王,请您看看这个!” 一阵轻风,托着子游掌中的石牌飞到金月身前。 “妖神令!” 第129章 墓门开 妖神令,源于远古。无数岁月中,它辗转于各妖族之手,流传至今。 每一次妖神令易主,必然代表着一次妖族势力的洗牌,五万年前,妖神令在金月虎族手中丢失,而后不知所踪,自那而后,金月虎族的数量日益减少…… 一道妖力注入黑灰色的石牌,一点亮光,自石牌内显现,光芒慢慢扩散,将整个石牌映亮,石牌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瑰丽华美的五色,莹润透彻,不可言说的美丽,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似乎连识海中的神魂都被迷惑了,蠢蠢欲动着欲要投入石牌之中。 玄月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定住识海之中的神魂,确定不会再被迷惑后,她才再次睁开了眼。 虎掌托着五彩石牌,妖神令三个神纹字,自石牌内全部显现出来。 金月回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玄月:[月月,这几个人不能杀了。] 玄月趴在虎头上,蹭了蹭老虎的脸颊,“你看着办吧。” 金月嗯了一声后,用虎尾把玄月在背上固定好,这才回头将妖神令吞入了腹中。 金月看着地上趴着的几个三籁族人,额头白月发出耀眼的光芒:[既寻到妖神令,却不曾交予妖族,你们必然是准备留着以备后用?] “我等不敢有此想法!”子游欲要辩解,却只觉词穷。 没搭理一脸挣扎难踌躇的子游,金月抬头看向头顶尉蓝的天空:[我不管你们有何种算计,今日既以令换命,此后,便再不能提任何要求,三籁族也将不再受我族庇佑。] 子游趴伏在地,双手十指紧紧抓着地上的泥土:[王,此次所为,全是我三人私心,与全族无干,请王明察。] [私心啊!]金月目中掠过一道晦暗光泽,[当年我族先祖愿意庇佑三籁族始祖,是因他们心灵纯净,生性不爱争斗,即使力量强大,也只是用于自保,而并不以追求名利为目的。几万年前,变得强大的三籁族言道与我族互不侵犯……] [互不侵犯!]金月一声嗤笑:[那时,你们的心性已经改变了,如今你们既已决定加入百族之争,想必整个三籁族都已做好准备了,哪里还需要我族庇佑。] 金月转身,向着山下行去:[看在你们将妖神令寻回的功绩上,今日我便饶了你三人性命,但是你们记住,若将月月是神裔的消息透出去,哪怕千山万水,我必将你三人毙于爪下。] 行至山脚时,自金月额上一直闪耀的白月中乍然脱离出一道白色光团,如箭矢直射天际,没入无尽碧空。 “大猫?”玄月紧抓着老虎颈间皮毛,看向无际天空,不知方才所见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本源力量,唯有金月虎及得到认可的同伴能看到,我需要将得回妖神令的消息以及不再庇佑三籁族的决定通告所有金月虎,以免散居苍茫大地各处的同族行止出现误差。] “整个苍茫大地吗?”玄月满心震撼,一道消息瞬间传遍整个九洲,这是怎样的力量! 金月轻笑着伸长尾巴扫了扫玄月脸颊:[只要是金月虎,就能接收到本源力量传递的信息,不论它身处何种秘境,哪怕是异种空间,本源力量都能到达。] “本源啊!”玄月抓着毛绒绒的虎尾,陷入沉思之中。 山顶,子游本就重伤的身体因为力抗来自金月虎的威压一时伤上加伤,在那一人一虎离开后,一口鲜血自他喉中喷薄而出,而后这个天籁族少族长全力一软,瘫倒在地。 隐机惊急地爬过去,一把将子游从地上抱起:“快,丹药。” 子游苦笑着任凭隐机从他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玉盒,自其中取出一枚黑色丹药塞进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顿时,一股醇厚的力量自腹中升起,流入全身经脉,驱动着那自玄月脚尖灌入子游体内的神力,向着外界散溢。 半个时辰后,体内那极具破坏力的神力全被祛除,伤势也全部恢复的子游坐起身,一脸怅惘地脱下身上的宽袍,“从今后,就真的只能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在这片天地求存了。” 同样服下黑色丹药的隐机一把撕下身上宽袍丢弃在地,脸上全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身上再无羁绊束缚,何等自在。” 将卫的伤看似最重,其实反而是最好治,他甚至连黑色丹药都没用,不过服了一些普通的丹药,便已痊愈。如同两个同伴一样,他丢掉身上的宽袍,如两个同伴一样的紧身劲装便露了出来,“没有妖神令驱使金月虎,咱们就只能自己探询那处秘地了。” 隐机轻轻嗤笑了一声:“不过区区金月虎,即使全族加起来也比不上尊者的一根小手指头,我们有尊者赐下的宝物,要入秘地,根本不需旁人出力……只是可惜了那个女修的血脉之力了,若不然……” “隐机!”子游一声轻喝,阻止了隐机接下来的话语。 “我等虽然有尊者撑腰,但是,却不可得意忘形,金月虎在无尽岁月里能一直隐隐凌驾众生灵之上,其力量不是现在的我们能抗衡的,你记住,今日的事不可向外吐露分毫,以免大事未成,便先被金月虎灭了口。” 隐机一脸不甘愿,只是,在子游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勉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定不与旁人说。” 看到隐机点头,子游这才松了一口气,“等我们替尊者完成了任务,若你还想得到神裔的力量,回去后求他老人家为我们想办法就是,现在一切皆以寻到秘地,取出尊者所要之物为重。” 隐机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最后一丝不甘,“大哥,我明白。” 三人略作休息后,便飞跃着没入了山林之中。 一个月后,三人寻遍万山,历经无数场打斗,终于在一处山涧前得到了回应。 子游抛出一枚玉玦,玉玦在空中打了个转,玦中射出一道光线,指向山涧底部。 一把将玉玦抓进手中,子游三人没有任何犹豫,向着山涧中跳下。 一个时辰后,三人突然自深涧跃出,张目四顾,确定无人跟随后,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盘坐涧畔,向三人中间悬浮的玉玦中全力注入体内灵力。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玉玦终于再次出现变化,一片光华自玉玦中闪现,射向山涧上空,一道巨大的力量,撕裂了山涧上空虚的空间,一道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载宽,直到一个能容人通过的黑洞出现,地上的三人才停止了向玉玦中注入力量。 平息了胸中激荡的情绪,三人略作调息后,收起玉玦,迈步踏进了黑洞之中。 玄月抱着仅有一只小猫崽大小的金月走出藏身之地,走到黑洞前。 “咱们要跟上去吗?” [跟上去吧,我倒想知道那个所谓的尊者到底给了他们什么。] “那我给师兄们留个讯息。”说着,玄月自怀里掏出一枚传讯符,用神念在其中留下自己要说的话后,手中元力一震,传讯符化为一点白光,消失在空中。 一手持巨剑,一手持小弓,肩上放着小猫崽金月,玄月抬脚踏进了黑洞。 在玄月的身影消失后不久,又有五人出现在山涧边,这些人在略作商量之后,留下了简单的信息,便跟随在玄月身后,踏进了黑洞。 一只松鼠,在跳动时不小心闯进了黑洞。 身后追着他的一只貂也跟着没入洞中。 一个时辰后,黑洞完全消失,山涧上空恢复了原貌。 …… 玄月控制着自己掉落的身体,直到她的脚尖触碰到坚实的地面。 曦微的光线中,一座巨大的花瓣形阵法印入玄月的眼帘,她落脚处,正处于最正中画着花蕊的圆盘之上。 脚下轻点,玄月的身体跃起。 一束白光自圆盘之上发出,将意欲离去的玄月定在空中,而后慢慢拉回圆盘。 “噫!” 一声惊叹声自玄月口中发出,她感觉到体内力量正在慢慢流失。 似乎是感觉到玄月的抗拒,圆盘的吸力再次加强,一个瞬间,玄月体内力量至少流失了一半。 感觉不妙的玄月体内神力一转,猛然一挣,终于挣脱了白光的束缚,跳到花瓣之外。 不知是玄月那一脚的力量太大,还是圆盘吸收到了足够的力量,当玄月的身体落在阵之外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自圆盘之中传出,圆盘开始向着下方沉去。 玄月瞪大眼,看着圆盘沉落后,那些花瓣发出七彩光华,光华过后,地上美丽的花瓣消失,齐齐下沉,一只丑陋的傀儡倏然出现,悬空停在此前圆盘所在位置,此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入口。 第130章 帝王墓 傀儡的目光一阵闪烁,抬头看向一脸戒备的玄月:{尊敬的神裔,请跟我来。} (…………{}内所言皆为神语,内所言为兽语,“”内所言为人族及百族通用之语。…………) 玄月的目光一阵闪烁,识海中一阵涌动,无数记忆自识海深处涌出:这只傀儡所说的是神语。 略作思考后,玄月跟在傀儡身后,一步一步走向那出现入口,踏入其中,一阶一阶顺着石梯,向着下方走去。 笔直站立在无所依凭的石阶之上,任凭脚下的阶梯带着她在至少有七十度的石道之上回环旋转,向着下方沉去。 当阶梯停下时,玄月出现在一座巨大的墓门之前。 {尊敬的神裔,此处便是安放主人神躯之处,若要瞻仰神主遗容,可向门环中输入神力,墓门自会打开。} 小猫崽金月自玄月肩上跃起,扑向身前的墓门。 玄月眼手快,一把揪住金月长长的尾巴,将它拎了回来。 小猫崽金月冲着玄月一阵嗷呜嗷呜叫唤,玄月却无视了他的意见,直接将手放进了门环之上,体内神力运转,一股股神力涌进了门环。 本以为会需要很久时间,没想到,仅仅输入了三股神力,沉重的墓门便在一声沉闷的响声,向着墓内打开。 {无数万年过去,我终于能再次见到主人了。}低低的喃语声中,傀儡身形一闪,没入门内,玄月目光闪了闪,跟了上去。 广场一般开阔的墓室中,除却最正中高台上摆着的一具巨大的棺椁,地面散落着无数盒、罐、柜、几、榻,这些容器中密闭的看不出什么,但那些敞开的容器中所盛物品尽皆发出明亮的宝光,不用说,全都是陪葬品。 无视了那些耀人眼目的陪葬品,玄月顺着傀儡所走路线,一步步走向棺椁。 {打开,快打开,主人就在棺椁之中。}傀儡站在棺椁旁,急急催促玄月。 玄月停在棺椁前,一脸沉思看向棺椁外刻着的铭纹:天地力弱,难负,神身殒落,反泽天地,万物生灵受惠,天地予一线生机,后辈血裔若进入此墓,可以鲜血召唤神躯,神躯内神魂虽灭,身躯内却仍具伟力,可压制天地间一切生灵之力,望后辈善加使用,庇佑我族,使之在天地之间万古不灭。 玄月围着棺椁转了一圈,方将铭纹看全。 {棺中是远古之神躯?}玄月看向眼中满是急切之色的傀儡。 傀儡点头:{主人神魂虽灭,神躯却不曾被天地之力所毁,一直保存在这里,等待后辈来唤醒。} 玄月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四周:“这室内宝物我可以任意取用吗?” {可。} 玄月目光闪了闪,脚下一点,在飞快取了几样密闭的盒子后,在靠近墓门最近的地方,她再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飞速向着墓门方向扑去。 {你去哪儿?}傀儡在一愣后,暴怒地脚下一顿,巨大的墓门飞快合拢。 玄月大急,双掌一出地面,身体再次加速,借着神力巨大的推动之力,终于在墓门关闭的瞬间冲出了墓室。 踉跄着落在墓室之外,玄月弯腰撑着双膝,呼呼直喘气,方才最后一击,几乎耗空了她体内的力量。 “大猫。” 金月自玄月肩上跃下,化为两米大小,长尾一卷,将几近脱力的玄月安放在背上:[那傀儡既能听懂现在的语言,就必然不是什么远古时的存在,你坐好,我们闯出去。] 玄月飞快吞服了几粒回复元力的丹药,而后便趴伏在金月背上,紧紧抱着他的颈项,将自己深深埋进了虎毛之中。 几道身影拦住了金月意欲离去的步伐,一道道血红的光柱自那几人手中发出,全部落在了金月身上,将它困在原地。 金月疯狂挣动,只是,那光柱里的力量却似乎完全能够克制它,以至他的挣动完全无法撼动光柱。 “金月虎族的王者,又见面了。”直到确认金月再没可能逃开,子溪、将卫、隐机这才从光柱后走了出来。 “你不必挣扎了,这是一个仙人的魂魄吸收了一头金月虎遗骨中储存的力量后产生的禁忌之力,用了几万年时间,这力量才被掌控,别说你只是头幼崽,便是一头成年金月虎被这光柱定住,也挣脱不开。” [你们潜入了我族墓葬?]金月双目血红,凶狠地瞪着几个三籁族人。 虎目中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激得子溪身上一冷,他呼吸一滞,摇了摇头:“你这是高看我们了,我族哪里有这样的力量,这不过是此次出行时尊者赐于我等的,本拟以妖神令换得你前来……如今你们偷偷跟上来,也不错。” “尊者?到底是什么人?”金月口中一颗颗闪着寒光的利齿露了出来,加上那一对猩红的眸子,似欲择人而噬。 “尊者是苍茫大地之上最强大的九位大能之一,他的力量你无法想像。”子游不敢再与金月对视,垂眸一步步走近:“如今你知道这些也无用,何必再问。” 金月被困在光柱中一动也动不了,连带他背上的玄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子溪一步步走近而无力反抗。 拔下玄月头上的一根头发,子溪手中光华一闪,便见那根头发化为一缕金光,射向子溪。 子溪飞快取出一个小盂,稳稳接住那缕金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根发丝中的神力就如此充沛……没想到会捉到一个纯正的神裔,也不枉我们花费这么多心力去寻你,再加上一头金月虎王族,以你们血肉献祭,一定能唤醒棺中帝王。” 那只金盂中似乎储存了不少神力,运用金盂,子溪将墓门再次打开。 墓门打开,惊动了墓室中正凝视着棺椁的傀儡,他飞快回头,一眼看到墓门前被光束困住的玄月与金月,目中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快,把他们抬过来。” 几个三籁族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完全抬不动被光束困住的一人一虎。 傀儡大怒,自墓室之中掠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真是一群废物。” 傀儡落在一人一虎身旁,脚下用力,抓着虎腿,将一人一虎自地上举了起来。 子溪三人不敢吭声,跟在傀儡身后走进了墓室,墓室中的宝物,看花了几个人的眼,却没人敢停下脚步,全都跟在傀儡身后,走到了棺椁旁。 眼见傀儡手中光芒一闪,便要划向一人一虎的血管,墓室中突然被扔进无数圆形球体。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中,整个墓室被炸得一片狼藉,玄月与金月被炸飞,露在光柱外的皮肉中,点点血迹飞洒而出,有一部分,落在了棺椁之上。 “你们该死!”傀儡一声厉喝,飞速冲向墓门,手中快速引动,却见墓门之外一阵光华光动,墓门外的一切顿时被强烈的光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四人身影立时显现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敢闯神墓。” 傀儡口中喝斥,手中动作却不停,无数光线再次出现,射向墓门之外的四人。 几声大喝自四人口中发出,一阵漆墨如墨的浓雾顿时将四人罩入其中,那自傀儡手中射出的光线洞穿了墓室四壁,却不曾伤到浓雾中的四人。 就在墓室之外傀儡与四个入侵者对恃的同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墓室之内,身影几个起落,飞快拎起仍然无法动弹的一人一虎,意欲自墓室之中脱离。 三籁族人在一连串的剧变中,不曾注意到那道身影,直到金月虎被搬动,三人齐声大喝,扑向那道黑影。 “蝼蚁之力,也敢阻拦本尊,找死。”黑影口中轻斥,空着的手一挥,一缕墨黑的光线划过,三个三籁族人的头齐齐自颈上掉落。 终于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傀儡飞速掠回墓室,堵住了黑影的去路:“墨祀,放下你手中祭品。” 黑影脚下一顿,“盗季,你想得到棺中之物的助力,我偏不让你如愿,这祭品本尊就带走了。” “墨祀,你找死。”傀儡大怒。 黑影大笑着掠向墓门,傀儡怎肯让他离开,手中动作飞快,便见一缕缕光华自空中生出,齐齐罩向黑影。 看着这些当头罩来的光华,黑影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空着的快速动作,一缕黑线飞速绕着他的身周旋转,将傀儡操纵的光华挡在了外面。 黑影与傀儡只顾着全神争斗,全没注意到自地上倒伏的三籁族人的尸身中飘出了几个肉眼无法看到的魂魄,他们在飘出身体的瞬间,便被棺椁产生的吸力吸了过去。 魂魄被吸入棺椁的同时,棺椁外玄月与金月的鲜血瞬间被吸收。 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后,棺椁发出一阵阵颤动…… 第131章 辟之醒 颤动得越来越厉害的棺椁惊动了缠斗在一起的黑影与傀儡,他们动作同时一顿后停下了手,飞速后退,目光齐齐落在棺椁之上,目光中紧张夹杂着恐惧,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兴奋与狂热。 在足足颤动了一刻钟后,棺椁终于安静了下来,而后,轻轻的一声咯嗒声,棺椁上的盖子被轻轻推开。 黑影与傀儡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整个墓室之中,静得落针可闻,几乎让人窒息的静默一直持续着,忍受不了内心煎熬的傀儡向着棺椁小心地靠近,黑影在略作思忖后,谨慎地跟了上去。 直到靠近棺椁,椁中仍无动静,傀儡的胆子越发大了,他手上用力,直接将椁盖掀翻在地。 轰! 沉重而巨大的椁盖重重砸在墓室的地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看着椁中仍然紧闭的棺盖,傀儡回身将手伸向黑影:“还需要鲜血。” 黑影狠狠瞪了傀儡一眼,有些不甘心地将手上一直举着的一人一虎递到了傀儡的手中:“我倒要看看你这盗天的本事。” 傀儡哼了一声,接过老虎,手上利光一闪,顿时,虎腿上的鲜血飞溅到了棺盖之上。 趴伏在金月背上的玄月心中大急,而就在她准备鱼死肉破之时,入目的一切让她瞪圆了双眼——金月的鲜血溅落处,棺盖如同被腐蚀了一般,迅速溶化。 眨眼功夫,那棺盖便化得一干二净,同时,一只巨大的手,自巨棺中伸出,一把将傀儡抓住,拖进了棺中。 因为傀儡抓中,他手中的玄月与金月亦同时被带了进去。 “嗤嗤嗤……” 如同鱿鱼放在火热的煎板上一样的声音自棺中传出的同时,一声渗入神魂的惨叫自棺中传出,叫声惨烈却极短促,仅仅一瞬,便断了。 已经逃到墓门外的黑影听到这一声惨叫,脚下动作顿时加快。 将傀儡拉进棺中的手再次自棺中伸出,一股无形的吸力生出,墓门之外的黑影连带另四个同伴一起,如同被珠网粘住的飞蛾,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被吸入那只手掌,拖进了棺中。 棺中再次传出几声惨叫,惨叫声中夹杂着一些不很明显的卡嚓声,如同被某种肉食动物咬断的骨头的声音。 …… 不知为什么,在进入棺中时,金月便昏了过去,同时身体也快速缩水,玄月紧紧抱着变成小猫大小的老虎缩在棺中一角,目光如同被吸住一样,紧紧盯着那落入棺中的傀儡、五道黑影相继在棺中巨大的巨人之上,慢慢失去身体的水份,直至最后化为一堆沙砾,自巨人的胸前滑落在棺底。 {饿!}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中,那只巨大的手再次伸出棺椁,墓室中,所有陪葬品落入棺中。 无形的吸力过处,所有物品中的宝光尽灭,这些任一种放在外界都会引来血腥争夺的宝物内蕴含的一切能量全部被吸走,一堆新的沙砾出现在棺中。 {饿——}巨人翻了个身,面朝缩在棺中角落的玄月。 玄月打了个寒战,她不想魂飞魄散! 玄月觉得自己的感觉绝对没错,此前的傀儡与几个黑影,不只身体,连灵魂都没剩下一丝,全都被巨人当做能量吸收了。 巨人需要能量,一切含有能量的物品都是他的目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大猫幸免于难,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玄月手上的动作,她飞快扯下腰间的一个储物袋,看也没看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反手就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一座小山出现在巨人的脚边。 巨人动了动,堆积的灵石灵晶、灵花灵果、剑戟弩弓……之中,几样物品脱身飞出,落在巨人的胸前,被吸干殆尽。 而后,似乎有些嫌弃地,巨人的脚轻轻一动,将剩下的东西扫到了一边。 玄月看了一眼被扫到一旁的众多收藏品,再仔细回忆了一遍先前被巨人看中的物品,眼睛一亮:她看得很清楚,方才那几件物品中有一块是神石! 几乎没做任何思考,玄月收起了被巨人嫌弃的灵物,打开了挂在脖子上的储物袋,将收集到建造神殿的所有神石以及在迷雾谷搜刮来的紫极尘全都取了出来。 一大堆神石出现的瞬间,便被巨人的手吸入了手中,沉重的紫极尘则落在棺中的空隙处,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片刻的静默后,巨人第一次张开嘴。 小山一样的紫极尘如同水流一样流进巨人的口中,所有神石则全都堆放在了巨人的怀里。 直到只剩下最后薄薄一层紫极尘,那巨人终于停下了吮吸,闭上了嘴,此时,巨人胸前的那些神石已只剩下了一点灰烬。 玄月缩在棺中,看着平躺的巨人闭着眼,静静地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两上时辰……一天…… 一阵暴响惊醒了玄月,她飞快抬起头,发现那些暴响是自巨人体内传出的。 看着那将她紧紧挤压在棺中角落处一动也动不了的巨人,玄月心中万般思绪,一时说不清楚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连绵起伏的暴响声持续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而后,一声长长的如同闷雷一样的吐气声自巨人口中吐出,紧接着那具躺了一天没有一丝动静巨人睁开眼,坐了起来。 仰望着仅仅坐着就至少有十米高的巨大的巨人,玄月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巨大的头微微低下,而后玄朋便感觉到自己被禁锢的身体一松,僵直了整整一天的身体顿时向着棺中倒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巨大的手掌将她接在了掌中,捧了起来。 {幼崽?}一声轻语,在墓室中响起。 玄月在那只掌中坐起身,仰头看向那将她捧在掌中的巨人:{我叫玄月,你是远古吗?} {远古?}巨人疑惑地反问,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玄月屏住呼吸,这个大个子,该不会根本不是什么吧,那她岂不是危险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玄月心中的惧怕,巨人安抚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手中小小的幼崽:{我叫辟,应该是你的……长辈?!} {长辈?}玄月瞋目。 辟点头:{我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对于幼崽的气息却不会认错。}说到这里,辟的目光扫向玄月怀里小小的幼虎,点了点头:{这只兽力量不比你弱,你挑选同伴的眼光不错。} 低头看了一眼任然昏迷不醒的金月一眼,玄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辟,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辟歪着头想了想,{我记得我是辟。} 玄月的嘴角抽了抽,{你记得自己怎么会睡在棺椁中的吗?} 辟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手上一用力,自棺椁中站了起来,抬脚自棺中迈步走了出来。 扫视着空空如也的大如广场的墓室,辟什么也想不起来,{出去看看。} {那个?}玄月指了指辟之前所用过的棺椁。 {怎么?}辟停下脚步,虽然他此时觉得脑内无比混沌,但是对于幼崽,却有着无限耐心。 {不带走吗?} {如果你要,就带着吧。} 一听这话,玄月眨巴了一下眼睛,自辟掌中跃出。 飞快将巨大的棺椁与椁盖都收了起来,玄月扯着辟身上的衣角,吭哧吭哧爬到了他的肩上坐好:{好了。} ………… 就在名叫盗季的傀儡与黑影墨祀被巨人吸收之后,遥远的地方,有两个大能同时受到重创。 本尊的分出的神念被灭,两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下了同一道命令: “通知百族战场中的子弟、门人,让他们放下手头的事,去探查神墓,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辟走出墓室,顺着一条陵道,向着墓室之外走去。 陵道很高,超过二十米高的辟走在陵道中,完全没有一点拘狭之感,辟的脚步过处,陵道旁的一盏盏灯相继亮起,将巨大深广的陵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同量,一幅幅古朴的壁画相继出现在陵道两道的墙壁之上。 玄月抱着金月,扶着辟的耳朵,与他一起仔细探询壁画所要表达的含义。 天地初开,三千自混沌中降生。 自出生,便具伟智、伟力,他们纵横天地之间,逍遥无拘。 岁月绵长,无始无终,不知多少岁月过去,们寂寞了,他们自山林中寻找到自己喜爱的生灵,赋予他们自己的精血,为他们开启灵智。 得到们的精血的生灵,虽然没有们同样的伟力,本身却早已超越他们原本的物种。 第132章 墓中 生灵们感激父神所赐,对于怀着无比的热爱与忠心。 原本就是自己所钟爱的生灵,再得到了自己的精血后,亦将这些生灵视为子嗣,全力教导、用心疼爱。 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那么,这片大地之上的繁荣必然指日可待。 可是,就在这样无比美好的时光中,灾难降临了。 无数星辰自九天殒落,砸向美丽的大地,一时间,天地万物一片哀嚎,无数生灵死于非命,其时,走出自己的孩子们所建的帝宫,运用自身伟力,直面那些带来灾祸的星辰。 一个个擎天巨人出手后,一颗颗自太空掉落的星辰还不曾靠近大地,便被巨大的拳头击毁,化为粉尘,弥漫在天地之间。 这场灾劫持续了一年,庇佑万物生灵的们相继累倒,死去,直至最后九人。 灾劫过后,大地之上一片狼藉,生灵十不存一,就连们的宠儿也有许多死在了灾劫之中。 而就在众生灵准备重建家园之时,们发现,原本驯服的生灵中,有某一些变得很奇怪,他们懒惰、贪婪,性情开始变得傲慢、暴躁,心情被嫉妒、贪□□所控制,他们永不满足,吞噬着一切能吞噬的物种。如果一直放任他们这样发展下去,这片天地的未来可想而知,必然变为一片废墟。 看到这样的情况,九大不再沉默,相继出手,将这些变得异样的生灵相继斩杀。 严厉冷酷的手段震骇了众生灵,他们齐齐收敛了心性,变得驯服乖顺,此后,大地之上,不曾再有一件违背意愿的事情发生。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大灾劫之前的状态。 见众生灵变回原状,们放下心来,开始修补满目疮痍的大地、救治受伤的生灵,他们准备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这片大地变回曾经美好的样子。 就在九大没日没夜地忙碌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暗潮,在众生灵中涌动,猜忌、恐惧、压抑、愤恨,冲毁了生灵的理智,他们聚集在一起,经过激烈的争论,最后决定弑神。 经过周密的策划,这群生灵利用们对万物生灵的热爱,在一处又一处地方制造祸端,于是,无数生灵病倒,再次身亡。 们得到消息,在某一个地方,能找到治愈这种可怕疾病的药材,于是,除了留下一个驻守,八大尽皆出动,赶赴某一条被殒石砸出的巨大的深渊。 深渊之中,八大遭遇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战斗,无数从来不曾在大地之上出现的生灵用着玉石俱焚的手段,扑向他们,这些生灵攻击手段诡秘,无所不用其及,即使八大身具伟力,也在漫长的、从来不曾有片刻休息的征伐中开始慢慢受伤、衰弱…… 神血,染红了深渊的每一个角落,一直过了近百年时间,八大终于将深渊中的异种生灵剿来殆尽。 当他们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自深渊中走出,曾经的大地已经面目全非,留守的死去,大地被众生灵统治。 经过了百年征战的八大,也终于明白了大灾劫后,为何生灵们中会出现种种奇怪的变化,一切只因为——他们被一种无形无相的异种生灵吞噬了神魂,夺走了身体。 既已知道原因,八大自然不再手软,他们对着这些被异种生灵夺走了躯体的生灵大开杀戒,直到将最后一只异种生灵杀死,八大这才停下了手,将百年来发现的一切告诉了大地之上的生灵们。 愧疚、悔恨、痛苦、自责、伤心……因为误会父神,参予弑神的生灵无法面对自己的所为,走到被弑的墓前,集体自尽。 八大沉默地看着曾经衷爱的孩子们死在眼前,决定做些什么。 他们运用自己力量,将那一片沾染了神血、遍布异种生灵尸骸的深渊自大地之上剥离,封印起来,而后,又将大地之上星辰的残骸集中到一起,用神力销毁。 做完这一切,八大走到留守的墓前,每人向他的身躯中注入了一滴精鲜,保证能让这位的躯体万古不灭,而后,封闭了这处陵寝。 在看似再次恢复了往日秩序的天地中,八大却只看到了背叛、伤痛,他们本是身具伟力的,原本就具有无尽力量,他们眷恋着自己的出生之地,故而从不曾离开这方世界,如今,斩断了最后一丝羁绊的他们抬起脚,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走进无尽虚空——他们要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自觉被父神遗弃的众生灵痛哭哀嚎,他们愧疚于曾经的作为,伤痛于父神们的离去,可是,一切发生过的事,都无法再改变。 唯一留在这方天地的,只有那被他们弑杀的父神。 所有生灵集中在一起,用了近十年时间,在唯一留下的的墓地上建造出一座巨大的陵寝,而后日夜奠拜。 直至他们身死,他们的后辈子孙亦遵循遗命,从来不曾停止过奠祀,他们的心中总抱着一线希望,认为这唯一的父神并不曾身死,某一天,他一定会重新自墓中走出,庇佑他衷爱的儿女。 …… 玄月满心沉重,辟……} 她想说,辟,不要走! 还想说,辟,不要伤心。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现在的世界早已不是远古,如今的修士为了强大不择手段,就在不久之前,她就险些被三籁族的人吞噬,如果知道远古苏醒,这片世界中的修士,又将会陷入怎样的疯狂。 明显还没有恢复全部力量的辟会不会被疯涌而至的修士一人一剑杀死,而后被分食…… 玄月打了一个冷战,那样的场景,她根本不敢想像。 她紧紧抱着辟的耳朵。 自幼崽身上传来的悲痛眷恋,惧怕伤心、担忧心疼……辟一丝不曾漏掉,感受得一清二楚。 安抚地碰了碰耳侧的幼崽,辟轻声道:{曾经的过往,我全都不记得了,但是兄长们通过精血留下的讯息,我正一点一点接受,玄月,不要担心,我不会再受到伤害。} 玄月狠狠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辟,你能变小吧,我知道你能!你变小吧,这样,就不会一走出去就引来觑觎与灾祸。} 辟停下脚步:{如果我不愿意,这片天地之间,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 玄月急了,重重扯了扯辟的头发:{正面攻击不能伤到你,暗地里的阴谋呢?你知道如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又有些多少阴毒手段在等着你?亿万年过去,如今的世界与你那时的世界早已不同,天知道,这亿万年的岁月中,是否又有异种生灵出现在这片天地之间。} 狠狠吸了一口气,玄月又飞快指出:{此前那将我与大猫困住的三簌族人,他们的始祖便不是这方天地的生灵,如今你单枪匹马,就该小心一些。} 无法忽视玄月的急切与焦虑,辟轻叹一声,身体中传出一阵哔哔剥剥的骨节暴响,暴响停止时,二十米高的巨人已缩小了十倍。 看着两米高看起来像个体修的辟,玄月哽咽着趴在他的怀里。 泪水自眼眶中渗出,玄月却不肯哭出声,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激涌、纷乱又带着点放松的心情,试图驱除心中的那些软弱,一无所知的辟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哭哭嘀嘀的拖累,他需要一个冷静睿智、强大而自持的帮手。 抱着玄月,仰望陵顶的辟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也许正是因为有玄月这样的生灵,三千才会无怨无悔地庇佑这方世界,八大才会在同伴们为保护这片天地力战而殒身后,仍然接续着他们的心愿,一直奔波,直至最后离去时所想的也并不是抛弃,而是去寻找大灾劫的根由…… …… 听玄月讲述了如今外界修真界的情形,将玄月知道的东西都掏空后,辟在玄月的要求下,带着她在绵延了几百公里的巨大陵墓中,将一切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全都搜刮一空,在装满了玄月所有的储物袋后,又叫醒了沉睡的金月,让迷迷糊糊的老虎将剩余的东西全都收进了虎牙空间。 直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辟才带着玄月走出了神墓,此时,自玄月进入神墓已过去了十天时间。 一走出神墓,玄月就接到了几十通传讯,凤仪宫进入百战之地的至少一半的亲传都给她发来了信息,叫她去往一个叫做剑石峰的地方。 带着恢复了精神的大老虎,与辟一起,玄月走向剑石峰。 剑石峰顶,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其状若磨剑石,历无尽岁月,风吹不蚀,雨淋不腐,青苔不染,尘土不沾,无人知道这是什么材质,也从来没人能从剑石上琢下一哪怕一丝石粉。 剑修以此石喻志,此峰遂称为剑石峰。 第133章 再聚首 笔直矗立直入云天的剑石峰下,围聚着无数修士,自山顶传出的山呼海啸一般的整齐唱诵声吸引着他们停驻在此,久久不肯离去。 入夜时,山顶之上,持续了一天的唱诵停了下来,那块被所有剑修视为志向之代表的剑石在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声,发出了几乎印亮半片天空的宝光,久久不绝。 玄月抱着变成小猫大小的金月跟在辟的身后到达剑石峰时,自那块巨大的剑石中发出的宝光仍然不曾收敛,如同一盏巨大的灯笼,又如天际最明亮的星辰无比清楚地显示出了剑石峰所在的位置。 在等玄月与金月欣赏过那种震慑人心的宏大场景时,辟的脑中蓦然闪过一帧帧画面,那些画面残破,却无比熟悉,就仿佛是他曾经有过的千百次亲身经历,{祭石……吗?} {辟,你说什么?}辟的低语,引得玄月转回头。 辟仰头看向剑石峰,目中闪过怀念之色。 {那种光芒,应该是祭石发出。} {祭石?} 辟点头:{凿万米深海最坚之石为台,以祭天地,是为祭石。 祭石最初是盛放生灵献祭之物而用,某一次有远古生灵遭遇灭族的危险,退至祭石,全族以血求告,他们的信念触动了祭石中的神念,便有宝光自石中跃出,护住该族子民;后石中有光柱直射天际,离得最近的看到这道光柱,命得到自身精血的后裔动身前来提供庇护……这样的祭石,最鼎盛时期曾达到了百块。} 玄月紧揪着辟的衣角:{这块祭石存在的时间……} 辟摇头:{大灾劫时,天地间所有的祭石全部被毁,这一块应该是后来众生灵重新开凿而成。你先前也听到了那些声传四野的唱诵,唱诵里充斥的是悲伤的怀念、痛苦的悔恨,而不是大难临头时虔诚的祈求。} 玄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辟的神情,{……所以,这是远古生灵留下的痛悔之言吗?} 辟的目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后,闭口不言。 看到辟的神色,玄月不敢再多言,却也不肯松开抓着辟衣角的手,于是,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式,依靠弟子令的感应,在剑石峰的山脚下,找到了凤仪宫的众亲传。 看到怀里抱着一只小猫的玄月拉着辟出现在营地中,围聚在山脚的凤仪宫亲传们全都站了起来。 “玄月师妹。” 归安脚下一点,落在玄月身前,他的身后,无数身影都围了上来。 一张张面孔,熟悉的归安、三臣、郎坤、乐正,绫织,净影,见过几面的蹑鸾、蹑玉,净承、净明、凌适、凌方,还有好些仅仅在她入门时举办的亲传弟子聚会中打过短暂交道的师兄师姐们,看到终于出现的玄月,尽皆含笑点头。 “如今,众亲传一个不漏,就都到了。”领队的蹑玉师兄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玄月傻乐着冲众亲传行礼:“各位师兄师姐好。” “好个屁。”一声轻斥,绫织推开接着她的一位师兄,直接扑了过来,在玄月愕然的神情中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对着那张美美的小脸就是一顿毫不客气的揉捏。 “嗷呜——动(痛)!”玄月一声痛呼,就想往后躲,可当她的目光对上绫织满脸的怒气时,却不知为何心下一虚,后腿的动作一滞,老老实实站着一动不敢动。 看着被绫织捏得嗷嗷直叫唤的玄月,众师兄师姐眼中皆露出解气之色。 “小玄月终于肯出现了,真不容易啊。” “我的传讯符发出都快十天了,居然直到现在才赶过来,小玄月这得是从多远的地方往这里赶啊!” “是啊,小玄月可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亲传呢,让我们提心吊胆这么久,你们说,该怎么罚她?” “小玄月到底还小,也别罚太重了。” “咱们好久没吃东西,不如让小玄月把那密制肉干拿些出来,也不要太多,能喂饱跟着我们一起担心吊胆的胃袋就成了。” “哈哈,八十九名亲传,得多少肉干?你这也太难为玄月了。” “谁叫玄月师妹忙呢,比我们大家都忙,忙得回讯的时间也没有……” 或嗔怪、或笑谑、或起哄的一声声笑语中,众亲传们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那个一脸懵然看向众人的小师妹,众人又止不住咬牙。 “你修为最弱,进入百族征战之地后不想着赶紧和师兄们汇合,还到处乱跑,是嫌命太长了是吧!”凌织重重捏着手中滑嫩的脸蛋,说出了众亲传们的心声:“十天前好容易得到你的一点消息,而后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为着你发的那道不明不白的讯息,大家担了多少心?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吧。” 玄月苦着脸,一脸乞求地看向站在身旁的净影师姐。 “小玄月人大了心也大了,对于师兄师姐们的心意也不放在眼里了,唉,果然是不在意我们了。”净影好似劝解地拍了拍凌织的肩:“算了,放开她吧,谁让我们力量薄弱帮不上玄月的忙呢,也怪不得她遇事都从不向我们求助。” 见连素来性情温婉平和的净影说起话来都是一阵夹枪带棒,玄月顿时就知道,这一次自己犯了众怒了。 “我先前所处的地方传讯符全都被挡住了。”睁着泪汪汪的大眼,顶着被凌织捏得红通通的小脸,玄月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众师兄师姐,见大家谁都没露出原谅她的神情,只得把身边的辟拉了过来:“辟可以做证,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讯的,那之前我可是遇到了生命危险呢。” “生命危险!” 绫织咬牙的声音传入耳中,玄月身体一僵:嗷嗷,完了! 蔫头搭脑地被拎进了最大的一座法帐,被众多亲传围在正中,没有一丝退路的玄月不敢隐瞒,将进入百族征战之地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遇到了墨灵宫的追杀,用了半月的时间找大猫,三籁族人的追杀。 “……三籁族的人需要至阳至刚至正之血,就困住了大猫,那时我正趴在大猫背上,就一起被困住了,后来多亏了辟,我们才幸免于难,全须全尾地走了出来。” 关于辟与神墓的事,玄月都一带而过,不是不相信门中的师兄师姐,只是事关重大,她不敢说出口。 听完玄月的讲述,凌织吐出一口气:“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玄月双手合什,一脸感激莫名:“感谢师兄师姐们的宽宏大量。” 看着玄月那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众人全都忍不住乐。 “让你乱跑。” “就是,看你还敢不敢为了玩伴把咱们丢到脑后。” “不敢了!”玄月抱起金月,挡住了自己的脸:“这是大猫。” 金月睁着一双无辜的猫眼,一张猫脸对上凤仪宫众亲传的目光,“喵!” “噗!”一声喷笑,引暴了众人腹中按压的笑意。 “唉呀,这是金月虎吗?怎么这么逗。” “是金月虎错不了,你看他额上的弯月,金月虎九成的力量,都储藏在那里,据说那个位置生长的一根毛发就能毁灭一座城池。” “啧,到底是妖修中的王者,确实厉害。” “说起来阳洲的妖修驻扎在什么地方?” “东南五十里,离咱们这里不算太远。” “小老虎,你要去找他们吗?” “不知道那群妖修是不是也像我们这一样担足了心……” 女修们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男修们的目光却大多落在了静静坐在帐中角落处的辟身上,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玄月师妹身边的男人,没人不感兴趣的。 辟静静坐着,众人的打量丝毫不曾影响到他。 归安皱了皱眉,这个辟的身上感受不到修士的气息,他看起来就像俗世中一个最普通的健壮汉子。 郎坤走到辟的身边,上下打量着辟那一身一看就知道充满了力量的肌肉,眼中露出好战之色:“打一场?” 被幼崽挑衅了! 辟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脑中再次出现了几个画面,都是他曾经与幼崽玩耍的场景。 看着跃跃欲试的郎坤,辟嘴角的笑意加深,幼崽的捕食能力都是在玩耍都学会的,左右现在无事,就当陪这头小幼崽玩耍了。 看着站起身的辟,玄月瞪大了眼:“辟!” 辟回头冲玄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手上有分寸。 看到辟的眼神,玄月心头一松,辟心中有数就行,低头与金月的目光一碰,此时的玄月不由庆幸辟的学习能力强,短短几天时间,就学会了如今人族使用的语言,要不然,还真难办呢。 第134章 情势杂 不仅仅体修一脉,听到郎坤要与辟一战,帐中的男修全都跟了出去,对于辟的实力,他们都很好奇。 玄月也想跟出去看看,却被凌织一把按回原地。 “老实点儿。” 玄月对上几个师姐尤带怒气的目光,再不敢动了,坐在正中老老实实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她解说如今百族征战之地的情势。 进入征战之地不到一天,便至少有千分之一的修士死在各种各样的攻击之下。 其后半月时光里,所有修士以洲为单位,将整个百战之地分成了独立的九块,每一块又被各宗、各国划成了许多小块,小小的百族战场,就这样林立起大大小小的势力,如同外面的修真界一样。 这样的发展,其实是延续了自古自今无数年来的传统,百族战场其实就是一个微缩的苍茫大地,只是这里没有俗世的普通人,可也正是因此,进入此地的所有修士都不再收敛自己,肆无忌惮地挥发着体内过多的精力,四处征伐,鲜血,洒遍了这片天地。 “……变故发生在九天前,冀洲与神洲的弟子突然放弃了他们自身的领地,向着雍洲进攻。 无数年来,虽然也曾出现过各洲联手之事,但这种放弃自身领地、完全以攻占别洲之地为目的的事还从来不曾有过。只是无论雍洲修士如何追询、探查,对于冀、神二洲这种舍本逐末的疯狂产生的原因仍然一无所知。 如今,面对两洲修士疯狂进攻的雍洲修士已完全收缩,驻守在最后的一片领地,而让所有修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最终的胜利近在眼前,两洲修士却不再追杀雍州修士,而是全部涌向这片标注为红色的区域。” 看着地图上那片被重点标注的区域,玄月的头皮一阵发麻:“这片红色不是不可进入区域吗?” 凌织放下手,目光里有好奇,有畴谋,还有火热的好战:“如今所有人都想知道,那片区域里到底有什么,发生了什么,才会引得冀、神二洲的修士如此癫狂。” “大家还想知道,剑石峰顶剑石的异状与冀、神二洲修士进攻雍洲势力区域的行为是否有关连,毕竟,这两者发生的时间几乎是在同一天。”蹑鸾指了指帐外:“咱们的领地靠近雍洲,如今,青洲修士已经与我们达成合作协议,进驻了剑石峰的一片区域,他们也想要知道剑石峰上发生了什么,另一方面,也如同我们一样在等待事态的发展。” 玄月瞪大眼:“难道咱们就这么等着?” 净影轻笑了一声:“当然不是,除了当事的雍、冀、神三洲,其余六洲全都暗自派遣了人前去雍洲的领地探查,百族征战之地太过古老,谁都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什么,找到什么,毕竟此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修士撞大运,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上古器物的事情。” “要知道剑石峰上的事,上去看看就行了啊,怎么大家都驻守在山脚?”玄月眨了眨眼:“此前我看到各处扎下的营盘,还以为怎么了呢。还有啊,墨灵宫的事……” “墨灵宫的事蹑玉师兄会按排人私下知会各门派,你不用担心。” 几个师姐们的眉头全都皱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墨灵宫居然会是魔修的势力,如今他们敢露出真面目外界,只怕外界也不安宁了。” 凌织一瞪眼:“怕他们怎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些年,大家又不是没斩杀过魔修。” “对,不过是一个中等门派,比起雍洲魔修几与道修并立的情势,这完全不算什么。” 女修们叽叽喳喳一阵后,很快将墨灵宫的事放到了一边。 “说到大家为什么驻驻扎在剑石峰山脚,一来,剑石在夜里发出的光芒如同一盏巨大的灯,照亮了剑石峰周围近里范围,夜里驻扎此处,有利于防衬; 二来剑石发出的莫名力量阻止着所有人的靠近,此前不是没在自恃修为的修士强闯,只是无一例外都被重伤,也因为如此,才会引来了更多修士,大家都在传说,那剑石中有着先辈们留下的传承,只有走上山顶的修士,才能得到传承。” 玄月的嘴角抽了抽:“大家都这么想吗?” 蹑鸾的目光闪了闪,“不管怎么说,剑石具有某种强大力量的说法是肯定的,要不然也无法阻挡这么多人,而且大家也想知道,如果闯上了剑石峰,是不是就能够弄明白那让冀、神二洲修士反常的真相。” 玄月皱了皱眉:“关于传承的传言,我总觉得过于飘渺,与其坐在这里干等,不如占领了冀、神二洲的领地。” 凌织乐了:“小玄月,占了后呢?” 玄月眨了眨眼:“守着。” “守得住吗?”蹑鸾眼中流泄出一丝笑意。 玄月咬牙:“我要布阵,布大阵,在我们的领地里全都布下符籙阵,到时,我看谁能闯进来。” 看着一脸初生牛犊不畏虎神情的玄月,帐中的女修齐齐笑出了声。 “行了,别贫了啊,时间还长,与其去想着去占领冀、神二洲的领地,不如去探探咱们领地里那些红色、橙色区域,那些区域虽然危险,却也存在着无数机遇,说不准就让你得到了什么奇遇了,到时一举结丹,岂不好。” 玄月瘪了瘪嘴,结丹,不是她不愿意结,而是在体内那滴神血被她完全吸收前,她根本不敢结丹,就怕结丹时的动静惊动了神血,弄出些什么事来,界时,怕她连求救都无门。 “据青洲修士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兖洲的魔修们将目光对准了冀、神二洲的领地,准备占为已有,毕竟,大家进入百战之地的目的,就是探询百战之地中那些先辈们无法进入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如果能撞大运得到一些失传的功法什么的,那简直了……” “机缘啊,说起来,据说宫主关于符籙的传承,就是在这里某一片废墟中得到的。” “是啊,那可是完整的传承呢。” “小玄月,你可要好好找找,说不准,你也能像宫主那样得到一个门派的完整传承呢。” 玄月吐了吐笑:“我会努力的。” 看着玄月一脸认真的表示会努力,众师姐齐齐大笑。 师姐们说说笑笑中把手上的情报全都互相交换后,大家这才走出了法帐。 法帐外的情形,看得女修们脚下一滞。 “郎坤、潘渊、王唯平、月坚……”凌织失声惊呼,“他们可这一批体修中最强的,如今四个人围攻人家一个,居然还被人家耍得团团转!” 不得不说,除了玄月,看到这样的场景,凤仪宫的众亲传没谁不惊讶的。 玄月顺着大猫的皮毛,淡定地看着辟轻松地引着几个师兄们玩耍,虽然不是全盛时期的,可是,师兄们在辟的面前,还真的都是孩子呢。 看到玄月出来,辟手中动作轻轻一引,将四个玩耍的幼崽掀翻在地。 四个体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灰头土脸地站起身。 “不陪你们玩了,自己练习去吧。”说完这话,辟迈步向玄月走了过来。 互相看了一眼,四个体形一脸狂热地想要再次扑向辟,却被他回眸一眼定住了身体:“你们走的是强大肉身的修炼途径,就当多锻打身体,一味地通过吸收外界灵物增加力量,已经走入了歧途。” 辟的话,与如今修真界的体形一途明显存在着分歧,几个本来一脸狂热想要请教的体修不由有些犹疑不定。 与潘渊王唯平月坚三人的犹疑不同,郎坤直接跑了过来:“修士的肉身天生不如妖修,无论我们怎么粹炼,也不过与妖修们齐平,若有办法能够不通过吸收灵物就能强大,哪怕再难,我也不怕。” 辟的目光第一次正视郎坤,不得不说,这头幼崽身上传来的信念让他的心动了动。 “辟—”玄月扯了扯辟的衣角,仰头对上辟的目光:“如果你有办法就告诉师兄,如果不行,也不用为难。” 辟阖目想了想,终于从不多的记忆中找出一篇功法,抬起手,轻轻一点郎坤的眉心,一道神念传入了郎坤的识海:“你身上有如果你不怕苦,可以试试这个。” 脑海中出现的晦涩却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文字,让郎坤想都没想,便沉浸了进去,当他终于觉得勉强弄明白了一点那些文字所要传达的信息后,一脸激动地睁开眼,“辟,谢谢……” “谢谁?”三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人家早走了,你要谢也该谢我,一声不吭就陷入了冥想,你就不能等回到自己的法帐再去体悟吗?害我陪着你在这里站了半天。” 第135章 圣尊出 郎坤抬目四顾,果然,除了为他护法的三臣与月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抬起手挠了挠头,郎坤冲着三臣一呲牙:“小三子,少罗嗦。” 三臣怒了:“二郎神,你敢嫌我罗嗦,你这没心没肺的,也不想想这半天都是谁陪着你站在这里吹凉风的。” 郎坤压根儿没搭理气得跳脚的三臣,直接走到如铁塔一般的月坚身前:“辟前辈传授的法门很晦涩,等我弄明白了再与大家对战切磋。” 月坚憨厚地笑着点了点头,“你既然醒了,我就回去了,此前一番骜战我亦有不少领悟,正好回去好好想想。” 看着月坚的背影没入法帐,三臣冲着郎坤呲了呲牙:“对战,明明是辟前辈在逗着你们玩耍吧。” 郎坤一把将三臣拎了起来:“就算是玩耍那也要前辈愿意,你就算是想,前辈还不搭理你呢。” 挂在郎坤手上的三臣四肢一阵狂挣:“傻二郎,快放开小爷,你信不信,你再这么对小爷,小爷出暗招收拾你。” “嘁,来呀,谁怕了谁不是好汉……” 随着三臣与郎坤的身影没入法帐,凤仪宫的营地又恢复了宁静,几个值守的弟子相视一笑后,很快回头警戒地盯视着四周每一个角落,如今的剑石峰下人越聚越多,魔修与邪修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 剑石峰青洲道修大营的法帐中,青洲各大势力的领队都集中在这里,商谈着是否要趁现在进入雍洲战场。 就在众人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一名修士快步跑了进来。 “探查剑石峰的人回来了。” “走了多远?”一个体形魁伟的红发大汉自坐位上呼一声站了起来。 没等报信的修士回话,一阵骚动自撩开的帐门传了进来,帐门被人火速撩了起来。 “快,抬进去。” “那是谁?伤势真重啊。” “没人给他喂控制伤势的丹药吗?怎么还在吐血?” “肯定喂了,那可是紫云门门主的嫡孙郝达生,紫云门的人谁敢怠慢!说起来这家伙可是一身好装备,上山前夸口一定比所有人都走都远,看这样子目的是达成了,不过这条命也差不多快交待了。看看,连站都不站不起来,还得人抬才行……” 众多修士的低声议论中,几个黑衣修士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修士快步闯了领队们所处的法帐。 “达生。”唯一起身的红发大汉一步迈到受伤修士的身边,“你走了多远?” 重伤的修士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山腰。” “山腰!”红发大汉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几个黑衣修士将名叫达生的修士抬下去。 “等……”郝达生开口想要说话,重伤的肺腑间一阵翻涌,顿时,一股鲜血自他口中溢出,滴滴嗒嗒滴在他精美的法衣之上。 本欲转身离去的红发大汉看到郝达生这番模样,脸上顿时露出焦急的神情:“达生,别急,你一着急气息就乱,你要说什么,我等你。” 达生闭目调息了半刻钟,再次睁开眼:“有人……上去了。” “什么!”帐中稳坐的众修士全都坐不住了,齐齐起身围了上来。 “谁上去了?” “是阳洲的修士吗?” “道修?妖修?还是魔修?” “你确定没看错,肯定是有人上了剑石峰?” …… 一片纷乱中,红发大汉一声大喝:“都别吵,听达生说。” 帐中众人齐齐闭上了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胸膛急剧起伏,努力喘息的郝达生身上。 郝达生再次睁开眼,也许是之前服下的丹药到了作用,他觉得胸腹间的窒息与闷痛都减轻了一点,不再连说句话都要拼尽全力了:“那时……我已经,重伤……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重伤后看到的?肯定不是幻觉?”红发大汉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那两个人,很强大。”郝达生的眼中,现出无法扼制的恐惧之色:“那是我从不曾感受过的强大,他们从百米外走过时,我识海中的神魂、都在颤悚,让我感觉……感觉……” 也许是回忆的冲击大大,本就重伤的郝达生僵硬的身体陡然一软,昏了过去。 “达生!”红发大汉心中一惊,急忙弯腰将手搭在了郝达生的颈间,微弱却不曾停息的跳动让他心头一松,直起腰冲几个抬着达生的黑衣修士摆了摆手:“神魂受损,抬下去好好救治。” 抬脚走回原位,红发大汉双眉紧皱:“如今冀、神、雍三洲大战已歇,剑石峰上的剑石又无法靠近,大家来商量商量,我等该何去何从?” 一个头戴黑色兜帽的修士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照我说,跟在冀、神二洲修士的身后冲神墓去便是,若那里面真有远古真身,就抢过来,就算没有,那神墓中总该有些珍稀神物才对,此时不抢,难道等冀、神二洲的修士都认主后再去抢?” 一声嗤笑声从一个头戴玉冠,身着宽袍的俊美修士口中发出,他眼带轻蔑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整个身体都藏在黑色披风下的兜帽修士,不屑道:“像条疯狗一样看到一点肉就扑上去抢,果然邪修就是邪修,改不了的德性。” 黑色拨风一阵轻颤,带着怨毒的沙哑嗓音自兜帽中传出:“卫潮生,别以为被圣尊招见过,你就比别人高一等,圣尊可是说过,此次大战不论道、魔、邪,只要立功他老人家不计出身俱会赐下圣丹,界时,大家蜕去凡骨全都一样,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能比我列胜一筹?哼,你自己被师门庇佑得太久变得胆小如鼠,有机会也不敢冲上去,难道还不让别人立功?” “黑蛮!”一声暴喝自卫潮生口中吐出,想到这个害死了他无数师兄弟的低下邪修会走出泥沼,和他一起堂堂正正站在天地之间,卫潮生就抑止不住胸中的暴怒,一张俊脸也涨得通红,他猛地自座位上站起身,冲着双眉紧皱的红发大汉一抱拳:“我青洲道修素以紫云门为首,何去何从,全凭李望兄一言决之。” 红头发的李望目光一扫大帐,见帐中众修士全都看向他,左思右想,他重重一握拳,正准备下令,挂在他胸间的一枚玉牌突然一阵狂震。 李望一愣后不敢怠慢,飞快取下玉牌捧在手中开始持续向其中输入灵气。 一个盘坐的雾状身影自玉牌中显现,悬浮在大帐之中,端座的雾状身影扭动了几下后,脸上现出了一双明亮眼睛。 “神霄宫盗季圣尊、魔云宫墨祀圣尊神念被灭,据本尊推算,神墓中必然已生大变,你等速速前去助神、冀二洲修士一臂之力,力求取得真身的毛发血液,只要有了毛发血液,合我五大圣尊之力,必能将真身移出远古先民禁锢的百族战地,界时,立功之人,都有厚赏。” 说完这些话,雾状身影飞快缩小,最后飞回到李望手上,浸进了玉牌之中。 直到此时,帐中众修士才自愣怔中醒过神来。 “天啦,是紫云圣尊,我居然亲眼见到紫云圣尊了!” “圣尊伟力,果然宏大,居然完全无视了百族征战之地外远古先辈们立下的禁制,直接与弟子通话……圣尊不愧为圣尊。” “圣尊出世,真身亦随之现世,为了长生,此等大机缘我等一定不能错过。” “真身……如果得到真身……” …… “安静!”李望一声大喝,制止了帐中因为激动而沸腾的修士,他目光威严地一扫帐中停下喧哗的诸人,沉声道,“各派领队都保管好圣尊赐下的圣器,界时在能否在神墓之中困住远古,就全看大家了。” “我等必然全力以赴。”帐中修士轰然应喏。 “大家下去准备,天一亮就出发。” ………… 剑石峰顶,比一座篮球场还大的巨大的剑石前,玄月抱着金月,紧紧跟挨在辟的身边,以避开自剑石上散溢出的强大排斥力。 玄月一只手紧张地捏着金月的尾巴,一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一脸怅然之色的辟,自从到达峰顶,看到发出莹莹明光的剑石,辟就一直保持着这幅神情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害得她一点动静也不敢弄出来,就怕惊扰了他。 在剑石前站了足有一刻钟时间,辟终于有了反应。 “万千生灵的信念啊!” 辟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紧挨着他站着的玄月,收回手时,自他身上传出一阵骨节的暴响,眨眼间,二十米高的真身出现在剑石之前。 辟轻轻一抬脚,迈步踏上剑石,阖目盘坐在剑石中央。 第136章 金丹成 明明是排斥一切的莹光,对辟却没有一丝斥力,在他踏上剑石的同时,那些光华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全都向着他涌了过去,围着他飞快的旋转,等到辟坐好后,那些光华,便如乳燕投林一般争先恐后地没入了辟巨大的身体之中。 玄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光华淹没的辟,连自己没有被白光推出山顶的事实都完全没有注意到,直到盘踞在她心脏处那滴神血出现异动,才将她惊醒。 神血异动,事关性命,玄月不敢怠慢,急忙原地盘坐下来,展开内视。 飞速穿过树网状的经脉,玄月很快看到了那滴金黄色的神血,几年来盘踞在她心脏上却固执地不肯溶入她的血脉,只能凭借玄月施展水磨功夫一点一点磨下丝丝残渣的神血吸收,此时如同溶华的冰淇淋一样,慢慢变软、塌陷,变成一片水渍。 玄月心中大喜,体内神力一转,正准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磨出更多自己能够吸收的神力时,让玄月惊诧的一幕出现了,那些水渍,如同遇到烈阳的溶雪,一点一点,由水化汽,没有一点残余地全部溶入了她的心脏之中,顺着血管内血液流经她全体的金黄色的水汽,一点一点没有一丝阻碍地溶入了她的身体。 张口结舌看着这一切,玄月脑中飞快闪过一丝明悟,这一切,都是源于辟变化真身前的那一拍,在那轻轻的一拍里,似乎淡淡的温意流入她的身体,而正是这暖意,溶化了比顽石还坚固的神血。 明白了因由,玄月不再迟疑,运转功法,带着那些还不曾被吸收的神血,飞速运转,力求将每一个分子都完全吸收。 就在玄月吸收神血的同时,趴在她腹上的金月只觉体内有什么受到了牵引,然后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体内的力量便开始自动运转,同样停驻在心脏处的一小滴神血化为水汽,随着他经脉内妖力飞速运转的同时被身体完全吸收。 如果此时有人能到达剑石峰顶,就会看到,峰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团与一个小小的金黄色光团,两个光团一直持续闪烁着,直到红日东升。 高远的碧空之上,一幅巨大的七彩光幕凭空出现,无数身着兽皮的远古先民围着一座巨大的祭台,举行着宏大的祭祀仪式,他们五体投地,九拜九叩,而后长久跪在祭台之前,口中传出的诵声,响彻四野。 天上的这番异景,惊动了整个百族战地之中的修士,他们走出法帐,仰头看着天幕上虔诚拜伏的远古先民。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祭礼之中,天幕之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从最初的兽皮先民,到后来的短襟,至后来的宽袍之士,当整个天际都被跪伏的人群占满之后,正中的祭台之上出现了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看到这道身影出现,一直长跪诵唱的先民集体发出一声几可洞穿九天的激动欢呼,他们向着身影深深拜了下去,而后身化白光,没入巨大的身影之中。 直到仅余的那尊盘座的巨形人像也消失在碧空之中,持续了整整半天时间的祭祀才全部结束。 与此同时,在百战之地中整整持续了九天的诵唱,居然同时停了下来。 “一定是剑石峰上发生了什么。” “走,去看看。” 剑石峰下各洲的修士无法按压住胸中的震撼,他们不再隐藏身形,所有人,全都向着剑石峰上涌去。 剑石峰顶,无树、无草、无虫,这里一片洁净。 太洁净了! “剑石……没了!” 轰! 人群炸了! “剑石呢?飞了?” “天上的那一幕,是剑石搞出来的吧。” “一定是了,此前剑石峰上传出的诵声必然源于剑石,导至剑石峰顶无人能靠近,如今剑石消失,我等才能没有任何阻碍地到达峰顶。” “剑石成精了!” …… 山腰,顶着艳红双颊、揣着刚结的紫金色金丹的玄月抱着毛发空前润泽的大猫,亦步亦趋跟在褪去了所有晦涩、一身威棱气势的辟身后,一步一步走下了剑石峰。 {天地大劫将至,玄月,我要赶在大劫之前踏遍九洲,寻到远古生灵们的后代,引领他们集中到一起共渡灾劫。}山脚下,辟驻足而立,神光湛然的目光一扫身后的剑石峰,又很快收了回来。 {辟,你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他们吗?}玄月紧紧抱着猫崽玄月,担忧地看着明显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辟。 {远古先民的信念会指引我找到他们,你无须担心。}辟低头看向玄月:{大劫将至,你们俩要多保重。} 玄月咬了咬唇,{辟,外面的世界你一点都不熟悉,要不然我和金月帮你一起找吧。} 辟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幼崽就该有幼崽的生活,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好,你勿需担忧。} 辟抬起脚,就准备离开,玄月飞快揪住他的衣袖。 {怎么啦?}辟回头。 玄月飞快自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如今外面通用的货币是灵石,这储物袋是我大师兄送予我的,衣食、灵石、灵器、灵丹、书藉……什么都有,东西很全,你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玄月怀里的金月见状,也张开嘴,自虎牙空间里倒出一大堆荒兽肉及许多灵草灵果:[这些你带着路上吃。] 辟的眼中现出一抹惊讶之色,他是,天生便有伟智、伟力,因为他的强大,天地间的生灵从来不曾为他担心过什么,自然更不曾有哪一个生灵操心过他的衣食住行。 接过小小的储物袋,收起脚边那一只只巨大的荒兽与众多灵草灵果,一种被反哺的幸福感让辟的心头涌现出一股暖洋洋的暖流,{玄月,金月,从众先民留下的信念里我已了解了这个世界,我会以一个普通修士的身份溶入修真界,不会为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玄月吸了吸鼻子:{辟,你会回来找我们吧!} 看着一幅泫然欲泣模样的玄月,辟哑然失笑:{大劫前,我会再回来。} 辟伸手摸了摸玄月的头,{你的神魂较别的幼崽都更凝实是因为你吸收了溢散在天地之间的魂力,只是你太心急,许多魂力还不曾炼化,以至杂糅在你的鲜血之中,这于你的修炼无益,以后要更勤奋一些才好。 三个三籁族人的灵魂内带有的异种力量惊动了我沉睡中的神魂,而你的这些杂糅着魂力的神血与金月精粹的本源之力给予了我自沉睡中醒来的力量,玄月,金月,不要让人知道你们的特殊,如此,才能保证你们在大劫中活下来。} 玄月咬着唇,重重点了点头:{辟,是什么样的大劫?} 辟摇了摇头:{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因为吸收了剑石中存储的庞大信念,才隐隐感知到劫难的存在,更多的信息,我如今并不能察觉到,总之,你们回去后加紧修炼是不会错的。} 看了一眼玄月,辟皱眉思索半晌:{你修炼的功法有缺撼,我方才回想起一篇曾经创造的辅助功法,你仔细参详后可以与自身所练功法一起修炼。} 辟的手指,点在玄月眉心。 无数金黄色的神文出现在玄月的神海之中,因为神魂强大,接受完一篇功法后,玄月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看到玄月很快接受了功法,辟又伸手摸了摸金月的小脑袋,{小老虎,你族得天地造化,只要精炼气血,蜕去杂糅在血脉中的他族力量,便能走在众生灵之前。} 金月抬着一张猫脸,冲着辟嗷呜了一声:[你若去到妖兽祖界,就报我的名字,那里的妖兽看我的面子就会好好款待你。] 目送辟的身影没入山林之中,玄月这才恋恋不舍地抱着金月转身向着凤仪宫的营地掠去。 玄月回到凤仪宫营地时,大家正在飞快收装着营地中的法帐等物。 看到玄月回来,凌织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一大早就找不到你,又去哪儿了?快,雍洲领地中一座宏大的神墓打开了,几洲修士如今在那里打成了一团,咱们也赶过去看看。” “神墓?” “对,据说神墓里安放着一尊远古真身,为了这尊真身,所有人都疯了。” “咱们的领地……” “这时哪里还有人会管什么领地呢,抢真身要紧。”绫织没好气地揪了揪玄月的小脸,而后眼中少有的出现了一丝迷惑:“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我觉得你变得更美了?” 知道自己完全吸收了神血后,整个人呈现出的正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完美形态,故而师姐才会觉得自己变美了,深知内中因由的玄月冲着凌织嘿嘿一笑,得意道:“是吧,美美睡了一觉,我更好看了吧。” 本来还有些不确定的凌织一听这话,顿时把那丝异样抛到了脑后:“小丫头,你就得瑟吧,咱们修士光长得好有什么用,赶紧结丹结婴才是真本事呢。” “是,是,明天我就结丹。” 第137章 心 阳洲修士拔塞起营的时候,巨大的神墓之中,不只神、冀、雍、青四洲修士,其它四洲修士的精英亦全都赶了过来,为着一座高高的石台之上的真身,斗成了一团。 一道道剑光,在空中飞舞攻击,带起一溜溜各色灵光,整个战场完全被各色光芒充斥着,战场之中不论谁被那些美丽的光芒扫到,不是被带下一块血肉,便是缺了胳膊,伤了脏腑。 原本因结盟而交好的冀、神二洲,在青洲修士加入的时候却开始出现分歧,尤其是在看到那具高达二十多高的巨大真身后,这种分歧被激发至最大,最后,因为巨大利益的诱惑,盟友们终于也互相动手了,而在其余几洲的修士到达后,墓中的人便都陷入了乱斗之中。 谁都想得到真身的血、发,谁都想抢在别人之前捡起地上散落的远古法器。 阳洲修士自高达百米的墓门进入神墓之中,刚踏进深长的陵道,便听到了自陵寝深处传出的激烈的厮杀声。 “打起来了。” “一定是发现宝物了,快走,晚了就抢不到了。” “先看应龙府与凤仪宫怎么行事,咱们跟着一起。” “你傻啊?应龙府、凤仪宫,人家的宗门传承了几十万年,宗内秘宝不知凡几,是咱们这些小门小派能相比的吗?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去抢两件法器镇宗,难道还等以后后悔?” “这个!” “我不管你,我反正要先去了,你就跟着应龙府、凤仪宫后面捡人家挑剩下的。” …… 身着应龙袍的应龙府领队弟子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阳洲修士,没有丝毫犹豫地站了出来:“能引致八洲修士同时出手争抢的定然不是一般的凡物,为了在争斗中保存自身的同时,抢夺到更多资源,大家是否愿意跟随我应龙府,一起行事?” 看着应龙府领队弟子已开了口,一身玉白修士长袍的蹑玉皱了皱眉便欲表态,却被悄然靠近的玄月扯了扯衣角。 蹑玉回头,“小师妹,怎么?” 众宗门的领队弟子本都在等着凤仪宫的表态,不想蹑玉却被一个蒙面的女修吸引了注意力。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在现在这样的场合,凤仪宫的这个女弟子却随意打扰领队弟子的表态,这份眼力劲儿,可够差劲儿的。 无视了那些如剑一般刺向她的目光,玄月凝音成线传音道,“师兄,这里是神墓。” 蹑玉有些莫名,眼中亦掠过一丝不喜,不过,想到玄月身后的宫主,蹑玉又按捺住心绪,同样凝音成线传音道:“小师妹想说什么?” 玄月扫了一眼众多蠢蠢欲动的修士,飞快道:“远古是什么样的存大?师兄能想像得到吗?他的陵墓之中会没有防护?师兄不觉得咱们这一路过来,走得太轻松吗?” 蹑玉的眉头动了动,若有所思。 见蹑玉似乎有所触动,玄月再接再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从传出来的厮杀声看,里面一时半会儿可打不完,咱们慢一步又何妨。” 说完这些话,玄月没再多话,没入了凤仪宫的众多弟子之中。 蹑玉想了想,叫了几个亲传在一起略作商量后,还是决定先别急。 “我凤仪宫要略作休整,大家若有意,可随应龙府先行。” 凤仪宫的亲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与应龙符争锋,众多门派心中皆忍不住惊疑,不过,陵墓深处传来的喊杀声却让他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门愿附应龙府骥尾。” “楚天阁愿附应龙府骥尾。” “龟海祠愿附应龙府骥尾。” “墨灵宫……。” “燕云岭……” …… 一声一声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阳洲近八成的修士皆表示愿意跟随在应龙府身后行事。 看到这番声势,应龙府领队弟子一脸得色地扫了一眼带着从凤仪宫亲传中退至一侧的蹑玉,而后举臂高呼:“走,抢宝贝去!” “杀!” 近千修士,随着应龙府领队弟子那一声大喝,全都热血沸腾地向着陵墓深处冲去。 …… 随同凤仪宫一起留在原地的两成修士齐齐看向蹑玉。 再次出现在蹑玉身侧的玄月扯了扯蹑玉的衣角,指着陵道墙壁之上近五十米高的壁画:“壁画第一幅,很明晰地将在凌墓中争斗的后果画出来了——亵渎沉睡神灵者,死!” 不知为何,直到玄月出声提醒,众多修士才注意到陵道墙壁之上居然画着壁画。 所有人心中齐齐一凛:这明显不正常! 不等众人多想,玄月的手指已经移到第二幅:“贪婪招致杀戮,鲜血引来毁灭……” 随着玄月的手指,留下来的众修士们的目光全都被墙上的壁画吸引了过去,看到认真研看壁画的几百修士,玄月心头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就好。 坐在玄月怀里的金月安慰地舔了舔玄月的手——人族就是麻烦,妖兽就好管理多了,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几十头妖兽现在还全都在陵外蹲着呢。 退到了凌织与净影身畔,玄月沉默地跟着众亲传一起移动,墙上的壁画,她此前跟随辟一起,全都看过一遍,只是再次面对这些巨型壁画,她的神魂仍然被壁画中蕴含的诸多深沉情感所冲击,她的心神,仍然感觉到无比震撼。 看过一帧帧壁画,本还人心浮动的几百修士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出声,随着脚步的移动,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壁画带入了亿万载以前的远古…… 穿过近百公里的陵道,一群人慢慢接近陵寝最中心部分的主体建筑——主墓室、几大侧墓室、几十间陪葬墓室。 随着靠近主战场,沸反盈天的激烈的厮杀声,几乎已达至顶点,无数修士如同着了魔一样挥洒着鲜血、汗水,连同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向着身前的敌对人挥了出去,有杀红了眼的修士敌友不分,直接就开始攻击身旁的同伴。 墓室的地面,已被鲜血染红,粗略一看地上堆叠的无数残肢碎体,便能发觉,神墓之中至少有十之七八的修士殒落。 看着这番场景,玄月不只头皮发麻,连身体都被这番血腥冲击得摇摇欲坠。 “小师妹!”净影扶住玄月摇晃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忧。 玄月举起手捂住眼睛,颤声道:“我没事,只是被这番血腥场景惊着了。” 此前因为她的担忧,辟曾说过,神墓易进难出,她尝不明白是何意,而如今出现在眼前的这番场景,才让她真正看明白了当时辟眼中的冷漠。 果然是远古! “快看,那里!”一声压抑着狂喜的惊呼,打断了玄月的回忆,她放下手,跟随着师姐几个起落,顺着陵道,落在了主墓室之前。 大开的墓门内,无数厮杀的修士身影后,一座十几米高的高台之上,一具巨大的真身正闭目沉睡。 玄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主墓室里出现的高台与真身,脑中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上,快看地上,那些朴拙的器物,是不是远古法器?” 玄月的目光飞快扫向主墓室的地面,最然,那些残肢断臂中散落着几十件远古法器,这些远古法器明明浸在血泊之中,却分明一丝血迹都未沾染。 看着地面上那许多远古法器,不只是凤仪宫的亲传们,跟随着凤仪宫亲传一起进入的几百修士眼中全都露出了火热的亮光。 “抢吗?” 不知是谁的一声低得像含在嘴里的轻喃,此时,在厮杀声震天的墓室之中,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种无形的气息在周围散溢,熏蒸着他们,让他们头脑发热,身体内血液快速流动,就连平日性情最淡泊的修士,在此时,在此地,都觉得心脏被某种狂热的战欲所充斥——他们觉得现在的自己,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亦无所畏惧。 玄月艰难地抓住双眼已露出激狂之色的凌织,飞快在她脑门上拍了一张清心符。 清心符化为一道清光,没入了凌织的身体之中。 一股沁凉的凉意兜头浇下,冷却了凌织发热的大脑,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战场,又看了看紧紧拉着她的玄月:“小师妹?” 玄月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快,给从师兄师姐们拍张清心符。” 凌织在片刻的愣然后,很快意识到了不对,飞快祭出几十张清心符,没入凤仪宫众亲传的身体之中,与此同时,玄月的手也不慢,她直接掏出了一把清心符,洒向陵道中眼睛已经开始发红的众多修士。 第138章 狂之气 火热的头脑,兜头被浇了一瓢凉水,众人昏溃迷乱的神智顿时一清。 好险! 那种被某种莫名的存在所控制,神智狂热,身体被涌动出的战斗*所牵引、所支配,整个人完全就像是傀儡一样无法自主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意识到不对的蹑玉脸色极其难看,他一挥手,凤仪宫众亲传全都向后退去,直到背靠在陵道的墙壁上,力求远离那能迷乱人心的杀戮场。 跟随凤仪宫亲传一起远离主墓室的有一百多人。 “抢啊——” 一个混杂在众多修士中的身影没让任何人有阻挡的机会,飞扑进了主墓室。 这一声大喊,如同一点火星,点爆了本就不平静气氛。 随着这道癫狂身影的出现,那些原本还在苦苦按振心头欲2望的修士心神一颤,而后,脑中一热,拔剑冲进了主墓室。 “老九,别去!” “五师弟,快回来!” “啊,小山,你干什么,那里不能去啊……” ……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一只只伸出的手,阻止不了被某种狂热控制了的人群。 眼看在这样的气氛下跟随在身边的凤仪宫亲传也有人开始双眼发红,急促地喘息,蹑玉当机立断,喝令清醒的同门:“打晕他们。” 十几个凤仪宫被打晕的亲传载倒在同门怀里。 归安苦苦压抑着身体里沸腾的热血,带着红血丝的眼睛艰难地挪离主墓室的战场,“蹑玉师兄,不能再留在在这里了。” 如果继续留下来,唯一的结果便是成为战场搅肉机的一部分。 蹑玉身上的玉白长袍已完全被汗水打湿,因为全力抗拒脑中一*涌动的战斗*,他的唇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所有人,全部随我退出神墓。” 说完这句话,蹑玉当先顺着陵道,向着神墓外冲去。 众凤仪宫亲传,转身跟了上去。 “远古法器啊,就这么放弃了?”三臣一脸可惜地看了一眼墓室地面的几十件明显都很完整的法器,跺了跺脚,还是选择跟在了师兄弟身后。 “什么时候了还废话,快点走。”归安举手砍晕一个明显准备扑向主墓室的附属门派的修士,抓着腰带就拎了起来。 郎坤扛着月坚,紧咬着牙关快步跟在归安与三臣身后,体形本就是最爱战斗的,相比与三臣和归安还能分神说话,他此时连开口都不敢了,就怕一分心就失去了理智。 除了凤仪宫亲传,剩余的那一百多人,没有一个人留下,全都带着被打晕的同伴,冲向神墓之外。 从神墓入口到主墓室,一群人用了三个时辰的时间,当他们从主墓室外撤离,直到走出神墓,却仅仅用一不到一刻钟时间。 短短一刻钟,如同走在悬空的钢丝绳上,一个分神,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跑出神墓,众人全都觉得像甩掉了某种压在肩上的重物,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的同时,昏乱的神智亦为之一清。 阳洲的妖修看着那一群软倒在神墓前石堆里的人族修士,眼中全是疑问。 [这些人族修士怎么了,后面有谁在追杀他们吗?] [进去那么多人,怎么就出来了这么点?别的人难道都死了?] [怎么就是一定是死了?说不准正在抢宝贝呢,可惜王不让我们进去,要不也能抢些宝贝回去。] …… 金月从玄月怀里跃出,落在地上时已从一只小猫变成了两米高的老虎。 伸出长长的尾巴扫了扫玄月打过招呼,金月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树林里那些憩息着,却不停向往探头探脑的妖兽。 站在起身的众妖兽身前,金月张大嘴,一声低啸:[神墓你们都不许进去,以免丢了性命。] [真的不能进啊!] [王,那些人族修士怎么都一幅狼奔豕突的样子?]…… 妖兽们的吵闹声中,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从一头黑猿背上跳了下来,落在金月身前:[小乖,神墓内发生什么事了?] 金月低下头,目中神光闪动:[你知道久远的墓葬之中,当年的生灵们总会给我们这些后辈留存下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于现今的修士而言有好、有坏,很不幸,此次神墓之中被激活的,便是会让人发狂而后战斗到死的狂气。] [狂气?!]火红色的狐狸全身的毛都乍了起来:[不会是那种……] 金月点头:[就是你说的那种。] 火红色的狐狸狠狠打了个寒战:[我以为那是祖界才会有的东西,没想到外面居然也有留存。] 金月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玉钩蛇灭族一事是老祖宗们用来警示我们不要轻涉之地的床头故事,这一次,我无比庆幸没让你们跟进去。] 小狐狸又打了个寒战,而后猛然反应过来:[狂气于妖兽来说根本无法抵御……你没事吧?] 金月身后的虎尾重重甩了甩:月月的体质特殊,狂气于她而言没有一点影响,我一直呆在她怀里,她替我挡住了狂气的渗透,我一点狂气也没有沾染上。 你没看到,那些被狂气渗入血液的修士一个个全都疯了,他们迷失了神智,自相残杀之下如今已十不存一,他们的鲜血洒遍了几十个墓室,墓室之中的远古法器在吸收了这些鲜血后,只怕会产生一柄噬魂凶器,噬魂凶器出世,这一片区的生灵都会成为它苏醒的祭品。所以,此处不宜久留。 丽姬,你现在立即带着大家伙去往此次神洲修士控制的领地,那里人族留守的修士很少,正便于我们寻找老祖宗说的混沌钟,若找到混沌钟,噬魂凶器便不可怕了。] [那你呢?]丽姬身后的大尾巴重重挥了一下:[玄月现在有凤仪宫的修士陪伴,你还要留在她身边吗?] 听到丽姬这话,金月头上的耳朵动了动,并没有直接回答丽姬的诘问,转而问道:[看到我额上的白月了吗?] 丽姬对着老虎低下的头凝目一看,毛绒绒的尾巴顿时欢快地摇了起来:[白月长大了!小乖,你的修为什么时候增涨的?] [昨夜月月修炼的时候……]金月得意地抬高下巴:[……所以,我暂时不跟你们一起去,要留在月月身边。如果在寻找途中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再发讯息给我,界时我会和月月一起去帮忙。] 丽姬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人族修士身边却一直往这边看的玄月,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我们先去探路,你们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后,就赶紧过来。]除了找到一些远古的法器,还有少有的一些灵宝,连九宝的一点影子也没人遇到过。 妖曾们的智囊与首领商量妥当后,一头头妖兽便排着队从金月身前走过,转身没入了山岭之中。 直到最后一头妖兽的身影没入山岭之中,金月才走回到玄月身边卧了下来,长长的尾巴习惯性地将她圈了起来。 坐在玄月身边的凌织看到闭目安静休息的金月虎,心中不无惊讶:“玄月,这头老虎看起来可真像你养的灵兽,一点也没有王兽的桀骜狂暴。” 对于妖兽,凌织自然也了解一些,老虎尾巴圈占式的动作明显地把他的心思表现了出来——他视玄月为可以交托性命的同伴。 面对凌织的惊异,玄月只是含笑摸了摸金月搭在前爪上的虎头,“因为一直结伴闯荡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他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说起来不是养了一头灵兽?我记得是一头龙獒吧?好几年都没见到了。” 玄月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因为觉醒了传承记忆,现在正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呢。” 嘴上这么说,玄月手上却狠狠扯了一下金月的耳朵,都是这头老虎的错,明明让他把小獒带回来,他却说什么小獒要留在妖兽祖界修炼,嘁,当她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不带小獒出来。 被暴力欺凌,金月却只是抖了抖被扯痛的耳朵,眼睛都没睁一下,那幅没所谓的样子看得玄月直咬牙。 …… 在吞服了清心丹,又用了无数清心符后,一群人终于磨灭了体内那丝比丝线还细的红色气丝,在那一丝气丝涅灭的同时,所有人都觉得身上一轻。 蹑玉长长吐出一口气后,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好险!” 归安捏着手上的短笛,笑着扫了一眼坐在女修群中的玄月:“多亏玄月小师妹提醒,否则咱们此次必然伤亡惨重。” 蹑玉点了点头:“回到门中后,我会为玄月师妹请功。” 归安瞟了一眼看过来的玄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139章 守墓人 三臣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玄月,眼珠转了转后趴到归安耳边轻声问:“归安师兄,你说临进来前宫主说的九宝……” 归安一惊,一把捂住了三臣的嘴,目光飞快扫过远处附属门派的一百多号人,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放开了三臣的嘴,不过,他手上却快速取出一个隔音阵启动了。 “归安师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三臣不以为然。 归安无奈:“三臣,九宝之事,在外不可轻言。” 三臣撇了撇嘴:“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什么九宝,说不定都只是传说,有谁见过?再说了,多少万年以来,门中长辈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除了找到一些远古的法器,还有少许的灵宝,连九宝的一点影子也没人遇到过。 说什么百族征战之地中必然藏着九宝的事,真的不是一个流传久远的谎言吗?” 就坐在两人身旁的蹑玉听到归安这番话,回过头狠狠瞪了三臣一眼:“三臣,先辈传下来的钧旨,你怎可不敬。” 对上蹑玉严厉的眼神,三臣下意识往郎坤身后缩了缩,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声:“我才不是不敬先辈的钧旨,我只是觉得九宝存在的可能太小,小得不真实,而且,什么线索也没有就让我们闷头找,谁能找到。” 看着完全被郎坤挡住了身影只留了两只脚在外面的三臣,蹑玉冷哼了一声:“寻找九宝不只需要苦寻,更需要气运,咱们没找到,只能说气运不足,却不可怀疑先辈,你下面已有了许多师弟师妹,以后说话不可再如此轻率。” 三臣巴在郎坤的背上,轻轻哼了一声,再未出声。 没再搭理三臣,蹑玉看了归安一眼,示意他管着三臣,归安苦笑着点了点头。 蹑玉找了几个在师兄们当中影响力比较大的亲传,准备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这一次,他把玄月也叫了过去。 一群人聚在一起,大部分人还是想再进一次神墓,毕竟没人愿意就这样放弃那一地的远古法器——远古法器的力量太强大,根本不是现在修真界炼制的灵器、灵宝能比上万一的。 玄月表达的反对意见几乎没激起一个浪花,就被众人忽视了,不过,好在最后在她的坚持下,大家决定先派几个人进去探查,而后再做最终决定,很明显,做为唯一一个不受神墓中血腥杀戮影响的玄月,自然成为了探查人员之一。 “若发觉不能自控,就立即出来。”临出发前,蹑玉到底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蹑玉、净影、归安、三臣、郎坤、玄月、凌适、乐正八人再次走进了神墓,这一次,他们所有人身上都被玄月拍上了清心符、隐身符、敛息符、防护符,这四种符籙,全是凤仪宫主赐下的,是同类符籙中最顶级的符籙。 六人无声无息潜进神墓,这一次,他们在进入神墓陵道十几里后,便发现了血迹。 一个断了胳膊的修士头朝神墓出口趴伏在地,他的背上插着一柄剑,身上衣袍散乱,很明显是身死后有人在他身上翻找过。 “看着装是应龙府的弟子。”归安的声音传入五个同伴的耳中:“也不知道这人是察觉到不对,还是已抢到了墓中陪葬品,可惜没等他逃出来神墓,就被杀了,不论是哪一种,咱们大家都要小心抵防那些杀红了眼的修士。” 一路向着陵寝中心潜行,众人发现原本空阔干净的陵道上,布满了东倒西歪毙命的修士,他们全都衣襟散乱,身下则汇聚了一汪还不曾凝固的鲜血。 慢慢走向陵墓之中的八人没人发现,陵道旁的巨型壁画有了改变——它们全都被一层殷红的血气所笼罩,并且,似乎正在吸收着那些血气。 眼见便要接近最外侧的一个陪葬墓室时,一声充斥着狂喜的大吼声传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衣襟染血的修士自陪葬墓室之中冲了出来,毫不停息地向着神墓的大门冲去。 “咻——”一道光芒如电般射向疯狂飞掠的修士。 “噗!”只顾着逃跑完全不曾防御的修士被电光贯穿,顺着惯性又向前冲了几十米后,摔倒在地。 直到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才自陪葬墓室中缓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向那摔倒的修士。 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死亡,那个摔倒的修士似乎终于恢复了神智,他眼中充盈着恐惧,飞快扫了一眼身后那缓步走来的修士后,努力支撑起身体,想要找尽最后一丝力量逃出神墓,只是,那追出来的高大修士显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因为他直接扑了上去,一掌拍在了重伤修士的天灵上。 砰! 尸体栽倒在地。 追杀的修士弯下腰,扯开尸体的衣襟,仔细搜了一遍后,自尸体的腋下掏出一只小鼎。 潜踪觅迹的八人靠着墙跟儿看完了这场追杀,没有一个人出声。 追杀的修士拎着小鼎自八人身前走过时,似乎若有所觉,看向八人所在角落,只是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便又走回了陪葬墓室。 “情形不对!”归安的声音再次传出八人的耳中,此时,他们全都运用亲传弟子令在传音,这样,除了他们自己,谁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这个修士有古怪。” “我也发现了。”蹑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个人没有心跳、瞳孔已经放大,明显已经死了。” 嘶!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冀洲有一个僵尸门,以控尸作战,这个人会不会是僵尸门的弟子控制的僵尸?”玄月轻声发问。 “僵尸门的僵尸四肢关节僵硬、脸色青白……”说到这里,净影抓着玄月的手一紧:“……先前那人除了没有心跳,瞳孔放大以外,根本就还是一个活人。” “如果是我,躲不过方才那道剑光的追杀。”郎坤关注重心更多的总是战斗力:“那一击的力量,至少已经是化神期修士才能发出的。” “所以,你想告诉我们,那是一个化神期修士?”三臣反问。 “我只是说那一击力不弱于化神期修士。” “这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也许,那人仅能发出这一击。” “要不然,咱们进陪葬墓看看。”天不怕地不怕的三臣提出建议。 “再等等。”归安一口否决:“再探探其它墓室。” 与是,八人再次顺着陵道前行,从一个又一个墓室前走过。 八间侧墓、三十六间陪葬墓、一间主墓,每一间墓室之中,争斗仍然在继续着,只是人数变少了,厮杀声小了,战斗却更激烈了。 诡异的是,每一间墓室的门口都有一个修士贴墙而立,他们静静地站在墓室门口,如同一个守卫,每当有人抢到陪葬品想要逃出墓去,就必然会被他们击杀,而他们抢回来的陪葬品,则会被再次放进墓室之中。 他们在守卫陪葬品,而不是争夺! 八人不敢轻举妄动,准备将观察到的情形传讯给神墓外的同门,只是,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是,传讯符在飞出蹑玉手中的瞬间,惊动了几个守卫墓门的人。 一道光芒闪过,传讯符被击落。 离得最近的四个守卫墓室的人冲了出来,他们四处张望,寻找着那发出传讯符的人。 八人紧紧贴着陵道的墙壁,屏气凝息,一动不动。 一个守卫捡起了被击落的传讯符,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糟了! 所有人的心同时一紧。 “我先冲出去,你们继续探查。”蹑玉的声音自弟子令中传出,在剩余七人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前,她便离开了墙根,自那个捡起传讯符的守卫身边飞掠而过。 守卫飞快回身,抬手间,一道闪电般的剑光刺向空无一物的陵道。 “喀嚓!” 什么东西被击碎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蹑玉的一声尖叫,而随着这声尖叫,蹑玉的身影出现在陵道中。 “蹑玉,弟子令。”归安急声提醒。 几乎是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那个攻击蹑玉的守卫已扑了上去。 “砰!” 守卫的手掌落下的同时,蹑玉激发了弟子令上的防护,防护罩适时挡住了守卫毙命的一掌。 没等守卫落下第二掌,顶着防护罩的蹑玉向着陵道口飞速奔逃,而那个守卫则飞速追了上去。 “乐正、净适,咱们三人跟上去看看。”归安脚下轻移,无声地向着陵道口飞移,同时他也没忘了叮嘱留下的四人:“净影,郎坤、三臣、玄月,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那些守卫墓门的修士实力不仅仅是化神期,方才我看到蹑玉的防护罩开裂了。” 防护罩裂了! 亲传弟子令激发出的是合体期修士全力一击才能击碎的防护罩,那个守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这么强大的修士,怎么进入百族征战之地的? 或者,是他们死后才具有了这样强大的实力?! 乐正与净适跟在归安的身后,悄悄向着陵道外追去,剩余四人也很快改变了位置,因为剩余的三个守门人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第140章 假 几个守卫一步一步走向陵壁,远离了他们所守卫的墓室。 最前面一个守卫抬起的手臂伸向陵壁,慢慢摸索,眼见便要摸到隐去了身形与气息,连呼吸也屏住了的郎坤的胸膛…… 嗖嗖嗖—— 无数身影自四处守卫的墓室中冲出,闪电般顺着陵道,冲向出口。 显然蹑玉的那一声尖叫、守卫们的暂离,给墓室中的修士提供了机会,也许,他们已等待了许久,以至机会到来的瞬间,甚至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直接便展开了亡命奔逃。 牵一发而动全身。 陵道中出现的几十道逃亡的身影,不只引动了三个在陵壁下探查的守卫,也引起了其余墓室中激烈争斗的修士们的注意。 “跑!” “与其一个一个被杀掉,不如奋力一搏,冲出去。” “大家一起跑,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人。” “有人来救我们了,快跑啊——” “这些该死的魔鬼……快走。” …… 无数身影,自几十座墓室中冲出。 很明显,墓室之中还活着的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都恢复了被迷失的心智,而他们一直不曾停止的战斗很明显也是演给守门人看的。 此前没有逃,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有人领头。 而当最中间的四个守卫离开了他们守卫的墓门,逃跑开始了…… 显然,击杀墓室内奔逃出的修士,是守墓人的第一要务,在中间四间墓室的人跑出墓室的瞬间,三个守卫便第一时间放弃了探查陵壁下异常情况的举止行为,转身如闪电般追向那些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飞掠逃命的修士,追上后没有丝毫迟疑,一掌一个将他们击毙在了陵道之中。 没有修士能扛住守卫的一掌。 那些原本拥有诸多保命手段的门派亲传们因为此前的相争,消耗过多,耗空了身上的诸多灵器、灵丹,以至到如今,大多数人只能凭着速度来争命。 而随着剩余几十间墓室中逃命修士的出现,这种杀戮的范围再次扩大,那些守卫在杀光了墓室中跑得慢的修士后,所有墓室都空了下来,而那些守墓人全都追了出来,开始追杀乘乱逃出墓室的修士。 几百公里的陵道上,修士们顶着各色护罩,上演着一场场生死奔逃,所有人,再没有一丝保留,用上了一切加速的手段:压榨潜力的密法、神行符籙、灵器、丹药…… 一个修士眼见自己就要被追上,心中一发狠,对着身旁的同门便是一掌,没有防备的同门重伤之下,身形顿时一滞,在他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前方那共过患的身影的瞬间,被紧追上的守墓门一掌毙命,倒在了陵道中。 跑得慢没关系,只要有人更慢,更慢的人能耽搁那些守门魔鬼的步伐,能为那跑在前面的人争取到更多时间。 有了第一个向着同伴出手的人,很快又出现了第二个,原本在墓室中精诚合作的修士,在面对紧随身后的死神逼近的时候,对着同伴举起了屠刀。 剑器飞舞、刀斧斩刈、各式灵器如电光飞腾; 金铁交鸣,五行灵气带着修士、灵器,在陵道中四处飞窜; 金光、火海、水龙……修士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伤力。 说是迟,那是快,不过两三分钟,神墓最中央的几十间主、侧、陪葬墓里再无一个修士存活。 而后所有的守墓人离开了自己看守的墓室,一个没留,全都向自墓室中逃出的修士追杀而去,没入了转弯后的陵道之中。 玄月紧抱着金月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扶着陵壁站起身,刚才为了减小目标,她在从原位挪了一段距离后,蹲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团躲在了一具尸体后面。 “大家都还好吧?”净影的声音从玄月左侧几米处传出,那里,倒伏着好几具尸体。 三臣吸着气,“好险!” 郎坤闷声回答:“我没事。” 是的,他没事,虽然险些就被发现了。 自远处的陵道中传来的一声声濒死的惨叫,却远远传了过来。 “我去主墓室看看。”玄月心里一直牵挂着先前在主墓室门口看到的那具真身,如果不弄明白,她根本放不下心。 “小心。”三臣与郎坤同时出声。 “我们也四处看看。”三臣没忘了归安将他们留下的目的。 本要开口阻止的净影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叮嘱玄月小心后便没再多话。 走到主墓室门口,看着积海鲜血与尸体的主墓室,玄月停了停,往自己身上又连续拍了好几张符籙,这才抬脚一点,掠向主墓室中矗立的高台。 越靠近高台,玄月怀里的金月越是暴燥。 [月月,那里的气息,让我觉得很饿。] 玄月的脚下一顿:“饿?” [对,让我很想扑过去。]金月一边说,身体一边下意识挣了挣,意欲脱离玄月的怀抱。 玄月一把将金月按住,紧紧禁锢在怀中:“大猫,别动。” 似乎意识到不对,金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直接将鼻子伸进了玄月的衣领里,让玄月的气息将那让他发狂的气息驱离。 意识到主墓室中不宜久留,玄月加快了脚步,脚下重重一点一具倒卧的尸体,落在了高台之上。 仔细观察着这具二十多米高的巨人,玄月很快发现,虽然他长得和辟一模一样,但是,却并不是辟。 玄月心头一松,“不是辟。” 是的,不是辟。 同样是闭目躺着,当初他在辟的棺椁中根本动弹不了,辟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在他没有收敛时,任何生物在他的气息中都无法动弹——那不只是低阶生物面对高阶生物的畏惧,更多的是一滴水而对一片海时的亲近以及意欲溶入。 害怕着,却又想成为他的一部分,就是这样一种诡异的感觉。 如今高台上的巨人身上虽然带着神力的气息,但也仅仅如此而已,那气息并不浓烈,倒有些像制造出的假人。 假人! 玄月抓住了脑中飞快闪过的念头,再次仔细查看着躺着的巨人,很快,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具身体,是仿造辟制作而成的…… [月月……]金月紧紧抓着玄月的衣襟,因为抗拒高台上巨人体内传出的气息,他面对玄月时从来都是缩起来的利爪都从掌缝中伸了出来。 金月的声音太压抑,引得玄月飞快低下头:“大猫?” “快……出去。”金月张开嘴,一口咬住玄月的衣领,能完美防御元婴修士攻击的法衣,顿时被咬破。 看来大猫的抵御力已达到临界点了,玄月不敢怠慢,脚尖在高台上重重一蹬,如箭一般射向主墓室的大门。 几个起落,玄月落在了主墓门口,突然,一声轻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玄月飞快回头,看向高台之上的假身——她听得很清楚,那声轻微的震动声是从假身胸口发出的。 在主墓室门口略站了站,玄月福至心灵,运行起体内潜伏不动的神力,神力流经处,周围的一切,都换了一幅样貌——安静无声的神墓之内,无数看不到的气流如同受到牵引一般流入高台之上的假身之中,神目之下,玄月分明看到,身处高台之上的假身,被包裹在几如实质一般的气流之中,如同一个无比巨大的蚕茧。 最让玄月心惊的是,自墓室地面那些死去的修士体内,同样溢出了无数无形无色的气体,汇入那庞大的气流团,流入假身之中——整个主墓室,无处不充斥着那种气流。 入目所见的一切,惊得玄月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在摔倒之前,玄月的身体下意识轻轻一旋,落在主墓室外,与此同时,玄月怀里的小老虎紧绷如弓的身体一松,软倒在玄月怀里。 “大猫?”玄月低头担心顺着金月的背脊。 “嗷呜!”金月轻声呜鸣:[我没事。] 玄月双眉皱眉:“我看到无数流动的气流,你发现了吗?” 软软巴在玄月小臂上的金月张着嘴,呼首喘了几口气:[气流?没有!] 我只是感觉到高台上那具身体内散发出的狂气比别处都浓,若非借助你的先天清净体驱散了那些狂气的影响,我只怕在进入神墓的时候,就会迷失神智,更不要说进入主墓室,接近狂气的最大载体。 我现在有些理解那些进入墓室之中的人族修士的处境了,他们若没有带着护佑神魂之物,只有发狂一个下场……怪不得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神墓之中四处血流成河,我估计进入此处的两、三万九洲修士,最后能活下去的就只有那些从墓室之中逃出来的人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两千人。] “两千人?!”玄月摇了摇头:“无惧任何攻击的守墓人一路追杀下,真正能活着走出神墓的,只怕连一千都不会有。” 一人一虎面面相觑。 “净影、玄月、三臣、郎坤,神墓大门即将关闭……” 第141章 仁之魂 归安急促的声音自玄月胸前的弟子令中传出,玄月脚下一点,向着弟子令感应到的三个同门身畔掠去。 “归安师兄说墓门要关了!”感觉到玄月的靠近,三臣也不多话:“时间紧急,大家合力往外冲。” 四人果断转身,冲向陵墓大门。 原本只是稀稀拉拉散落着一些尸身的空阔的陵道,如今四处倒伏的都是此前自墓室之中逃出的修士的尸体,只是,与此前那些一剑毙命的修士不同,这些修士死状各异,玄月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两个修士手中的剑互相扎入对方体内,相互支撑着稳稳坐在陵道正中的的情状,只是这坐得稳稳的两个人,早已慢两俱尸身。 其它互相拖拽、扑抱、扭打在一起的尸身,更是不胜枚举。 “快,墓门已关了一半了!” 不等四人多感怀,归安的声音再次传来。 看了一眼剩余的陵道,玄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凭借他们现在的速度,绝对无法赶在墓门关闭前冲出去。 “玄月、三臣,你们速度快,你们先走。”显然,同样意识到时间不够的郎坤一把推开拉着他的三臣。 三臣气坏了:“你这头蠢牛,都什么时候,还跟我浪费时间,快点跑。” 因为弟子令的感应,三臣准确地再次抓住了郎坤的胳膊,全力向着墓门冲去。 “净疏师姐,你抓住两位师兄,咱们四人同时使力。”玄月说完这话,一手将金月按进怀里,一手拉起净疏的手,运转体内神力,脚下一点,四人已离原来的位置足有十公里远。 “好快!”看到成功的希望,三臣一声怪叫,与郎坤、净疏拼尽全力,尽力让自己变得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以免给玄月带去太大负担。 三人的努力效果是显著的,几百公里的陵道,玄月带着他们不过十几个起落,便看到了神墓大门。 此时,那道百米高的巨大的神墓大门,已经呈现出半掩的状态,而就在墓门前,一排高大的身影如同拦江的大坝,将近千意欲冲出神墓的修士稳稳拦在神墓大门之内。 生路近在眼前,修士们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冲击着拦路的大坝,只是,大坝一动不动,反倒那些冲击的修士在这个过程中,被撞得粉身碎骨,身死当场。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玄月目中金黄色的神光一闪,脚下不停,顺着两股寻常修士无法看到的气流的切点,自修士们的头顶飞掠而过,跃上了高空。 {汝心可有愧悔?}一道五十米高的身影自陵壁之中走出,拦在玄月身前。 玄月忘了怀里的金月,忘了手上拖拽的三个同门,忘了身处之地,唯有自幼年至今二十年所经历的一切在脑中回放…… {无!},她朗声回答。 {汝可曾背叛?} {不曾!} {汝心可有贪婪?} 玄月犹豫了一下:{心有渴望。} 身影低下头,如电的目光看向悬空的小小身影,{你为神裔,为何帮助渎神之人,还欲将其救离神所安眠之地?} 如同揭开了一层迷雾,玄月终于想起了怀里的金月与拖拽在他手中的三个同门,来不及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只是本能的知道,如果不能闯过这道身影的拦阻,她与金月的后果如何不知道会,但净影师姐、三臣师兄、郎坤师兄却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们是我的同伴,虽然进入了神墓却并不曾做出渎神之事。}玄月高声抗议。 {同伴?!}身影仰天大笑:{正是我相信了同伴,父神才会被弑杀……父神,父神,仁今日为你斩杀这些弑神之人。} 身影口中的大笑一止,而后转成号哭。 玄月心中顿时一惊,这个拦路的身影明显神智有问题,再看一眼又合上了少许的大门,知道再不能被拖延:{辟已苏醒,你为何人?} {我是仁,由父神亲手养大……辟?父神醒了?}五十米高的仁当头压向玄月的巨掌一顿,目中流露出迷茫之色,不过,这迷茫很快消失,转而为暴怒所代替:{胡说,我轻手将死去的父神放入棺椁,父神早已死亡……} {是我亲手将他自棺中唤醒,不信你去主墓查看,那里已没有辟的身影。}玄月紧紧抓着净影的手,脑中念头飞快转动,而后不等阻拦在门前的仁做出反应,手上神力运转,如同投掷铁饼一样,一个旋身,将手上的三人从拦路的仁与神墓大门之间的空隙投了出来。 {尔敢!}仁大怒,抬手便欲拦住那腾飞的已失去了神智的三人。 {仁!}玄月大喝:{辟确实已醒,他还在我身上留下了气息。} 仁的动作再次一滞,而就在他迟滞的瞬间,净影三人的身影已经飞出神墓大门。 {我倒要看看!} 房屋大小的手掌落在玄月身上,玄月挺直背脊,她在赌,赌体内神血的溶化是因为辟的帮助。 …… 一声震天巨响,神墓高达百米的大门轰然合上。 神墓前,拎着三臣与郎坤的归安看着合上的墓门,心头一片冰凉:“玄月师妹……” “啊——” 一声惊叫,自百米上空传出,一个身影,如炮弹一般撞向不远处矗立的山岭。 无法扼制的惊喜冲击着归安的神魂,他随手扔下手中的两个累赘,高高跃起,一把接住止不住冲势的玄月。 抱着玄月旋转了十几圈,终于化解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 归安含笑低头:“玄月,你出来了!” 玄月一手按着肩上的金月,一手摇摇晃晃扶着归安站稳:“归安师兄,净影师姐和三臣师兄他们还好吧。” 归安扶着玄月,驾御着飞剑缓缓落地,抬手一指地上尤未醒转的三臣与郎坤,“还睡呢。” 玄月看了一眼地上的两砣,目光再一扫,看到了不远处抱着净影的凌适,凌适身旁的乐正背着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蹑玉,他的目光里分明闪动着点点喜悦的光芒。 “没摔坏就好。” 玄月笑了笑,而后,眼前一黑。 “玄月……” “嗷——” ………… 玄月再次睁开眼时,正被金月含在口中。 玄月翻身的动作,惊动了金月,他张开嘴,舌头裹着玄月颠了颠。 玄月失笑,扯了扯厚厚的肉垫:“大猫,放我出去。” “嗷!” 又裹着玄月颠了几十个来回,听着玄月欢快的笑声,心满意足的金月舌头一送,将玄月送出了虎口。 听到虎啸跑过来的归安等人看着被送出巨大虎口的玄月,脸上神情同时一松。 “小师妹,你这都睡了十天了,可真能睡啊。” “十天?”玄月扶着老虎闪着寒光的尖牙,带着一脸不敢置信回头看向归安。 归安点头,“整整十天!” 玄月扶着脑袋:“我以为自己只睡了几个时辰。” 绫织看了一眼玄月扶着的老虎,停下了意欲靠近的脚步:“净影和三臣、郎坤,五天前就醒了,只有你一睡就睡了十天,这头老虎又死活不愿意让我们碰你……” 绫织没说为着玄月的守护权,凤仪宫众亲传和这头老虎打了可不只一架,让众亲传心塞的是,除了头一天使诈之下赢了老虎,剩余九天,没人能在这头狂暴的老虎爪下讨到一点好处。 好在第一天大家就替玄月检查过,知道她只是像净影他们一样陷入了莫名的沉睡,而没有受别的伤,否则这后面九天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不过…… “自从你晕过去,这头老虎一直没吃没喝……” 玄月回头拍了拍金月巨大的虎头,示意他改变体型。 于是,继小猫变史前巨兽之后,众亲传再次有幸目睹了史前巨兽变小猫的全过程,虽然仅仅几秒钟时间,但那种震撼感,丝毫未减。 抱着不足小臂长的金月小猫,玄月跟着师兄师姐们走近了最大的法帐。 “……几万九洲修士,最后逃出神墓的不足五百人。”在蹑玉的示意下,归安简单为玄月讲解了那次大逃亡的过程。 蹑玉引走了第一名守墓人,归安、乐正、凌适三人追上去时,蹑玉身上的亲传弟子令几乎被毁,储存在弟子令中的至少七次合体修士的救命机会被全部用光,若非归安等人赶得及时,硬扛住了守墓人的追杀,蹑玉绝对无法活着走出神墓。 即使是这样,蹑玉仍然被伤及了根本,唯有回到门中请求退居的长老们出手,才可能真正治愈她此次的伤势。 因为出其不意,归安他们及时冲出了神墓,但是,紧跟在他们后面逃出的修士,除了最开始因为只有一个守墓人守在神墓大门前,来不及阻止大量的人流,从而成功冲出去的四百多修士,随着守墓人聚齐、神墓开始关闭、归安提醒玄月他们赶紧离开神墓,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除了玄月四人,仅有十几个身带重宝的修士成功突围。 剩余的修士或被拦,或被杀,全都被留在了神墓之中。 “任何攻击,在守墓人身上都没有效,即使将他们搅成碎片,在一眨眼后,他们又完整地出现在眼前……” 第142章 圣钟山 “……据我们大家估测,神墓中存在一种力量,可以保证守墓人无人能毁灭。 守墓人没有心跳,拥有不死之躯,却能做出理性的判断,比如:修士们不逃跑时,他们就只是守在墓门口,由着修士们自相残杀;而当修士集体逃跑后,他们就展开绝命追杀;在事不可为时,放弃跑出神墓的修士,围堵后方修士……这一切都说明守墓人虽不像生前一灵活机敏,但却明显保留着神智。” “所以……”归安总结:“我们目前探测到:神墓里有真身,有远古法器,而为了不让人将墓中的一切带走,神墓里出现了让人失控的狂气、实力强大无法被摧毁的守墓人,若能找到克制这两者的办法,便可再探神墓。” 众亲传齐齐点头。 玄月却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只如此……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神墓的人,离开前,我看得清楚,神墓凌道墙壁上的那些壁画……” 众人看着突然住口不说的玄月,一脸莫名。 玄月看了一眼帐中的众亲传,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壁画上的人,全都走了下来。” 众亲传的背上冒出一层冷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月双目微垂,掩住了眼中的幽光,那些自壁画上走下的,是上古先民的身影,那些身影如同仁一样半实半虚,他们口中诵唱着悔罪之曲,排着队,在陵道中一步一跪一叩首,向着主墓室行进。 在他们跪拜的同时,陵道中那些四散的修士的尸体、遍布的鲜血与各种法宝,如同水汽一样被蒸发,被那些身影吸收,让他们变得更加凝实……余光扫到那重新变得空阔洁净的陵道,玄月脑中止不住的冒出一个念头,此前无数年,是否也有闯进神墓的修士,那些壁画中的人,是否也从那些修士的血肉中得到力量,脱离陵壁的限制。 最后当她穿过仁的身体跌出神墓之时,从仁的身体内感受到的那种几乎能摧毁人神智的无尽的悔恨、痛苦,是否真的仅仅源于仁信错了同伴,从而不曾保护好辟的自责? 当年的弑神之举,身为被亲手养大的仁是否也参予其中? 离开神墓的辟,是否知道陵道壁画中囚禁的那些灵魂的存在? 酷似辟的假身的出现、当初三籁族人进入神墓的路径的消失……神秘莫测的神墓之中,还隐藏了些什么? 或者,下一次遇到辟,她应该问问辟? “如此说来,远古神墓之中,尚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今神墓大门已关闭,修士们无法靠近神墓,离开后亦无人再能找到墓之所在,它似乎又消失了,当它再出现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此神墓的事先放一放,咱们如今要去圣钟山,那里,聚集了征战之地所有的妖修……” ………… 圣钟山,高万仞,险拔峻峭,山形似钟,倒扣于地,百族征战之地九大险境之一。 在人族修士蜂涌进神墓的时候,所有妖修都汇聚在了圣钟山下,盖因在神墓打开不久,圣钟山中便传出了九声唯有妖修能听到的悠远的长鸣。 钟声的召唤,使得所有听到的妖修义无反顾向着圣钟山汇聚。 玄月一行到达圣钟山时,妖兽们已在山下聚集了近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里,没有任何一头妖兽离开原地,他们全都一动不动趴在圣钟山下,如同一尊尊凝固的石像。 看着众多道修、魔修、邪修围聚在外,却无人越雷池一步。 凤仪宫的人选了一个没人的位置准备扎营。 “玄月师妹!” 惊喜的呼叫声中,两个身影落在了凤仪宫圈定的营盘之外。 玄月闻声抬头,却见那打招呼的居然是此前在雍洲,随同她和金月同闯五湖之地的崖云观的万象、万物。 看到两人,玄月脸上亦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几年不见,两位师兄别来无恙?” 身为师兄的万象素来稳重,在最初的惊喜之后,很快稳住了心神,他的目光自玄月那似乎发着光的面容上飞快扫过,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万物原本空渺的气韵更甚,竟是带了一丝不染尘俗的超然一般,他手上握着乌金铁扇,目光在凤仪宫忙碌的人群中飞快一扫,一开口便让玄月找回了以前相处时的熟谂:“金小乖怎么没跟在你身边?按说这百族征战之地根本就算是为他准备的,怎么却没见他的身影?难道回去后被你们门中的长辈教训了?” 玄月安抚地顺了顺冲万物露出尖爪的金月的皮毛,笑道:“他也来了,只是暂时和我分头行动。” 万物缩了缩脖子:“果然来了!” “陈志高和纪安怎么样?”当初与悬云观的四个弟子一路同行,如今只见了两个,玄月不免问问另两人。 听到玄月提起两人,万象眼神一冷,万物脸上亦露出一丝悲色:“纪安师弟被杀了,陈志高……” “陈志高是奸细。”万象握紧拳头:“身份暴露后再未回过崖云观。” 很明显,在进入五湖后四个人之间必然发生了许多事,但因为当初玄月只应承空渺真人带着四人进入五湖,故而在完成承诺后便再未时时关注他们,不想最后居然会是这番结果。 见玄月一脸错愕之色,万物苦笑了一声:“让玄月师妹见笑了。” 玄月很快收起心中的愕然,抬起手指了指呈圆环装围着圣钟山的众多修士:“你们到得早,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围在这里,却没人进入圣钟山探明情况?” 见玄月转移话师,万象、万物也收拾起心情。 “半月前,有人族修士发现了所在区域妖兽们的异动,悄悄跟着那些妖兽才发现,他们都是向着圣钟山而来,本以为妖兽们是有什么发现,不想他们到达此地后,如同朝拜一般趴伏在山脚,将整个圣钟山都围了起来,然后,就再没有动过。 有自恃实力强大的修士意欲进入圣钟山探查,不想无论用出何种手段,就是无法进入圣钟山下五十里范围,似乎这一片区成了妖兽们的领域,没有任何人能进去。 如今大家围聚在此,就是想知道,圣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圣钟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月含着玄月一踏入圣钟山下五十里内,便明白了过来。 无形的力量笼罩着圣钟山脚下方圆五十里范围,在这个区域内,一头头趴伏在地的妖兽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吸收虚空中的力量。 在金月踏进这个范围的同时,他体内的妖丹便重重一颤,而后,随着他的呼吸,虚空中的的力量被吸入了他的身体,体内妖丹疯狂转动,妖力开始明显增涨。 金月找到丽姬时,她正闭目趴在一头雉鸡旁边。 金月小心地碰了碰丽姬,丽姬不满地睁开眼,见到是金月,这不满才略微收敛了一点:[你不赶紧找个地儿增长修为,拔拉我干什么?] [我准备上圣钟山看看,你们自己多注意。] [圣钟山散溢出的力量很纯净,根本不需炼化就能被我们吸收,你不趁着机会修炼到处跑什么?]末了,丽姬又一脸不耐:[算了算了,我也懒得搭你,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反正是不跟你乱跑的。 我们平日进境缓慢,好容易遇到这种泼天机遇,能增长修为,偏偏你还来搅扰不休……不知道我们火狐一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七尾了吗。] 被奚落的金月抽了抽鼻子,重重一脚踩在丽姬放在地面的毛绒绒的红尾巴上走了过去。 [嗷——要踩死狐狸吗?]这一次,丽姬的狐狸脸都气红了:[你等着,等我修为超过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搭理后面气得蹦蹦跳的火红色狐狸,金月压制住了修炼的*,轻盈地在一头头各种种族的妖兽间跳动,向着圣钟山跑去。 越接近圣钟山,虚空中散溢出的能量越是活跃,金月就越是需要花费更多意志力来压制体内蠢动的金丹,当他的脚步踏上圣钟山的时候,这种蠢动却停了下来。 异常的情况并未阻止金月的脚步,他伸出收缩在虎掌中的利爪,紧紧抓着突出的山石,在几近笔直挺立的陡峭的山壁上如飞般跃动。 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一人一虎到达了圣钟山山顶。 山顶上,一个人与一口钟相向而立。 {辟!}从虎口中看到辟的身影,玄月用手撑开虎口,跳了出来。 辟看了一眼玄月,未发一言,转头紧紧盯着对面悬浮旋转的玄黄色大钟。 玄月从来不曾看到过这样美丽的钟。 没错,神秘而美丽。 第143章 混沌钟 滴溜溜转着的大钟上,江河湖海波涛起伏,万里高空祥云隐现,山间有瑞雪飘飞、有百兽奔走…… 大钟转动的速度加快,无数玄奥莫测的图纹时隐时现。 在它旋转的同时,有满天星斗投映在钟外的虚空之中,笼罩着圣钟山的莫名力量,便来自这片虚空。 {如今的苍茫大地,散尽,唯余我一人,你归服我,我携你去往曾经的天地。} 大钟闪了闪,明明无声,却让三顶的一神一人一妖,全都明白了它的意思,它在拒绝。 辟的眼神冷酷,声音更是无一丝感情:{即如此,留你何用。} 说着,他的手,已伸向大钟。 带着如有实质的神光的手,与同样散发着氤氲雾气般黄光的钟,慢慢接近。 无声的波纹,震荡着,辟的手,穿过有着满天星斗的虚空,碰到了钟体。 当—— 无声却巨大的钟鸣声,瞬间镇晕了山顶的一人一妖。 {嗤!}辟一声冷嘲:{你不是要庇护万妖?那头老虎可是有着白虎血脉的本源神兽,是如今妖族唯一有可能突破成为万妖之王的金月虎,你这一下要是把他震傻了,妖族也完了!} 悬浮的钟身一阵颤抖,似乎是被辟气坏了,而就在钟颤抖的同时,辟的手闪电般握住了钟顶的柄。 当当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在山顶响起,辟的手几乎捏不住急剧摆动的钟身,运起全身神力,辟咬牙大喝:{不过一口破钟,连钟心都丢失了,如何做得本命神器?速速降服,否则我破了你的钟身。} 当—— 一声悠长悲怆的钟鸣声后,大钟停止了挣扎。 辟长长吐出一口气,如今他神力未复,十成力量保留了不足一成,发现这口藏身山中蕴养的残缺的混沌钟时,便决定收摄其暂用,没想到这口钟居然还不愿意,以至他不得不布下天罗地网,在山上与它僵持了十几天,好在如今这口钟终于驯服。 就在辟分神的瞬间,大钟猛然一挣,一头扎进了昏迷过去的老虎的身体之中。 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口钟宁愿选择封印神性成为幼崽的本命神器,让本就残破的躯体失去迅速恢复的可能,也不愿跟着他遨游八荒? 这钟,是傻了吧! 还是怕被他抹去灵智?! 不过,辟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若非这口钟如他一样是天地生成,他根本不会对着这样残破的物件出手,如今那钟既已选定主人,他再寻其余几宝就是,反正他如今孤身一人,除了接受到的远古先民的意愿,也无牵无挂,且行,且看便是。 辟看了一眼昏迷的一人一虎,手指轻轻动了动,而后转身没入了虚空之中。 ………… {辟!}玄月猛地自地上坐起,但是眼前所见,山顶之上空空如也,仿佛此前见到的一人一钟,都只是一场梦! 抱着晕晕忽忽撑起身体的老虎,玄月瘪了瘪嘴:“辟跑得太快,没来得及问神墓的事。” “嗷呜!” “知道有机会会再遇到他,可是,谁知道下一次遇到他是什么时候。”玄月一脸不乐:“你说他孤零零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寂寞。” “嗷呜嗷呜呜……” “也是,他很强大,也许并不懂什么是孤独寂寞,也并不需要像人族一样聚在一起才会有安全感……”玄月倚着老虎,仰望着星空:“……也许脆弱敏感只是弱者才会具有的情绪,辟生具伟智,不会生出人族一样的情绪……” 玄月的喃喃自语中,金月突然重重摇了摇脑袋,而后,一口残破的钟自他的眉心中掉了出来。 “你很饿吗?”玄月回身抱着老虎头,盯着圆溜溜的老虎眼:“大猫,即使饥不择食,这么破的钟也不能吃,你看,如今消化不了吐出来了吧!” “嗷呜嗷嗷嗷……”老虎委屈地看着同伴:“呜——” “好了,别撒娇!”玄月伸出手摸了摸老虎的鼻梁:“你说这钟不是从你肚子出来的,那是从哪儿来的?” 老虎侧着头,傻乎乎看着玄月,“嗷呜!” “脑子里!”玄月不太确定地重复。 老虎点头。 玄月捡起仿佛是因为被胃液腐蚀,从而有着无数斑驳伤痕的拳头大的小钟,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然后举到老虎眼前,示意他看钟身上那破了个口子的地方:“破了!” “呜!” “日月星辰、江河湖海、云雾雪花、百兽……”玄月继续检查,然后,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大猫,这不全是方才那口与辟对恃的钟身上的图案吗?” 玄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你说,这是那口钟吗?它是不是被辟打残了,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虎想了想:“嗷嗷嗷!” “它与你心神相连?”玄月动作一滞,肩膀一垮:“你说你这是个什么命,本命灵宝居然就得了这么个玩意儿,难道以后对敌时拿它出来就能完美表达出你对对手的蔑视?还是你准备拿它激怒对手……” “嗷——”老虎恼了,一脑袋将玄月撞倒在地,压着她就一阵狂蹭。 玄月抱着老虎头,笑得完全止不住,“好了,好了,逗你呢,如果真是那口钟,就算一时受了损伤,你慢慢蕴养,应该也能养回来,不过,估计目前它帮不上你什么忙。” 伸出舌头把玄月卷起来抛了几个高高,老虎的眼睛里全是与同伴尽情玩耍的喜悦,至于莫名出现的与他心神相连的那口钟——他们金月虎族很强大,就算没有一个强大的本命灵宝,他也仍然会成为凌驾于众妖兽之上的王者。 一人一虎终于玩够了后,走下了圣钟山,山下一片寂静。 看着趴伏在圣钟山下睡得四脚朝天的群兽,又扫了一眼围着妖兽们倒伏成圆弧状的人族修士,一人一虎面面相觑:大家睡得真整齐! “估计是像我们一样,被那只钟震晕了。” 老虎点了点头,终于在黑猿的胳膊下找到了睡得口水直流的火红色狐狸。 一脚踩在火狐的尾巴上,听着火狐的尖叫,老虎满足地眯了眯眼:[丽姬,赶紧把群兽叫起来,这修炼着都能睡着,你说你们也太懒散了。] 看着背着玄月的老虎走开,抱着尾巴的丽姬一脸怨气地狠狠一脚踩在黑猿的脸上——黑猿一动未动! 黑猿旁的雉鸡晃晃悠悠站起身,当她的视线终于清晰时,直直迎上的便是一张满眼凶光的狐狸脸。 “咯、咯……”雉鸡几乎再次晕了过去。 “嗷!——”狐狸做势欲扑。 雉鸡一蹦三丈高,如同被烧了屁股一样踩着一头头妖兽飞快奔逃,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咯咯咯咯、咯咯啊——” [嗷——别跑,我要吃了你!] [咯咯——救命啊,狐狸要吃鸡了——] [叽,谁踩我!] [汪,狐狸,放开那只鸡!] [呼噜噜,哼昂——] [吱吱,狐狸,要我帮你吗?] …… 站在外围看着鸡飞狗跳的一片热闹场景,玄月笑趴在了老虎头上。 ………… 诡异的圣钟山之行后,凤仪宫一行人回到了阳洲驻地。 面对九洲修士大量减员的情况,九洲各派出了代表,聚在一起商讨了一下,决定大家各玩儿各的,谁也别打扰谁,毕竟,神墓事件后,大家谁都承担不起互相征战的后果了。 与是,有史以来,最平和的一次百族大会产生了,大家都老实地呆在自己的地盘,探索着地图上一片片标示着橙、黄、绿三色的区域,力求在剩余的时间里能最大限度地找到更多的秘宝。 玄月没留在凤仪宫的同门们中间,她被金月背着,正行走在一片浮动着蒙蒙雾气的平原之上。 坐在一条呈现出静止状态的河流边的石头上,玄月撑着下巴,看着河岸边张牙舞爪只有五米高,最粗的根部却至少有四米的蓝白色的大树,又扫了一眼远处树身中部以下呈现出淡淡的绿,中部以上却白绒绒如同被雪覆盖了一样的树木组成的树林,“大猫,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月月,别急,等我把这再看看。] 老虎压着一张他巴掌宽的地图,仔细寻找着后面的路。 [找到了,就是这样。]老虎一声欢啸,从地上蹦了起来,一口将地图吞了进去,老虎从河对面飞跃而过,落在了玄月身边:[月月,鸿蒙珠应该就在远处那座雪山上。] “鸿蒙珠?!”玄月瞪大眼:“你怎么想着带我去找那玩意儿?” [我得了混沌钟,自然也要给你找件不比混沌钟差的宝贝啊。]老虎虎尾一卷,卷起玄月放在背上,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家同伴也该有一件好宝贝傍身。 经过反复的研究,老虎已经确认了脑子里那件破破烂烂的钟就是九宝之一的混沌钟,很简单,因为他一时撩拔得过了火,将正通过沉睡来恢复被辟消耗的力量的混沌钟惹火了,在当头重重撞了老虎脑袋一下后,混沌钟也没吝啬,将它储存的众多知识以及御使它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一股脑倒进了老虎的识海中,好悬没把老虎的识海撑暴了。 而正是从混沌钟倒出的那些信息里,老虎找到了最容易得到的鸿蒙珠的消息——征战之地,雾雪域。 一人一虎的身影没入了雪雾树林。 河边,玄月此前停脚的那块石头动了动:[鸿蒙珠……哈哈……] 第144章 雪雾宫 雾雪域,一片奇异的区域,这里有清澈的河流,地面上遍布着没不过脚的、生长艰难的枯黄的野草,没有攀缠的藤类植物,一棵棵树如同一个个有着明显地域划分的动物全都隔着一定距离生长着。 这里明明在空间高度三米以下全者充斥着雾气,空间高度三米以上的任何物体上都覆盖着永不溶化的白雪,是一片并不缺少水源的区域,偏偏,降了生命力极其强罕的植物,全都无法生存。 雾雪域的雾气并不浓,如同缕缕轻烟,在雾雪域三米以下的空间里轻轻漾动,因雾太淡,因此并不影响人的视线,空阔的、美得虚幻的整个雾雪域,只要找对了位置,就能将一切览于眼中。 玄月坐在两米高的金月背上,裹着厚厚的毛皮,依然冻得直发抖,一人一虎已在雾雪域行进了一个月时间,却仍然不曾到达目的地,凭如今老虎的行进速度,这绝对已经足以跨越半个洲了——明明只有一个国家大小的征战之地中的一小块区域,却比一个洲还大,这就像是小杯子里轻松装下了大杯子,并且还富富有余一样,要说这处空间没秘密才怪了。 “大猫,雾雪域里为什么这么冷?”玄月抖着声儿吸了吸鼻子,她这被神力淬炼过的身体都觉得冷,若没一点手段的修士只怕连靠近也不敢靠近这里。 看玄月冻得可怜,大猫停下脚步:[怕冷就到我嘴里来。] 玄月想了想,用尽了意志力抵挡住了诱惑:“这地方诡异得很,我还是留在外面和你一起多观察观察吧,谁知道有没有躲着什么危险生物呢。” 见玄月坚持,金月再次上路。 他们的目标,是伫立在森森后方的大雪山。 雪山顶上,一座高崖边,一个身着雪白毛皮披风的女子俯视着在森林中行进的一人一虎,眼睛里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欲上雾雪山,先让本尊看看你们的本事!” 女子伸出光裸的手臂,冲着下方的森林狠狠一挥。 一头闪着白光的凶猛飞禽自虚空出现,张开双翅如箭般射向林中的行进的一人一兽。 趴在虎背上昏昏欲睡的玄月心头突然警兆,猛地坐直腰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几秒钟后,什么也没发现的玄月倏然抬头。 一抹白光飞射而至。 玄月目中神光闪动,两手如电舞动,无数符籙腾空而起,在头顶几百米高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盾形防护。 防护布下后,她又飞快取出得自力神族的神弓,拉弓开弦,弓上小箭闪着金黄色的神光。 玄月的动作,早惊动了老虎,它站住脚,抬起头,凶光暴闪的虎目将上空的飞禽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妖。] 不是妖! 一句话,让玄月明白了许多,飞禽的形态、如此快速的攻击,却并不是妖禽,那么,这一定是来自于某人暗地的操纵。 飞禽轻松空透了盾形防护。 “嗖!” 金光一闪,小箭穿透了飞禽的身体。 飞禽的颜色淡了许多,变得可视透明。 百米距离,转瞬即至。 叭唧! 飞禽一头撞在一座青铜色的宝塔之上。 高崖之上的女子一声惊咦:“镇魔塔!” 森林中,飞禽顺着塔身,滑落在地,半晌摇摇晃晃站起身,抬头伸颈冲着一人一虎一声唳啸。 能穿透人灵魂的声音却并不曾对一个一虎的耳膜带去任保损伤。 面无表情的金月抬起前爪。 叭! 飞禽被一掌压趴在地。 啪! 光影迸散,飞禽化为虚无。 一个一虎面面相觑——这也太轻松了! “即非实体的妖兽,也不是由灵气构成,那头飞禽到底是什么?” [和雾雪域一样,似雪,似雾。] 玄月捂住额头:“这样的攻击很难防!” 符籙阵无效、一箭便可击杀化神修士的神力箭只能磨灭飞禽一半的力量,保镇实可报虚的镇魔宝塔并不曾摄入飞禽,不过挡了下来,雪雾山中的攻击方式,着实让人头痛。 [嗯,后面要小心。] 看着再次行进的一人一虎,高崖上的女子一转身,行步间溶入了虚空。 三天后,一人一虎到达了雪山山脚。 仰头看着不过几千米的雪山,玄月吸了一口气,抱着变成小猫的老虎展开幻影步,向着雪山之巅飞谅。 某处宫殿之中,几个女子围坐在一面一人高的橢圆形古镜前,看着在雪山间飞跃的身影。 “百年又至,不想今年居然有人能到达雾雪山。”一个螓首蛾眉,身着雾金色纱裙的中年女子看着镜中已经跃至山巅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隐藏的大门。” “师姐,那头妖兽……”坐在中年女子身边梳着凌云髻的年轻女子烟眉轻蹙,看向镜中少女怀里妖兽的目光却极其不喜。 “进不进得来还俩说呢,理它做甚。”身着雪白毛皮披风的女子脸上两弯柳叶似的吊梢眉一挑,凌厉的目光看向在山巅打转的少女,轻哼了一声:“就这无头苍蝇似的模样……” 话未说完,女子张口结舌地看着镜中少女的手在虚空中摸索了一下,而后猛地用力推开了一扇旁人既看不到、也根本碰不到的大门。 “为什么!”女子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披风被带得翻卷而起。 “不想这女娃比你当年找到门的速度还快。”中年女子看了一眼起身的女子,轻笑道:“行了,咱雪雾宫人丁稀薄,能有新人加入实是一桩幸事,小鹰,去将她接进来吧。” 名叫小鹰的女子哼了一声,快步走出了宫殿。 玄月没有想到,虚空之中居然会有一扇无形的大门,而就在她打开大门的同时,她跌进了门中。 自地上站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玄月的神魂中涌动,玄月举目四顾——明明从不曾到过的宫殿,她为什么会觉得亲切? 几座成品字形相连的雪山中央,矗立着一片似雾又似雪的宫殿群,一座座宫殿被一条条回廊紧密相连,面对大门的宫殿前空阔平整的广场上,一个裹着白色毛皮披风的女子如同船行水上一般,轻掠至玄月身前。 “跟我来!”吐出这三个字,女子脚下一转,向着正中的大殿滑去。 玄月抱着小老虎,运起幻影步追在女子身后,目光却一错不错看着女子的脚下——这走路的姿式真是又快又好看。 看到跟在小鹰身后进入宫殿的玄月,殿中的两个女子齐齐站起身。 中年女子迎向玄月,在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老虎后,笑着对玄月介绍自己:“我是雪雾,妹妹有缘打开雪雾宫大门,此后大家就是同甘共苦的姐妹,雪雾宫九十九座宫殿,除了我三人居住的三座,可任选其余九十六座宫殿居住。” 又指着跟在她身侧的少女:“这是云雾,接你的是鹰雾,我们三人是雪雾宫现今仅存的弟子,妹妹来了我们就又多了一个同伴。” 玄月眨了眨眼:“我叫玄月……” 鹰雾一瞪眼:“我们的名字里或带雪、或有雾,你莫若就叫玄雾吧。” 玄月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玄月之名乃师傅所赐,不敢擅改。” 雪雾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在雪雾宫唤玄雾便可,出得雾雪域后我们并不强求。” 看着三个丝毫不和她见外的女子,玄月一时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云雾看了一眼玄月怀里的小老虎,眼中掠过一抹冷光,轻声冷哼了一声,小老虎耳朵动了动,抬头扫了一眼云雾,又阖上了眼,自打进入这雪雾宫,他就不怎么想动。 玄月就这样莫名地住进了雪雾宫。 五天后,将整个雪雾宫踏遍了的玄月找到雪雾:“我今日欲离宫下山,这几日打扰各位了。” 看着懵然无知的玄月,雪雾轻声笑了笑。 “玄雾你有所不知,这雪雾山易上,雪雾宫难寻,而要离开雪雾宫,唯有找到镇宫之宝将其炼化,否则任你千般本事,万般手段,亦出不得宫,下不了山。” 玄月不相信。 “你若不试试,必不死心,”雪雾也不拦她,“这几日你已熟悉了所有宫殿,自去那日进来的地方开门便是,若能打开宫门,便出得宫,若下得山,便能回到你以前的世界。” 对着雪雾行了一礼,玄月二话没说,抱着金月走到了当日进入雪雾宫的大门前。 十米高的大门,密密实实合在一起,玄月将金月放在肩上,走到门前抓住门上的拉环,运起神力,用力一拉…… 大门纹丝不动! 第145章 雾雪镜 一个时辰后,玄月一脸沮丧地回到了雪雾所驻的雪宫:“为什么打不开门?当初进来时我明明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看着搭拉着脑袋的玄月,雪雾轻叹了一口气,“傻孩子,若有办法离开,我们三人又岂会停驻在这清冷的宫中,留在此,也不过是因为我们下不得山罢了。” “下不得山?”玄月抬起头:“那们你能出宫?” 雪雾点头,将早准备好的一本薄册递到玄月手中:“这是雪雾心法,修炼后可身化雪雾,界时便可穿门而过,但是,却仍然下不得山。” “为何?” “你穿过雪雾山下的平原到达了雪雾山,对于雾雪域地表以上三米内的情形必然看得清楚,那里雪与雾无法留存,我们只要进入那片区域,便会受伤,呆得越久,伤越重,若不及时退回雪雾区,则必然身殒于其中。” 玄月傻了,若不修炼雪雾心法便出不得门,便若炼了,却无法穿过那有一洲之地大小的雪雾区——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 雪雾宫的人根本就是被囚禁了吧! “镇宫之宝是什么?” “是一串珠子!” 据传雪雾宫镇宫之宝乃是由天地初开时,混沌中的一片雾凝结而成,珠内暗蕴氤氲雾气,似实似虚,处于虚实之间。 雪雾入宫万年,用尽了手段,可惜却从来不曾找到一点珠子的线索,唯在宫中典藉中看到过明确的记载,知道雪雾宫衰落前,每任宫中腕上必然带着一串珠子,在珠子失落后,雪雾宫迅速衰败,以至到如今,门人连下山的实力也没有。 雪雾宫典藉存放之处,玄月自然知道在什么地方,只是此前为着寻找混沌珠,她只是在那里转了一圈便离开了,如今没办法,只能留了下来。好在玄月已经结丹,如此只要有充足的灵力供应,便是一年半载不吃东西,也不愁身体支撑不住,如此,玄月便一头扎进了那装了一座宫殿的书海之中,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了众多典藉之中,意图寻找到镇宫之玉的下落。 九十九天过去,这一天,玄月手里握着一枚玉简,自书宫飞速跑进了雪雾殿,看着正殿中立着的那面映射外界情景的镜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玄雾,你发现了什么?”雪雾的声音自殿门前传出,音落时,她的身影已出现在玄月身旁。 玄月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身前那面椭圆的镜子:“我查到,最后一任宫主将混沌珠封印在了这面镜子里。” “原来在这里!” 雪雾无视了一脸喜悦的玄月,目含奇光,轻喃着靠近镜子,轻轻抚摸着镜面:“百万年囚困,终可归去。” 百年年囚困?! 入耳的喃语,让玄月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不是入宫仅万年吗?” “万年!”扶着镜子的雪雾回头看着玄月,脸上带着诡异、扭曲的笑容,“当年雪雾宫宫主为救门中弟子,不惜以身合珠,将我囚困在此,我等了百万年,终于等到了你的到来。” “等我?”玄月惊愕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难道你早知我会到此?” “不,当然不是。”雪雾的眸子化为一片莹白,眸中,全是冰冷的杀意:“我在等着任何一个生灵进入这里……雪雾宫九十九宫,我哪里也去不了……但是,别的生灵却可以去,我一直在等着有人进来,替我寻找到当年雪雾宫宫主留下的解禁之法,进来的是你还是别人,都没有区别。” 玄月再次后退了一步:“多之前入宫的,不是还有云雪与鹰雾吗?” 两声轻笑在殿中响起,笑声中,云雾与鹰雾抬脚自雪雾体内走出,一起笑看向玄月:“我二人皆是分身,为着走出这囚困地,自雪雾体内分裂而出,而后方有了云雾与鹰雾。” 鹰雾走至玄月身畔,绕着她转了一圈,倾身逼视着玄月:“当年,我修炼了由本体推演出的心法后走出雪雾宫,再回宫时却失了方向,我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凭着对本体的一丝感应,方才自虚空中寻到门之所在,为什么你只是乱撞却准确地找到了宫门所在?” 玄月双拳紧握,“我不知道。” 鹰雾直起腰,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也是,不过一金丹小修,有多大能耐。” 站在雪雾身畔的云雾目光一扫玄月,冷冷询问:“你那只妖兽呢?” 玄月打了个哆嗦:“他在书宫睡觉。” 不能立时将那头妖兽斩杀,雪雾的脸一时几乎冷得能拧出水来。 “好了!”雪雾一声轻笑,冲雪雾与鹰雾招了招手:“你二人过来,咱们将那鸿蒙珠找出来,从此,天地间便可任我们逍遥。” 听到雪雾这话,随手将玄月定在当地后,云雾与鹰雾没再搭理玄月,回身走到镜旁,三人围镜而坐,齐齐将手伸进了那面镜子里。 看着三人运起全身功力,而后没入了境中,僵立在殿中的玄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大猫,她们进去了。” 一只小老虎的身影由虚化实,出现在了玄月头顶,老虎自玄月头顶跃下,落在地上时已化成两米高,看着僵立的玄月,老虎额上的白月一闪,一道本源之力落在了玄月身上。 “卡!”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殿中响起,某种禁锢着玄月的东西被击碎。 玄月落动了一下手脚,打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只手里,便是那枚让她找到线索的玉简:“现在咱们只需要打碎这面镜子,就能得到鸿蒙珠了……大猫,要不是无路可走,我真不想打碎这面镜子,可以追索过去的宝贝修真界可没几件……” 一道身影破镜而出,嘴角带血的雪雾冷冷看向玄月的右手,“把玉简给我!” 玄月大惊,飞快后退。 金月脚下用力,身体一横,挡在了玄月身前,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身形摇晃的雪雾。 雪雾一声冷哼,一声炸雷在殿中炸响。 玄月的头一晕,顿时跌倒在地。 察觉身后玄月情况有异,金月一声虎啸,扑向雪雾。 “孽畜找死!”雪雾手一挥,一道电光击中空中的老虎,两米高的老虎身体一僵,顿时失去知觉,重重砸落在地。 扫了一眼晕死过去的老虎,雪雾抬起手,将玄月紧握的玉简摄入了掌中。 将玉简抵在额间,快速将里面的内容浏览了一遍,雪雾睁开眼,一双如雪的瞳眸中,雾气狂涌:“雾雪啊雾雪,你不过比我入宫早了几年,却可以成为雾雪域之主,我明明天资比你高,却要被你压制,凭什么? 如今你身死百万年,我终于得到了雾雪域,哈哈……谁说气运不可夺,现在,我就在你选定的后继之人眼前,将鸿蒙珠炼化,夺走她的气运。” 大笑声中,雪雾走到镜前,抬起了手。 玄月在地上挣了挣。 雪雾的手停了下来,脸上表情若有所思:“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一人一虎杀了?” “不,不行,云雾与鹰雾已死在镜中,如果把他们杀了,整个宫中岂不只留下我一人,一个人对着镜子说话的日子,我再也不愿意过了。” “对,等我成为雾雪域之主,灭了山下那头可恶的妖兽,定能摄无数修士入宫陪我说笑,界时,这一人一虎用不上了,再杀!” 看着自言自语,自己与自己交谈得欢快的雪雾,玄月狠狠打了个冷战——百万年的囚禁岁月,这个雪雾的精神明显了出问题而她自己还不自知。 没再搭理殿中的一人一虎,雪雾运起全身的功力,狠狠击向身前那面陪了她百万年的镜子。 轰!雪雾的手重重落在镜面之上。 镜面一阵波动,在雪雾察觉不对之前,所有攻击全都被反弹了回来。 噗! 被自己全力一击反击,雪雾顿时重伤倒地,喷出的鲜血落在了她紧握的玉简之上。 察觉自己再次上当的雪雾努力撑起身体,一双雪眼恨毒的看向玄月:“你算计我。” 看着那一步一步爬向自己的雪雾,玄月惊骇地摇头:“我没有!” “那为什么镜子会反弹,为什么会打不碎!” 当她运起全身功能击向这面在百万年的岁月里,唯一陪着她的镜子时,谁知道她心中的不舍? 可是,她再次被骗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眼见着雪雾就要爬到跟前,玄月脚下一动,飞快爬起身,躲了开去:“我用了一百天的时间,将书宫中的典藉全都看了一遍,最后才在殿中最隐密的角落,找到了这枚被压在桌角的玉简……” “你先前骗我说鸿蒙珠就藏在镜中,害得云雾与鹰雾身死……”见玄月逃跑,雪雾撑起重伤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玄月,“这一次,你又骗我,让我重伤……小丫头,你认为我会给你机会,让你活下来继续骗我吗?” 看着雪雾招起的手,玄月飞快招出神弓。 “还敢反抗!”雪雾冷笑:“本宫虽重伤,但要杀你一个小金丹,却仍然易如反掌。” 眼见雪雾再次举起了手,一片白光,将整个宫殿都笼罩了起来,白光中,殿中的两人一虎,齐齐消失。 一片雪与雾的世界里,雪雾、玄月、金月同时出现。 突起的骤变让雪雾绷紧了神紧,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看了一圈后,她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这里,我为会觉得熟悉?” 玄月抱着醒过来的金月,盯着前方顶着一脸迷茫之色将手伸向虚空的雪雾,然后…… 一个女子,自虚空中走出,落在雪雾身前。 “雾,雪!”看着这个女子,雪雾的身体一抖,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你还没死?” “雪雾,你勾结外敌图谋雾雪域,我判你永囚雾雪宫,直至我的接任者出现。”被称做雾雪的女子看了一眼颤抖的雪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今,你用尽全力打开雾雪镜之门,将她带了进来,前罪即消。” “我将她带了进来!”不知是因为雾雪的出现,还是在这片天地的影响,雪雾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一直以来跑丢了的理智,她看了一眼紧紧靠在老虎身边的少女,转回头看向雾雪:“所以,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算计?”雾雪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书宫中放了一枚玉简,在玉简里留了一些讯息,哪里称得上算计。” “当然是。”雪雾恨恨地盯着雾雪:“你知道我会抢夺玉简,你知道我想得到雾雪域,你算计我打开雾雪镜之门,你还算计到我,不会在此前将那个小丫头杀死……你什么都算计到了。” “你要说是算计就是吧,我只是给后来者一个机会,至于你会怎么选择……”雾雪轻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需要你自己选择。” 雪雾气极,扑向雾雪伸手便掐向她的脖子:“我和你拼了!” 玄月猛地往前冲了两步,却惊愕地发现,雪雾的身体穿过雾雪,扑倒在地。 “我不是早死了吗?”回头看了一眼狼狈的雪雾,雾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抹由心法组成的神念,你要怎么和我拼!” 没再搭理失魂落魄的雪雾,雾雪冲玄月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第146章 两虎争 玄月想了想,朝着雾雪走了过去。 等玄月走到跟前,雾雪抬起手便欲按在玄月额上,不想,坐在地上发呆的雪雾猛地直起身,再次扑向雾雪。 噗! 一声轻响,出人意料的情景发生了——雪雾的身体溶进了雾雪的身体之中。 雾雪立时僵在当地,身形如同动山间云雾一般开始扭曲变形,看着雾雪眸子中明灭的光芒中,玄月飞快后退。 [月月,那咱们再退远点。] 雪雾与雾雪不是地常修士,为着不在她们的争斗中遭受池鱼之殃,同样感觉不妙的金月等到玄月退到身边,未等玄月应声,已伸舌将她卷进了口中,脚下用力,转身飞快奔向远方。 金月的动作已经很快了,但是即使如此,随着雪雾与雾雪神念的争斗,整个雾雪镜中充斥的诸多雪气、雾气尽皆开始沸腾,继而以两人为中心,飞快旋转了起来,并且很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无形而又巨大的向心力下,金月用尽了手段,在玄月一直没有停止的神力支援下,终于没被那旋转的旋涡吸走,而是挣扎着跑到了最边沿的位置,气喘吁吁地趴了下来。 从老虎因为紧张而微微启开的牙缝中,玄月清楚地看到,随着旋涡中心处力量的增强,雾雪镜中所有的雾气与雪气全都被吸了过去,雪雾色的旋涡范围越来越小,的密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到最后,急剧收缩雾气与雪气几乎化为实质,将中心处的身影完全遮掩了起来。 极致的收缩之后,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雾雪镜中心处的雪雾之气向着四面八方喷发。 卡! 一声轻脆的开裂声后,更多的裂响响起,最后,在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中,老虎跌出了雾雪镜。 飞速拧腰的金月以猫科动物特有的敏捷拧转了身体,没有摔倒在地,而是稳稳落在了雪雾宫的正殿之中,他的身前,是碎成了一片渣渣的镜面以及两个跌坐在碎片中的身影,一个重伤之下血溅衣襟,一派垂死之相,一个更是只余淡淡雾气组成的人形。 没搭理那飞快躲到柱后的老虎,雪雾紧紧盯着雾雪那如同轻烟一般的身形:“你的体内分明全是云雾与鹰雾修炼出的功力,这一切果然全是你的算计。” 轻轻一撑地面,雾雪自地上袅袅飘起,看着一脸仇恨地看着她的雪雾,雾雪叹了一口气:“蠢货,你现在与我斗得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谁?” “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你,你算计我百万年,我今日能坏了你夺取那小丫头道躯的计划,实在心中大快。”看着雾雪几乎维持不了的身形,坐在地上的雪雾仰头大笑:“如今,从外部击不破的雾雪镜已破,你这在镜中藏了百万年的孤魂野鬼也快要消散了吧,哈哈,这就好,这就好!” “噗——”笑声中,雪雾口中鲜血狂喷,鲜血带走了雪雾最后的力量,她的整个身体软倒在地上,不过即使如此,她仍止不住快意舒畅地大笑着:“如今有我拦着,你这残魂还如何夺舍,能坏你的事,看着你再一次死在我眼前,我便是死了,也甘心了。” 怜惘地看着仰面倒在地上的雪雾,雾雪摇了摇头:“你当你还活着吗?” 雪雾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你什么意思?” “你既未成仙,如何能有百万年寿龄?”雪雾弯腰看着雪雾雾气尽散,维余惊恐的双眼:“你的躯体早已腐烂化尘,唯有神魂被禁在雾雪镜旁,无法离去,如今,雾雪镜碎,你又如何能生?” 明明是轻柔如烟气的喃语,却如同一道雷霆,击中了雪雾的身体,那具一直以来凝实而真实的身躯,在金月与玄月惊骇的视线中,化为烟气,消散在空气之中。 淡淡看着雪雾与碎裂的镜面一起消失,雾雪抬脚走向躲在柱后的老虎,“小丫头,自己出来吧,即使那蠢货耗去了本宫九成九的功力,余下的一点,也不是你能抗拒得了的,你自己出来还能少受些罪。” “雪雾说的是真的?”玄月的声音自虎口中传出:“你果然不怀好意!” 雾雪飘到老虎跟前,抬手便拍向老虎的头。 “嗷——”一声愤怒的虎啸,金月额上白光一闪,顿时击中了雾雪。 本源之力,哪怕弱小,其本质却仍然强大,若是未曾被雪雾耗去修为,金月这一击兴许还不能伤到雾雪的根本的话,但是,本就是残魂的雾雪,此时被本源之力当头一罩,顿时一颤,本就飘渺的身影,变得更淡了。 飞快后退的雾雪惊诧地看向那自柱后走出的老虎,她的目光扫过老虎额上露出的白月,皱了皱眉:“原来是金月虎,你倒藏得好,本宫之前居然一直不曾察觉人的身份。” 没错,自进入雪雾宫,老虎便一直是以一头普通妖虎的形态出现,额上白月未现,全身妖力收敛的他,不只雪雾不曾发觉他的身份,便是老谋深算的雾雪,亦是吃了一击,才开始正视他。 完全不曾放在眼里的虎崽却原来是本源之力的掌控者金月虎,飞快后退的雾雪只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不好,眼见着等了无数年的有着上佳资质的道躯终于出现了,她却无法将其夺过来,这就好比将一块鲜肉放在了恶得快死恶狼眼前,她心中的贪婪与不甘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述。 直到退出大殿,下定决心的雾雪落在殿前空阔的广场中心,看着走出大殿的金月虎,雾雪冷哼一声,两手十指飞快掐诀:“雾雪域,御雾雪,收!” 清冷的嗤喝声中,整个雾雪域顿时一震,无数雾雪之气,翻卷着涌向雪雾山山顶的,没入虚空之中。 雾雪域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雪雾山下的某个沉睡的存在,它动了动身体,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一片片树木被掀翻,弥天的烟尘中,一双巨大的眼睛,看向雪雾山上空。 “终于出来了。” 苍凉沉闷的短短五个字,如同五声炸雷,响彻了整片雾雪域,炸雷声中,雪雾山下一片土地巨震,一个巨大的身影掀翻了几十公里的树林,撑着双腿,自几十公里深的深坑中站了起来。 那是一座像雪雾山一样高的山岳,只是,这座山岳不像雪雾山一样无法移动,他慢慢抬起巨大的脚,在一声声响彻天地的脚步声中,走向雪雾山。 无数原本覆盖在山岳背上的泥土沙石、以及生长在泥土中的树木自山岳背上滑落,砸落在山岳走过的巨大脚印之中,漫天尘沙里,原本就离雪雾山不远的山岳走到了雪雾山前。 巨大的眼,看向雪雾山顶,而后,他顺着翻卷的雪雾消失的地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于是他抬起了沉重的手。 铺天盖日的巨大手掌穿过虚空,抓住了某个东西,而后紧紧一握,用力向后一拽。 雪雾宫的广场上,金月重伤倒在广场一角,他的身前,一口破钟死死抵着一串晶莹的雪珠,他的口中,他死命护着怎么也不肯吐出来的玄月则拼命向着他的身体内输送着自己的神力,因为神力的大量流逝,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敢有一丝迟滞,唯恐慢了一丝,外面被金月操纵的混沌钟就被雾雪操纵的雪珠击退,界时,老虎只怕立时就被会雪雾击毙。 短短一两分钟时间,不仅金月体内的神力,就连玄月身体内中积蓄的神力全部都被耗尽。 “不过微末小修,却御使远古神器,不自量力!”感觉到混沌钟的抵抗弱了下来,雾雪一声冷笑:“赶紧把那小丫头吐出来,看在同是神器之主的份儿上,本宫饶你一命。” 话声中,雪珠慢慢推动着混沌钟,一步步前进。 随着混沌钟的后退,本就重伤的金月嘴角边开始不停往外溢血,但是即使如此,他却仍然紧紧咬着牙,合着嘴,怎么也不肯张开。 “大猫!”身上几乎被老虎血浸透的玄月手上用力,“快放我出去。” “呜!”一声低微的呜鸣,自老虎喉间发出,安抚的意味很重,只是,虎嘴,却仍然紧紧闭着,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知道老虎不会放她出来,玄月颤抖着吸了一口充满了血腥味的空气,取出储物袋中的各类灵晶灵石,盘膝坐在上面,闭目运转功法,开始大量吸灵晶与灵石中的灵力。 大量五系灵力入体,即使玄月体内经脉已经十分紧韧,此时,却仍然感觉到了一丝胀痛,这种现象并不是好事,因为,它意味着玄月的经脉无法承受这种粗莽的狂吃海喝。 只是,外面金月等不得。 于是,玄月无视了来自身体与神魂的双重警示,一意孤行地大量吞吸着灵石中的灵力,在将其中的杂质炼化后,全都输送到了金月的身体之中。 “呜?”感觉到舌上一沉的金月眨了眨虎目,在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经从玄月那里传了过来。 力量刚进入金月的身体,便被半空中的混沌钟抽走,节节后退的混沌钟终于站住了脚,在金月头顶几米远的地方再次稳稳顶住了雪珠。 “咦!”本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雾雪意外地看向那口再次挡住了鸿蒙珠的混沌钟,她没想到,这头老虎还有力量,不过,“困兽犹斗!” 雾雪再次催动鸿蒙珠,若非是身体只余淡淡烟气,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有无数攻击手段,只是,如今却唯有鸿蒙珠能够被她御使。 金月口中,耗尽了一批灵石,又取出一批灵石开始吸收的玄月身体里的经脉出现了裂缝,那是被庞大的灵力撑破的,只是,混沌钟需要要的力量太大,如果不是这样,外面的金月根本撑不住。 好在夹杂在其余各系灵石之中的还有得自巨榕的木灵晶,若非如此,玄月此时的情况只会更惨烈。只是,经脉被撑裂,即使有木灵晶中饱含的生气滋养,却仍然抵不住玄月的粗暴,经脉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肉眼不可见的裂隙。 眼见又一批灵石被耗尽,玄月咬牙无视了体内传来的巨痛,艰难地再次取出一批。 金月正拼命抵挡着那珠给他致命危险感的珠子时,却见一只巨手出现在头顶,而后,眼前一黑。 “山岳,尔敢!” 愤怒的斥喝声中,金月只觉混沌钟一轻,那串一直压迫着他的珠子陡然飞离,轰向那片罩向雪雾宫的黑暗。 轰然巨响声中,那只手颤了颤,只是,却不曾撤离,而是飞快一握,将整座雪宫握在了手中。 飞速移动的感觉传进金月体内,黑暗中,他眨了眨虎目,脑中念头一动,他将玄月吐出出来,而后飞快将自己缩成了小猫大小跳进玄月怀里,又招唤混沌钟飞快罩在了玄月身体之外。 “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玄月昏了过去。 “喵呜喵呜——”一声声呼唤,唤醒了玄月,她刚刚动了动,便感觉到脸上传来一片湿热。 [月月,月月,醒了吗?] “嗯。”玄月扶着头,摇摇晃晃坐了起来。 她的身体之外,还罩着一口钟。 “大猫,怎么啦?” 见玄月醒了过来,老虎高兴地又舔了舔她的脸:[雾雪和一个巨人打了起来,雪宫被那巨人双掌一拍,拍得粉碎,幸好我们在混沌钟里躲过了一劫,这口破钟虽然没什么大用,不过好歹结实,那一拍一点事都没有。] 此时,混沌钟倒扣在雾雪域的一个角落里,因为神魂与混沌钟相连,混沌钟外的一切都被金月收入了眼中,他飞快地替玄月解说着外界的战况。 雪宫被山岳捏在手心里拽出了雪雾山,在摊开的掌中果然看到了雾雪,山岳双手一拍,拍碎了雪宫。 金月凭着混沌钟躲过了一劫,雾雪靠着鸿蒙珠也没什么事,不过,山岳根本没看手中那口破钟,随手一扔后,就追向了遁逃的雾雪。 土克水,山岳于雾雪有着天然的压制,不过,蒙雪凭着手中的鸿蒙珠,却仍然有底气与山岳一战,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老女人聚了个身体,现在倒比和我刚才斗的时候勇猛多了,真奇怪,方才她怎么不用这一招。] “聚出一个身体应该是有代价的吧,要不,她也不会在雾雪镜中躲了百万年,如果不需要代价,她早聚出身体了……在雾雪镜中,雪雾将她的身体打得只剩了一点烟气,雪雾宫中雪雾之气没有外界浓郁,估计她最初是想速战速决夺舍,却被你拦住,不知道怎么又惊动了老对手,被拽出了雪雾宫,如今不得不和那山岳打,肯定不轻松。” [嗯。]觉得玄月说得有理,金月点头,[啊——那巨人断了条胳膊……哈!] 老虎猛一下直起了身子。 “怎么啦?”玄月紧张地盯着小老虎。 [那女人的身体被打散了。]老虎紧紧盯着罩着他们的混沌钟:[咦,又有了一具,不过,感觉比先前弱了许多……哈哈,果然,聚一具身体肯定要付出什么代价,那女人御使珠子都不灵便了,被巨人抓在了手里……]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入了混沌钟里。 金月自玄月怀里跳了下来,同时,那罩着他们的混沌钟飘了起来,闪了闪后,化为一点青光,没入了金月眉心。 玄月自地上站起身,然后,目瞪口呆看着身前巨大的深渊:“大猫?” [那珠子炸了!老女人和巨人都给炸没了。]变大的老虎尾巴一卷,将玄月卷起来放在背上,一双虎目四处张望:[珠子呢,总觉得还在……] 一种熟悉的感觉传入玄月的神魂,她犹疑地抬起手,指向深渊的东北方向:“大猫,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 老虎二话没说,背着玄月,跳进了被炸出的深渊之中。 金月的四只老虎腿御使着风力飞快向着深渊的东北方向赶,直到听到玄月一声提醒,他才停了下来落在渊底。 玄月跳下虎背,从一块十几米长的石头下掏出一串光芒黯淡的珠子:“大猫,你看。” 看着玄月手上的珠子,老虎探头疑惑地探头闻了闻:“和老女人手上的珠子有点像又不太像,到底是不是那串?” 玄月手上,附着在珠子上的几点光芒散溢而出,玄月心下一动,将那结光点吸纳进了识海。 无数记忆碎片,在神识海中翻动…… 第147章 双珠合 一桢桢画面,将玄月带进了雾雪的记忆。 一只自由自在生活在海水中的小蛤蜊,在甘一日落入了一个洞穴中,洞里的水与外面的海水不一样,小蛤蜊在将洞中的水喝干后,化成了了一七八岁的小丫头。 小小的丫头走出海底的洞穴,为了不成为无数海中强大生物的食物,小丫头变回原形,四处躲避着,某一日,她浮上了海面,被海水卷裹着送到了海滩上。 一只手,将她捡了起来。 那只手轻轻点了点手中晶莹美丽怎么也不肯打开的蛤蜊壳:“小蜃蛤,可愿意跟着我?” 熟悉亲切的气息,让小蛤蜊在略作思考后,选择了同意,她变成人形,拜了那只手的主人为师,师傅为她取了个名字,叫雾雪。 跟着师傅在海上、大河间游走,在又师傅再次找到一个成功化形的蚌,为其取名为雪雾,并再次将其收列门墙以后,她们师傅三人回到了雾雪域。 跟着师傅修行了无数岁月,某一日,师傅将她与与雾雪叫到跟前。 “雾雪域由蜃龙所化,雾雪宫历代宫主体内有蜃血脉的生灵掌持,为师寿限已至,一月后将身化雾雪,溶入雾雪域,今日将雾雪域交予雾雪掌持,雾雪,你切不可懈怠。” 雾雪含泪接过师傅手上代表域主身份的雾雪珠戴在手上。 在嘱咐了雾雪要好好照顾一众同门之后,师傅于一月后身逝化雾。 茫茫大雾笼罩着整个雾雪域,因雾中所含灵力太过浓郁,整个雾雪域的生灵无人能在其中通行,直过了十年,大雾方才淡了一点,雾雪域中的生灵才再次走出家门。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某一天,雾雪宫弟子齐齐请愿,请求域主将雾雪宫交予二师姐雪雾管理。 雾雪在思考了三天后,将整个雾雪宫交予了雪雾,自己走出了雾雪域,去外界历练。 …… 断断续续的画面中,玄月看到雾雪遇到了一个强大的人族修士,与修士相恋而后结为道侣并怀孕生子。 雾雪带着道侣及孩子回到雾雪域,此时的雾雪宫已被雪雾改名为雪雾宫,雪雾宫中,雪雾与其道侣山岳设宴接待了雾雪一家。 宴中,雪雾向雾雪索要雾雪珠,被在人世锻炼得精明强悍的雾雪断然拒绝,一对师姐妹不欢而散。 雾雪域很大,雪雾宫虽索走了雾雪宫,但除却雾雪宫,整个雾雪域承认的主人仍然是雾雪,因为雾雪手中的雾雪珠本就是维持雾雪域结界的关键所在。 回到雾雪域的雾雪将从人类那里学到的知识与手段用来治理雾雪域,随着时间过去,各族修士都愿意来雾雪域交流、贸易,于是,雾雪域更加强大了。 小儿抱金砖行于闹市,雾雪域的繁华终于引来了灾祸,某一天,雪雾发动了叛乱,带着无数敌人冲入雾雪所居之处,威胁雾雪交出雾雪珠。 雾雪珠为整个雾雪域的控制关键,早不复昔日天真的雾雪又岂会交出。 大战爆发,历一年不曾停歇的交战,双方两败俱伤。 在一片血腥里,山岳带着人将精疲力竭的双方人马俘虏,再次威胁雾雪交出雾雪珠。 在雪雾不敢置信的追问里,山岳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他虽为人族,体内却有着淡薄的旱魃血脉。 旱魃,蜃之宿敌。 山岳谋划了一切,挑动雪雾与雾雪离心,挑动雪雾叛乱,所为者,不只为想覆灭雾雪域,更因为他想得到雾雪珠——经过他无数年查证,终于证实了雾雪珠其实便是人族传说的鸿蒙珠。 鸿蒙珠,苍茫大地九大神器之一! 没有生灵不想得到它。 最后的幕布被揭开,雪雾大怒亦大悔,她没想到自己自诣聪明,却被深信的男人所欺骗,只是,一切都晚了,传承久远的雾雪域早已元气大伤,雾雪域中的生灵已是十去其五。 看着身边了了几个还能战斗的部下,又看向山岳事带来的一群蛰伏许久的修士,不愿雾雪域落入敌人之手的雾雪拼着魂飞魄散的代价,将雾雪珠一分为二,雾珠撕开空间,裹挟着她的道侣、孩子及众幸存雾雪域弟子遁出了雾雪域,她自己则拼尽最后的力量激发了雪珠的力量,尽灭来敌、重伤山岳、封锁了雪雾宫、囚禁了雪雾。 百万年岁月过去,除了最低等的、生存能力强大、连灵智也未曾开启的生物还在雾雪域内生存着,这片地域,再没有昔日往来的众多生灵,没有雾雪珠存在的雾雪域没有灵性,他们只能全都离去了。 雪雾宫中,被囚的雪雾守着雾雪镜不自觉地以身养镜;雾雪镜里,雾雪的残魂在无尽的岁月中慢慢恢复,直到带着雾珠的玄月进入雪雾宫,惊醒了雾雪沉睡的神魂…… 重重喘了一口气,玄月睁开眼。 雪珠上,所有光点散尽,那是雾雪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雾雪以最后的一缕残魂为代价,引暴了雪珠中的力量,终于杀死了山岳,让他如同自己一样,尽数化为飞灰。 不再受到雾雪残魂限制,雪珠闪了闪,化为一点雪光,没入了玄月的眉心。 见雪珠毫无征兆地便没入了玄月的眉心,金月大惊,:[月月,你没事吧?] 玄月拍了拍不安地蹭着自己的虎尾,将自己所看到一切告诉了大老虎。 [鸿蒙珠!]老虎傻笑:[我们真的找到鸿蒙珠了。] “找到了!”玄月含笑爬上虎背:“进入百族征战之地近也快一年了,咱们该回家了。” [好,回家!]老虎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御着风力,向着雾雪域外冲去。 玄月稳稳坐在虎背上,目光扫过雾气尽散后只余下满目疮痍的雾雪域,没有了雪珠,这里,不过是一片普通的地界,再不复之前的美丽。 想到那携带着自己的灵魂回归苍茫大地的雾珠,不知道那带着它进入异时空的修士是不是就是雾雪的后裔…… ………… 一片虚空中,一片神秘的区域里,一个微型的九洲快速变换,在最后定型后,百族征战之地的上空一阵波动,在熟悉的波动中,九洲所有道修、妖修、魔修、邪修尽皆消失在了百族征战之地。 玄月与众师兄师姐们一起出现在临川巨大的沼泽地边。 早已守候在此的阳洲各派掌门、各家族族长、各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看着幸存的了了几百修士,脸色全都变了。 应龙府主应龙钟,挥袖一卷,将所有从百族征战地走出的修士都卷了起来,大步走向临川应龙府的驻地。 凤仪宫主扫了一眼强自按捺怒火的应龙钟,一声没吭地跟了上去。 凤仪宫主都没吭声,其余各势力负责人自然更没人反对,也全都默默跟了上去,其实他们也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他们门中的弟子幸存下来的这么少。 应龙府的临时驻地,其实就是许国皇室建于临川的行宫,历界大会应龙府都是驻扎于此。 行宫最大的一座宫殿中,应龙钟坐于上首左侧,黑着脸听完应龙府此次的领队亲子讲述神墓中发生的一切,一时恨不能抽那家伙一耳光,只是大殿中各势力负责人都在,他到底按压下怒火,挥退了那汗如雨下一脸苍白弟子。 应龙钟转头看了一眼他隔几而座的凤仪宫主,狭长的凤目少有地露出了黯然之色,“清碧,此次大战最大的赢家是凤仪宫,咱们的势力范围自该随之更正。” 看着应龙钟自座位上站起身走到自己一侧等候,凤仪宫主抬头冲着应龙钟挑了挑眉,这才含笑掸了掸绣着精美图纹的凤袍,慢慢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全满殿人的注目中,稳稳走到左侧,在应龙钟让出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看着神采飞扬的凤仪宫主,本来很是生气的应龙钟摇了摇头,心中一哂:得,就算是为着清碧这一笑,此次一行,也算不虚。 随着凤仪宫主与应龙府主座位的更替,其余各派、各家族、各国也都根据此次幸存弟子的人数变更了座次。 坐上第五位的燕云岭岭主、每六位的药王谷谷主、第七位的锻剑山庄庄主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他们的目光扫过坐在他们身后的诸多中等门派的负责人,看着他们眼中的羡慕、嫉妒、不甘、苦涩,直到将这些鲜明的情绪都收入目中,他们才真正肯定了,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发达了! 就因为他们跟对了人! 今后百年,他们将收获无数资源、弟子、势力,就因为他们门下的弟子此次在百族征战地站位站对了! 百年时间,他们将迎来飞速的发展,百年后,他们将会有更多强大的弟子参予到下一界的百族征战。 未来可期矣! 龙府、凤宫,上三门, *门掌门大成真人迎上楚天阁阁主林推嘲笑的眼神,几乎想以头抢地,原本位列龙府、凤宫之下,上三门之*门,就因为门下弟子一个选择错误,就这样跌落至第八名,这让他以后百年怎么见人! 时运,运也! 大成真人长叹一口气,愿赌服输,百族征战结果已出,便是有再多不甘愿已无用。 扫了一眼墨灵宫宫主那黑得几乎能拧出水的脸,大成真人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欣慰之情,不管怎么说,比起全军覆没的墨灵宫,*门亲传的表现其实还算不错。 显然,大殿之中与大成真人有同样想法的不只一人,因为连阳洲一个仅有五名弟子参战的中等家族都活着走出了一人,而派出了几百人的墨灵宫居然一个也没活下来,于是,殿中所有势力的负责人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下,心中全都诡异地生出了满足感——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相较于墨灵宫,殿中所有人,其实都赢了。 一场大战后,人族与人族、妖兽与妖兽、魔修与魔修、邪修与邪修,大家都再次更替了各自的势力范围,确定了今后百年的气运。而这一切,对于玄月来说,是不必她关心的事。 相较于会放更多心力在门派事务上的其它同门,玄月这个小金丹完全还算是个孩子,即使她已经二十岁了。因此,自临川归来,玄月睚接选择了闭关,直到再次分别半年从莽山跑来找她的金月无视了陆易安、陆易景及十侍者的阻拦,撞开了她闭关处的门,她知道,十年之约到了,阳洲的修士要去闯魔狱、进仙人洞府了。 ………… 本以为一切顺利的仙人洞府一行,在刚跨进魔狱的大门,便迎来了最残酷的淘汰。 看着那拦在魔狱大门后的一群黑袍人,斗王冷笑自阳洲从修士中走出。 “血狱之主、魔兽之王、道魔教主,没想到,你们居然全都来了。” “斗王,你出自我血狱,探仙府,又岂能不让我血狱的人去?” “若无魔兽相助,你也不会有今天,你既然能带妖兽,我为魔兽之王自然也不能漏了。” “无论是道是魔,但凡魔狱所属,我道魔教都去得。” 第148章 送魔蛛 一个身披血袍,长发如墨的俊美青年; 一个手握大戟,身着铁甲,胳膊上肌肉愤张的彪形大汉; 一个头发半白半黑,头戴面具,仅露出一双冰寒双目的裙装女子。 魔狱三大霸主,从一群飞快让开的黑袍人身后,走了出来,挡在了阳洲几百修士身前。 听到三大霸主的要求,阳洲众人呼吸同时一滞:抢宝贝的来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看着一脸志在必得的三大霸主,斗王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你三人要去,很容易,只要将我身后的人杀掉三个,便可得到进入仙府的资格。” 俊美的血狱之主扫了一眼斗王身后的几百人,不屑道:“都杀了又何妨!” 魔兽之王手中大戟一扬,“说得对,都杀了。” “都杀了?”道魔教主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两个杀胚,抬起手指了指没在人群中的玄月与金月:“那两个你们谁动手,其余人老娘负责。” 血光一闪,血狱之主已出现在玄月身前。 “血狱,尔敢!”凤仪宫主大惊,手上一扬,一道电光射向玄月身前的血狱之主。 嚓! 闷响声起,血狱之主抬手硬生生接下了凤仪宫主的攻击。 “嗷——”幼虎怒啸, “嗡!”随着一声厚重的钟鸣,一口破钟重重砸在了血狱之主臂上。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一转,看向那口砸了血狱之主的破钟,却见它在空中转了几圈,慢悠悠飞回到玄月身前,与此同时,凤仪宫主身形一动,已挡在了血狱之主面前。 “对着小辈动手,血狱,你还要脸不要了!”凤仪宫主一脸怒气,狠狠瞪着血狱,她的手中,几枚蓄势待发的玉色符籙不停闪烁,明显只要血狱之主一动,便会迎来迎头痛击。 血光再次一闪,血狱之主退回了原位,站在道魔教主身旁。 “如何?”道魔教主嘲笑地扫了一眼轻抚着被砸的手臂,目光不停闪烁,紧紧盯着玄月与她怀中小老虎的血狱之主。 血狱之主一脸惊疑不定,从头到脚将玄月打量了一遍,脸上肌肉抽了抽,猛地转头看向道魔教主:“道魔,你早看出来了?” 道魔教主没接话,只道:“万万不曾想到,幸运这么早便落在了我们头上,如此便别多事了,赶紧挑几个废物杀了了事。” 血狱之主的目光扫向斗王身后,这一次,阳洲修士终于反应过来了,一阵喧哗声中,所有人都将武器取了出来,全神戒备。 未等血狱之主动手,*门大成真人一声大喝,“血狱主且慢动手!” 血狱之主目光一扫大成真人:“怎的?” 大成真人吸了一口气:“待我们略作商量。” 血狱之主不耐烦地扬了扬血袍:“事多。” 话虽如此,血狱之主到底收敛了身上四溢的杀意,等在了原地。 大成真人冲应龙钟与凤仪宫主点了点头,回头对楚天阁主及墨灵宫主道:“林推,墨灵,若不想节外生枝,咱们一家让出一个名额,若何?” 身处魔狱,被魔狱三大势力盯上,别说什么进仙府求机缘,便是想成功到达仙府之外也是千难万难,如果不想功亏一溃,阳洲的修士只能妥协,让出三个名额。 又,百族征战中*门与墨灵宫掉位最厉害,而因为十年内成功将斗王的妹妹交到了他的手中,楚天阁此次进入仙人洞府的名额最多,如此,大成真人的提议也并不是无的话矢。 楚天阁主林推与墨灵宫宫主互相看了一眼,脸色虽有些不虞,却都点了点头。 见阳洲修士让出了三个名额,血狱之主遗憾地啧了啧嘴:“可惜了。” 魔兽之王亦点头:“确实可惜,如果都杀了,咱们还能带更多儿郎进去呢。” 听到这话,阳洲众修士的额上都流下了一滴冷汗,果然是杀胚,这杀性也太重了。 魔狱与各洲修士的关系很微妙,这种微妙的关系,在某些时候是一件极难处理的事,比如方才若三大霸主真的狠下心来要下杀手,只怕阳洲一行将要死伤惨重;而在另一些时候,三大霸主的不闻不问,又是一种默认,默认了修士们在魔狱进行的历练,而这,正是各大门派所需要的。 若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双方其实都不愿意对上,因此,众人听着血狱之主与魔兽之王的应答,虽然都在心里气得几乎吐血,觉得这两个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却也不得不咽下了这口气。 短暂的对恃和平解决,众人便欲起程。 “你们脚程太慢。”魔兽之王嫌弃地扫了一眼阳洲的修士:“乘坐骑吧。” 谁不想乘坐骑啊,可是,魔狱之中,天上没人敢飞,地面上更是危机处处,便是有坐骑,也没人敢拿出来啊。 不等众人开口,魔兽之王口中已发出一声轻啸。 啸声中,一只只圆桌大的八脚魔蛛无声地破开地面,钻了出来,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森冷的气息自魔蛛身上传出,如同一瓢冷水,让几百人浇得透心凉。 是啊,这里是魔狱啊! 墨灵宫主与楚天阁主饱含着庆幸的目光一碰,同时抬起手拭了拭额上的汗。 阳洲众修士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涅灭,看向大成真人的目光里唯有感佩,到底是*门主,估计早料到有这样的情况了。 威慑之意完美传达了出来,魔兽之王脚下一点,当先落在了一头魔蛛背上:“斗王,带路吧。” 斗王挑了挑眉,脚下一点,乘上一只魔蛛,抬手一指:“穿过镇魔城与魔鬼森林,魔渊东北方向,我们的目的地,在魔渊底。” 密密麻麻几百只魔蛛,八脚如风车般转动,背负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修士,如一道道黑色的狂风,自魔狱的大地上刮过。 镇魔城 高高的城墙上,一个全身着甲的军士漠然的目光轻动,习惯性地扫过城外荒寂的土地……突然,他的目光一定,而后全身肌肉一紧。 “魔兽!” 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喃后,军士嘶声大喊:“警戒!警戒!魔兽来袭!” 随着军士的大喊声,警戒之声传遍全城。 满脸虬髯的镇守大步跨出镇守府大门,脚下一点,身形飞掠,几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站在了城墙之上。 “何种魔兽来袭?”镇守一把抓住一个呆若木鸡的军士。 军士抬起手,愣愣地指了指城下。 镇守一把推开军士,几步走到城墙边向下一望,如同军士一样愣然的神情出现在那双冷然的眼睛中。 “玄湛,打开城门吧,这些魔兽只是坐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熟悉的那个人让满脸虬髯的镇守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冲着楼下喊了一声:“师傅?” 对上二徒弟那张有碍观瞻的脸,凤仪宫主非常没有风仪地翻了个白眼,一声暴喝:“小二,你皮又痒了是吧,没听为师叫你把城门打开?赶紧的!” 这又急又火爆的脾气,果然是自家师傅! “师傅,真是您啊!”镇守抬脚跳下了城墙,重重砸在城外的荒地上,激起的漫天烟尘被凤仪宫主一脸嫌弃地挥出的符籙驱散。 看着那闪闪发光的玉符,顶着一脸大胡子的玄湛眨了眨眼,眼中最后一丝警惕散去,抬头冲墙上大喝一声:“打开城门。” 城门轰然打开。 一只只魔蛛驮着修士,慢慢走进镇魔城。 “师傅,您什么时候连八脚魔蛛都收服了啊?”完全抛却镇守威严形象的玄湛屁颠颠凑到驼着他师傅的八脚魔蛛跟前,一脸谄媚冲着他师傅谄笑,一边笑,他的目光就落在坐在凤仪宫主身侧的玄月,上下打量了一遍美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的少女,玄湛吸了一口气:“这是小师妹吧,唉呀,你拜入师门十年,师兄第一次见你呢。” “见面礼没准备啊!”玄湛苦着脸,一边自怀里摸出一枚骨质圆环:“没办法了,一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二师兄的私印,二师兄五十年的份例都给你了,回去门中自己去领啊。” 玄月看了一眼师傅,见她点了点头,便跳下魔蛛的背,接过玄湛手中的骨环:“谢谢二师兄。” 玄湛伸手摸了摸玄月的头:“别忘了把二师兄五十年来挣的奖励一并领了。” 玄月一边笑眯眯点头,一边伸手自储物袋里掏出一柄带着锈迹的大刀递给玄湛:“半年前得的,送给二师兄。” 看着大刀上简朴却古老的图纹,玄湛的瞳孔缩了缩——远古法器! 飞快接过大刀塞进储物袋,玄湛的目光飞速一扫向周围,却见除了师傅与门中几个同门,另外只有三个陌生人在场。 看了一眼停在一边的三个陌生人,感觉到他们身上那比师傅还要重的威压,玄湛的目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回头伸出手摸上身边八脚魔蛛那比玄铁还要坚硬的脚:“唉呀,看这腿,是玄级魔兽吧,好东西呀,师傅,赐徒弟几头当脚力呗。” 凤仪宫主倾身重重一拍二徒弟的脑袋:“笨,想要魔兽不知道跟魔兽之王要,在为师这里磨叽什么!” 魔兽之王! 玄湛心头一凛,顺着凤仪宫主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了魔蛛背上腿上横放着一杆大戟的壮汉身上。 玄湛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壮汉居然是魔兽之王,这可是魔狱三大霸主之一啊,那么另外两个跟魔兽之王呆在一起,气势还完全没被压下去的,莫非……玄湛的心脏缩成了一团,一时有些不敢往下想。 魔兽之王哼了一声,目光一刮凤仪宫主,不过,当他的目光触及坐在站在玄湛身旁的玄月时,却莫名地闪了闪,然后:“你要几头?” 玄湛眯了眯眼,笑了:“七八头小辈我不嫌少,七八十头我也不嫌多!” 七八十头!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当魔蛛是魔甲虫那样的低级虫子吗? 魔兽之王脸上的表情一时黑得差点能拧出水来。 看着僵住的魔兽之王,道魔教主扑噗一声笑了:“黑魔,自己的小弟说送人就送人,你觉得,她领你的情了吗?” “领,领,不论送多送少,玄湛都领魔兽王的情。”玄湛不待魔兽之王应声,抢过了话头。 看着满眼热切的玄湛,魔兽之王的目光向着一边移了移。 看着一脸尴尬的魔兽之王,道魔教主更乐了:“得,这个傻大个倒是领你的情了。” 玄湛狂点头:“对对,领情,领情。” 这一下,连血狱之主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想要讨好的人没反应,无关的人倒黏上来撕不断了。 魔兽之王咳了一声,粗声道:“七八十头没有,只能送你五十头。” 着啊! 五十头,远远超过他的预期啊。 玄湛乐得双手一拍:“多谢魔兽王。” 魔兽之王的目光再次自玄月身上掠过,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中顿时一喜,转头冲道魔教主和血狱之主得意一笑。 道魔教主撇了撇嘴,心里叹了一口气,父神吩咐他们跟随的这个孩子可真稚嫩,不过,倒很容易满足的样子。 血狱之主也忍不住摇头,不过,他的心头亦同时一松——血狱子民亿万年的苦难日子,终于是要熬出头了吧?! 拿人手短,玄湛亲自领兵护送(监视)着几百只驮着修士的魔蛛离开了镇魔城。 看着自深渊上一一通过的魔蛛,命令军士收起吊桥,目送着那一群驮着师傅、师妹与众遇门及阳洲各派修士的魔蛛悄快远去,玄湛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中精光暴闪。 虽然不明白魔兽之王为何如此大方眼都不眨地就送出了五十头魔蛛,玄湛却并不曾多问,直接收下了五十头驯服的魔蛛,有了这五十头魔蛛,以后镇魔城的防务可就轻松多了,至少,玄级以下的魔兽不会再来骚扰镇魔城。 玄湛摸了摸下巴,此前在城门前,魔兽之王口中说的是他,还是她? 玄湛当然知道这个他不是说自己,那么,魔兽之王到底想让谁领他的情? 第149章 焚虚灵 魔鬼森林是一片由黑色树木组成的森林。 森林内,树木错节盘根,没有一枚叶片的虬结枝干弯曲扭动着伸向魔狱永远黯淡的天空,似祈求救赎,又似濒死前的挣扎,更似意图染指青天而不能的不甘、嫉妒的纠缠。 因魔狱三大霸主被一个整个身体连头都罩在黑袍中的人拦了下来,玄月一行于是乘坐魔蛛先行进入了魔鬼森林。 自黑袍人手中接过一枚玉简,血狱之主凝神读完简中内容,一时脸色大变:“五大尊者联手?” 黑袍人弯下腰:“紫云尊者算到大灾劫将至,欲与三位联手,是去是从,请三位定夺。” 血狱之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手上的玉简一时似有千斤重:“夺神裔传承,这……” “夺传承?”魔兽之王大步走到血狱之主身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玉简,飞快将其中内容读了一遍,而后一脸怒色将玉简扔到道魔教主手中,手一抬,一巴掌将黑袍人扇得骨摧肉折:“什么联手,不过是将我魔狱推到前面替他们当先锋罢了。” 道魔教主扫了一眼死得不能再死的黑袍人,仔细看完玉简中的内容,秀眉紧蹙:“他们还不知道父神已醒,不然谋划的便不是神裔的传承,黑魔,血魔,五大尊者不是什么善人,我们当如何回复?” “如何回复?”魔兽之王手中戟一扬:“直接告诉那几个老不死的,我们魔狱的人可不是他们能驱使的,想坐收渔翁之利,做梦。” 道魔教主转头看向血狱之主,当她看清血狱之主眼中暴闪的精光时,心头顿时一凉:“血魔,你……” 血狱之主抬起头,看向道魔教主时,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让她惊心的笑容:“夺传承!那个叫玄月的只是一个金丹,如果……” “血魔!”道魔教主一声急喝,打断了血狱之主的话:“她是父神指定的人。” 血狱之主双拳紧握,一脸屈辱地紧紧盯着道魔教主:“父神?父神为什么不亲自出手?却让我们去追随一个金丹,道魔,你真的甘心吗?” “血魔,至少父神为我们指了一条路。”道魔教主猛地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那片黑色的森林:“你看看,魔鬼森林的面积又扩大了,这十年,他们至少又向外整整扩展了十里的范围,长此以往,魔狱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血狱之主脸色一沉。 看着血狱之主,道魔教主压下胸中翻涌的激烈情绪,长长吐出一口气:“若不能彻底驱除异界留在下的最后的痕迹,魔狱就真的要成我们的葬身之地了。” “葬身之地?”魔兽之王冷笑:“血魔自认可身化千万,哪里会怕魔狱毁灭,他只要顾着自己就行,至于他自己的子民,要死要活,就全看天意了。” 一句话,如同一巴掌抽在了血狱之主的脸上, “黑魔,你不用激我,我的子民如何安排,我自己心里有数。”血狱之主冷冷看向手握大戟的魔兽之王。 “有数?”魔兽之王不屑地冷哼:“我看你根本就是三心二意,为了自己的私心转头就将父神的话忘到耳后,你别忘了,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救赎,就要先奉献,如果因为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而失去了唯一的机会,别说继续做霸主的可能,我只怕你连命也保不住,那些什么五大尊者,他们能帮我们什么?是能将魔狱的子民带出去,还是让魔鬼森林涅灭? 什么夺神裔气运的大话,我根本不信,那一群老怪物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果真的有便宜,哪里能轮到我们来占,血魔,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当了枪使。” 说完这些话,自觉已劝无可劝的魔兽之王猛地转身,大步走向森林:“我是没你们那么多心眼儿,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被称为罪民之后,更不想让我的子民永远生活在这片被污染过的世界,追随父神谕示的继任者,是我唯一会选择的路。” 看着魔兽之王的身影没入魔鬼森林,道魔教主叹了一口气:“血魔,黑魔说得没错,即使她稚嫩,可是,父神选择的是她,不是五大尊者。” 血狱之主一双眸子明灭不定,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与不甘:“道魔,亿万年过去,魔狱从没改变,将身家性命全压在一个金丹修士的身上,你不觉得太过儿戏?” 道魔教主转头,深深看着血狱之主:“难道你认为五大尊者就能救我们?” 血狱之主的脸因为挣扎而显得有些狰狞:“我们可以自救,亿万年来,我们魔狱子民从来不曾依靠过谁,就因他一句话,就要我奉上性命,我不甘心!” 看着这样的血狱之主,道魔教主眼中闪过一抹悲悯:“血魔,怨恨无法改变现状,我们只能追随那个孩子,奉她为主。” 道魔教主转身。 血狱之主眼中黑暗堆积,哑声道:“他的力量并不曾恢复。” 道魔教主的脚步一滞,低下头,“是,他的力量并不曾恢复,但是,他仍然是父神,曾庇佑过苍茫大地所有生灵的父神,血魔,如果你抵挡不住诱惑,走上背神的老路,以后,我们就只能兵戎相见。” 说完这话,道魔教主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魔鬼森林。 “如果我得到神躯,如果我们能凭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呢。”血狱之主的嘶喊止住了道魔教主的脚步。 看到道魔教主停了下来,血狱之主的眼睛一亮:“道魔,那女孩那么柔弱,随行在她身旁的修士也并不强大,我们完全能将她留在魔狱,然后……” “不。”道魔教主冷凛如剑的声音打断了血狱之主带着疯狂的畅想。 血狱之主一僵,看着道魔教主背影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道魔,你认为在五大尊者的算计下,那个女孩能保下自己的命吗?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又哪里可能会是我们的救赎?” “血魔,我们是罪民,除了父神指定的人,谁都救不了我们,这一点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承认?”道魔教主最后回头看了血狱之主一眼:“五大尊者算计又如何,你别忘了,苍茫大地之上,神裔所属一直只是蛰伏,从未被灭绝,只要他们知道那个孩子是父神指定的人,就一定会聚集在她身边,血魔,三千的后裔,从来不是弱者。” 看着道魔教主的身影消失在魔鬼森林,站在原地的血狱之主脸色一阵急剧变幻。 久久望着那一片片伸向天空的扭曲枝干,血狱之主脸色黑沉如水:“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事,我血魔从来不做,你们既然选择依附于人,我血魔也不耻与你们为伍,从此,大家各奔前程吧。” 血狱之主的声音传入森林,行走的道魔教主身体一颤。 已追上玄月一行的魔兽之王则付之一声冷哼,传音道:“血魔,我还是那句话,总你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的自负与狂妄之上,我等着那一天。” 魔鬼森林之外,血狱之主目中凶光一闪:“黑魔,我们且看着到底是追随一个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金丹的你先死,还是与五大尊者联手的我先死。” 魔兽之王一声长笑,朗声唱诵:“天地变,灾祸临,躯,佑生灵;血洒遍,苍茫地,子民存,殒;三千数,存九矣,万物悲,天地恸,我辈当若何?” 听着魔兽之王的长歌,血狱之王双拳紧握,“背恩义,弑神举,夺神躯,禁于墓……罪不恕,囚于狱,永不出……神醒日,求宽赦…… 哼,《罪囚歌》,黑魔,你想告诉我背神不会有好下场吗?你别忘了,如今的苍茫大地早不是的天下,谁胜谁负,可还是未知之数。” 血狱之主又在魔鬼森林之外站了近一个时辰,其间,再无人回应他的传音。 直到一道血影出现在他身前,辅伏在他脚下颤声禀报,“五尊者再次传来消息。” 血狱之主这才冷哼一声,血袍一挥,消失在原地。 “灾劫即至,便是大争之时,摇尾乞怜岂是我辈当为,道魔、黑魔,此后再见,便是敌人。” ………… 一道虚影飞快自队伍前掠过,众人心神顿时一紧。 “师傅,那就是生存在魔鬼森林的异种生物?”玄月抱着小老虎,低声询问坐在左侧前方的凤仪宫主。 “这类异种生灵没有实体,修士们称之为虚灵。”凤仪宫主看了一眼黑沉沉的魔鬼森林,声音凝重:“虚灵无法离开魔鬼森林,一旦踏出魔鬼森林的范围便会消亡,但是,在魔鬼森林内,他们凭借魔鬼森林中特殊的力量却可侵入修士识海,与修士神魂相溶,与修士共用一具躯体,所以,你要紧守心神,不要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共用躯体!”玄月的目光闪了闪:“那不就是一体双魂?” 凤仪宫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是一体双魂没错,只是却并不是那么简单,虚灵力量莫测,可以浸染修士神魂,天长日久,修士心志虽不曾灭,却被虚灵完全影响,不再视自己为本土生灵,反过来与本土生灵为敌,故但凡被虚灵所侵的修士,我辈必须将其斩杀,以免反为其害。” “都杀了?!” “都杀!” 玄月的心一颤。 就在玄月心神震动的同时,一道虚影自虚空出现,扑进了她的身体。 凤仪宫主脸色大变,手上一动,一枚玉色符籙陡然出现,而就在凤仪宫主手上的符籙即将离手的一瞬间,一声惨号,自玄月体内传出。 惨号声尖利直指修士神魂,几百修士齐齐转头看向玄月。 却见一道虚影被金黄色的火苗包围着,自玄月体内飞快逃遁而出,想要遁进虚空,只是金黄色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将虚影整个包围了起来,激烈地燃烧着。 虚影扭动挣扎,时隐时现,形状更是千变万化,用办法意欲自火焰中逃脱,只是,那包裹着它的火焰很明显不是一般的火,无论虚影如何扭动,火焰一直不曾停止燃烧。 在一声声比一起更加惨厉甚至能刺痛神魂的尖叫声中,虚影很快消失在火焰之中,一颗米粒大的透明结晶被火焰裹卷着飞回到玄月身前。 玄月伸出手,火焰抛下结晶,而后没入了玄月的身体之中。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虚影便被焚毁,一群人脸上全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玄月拈起那米粒大的结晶,递到凤仪宫主手中:“师傅,这是什么?” 凤仪宫主看了一眼手中的晶体,肯定地答道:“魂晶!” “魂晶?!修补神魂的魂晶?!”斗王脚下一点,落在玄月与凤仪宫主所乘的魔蛛身前:“宫主,可否让赢余一观。” 凤仪宫主将魂晶扔给斗王。 斗王小心接住,仔细观察:“没错,是魂晶。” “魂晶不是幽冥界才会有的东西吗,魔狱中怎么可能有?别是看错了吧。”一个*门的亲传小声嘀咕,被大成真人瞪了一眼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好强大的魂力,好东西。”斗王赞叹一声,将魂晶递回给玄月,脚下一点,回到了他的魔蛛背上。 “幽冥界最常见的魂晶是五色,最高等的,却是无色。”魔兽之王眼含奇光,看向玄月:“我们从来不知道,虚灵能被焚烧,更不知道,被焚后还能留下高等魂晶。” 若知道,也许将有无数修士冲进魔鬼森林…… 第150章 述古事 道魔教主脚下轻点,落在玄月身前,一脸激动地看着玄月:“魔鬼森林里的虚灵本是远古异种生物散碎的神魂碎片依附于黑树,吸收了树中精髓形成,因其无形无质,一直以来除了在他们侵入修士识海后连带修士一起杀死,我们再无别的办法对付他们。 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我亲眼看到,原来魂火能够将之焚灭……魔狱有救了。” 看着激动的道魔教主,玄月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应对。 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玄月,道魔教主按压下喜悦,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万年前,魔鬼森林还不到现在的一半大,但因为虚灵越来越多,越来越强,魔鬼森林亦因此不断扩大,若能杀死魔鬼森林中的虚灵,就能扼止魔鬼森林对外面土地的侵袭,魔狱子民就能有生存的空间——事涉魔狱子民,我一时失态,请勿介怀。” 玄月摇了摇头:“你方才说魂火?” 道魔教主点头,张口欲为玄月解释何为魂火,却被凤仪宫主出声打断。 “那不是魂火!”凤仪宫主出口打断了道魔教主,她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发,眯了眯眼:“那只是律则金册对玄月神魂的保护。” 道魔教主秀眉紧蹙:“律则金册?” “没错,是律则金册!”凤仪宫主断然回答:“玄月是天生道体,本身神魂就比普通修士纯净,律则金册烙下的誓印自然也最深,那虚灵意欲侵占玄月的识海,引动了誓印的力量,这才会被焚灭。” 道魔教主目光一扫,却见阳洲几大掌门脸上皆是神情淡然,便知道凤仪宫主所言不虚。 其余门派的掌门及亲传脸上则不可避免地露出羡慕之色,他们都知道大门派亲传入门时会被宗门在神魂上烙下印记,却从来没人知道,这印记的守护之力连虚灵这样的存在也不能侵染,怪不得大派弟子少有在魔狱殒落的,原来都是神魂上誓印之功……大派底蕴深厚,只律则金册这护魂的功能,便让人心生无限欣慕。 “居然不是魂火吗?”道魔教主脸色一黯,不过很快又振作起精神,鼓励道:“魂火虽然难炼,不过,只要持之一恒,总有一天你也会得到。” 玄月冲道魔教主点点头:“我会努力。” 队伍再次起行,不过,队伍中的气氛已不再像最初那样凝重。 一路上,在亲眼见过十几个身处队伍外围的亲传弟子成功驱逐侵入体内的虚灵后,道魔教主精神大振,因为,除了玄月,所有亲传都只是驱逐了虚灵,却没人能焚灭虚灵,得到魂晶。 道魔教主与魔兽之主的目光一碰,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父神指定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在快要接近魔鬼深林的核心区时,一行人选择了绕行。 坐在魔蛛背上,玄月心中若有所觉,回头看向被黑色树木包裹,没有留下一丝空隙的区域,那里,似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向往窥探。 玄月轻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师傅。 “能发现这一点,你的神魂之力已不弱于化神,”凤仪宫主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伸手替小徒弟理了理背上的散发,传音道:“不过,不要轻易让人发现你神魂的不同,以免为自己招来灾祸。” 神魂的强大对于修士有多重要,不需凤仪宫主多说,玄月心中也清楚,因此,她一脸肃然重重点头。 默默倚在师傅肩头靠了一阵,想到方才道魔教主被师傅打断的话,玄月抬起头,传音道:“师傅,你跟我说说魂火的事吧。” 凤仪宫主想了想,手指微动,一个小型隔音阵便成功布在了两人身侧。 “后裔,天赋与常人不同,当裔之神魂精粹至一定程度,便有魂火生出,魂火焚灭邪祟易如反掌,故神裔若非自身心性出了问题,少有沾染邪物之人,亿万年的传承,苍茫大地之上,有着血脉之人虽不过占了百分之一,甚至,这百分之一里,有九成是隐性血脉,但是,即使如此,但凡体内血脉觉醒,神裔的力量仍然十分强大……咱们凤仪宫隐世不出的十大长老,便有五位身具血脉。” 玄月张大了嘴:“隐世的长老?咱凤仪宫有隐世的长老吗?” 看着一脸憨傻之相的小徒弟,凤仪宫主脸上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容:“怎么,不敢相信?” 玄月狂点头:“从来没听师兄师姐们提过。” “这本是秘辛,即使亲传,也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说到这里,凤仪宫主傲然挑高下巴:“知道为什么魔门势力无法在阳洲发展起来?就是因为阳洲得天独厚,神裔血脉是九洲之上最多的。” “可是,墨灵宫……” “墨灵宫不过是近千年才崛起的小派,虽然挤身中等门派之中,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身后有神洲宗门支持罢了……”想到神洲宗门的野心,凤仪宫主目中冷的光芒一闪:“此次仙府之行,墨灵宫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玄月抚了抚胸口,吐出一口气:“我还在想为什么师傅对墨灵宫的事无动于衷,原来,您老人家早就安排好了!”。 凤仪宫主伸手逗了逗小徒弟的下巴:“是不是暗自腹诽过师傅了?” 玄月拼命摇头:“绝对没有,这一点徒儿可以神魂发誓。” 看着一脸委屈的小徒弟,凤仪宫主眼中笑意几乎溢出来:“小东西,算你老实。” 将小老虎放在膝头,玄月伸手抱住师傅的胳膊,爱娇地蹭了蹭:“玄月一直都很老实。” “一直?”凤仪宫主眯了眯眼:“如果你真的老实,道魔与黑魔为什么会盯上你?” 一路走来,道魔教主与魔兽之王若有若无的注视,甚至不久前那不再掩饰的热切,要是再没发现其中的猫腻,凤仪宫主也不用混了,想着小徒弟不知道什么原因惹来了这么两尊活阎王的注意,即使自忖轻易不会被压制的凤仪宫主亦忍不住头痛,气恼地伸手将小徒弟嫩嫩的脸颊捏成红苹果,凤仪宫主胸中的郁闷才略微疏解。 “后面的行程,没事不准离开师傅身边,听到没有?” 顶着一张被捏得火辣辣的小脸,玄月可怜巴巴地点头:“徒儿知道了。” 看着玄月被她师傅欺负,金月不敢冲凤仪宫主呲牙,只能站起身,将两只前爪搭在玄月胸前,伸出舌头将她红通通的脸舔了个遍:[月月,不疼了吧?] 玄月伸手摸了摸不再火辣发烫的脸:“大猫,你做什么了?” 金月伸舌又将玄月舔了一遍,[用妖力给你治伤。] 玄抱着小老虎一顿狂蹭:“大猫,我最喜欢你了。” 昂着一只拳头大的小脑袋,大猫一脸傲娇,嗷呜连声:[我最喜欢你,你当然该最喜欢我了。] 穿过魔鬼森林,一行人又走了几百公里,到达了一片巨大的深渊前。 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斗王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仙府就在这下面,有胆子的,就跟我往下跳。” 说完这话,斗王二话不说,放出体内的怨魔之魂,将自己十年来应承夹带的人一卷,向着深渊便跳了下去。 看着斗王跳下深渊,渊边的应龙钟一挥手,放出一艘至少可容五百人的船舶。看着船舶出现,渊上的修士脚下齐齐一点,如飞燕般掠入船舱各舱室之中。 “所有人,向船体注入灵力,激活阵法。” 坐在船首舱室中的应龙钟的声音通过特殊的管道,传入了每一间舱室之中,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将灵力注入了船体。 一声轻呜,船舶自渊上浮起,平移至渊上,悬浮不动。 感觉到船体抵抗住了来自深渊的吸力,应龙钟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停止注入。”。 船中,众人齐齐收手。 于是,深渊上空本来轻如羽毛的船船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坠入深渊。 再次站在临光仙人洞府前的巨掌上,在等待斗王打开洞府大门的空隙,玄月眼睁睁看着一艘自上空坠落的船舶被几根巨大的触手缠住,拖入深渊。 “师傅!”玄月趴在一根巨大的手指上,紧盯着那飞速变小的船舶。 凤仪宫主瞄了一眼坠落的船舶,淡然道:“放心,他们没那么容易死。” 凤仪宫主声音刚落,玄月便见无数身影自船中抢出,或御剑,或脚踩灵兽,向着上方飞掠而来。 玄月大讶:“他们怎么能飞?” “那船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可以在短时间内隔绝下方的吸力……”凤仪宫主的的声音被巨大的开门声打断,她不再多话,两脚飞踢,钭将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凤仪宫弟子踢进了大门,自己则伸手一拎小徒弟的衣领,脚下用力,跟在两个弟子身后,掠进了仙府大门。 一阵天旋地转,玄月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玄月发现在自己正挂在一株翠绿大树的枝杈上,树下,一头四脚朝天的小老虎呼呼大睡得无比香甜。 跳下树,玄月抱起小老虎,揪了揪老虎脸上细细的胡须:“大猫,别睡了,快起来,咱们和师傅失散了。” [你师傅丢了?]打了个哈欠,金月睁开眼,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没关系,只要没把咱们丢了就行。] 玄月咬牙,揪起老虎后颈的虎皮将他像小猫一样悬空拎了起来:“大猫,你说什么?” “呜呜。”后颈皮被拎,老虎反射性将四脚蜷了起来,一动不动地悬空吊着。 看着大猫一幅任凭宰割的模样,玄月心疼了,赶紧将他抱进怀里。 “嗷——”在玄月怀里呆了两分钟,终于醒悟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的金月恼羞成怒,用力挣扎着自玄月怀里跳了出来。 [月月,你都干了什么?] 看着猛然变大的老虎那一脸天塌下来的神情,玄月捂住嘴,趴在老虎头上笑得身上直抽抽:“好了,大猫,别恼哈,你要不乐意,叨回来也成。” 一张虎脸几乎烧起来的金月羞得虎尾狂抽,其实他更想跳起来来着,只是玄月软趴趴趴在他脑门儿上,他没法动,只能虚张声势,大声狂啸:[月月,下次不许这么干,听到没有!] 玄月笑得止不住,根本没力气回话,只能软趴趴伸出手,再次揪了揪老虎的胡须,表示自己没漏听。 对着这样的玄月,老虎根本没办法,只能张开嘴,伸出舌头将玄月卷进口中一阵狂颠,算是惩罚,可惜,从虎口中传出的一声声止不住的娇笑很明显地表现出,老虎的这一惩罚措施根本没起到一点镇慑的作用。 一直过了两刻钟,嬉闹够了的老虎才背着自己被颠晕了的同伴,迈步走进了树林——树林后方的山上,有屋脊瓦檐露出。 ………… 无视了树林里无数窥视的野兽,一人一虎一路顺畅地到达了山腰处,叩响了木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麻木衣短襟的老人,看着抱着一只小猫站在门外的玄月,老人大惊:“姑娘,你怎么敢一个人出门,万一被精怪掳了去,可就没命了!” 老人一把将玄月拉进门,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确认没什么异样后,碰一声将大门关紧,回身仔细打量着这个衣着不凡的小姑娘:“姑娘,你不是平民吧?怎么就没带个护卫丫头在身边?你怎么到了我们这仙人府?” 玄月收回打量目光,轻轻顺着大猫的脊背:“我叫玄月,本来跟在师傅身边,后来不知怎么就走散了,看到山上有人家,冒昧前来打扰,请老伯不要见怪。” “跟着你师傅一起出门的?”老人顺了顺胡须:“这么说,你是仙人弟子?” 玄月想了想:“我十岁拜入师门,师傅没说自己是仙人。” 老人乐了:“仙人们自谦,都自称修士,就连临江仙人那般站在所有修士之上的强者,不也说自己是临江修士吗?”老人一边说,一边将玄月引进大堂,冲着东面的居室喊了一声:“老婆子,来客人了,快出来见见客。” 老人话音刚落,一个老婆婆自东面居室推门而出:“来客了?” 玄月站住脚,冲着老婆婆蹲身一礼:“大娘,打扰了。” 老婆婆笑眯眯走近玄月,上下一打量,一拍手:“天下还有这样标致的姑娘,老婆子可开眼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拉玄月。 玄月将金月放在肩上,伸出手让老婆婆握住:“大娘,方才老伯正说临江仙人的事呢,您听老伯说过吗?” “听过,听过。”老婆婆乐呵呵拉着玄月跟在自己老头子身后走进待客的客室:“老婆子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怎么姑娘不知道临江仙人?” “此前一直跟在师傅身边修行,只听过临江仙人的名字,没听过他的事迹。” “没听过,就听我家老头子跟你说,他最爱说古了。”老婆婆将玄月按在椅子上坐好,为她倒了一杯水,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自家老头子一脸热切地给客户讲古。 “临江仙人有翻江倒海之能,最有名的,便是建仙府以镇浑沌凶兽……” 第151章 贫食城 临江身为女子,性情却爆烈如火,更比男儿还讲义气,因其生于农家,长于市井,惯爱打抱不平,抚危济困,至十六岁时,她身边已聚拢了一大批忠心耿耿的手下,甘心为其驱使。 临江的仙缘,源于她所救的一位倒伏路旁的老人。 老人无名,给临江仙人留下一部修炼功法与一颗异兽卵后,便因伤势过重而逝,而后,临江踏上修仙路,一路坦途,至千岁时,其威名已传遍整个灵界。 灵界! 是陆鹏和黑蛇曾经到过的灵界吗?! 玄月目光微垂,正对上抬头看来的金月那一双光华湛然的眸子,虽不明白虎目中几乎溢出的喜意源于何因,玄月却仍然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轻抚着比缎子还顺滑的虎背,脑中万般念头闪过,最后全都又全都被她压了下去。 “……临江仙人威名远播,惊动了灵界至尊,至尊招其面见,对临江仙人亦是大加赞赏,而后五年,千年大战即至,临江仙人从至尊之命,与众多仙人一起出征域外,历百年大战而归,其时,跟随她一起回到灵界的,便是浑沌。” “浑沌?”玄月疑惑地看向麻衣老伯。 麻衣老伯点头:“当年那无名老人留下的异兽卵,在域外战场中吸收了无数异种能量,进而孵化,因其出生时,身处之地几百里范围内尽被茫茫茫雾气所笼罩,后雾气又皆被其吸食,故临江仙人为其取名为浑沌,” “浑炖生而有神力,举手投足间,便可灭杀生灵,成为临江仙人在域外战场上最重要的助力,百年期满,做为功臣跟随在临江仙人身畔回到灵界。” 玄月吸了一口气:“浑沌即是功臣,为何临江仙人要建仙府以镇?” “要不然怎么总说世事无常呢。”麻衣老伯长长叹了一口气:“浑沌生于战场,长于战场,百年俱是杀戮与毁灭之事,不免便染上了嗜杀之性,回到灵界不过几十年,便犯下大错,将至尊幼徒撕成了碎片。” “唉——”麻衣老伯再次长叹出声:“至尊的弟子啊,哪怕临江仙人在域外征伐百年,功勋卓著,修为亦是暴涨,却也不可能违背统治灵界几万年的至尊的命令,不得不处罚生死相依的浑沌,只是,临江仙人到底是临江仙人,联络域外战场中活着回来的同伴,联名上书,终于还是求得了至尊的宽勉,只是将浑沌镇压,而不是杀死——只是,这生,却未必如死。” “为什么?”玄月抱紧怀里的小老虎。 “因为至尊钧旨指定临江仙人将浑沌镇于魔渊之底,日日受魔气侵蚀,万年后,若浑沌不曾魔化,方才会释其罪孽。” “万年!”玄月心念电闪,情不自禁低语出声。 “万年啊……”麻衣老伯双目虚阖,口中喃喃有声:“如今已过九千年,也不知魔渊之底的浑沌怎么样了。” 九千年! 玄月手上一紧,金月抗议地嗷呜出声。 飞快松开手上的虎尾,玄月安抚地挠了挠老虎的下巴。 她终于知道一开始便莫名生出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灵界的时间与苍茫大地的时间不同步。 ………… 站在小院门前,看着小姑娘的身影被山间林木遮掩,麻衣老伯身旁的老婆婆叹了一口气,有些忧心地自语:“也不知这水灵的小姑娘能活多久。” 麻衣老人轻声道:“我已将在灵界之中行走需要注意的事由借着闲话都告诉了她,若她还和上一个苍界修士一样蠢笨,将自己暴露在人前,那就是她自己找死,谁也怪不了。” 老婆婆脸上露出怅惘之色:“眼看万年将至,临江的安排却一直不曾起作用,她与浑沌真的能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吗?” 麻衣老人双手紧握:“能进入黄曾天的唯有苍界之士,这些误入灵界的苍界之士若想要回家,唯有跳进黄曾天的灵池,其余并无他法,便是为着回家,苍界修士也会拼命想办法的。” 老婆婆摇了摇头:“为着临江与摩天之争,灵界已死了无数灵修,九千年来,不停有苍界修士藉由临江留下的通道进入灵界,这些修士在灵界生根发芽,形成一股又一股势力,千年后,即便临江赢了摩天又如何呢?灵界,还是当年的灵界吗?” “那又如何?”麻衣老人腰背一挺,身上气势如狂涛横扫向小院周围,在这狂猛气势的威慑之下,山间所有生灵全都四肢发软趴倒在地。 “摩天才不如临江,实力亦不如临江,能就任至尊之位,亦不过借着其家族积累,几万年来,那些自命尊贵的人早忘了,他们的祖辈亦不过是如同我们一样,是赤脚踩泥的贫灵,仅仅几万年的掌权岁月,就让他们忘了根本,视万千灵修如贱草,任意欺凌,如此,唯有便将他们自高位上掀翻,让他们跌进泥里,方才能让那些尊贵的脑子知道灵界界碑所刻第一条‘万灵并生,类无贵贱’之真义。” 两位老人站在小院外又闲话了半晌,方才转身走进了小院,阖上了院门。 山道转弯处,玄月艰难地自金月的肚腹下爬了出来,急剧地喘着气,一边抬起头,担忧地看向在麻衣老人的气势下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一点不曾受伤的金月,“大猫,你还好吧?受伤没?” 金月安抚地舔了舔脸色苍白的玄月:[我没受伤,就是有点累,那老头虽然实力强大,不过,却伤不着我。] 见金月确实没有受伤,玄月一下软倒在虎腿上:“大猫,这灵界,我仅仅在十岁那年的莽山之行后听堂兄陆鹏提到过,更多的,并不了解,你知道多少灵界的事?” 金月虎尾一卷,将玄月的身体挪了挪,让她躺得更舒服:[月月别怕,若是幽冥界倒罢了,若说是灵界,金月虎便是不能横着走,对灵物的天然威慑却能让我护着你平平安安进入黄曾天,找到回家的路。] “这么说,你对灵界的事很清楚?”玄月舒服地闭上眼,将脸埋进了虎毛中。 金月的虎尾轻轻顺着玄月的脊背:[九界以神界为尊,其下有仙、魔界、仙界以修真界为基,苍界便是修真界之一;魔界以幽冥界为基,其外,又有佛界、修罗界、死灵界诸多世界……] 玄月猛一下抬起头:“佛界?” [这都是祖界秘辛,修真界的修士知道的也并不多],金月的虎嘴轻轻扯了扯,似乎笑了一下:[苍界无佛,故无人知佛,我也只是听老祖宗提到过几句,老祖宗说那就是一群阴险的光头。] 玄月忍不住想笑,想必那头老金月虎吃过光头的闷亏,要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那你说说灵界吧。” [灵界自谓乃诸法缘起之地,万物皆可成灵,灵界便是世间万物真灵的世界,修炼至功德圆满之时,受雷劫而后便可飞升于九重天的第一层:黄曾天。] “就是麻衣老人所说的黄曾天吗?” [对。]见玄月的精神与体力都缓了过来,金月虎尾一卷,将玄月放至背上,背着她边走边讲解:[修界有言:白虎镇邪灵,其实,白虎不只能镇邪灵,于万物生灵白虎皆有威慑之力,因此,继承了白虎血脉的金月虎方才会成为妖界的砥柱之一,所以,在没有肉身的灵界,少有什么能伤到我……] ………… 灵界贫食城 贫食城是众多贫灵城中的一座,这座城位于灵界边沿,因缺少食物,故而得名。 贫食城外的一座杂草丛生的荒芜小山之下,几十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混战在一起,一声声狂暴、痛苦、甚至疯狂的嘶吼在山间回荡,惊得正要转出山坳的金月停下了脚步。 “……九哥,你快走,我断后。” “走屁,老子是那丢下兄弟自己跑跟的孬种吗?今日要死是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谁他妈丢下兄弟跑的,从此就别想在九星街混。” “呵,老九,你小子骨头还真硬啊,怎么,你真当七爷我不敢下杀手还是怎么的?” “刘七,今儿爷带的人少,吃了亏,不过你等着,来日方才。” “噗,当七爷是唬大的?得,要找场子,七爷等着你,不过,现在,你小子赶紧招了,上个月黑下的货,都藏哪儿了?” 玄月趴在虎头上,俯视着打群架打得像在征战沙场一样激烈,那躺在地上的像烈士一样英勇的一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灵界的修士都这样?” 金月亦是有些茫然:[我没听老祖宗提到过这样的。] 玄月吐出一口气,“这明明是一群街头小混混……” 第152章 九星街 街头混混式的打斗持续了两刻钟,最终分出了胜负,人少的一方都被揍翻在地,卸下四肢关节,一个个动弹不得;而人多的一方也并不光鲜,同样人人负伤,过半的人与对手一起瘫倒在地上疯狂喘息,明显,即使胜了,他们也是惨胜。 做为得胜方,刘七一屁股坐到手下搬来的一块大石头上。 呸地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刘七的一双豹突眼凶光暴闪,冲着被卸掉关节却仍然疯狂挣动,需要好几个大汉压制的汪九铭做了的阴狠的手式,“识相的就赶紧招,否则等老子的人找到货你想招也迟了。” “呸!”被几个大汉按住呈大字躺在地上的汪九铭不屑地扯了扯红肿的嘴角:“要货没有,要命一条。” 很明显,即使重伤倒地,受制于人,这个以凶悍闻名贫食城西区的魁梧汉子仍然不曾弱了气势,只是,他最后这句仿佛愣头青才会说出来的话,却招得暗地看戏的玄月忍俊不禁,扑噗一声笑了出来。 轻微的噗笑声,惊得正一脸怒气站起身的刘七霍然转身,大喝:“谁?” 看着十米外一脸惊疑不定,慌乱地四处扫视的刘七,玄月的眉尖轻轻动了动,明明就在眼前,这些人为什么看不到她和大猫? 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 玄月的眼珠转了转,一抹狡诘的笑意自她唇边浮现,“咳——” 轻微却无法忽视的轻咳声,惊得本就全身紧绷的刘七猛地一哆嗦,飞快后退,色厉内荏地大喝:“谁,出来!” 被玄月吓到的,明显不只刘七一人,在那片烟尘还不曾完全消散的区域,只要能动弹的,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个哆嗦。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惊恐地扫视着身周空无一物的区域,梦呓般低语:“出现了……” 少年的低语,惊醒了吓呆的众人。 “怨灵……”一个胳膊被打折的中年男子猛地自地上窜起,一脸惊惧:“这里果然有怨灵,怨灵索命来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一群人,如同解开了禁锢的魔咒,此前不管能动不能动,此刻全都疯狂地尖叫着,向着贫灵城方向,连滚带爬地奔逃。 “啊,我不想死啊……” “救命——” ………… 目瞪口呆地看着绝尘而去的一群人,玄月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确实想吓唬一下,可这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居然全跑了!” “嗷呜。”金月轻轻蹭了蹭玄月的腰。 “没跑光?”玄月闻声转头,果然,那片再次淡下来的烟尘里,还躺着一群满脸惊恐却动弹不得的人。 “啊,还好没跑光。”玄月轻呼出一口气,如果都跑光了,谁带她和金月入城呢。 在汪九铭惊惧的目光中,一个衣着华美,臂挽披帛的绝美女子,脚踏虚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怨灵,这么美吗?”盯着那个冉冉逼近的怨灵,汪九铭目光发直:“我汪九铭魂飞魄散在这样美的怨灵手上,也不算太冤吧。” 感觉穿过了一层果冻状的隔离层,玄月心中一哂,果然,那对麻衣老人所居之地是被结果与外界隔离开了的。 只是,听到到汪九铭明明看到了人却仍然将她认作怨灵,玄月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怨灵?白日做梦呢吧。” 抬脚掠至汪九铭身前,挥出几股劲气将他被卸掉的四肢拍回原位,看着活动着四肢惊讶地自地上坐起身的汪九铭,玄月撇了撇嘴:“就这既无灵气也无怨气的地方,怎么可能生成怨灵?你们当怨灵是地里种的白萝卜,说长就长出来了。” 飞快扫视了一眼玄月,又看了一眼紧跟在她身边的金色老虎,确定了自己不会有危险且明显有了奇遇的汪九铭按压下胸中激荡的狂涛,恭敬的低下头:“汪九铭多谢上城尊者的援救。” 上城尊者?! “哦——”玄月的目光闪了闪,倚在金月虎身上,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知道我来自上城?你倒精乖。” 汪九铭低垂的目光飞快扫了一眼那根本看不出材质的裙摆与裙摆下若隐若现同样华美的缀珠绣鞋,“回尊者,汪九虽不曾出贫食城,却听故老说过,华衣美服唯上城尊者有能力凝聚,贫灵城中即使实力最强的城主,也有心无力。” 玄月轻抚帛带,眉尖轻轻蹙了蹙,又很快松开:“整整一座城市,一个人也无法做到?” 汪九铭的脸有些发热,心中少有的有了羞耻之感,却仍然恭敬点头:“是。” “这样啊。”玄月轻吐出一口气,靠在金月身上懒懒地挥了挥手,“去救助你的同伴吧。” 汪九铭小心地抬起头,想偷偷看一眼上城尊者的脸色,不意却猛然对上一张巨大的虎脸,他惊吓地跌坐回地上,却分明看到铜铃大的虎目中浮现出清晰的嘲笑。 讪讪地抹了一把头上被吓出的冷汗,汪九铭不敢再乱瞄,低头小跑到同伴们身边,动作熟练地替他们接上四肢,与他们一起将昏迷不醒的同伴救醒,等他将同伴都安顿好,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足了气,便再次小跑到上城尊者身边,恭敬地站好。 “汪九冒昧,请问尊者是否进贫灵城驻脚?” 听到汪九铭的询问,正闭目尝试收敛灵力,从而形成一套更简单衣饰的玄月睁开眼,“我需进城补办名牌。” 汪九铭闻言心中一喜,“尊者若有暇,可否去汪九所在的九星街看看。” 虽然力持镇定,但是汪九铭的热切根本无法掩饰——如果有一个上城尊者驻足九星街,那么,以后西区、不,是整个贫灵城,还有谁敢看不起他汪九铭。 上城,那是灵界无数子民向往的所在,那里灵气充沛,修炼资源富足,人人衣食丰足;那里没有饥饿、没有灾荒、没有疾病……如果能傍上上城尊者,如果得到上城尊者的提携进入上城…… 汪九铭竭力按压下心中的震荡,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态。 “既如此,扶着你的同伴一起回城吧。”玄月脚尖轻点,坐到老虎背上。 汪九铭愣了愣,猛地抬起头,上城尊者这是同意了? “嗷——”无法忽视的来自小虫子的贪欲让金月恼火地低吼了一声,看到小虫子的脸色在他的吼声中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那种焚烧一样的贪欲也平息了下来,金月这才满意地闭上嘴。 九星街的一群人敬畏地冲高坐虎背的上城尊者施了一礼,在汪九铭的组织下,以目前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返回贫食城——如果上城尊者因为他们行进太慢而转身离开,他们的余生一定会生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 玄月想了想,用灵力在自己与金月身周撑起一个隔离罩,“大猫,我的储物袋没了。” [你的肉身在苍界,储物袋自然也在那边。] “啊——”玄月懊恼地软趴在金月背上:“辛苦奋斗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什么?] “我又退回到了赤贫的状态,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也没有,肯定比贫灵城的居民还穷。”揪着老虎脖子上的毛,玄月欲哭无泪。 [月月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金月虎的虎嘴裂开,眼睛微眯,形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爷我有啊!] 大老虎根本掩饰不了的幸灾乐祸,气得玄月抓住那得瑟的在自己身边摇来摆去的虎尾狠狠咬了一口。 “嗷——”老虎痛叫。 “呸!”咬了一嘴虎毛的玄月嫌弃地呸呸连声:“笨蛋老虎,我装在储物袋里的东西没带来,你的物资自然也还在苍界,得瑟个什么劲儿!” “呜呜。”金月虎委屈地垂着耳朵,一条总是翘得高高的尾巴也搭拉了下来。 “什么?”玄月手上一紧,重重揪了一把虎皮,金月再次发出一声痛叫。 见自己失手抓痛了老虎,玄月急忙安抚地揉了揉手下的皮毛:“你的空间还能用?” [你忘了?我的空间是以老祖的乳牙为钥匙,而非以乳牙储物。] “所以,你现在也能取用以前存下的物品?” [当然。]老虎的尾巴往上抬了抬,心念一动,自虎牙空间引出一个包裹抛给玄月。 一把接住自虚空掉落的包裹,玄月根本没察看包裹里的东西,而是直接趴在虎头上对着金月的脑袋重重亲了一口:“太好了。” 金月得意地笑出了声,尾巴再次翘了起来,在试探地碰了一下玄月的脚踝没有被训斥后,立马得寸进尺,将尾巴缠了上去。 “好好走路,看一会儿摔了。” “嗷呜呜——” 即使不用尾巴,本虎也能走得很稳当! 玄月的脚挣了挣,老虎坚持不肯放开,玄月也就随他了。 玄月收成隔离罩,想了想,将时刻注意着后面动静的汪九铭唤了过来,向他打听贫灵城的情况。 面对上城尊者,心怀愿想的汪九铭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贫灵城总人口接近两百四十万,除了位处城市中心的城主府,又分成东南西北四区,汪九铭的势力范围九星街便是西区的一条街道,但凡在这条街道的人,都要向他缴纳一定的管理费,汪九铭一帮人则是保护九星街的人不受外部人的欺侮、偷盗、劫掠等。 刘七管辖的八卦街与九星街相邻,两股势力常有冲突,又时时互相扶助,也因此,此次双方对决下手虽重,其实并不曾出人命,毕竟,把汪九铭的势力干掉再换新的势力,九星街必然动荡不安,九星街不安宁,八卦街不可避免会被影响,因此,没到水火不容的情况,双方都留下了余地。 “……为了达到威吓的目的,刘七将我约至这有名的鬼谷决战,我此前将将三分之一的帮众派去护送货物,又需留人看守街道,能带出来的人手就少了,被刘七占了便宜,若是往日,我早把他揍趴下了。” 此前双方的打斗情形玄月都看在了眼中,在两方几乎都是经二打一的情况下,能让对方只是惨胜,对于九星街的帮众的凶悍,玄月自然也心中有数。 “你们抢的是什么货?” 汪九铭挠了挠脑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第153章 仙灵牌 即使玄月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眼前残破的围墙,摇摇欲坠的城门,神情麻木的城门卫时,心灵仍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对贫灵城的残破也有了直观的认识。 在汪九铭与城门卫一阵低语又拉拉扯扯了几下后,玄月跟在九星街一群人的身后顺利走进了贫灵城。 刚刚进城,时刻注意着上城尊者的汪九铭很快察觉到她身周气息的震荡,立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城墙根儿下蜷缩着的一群群瘦骨嶙峋、只穿着犊鼻裤的奴工。 汪九铭的眼珠转了转,小心地再次向着那头大老虎靠近了几步,直到老虎转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知机地不再接近。 “上城繁华,想来尊者不曾见过奴工,这些等在城墙根儿下的,便是自身有一定实力,只肯出卖劳力而又不肯打上奴印的奴工。” “奴工?” “奴仆生死不由已,贫灵城里的人很少愿意成为奴仆,于是便有了奴工。奴工只出卖短时间的自由,与一生被束缚的奴仆不一样。”汪九铭指了指几十米外,那里,正有一个身着麻衣的大汉领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手下,在几十个站成排的奴工中挑人:“那着麻衣的叫木骈,是东区畦子街的首领,昨日畦子街一场大战,近半条街都毁了,他们应是来挑奴工重建畦子街的。” “城中常发生这样的争斗吗?城主不管?” 汪九铭嘿嘿笑了一声:“城主?只要不犯到城主府,下面的人又定时将供奉交上去,哪怕下面杀得血流成河,城主也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位处西大陆最西方的贫灵城,荒凉而贫脊,曾是西大陆五国放逐穷凶极恶罪犯的首选之地。直到貕国第一任开国君主带着一群贫灵城的凶徒,推翻了最靠近贫灵城的丰国的统治,攻陷了前朝帝都,建立了貕国。 貕国建国后,第一任国君并不曾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着周围扩张,直到将国土面积又增加了一倍,才被西大陆宥、西荆、缗国、中梁四国联军逼停了脚步。 有了前车之鉴,包括貕国在内,五国都不再将罪犯流放至贫灵城,这个城市渐渐变得平凡,即使如此,贫灵城的居民仍然保留了祖辈的凶悍之风,动辙斗殴、怒起杀人者不知凡几,这里,仍然是西大陆最混乱的城市。 距西城门两里外,便是九星街,九星街是西区建设得最规整的一条街道,顺着九星街,快马驰行一个时辰,便能到达城市的中心城主府,玄月需要的名牌便需在此办理。 当玄月带着汪九铭到达城主府时,让她意外的是城主已带着城主府内所有的人等候着迎接她。 玄月从大老虎身飘身而下,浩浩荡几百人在城主的带领下齐齐弯下腰。 “恭迎上城尊者莅临贫灵城。” 在世家生活了十年,在凤仪宫又修行了十年,二十年最精致的养护,潜移默化了玄月的思想言行,使她即使身处完全陌生的灵界,面对贫灵城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仍然心绪平稳,神情淡然。 “不必多礼。”玄月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一脸凶悍之气,身高近两米的城主身着褚红色大袍,随着玄月出声,他首先挺直了腰,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莫名出现的上城之人,却顿时被她如玉的肤色惊得心脏一阵狂跳,再次飞快低下头,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侧身伸手邀请:“请尊者入内一叙。” 玄月点头,当先踏上城主府外高高的阶梯。 见玄月如此好说话,城主心中一喜,急忙跟上去,不想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自侧后方传来至,推着他一连退出十几米,才堪堪停了下来。 谁,有谁敢推他! 城主凶戾的目光一扫,正正对上一对铜铃大的虎目,城主一惊,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再次退了几步,并弯下腰。 “大人,城主大人?”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城主的神智,他几乎是惊惶地看向那唤他的幕僚:“祈先生,那虎兽……” “噤声!”清瘦的幕僚急急抬手,阻止了城主即将出口的话,忌惮地扫了一眼即将走完城主府前台阶的一人一兽,祈先生急声提醒:“大人,现在什么也别说,接待好这位大人,其余的一切,都放在后面处理。” 城主长长吸了一口气,平稳住乱了节拍的心跳,将脑中老虎那如看蝼蚁的目光、让他无法抗拒的气势抛诸脑后,快步追了上去。 看着一改往日凶悍作风,卑躬屈膝地陪着一人一兽进入城主府的城主,城主府一干属员齐齐转头看向清瘦的幕僚。 “祈先生,您见多识广,是否能看出这位尊者的来历?” 挥退身后的几百人,七八位城主府的主要属员围聚在城主府智囊祈先生身旁,一个个急切地发问。 “那头虎兽仅仅一个移步带动的气流,就将城主推出了十几米……至尊啊,什么等级的灵兽,会如此强大!” “虎兽已如此强大,以虎兽为坐骑的那位……” “嘶……”一圈八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祈先生一双细目完全眯了起来,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一枚镂空的圆球:“诸位,可看清了那位的肤色?” “玉色!” “没有一丝暇疵!” “柔润,鲜嫩!” “似有灵气溢出!” 听着一个一个形容词,祈先生那几乎看不到血色的薄唇轻轻翘了翘,呵呵一笑:“纯净、透澈、莹洁、凝实如玉的灵魂,这样的生灵,又带着那样强大的虎兽……诸位,其来历,还需我多说吗?” “祈先生,那我们该怎么做?”一个长着一张圆脸、身形臃肿的褚衣胖子擦着额上惊出的汗,再次询问。 “什么也不做!”祈先生拿圆球的手往身后一背:“多做多错,不做不错,那位需要什么自然也提,界时,我等再见机行事。” “如此,便依祈先生所言。”众人中年纪最大的黑衣老者做下结言:“想来此时城主已与那位寒喧完毕,咱们这便赶过去吧。” “对对,赶紧过去。” 九个人,簇拥着黑衣老者与祈先生,小跑过四十九阶台阶,以又快又轻的脚步,踏进城主府正厅。 众人刚走进正厅,倒听陪坐在左下首的城主带着无尽喜悦的声音大声招呼着黑衣老者。 “海老,你速去取一枚最高等级的空白名牌来。” 黑衣老者听令,做了个深鞠,快步退出了正厅,剩余八人则低着头,静静站在厅壁,如普通奴仆一样侍立在侧。 “……尊者既决定在贫灵城暂做修整,永这便着人收拾府中接待贵客的院子。” “城主不必麻烦,我已应允那为我引路的小民,去九星街看看。”玄月的手轻抚着身侧趴伏的老虎顺滑的皮毛,拒绝了城主的挽留。 “这样啊。”城主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很遗憾,不过,永自当一切以尊者的意愿为先。不过,九星街到底过于贫寒,稍后永就着人为尊者送去各式用品。” 玄月略想了想,到底还是在城主期盼的目光中轻颔首道:“既是城主一番美意,我便不再推拒了。” 见玄月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城主大喜,正忖度着现在开口请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是否会显得太唐突时,先前去取名牌的那位黑衣老者已快走走了进来。 “大人,名牌已取来。” “呈上来吧。”见名牌取来,城主暂时放下心中的思量,示意黑衣老者走近。 黑衣老者低着头,快步走至主位前两米处,弯腰将手上的圆形托盘举至头顶,圆盘中放着一枚圆形方孔的透明名牌。 城主正要起身去接黑衣老者手中的托盘,不想眼前黄光一闪,托盘中的名牌已失去了踪迹。 “这……”城主愣了愣,却立即被那条蓦然出现在上城尊者身前的虎尾吸引了目光——那条毛色光亮的尾尖上,正挂着那枚消失的名牌。 玄月没管那惊愣在原地的城主,抬手将金月递到跟前的名牌接了过来。 一道刺目的光华一闪,玄月手中本来透明的名牌变成了一枚美玉,美玉中,淡淡的乳白色云烟环绕着一轮玄色的明月流转,疏淡的云、莹黑的月,灵动飘逸,栩栩如生,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玄色的明月隐入云烟之中。 玄月将已标识了身份的名牌递给金月,金月虎口一张,将之收进了虎牙空间。 “仙灵界!”城主颤抖的声音传入玄月耳中,她转回头,目光淡淡一扫,却见那先前已镇定下来的城主再次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玄月挑了挑眉,灵界分为上中下三个世界,上界即仙灵界,名牌上有流动的云烟;中界即神灵界,名牌上有宫殿;下界即真灵界,名牌上有一座山脉。 贫灵界处于真灵界,玄月本以为自己的名牌上会出现山脉,不曾想,却是流动的云烟。 不过,灵界至尊所居的黄曾界就是位处仙灵界最高之处,如此,倒是方便了她界时回家了。 “我的事已办完,旅途有些劳累,便不再叨扰城主,这便告辞了。”玄月拍了拍金月的头。 因为那缕云烟的冲击,本来有着万般心思的城主却再不敢多思多想,只恭敬地低下头:“恭送尊者。” 金月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扫了站在墙角的几个城主部属一眼,长尾将玄月卷至背上放好后,脚下一点,如同一道黄色闪电,瞬间消失在城主府内。 城主府大门前,缩在角落翘首望向台阶上宏伟的城主府的汪九铭只觉眼前黄光一闪,那位被城主府众人迎进去的上城尊者与那头老虎已出现在了眼前。 “汪九,这便带我去七星街吧。” 汪九铭精神一振,“是。” ………… 黯夜,真灵界四大陆的顶级势力同时收到了一个震动真灵的消息——一个疑似来自仙灵界的有着太古血脉的纯灵,年轻、稚嫩、不知世事,身畔只有一头虎兽陪护,出现在贫灵城。 “一颗行走着的万年仙参,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一定要抢在凶灵之前到达贫灵城,不能让这个太古纯灵受伤,否则真灵界必然会受到来自仙灵界的惩罚。” “凶灵会想要吞噬她,善灵们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保护她,我们要做的,就是躲在暗处,等待最后的机会。” “贫灵城,太古纯灵?这是来自苍界的修士吗?苍界居然有太古血脉的修士觉醒?不行,必须去看看。” 第154章 黯夜里 九星街大部分房屋整体都比较矮小,以黄泥为墙、墨瓦为盖,唯有位于街道中心花园处有几十座青砖小院,建得比别的旁房屋更高,体面干净得多,这里,就是汪九铭帮众的居所。 拒绝了汪九铭让出的居所,玄月在九星帮旁边选了一座普通的黄墙小院,带着金月住了进去。 一关上大门,这处小小的院落就与外部的世界隔绝了开来,圈地盘的天性让金月快速在东西两边的几间厢房跑了一个来回,确认在各处都留下了自己的气息,才满足地轻跃进主屋冲着已坐在简陋木桌旁的玄月扑了过去。 玄月抱住变成虎崽的金月,挠了挠他的下巴:“你拦着不让城主府的人靠近我,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金月眯着眼,享受着玄月手指的服侍,[那些灵太脏。] “脏?”玄月的手停了下来。 [不只脏,还臭!]金月不满地打了个喷嚏:[所幸最脏最臭的那只灵还算识趣,没靠过来,要不然虎爷真怕没忍住一尾巴抽死他。] 玄月抓了抓虎崽的脖子:“人家没招你没惹你的,干嘛这么大火气。” 抬头看了一眼玄月轻蹙的眉尖,金月不乐意了:[越脏越臭的灵,心性必然越坏,我怎么能让他们靠近你。] 看着怀里乍成一团毛球状的虎崽,玄月一下乐了:“呀,大猫生气了,这样子可真像颗毛球。” 嘴里打趣着,两只手已是不老实地捧着虎崽的一颗圆脑袋一通乱揉——别说,似乎灵界的小虎崽比苍界的虎崽样更圆了呢 “嗷嗷,嗷呜,喵!” 整颗脑袋被玄月揉毛球一样揉搓了一阵,金月心里刚升起的一点不高兴,顿时被搓得风消云散,泄气地用小尾巴拍了一下玄月的腿表示了下不满,[放开,我不生气了。] 玄月笑眯眯捧着虎崽的脑袋,温柔地揉捏着他立着的两只耳朵:“不生气了呀。” 当玄月的手指捏到金月的耳根处时,一股又痒又麻又舒服又难受的感觉传导到了金月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金月重重打了个哆嗦,惊慌地抬起两只前爪:[月月,难受。] “嘻嘻。”看着伸出两只前爪用力推着自己双手的虎崽,玄月眼中闪着恶作剧得逞的神彩:“大猫,你难受啊?哪儿难受?” [嗷嗷,喵呜——]金月一边尽力控制着发软的两只前爪推着玄月的手,一边嗷嗷叫着试图表达自己的不乐意,只是软绵绵的小声儿完全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显得无比逗人。 看着腿上如同柔弱猫崽一样没一点反抗力的金月,玄月乐得几乎合不拢嘴:“大猫,咱们先在贫灵城住一段时间,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再去找苍界的修士,你说怎么样?” [都听你的,快放开我。]金月挣扎着抵抗自己蜷缩成一团球任凭抚摩的本能,其它的一时都顾不上了。 玄月笑着又揉了几下虎耳,看着金月又打了个哆嗦后,顺了顺虎崽的背脊,这才放下手,:“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嗷。”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的金月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嗖一下自玄月腿上跳到了桌上,躲到包裹后面,一边弓着背,从包裹后伸出脑袋,用两只圆溜溜的猫眼警惕地盯着玄月的两只手。 看着一幅随时准备逃跑神情的金月,玄月用力咬了咬唇才压制住已喷涌至喉间的笑意。 “大猫,取一张卧榻出来吧。” 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玄月,金月飞快取出一张卧榻放好。 玄月伸出手,桌上的虎崽反射性后退了一步。 “大猫,咱们该修炼了。”玄月笑眯眯看着桌上的金月。 “喵嗷”金月冲玄月不满地呲了呲牙,最后到底还是放松下来,让玄月抱着坐到了卧榻上。 打开此前金月第一次取出的包裹,在里面取出十二枚灵玉。 苍界画符所用的朱砂、黄表纸一类材料,在灵界无法使用,因为它们无法引导、也无法储存灵界的灵气,因此,玄月准备以神为念,以指为笔,制作她在灵界的第一枚符,而灵玉,便是她需要的载体。。 凝神静气,强大的神念透体而出,玄月抬起右手,五指呈兰花状,托着灵玉,引导着神念,轻轻落在了灵玉之上。 滋! 某种无声却确实存在的穿透了什么的震荡在房屋里激荡开来。 玄月的神念,穿过灵玉的表层,进入了灵玉内部,第一次,她看到了灵玉的内部——这是一处灵气组成的海洋,海洋里,无数明波暗流涌动、相撞,激起一波又一波灵气大浪。 大浪涌动、翻滚、卷集,形成各种各样的浪花,或冲天而起,或沸腾激荡,或重重撞在玉壁之上——漫天水花,自天而降,又再次洒落在灵海之中。 《阴符经》下篇的内容在玄月脑中浮现。 “……化神修士以神为念,以灵玉为基,可制作高级灵符,高级灵符第一卷:防御类符籙隔离符。” “隔离阵以十二隔离符为基,组成一个最简单的小隔离阵……以一万二千枚极品隔离符为阵基,可形成一小结界……” 毕竟是第一次以神念为笔画符,玄月并不敢贪心,只准备能画出一枚最低等的隔离符即可。 按照《阴符经》所记载,玄月的神念悬空立在灵气海之上,伸出手,画下了第一笔。 如同天地间第一抹光,如闪电撕开雨幕,这凭空出现的一笔,由虚化实,悬停在灵气海之上,整个灵气海重重一震,如同被按了静止键一般静止了下来。 玄月第二笔落下,灵气海再次一震,几米开外,一滴灵气开成的水珠顿时从悬停的状态解除,向着下方落去。 笔落惊风雨。 第一次,玄月如此真实地切身体会到符籙绘制过程中灵气的变化。 半空中,悬停的两笔开始颤抖起来,明显是因为玄月迟迟不曾落第三笔,这符籙似乎是要失败了。 玄月不再多想,手起,第三笔落下。 轰—— 一声炸雷似的闷响,自灵气深海中传出。 悬停的三笔连接在一起,开始吸收周围空气中的灵气。 玄月深吸一口气,手臂上如同挂着重物,沉重而缓慢地在虚空中斜斜落下第四笔,这一次这一笔,落在了第二平面上——这是化神修士与化神以下修士绘符的根本区别所在,化神修士以神念为笔所绘之符,是一个立体的图形。 卡嚓! 一道电光,在玄月身畔乍现即逝,惊得她的头发都乍了起来,虽只出现了片刻时间,却吓出了玄月一身冷汗,果然,以她如今的修为要想制作化神修士才能碰触的高级符籙,困难重重,所幸她如今身在灵界,否则,她连试的资格也没有。 再次收敛心神,玄月又一次抬起手…… 第五笔,一道光雷重重轰在空中半成的符籙之上,符籙闪了闪,吸收了这道光雷,变得更凝实。 第六笔,一道虚影自灵海之中窜出,扑向玄月,玄月知道这是灵气形成的意向反扑,只要稳住心神不动,即可不受干扰。 第七笔,灵海海水倒灌。 第八笔,符籙隐隐似要解体。 是后一笔,玄月的手已重得快抬不起来了,她咬紧牙关,无视脚下呼啸的海水,空中飞舞的电蛇,耳际连绵的雷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成功落笔,而后拽着成功的符籙,冲进灵气之海…… 一阵使人睁眼欲盲的白光闪过,玄月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如兰花一样的手中托着一朵小小的小蕾,小花蕾虽小,却晶莹润泽,灵气萦绕。 “成功了!”玄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花蕾。 “嗷呜?”金月疑惑地看着玄月:[怎么了月月?] “大猫,我成功了,化神修士才能成功绘制的隔离符……” 猫眼眨了眨:[月月的灵体是最高等的太古纯灵,别说是化神,便是渡劫的灵体也没有你凝实纯净,不过是在灵玉上画一道符而已,有什么困难的?] “太古纯灵?那是什么?”玄月将花蕾放在一旁,再次拿起一枚灵玉。 [灵界有四等灵体:太古纯灵、仙灵、神灵、真灵,月月就是太古纯灵。太古纯灵不染戾气、没有一丝阴霾,灵体宝光澹澹、无尘无垢、纯净透澈,是修形最快的灵体,也是最有可能凝成太古神体的灵体。] 玄月的动作停了下来:“太古神体,那是什么?” [苍界的修士修炼前,都是凡体,我们妖兽是妖体,修炼的过程,就是将凡体与妖体修炼成神体,太古神体是太古血脉的修士才有可能达到的极致。] “大猫,你修炼的极致是什么?” [白虎之身。] “白虎之身?” [对,五圣兽最初源于混沌,故而,白虎之身又名为混沌神体。] 玄月偏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哦。” 然后,开始刻画第二张符籙。 看着虚阖着眼认真刻画符籙地玄月,金月的眼中掠过一道笑意,果然啊,月月的反应果然很平淡,正是这种荣宠不惊的心志,这种连许多妖兽也不会有的纯真心态,让他对她的未来有着远超其它人的信心,月月,有着修士最好的资质,也有着最赤诚的心灵,跟在她的身边,守护她,同时提高自己,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而那头龙獒…… 金月呲了呲牙,那头笨獒,当初既然没有与月月签下最重要的灵契,以后,也再不会有机会了。 噗,那笨蛋,以为宠物是最好的位置,却忘了即使是灵兽,没有灵契,也就无开形成最深的羁绊,没有羁绊,就可能随时面临失去的可能…… 一枚铃铛凭空出现在金月身前,看着这枚十年前被硬塞进识海的铃铛,金月嘴角抽了抽,不论地底世界的那个人是以什么心态替他与月月结的契,总之,他一直都很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与月月同生共死,无视人妖之别。 妖兽与人族的恩怨——切,老祖说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恩怨不管有多深,最终还是要凭拳头来解决。 谁敢不服,揍扁! 果然,只是想想,都很爽啊…… 看着玄月再次成功绘制成功一枚隔离符,金月惬意地摇了摇尾巴——等他们从灵界回到苍界,月月就该能陪着他去古地了吧。 ………… 城主府 感受着九星街狂烈的灵气波动,独自身处静室的祈先生坐下又站了起来,眼中的嫉妒与怨毒再也不做掩饰:“太古纯灵的消息已经送了出来,上面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这座该死的贫脊的城市,我实在是呆够了……” 正在祈先生怨气冲天地咆哮时,静室的门传来几声轻晰的敲击声:“祈先生,城主找您。” 疯狂的祈先生眼中闪过挣扎,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激烈的情绪,他走到门边,关闭了单向隔音阵,打开门,温和地看着门边的黑衣老者:“海老,城主找我什么事?” 黑衣老者摇了摇头:“小老儿不知。” 城主最相信的就是这个老东西,他会不知道城主有什么事?不过是不愿意说而已。 祈先生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狠辣的黑光,等等吧,离开贫灵城之前,他一定会把这老东西搓骨扬灰…… 祈先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如此,我且去城主那里看看他有什么吩咐。” 黑衣老者点点头,退到一旁,示意祈先生走前面。 虽然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份,黑衣老者不会袭击自己,当先而行的祈先生却仍然下意识紧绷着肩背,一直保持着外松内紧的戒备姿态,缓步向城主的房间走去。 看着前方的紧绷的背影,黑衣老者眼中冷光一闪,对于这个祈先生,他一直保持着最深的警惕心,只是城主还要用他,因此,黑衣老者也一直没有做多余的事,不过,上面很快就要来人了,界时,立了功的城主一定会离开贫灵城,相必界时,祈先生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他就可以出手除去了。 想着白天的那个上城尊者,黑衣老者忍不住摇头:“等等吧,看最后是什么结果……” ………… 贫灵城西,一座沙丘一阵震动,而后,沙丘上的沙向着四周滑落,一座石台自地底升起。 一阵激烈震荡的波动后,两个人出现在石台之上。 “师尊,真的有太古纯灵吗?”身着淡红衣袍的年轻人贪婪地看向远处黑黯一片的贫灵城。 矮胖的老者一阵桀桀怪笑:“有没有,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徒儿,今夜,咱爷俩可以饱餐一顿了。” 矮胖老者挥了挥如血的衣袍,带起圈的年轻人:“进城。” ………… 与此同时,贫灵城东、南、北,三方,同时出现了三波人。 四波人进入贫灵城。 贫灵城外,一道突然出现的结界掩盖了这座城市。 一个是实似虚的身影出现在城外 “今夜,贫灵城有进无出……” 第155章 杀伐始 黯淡没有一点星光的夜,沉睡黯寂得连一声犬吠也没有的城市。 咳嗽声、呼噜声、翻动声、起床声、低语声……即使最深沉的夜里也会有的人类活动的各种声间,在某一刻突然全部消失——金月抬起头,自玄月怀中跃出,落在小院之中时已长至两米高,锐利的虎目自低矮的院墙看向城市远处某几个移动的点,金月恼怒的仰天一声长啸。 “何方鼠辈,深夜相扰。” 随着金月的长啸,东、南、北三个方向遥遥传来三声应和 “呵呵,被发现了啊。” “好一头虎兽。” “深夜来见失礼之处,请尊驾多海涵。” 随着最后一个的话间,三个方向,三波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的人,同时停步在小院之外。 “报上名来。”金月长长的虎尾,重重拍在小院的地面,无声地警告着来人。 “闻太古纯灵至,王城护卫军领军御寇奉命前来相迎。”北方三人之首金甲银盔的威猛汗子横臂胸前,面对这头口吐人言的虎兽不敢有一丝失礼,遂以军中平级之礼相见。 “八极宗孙叔无人有礼。”南方,一身八卦道袍的长须老者单手行了个揖首。 “贫道宋元量。”东方,一身苍界修士衣袍的中年人抱拳而礼:“恐是故人至,为御凶灵,特来贫灵城相助,。” ………… 前院几波人马对恃之时,两道几近虚无的身影没入主屋之中,而就在进入主屋的同时,那道矮胖的身影一挥手,一道结界无声将屋中一切笼罩了起来。 “如今,屋中便是天崩地裂,外面也不会有一丝察觉。” 两道身影由虚化实,出现在主屋,看向屋子的主人。 宽敞的软榻之上,两人的目光中,透出莹洁宝光的太古纯灵闭目而坐,形如灵兰的尖尖五指之间,一枚闪着五彩华光的灵符正缓缓转动。 “嘶!”似有似有的香气引得灰衣青年重重吸了一口口水,贪婪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自太古纯灵露出的每一寸肌肤上扫过:“师傅,咱们运气太好了,吃下这纯灵,咱们就有晋升神灵界了吧?” “桀桀!”灰衣青年的话,引得血衣老者发出一声怪笑,他抬脚便向前走去。 “嗖嗖……”十二道光华,同时闪现,老者脚步一滞,看着阻挡在太古纯灵身前的透明圆罩:“小隔离阵,哈哈,雕虫小技耳,徒儿,来,让师傅看看你最近的修行成果。” 灰衣青年嘿嘿一笑,自怀里取出一只绿色小人。 绿色小人约莫拳头大小,圆头圆身,分明是一个婴儿。 灰衣青年猛地划开手腕,一股腥臭的血气在屋中弥漫开来,血气中,灰衣青年手中的小婴儿睁开眼,露出一双血色的瞳眸。 “喝吧。”灰衣青年将滴血的手腕音乐家到小婴儿嘴边,婴儿张开嘴,一口咬在青年的手腕之上。 嘶嘶的吸血声中,灰衣青年皱着眉,不适地轻轻颤抖着,过了十息,他猛地收回手,将手中婴儿狠狠砸向身前的透明圆罩:“鬼婴泣血。” “唳!”一声尖唳的啸叫,婴儿露出两颗犬牙,重重咬在圆罩之上。 “卡!”圆罩破碎 “轰——”圆罩炸裂,修者也无法抵御的刺眼光华中,婴儿无声消融,化为一滩污血,滴落在地。 “噗!”灰衣青年顿一口黑血冲喉而出,本命婴灵被毁,身受重伤,灰衣青年委顿于地。 血衣老者一脸凝重地看向五步开外的卧榻上已睁开眼的太古纯灵:“灵阵自爆,如今,你还有何手段。” 五步,如此近的距离,伸手可及,可是,血衣老者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太古纯灵五指前的那枚灵符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你手中的是什么?”血衣老者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仍然转动着的灵符。 玄月唇角轻翘:“听说真灵界的灵死后没有来生,不知这破灵符是否真的好用。” 太古纯灵的声音轻灵婉转,听在血衣老者耳中却如一声炸雷,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退了一步。 “晚了。”看着转身便欲逃跑的血衣老者,玄月一声轻叱,手中玉符化为一道电光,眨眼间便钻入了血衣老者体内。 “啊!”惨绝人寰的嘶嚎声中,已化为一道淡淡烟状眼见便能逃脱成功的血衣老者自虚空中骤然脱离,现出身形,痛苦地抱着脑袋重重撞向玄月。 玄月抬起手,轻轻一挥。 “碰!”血衣老者重重砸在地上,黄泥地面顿时被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 “啊——”恐慌到极点、疼痛到极点的惨嚎声中,血衣老者的身体猛地一震,体内仿佛爆竹一般的一声炸响,灵基被毁,七窍中同时喷出血箭,圆胖的身形如同失去了某种支撑般坍榻了下来。 ………… “卡嚓!” 巨大的琉璃破碎的声响自主屋传出,小屋外几波人马同时惊叫出声,“不好!” “晚矣!” “唉——” 三波人惊呼中便欲冲进小院: 金月虎尾一动,一般极臭的血腥气窜进鼻腔——不是月月。 “抓住两只老鼠。”一声轻笑,自主屋之中传出,几波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声落,一个身形袅娜的女子自主屋飘出,女子手上握着一根金线,金线尾端两个被捆得如同棕子一样的灵如同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黄泥地上,形成了两道血色的拖痕。 众人注目一看。 “血衣凶君!”御寇惊呼。 “好个老东西,你也有今天。”孙叔无人抚须大笑,抱拳向玄月拱手:“孙叔代众多被害善灵感谢姑娘恩德,今日,定不能再让这祸害活着走出贫灵城,以免再有善灵被害。” 宋元量惊奇地看向那出现在小院里,一身奢华袍服、面罩轻纱的女子——居然是凤袍,还是金凤——据他所知,除去凡界后宫之主以及几个根基深厚的门派,苍界敢明目张胆着凤袍的修士可没几个,这女子的袍服款式分明是苍界修士。 两道狼狈的身影被重重扔在小院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神智的矮胖老者虚弱地睁开眼,绝望地扫向那倚虎而立的女子:“破灵符,老夫横行西大陆几百年,不想今日会在这个最贫瘠的城市,栽在这失传的灵符之下,时也,命也。” 玄月压根儿没搭理地上的两只恶灵,她斜倚在老虎前肩,一手轻轻抚磨金月顺滑的毛皮,懒洋洋抬眸看向小院外的三方人马:“玄月有礼,各位深夜来访,按说该请诸位入内一叙,惜乎小院简陋逼遢,如今主屋又被毁了,若请众位入内,实在有些失礼,不如,咱们另约时间再聚?” 扫一眼地上濒死的血衣凶君,再看一眼那仅仅站着便逼得众人不敢靠近小院一步的大老虎,三波人同时做下了决定。 宋元量呵呵一笑:“主人既不方便,不如待来日再聚。” “是也,是也,如今天晚,我等冒昧前来已是失礼。”孙叔无人抚须点头:“主人自便,我等自寻停脚之所。” 御寇并不多言,拱手一礼,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三波人马先后离开,玄月腰一软,往金月身上一趴:“大猫,累!” 一直不停地制符,精神上的消耗让玄月少有的感到了疲倦。 金月低头叨起玄月,立即抬脚走向主屋。 虎爪落处,两只恶灵烟消云散。 主屋内,桌毁榻倒,平整的黄泥地面亦出现了无数坑洞。 金月看了一眼,长尾一卷,将屋角的包裹卷起,叨着玄月走进了东厢房。 重新取出一张软榻将玄月安置妥当,金月蹲在玄月身前:[不是布下了警示阵吗?怎么还让两只凶灵闯了进来?] 玄月睁开眼看了老虎一眼,又疲惫地闭上:“警示阵无效,隔离阵后来也破了,所幸破灵符效果不错。” 看着玄月微翘的唇角,金月心中懊恼极了,他还是大意了,本以为一切灵皆逃不过自己的神识,这才离开主屋,却不想居然让人潜进了月月身边,太危险了。 看着转眼便睡了过去的玄月,金月想了想,变大身形,伸舌将玄月卷进口中——嗯,还是这样最安心。 ………… 城主府大殿 殿中,城主踢了一脚地上声息微弱的祈先生:“当我真的眼瞎,老实招吧,潜伏在我身边想探查什么?” 祈先生睁开眼嘲讽地看了一眼城主:“告诉你也无妨,因为近百年来贫灵城总有高级无名灵修出现,万宝殿遣我来探查,想弄明白缘由,呵呵,你以为鬼谷的秘密隐藏得很好,其实一殿三阁五军全都知道,不过是因为没人能进去,大家这才一直忍着,这忍啊忍的,不想居然让我等到了只太古纯灵,哈哈,我早已将消息传送回了本殿,不久,我们的人就要来了。” 城主咬牙,在祈先生身上又重重踢了一脚,冲殿门外一声怒喝:“来人,将他拖下去,关进水牢。” 祈先生看了一眼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城主,哈哈大笑着被城主府卫士拖了下去。 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胸腹间的怒气,城主回身看向无声出现在殿中的黑衣老者:“如何?” “那虎兽气息慑人,即使还没靠近,我的真灵已是莫名惊惧,因此没敢近前,如今已进城的有五波人,分别是八卦宗孙叔无人领头的三位化神修士、已晋入炼虚期的皇室护卫军领军御寇,炼虚修士宋元量来自神秘的百川帮,化神修士血衣殿血衣凶君已被太古纯灵击杀,另有隐在暗处的一波人较多,疑似离贫灵城最近的万鬼山的人。” “今日一照面,我便被那头虎兽逼退,咱们谁也看不出那虎兽的根脚,不过它的主人太古纯灵却是全无防备,哈哈,不管了,立即传讯回去,让上面派人来,不管那虎兽是什么来历,要护一个连隐藏都不懂的太古纯灵,殊为不易,这一人一虎就是呈在盘子里的佳胥,我等不取,也会被凶灵吞噬,即如此,何如收入我彀中。” “是不是再看看,血衣凶君不过一个照面便被灭了,那太古纯灵恐怕也不像看起来那个柔弱。” “不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其它势力的人都来了,我们只怕就没机会了。” “既如此,就让上面派紫队来吧?” “紫队,动静会不会太大?” “那头虎兽只怕唯有紫队的人能对付。” “既如此,便申请出动紫队。” “是。” ………… 子时三刻。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无数鬼影凭空出现在九星街,将玄月所居小院围了起来。 嘶,无声的声波中,诸多鬼影齐齐扑入小院。 闭目搬运、锤炼体内妖力的金月睁开眼,看着那齐齐扑过来的几百鬼影,好笑的眯了眯眼,顿时,一股至正至刚的气息自庞大虎躯中的每一根毛发之中溢出,笼罩了周围的每寸空间。 “嗷!” 如冰雪遇烈日,如水浇在通红的烙铁,众鬼化为一道道轻烟消失在了空气中,唯余声声深入灵魂的惨嚎在空气中传递。 虎尾一甩,金月站起身。 黄泥为墙、青瓦为顶的屋子四散飞裂,泥土飞溅的中心,一头三米高、七米长的金色老虎威风凛凛出现在众多窥探的目光之下。 “金色巨虎,是神兽吗?” “倾刻涅灭数百厉鬼,如此威势即使炼虚修士也做不到!……” “感觉到了吗?他吐息间的那两道气流。” “……灼热、溶金断铁……他还在变大” 暗影憧憧的夜色里,响起无数惊呼。 九星街长长的街道上,无数黑影飞速窜动,无数早已积蓄多时的攻击,齐齐射向那头声势骇人的巨虎,誓要一举将其击杀。 数不清的道道光芒,带着无尽杀机,笼罩向那体形不停增长同时闪烁着金色光华的巨虎。 巨大的虎目,淡漠地扫过脚下四处逃窜的生灵,金月仰天长啸。 [诸天万界,我主杀伐;但有来犯,仙诛神灭。] 九星街的无数攻击落在金虎庞大的躯体之上,炸□□点烟花,而后无声涅灭。 当巨大的老虎长至十米高后,终于停了下来。 无数自沉睡中被惊醒的贫灵城居民从各个角落走出,看着那屹立在城市中心处,似乎顶天立地的巨大生灵,一个个惊惧的贫灵颤抖着拜服在地。 “真灵啊,那到底是什么?” “是神灵,唯有神灵,才有如此慑人的形体。” “神灵啊,贫灵城所有贫灵恭迎您的降临。” ………… “愚蠢的贫灵,眼见那头巨虎动了杀机,还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吗?” 一个隐藏在贫灵中的修士大声嘲笑着窜向屋顶,飞快向城外逃去。 “快跑,那头虎兽身周的空气变了,天啦,如此浓烈的杀伐之气……” 又一个潜伏在民众中的探子再也顾不上隐藏自己的身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纵跃如飞,奔向不远处的破烂城墙。 逃,逃,逃…… 无数修士,为巨虎积蓄的杀伐之气所慑,如惊鸟般投向城外。 唯有贫灵城的居民,一个个恭顺地跪伏在地,一动也不动。 ………… [杀。]金色的光圈,以金月为中心,如水波激荡扫向整座城市,无数逃窜的修士在这波动中被扫中。 波动转瞬间追至城墙,无数被无形结界拦住的修士被波动笼入其中。 淡漠的虎目扫向城市中心的城主府。 城主府前,城主恐惧地对上那俯视的目光,就是这种目光,如同神灵看到蝼蚁,如主宰看他脚下的砂粒。 [灭。] 无人能懂的低语中,城主化作一个个微小的分子,消散在世间。 确定在贫灵城再感受不到一丝敌意,金月闭上眼,小山般的身体急剧缩小。 ………… 贫灵城,安然无恙的贫灵城居民抬起头,看向九星街方向,那里,那金色巨虎的身影已经消失。 九星街废墟之中,玄月弯腰抱起拳头大小的金月,温柔地摸了摸:“睡吧,接下来,交给我。” 金月睁开眼,勉强吐出一个一米高的包裹,只来得及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玄月,在体力神识透支过度的疲惫中昏睡过去。 “呵呵,昏了啊。” 一个身影,自居民群中走了出来。 玄月将金月在胸前放好,抬头看向来人:“怎么?要出手吗?” 第156章 灵之难 九星街,玄月所居的黄泥小院与附近的几处青砖小院被毁,将金月在怀里安置妥当,玄月举目四顾,几百米外的长街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此前满街攻击的人,如今最后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在这个世界,全都消亡怠尽——真灵的悲哀,一旦死亡,便是完全的消失,所以他们拼尽一切,想要成为神灵、仙灵,摆脱成为虚无的命运。 不远处依然矗立在中心花园旁的诸多青砖小院前,九星帮的帮众举着火把聚集在一起,静静站立着,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这些长年刀头舔血的帮众对于此前一切虽不曾看在眼里,但在那一声虎啸中清醒过来后,比所有人都先发现了身旁那头顶天立地的巨虎身影,也承受了其余贫灵城居民们更巨大的心理冲击,生灵,便该如此,他们,也想成为那样强大的存在。 他们静静等在这里,等着那强大的存在发话。 “宋某说过,此次前来,便是帮你抵御凶灵,此前一时赶不及未来得及帮上忙,如今心里已很是过意不去了,又怎会落井下石呢。”中年修士宋元量年着废墟中腰背挺直的女修,心中暗自惋惜。 真可惜啊,本来准备等到这女修吃了亏才出手相助,不想她随行的这头老虎居然这般厉害,不只将来犯之敌尽皆歼灭,连整个城市的人都被其察看一遍,只要心有敌意之人,尽数被灭了,啊呀啊呀,好厉害呢……只不知这一人一兽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这才刚进入真灵界吧,居然就表现得如此强势,看来底气很足嘛。 宋元量感兴趣地看着眼神冷漠的女修,对于她气息的骤然改变暗自感叹,打那只老虎闭上眼昏过去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温温软软的宝贝就变成了一块冷硬的冰疙瘩,这变化也太明显了些。 玄月冷冷看着面前的中年修士:“不是说明日再来访吗,怎么半夜就来探我的底了?” 别以为她没看到他眼中的惋惜,没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失望了? 宋元量啧了一声:“子时已过,我这可不算失信。” 玄月眯了眯眼,顺势坐在身旁的一块黄泥断壁之上:“说吧,为什么找上我?” 宋元量含笑看着竖起了满身尖刺的女修,温然道:“这里不是你的故乡,没有师门的长辈护佑,也无师兄弟相助,想来如今孤立无援的你定然需要一些相互扶持的同伴。” 深深看了宋元量一眼,玄月垂下眼帘,随意将手轻搭在金月取出的包裹之上。 一道光华闪过,包裹化为香囊,出现在玄月手中。 玄月愣了一下,捏紧香囊,神念飞快察看香囊内部的空间,果然,是一个储物袋,轻声问宋元量:“既获得了你们的支助,必然有相应的责任需要覆行,说说你们是谁,以及、加入你们的条件。” 真灵能使用的储物袋,这可和苍界的储物袋不一样呢。 看着玄月挂在腰间的香囊,宋元量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这和初入灵界一穷二白的他们,差距可大多了,对这女修的来历他自然也更加感兴趣了,“我们百川帮……” “百川帮不过一群无根无基之人聚在一起谋生而已……”一个声音突然介入,打断了宋元量,身着八卦袍的孙叔无人脚踩浮云,倏忽即至,带着门中的两人落在九星街的废墟之中:“姑娘若有意不妨先考虑我八卦宗,我八卦宗在整个西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修行大宗,以姑娘的资质若拜入我八卦宗,我孙叔无人保你能得到最用心的栽培。” 对于孙叔无人满带急切之意的招揽,宋元量只是用眼神扫了一眼女修身上的衣袍,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果然,年轻的女修站起身,敛衽一礼:“多谢真人相邀,只是玄月已有师门,如今虽与我师傅失散流落真灵界,日后却必然是要回去的。” “已有师门?”孙叔无人失望极了:“不知姑娘是何门何派?” 玄月想了想,自腰间的香囊中取出白天刚取得的名牌,冲着孙叔无人亮了一下,而后很快收了起来。 流云! 这个太古纯灵出身仙灵界!为什么此前传消息回去的人没将这事调查清楚! 孙叔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飞快扫了一眼面罩轻纱、一身绣金凤华袍的玄月,不得不将所有的不甘全都压进了心底深处,抱拳道:“姑娘来历不凡,孙叔无人冒昧了,不过,你既与师门中人失散,想来一时也回不去,不如暂去我八封宗落脚,我八卦宗在三界虽并不强大,到底也是有着悠久传承,也不至辱没姑娘。” 玄月眉尖轻蹙,她展示自己的名牌不过是想要让这些灵界之人心有所忌,在没彻底摸清楚她的底细之前不会轻撄锋芒,如今孙叔无人邀她去八卦宗,若她前去,以后必然会被问及仙灵界的事,她对仙灵界所知都来自此前遇到的麻衣老人简单的一些讲述,长久相处,只怕便要露馅,可若不去,岂非露怯…… 正在玄月为难之时,踏进废墟的御寇高大的身影让她心中的某一个念头飞快一闪。 “御寇奉皇命,请姑娘去王城做客。”将三人对话都听进了耳中的金甲银盔的将军目光扫过宋元量与孙叔无人,最终还是决定将邀请太古纯灵成为皇室供奉的话改成了请其去王城做客,“皇室这一代的皇子公主资质尽皆不凡,很有希望突破真灵,进阶神灵,成为仙灵也并非不可能,想来和这些年轻优秀的子弟,姑娘会更合得来。” 做客! 来去自由的客人,在如今的景况下,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玄月沉吟片刻,最后在三方人马的注目中冲御寇点了点头:“玄月也想四处看看,了解了解真灵界现状,如此便麻烦御寇将军了。”说完这话,玄月扫了宋元量一眼。 宋元量轻轻一笑,明白了玄月的示意,他们来自同界,某些时候,是天然的盟友,如此,他似乎也不必急于一时,而且,也可以借此机会跟着这个女修到处看看,毕竟因为根基不深,他们这些来自苍界的人,这些年可生活的不算太顺意呢。 玄月出乎意料的答复,让御寇眼前一亮,他飞快看了一眼孙叔无人与宋元量,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如果姑娘在贫灵城无事,不如天亮就起行,这里到底是太贫瘠简陋了些。” 玄月想了想,脚步一抬,落在九星帮众身前,抬手有腰间的香囊上一抹,取出三枚灵玉,递到神态狂热的汪九铭眼前,“我准备去王城看看,昨日你服侍一场,也不好让你空忙,你看是跟我去王城,还是收下这几枚灵玉。” 几乎没做一点考虑,紧握双拳的汪九铭深吸一口气:“我希望能追随尊者,哪怕做一个下仆也愿意。” 下仆啊,这是打算把命都交给自己了。不过思及二十年来,身旁杂物一直有人处理,如今在灵界,自然更需要有人替她跑腿,玄月扫了一眼汪九铭身后的帮众,将手中的灵玉放进汪九铭手中:“我的十侍不曾前来,身边正缺人打理,若你有放不下的兄弟,也可以带着随你一起前去王城,这灵玉,就给你留下的同伴吧,不敢给你们太多,是怕你们保不住。” 看着转身回到原位的玄月,汪九铭猛然回身,神情激动地看向身后的兄弟,“我们刀头舔血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过得更好,尊者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别说我这做首领的偏心,谁想去王城就站出来,留下的兄弟,有尊者留下的灵玉,也能换到最好的武器、最美的女人、最多的资源。” 举起手中的灵玉,看着众帮众痴迷的目光,汪九铭的心因为激动一阵阵鼓胀,留下的人尚有三枚灵玉可得,跟在尊者身边的人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 一枚红通通的太阳,自东方的天际跳出,在太阳出现的下一瞬间,又有两枚圆月分别出现在天空,一枚银白,一枚紫色。 “每一天早晨,看着神灵界与仙灵界出现在天空与红日争辉,都会为碧空中这三日同现的神奇景象而感到震憾,不知何时,我们能脚踏虚空,登临上界。”宋元量含笑看着天上三日争辉的奇景,似赞叹又似向往地轻语。 玄月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在不着痕迹告诉自己天上三日的来历?这个宋元量看似温和,言笑间却总带着戏谑,也不知是本□□玩笑,还是来了灵界后才生出的游戏心态。 “待我等灵体莹洁,完全蜕去灵上污浊,自可登临神灵界。”孙叔无人的目光自宋元量脸上扫过:“宋道兄眼神清明、肤无晦色,虽仍黯淡,却离尽除污浊之日不远矣。” 宋元量轻笑一声:“宋某手上拮据,相较于孙叔兄有师门可倚,修炼起来可是慢多了。” 孙叔无人哈哈一笑:“宋兄所言不错,孙叔无人修炼到今不过千年,若非师门中有足够资源,也不会这般快到如今修为,只不知宋兄已修行多久?” 宋元量眯了眯眼:“天地轮转,时日久远,沧海变换间连宋某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月了,五百还是一千五百年,或者千年,啊呀呀,宋某得好好回忆一下。” 看着似陷入回忆中的宋元量,孙叔无人哼笑了一声,看向正跟御寇交谈的玄月,心中忍不住揣测,听说这个太古纯灵一族的计年方式和他们不一样啊,也不知这个太古纯灵有多大了,看起来真是年轻。 ………… “若你仔细观察过贫灵城的居民,就会发现他们肤色或枯黄黯淡、或粗糙黝黑,脸上、身上更有许多斑、痣、胎记、皱纹、伤痕,他们大多瘦弱、矮小甚至干枯,更有许多弱小的,灵体虚散,似风一吹就要消散……”宋元量斜倚在马车车厢上,看向对面腰背挺直一副端庄坐姿的玄月:“……一句话,越是贫灵,越是丑陋,杂色、浑浊、黯淡、虚散这些都是灵的修行过程中要蜕下的。” “你来自苍界,为什么肤色也是黯淡的?”玄月直直迎视着宋元量的目光,问同了心中的疑问。 “噗!”宋元量一声轻笑,眼中,唇角溢出一丝苦涩:“为什么,因为心有不忿,心智蒙昧昏乱,灵体自然便显现了出来。” 玄月皱了皱眉:“蒙昧昏乱?” “不知何日能回到苍界,心生不甘,周围都是不得志之辈,不免互相影响,心智日渐变得昏乱。 当年进入灵界,无遮无拦的灵体感受到来自天地的侵蚀,从风、雨到声、光,再加上其它灵体的恶意,这些,都破坏着我们曾经纯净的灵体,因为习惯了有肉身的保护,骤然只剩下灵体的我们比灵界的灵更脆弱敏感,骤然遭遇的一切,使灵体变得蒙昧。 你不曾因贫灵城的腐臭而失去灵敏的嗅觉,没有进食贫灵城的水、食而让味觉受创,不曾因天地间各种声音而乱了视听,更不曾因看到过多污秽而在心中留下阴影,五感全都保持着最初的清澈……为什么呢,你能如同有肉身一样抵御来自外界的侵蚀,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太古纯灵与其余人的差别吗?” 宋元量越问越激动,身体不自觉前倾,离玄月越来越近,眼睛几乎贴到了玄月脸上,玄月伸出手,将他往后一推,宋元量顺势往后倒,重新靠在车壁之上:“说是灵体,其实,不就是元神?只是为何你的元神如此强大?你在苍界的肉身修为难道已经渡劫?” “为什么能抵御外界的侵蚀?”玄月敛眉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向宋元量:“因为我从记事始,我的元神比肉身更强大。” 宋元量眼中精光闪烁:“如此就说得通了,你的元神强大得能抵御真灵界的各种恶劣环境,所以,你有保护元神的办法?” 玄月看着宋元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清明石吗?以及澄心玉、明心果。” “澄明玉与明心果唯有妖兽祖界才有出产,你怎么得到的?”宋元量紧紧盯着玄月。 “我曾送给几位朋友清明石,还用清明石向一头玉鸾换过养神草,澄明玉与明心果……”玄月轻笑着轻抚怀里沉睡的金月:“我不缺。” “那么,这果然是一头金月虎?”宋元量几乎是嫉妒地看向玄月怀里的小虎崽:“是啊,除了妖兽的领袖,谁又能得到这些奇珍,不过我很好奇,身为妖兽王者的金月虎,桀骜不驯,为什么居然甘愿成为你的元神契兽?我从没听说有苍界有金月虎愿意跟随人族修士。” 元神契兽? 玄月抬头看向宋元量:“他是我的同伴,最重要的同伴,他的尊严、生命,与我等同。” 玄月无比认真的眼神看得宋元量轻笑了一声:“怪不得。” 阖上眼,宋元量叹息:“真挚、纯洁、信任、深爱……漫长的修行岁月,这些曾经支撑我们前行又在前行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失去的东西……这就是你元神纯澈的原因,所以,你的元神凝实,因为你保持着最初的初心……”. 看着宋元量眼角的泪光,玄月默然无语,心底无比沉重:“艰难困苦,让修士成长,却不可避免在修士的灵上留下伤痕,在灵界不易,不过,我们可以在这里让元神变得强大。” 宋元量睁开眼,一直沉黯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亮光,他轻笑:“好,且让我看你,能走多远,能坚持多久。” 车外,车轮滚滚,向着离贫灵城最近的灰灵城行去。 第157章 怀壁罪 沙丘连着沙丘,道旁比马车高一点儿的树木顺着官道一直延伸向远方,马车粼粼,穿过黄泥铺就的道路,缓缓驰进城门,比起贫灵城残破的城墙,灰灵城无疑显得体面得多,至少,环绕着整个城市的墙体没有缺口——虽然低矮不超过两米。 最后扫了一眼城外沙丘上顽强生长的青草,玄月放下窗帘,“没有田地可供耕作,普通生灵以什么为生?空气中灵气稀薄,灰灵城的修士怎么修炼?” “普通生灵为修士服务,修士为他们提供衣食,至于修炼,不只是贫灵城、灰灵城灵气稀薄,整个真灵界除却一些有主的山川,每一个城市都面临着同样的窘境。” 抚弄着手中的一枚灵玉,感受着其中的充沛纯净的灵力,宋元量头也没抬:“你倒大方,如此高等级的灵玉,足够提供给一个炼气期修士一月的修炼所需,居然直接就给了下面的奴仆。” 玄月看一眼宋元量手中的灵玉,“在苍界,这不过是品质略好的灵玉,何至于此?难道真灵界的玉矿都掘尽了?” “你也说了,那是在苍界!”宋元量顺手将灵玉放进袖中,抬眸看向玄月,诱惑道:“如果你有灵晶支付,我可以为你提供一条重要信息。” 玄月看了一眼宋元量:“你不用试探我,有话就说,至于灵晶……” 宋元量紧盯着玄月,玄月垂下眼皮:“我的储物袋里没有。” 宋元量叹息一声,懒洋洋闭上眼:“算你用灵玉买的吧……灰灵城最大的家族是方氏,权力最大的组织是‘天德会’,天德会会主现年一千四百岁,热衷于收集一切天资卓绝的修士——不惜一切手段。” “你的意思是我很可能成为天德会的目标?” “不可很可能。”宋元量轻笑:“而是一定。” 睁开眼,宋元量认真看着玄月:“让我看看,在一个满是恶意的世界里,你如何保持自身的纯净。” 玄月端坐不语,只是轻抚着手心的金月。 …… 一个连绵两三里,有十几辆马车的车队,在灰灵城城北最大的客栈悦来楼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身着红黑绸大裤,腰系红带的大汉自第一辆马车的车辕上跳下马车,快步走进悦来楼。 “掌柜的,可有独立小院?” 客人上门,满脸和气笑容的掌柜从柜台后快步走出:“贵客来了,不知要多大的小院?” “废话不必多说,我家主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某只问你,至乐院是否已住人……”大汉一边说话,机警的目光便已将大堂里的情况收入了眼中:“若空着,我们便租下了。” 掌柜一听,“既是老客至,老朽这便着人引贵客入住。” 说着,便将手中一枚铜角匙递给身旁一个衣着整洁的小二:“小宝,去为贵客开门,看看客人有什么需要,就赶紧去办。” 名叫小宝的小二连声应是,便随大汉走至大门处,引着车队进了悦来楼,进入悦来楼内占地面积最大的至乐院。 马车队缓缓驰进至乐院,一辆辆依次停靠在院前的空地上,那红带大汉抢步至第一辆马车前,打开车帘:“主人,到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自马上跳了下来。 小宝正要趋身前去服侍,却被后面十几辆马车里跳出的几十号人严严实实挡在了外面,小宝抬起手,张嘴正要说话,却被那从车上下来的人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连自己的职责都忘在了脑后。 精美不知名的布料上绣着一头展翅欲飞的金凤,金凤的眼不知是以何宝珠缀就,活灵活现,似乎下一秒钟就会活过来一般。 华美的凤袍轻轻摇曳,面罩轻纱的女子已落在了地上,点尘不惊。 “汪九,把跟来的人都安排好,有事可向御将军求助,若无要事,便不要打扰我。” 清澈悦耳的轻语,如潺潺溪流,涤荡了小宝一日的疲累——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仅仅是声音,便能让人忘俗,小宝眯着眼,看着那道身影愣愣发呆。 等小宝回过神来时,那凤袍女子的身影已消失在院中,唯有几十个神情肃杀的汉子自马车上不停地向下搬动着行李,小宝重重的了个哆嗦,脸上五官全皱在了一起——完了,居然对着客人出神,回去一定会被掌柜骂。 玄月没管宋元量与御寇等人,自找了一间房走了进去,合上门。 看着在面前合上的门,宋元量摸了摸鼻子,回过身,便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御寇的目光。 宋元量温文一笑:“夜了,将军请便。”说着,推开玄月左边的房间走了进去。 看着宋元量合上的房门,御寇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不明白太古纯灵为什么允许这个宋元量一路跟随,不过,小小的百川帮,他还没看在眼中。 这样想着,御寇便走进了右首的房间——身负重任,他自不能离太古纯灵太远。 …… 灰灵城,天德会会所 红光满面的会长坐在一个灰扑扑的蒲团上,紧张地看向身前趴伏的青年。 “如此说来,那太古纯灵果然来了我灰灵城?” “是。”趴伏在地的青年头也没敢抬:“他们刚刚已入住悦来楼至乐院,不过,护卫军领军御寇将军也在车队中,会主若要得到那太古纯灵,只怕有些棘手。” 会长仰天大笑:“棘手,高级灵体不易得,哪一次又不棘手?只要请得长老出手,一个御寇,不会是障碍。” 会长自蒲团上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张书桌上,将手放在桌上一个晶莹的仙人雕像上。 雕像睁开眼,一股巨大的吸力传出,如鲸吸长川,会长体内的灵力被吸出,没入雕像体内。 直到透明的雕像完全化作灰色,才停止了吸收,红光满面的会长已是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吸了一口气,将雕像压入桌面,直至其完全没入桌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会长这才长吐一口气,慢慢走回原位,跌坐在蒲团之上。 “我已通知长老,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前来,你现在下去带着会中的人手在悦来楼外埋伏,等长老们将那太古纯灵掳出,好为长老们断后。” “是。”青年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听说太古纯灵体内灵气纯净充沛,任何生灵皆可吸收”空荡的会所内,会长阖目低语:“多么完美的灵气源,只有粗莽的凶灵,才会只想着一次性吃下去……” …… 玄月将小小的金月捧在手心,盘腿坐在榻上闭目调息,房间里,一座巨大的宫殿虚影显现在虚空,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雪雾宫虚影,此时,雪雾宫虚悬在一人一兽头顶,无数的神秘气息自宫殿中向下倾泄,源源不断地涌向玄月,被她全部吸收后又尽数导入手中金月的体内,修复着他过度损耗的心神。 两个时辰后,玄月睁开眼,看向手心,金月的体形已涨大了一圈。 玄月满意地将金月放在膝间,抬手抚过腰间香囊,自里面取出一枚石珠——神罚之地,她得到的石珠,却一直没机会使用,如今,在没有任何灵器可用的灵界,倒要凭借这枚神秘的石珠来御敌了。 想了想,玄月闭上眼,运转神力,将一尊宝塔自识海中放出——镇魔塔,来自自家师傅凤仪宫主。 伸手轻抚衣上的金凤,玄月轻笑,这便是律则金册誓言所形成的约束与保护…… 第158章 太古魂 一声轻叱,托在手中的青铜镇魔宝塔缓缓旋转,玄月口中低吟着晦涩的神语,如同真身一样的元神体内开始闪现淡淡金芒,金芒汇聚,没入塔身之中。 宝塔轻轻一震,自塔身第一层内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 的目光在房内一扫,见并无敌人,便径自盘坐了下来,而后闭上了眼。 因为太过巨大,这尊辅一出现,便惊动了整个至乐院的人,当他盘坐下来,整个身体则完全将玄月所居之室包裹了进去。 莫名被推出居室的御寇与宋元量面面相觑,目露震撼,站在院中仰望着那尊将整个主院都占据了的巨人。 “那是什么?”宋元量紧紧盯着那尊皮肤粗糙的巨人虚影,他的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辨,每一寸肌肤都充斥着沧桑与神秘。 十几米的身高,不可能错认的气息,这种气息印在生灵的灵魂之中,即使此前从不曾见,但只要他出现,所有弱小的生灵就会跪伏在地……宋元量扫了一眼院中跪伏的几十个身影,弱小的生灵,这些来自贫灵城的居民,他们不知道这出现的什么,但他们又本能地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 这是来自蛮荒,绝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那个名字出现在宋元量的脑海之中,久久盘旋,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无法抑止地颤抖:“是,是……” “是太古之魂。” 御寇一把将跪伏在地的汪九铭揪了起来:“你的主人有太古之魂守护,她到底……”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样的背景,又为何会出现在贫瘠的貕国…… “太古之魂?”汪九铭挂在御寇手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他:“那是什么?” 太古之魂是什么? 那是逝去的留在世间最后的痕迹,又是什么?曾经天地的主宰…… 看着手上这个因为太古纯灵的恩赐而摆脱了贫灵身份的小子,御寇紧紧咬着腮帮,良久,一把将他扔在地上,回身,负手长时间地仰望着那道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的巨人。 “,与天地同生,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不灭的存在,万物之父,受众灵祭拜,享万物供奉……一个被残魂守护的纯灵……呵呵……哈哈……” 御寇笑出了声,且越笑,声音越大。 将这样的一个身份贵重的存在请回王都,是怎样的功劳;与这样的一个存在结下善缘,以后他又将有什么样的际遇……即使心志坚定如御寇,在这一刻,眼中也不可自制地泄出一丝癫狂之意。 残魂! 宋元量放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仰头看向那尊巨人,真到他的身影完全隐入夜空,这才闪烁着目光低下头——只剩下最后本能意识的残魂。 屋内,不知室外动静的玄月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镇魔塔,进入百族征战之地前,师傅将这尊塔赐下,其时,她虽然因为这尊塔是神裔所铸而心生重视,却也没想到,这座九层宝塔内,却收纳了九尊的残魂。 百族征战之地,剑石锋顶,在辟的帮助下,她借万民祭拜之力不仅将体内力神之血炼化吸收,镇魔塔也在那时真正认主。 也是在镇魔塔真正认主之后,她才知道,这尊塔有着怎样久远的历史。 当年天地大劫,众多身殒,远古先民之中便有最接近的存在取诸多天地精粹制塔,收纳残魂入塔。 只是,让所有远古先民意想不到的是,这集所有人力、花费了先民们无尽心血所铸之塔,却在成塔之时脱身而去,没入莽莽蛮荒。 日月更替,无尽岁月,直到一尊真正的出手,这尊寄存着残魂的宝塔才愿意认主,而后展露出它真正的面目——宝光内蕴的九层宝塔,由上至下,共有九位栖身其中,每打开一层塔门,便有一尊现身相助。 镇魔塔认主后,她一直不曾使用,因为她的力量还太弱小,无法驱使这塔,于是便收在识海之中蕴养,而今在灵界,借着这里特殊的环境,终于让走出宝塔,具现于外。 感受着身周暖洋洋的气息,玄月完全放松下来,有了这尊守护,她终于可以放心修炼了。 神墓中那些记录着无数秘事的壁画在玄月脑中飞快掠过,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又是多么强大的神裔,才能将破灭的魂片收集起来,铸进了塔中永世流传——这些念头被玄月按压在心底,不再去想,兴许以后有机揭开这些谜底,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修炼,而后不停变强。 《玄女飞天经》在体内运转了一遍,却没有一点效果 玄月停了下来,在灵界以元神修炼《玄女飞天经》没有用,不知道是因为此地灵气太稀薄还是因为《玄女飞天经》是以肉身为基的修炼方式,而仅凭元神并不能修炼。 想了想,自香囊中取出一枚灵玉握在手中,玄月再次尝试着修炼,却仍然无果。 果然,是修炼功法的原因啊。 叹息着收起灵玉,玄月不再多做尝试,脑中开始流动一篇金黄色神文——来自辟的修炼之法。 功法运转,玄月的元神中有淡淡金黄色光芒出现,这是没有肉身束缚而导致的神力自溢。 神力入体,残魂睁开双眼,神力不再四散,残魂注目虚空,一股暴虐的力量自虚空之中涌出,如长河倒灌,疯狂注入残魂体内,残魂深深吸了一口气,天地间,又有无数不知名的晦涩力量汇集,被其吸入身体之中与此前暴虐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晦涩与暴虐,两股力量在残魂体内纠缠、碰撞、被驱动着前行,前行过程中经过无数次对撞挤压,最后完全相溶并变得驯服,残魂这才将其引导着与玄月外溢的神力相合,反注入被他护在丹田位置的玄月元神之中。 如此循环反复,残魂完美地承担了肉身的责任,吸纳炼化外界力量为已用,而玄月则成为了肉身之中的金丹,将力量完全纳入元神之中。 屋外,宋元量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感受着汇聚而来的多种力量:“这源于虚空的暴虐之力,怎么和真灵飞升时的劫力如此相似?” “没错,是劫力,混沌之力!”同样目瞪口呆的御寇仰望虚空的眼中全是骇然:“我曾见过前辈渡劫,凝实几近实体的真灵,在从天而降的雷霆中挣扎惨嚎,挺过九道雷霆之后,便有混沌之力自天而降,洗去真灵体内最后一点杂质,能挺过去不被混沌力锤成齑粉的真灵,便能成为有元神之灵,从而飞升神灵界。” “暴虐宏大的劫力可以直接吸纳吗?”宋元量看向御寇。 “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见到了。”御寇脸上是如处梦境的恍惚神情:“难道这就是太古纯灵被称为天道之子的根本原因所在?” “天道之子!”因为过度震惊而导致表情扭曲的宋元量伸出手,指向几乎搅动整个灰灵城上空的漩涡:“这从四面八方汇集的,是真灵界稀薄的灵力?你他娘的告诉我,这不是我做梦?真灵们拼死拼活想要的灵力,用无数灵玉、做阵基想要汇集的灵力,就这样几乎如有实质,像水流一样往这边流……” 真灵界众灵修炼所需的其实是魂力,只是大家都称其为灵力,而来自苍界的宋元量很清楚这种力量,根本不是苍界灵石蕴藏的灵力,而是可以滋养、壮大神魂的灵力,苍界众修都称其为魂力。 灵界的魂力如同苍界的灵力一样,布满整个灵界,在每一次呼吸之间,魂力就能进入灵体之中,只是,这魂力并不纯净,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杂质,在供养灵体生存的同时,又日复一日污染着灵体,而灵界修士做的,便是用灵玉、灵晶布阵,吸纳、纯化魂力,而后吸纳入体为已所用,达到修炼变强的目的。 “像水流一样往这边流……”御寇重重一拍额头:“我真傻,此时不修炼,更待何时。” 话毕,这个威猛的八尺汉子已一屁股坐在院中,自怀里取出一枚具有聚灵与纯灵之效的玉佩捧在手中,摆出修炼的姿式,直接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宋元量咬牙切齿地取出所有的灵玉,快速在身边摆了一个具有纯化之效的炼化阵,如御寇一样修炼起来。 汪九铭羡慕地看了一眼院中席地而坐的宋元量与御寇,摇了摇头,安排了几位兄弟守在院中警戒,自己也守在了主人院前,其它人便被他叫回房去休息,大家都守在这里,明日谁还有力气干活。 不是不想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修炼,实在是他们刚刚跟随主人,并没有得到纯化灵力的灵器,一路过来,他们借助主人赐下的灵玉,全都自贫灵之列脱出,晋入凡灵之列,已比无数贫灵幸运了,至于灵器,那不是他们现在该想的东西。 ………… 悦来楼外,刚刚潜伏下来各个不明人士感应到周边浓郁的灵力,全都骚动了起来。 “修炼?”天德会潜伏在房屋阴影处的一个探子几个跃动,落在同伴身边:“还是继续潜伏?” “鸠五,你小子,不在自己的位置呆着跑我这时来干嘛?” “极三,我呆住了呀,你看,这么浓郁的灵气,都快化为实质了,这么好的条件,你不想修炼?” “谁他娘的不想修炼,可一修炼就暴露了。” “可是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上面说了,只要能将太古纯灵掳回去,都记大功。” “大功,大功能增加修为吗?我停在现在的修为已经二十年了,你不一样修为十几年没进步了?” “嘶,可是上面怪罪下来……” “上面,嘿嘿,你看街面上……” 极三从潜伏的位置探出头去,入目的一切让他的眼珠几乎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悦来楼外,不只楼前的街道上坐满了灰衣人,便是连周围的房顶、露台、树木之上,都是一个个盘坐着,面向至乐院修炼的灰灵。 “看,那树上的不是桀九?这小子,早就在修炼了。”鸠五忍不住咋舌:“他也不怕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两人很快在另外几个地方找到了奉命潜伏的同伴,果然,谁都没闲着,全都在修炼呢。 “啊,不管了,修炼,上面来人也得他们顾得上找我们麻烦。”极三重重一拍大腿,回头一看,鸠五早已把位置找好,并已开始闭目修炼了。 …… 这场席卷了几乎整个北城的群体修炼,一直持续了一夜,直至红日东升,天上三日自黑幕中跳出,照亮了整个灰灵城,这才疯狂的修炼才终于停了下来。 晨光之中,人们面面相觑。 “哟,这不是天德会的大长老?怎么,昨夜你们怎么没下黑手掳人,是忙着增长修为吧……”灰灵城方氏家族的长老看着不远处的灰袍大敞,露出圆滚滚大肚的天德会大长老,一脸的嘲讽:“你五十年没增长的修为,是不是在昨夜进阶了?如今,你好意思对自己的恩人下手?” “我万江没安好心,你方大公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你不是来掳人的,难道是来拜见太古纯灵的?”天德会大长老一挥衣袍,冷冷看向方家大长老方大公:“灰灵城的人都知道我天德会热衷于迎候资质卓绝的修士入会,你方氏什么时候也不顾脸面了?” 一脸浓密虬髯的方大公冷笑一声:“迎候?是拉人下水吧,用邪法夺取别人修为以自用,哼,天德会这些年的做为周边十几个城市谁不知道,也是你们有眼色,这么多年只选那没根基的下手,才没惹上大祸,不过,这一次太古纯灵可是皇室的客人,你们也敢下手,也不怕惹恼了皇室把你们整个天德会都灭了。” “受皇室邀请?”万江目光闪烁,看向身后众长老,却见他们尽皆如自己一样目露疑惑之色,显然,这个最新的消息谁都没得到。 看着万江脸上迟疑的表情,方大公大笑:“果然,你什么也不知道,也是,如果知道,你又哪里敢伸爪子呢,只怕早吓得缩回乌龟壳里了吧。” 看着一脸张狂的方大公,万江满目愤怒:“我们得到消息晚,你们难道会比我们早多少不成。” 扫一眼同样刚刚才汇聚至方大公身后的方家众人,万江冷笑:“如果早得到消息,你会连夜从几千里外赶回来,说笑话呢。” 方大公的目光一阵闪烁,万江说的没错,他也是在将家里人手全都布置下去后,这才得到了消息,也因此,才急忙赶过来阻止方家人出手,不想正赶上灵力大汇聚,自然也就抓紧机会修炼没二话,不过,这些方大公自然不会承认。 “本次护送太古纯灵的可是御寇将军,我方家有子弟在护卫军中任职,适此机会,又岂会失礼不来拜会,这可是和你们这黑了心肠的祸害不一样。” “方大公。”万江怒喝:“你说谁是祸害。” 方大公抬手一顺自己浓密的虬髯,仰头冷笑:“是不是祸害谁心里会没数不成?” 万江暴怒:“方大公,你欠揍。” “欠揍?”方大公抬起手冲万江勾了勾:“来,看看唯们谁揍谁。” 灰灵城两大顶级势力的长老,就这样当街吵了起来,不过,众灰灵谁也没露出意外之色,方家和天德会,一水一火,水火不容,偏偏大家用谁也压不过谁,但凡遇到一起,就没有吵的时候。 就在两方人马在长街上对恃之时,至乐院的大门被几个腰系红带的大汉推开,一辆马车,自院中驰出。 “出来了啊。”轻轻的低语,却响彻长街,一只巨大的红色旗幡,自天空飞速落下,罩向那辆驰出的马车:“守了一夜,太古之魂才退去,终于让老夫等到了……” 轻叹声中,红色旗幡闪电般卷起马车,连车厢带两匹骏马,齐齐带向高空:“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 “雕老儿,留下太古纯灵。”一头白羊脚踩云絮自天际倏忽而来,羊上侧坐的一位锦袍女子伸手点向旗幡:“太古纯灵唯有德者居之,你西陆军哪里能留得住。” 旗幡被女子手指点中,顿时一颤,整座马车连车带人自旗中脱出,飞速向下坠落。 “万宝阁白未华,你敢阻我西陆军。”长空中,一个红色身影蓦然出现,长袍一挥间,旗幡再动,这一次,旗幡则卷向了乘坐白羊的锦袍女子。 女子咯咯一笑:“阻了你又如何。” “唉,两位怎可戗害无辜。”一头巨大的苍鹰如箭般飞掠而过,将下坠的马车背负在身,转身向南飞驰:“本尊接太古纯灵至南灵峰一游。” “南灵子,尔敢!” 红色身影与锦袍女子齐声大喝。 第159章 怒喝声中,红色身影与锦袍女子没有一丝迟疑,转身便追向天际只剩黑点大小的苍鹰,风驰电掣,瞬息便不见了踪影,看呆了一城的灰灵。 “得得,得得!” 清脆的马蹄声,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街道上,所有仰头望天的人齐齐转头。 悦来楼内,一辆青蓬马车缓缓驰出,马车车辕上,身着银甲的御寇抬头冷冷看了一眼天空,手中马鞭重重一抖,鞭音声中,御寇的声音响彻全城:“王城护卫军领军御寇,奉王命护送贵客前往王城,各城军民、灵修,但有冒犯,一律以背逆论处,御寇在此敬告各位,莫要自误。” 炼虚期修士全力施放的威压下,灰灵城全城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人敢发出一丝异响。 “……今日,万宝阁白未华、西陆军狂雕、南灵阁南灵子掳走贵客从属,不久,王城便会有王命发送至三人所属门派,着其向贵客从属陪礼道歉并将人安全送还,尔等也当以之为戒,不要行差踏错,后悔莫及。” 强大、威凌的神识再次扫视全城,感觉确实没有一人敢有异动,御寇满意地收回外放的神识,轻抖马鞭,一声轻喝,所御马车便慢跑着,向着灰灵城外驰去,他的身后,一辆辆马车轻快地跟了上去。 直到御寇一行完全驰出灰灵城,几声大笑在灰灵城中响起。 “可笑南灵子三人一番辛苦,却不知掳去的是谁。” “万宝阁白未华、西陆军狂雕、南灵阁南灵子,不仅要向区区凡灵陪礼道歉,还必须将之安全送至王城,三人英名,今日一朝尽丧。” “御寇出声前,谁知第一辆马车所载之人非是太古纯灵本尊?我等也莫要只笑话旁人。” “方老所说极是,从今日这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便可看出,得到太古之魂守护的太古纯灵自有其自保的手段,我等还是谨慎些好。” “太古纯灵能让一个普通的凡灵成为自己替身,让高阶灵修无法辩别出来,意味着全真灵界的人都无法将之锁定,如此,又有谁能将之捕捉。” “如果神识亦无法辩别,真灵界众灵确乎无人能将之奈何……” “诸位,其它的以后再说,如今太古纯灵已去往王都,老夫准备即刻出行,去往王都。” “方老莫急,大家应该都有此意,诸位,如何?” “同去,同去!” “机不可失,便是住在太古纯灵附近,也是好的,同去!” ………… 行进的马车上,布下了隔音阵后,坐在玄月对面的宋元量反复翻看着手中的玉符:“替身符?” 玄月怀抱着依然沉睡着的金月,端凝而坐,扫了一眼宋元量手中的玉符,唇角轻翘:“非是替身符,而是替神符。” 宋元量眉头轻皱:“替神符?从不曾听说过。” “不知替神符?”看着宋元量,玄月脸上露出一丝轻浅的笑意:“我师傅曾说过,苍界九洲,符籙一道,被神洲、冥洲、西洲、墨玄洲四洲所斥,神洲斥之为旁门左道、冥洲修士大多修习阴寒属性的功法,天然与符籙一道相斥,西洲与墨玄洲修士则是因为血脉原因,无法触摸到符籙一道的核心道意,强自修习,也基本无用……” 宋元量抬起头,看着玄月,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便是,何须这般迂回。” 玄月看着宋元量,“……西洲、墨玄洲修士长相与七洲完全不同,你的气息也并不排斥我,以此推测,你应来自神洲。” 宋元量深深看了一眼对面年轻的女修,右手食指轻点眉心,一柄小剑出现在他掌中,小剑一闪,化为三尺,手持三尺青锋,对着玄月宋元量行了一个剑礼,“神洲剑宗宋元量。” 长长吐出一口气,玄月轻笑着右手五指在胸前飞快一画,化出一只飞凤,“阳洲凤仪宫玄月。” 见过礼的两人,这才算是真正认识了。 玄月唇角含笑,眉头轻扬:“九千年来,误入苍界的修士,在真灵界发展出了偌大的势力,想来你们已渗入真灵界各个角落,必然掌握了真灵界许多秘辛了?” “偌大势力?”宋元量苦笑:“不过是勉强生存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势力呢。” 玄月莞尔而笑:“相较于神洲三大宗之剑宗,百川帮兴许不及,但能在我进入贫食城半日,你便得到消息还能马上赶至,若说没有掌握足够的人手,如何能做到?你不想说便罢了,何苦又以虚言相掩。” 宋元量叹了一口气:“非是宋某以虚言以告,在真灵界,我百川帮确实并不强大,连前十都排不上。” 玄月挑眉。 宋元量只得给她详细解说:“真灵界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陆,五片大陆上,最强大的是一殿三阁五军,一殿为血衣殿,三阁为万宝阁、南灵阁、神阁,五军为东、南、西、北、中陆军。 九大势力以血衣殿行事最为诡秘莫测,三阁以神阁最强,万宝阁次之,南灵阁排三阁最末,五军以各大陆退役军人组成,人员最多。” 玄月扬了扬眉:“百川帮?” 宋元量无奈:“与九大传承久远的势力相比,百川帮自诞生至今不过八千年,宥于帮派宗旨,只有苍界修士及这些修士的后人能够加入,故人手不多,只是相较于真灵界各大势力,我们的帮众全是真灵,没有凡灵。” 玄月轻笑:“能进入灵界的苍界修士,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别说八千年岁月,便是一千年,已足以让这些曾经威震一方的修士在灵界成为一方巨擎,便是来自苍界的人手不足,却绝对不影响他们掌控真灵界。” 看着一脸狡黠的玄月,宋元量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好慧黠的小修。” 玄月垂眸浅笑,右手轻抚金月的背脊:“现在,能跟我说说你的目的了吗?” 看着垂目而坐,意定神闲的玄月,宋元量肩背一松,松松地倚在车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既然一再相询,我也不必隐瞒,毕竟我们的目的,必然也是你一定会去寻找的目标。 最初到灵界,苍界的修士大多会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只是时日一久,这些雄心却多会被现状消磨。只有灵体而无肉身,曾经在苍界叱咤风云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我们必须用尽办法抵制灵界阴暗物质对灵体的侵蚀,时日一外,一部分人选择飞升神灵界,再至仙灵界,最后,破界飞升进入神界。 除非确定没有希望,新进入灵界的修士却大多不曾放弃回到苍界的希望,这些人,便是如今驻扎在真灵界百川帮的修士。 我们集合每一份力量,有志一同,唯有一个目的,回到苍界,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便是我找你的目的。” 抬头扫了一眼一脸感慨,目光灼灼看来的宋元量,玄月轻声问道:“你知道黄曾天吗?” “黄曾天?”宋元量双眼大睁:“欲界之太皇黄曾天?” 玄月想了想:“应该是吧。” 仅仅一个词,便让宋元量脑中掠过无数念头,他猛地坐直,长长吸了一口气:“你问及太皇黄曾天,想来不是无的放矢?” 玄月点头:“据我得到的消息,苍界修士要回苍界,须进入黄曾天的灵池,而在灵界,黄曾天似乎是在仙灵界?” “不,不,不!”宋元量摇头:“非是黄曾天在仙灵界,应是仙灵界有灵池连通黄曾天?” 玄月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以为太皇黄曾天是为九重天之第一重。”至少,那位麻衣老伯是这么说的。 宋元量飞快分析着玄月吐出的这条信息:“如果你知信息属实,那么……灵界应是位于神界与修真界之间!” 玄月有些烦闷地捏了捏金月的虎尾:“这个信息有什么用吗?” “太有用了!”宋元量重重一握拳:“如果能证明这一点,我们就有了方向。此前,我们所有苍界修士都以为,灵界是幽冥界所属,如同苍界修士飞升去的是仙界。如果灵界飞升去往的是神界,那么……大家飞升而后应是直接成神,而非是成为幽冥之灵,如此,我们何须迟疑。” “你们在灵界八千年,连这最根本的信息也不知道?”玄月惊异地看向宋元量。 宋元量的老脸一热:“信息驳杂,真灵界所有灵修只知道飞升后可进入神灵界,在神灵界修行圆满再进入仙灵界,仙灵修行圆满后可渡劫飞升……你想啊,你是不是会从神灵界联想到神界?我们所有苍界修士都怀疑所谓成神,大抵只是灵界灵修的美梦。” 玄月再次揉了揉眉心:“咱们先把成神的事放在后面再说,我问你,知道临江、摩天与上一任灵界至尊的事吗?” “临江?”宋元量一愣:“那是谁?” “我以为,临江仙人在苍界九洲都建有洞府,故而你们能通过仙人洞府,进入灵界……”玄月紧紧盯着宋元量的双眼,试图看明白他眼神最细微的变化:“如果你不曾到过临江仙人洞府,又是怎么进入灵界的?” “这么说,你是因为进入仙人洞府,故而误入灵界?”宋元量神情微松:“我是在神洲一片险地探查,跌入一座上古大阵,醒来时便已身在灵界。” 玄月一愣:“那么,你的身体还在神洲那座古阵中吗?” 宋元量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 “进入灵界,你不曾遇到接引你的人为你讲解灵界的常识?” “还有接引人?有这么好的事?”宋元量轻笑:“别告诉我你遇到过接引人。” 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的玄月,宋元量愣住了:“你真遇到过!” 想了想,玄月把初入灵界遇到的麻衣老者与他老伴的事告诉了宋元量。 “山腰的小院落!”宋元量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曾听帮里的帮众提起过,不过,因为那个院落太过诡秘,从来没人进过那座小院。” “希聿聿——”马儿长嘶声中,玄月与宋元量所乘马车猛然一震,继而停了下来。 玄月与宋元量对视一眼,宋元量起身撩起车厢前的门帘:“御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你便是那个太古纯灵?”一只手凌空抓向自马车内探出半个身体的宋元量。 “……肤色如此黯淡的灵体也敢自称是太古纯灵,这是欺老夫老眼昏花不成?” 第160章 “老东西,你找死。” 宋元量一声轻斥,挥掌拍向那抓来的爪子。 “轰!” 一声巨响,马车前灵气剧烈震荡,形成巨大的风旋,灵气狂风卷动,道旁百米范围内的树木全部摧折,各种山石杂草围着两人交手的位置形成一个巨大的圆。 一个身着黑袍,头戴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大灵修狼狈地踉跄站住,精亮的目光如电般扫向马车,可惜马车车帘早已垂下,将车内挡得严严实实,先前与掀帘而出修士交手形成的波荡,甚至不曾吹动一个帘角——黑袍暗忖,能做到这一点修为至少要比他如今的修为高出两成才能办到。 黑袍的目光从车帘移至车辕上身形高大的御马人,目光一凝:“御寇,你的修为又增涨了?” 明明上一次交手,御寇不过和他是伯仲之间而已。 “你是谁?”御寇警惕地看向黑袍。 黑袍嘿嘿一笑,只是当他的目光瞥到车辕上站立的宋元量时,心中又一突,加上这个炼虚……一个对两个,不太妙啊。 “啧啧,御大将军,这位道友谁啊,也是护卫军的人吗?” 居高临下,宋元量将黑袍眼中一闪而过的踌躇看得一清二楚。 御寇哼了一声,体力灵力一聚,手指轻动间,一道威力巨大的道术攻击在身前凝聚成一支实质金箭,“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遮遮掩掩的难道见不得人不成?” “嘿嘿,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是因为全真灵界都在传你护着一个太古纯灵去往王都,我凑热闹来见识见识……”几乎是心惊地看着那道要发未发的金箭,又扫一眼御寇身畔宋元量手上噼噼啪啪闪现的灵火,黑袍讪笑:“……不过,看起来本尊不太受欢迎。” “当我御寇是什么,我护卫军要保护的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御寇手上微动,就欲解开金箭最后的束缚。 眼见情况不妙,黑袍一声长笑,脚下重重一点,高大的身形嗖一声如箭般射向高空:“好一个御统领,既不让见也罢了,老夫走也。” “老东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宋元量一声大喝,右手一松,掌心灵火化为巴掌大的飞鹰,闪电般追向黑袍。 即使黑袍将速度提至极限,只是相较于宋元量早有准备的一击,却仍然慢了一线,被衔尾而至的飞鹰重重啄在身上。 “吱——轰!” “啊呀,好狠!” 高空,飞鹰啄穿了黑袍的护体灵气罩,重重落在身上,巨大的爆破声夹杂着黑袍气急败坏的怒嘶,随之传入地面车队众人的耳中。 “小子,下次再找你讨回今日的帐。” 黑袍惨嚎的尾音里,身影转瞬消失在天际。 对方打定主意要逃,为保护马车中的玄月,宋元量与御寇只能放弃追杀。 站在车辕,宋元量负手看着空中洒落的一篷血雨,轻哼一声:“藏头缩尾的鼠辈,跑得倒快。” 说罢,低头挑衅地看了一眼御寇,看着他身前慢慢消失的金箭,宋元量哼了一声,撩起车帘弯腰钻进了车厢。 他请这个狂妄的小子动手了吗?坐在车辕上的御寇憋气地一挥马鞭,若他的金箭发出,宋元量那一记灵火的威力根本没法比好不好,明明是他宋元量自己吓跑了对手,居然还敢对着他哼…… 御寇手上马鞭裹挟着怒气重重一挥,一声脆响声传十里。 “该死的驽马,赶紧走!” 车前,灵马回头冲御寇打了个响鼻,一声长嘶,脚下用力,拉着马车,箭一般向前方飞窜。 “劣马,你给老子跑稳点儿。” 御寇的怒喝夹杂着灵马不忿的嘶叫,在大道上传出老远…… ………… 西南万里,群山之中,坐落着一片大型宫苑群。 自宋元量与御寇手上溜走的黑袍一路骂骂咧咧,捂着屁股,踉踉跄跄落在最大的一座宫殿前。 看一眼高大的宫殿,黑袍眼珠转了转,脸上肌肉抽了抽,正要进入宫殿的脚步一停,一手扯了扯衣摆,另一只手一抹,便抹去了身上的血迹,正欲对身上的伤势再做遮掩。 “怎么,吃亏了?” 一声慵懒魅惑的轻笑自殿中传出,黑袍手上的动作一顿,哼了一声,自暴自弃地不再做任何掩饰,抬腿迈进了大殿。 千米大小的殿堂,除了不染一丝尘埃的地板上铺着的几张竹席,再无一物,整个宫殿空旷得仿似刚刚修建完毕等着主人前来查看。 黑袍轻车熟路走至最末的一张竹席,化成一只七八米长的黑罴,趴伏在竹席之上。 空气一阵扭曲,几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剩余的几张竹席之上。 一只成年猫大小的九尾玄狐。 一匹体型比老虎还大的青狼。 一头五六米高的金雕。 一只体型比黑罴略小些的花豹。 一头横行陆地与天空的风神翼蛇。 玄狐抬起头看向竹席上的黑罴,美愈宝石的红眸中魅惑之意如宝光流转,“可曾见到虎王?” 黑罴不敢正视玄狐的红眸,直直盯着玄狐身旁的青狼:“虎王在太古纯灵的车中。” 玄狐蓬松的九尾齐齐动了动:“虎王状况如何?” 黑罴恼怒地露出巨大尖锐的利齿:“太古纯灵的随身护卫修为不低于御寇……” 青狼的碧目扫了一眼黑罴屁股上的伤口,目中闪过一丝嘲笑:“所以,你连虎王的面都没见着,就狼狈地跑了回来?” 黑罴冲着青狼凶狠地呲牙:“臭狼,得意什么,以御寇与那护卫的实力,便是你去了同样讨不着好。” “你以为本尊会像你一般鲁莽地一头撞上去?”青狼嘲讽呲笑:“在整个真灵界的目光都盯着太古纯灵的时候,你这样一头撞上去,根本就是把自己当靶子——找虐,便是太古纯灵的随行护卫收拾不了你,得手后那些隐在暗处的也不会放过你。” 黑罴恼羞成怒,冲着青狼低咆:“咱们等了多少代才等到金月虎王的消息,不赶紧找到虎王,打开秘境,难道坐等着灭绝吗?” 青狼的碧目中掠过一丝悲怆。 “便是再着急,也不能像你这样冲动。” “难道学你躲在暗处错失良机?” “连太古纯灵身畔有多少力量都不知道就撞上去就对了?” “至少我现在知道了虎王确实如传言一般跟在太古纯灵身边。” “既然在太古纯灵身边,你去鄞见为何虎王不曾出现?” “说不准虎王睡着了呢?” 青狼冲天翻了个白眼:“便是睡着了,虎王也能监查周围的动静,这是与身俱有的本能,除非昏迷过去,才会在你出现后没有一点反应……” 昏迷! 青狼话音一顿,张口结舌转头看向玄狐:“难道……” 玄狐眸中利光暴闪:“金雕,传出消息,着众妖密切关注太古纯灵一行,虎王很可能真的处于昏迷之中。” 金雕一声低唳,巨大的身形一阵闪烁,消失在殿中。 花豹抬爪挠了挠耳朵:“虎王于贫食城传令,着我等保护太古纯灵我尝心存疑惑,如今看来定是虎王知道自己会陷于昏迷,这才决定跟在太古纯灵身边,借机恢复伤势。” 风神翼蛇盘起的蛇身蠕动了一下,嘶声道:“灵尊那老东西现在不知道隐藏在真灵界什么地方,若被他查觉到虎王的状况,便不妙了。” 玄狐贴伏在地面的九尾齐齐绷直,在身后一阵狂摆:“那老东西夺了儿子的身体,隐藏在真灵界抽取一界本源滋养神魂,为的便是长生久视,当年他意欲取浑沌延寿,被临江仙人联合众多战将逼得退步,只能封印浑沌;寿终前狠下心夺舍亲子之体神魂受创,才下到真灵界布下大阵抽取一界本源固本,如今太古纯灵出现,他必然会有动作。” “灵修总骂我们是孽畜,我们这些妖却从不会伤害自己的子嗣,若他们知道自己奉为首领的至尊夺舍亲子,不知会作何想?”风神翼蛇仰头长声嘶笑:“做下如此狠毒恶行,如何有脸称我等为孽。” 玄狐扫了一眼几近癫狂的风神翼蛇,轻叹:“你联络临江一系,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吧,九次千年大战,灵修实力大损,再不复万年前的繁盛,灵尊的消息传出,三界灵修必然大乱,界时,便是我等自蛰伏中走出之时。” “父母之仇,终能报矣!” 风神翼蛇大笑着展开身后的翼翅,化作一道龙卷风,消失在大殿之中。 玄狐自竹席上起身,冲花豹点了点头:“我去探查王的近况,你传令三界,着众妖在不引起灵修警觉的情况下缓缓集结……万年过去了,时机终至矣。” 见众妖皆有事做,唯独漏了自己,黑罴焦燥地动着身体:“玄!” 玄狐瞄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黑罴,冷哼道:“虽说在真灵界压制了修为,但会被真灵所创你也是真能给我们丢人的。” 黑罴的一张熊脸几乎烧起来:“不是你不准我引起暗处灵修的警觉,我才没还手的吗,怎么还错了?” 玄狐看着那头笨熊,凶狠地呲牙:“变化身形,驼我去追太古纯灵一行。” 黑罴大乐,自竹席上起身,身形摇动间,变成普通老虎大小。 “太好了,终于能见到王了。” 第161章 马声踏踏,车声凛凛,长长的车队经过一个月的跋涉,入住过十几座大城,路过了至少近百小城,终于走到了貕国的王都。 沧桑、古老的王都围墙高百丈,厚十丈,周长九万九千里,巍峨雄伟、气势庄严,让每一个第一次看到它的灵,自灵体深处生出最深沉的惊佩,更有魂灵终得归依的悲怆与喜悦。 王都外部的城墙墙体并不光滑,它的质地粗粝、色泽暗淡,每一块城砖里积淀的,是岁月的余韵;每一个刻痕记述的,都是历史的真实,城墙,守护着这个城市的众灵过着貕国最平和安宁的日子。 这里,是众上城之首,是王都,这里有最纯洁的水源、最香甜的食物、最华美的衣饰、最强大的灵修……是无数灵体向往之所在。 车队停在高大厚重量的城门外,御寇自御夫的位置跳下马车,走到驻守城门的卫兵身前,掏出自己的腰牌:“护卫军领军御寇奉王命护送尊客进城,大开城门。” 大开城门?! 卫兵激凌凌打了个冷战,腰背一挺,同时激发了腰间的讯玉,很快,一个黑衣黑甲的巨形壮汉嗖一声出现在卫兵身侧,目中精光四处一扫,城门外的排队等待入城的众灵秩序井然,并无骚乱,不由大声暴喝:“卫兵,何事激发讯玉?” 卫兵的拳头啪一声敲在胸前甲胄之上,高声禀报:“御将军请求大开城门。” “大开城门?”黑甲巨汉转头,这才发现就在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完全收敛了气息的金甲男人,此前,他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危险。 黑甲巨汉飞快退了几步,与这个金甲男人保持着一个自认安全的距离,谨慎地看着这个虽然比自己矮小,却让他完全无法看清低细的男人:“来者何人?” 御寇将自己的腰牌递给黑甲巨汉:“王城护卫军领军御寇,护送贵客到达王城,请求大开城门。” 看过御寇的腰牌,黑甲巨汉心头一松,“御将军,按规矩,王城城门非战时,非王者至,便是各大宗宗主亲临,也不得轻启。” 御寇点头:“御寇今次护送的尊客身份只会比王者更高贵,不须迟疑,开门吧。” 黑甲巨汉听到这话,目光扫向人群后那绵延如长蛇的车队,就是这样普通的车队里,居然有比王者更尊贵的客人? 不过城门大开,全城各处重臣家中、各宗室子弟的府坻、甚至连王宫大内,都能立马得到消息,想来御寇不敢谎报来人身份。 想明白的黑甲巨汉自腰间取出一枚黑色圆筒,将之高高举起,手上灵光一闪,一枚耀人眼目的金色光弹冲天而起,一个呼吸的时间,光弹在高空炸裂,无数金光自天空撒落,飘向全城每一个角落,金光出现,王城东南西北中,有几十座建筑的房顶,有什么同时闪了闪。 光弹炸开,城墙内训练有素的城卫仅仅愣了一瞬,便即自值卫之处如电冲出,出现在内城门之下。 十位大汉同时自腰间掏出形状不一的十枚玉牌,嵌入城墙下相应的孔洞,玉牌与城墙完美结合,众人伸手按在玉牌之上,大喝一声,将全身功力传入玉牌。 “轰!” 一声巨响,五十丈高、八十丈宽的巨大城门缓缓洞开。 “城门大开了?!” 城外,排队等候检查的众灵一片喧哗。 “尊客至,城门开,城魂出;真灵幸,众灵福;欢悦兮,诚敬矣;拜之哉,莫迟疑!” 古老、沧桑、神秘的低语,自虚空传出,引动了古老城墙的震荡,没人能听懂那一句句说的是什么,只是,城外所有的灵体,本能地拜伏在尘土之间,无比激越的情绪,自心胸之间出现,欢欣、敬慕、幸福……每一个灵体,被体内本源带动,激出了满眼的泪花。 随着声声几近虚无的吟唱,御寇体内本源激荡,好在他修为深厚,没有如其余灵体一般跪倒。 快速回到车队,跳上第二辆马车,手上缰绳一振,马车缓缓向前。 “咦!”第一辆马车眼看便要走进城门,却不想什么原因导致马儿自己停了下来,任凭御夫如何驱策,亦无法前进一步,而就在他耽搁的片刻功夫里,御寇所驾马车已自侧旁滑过,当先进入城门,又几个呼吸的时间,马车完全穿过厚厚的城墙,进入城内。 黑甲巨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越众而出的马车,看着它一步一步平稳驶进王城,心中眼中全是震撼——是真的,家族流传下来的传说居然是真的,王城有灵,有魂,当城门大开,城魂便会苏醒,亲自为尊客引路,进入王都。 马车进入王城,虚空之中,欢呼阵阵,有鼓乐笙箫合奏之音传出,黑甲知道,那是城音,是王城之魂迎接尊贵的礼乐,是城魂对来人身份的认可。 礼乐声在整个王城上空传诵,王城里,每一个生灵,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注目城市上空,那里,有灵气形成的朵朵灵花散落,飞落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有灵体伸手接住飘落灵花,那灵花化作最纯净的灵力,注入了灵体的体内。 “我的修为涨了。” 惊喜的狂呼声起,人们开始疯狂地向着天空伸出双手,力图抢到最多的灵花,灵花似实却虚,无人承接的灵花落地,即刻消散,唯接触灵体的灵花才会化为灵气为灵体吸收。 “去天上抢。” 有人高呼。 无数灵修体内灵力一转,想冲向无人的天空。 “噗!” 离地仅一米,某种无形的压力骤降,飞离人群的无数灵修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而后身体失去控制,以比起飞更快的速度坠落,重重砸落在地。 “看来不能升空了。” 看着那些飞坠重伤的灵修,众人叹息着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老老实实站在地上承接这从天而降的恩赐。 城门处,直到御寇所驾马车进入王城,马队各马车前拉车的马匹才抬起了脚,在无人驱使的情况下,拉着车,穿越城墙,进入王城。当车队最后一辆马车进入,城门轰然闭阖,王城上空的灵花随之齐齐消散。 城门关闭,黑甲巨汉终于能自地上起身,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一枚黑色玉石按在印堂处以神念刻下所见一切传给家族,从今以后,他再不会质疑自己家族的家训,做为王城守城世族,他们一族背负着的,是王都任何家族都无法得到的荣誉与信任,那来自王,亦来自王城之魂。 宋元量压下满心震撼目光复杂地看着神情平静的玄月,“进入灵界这么多年,我从没听过,更没见过如此隆重的迎客仪式,做为被迎的尊客,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玄月摇了摇头:“封印的魂灵,被禁锢于城,一次次沉睡,又一次次被唤醒,他们无尽岁月积淀下来的修为,被强行抽取,化作灵花,滋养城池之中的众灵,即使身为被欢迎的,我亦无法心安理得享受本是属于他们的荣光。” “你是说这座王城封印着许多魂灵?是谁封印的?王室?还是筑城时的祭师?” 玄月摇头:“不知道,我只感觉到有魂灵无尽岁月积攒下的痛苦、悲伤、不舍在整座城市激荡,似乎源于城墙,又似自每一寸土地之中溢出,不知其来处,不各有多少。” 宋元量双拳紧握:“你居然能在魂灵无尽岁月积攒的痛苦中保持心神不动,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感觉到你的元神被触动?” “为什么会被触动?” “你的元神没有任何保护,任何激烈的情绪应该被影响到,为什么你的元神居然能如磐石一般?难道你的元神真的能万邪不侵。”宋元量脸颊涨红,双目满是血丝,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太古纯灵真的就这么强大吗?” 玄月垂目,一手轻轻替膝上的金月顺着皮毛,轻喃:“谁知道呢!” 看着云淡风轻的玄月,宋元量郁气满胸,顶得他连气都喘不顺了,急剧地喘息了半晌,思及两人同是苍界修士,他方才用尽了力气压制住了胸中激烈的情绪 心魔! 终于反应过来的宋元量狠狠打了个哆嗦,心里一时后怕不已,“嫉妒、不甘,怨毒……好险,差一点儿被侵蚀。” 玄月抬起头,目光自宋元量脸上扫过:“你的气色变好了。” 宋元量一愣,而后立即闭目检查元神,果然,元神中,某些自他进入灵界便附着其上的黑点都消失了,这意味着,他体内最顽固的污浊褪尽了。 “我终于进入合体期了。”宋元量睁开眼,乐得见牙不见眼,笑得像个傻子。 玄月挑了挑眉,“恭喜。” “同喜,同喜。”宋元量嘿嘿笑着:“还要多谢你,跟在你身边这些日子,我可没少捞好处,只是每夜得自你那太古之魂的灵力便顶我一个月潜修了。” “不必谢我。”玄月抿嘴轻笑:“若非你抵过了心魔侵蚀,也不会晋级,说到底,还是你心性好。” 宋元量笑了笑,见玄月已闭上又眼,便不再多语。 玄月膝上,金月的身体蜷缩着,玄月估算过,他现在已长至一米长,比起贫食城时已大了至少十倍,这是她每夜里与太古之魂同修的成果,她能感觉到,用不了多久,金月就能醒过来了。 车轮辘辘,向着王城最中心处的王宫驶去。 玄月膝上,金月的吐息弥散,某种玄奥的气息开始向着整座王城铺展,在这气息的影响下,某些隐藏的生灵无意识地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气息穿过有形有质的一切物质,到达王城地底无尽深处,一个巨大的血色大阵之中,有无数魂灵在这气息中挣动,他们嘶嚎着、燥动不息,痛哭、狂笑,一声声,似血泣,如悲诉,他们无声的呐喊向着无尽世界传递,化为一个最强的音符…… 王! 王! 王! 王城祭师塔,某一个废弃的房间内一块落满尘灰的拳头大黑石乍然开裂,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可惜,这声轰鸣不曾传出房间,一层层祭师塔中无数修行的祭师,无人得到黑石发出的警讯…… 第162章 金月不安地动了动。 玄月愣了愣,骤然低头,却见膝上沉睡的金月仍然双目紧闭不曾醒过来,只是,他一直放松的四肢却痉挛一般轻轻抽搐着。 原本好好的,怎么突然出现抽搐的症状? 玄月担忧地蹙紧了眉——金月这样子,似乎是在沉睡中受到了惊扰。 是什么? 玄月心念电转间,立即运转功法注入双目,而后轻轻抬起了头。 深蕴神秘光彩的目光穿透车壁,看向无尽虚空,而后,她看到了一个波纹的世界。 无数不同震率的波纹在天地间震动、穿棱,跳跃……这些各形各色长短不一的波纹,在虚空或擦肩而过,或撞击着迸溅出一点点火花,而后或彼此消磨,或彼此溶合,一时合,一时分,如万花齐放,又如瞬间焰火,短暂却极致美丽。 在满世界的花火之中,一条条纠结缠绕炯异于所有波纹的暗红血纹,夹杂着最深浓的污浊之力,如一张网,弥散充斥于天地各处,又如负伤的狂蛇,在虚空中疯狂扭动,横扫四方,扑灭了一团又一团焰火。 血纹在虚空四处流转,快逾闪电,身处其中的玄月不可避免地被血纹扫中……一条又一条横冲直撞的血纹,扫向玄月,最终却轻轻地与她擦肩而过。 玄月转头。 正正看到宋元量将一条血纹吸进了身体之中。 玄月低下头……本是四处乱窜的血色波纹,如同收到了什么号令,有序地交织成网,紧紧贴附在金月身上,贴附的血网不停颤抖,震动,似欲唤醒沉睡的金月。 玄月深深吸气,伸出两只手,抓住血网狠狠一撕…… 无形却确实存在的血色丝网瞬间开裂,散落,顺着玄月的衣襟滑落在地——玄月膝上的金月停止了抽搐,再次陷入了深眠。 看着玄月注目虚空寻找什么,看着她撕扯开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又看着她温柔地从小老虎身上拂落什么,宋元量的瞳孔一阵紧缩:“是什么?” 玄月调动自身气息,将金月完全纳入她的灵力循环之内,果然看到虚空中的血纹再不能纠缠金月,放下心来。 “血色波纹!”玄月抬起头,看向宋元量:“无形,无声,由某种污浊之力组成,充斥在王都每一个角落……你方才又吸了一条进去。” 看着玄月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双目,听着她的描述,宋元量的脸色变得铁青。 “我的灵体被污染了?” 看着宋元量,玄月目中的光芒闪了闪,她仔细打量,看着血纹钻进灵体,而后深深潜藏,不再如身处虚空一样疯狂。 “血纹进入灵体,以寄生的方式粘着在灵体之上,它们很安静,不曾溶化,不曾被吸收,现在还不知道它们对灵体的具体影响。” 想了想,玄月自怀里掏出一枚空白玉符,飞速以神力勾画出一个隔离法阵,而后递给宋元量:“拿着。” 拿着玉符的宋元量果然不再吸入血纹,玄月轻轻点头:“玉符有用,记得在王都内,玉符都不要离身。” 宋元量紧紧握着玉符,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不舒服的气息被隔离了。 “你刻的什么阵法?” “最普通的祛尘阵。” “啊?” “刻阵之力非是灵力。” “是太古纯灵独有的神力?” “嗯。” “真是让人嫉妒啊。” “嗯。” “能污染魂体的血纹是怨力?不想,怨力居然能被祛尘阵隔离驱逐,长见识了!” 玄月瞟了一眼满脸赞叹敬服的宋元量,没搭理他,低头飞快绘制玉符,跟着她进入王城的人,她有责任护着。 一小会功夫,一小堆玉符便绘制成功了。 将那一堆玉符放到宋元量手中,玄月闭上眼开始调息,方才听到马车外的御寇通报,王宫很快便到,她要将精神养好,以面对可预见的纷繁。 至于血纹——怨力,方才她撕扯开血网时,感受到血网激荡人心的力量里裹带着七情六欲,欲引动人心中的戾气,那种力量,正是玄月方才入城,灵花飞散的瞬间,随着灵花飞散全城的。 那时,她感觉到王城中暴发出的一*激烈的波动,那些无声的波动,如同一波高过一波的浪头,夹杂着惨烈、悲恨的某种莫名意念,在虚空中四处窜动,似乎意图将心意传递给某种存在。 无形的波动接触到她,轻轻擦肩而过,她能感知到,却并不曾被其所染……玄月的手轻轻抚了抚金月的背,血纹遇到金月,不曾入侵,却在它身上结网……为什么血网只出现在金月的身上?血网想要找的是金月吗?为什么是他?那无数自地底延展而出的血纹,其源头在何处,沧桑古老的意念,存在了无数年,它们想要诉说什么? 看了一眼闭目调息的玄月,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一大把玉符,明白玄月之意的宋元量嘴角抽了抽,叹了一口气——想他堂堂神洲剑宗弟子,居然沦落到被当成仆役使唤,偏偏他还居然无法生气,人生际遇之起伏莫测,也实在是让人无法言语。 跳下在王城大道上驰行的马车,宋元量找到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的汪九铭,将那一把玉符塞进他手里:“你的主人赏的,每人一枚,贴身藏好。” 看着抱着玉符却什么也不明白的汪九铭,宋元量叹了一口气,低声叮嘱:“小子,让你的人都收好,这玩意儿,无价!” 看着转身离去的宋元量,汪九铭终于醒过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玉符,他重重打了个哆嗦……这些无价之宝,就带在他们这些凡灵的身上,真的没问题吗? …… 高高的红墙,围出森严的皇宫。 “凹”字形的皇宫正门,两侧建有高高的墩台,其上各有廊庑十三间,形如雁翅,正中开三间,两侧各有一座掖门,面阔九十九米,进深九间,重檐庑殿、华丽庄严的整座建筑高低错落,形若朱雀展翅。 今日,貕国皇宫宫门大开,皇帝摆开了全幅帝王仪仗,领着身着华服的王公重臣、满朝文武,在宫门前列队,翘首看向宫前长长的御道,宽阔的御道上,唯一的一辆青布马车缓缓前行,马车的御座上,坐着一身金甲的御寇大将军。 在无数火热的目光中,马车驰过林立的侍卫,自两侧文武大臣的拱卫中走过,缓缓停在了一身龙袍的君王身前百米处。 一身金甲的御寇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君王身前十米下跪:“臣御寇,奉皇命迎尊客而归,幸不辱命,今特复命。” 皇帝轻轻抬手:“将军快起,为朕引见尊客。” 御寇听命站起身,转身面向停在御道之上的马车,扬声:“请尊客。” 随着御寇开声,一个道装中年人自马车上跳下,肃手侧身站在马车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马车的车帘。 一只玉白纤细的手自马车的帘缝中伸出,那只手,比貕国最纯净的无瑕的美玉还要洁净,那只不带一丝尘世气息的玉手,在阳光下,在青布车帘的映衬中,带着淡淡的柔光,迷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一种从不曾有人见过的纯净,带着天地独宠的光辉。 车帘终于被撩起,一个头戴金黄凤冠,身着玄色凤袍的女子轻轻跳下马车,微尘不惊地站在了御道之上,亭亭玉立于所有人的面前。 光! 柔光! 凤袍女子的面容,于朦胧的柔光中若隐若现,本是失礼之举,但场中所有人,在看到这柔光时,却都恭敬地低下了头,向着来者致意。 灵界之灵体炼致极致纯净,会有灵光自灵体溢出,此灵光可避尘秽,使灵体不染尘污,太古纯灵本是灵界至纯之灵体,自然该是万邪不侵。 站在黄罗伞盖下的帝王快步向前,迎向缓步前行的凤袍女子。 走了四十九米,帝王停下脚步,向身前同样停下脚步的太古纯灵颔首致意:“貕国成康,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幸迎尊客。” 面对亲迎的帝王,玄月不敢失礼,左手抱虎,右手画凤,“玄月见过帝君。” 带着点点星光的灵气飞凤,围绕着帝王飞了一圈,鸣叫着没入了帝王体内。 飞凤入体的瞬间,成康头脑随之一清,原本停滞的修为,开始蠢蠢欲动,眼见便可再做突破。 看着精神大振的帝王,两侧林立的百官尽皆目露羡慕之色——身为帝王就是好啊,每一次迎接重要尊贵的客人时,总会得到客人的祝福,方才那只飞翔的彩凤,身披星光,灵动有若实物,得了它的帝王一看就得了大大的好处。 希望在后面,大家能有幸亲近这位玄月尊者。 龙颜凤目的成康面带喜色,压下突破的欲,望,侧身抬手,引玄月前行:“尊客请随朕进宫赴宴。” 玄月轻颔首,与帝王并肩,走向大开的宫门。 宋元量落后几步,跟在了玄月的身后。 远方,御道的尽头,一群下级官吏迎向玄月的车队,他们位卑职小,不得亲近尊客,若能与尊客的仆人相交,说不准亦能得些好处。 长长的车队,被引领着驰向早已备好的客院,因着玄月尊者怀里便抱着一只睡虎,因此,对于队伍中出现的玄狐与幼罴,众官员亦是丝毫不以为怪,不仅为其安排了独立干净的房间,还为他们准备了最好的清心灵垫与灵食。 等到奉承的小吏离开,玄狐自放置了灵草垫的床榻跃起,稳稳落在大开的窗台,以灵目扫视过四周,确认除了饲房的仆役,再无他人的玄狐趴卧在窗台上。 一直憋着没吭声的黑罴再也忍不住,撑起身看向窗台上的玄狐:“玄,咱们不去找虎王?” 玄回头看了一眼黑罴:“虎王气息平稳,似陷入深眠,咱们而今要做的是等他醒来,而后他自能感受到我们。” “在外界,虎王怎会陷入深眠?” “他未成年,以幼身之体作虎王之啸,又岂能不付出代价!” “虎王未成年?”黑罴大惊:“未成年的虎王何以啸传天下,号令群妖?” “这位虎王虽未成年,看起来却不简单。”玄狐唇角轻翘,再次扫了一眼满置玉树繁花的庭园,转身跃落在床榻,盘卧在灵垫上:“他不仅可作虎王啸,更于沉眠中大肆修炼,丝毫未受王城内盘踞了千百年的戾气影响,这般行为,要么他天赋独具,要么,身有重宝,无论是哪一种,至少都可以证明,这位虎王,只会比传说中更加强大。” 玄狐的红眸中闪过一丝红光,“如此俊杰,便是未成年,亦值得我等追随。” 黑罴听着玄狐这话,不再多想,人立而起抱住旁边一根柱子,开始狂蹭狂咬:“进了王城,就觉烦燥。” 玄狐没搭理对着柱子发泄郁火的黑罴,径直闭上眼:“灵草垫可清心,咬完了就上榻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