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大哥！”王昊满脸通红的狠狠一跺脚，


    他前走几步高举手臂转身面向众人，喊道：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跟定大哥了，


    当初要不是他用绳子把我从楼上顺下来，我特么早晚都是个死！”


    不等大家回话，他又忽然转身面向宁奕，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表情如当初获救时一样郑重严肃，


    只不过这次不是说的，而是喊：“恩公在上！再受王昊一拜！”


    “咣当！”一个头磕在地上，


    再起身时，王昊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因激动而泛红的瞳孔里隐隐透着精光，


    几秒钟后，嘶吼的誓言爆发而出，


    将空旷的车库灌的嗡嗡作响：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恩公两次救我狗命，王昊永世不忘！


    愿以七尺之躯，追随恩公，刀山火海，赴汤蹈火，绝不后退！


    有违誓言，五雷轰顶！！！”


    怎么也没想到王昊会当着众人发下如此毒誓，


    宁奕心里感动之余生出不少感慨，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初威利的飞机被导弹击中击落，


    伞降后落入门前空地时，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们让宁奕开枪杀了威利，因为他是敌人。


    可当燃烧的飞机温暖了附近丧尸以后呢？


    面对狂奔而来的丧尸，


    大家在一个人甚至只是一句话的带动下瞬间变的慈悲了。


    当时宁奕曾告诫自己一定不要被人群左右了思想，


    因为在他当时的印象中人群是盲目，冲动且容易被蛊惑带动的。


    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又感觉当初自己的论断有些偏颇，


    他准备像达尔文那样给自己的感悟打上一个补丁，


    强词夺理也好，欲盖弥彰也罢……


    在这个补丁里人群依然是盲目的，冲动的，但那天的慈悲应该不仅仅是跟风的随波逐流。


    那时他们都还是人，他们有着对同一物种的认同感。


    现在，普通人看自己是不是也像看着丧尸一样？


    如果鸿沟真的如此巨大宁奕倒觉得没什么压力了，


    不用纠结，坦然接受就好了，因为一切都不是可以靠努力而能够改变的。


    之后是阿坤和她女朋友楠楠，再往后是闫明和明显被同化了的威利……


    宁奕接受了比自己年幼者的跪拜起誓，


    比自己大的人他不能要求什么，即使救过命他也认为受不起过于沉重表示。


    马玉提议大家今晚给宁奕接风，


    可月亮已过中天，他不想耽误这宝贵的一宿，


    搂过马玉在耳后亲了一口，小声道：


    “带大家先回去休息，我有很多话要跟大家说，


    不过今天晚上我必须要去对面证实一个猜想，如果这种猜想成真了，


    我们将占尽优势掌握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另外，还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宁奕屈指在马玉鼻子上刮了下，眼前却忽然闪现了晓雪的形象，这让他有些出神。


    身后传来王昊喊声：“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我给你看个惊喜，你等着。”


    “惊喜？”


    王昊的身影消失在负二层推拉门。


    马玉扬起头，小脸通红的对宁奕说：“就是我跟明明之前说要给你的那个惊喜。”


    宁奕更懵了，看表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尤其那个焕发了第二春的黄工程师，她身体挺得笔直，脸上还带着傲娇的笑。


    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了负二层大门，片刻后里面突然响起机器的轰鸣，


    宁奕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


    他感觉那个藏在墙后面的东西正在接近自己，


    果然，几秒之后视线中先是出现了炮管，


    紧接着是履带，


    圆润的炮塔和正面装甲有点呆萌，


    宁奕认得，这是当初藏在地下兵工厂里的坦克。


    “孩子，这是先期复原的一台，大门后面还停着三辆，


    机械装置完好，炮弹充足，应该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黄工双手交叉身前，眯眼笑着看向那辆坦克，眼神中除了宠溺就是怀念，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重新复活的青春，


    不，不是好像，


    她的青春已经复活了，此时她眼中有无限的向往和憧憬。


    王昊将坦克停在众人面前，从炮塔上面钻了出来：“大哥，这个带劲不！一会咱开这个去！”


    “好！”宁奕答应了，一切像是做梦，


    上次他想进去的坦克根本开不走，


    出去走了一遭，再回来时好像错过了很多。


    坦克，陆战之王，是绝大部分陆地载具的天敌和噩梦，


    这辆老旧的古董坦克现在开出去，依然能够轻松碾压任何幸存者小队改装的民用车辆，


    悲哀的是，一切可能也就仅限于此了，


    之后这几十年里武器科技发展迅速，


    他见过并亲自使用过专门对付这种载具的武器——反坦克导弹。


    在村外遭遇劫匪时，他发射的那枚标枪导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这辆看上去威风八面的“老爷车”若是对上现代的反制武器，


    应该一下都扛不住。


    “黄工，我问一句，这种装备，就是，它，这个，防御的……”


    黄工笑了：“你想说它不先进了是吗？”


    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宁奕不再掩饰，点头道：“呃，呵呵，对，差不多。”


    “其实，你说的这点我们也想到了。


    它确实已经不先进了，甚至作为坦克已经没有了参与现代战争的资格。”


    周围人群静了，黄工走上前去扶着坦克前面的履带护盖一跃而上，几步来到了炮塔旁：


    “这台车虽然已经过时，但坦克依然是坦克，


    你不能忽略他对民用改装车辆的巨大优势，


    除了这里之外，本市的其他幸存者小队几乎不可能有反坦克导弹。


    没有民用车辆能撞坏这台坦克的装甲，如果有……”


    黄工停住话头，前走两步笑着抚摸炮管，柔声道：


    “如果有，你就用炮弹解决问题，哪怕让它再怒吼一次也好，


    只要你不跟凛冬城方面起冲突，短时间内它依旧是无敌的。”


    宁奕看的出来黄工对坦克有特殊感情，


    他不好说什么，


    就像宇航羡慕他左拥右抱，他感觉自己没有资格嫌弃这辆坦克，其他幸存者甚至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坦克这种装备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宁奕真诚的感谢了黄工的讲解，正准备让王昊把坦克开出车库，


    黄工又说话了：“现在它还不能被开出车库大门，你应该先联系那边一下才行。”


    宁奕光恍然，笑着跟黄工致意奕感谢了提醒，然后快步走向房车去拿通讯器。


    联系宇航是对的，坦克毕竟跟悍马是两种概念，


    有人会买民用悍马朝着军用的方向进行装饰改装，可就算再像军用悍马，那也是民用车辆。


    坦克本身就是武器，它再落后，再呆萌也是杀人的钢铁，


    钢铁洪流中漏出的任何一滴铁水都带着天生的狰狞和温度，


    你无法装饰，更隐藏不了。


    江城是华国北方重要的二线城市，


    虽说从末世爆发以来，这里已经到处一片死寂破败，可那依旧是华国的土地，


    在大部分国家的边界都已经模糊的情况下，


    明目张胆的开着一辆来历不明的坦克上街，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你会被误认为是侵略者，然后被陈宇那种无人机飞手扔上一颗高爆弹，或者几颗燃烧弹。


    但也并不是说非要开坦克出去装这一趟才安心，


    除了不想让大家心里产生落差之外，宁奕还有别考虑。


    王昊和阿坤跟在身后上了车，宁奕敞着车门，抄起手持通讯设备一回身坐到了餐桌上。


    在屏幕上点击了代表宇航通讯图标，通讯画面在一分钟之后才被接通。


    宇航睡眼惺忪的趴在床头，室内灯光柔和昏暗，像是点着小夜灯。


    “啥事啊？这么晚啊？啊啊啊……”宇航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宁奕看了眼身旁的王昊和阿坤，伸出左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


    正襟危坐道：“我们在博物馆里找到一辆坦克，修好了，想跟你通个气，别误伤了。”


    “切~”宇航坐起身，从屏幕后面抽出根烟掉在嘴里，点火时口齿不清的问：


    “啥坦克啊？灰熊啊？还是天启啊？你打红警呢，还……”


    话音未落，宁奕捂住摄像头，奔出房车来到了刚刚那辆59式中型坦克旁边。


    “59！你看看。”宁奕故意把通讯设备抬高，在屏幕中可以确定宇航并没有看见这里的其他事物，


    包括那扇钢铁的推拉大门和这里将近30名的二代超级人类。


    左右调整角度，宁奕将坦克的主要特征给宇航看了个遍，


    镜头里那个叼着烟的青年瞬间变得精神了，瞪着眼睛感叹道：“卧槽！”


    刚说了一句，他又歪着脑袋，连连咋舌：“嘶~不对不对不对，看着不像展品。”


    宁奕一笑：“嗐！这么老的坦克还能是我抢的啊，


    我这有几个拖拉机厂的大哥，给修好了，你就说让不让开吧。”


    “你等等哈，一分钟。”抽了口烟，宇航眯着眼睛好像操作着什么，


    片刻，他放下手里那个东西，对宁奕说道：“去吧，开吧。


    你要是有能耐就多整几台，59式都有了，你再整点喀秋莎什么的我感觉也不过分，


    你随便开吧，以后江城的地界你随便，开啥都行。


    把博物馆里的战车全都开出来才好呢，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发动机，但我感觉你肯定没跟我说实话。”


    宁奕没接茬，跟宇航挥手最别：“我开出去了哈？回头我多整几台，你确定嗷！别让人给我炸了，再见再见再见……”


    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宇航，宁奕挂断通讯朝众人露出了一个显摆的表情。


    拒绝了其他人的跟随请求，


    宁奕把之前剥下的怪物皮扔到房车底下，


    跟问好给胖子准备的院落位置就出发了。


    胖子拎着肉袋站在宁奕身后，两人就坐在炮塔旁边威风凛凛的出了车库，


    坦克从车库驶出到对面村庄的这一路胖子都在张望，


    他对坦克的内部好奇，却又在有意与王昊保持着距离，


    与坦克相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那个“家”似乎更让他心动。


    坦克驶过公路开进村庄，胖子第一个拎着肉冲进了那个还亮着灯的院落：“大哥，我去开院门。”


    坦克的轰鸣和行走时发出的震动早已经将村里的“居民”惊醒，


    没有太多人直接走到路上，但宁奕能感觉到，


    他们，都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自己。


    “别睡了，都起来，来这院分牛肉！来晚了就没了！过期不候！有药啊，能治变种人的药！”


    四下里出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宁奕让王昊把坦克开进院子，在胖子指引下进到了屋里。


    可能是马玉让人收拾过，也或许是因为靠近路边，之前没人进来过，


    这院落干净整洁，是标准的农家院，到处不见血污尸体，整洁程度看起来不像是末世。


    “大哥，你看这屋多好，还有充电灯。”


    肉袋子扔到地上，胖子一进屋就把手伸进了崭新的褥子下面：“还挺热乎，大哥，你俩坐，我去给你烧水喝……”


    胖子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厨房，似乎对这个新家很是满意。


    宁奕来到院子里，凌乱的脚步隔着墙头听得清清楚楚，


    住在村里人都在院墙外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抛头露面，率先出现在敞开的院门前。


    宁奕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随手把烟连通打火机都扔向了院外：


    “抽一根啊！别躲着了，进来聊聊，咱都一样。”


    烟盒和打火机没有落地，跟他想的一样，这些东西刚出院门就被最先冲过来的一个“村民”接到了手里。


    “过来！登记！我这有药，能救你们的命……”


    有这种反应和速度的全都是变种人，


    宁奕的红眼睛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进到屋里，他让王昊给每个人拍照存档，


    刚坐上炕头兜里的通讯设备就传来了响声，是宇航，他果然是有话没有说完。


    宁奕关闭视频，像打电话一样将通讯设备贴到耳朵上，


    看着王昊给眼前神态体型各异的变种人村民拍照留档。


    大多数都是看得见的肢体变化，只不过不是很明显罢了。


    胖子靠在门口看着，或许对于这些村民，他更有亲切感。


    “宁奕，宁奕，你在听吗？”


    “什么？”


    “这非常重要，我想应该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