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还没开考,满城就谈什么状元郎,非陆松莫属,未免太自信些了。
笑说两?句妹妹,到底一起去了赊月楼。
还有表妹。
到处都?是人,喧嚷欢腾。
他?百无聊赖地,陪她们游逛着,望着眼前的景象,觉得没多大意思,每年都?是那些花样,都?看了十多年,早腻了。
不知何时,妹妹与偶遇上的闺友,一起去猜灯谜了。
留下她与他?。
他?这才注意到她停落在那些花灯上,兴致勃勃的目光。
背靠廊道的凭栏,他?对着拥挤的人群,抬了抬下颌,道:“想玩?去好了,我?在这儿等你。”
她望一望那里,又?转过头来,望一望他?,最终摇了摇头。
小声说:“三表哥,我?不想玩的。”
他?看了一眼她揪紧的手指,没再?多说。
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只在那处稍静的地待着,等妹妹回来,再?一起归家。
他?撑在栏杆上,在迷离灯火里,望着四周欢闹。
好一会过去,余光瞥到她,还在看那些灯。
分明想玩,却要待在他?身边。
“走吧,我?们去看看。”
他?站直身,见到她如玉般的脸上顷刻有了笑容,追了上来。
他?的唇角提了提。
她显然不大会猜谜,连着七个,只猜出三个来。
他?也不大会,但能帮着再?多猜出两?个。
与一旁那些来松缓考试前紧张心绪的贡士们,连连猜中的场景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但对于不擅之事,各人有所长,他?向来不强求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工部规制,以示与民同乐的琉璃灯摆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全都?看向那盏精致夺目的宫灯。
若想得到,需猜出礼部的九道谜,最快者获胜。
他?在身后,看到她也盯着那盏灯。
“喜欢吗?”
她眼都?不眨一下地还在看,道:“喜欢。”
话音甫落,才回神过来,转身看了下他?,脸有些红了,似不知要说什么,又?咬着唇说:“肯定很难的。”
“喜欢就去试试。”
他?说,带着她朝前去,纯粹凑热闹罢了。
她却蹙起细眉,捏着白纸黑字,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绞尽脑汁地思索谜底。他?跟着想起来,真是好些时候,没这般费脑子了。
周遭纷议起来那些谜。
便是在那喧哗里,两?人珊珊来到。
姜嫣和陆松。
比肩而站,几分亲昵,也来猜灯谜,想得那盏宫灯。
一个抬头,才子佳人的景象。
他?看着。
“三表哥,我?猜的这个不知对不对。”
一道兴奋的声音,伴随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你看,这四个字的意思是……”
她倏地停下。
他?低头看向她,她已循着他?的视线,望到了不远处的一幕,怔怔地呆住。
不过须臾间,众人哄笑,那盏琉璃宫灯被?送入姜嫣的手上。
陆松笑看姜嫣。
他?的唇角牵动?了下,扯回她手中的衣袖,转身抬脚往外走。
步子很大,走得也很快,将那些令他?烦躁的扰声都?甩在身后。
“三表哥!”
他?听到了她叫他?,但他?没有回头。
“三表哥!”一声声的。
他?走地愈来愈快,穿梭过那些眩目的花灯。街道上都?是笑声,她的呼唤也越来越弱。
终于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与此同时,听到接踵的人潮中一声凄厉嘶喊:“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他?蓦然停住脚步。
今日?人那么多,若是她也丢了怎么办?
那刻,他?冒出这个念头。
他?转回身,重又?延着来路回去,回去找她。
每年这个时候的拐子很多,她那样的容貌,又?那样傻,若被?拐走……
想到后面,他?走地更快了。
可一路上,没有看到她,那些被?彩灯映落的脸,全都?不是她。
他?四处观望,目光从一张张脸扫过去。
不是她。
不是她。
不是。
……
胸腔中涌出一种难言的感觉,他?张了张嘴,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想要喊她的名。
但就在即将出口?的瞬间,他?看到了她。
隔着五六个小摊子,一身素白的裙衫,从远处奔来。
骤然地,他?松了一口?气,吞了吞干涩的喉。
她跑过来,再?次回到他?身前。
纤弱的肩膀发?着颤,额发?已然被?汗水润湿,脸颊红透,不断地喘着气,一双眼含着泪花,将落不落地望着他?。
“三表……”
“你的右耳坠呢?”
他?一下注意到她右耳的坠子不见了,只有左耳下,银蝴蝶的穗子还在摇动?,晃过沁着细汗的耳根。
她摸了摸右边耳朵,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着头,像是想了想,才张口?说:“我?方才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应当落哪里了。”
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回去吧。”
他?偏开眼,道。
“好。”
她点头,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回去的路上,他?走的很慢了,听着她逐渐缓和的喘息声,跳动?剧烈的心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沉默中,忽然她停了下来。
他?侧首,见她正瞧向一个卖灯的摊子,木架子上悬挂着各种样式的花灯,旁边蹲着一个戴皮帽的老?人。
她轻声唤了一声“三表哥。”
而后听到她说:“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那盏灯。”
她指向了那许多灯里,其中的一盏,小心翼翼地问:“我?更喜欢那个,你可不可以给我?买那个?”
他?滞住,垂眸看她。
她的手不安地绞紧。
最后,他?走向了那个摊子,她跟上来。
“是这个?”他?指着一盏红色鱼灯,问。
她垫起脚,指向另一盏,道:“不是那个,是这个粉色的,这个更好看!”
他?便抬手,将那盏粉色的彩鳞鱼灯从高架上摘了下来。
很寻常的一盏灯,只要十六个铜板。
他?身上带的最少是半两?碎银,也没有让老?人找,都?给了出去。
接着一路回去,她提着灯,一晃一晃地跟在他?身边,昏黄的粉光落在她的白裙上,时不时仰头朝他?笑。
笑靥如花明媚。
她又?一次维护了骄矜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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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那日?,他?没料到她又?丢了。
那天?,观鹿苑的马球赛,六皇子得胜,太子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