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吃着沁凉瓜果,不?时叹息当初该抓紧些机会?,将自家的女儿说去公府,现下悔之晚矣。
那些贵门姑娘们,更是有人哭起来?。没了秦枝月,就是那个国子监祭酒的六姑娘哭地最厉害。
日落月升,此事随晚风飘飞到酒桌上。
“你没听余家的那个六姑娘哭地快断气了,人心里满心满眼都是你。”
“与我有什?么关系。”
杯盏翻转,倒扣桌上。
卫陵饮过两杯酒,便?不?再喝,懒怠地靠在椅上,与曾经那些玩乐的友人说话。
众人听闻他回京,立下战功,皆吃惊不?已,差些眼珠子瞪出来?。
先前卫三在神枢营和军器局任职,是依靠家族荫庇,但今时不?同往日,卫三此次被?封官职,是靠自己的能力。
席面上虽与从前似乎并无不?同,但各人都在朱门深户里长大,又能玩到一起,就不?算蠢笨。
他们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此后卫三与他们就是两路人。
尤其是姚崇宪,两人年少一同长大,却不?想现下他一事无成,卫陵却已是三品的大官。
早知?如此,他也?请旨,跟随卫陵去往北疆。
听闻洛平同往,也?得?个什?么官职。
姚崇宪回想近几?日父亲的责骂,左不?过无用,右不?过废物,愈发愁闷地郁结。可?知?从前父亲还私下说卫三是镇国公的败笔。
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却问道:“你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上次我成婚你来?帮忙,你要成婚了,我自然尽力帮衬。”
卫陵瞥眼他紧攥的手指,笑道:“还在看日子,等?定下来?,我定然第一个告诉你。”
重逢再聚,意兴阑珊。
众人很快停箸,各自归去,再次劝说卫三要往烟花之地,都谑笑道:“这回就去一次,恐怕你成婚后,再不?能去了。”
几?番七嘴八舌的劝说,卫陵翻身上马,只是摇头哂然。
“我要回府了,你们自去玩吧。”
他神情沉静地望着渐行渐远、勾肩搭背,往那些灯火璀璨的脂粉香堆而去的人,吐出一口淡薄的酒意。
揽住缰绳,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家的所在缓慢归去。
*
七月十五,一大早上。
洛平携带父母所购的贵重礼品,登了镇国公府的大门,经门房的通报,又由丫鬟带领,到了正院,先去拜见镇国公。
当初是因公爷与陆桓的商议,将他从神枢营调出来?,他才能与卫陵一起去往北疆,后来?得?了战功,现被?封从五品的经历。
这对?于寒门的洛家而言,已算得?上祖上烧高香。
不?日前,洛延专门买了烧鸡烧鹅,携妻带儿地去祭祖烧香。
更何况被?权势煊赫的镇国公府提携,还与卫家三子交好,以后不?怕官职不?升,仕途不?平。
厅中,卫旷也?有些看重这个年轻人,让下人收礼后,茶盖撇两下浮沫,问过两句家中境况。
等?洛平从正院出来?后,再由丫鬟带至破空苑。
卫陵刚让人把那只海东青送走,正要往春月庭去,不?得?不?停下脚步,先让阿墨送茶过来?,两人说起话。
几?句诚挚道谢,卫陵收下他的礼。
最后临走前,洛平问及婚期日子。
卫陵扬唇笑道:“昨日才定下,在十月二十六。”
洛平也?笑地连说恭喜,道:“我原想请你吃饭,婚期这样?近,你可?有时间?”
卫陵道:“怕是没空,等?以后吧。”
洛平便?道:“那你大婚时,若哪里需要帮忙,你尽管与我说。”
将人送走后,卫陵才急不?可?耐地,继续往春月庭去。
不?必在外头盼人出来?,也?不?必再跟做贼似地翻墙,白日当头,他直接进到院里,走向屋檐下。
袍摆微掀间,迈步跨了门槛,入到外头的厅。
天气有些凉了,蓉娘和青坠正在换榻边的窗纱子,怕夜里起风漏隙,冷地人生病。
忽闻脚步声,两人转过头,看见来?人,都忙不?迭地行礼。
卫陵伸手阻了蓉娘的礼数,笑说:“您不?用多礼,我早前不?是和您说过了?”
蓉娘心里哪里没数,卫三爷是看在姑娘的脸面上,才会?如此。
兴许从郑大夫那处得?知?她?的寒腿毛病,前几?日还问过。
两人的婚期日子,昨日方才定下,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来?商议过一番。
说到时出嫁,就从杨家出发,绕城后再入公府的大门。
从前玉莲是在杨家长大的,算是杨家的女儿,曦珠从杨家发嫁,是无可?非议的事。
杨毓已和自己的哥哥和长嫂说过,快些将玉莲曾住过的院子修葺整理出来?,不?能误了日子。
这些事,说是商议,蓉娘哪里能插得?上嘴,只抿嘴笑地不?住点?头。
杨家是百年世家,姑娘从那里出嫁,是公府给姑娘做足了脸面。
她?终于放下心来?,高兴地一夜没睡好。
昨日三爷已经来?过,今日又过来?,定是有话要与姑娘说。
蓉娘赶紧些拉着青坠离去,窗纱晚些换,不?是什?么事儿。
曦珠在更里的内室,脱鞋在床上,弯腰更换被?褥,趁着近日的大太阳,好拿出去洗晒晾干。
乍闻熟悉的脚步声,她?知?是卫陵来?了,手下套被?罩子的动作顿住。
卫陵进来?时,便?看见她?坐在床上望着他的方向。
他走过去,掀袍坐在床畔,将人拦腰拖到怀里,抱在腿上。
曦珠笑推他的肩膀。
“别每回见面,就抱着我,成不?成?”
没哪次是好好坐着说话的,总要动手动脚。
“那哪里成啊?我一会?没见你,就想得?很。我们都有七个时辰没见面了。”
卫陵笑地挠了把她?的腰。
曦珠陡地痒地受不?住,扭身要往床里去,却被?攥住脚踝,绣鞋往她?的脚上套着。
“我还有床要铺的,你给我穿鞋做什?么?”
曦珠反身,下意识要将鞋蹬下去。
卫陵禁不?住笑道:“先去趟我们的院子,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改口太快,她?都还未住进破空苑,已先说是两人的院子了。
但曦珠还未将床铺弄好,再推推他的手臂,眼眸弯道:“你等?我把床弄好了,我和你去。”
等?什?么呢,卫陵已等?了大半会?,多等?一瞬,更觉心里焦灼。
当下看到那一床未套好的被?褥,有些宽大,等?她?弄好,都不?知?过去多久。
他顺手地拍了拍身前人的臀,道:“你下来?穿鞋,我给你弄。”
猝不?及防地,曦珠被?他打了屁股,还没回神过来?,脸腮顿生热意,就连呼吸都停住。
“你……”
她?回头,正要出口,却见他已经神色从容地拉着绣牡丹花纹的素色被?罩,套起里面的棉被?来?。
他竟没觉得?半点?不?对?。
她?也?没好意思?再说出来?,只能咬了咬唇,坐在床畔穿鞋。
一边低身拉着鞋跟,一边问道:“你会?弄吗?”
卫陵整理着被?褥,想着是她?夜里要盖着睡的,更是仔细,连边角都齐。
他道:“我这大半年在外头,都是自己一个人理的被?褥,哪里不?会?了?”
站在他的身后,看他伸展双臂,为她?理床上的物件。他的身量高,力气大,比她?轻易许多。
恍惚一阵,曦珠脸上的热还未消散下去。
卫陵将被?褥弄好,也?折叠好后,回转过身,瞧她?模样?,疑惑地问:“脸怎么红了?”
他抬手,要摸摸她?的脸颊。
她?的脸白,出现点?红或是伤,太容易看出来?。
曦珠忙躲闪开,侧过身去。
“没什?么,热的。”
“都入秋了,这天哪里热了?”
卫陵望着她?的侧脸无声闷笑,问道。
揶揄两句过后,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春月庭,穿过两个院子的那条道路,朝破空苑而去。
一路上,那些花木,从它?们花开,到枯叶落败的样?子,他都熟悉地印刻进脑里。
他的心很急,却走得?契合她?的步伐。
终走进那个她?曾以卫三夫人的身份,入住的屋子。
他握住她?的双手,蕴笑的目光望着她?的双眼,轻声而认真地道。
“曦珠,你看这屋里有哪处要改的,或是有什?么家具要添,我早些找人来?做,好赶得?上我们的婚期。”
他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是因他爱她?,也?为了弥补曾困囿他未亡人的身份,而经受那么多苦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