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好奇地问庄可笙，那天晚上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不舒服的，又是怎么一路找到他的宿舍。


    “你出门后，我一直远远看着，就觉得你可能烧得不轻。”庄可笙说“我就去了县医院，开了两盒退烧药。你们‘桂南’宿舍我早就知道，那天晚上算是巧了。我找到你住的房间，你的门竟然没锁，还露着一条缝。”


    苏浔想起来了，可能当时实在是支撑不住，进到房间不管不顾，便一头扑到了床上。


    “真的谢谢你了，那天晚上要是没吃药，烧也不会退的这么快。”


    “苏哥，这有什么啊。您帮了那么多大忙，我又该怎么谢谢您呢！”


    听说苏浔就要离开娇县，回家过年，庄可笙要了两瓶啤酒，说自己今晚歇了，陪苏哥喝一杯。


    “那天我去理发，好像听你说监狱有什么信来了？”苏浔问道“当时迷迷瞪瞪也没听清楚。”


    庄可笙把刚端起的酒杯，又放下来。苏浔这句问话，好像勾起了她什么心思。


    “是不方便说吗？”苏浔见庄可笙满脸愁容，便说“要是不方便就不说。”


    “不是。”


    庄可笙这才抬起头，把公安转交到家里的那封信缘由，原原本本的说了起来。


    她说，老公自从被判收了监，差不多快八年了，音讯全无。她只知道老公是被关押在南宁监狱。


    “我给他写过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但我从来没有收过回信。”


    庄可笙告诉苏浔，前几天县公安，把南宁监狱春节前，允许家属探监的通知，送到了她家里。说是现在司法提倡人性化，亲情感化这些，有利于罪犯改造。


    “好事儿啊。”苏浔说“机会难得，这么多年你们没见面了，年前去探望一下，他也会开心，高兴的。”


    “可是我……”庄可笙摇了摇头“我长这么大，最远就是娘家到婆家娇县，从来没出过远门。婆婆眼睛不好，想去也去不了。”


    娇县的年轻人，只有最近几年，除了成群结队到广东打工，并没有什么机会离开故土，去一趟五六十公里外的市内，都算是难得，不容易的大事情了。


    “你是想去看他？”苏浔问道“一个人去南宁，路上又担心？”


    “嗯。老板娘说年前路上特别乱。”庄可笙低下了头“她说我没出过门，到时候找不到地方，见不到人，再把自己让人贩子给卖了。”


    庄可笙这话，如果是从城市里同龄女孩子口中说出，苏浔会觉得是矫情；这几年走过了一些乡镇，在娇县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他开始能理解庄可笙内心的忐忑。


    在娇县，庄可笙除了与一个瞎婆婆，五六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她曾说过，此地，并没有可以信任和能够真正帮助她的人。


    那个和她有名无实的老公，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为了她，身陷囹圄，并将在铁窗中度过最好的青春年华。


    和庄可笙几次接触后，让苏浔暗挑大拇指的是，这个女孩对“老公”的那份痴情，以及在外人看来，靠这份不算光彩的“工作”谋生，独自挑起，养活这个一家很是特殊的老小重担。


    如果没有到娇县，农厂长带他到小店结识庄可笙，苏浔想不到这个社会，会有这样一类人的存在。


    苏浔接过庄可笙递给他的“通知”看了看，上面对异地犯人家属探视时间，注明在春节前一个月之内，可以预约后，前往监狱与犯人团聚两个小时。


    “我正好也要到南宁乘火车，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陪你到南宁这一段。”苏浔想了想，对庄可笙说道。


    “真的吗？苏哥！”庄可笙尖叫了一声，泪珠簌簌的从眼中滚落了下来。


    “我本来计划三天后到南宁。”苏浔思忖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没问题，我就提前一天，后天我们就动身。”


    “好啊。”庄可笙看起来从未有过的开心，含泪的脸上笑得分外灿烂“我婆婆早就给我老公准备了他爱吃的‘肉酿柚子皮”这几天一见面，就催我赶紧给送去。”


    苏浔并没有告诉庄可笙，销司已经安排了专车送他到集团；行程既然改动了，尤其是与从未离开县城的庄可笙同行，一切都要重新考虑周全才可以。


    “这样，后天我俩要赶最早一班的大巴去南宁，这样你下午就可以去探监了。”苏浔交待道“明天按照‘通知’上的预约号码，你给监狱打个电话，把你去的时间告诉他们。”


    苏浔又让庄可笙别忘了携带好必备的证件，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明天给他打一个电话。后天六点前，两个人就约定好了，在娇县长途汽车站不见不散。


    答应了陪庄可笙去南宁这一程，苏浔首先还要和雷声解释，为什么他突然改了主意，提前一天到南宁。


    苏浔告诉雷声，自己想在南宁转转，逛逛，买些广西特产带回绿山，决定早一天出发。雷声很善解人意，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并要打电话告诉小车班，提前一天送苏浔出发。


    “这会儿事业部，销司都是最忙的时候，我坐大巴走好了。”苏浔拦住雷声说“只为了送我一个人去南宁，一来一去太耗时间，不值当。”


    另一件事，就是给bj公司袁经理打去电话，让他三天后到sjz等他，一同拜访卫生防疫部门相关人员。


    庄可笙也打来了电话，告知他一切准备妥当后，并已经同监狱方约好了探监时间。


    苏浔便去了长途汽车站，购买了两张翌日早班到南宁的巴士车票。


    第二天一早，苏浔定了闹钟，洗漱完毕，将宿舍的门窗关好，便提上行李赶到了长途车站。


    庄可笙来得更早，已经站在候车大厅门口等他了。她两只手提着布袋包裹，里面的东西塞得鼓鼓囊囊。一脸既紧张又兴奋的样子。


    这会儿，都是外来务工年轻人返乡的时间段，从娇县往外走的人寥寥无几。


    上了大巴苏浔选了前排的座位，从娇县到南宁要五六个小时，路况时好时坏，颠簸起来让人翻江倒海的难受。庄可笙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苏浔担心她会旅途中难以适应。


    离开车还有一刻钟，庄可笙从包裹里，摸搜出来两个“肉酿柚子皮”，说：“我跟我婆婆说是您带我去南宁，她让我一定带给您尝尝。”


    “是得垫补垫补，要不然车开起来，空着肚子难受。”苏浔把提前买好的两罐八宝粥打开，递给庄可笙一罐，咬了一口盲婆婆亲手做的“肉酿柚子皮”，说“确实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