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浔哪能忘,上回是专程去池副总家,为了大女儿上公立幼儿园的事。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池副总已经是沙区副区长了,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儿,他记不清太正常了。
苏浔初六一早就从绿山动身,转了两班飞机,再从广州乘大巴到娇县,已经是晚上了。
他先给雷声打去电话,告知自己已经从家中返回销司;雷声让苏浔休整一天,初八上午会派人接他,覃老板要在他府上设宴招待他们,顺便把春季糖酒会准备工作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第二天苏浔早早起来,动手清扫一下将近半个月无人居住的宿舍,打开门窗通风换气。
忙活了一阵,苏浔刚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小憩一会儿,半敞的房间大门被人推开。
“您回来了,苏哥!”庄可笙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苏浔没想到回娇县,第一个见到的是庄可笙。也很狐疑,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了,说您昨晚到的。”庄可笙笑得很开心,说“你们宿舍门卫老头,上回我不是跟他呛呛过一回吗?谁知道他竟是我们店阿芹的房东。”
“他告诉你的?”苏浔摇了摇头“在你们这儿想查询个人,根本用不上公安挖地三尺,到处是‘贼眉鼠眼”外来人根本无处藏身。”
“阿芹昨晚就给我发信息了。”庄可笙捂着嘴笑出了声,说“不怪他,是我让老头留意的。”
庄可笙见苏浔正在收拾房间,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拦也拦不住。没多大功夫,就把二室一厅里里外外打扫的清清爽爽。
“苏哥,我来是请您到家里做客的。”收拾停当,庄可笙对苏浔说“年前您帮了我大忙,婆婆一直和我念叨,说一定要谢谢您。”
“总提那事儿就没意思了。本来就是顺便搭把手,真没什么。”苏浔指了指窗明几净的房间说“这也算谢过了。”
“去吧!我婆婆可等着您呢。”庄可笙过来拉着苏浔的胳膊,恳求道“她还说今天是初七,小人节;我们家里多少年没有男人过这个节了,您哪怕到家里坐一会儿,她都会开心得不得了。
正月里讲究多,但苏浔还从来没听过初七“小人节”这一说。
见苏浔不解,庄可笙便给他讲起了当地这一天的风俗习惯。
“我们这儿从老一辈一直有这么一说法,初七这一天的天气,是老天爷对小孩子新一年健康运势的昭示。”庄可笙说“天气晴好,那这一年孩子们就平平安安,要是这一天阴沉,又是风又是雨,那可就要注意了,孩子们容易染病或者出些意外状况。”
“气象预报管24小时,初七这天天气管小孩一年?”苏浔笑了,看了一眼窗外晴空少云,说“你们这儿的人都信这个?今儿天气我看不错,你和你婆婆放心好了。我去不去你家管什么用?”
“还有呢。凡是这一天,全家吃过午饭,老豆就是爸爸,或者叔叔们带仔放一挂鞭炮,谢天谢地保佑孩子一年平安。”庄可笙声音低沉了下来“这些年,我那儿子每到这一天,都趴在门口看着邻居男人带孩子们放鞭炮。”
“你带他放不一样啊?”苏浔说“干嘛非得是爸爸,叔叔。”
“这是规矩,要是这天哪家是女人领着孩子放鞭炮,四邻八居会用那种眼神看你,小孩子也会起哄说些不好听的。”庄可笙苦笑了一下“所以我那儿子,从来只有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放鞭炮的份儿。”
“得了,要是这样你先回去,过了中午我到你家去,陪你儿子放一挂鞭炮。”苏浔听了庄可笙这番介绍,也觉得那个痩痩小小的男孩确实可怜。
他的父亲造孽,这个无辜男孩来到世上,却承受了不该他承受的“恶果”。他的生存,成长环境,似乎是在替他横死的父亲还债,而这个孩子面对的小小世界,从没享受过最基本的正常童真,处处充满着歧视,残忍。
“您知道苏哥,我家也不可能给您准备山珍海味,我婆婆昨晚就给您做好了她拿手的‘肉酿柚子皮”您可别辜负我这个瞎婆婆啊。”庄可笙央求道“您要不去,我都没法回去交代了。”
苏浔明白庄可笙老少三代,是诚心实意邀请他去吃这餐饭,表达一份感激之情,再推辞便有些不近人情了。
何况庄可笙说起“小人节”的传统,如果和庄可笙孩子一起放上一挂鞭炮,让孩子体会一次该有的快乐,也算是好事一粧。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走在去往庄可笙家的路上,那些午饭吃过的家庭门口,苏浔确实看到了不少男人,带着孩子们“噼噼啪啪”的燃放起了鞭炮。
在路过的一家小店里,苏浔坚持给庄可笙瞎婆婆,买了两盒点心匣子,又挑了一挂万头爆竹,这才和庄可笙走进了她的家里。
瞎婆婆站在大门口,耳朵很灵,两个人刚一进巷口,便脑袋朝天笑眯眯地一个劲儿点头,冲庄可笙说:“是把客人请到了吗?”
庄可笙喜滋滋的对瞎婆婆说:“来了,还给您买了礼物呢。”
苏浔向瞎婆婆问了声好,对一直躲在奶奶身后的男孩说:“拿着鞭炮,我们吃完饭,带你去放。”
男孩没有伸手接,只是抬头看着庄可笙;瞎婆婆倒是开心的直拍巴掌说道:“好啊,好啊,我的仔今年能放鞭炮了,一定大吉大利。”
进到屋里苏浔没想到,饭桌上瞎婆婆已经准备好了主食,和三四样菜肴;既有她亲手做的“肉酿柚子皮”,也烧了一条草鱼,锅底已经黑乎乎的砂锅里咕咚着一只小鸡。
庄可笙从柜子上取出一瓶酒,就要往玻璃杯中倒,被苏浔拦了下来:“酒就不喝了,我下午还有事情做。”
“要喝,您陪我老婆婆喝一口。”瞎婆婆摆着手对庄可笙说“倒上,快给客人倒上。”
苏浔见状,只好比划了一下,示意庄可笙酒少倒一点。
四个人坐定后,瞎婆婆双手捧杯面向苏浔,说:“我替我儿子,儿媳谢谢您了!”
苏浔连忙扶了一把瞎婆婆,让她坐下来,说:“阿婆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您这么客气我可承受不起。”
“庄可笙都跟我说了,您可没少帮她的忙。”瞎婆婆有些哽咽,说“这些年别说没有亲戚登我这个家的门,出了大事小情,谁理会这一对儿孤儿寡母。庄可笙遇见您,可不是我们家走了大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