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一容站在台阶下,扯着唇角笑了笑,挺好看,挺冰冷。
“谁是你堂姐。”
几乎是立刻答了这么句。
语气也不是那种带着波动情绪的,只是极冷极凉,仿佛是在跟一个根本不必放在眼里的人说话。
大概是喻家人基因出众,喻一容也生的一副好样貌,大波浪被扎成一束高马尾,有些像屏幕上骄矜的大小姐,放进胶片里大多会被说一声艷丽如骄阳的美人。
喻一容的父亲是喻展文的哥哥,还是为首的长兄老大,母亲出身书画世家,这么一算,是书香高雅有了,殷实华贵有了,跟她的情况当然是天壤之别。
喻棠也没争执,她大体能猜到对方这时候心情不好,便也只是点了下头,继续往下走。
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这已经成了她从小到大“如何积极向上生活”这一课题的核心,现在是掌握良好,得心应手。
错身的一瞬间,旁边的人极重地呼吸了一下,有些短促起伏。
“啪。”
喻棠的手腕被人狠狠拉住了,她回过身,神情有些诧异。
说实话,心里知道了前因,喻一容出手这一下也没让人多意外,只不过唯一诧异的是她这位堂姐竟然会破天荒纡尊降贵,会愿意碰她这一遭。
平日里见面不多,偶尔见面了,也大多当她是个空气人。
喻棠想,这多半是真情绪不好,转眼又想,好在刚刚跑路跑得快,要是暴露了她无意间目睹的事情,那肯定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她这位堂姐,向来吃软不吃硬,金尊玉贵,面子看得比天重,又是在一家人的娇惯里长大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要真在老爷子生日这天被逐出去,先不说别的,喻展文就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毕竟人人都知道,头上两个哥哥摆着,喻家老三用不着花太多时间在事业上,就得把孝顺摆在头一位,免得又被人戳着嵴梁骨说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这份孝顺喻棠自然也是组成之一,当年就是老爷子被气出了病,才有了她留下来这回事。
喻棠虽然没有记忆,但听人说也大概能猜测出大体的情况。
“……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薄越欠你什么,也不要觉得他就非得要还债,你——”
喻一容到底还是大家小姐教育出来的,说重话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目光往喻棠的右耳瞥了瞥,神情有了点儿动摇。
都已经这么明白了,喻棠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
事情都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喻棠本来以为自己适应良好,却没想到对方这一道目光仿佛让人耳畔烧了烧,也跟没控制住似的,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耳垂。
非常迅速的一下。
“你那场车祸是意外,他想负那个责是他的事情,你总得有点儿自知之明。”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个动作震了一下,喻一容不太自然地眼神往外转了转,顿了一秒才又骄矜地看过来。
这回是跳过了后半段没说,干脆话头一转,干脆利落直奔主题。
真是又温柔又残酷。
明明都已经要她滚了,可还是礼节性地避开了一些真正伤人的话头。
……还挺可爱的。
喻棠歪了歪头,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懂了喻展文过往有段时间沉迷带刺玫瑰的想法。
喻棠这么想了,脸上不自觉表情也露出了点儿笑。
“我知道的,一容姐,你放心吧。”
“……你——!”
喻一容估计是根本猜不到她这种境况竟然会笑,也没想到喻棠竟然还正儿八经地回了,眼睛微瞪了半天,可能是不知所措了几秒,最后又很快冷哼一声,松开她的手,往楼上去了。
好在这时间人都聚集在大厅和前院,不然她们俩这齣要是摆进电视剧,多半就回成为狗血剧情的一环,看客眼里的八卦乐子。
喻棠理了一下头发,又低头回了李嫣云一个消息。
等她到大厅的时候,里面的人显然已经比来的时候更多了些。
大人物的社交场合向来是以人的位次扎堆。
她的位次一是不会被人围着扎堆,二是无处可去扎堆,纯粹当个看客。
以前这种宴会都是这么过来的,喻棠也适应良好,自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问侍应拿了一杯果汁,有点儿自得自乐的意思。
喻家在这种大场合一直捨得花钱。
名流权贵出入,少不了音乐助兴。厅堂内摆着一架钢琴,喻棠扫了一眼就知道那是收藏级的藏品,多半是喻老爷子特意吩咐抬出来,总归是大方。
恰巧来的人中间也不乏艺术大家,当然就成了社交用语里的“三生有幸”听闻大师演奏。
琴声在金碧辉煌的厅堂内流淌,像潺潺流水,音符敲击,明明是悦耳动听,却仿佛撞击得四周雪白的壁墙都仿佛有些震颤。
或者说是在她耳里的震颤。
喻棠有礼地拒绝了几个试图上来搭话的好奇男士,端着杯子,恍然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手的汗。
“……小姐是不喜欢喝酒吗?”
“不是不喜欢,而是——”
……而是什么?
刚才好奇者上来搭话,喻棠想起自己下意识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