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娇笑隔着听筒传了过来,是关切也是玩笑话。
喻棠心里清楚,一般这位亲爹又开始说些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了的时候,多半都是有迹可循,有理可找的。这更让她记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出去那回,对着喻展文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招惹来了好奇之后,只看着问话人的脸色在喻展文的宝贝女儿四个大字里逐渐变得铁青,是幼稚也是报复。
薄越都能被一向四处疯玩的李嫣云拍到照片,要说是被人看见,或者查到什么,听到什么风声,那都在意想之中。毕竟看起来主人公也并没有试图遮遮掩掩什么——博物馆都去了,有心人随便传几句的事儿而已。
喻棠扯了一下唇角,心里这股幼稚的感觉蠢蠢欲动。
于晴回到桌边正要坐下,她与之对视,也笑了一下,很温和。
“我知道了。”
喻棠不想应付的时候很少,只是今天或许是与自己的心理医生深谈了一会儿烦恼,一股子恶作剧的冲动就这么涌了上来。
于晴说,有负面情绪长期积累而不发泻,确实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喻棠从善如流地发泻了一下。
她笑着说:“谢谢阿姨。”
第8章 第八笔
面谈后半程和于晴医生多聊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被说了情绪似乎向上了一些,喻棠心里把这归为喻展文这通电话的功劳。少有地抗争了这么一下,大概已经能算是所谓“裹着黑心”的体现,不过要说畅快也达不到,顶多算是顶嘴膈应一下——而且还是极少出现的情况。
最后出诊所的时候天没有彻底黑,刚要点开应用叫个车,手里的手机却又震动起来。
来电提示写着薄越的名字,她愣了愣,接起来之前还下意识看了眼屏幕时间。
“餵。”
薄越的声音隔着屏幕传过来,有些听不太清楚:“听于医生说你那边已经结束了,你找个地方坐几分钟,我马上就到。”
喻棠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夕阳,有点诧异:“不是说工作很忙……”
薄越又平和地打断她的话,听起来沉静又不容置疑:“不碍事,我马上就到了。”
喻展文形容他为二十四孝好男友,就连喻棠自己都会觉得,对方实在是做的太多。
车到的时候,喻棠正坐在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新闻刷着消息,风吹的发丝飞扬,黏在脸上不舒服,她也并不顾忌偶尔有一两个好事者对她耳朵投过来的眼神,好奇的同情的,最后都一扫她的脸瞥过就算。
喻棠迳自扎了个马尾,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等,相当泰然。
薄越的私人座驾相当低调,车子顺着停车线缓缓停稳,副驾驶座位的窗户降了一半,里面的人略略歪头,隐约可见锋利的轮廓,唇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是惯常的那种温柔。
里面还传来一阵流水般的琴音,应该是正在放钢琴曲,俊朗的男人就好像再平常不过,习惯性地停掉了一切声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点刻意。
喻棠回了个笑,上了副驾驶坐定。
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大姐今天从国外回来,公司事务没那么忙了,”薄越顿了那么一下,目光定在她脸上,“爸让我接你回家吃饭,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就去你喜欢的店。”
喻棠缓了一下,有点儿晕乎,理清楚了才又问:“上次说,伯父最近身体不好……”
薄越顺着前面的红灯停了下来,颇善解人意地顺着往下说:“不用担心,就是一点小毛病,长期养着就好。”
喻棠就又哦了一声,乖巧不说话了。
她望着窗外,听到旁边的人问,永远是那种沉静低磁的声线。
“今天和于医生聊的怎么样?”
“挺好的,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从一个月以前就不怎么做噩梦了,医生说这是好转的迹象。”
薄越就笑了起来,终于不是那种冰冰凉凉的意味,眉眼都柔和了点儿。
“是好事。”
正好落进副驾驶座上的人眼里,喻棠恍然了那么一下,眨眨眼,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今天为了方便,出门只背了一个极方便的小包,手机铃声骤然在车内响起,喻棠掏出来按了通话键,却在“餵”的第一秒差点就没忍住挂断。
“……喂,现在胆子可真是大了啊,有了撑腰的,就能跟亲爹对着干了?”
慢慢悠悠的说话方式,听不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她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下意识调低了通话音量,平稳喊:“爸。”
“……听听这称呼,旁边有人?”
喻展文说话还是那种透着高深的讥讽。
喻棠把手机调整到右耳,令人烦扰的声音立刻变了调,变得有些微弱不清晰,入耳间仿佛把那股阴阳怪气给过滤掉了。
她不动声色地问:“爸这个时候来电话,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驾驶座上的人车开的平稳,自然没有打断这头家人通话的意思,只是瞥了一下,像注意到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吟了两三秒,又是那种笑意吟吟的语气:“唉,这样吧,今天的事情我是你父亲,肯定不能和你计较,谁让长一辈就得宽容点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