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伤心到哽咽也说不上,就是一种极度微妙且隐隐沸腾着的状态。
好像有一个临界点卡着,就那么闷声不响地被人按住了出口。
喻棠躺在床上,几个小时过去没能成功入梦,索性起身开了电脑,神差鬼使一样地进了邮箱,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始探寻这件事情。
肖柔,其实名字还挺衬她的。
她瞧着邮箱里的文件,滑鼠慢慢往下滚,脸在屏幕光的映衬下透着一点苍白。
喻展文的侦察能力是真的强,给出的东西也应该是请专人筛查了,资料比喻一容的周全许多,这也很好理解,说到底两个人毕竟差了一辈,再怎么前者的实权门路也稍微多上那么一点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长年累月流连花丛,有这方面的经验,竟然就连肖柔最常薄越见面的地方都有所记录。
不是肖柔自己所开的咖啡店,而是离薄氏一站路的一家西餐厅,叫free life,名字是有点切题的讽刺。
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又觉得无趣,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磕磕绊绊地摸着黑,走到客厅摆着的钢琴处。
这时候是弹不了钢琴的,夜太深了,再怎么动听的曲子也是在扰民。
喻棠只是在发呆,她随手按开音响,用很小的声音随便放了点什么。
她其实知道为什么薄越喜欢萧邦。
当然,她没那个开天眼远望往昔的本事,这事儿还是来自旁人之口。
说来也好笑,过去厚颜无耻地想办法接近薄越的那段日子里,喻一容从没把她当回事,反倒是之后出事后被迫有了婚约,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对薄越什么都不了解。
喻棠明白喻一容的想法。
薄越从来对女色没有想法,也好像从没有动过心思,高高在上,任由所有人的接近,因为他清晰地控制着自己,一丝分毫的心动都在自己的把握中。
所以喻一容那时候才不怕,只是后来又不一样了。
拴着她和薄越的不是感情,而是最说不明白,也缠住许多寻常人的责任。许多人因为责任就再也没能分开,多可怕。
“你以为他在车里放几张古典乐真是为了摆着看?”
喻一容也高高在上,得意地显露着她的了解:“那是他心上白月光弹过的曲子,跟我们不一样的,你也别以为自己特殊到哪儿去。”
这份得意中透着瞭然的勉强和难过,残忍的招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喻棠都忘了自己那时候的感觉,只记得后来回想起来,惊讶的是薄越竟然是动过心的人?不可思议,甚至有点震撼了。
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明白过来。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因而越发显得平静无所谓。
因为人的感情是冲破责任感的最佳利器。
他也不是无情,只是从来身边出现的人不对。
男人在外面养小三和养真爱是不一样的,喻展文毫不避讳地同她谈过这一点,说是人一旦有了真爱,理智就是浮云,再怎么克制自己的人都一样。
而以薄越的能力,但凡想遮掩点什么,也不至于传得喻家这边查起东西来这么容易。而且除此之外,还有非常肯定的是,就算是在这桩婚约之下,也绝对是百分百无人站出来为她做主。
这一点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喻棠枯坐了好一会儿,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纯粹地茫然。
一直到晨光都从窗帘缝里熘进来,才又转身回了被窝,继续闷头瞌睡。
过程几乎相当于一夜未眠。再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距离睡过去也不过刚刚两三个小时,整个人脑子都还是处在一个发懵的状态。
她在这阵头重脚轻的难受中艰难地爬起了床,洗漱到一半,公寓的门铃响了几声。
会一大早来找她的人一向不多,除了朋友就是家人,而家人多半也就那么一个。
喻展文是有过在附近喝醉了酒无法开车,到她这儿来眯几个小时的经历。因而去开门的时候,喻棠也就没有多做打扮,只是通过屏幕确认了一下来人,抓了抓头发就开了门等着。
喻展文从来风度翩翩,让他着急忙慌的事几乎没有。毕竟自诩风流少爷,表面上这一套就得玩的比谁都转。只是这一次的人却不像往常一样气定神闲,他甚至是面色有些起伏,喘着气进了门,等确认她在家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显出了一丝放心的意味。
……放心?
怎么可能。
喻棠眨了下眼,很笃定地觉得自己看错了,一点没有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对方发话。
果然,刚才那一瞬间仿佛只是错觉,喻展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表情,挂着点儿捉摸不透的讽意讥笑,像很多次和她说话那样,带着微妙的怜悯。
“怎么才起来,算了……赶紧随便洗漱一下跟我走。”
他连鞋都没换,直接踏在客厅干净的地板上。
喻棠试图努力忽略掉这让人难受的一点,带着疑问嗯了一声,不明所以。
刚刚的话被人用命令的语气说出来,但因为是父亲对女儿,也根本谈不上什么严厉出格。
只是人一夜未眠总是很明显。
喻棠整个人头发散乱,眼下青黑,嘴唇苍白,出挑的容貌也藏不住这股虚弱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