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城,做个护理吧。」
「……」
不多时,两个人分别顶着一脑袋姜汁并排坐着,宛忱通了三关,把手机塞回后背靠着台面,始终沉默不语的那人衣兜里,沖谈城眨了眨眼睛,眼皮往旁边的空位上一抬,指了指林裴,又指了指姜汁。
谈城收到信号,拽过林裴的肩将他摁进皮椅里,捏着后颈压下脑袋,拎起水管把一头灰发浇湿。座椅上的人发着蒙,半晌没回过神,任由他俩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直到姜汁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皮肤生出细密凉意,他才苦笑着嘆了口气。
「手劲儿可还满意?」谈城五指发狠,用力过猛,天灵盖上的酸楚感惹的林裴眼睛里蕴着热泪,也不知道是真的下手太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满意,收你当徒弟吧,答应吗?」乐着,袖口迅速往眼角一扫。
谈城没接话,看着镜子里的林裴,好半天才回道:「答应一半吧。」
「什么一半?」
「你把『徒』字去了。」
林裴六年前和家里断绝了一切来往,拎着一包衣服和几本书来到崇明市北城扎根,租下了这间小店面,靠前男友教给他的手艺一天天数着日子。他不惦记家产,不挂念亲辈,唯独放不下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粘着要抱要举高高的弟弟。
无数空惘的日夜交替,林裴挣扎许久,终于买了张票,坐进动车,踏上归途。揣着满心期盼回到了原来的家,这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理应同他最亲近的人,却移民去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记忆中的弟弟,停留在了十四岁的模样,算起来,现在应该和谈城一样的年纪。
喜庆的氛围映衬着万家温情,而属于他的那份总是掺着隐忍的悲喜愁离,用岁月打磨出的成熟沉稳,在不得不维持下去的烟火气里,一点点消化殆尽。
林裴咬紧后牙,腮帮子鼓出一块,两只手不停揉搓,直到大拇指红到发痛,他才停下来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座椅后面的人。
「小城,你可别反悔。」口吻里含着些许鼻音。
「啧,我这满手粘的,弄完了你再哭行吗?」
「妈的,大过年的都赖你。」林裴使劲眨着眼,费劲的收敛情绪,他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心思重,苦楚无处可撒,只得拼命往肚子里咽,但凡被人戳到点软肉,喜怒哀乐就会溢在脸上。
便宜没占够,他又沖宛忱眯了下眼:「买一赠一呗。」
谈城扬起声音哎了一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见外啊。」
宛忱笑着,往谈城身上一靠:「新春快乐,林裴哥。」
刚调整好的心情顷刻瓦解,林裴捏住鼻子红着眼哭道:「你们两个臭小子!非要我出糗!」
屋里渐渐暖和起来,里外门侧各贴了一对春联,附着在福字窗花上的金粉扬进空气里,扑了宛忱满脸。
谈城端着羊肉锅出来的时候,林裴正用指甲一点点刮宛忱皮肤上的亮粉:「刚才洗完脸就不该抹油,这得抠到哪辈子去。」
杯盘摆满木桌,面前的人换了谈城,宛忱盯着他凑近的脸,专注的神情让眉眼的线条平添几分力道。
最后一粒粉沾在了左眼角下,像颗泪痣,本就对那双眼睛毫无抵抗力,现在更是让谈城有些移不开目光,手上始终不得劲儿,折腾到林裴一碗羊肉汤已然下肚,两个人才回桌落座,就着卓卓有力的心跳,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宛忱和林裴猫在杂货铺看电视,谈城正准备年夜饭的食材,兜里的手机震了两声被他拿起,看了一眼,是王大忠。
「忠哥。」
「小城啊,晚上出车别忘了。」
谈城一愣:「出什么车?」
听筒里的声音顿了顿:「你朋友没告诉你吗?今晚六点,杏石巷西口老地方送货。」
朋友?谈城的脑子飞速转着,忠哥认识林裴,会直呼其名,那这个指代只可能是宛忱,想到这,他略显生硬的答道:「告诉了,我忘了跟您说,有事耽搁去不了。」
依照王大忠的脾气,安排好的事如果黄了,尤其还和生意有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谈城没去听忠哥在电话那头嚷了什么,把手机拿到眼前将医院刚退回来的治疗费全数转给王大忠,也没管余出去多少。
「忠哥,明年的店铺租金转您手机上了,多出来的钱感谢您对我的照顾,应该的。」
话说的严谨,事圆的滴水不漏,扬起来的火被浇下去大半,王大忠看着屏幕上的转/帐信息,语气颇为无奈的说了句:「行吧,我再找人。」
挂断电话还没消停两分钟,手机再次响起提示音,这次跳进来的是条微信。
木木发来一张合照,照片中他与一个清秀的女人脸贴着脸,一副恩爱甜蜜的模样,乍一看男人精神女人漂亮,仔细分辨,不仅开了美颜,估计还用了磨皮。
-啥时候用起小女生玩的那套了,p的妈都不认识了。
-我妈还夸我变帅了呢,这图是我媳妇弄的。
-新春快乐小城。
谈城又看了两眼照片,唇角不自觉扬着,木木还是那么傻里傻气,可傻人有傻福,这傢伙现在比他们过的都安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实了地,飞快摁下六个字,发送。
-新婚快乐木木。
杂货铺玻璃门上挂满了雾气,氤氲的让人看不清外面红火的光景。柜檯前支了张小圆桌,碗盘一个挨着一个的放,菜甫一上桌,饿着肚子等食的两个人谁也没工夫抬头瞥两眼晚会节目,直到酒足饭饱,弓背变成挺肚,宛忱和林裴才满足的顺出口气,享福的眯起眼睛看向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