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没法只背着三两个人炙热的目光,全场听众齐齐扭头往门口看过去,吓得谈城立刻熘缝钻出门外,嗤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宛忱发了条「休息室接你」的信息。
宛忱换好衣服,单臂挂着走出换衣间,谈城已经等在休息室外狭窄过道上的那扇窗户前,余光多了抹身影,他自然的接过宛忱手上的衣服,轻声说了句:「辛苦了。」
「好听吗?」宛忱使劲搓着脸上的粉问。
「好听,特别好听。」谈城诚恳回答。
「拉倒吧。」宛忱摆了摆手,回休息室拿琴盒:「快结束了才来,也就听了个结尾,你就说好听?」
「那换个说法。」谈城摸着后颈有些难为情道:「曲很好听,但人更好看。」
「不是衣服好看了?」
谈城啧了一声:「上次也没说是衣服好看啊。」
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学校门口,之前回了趟宿舍和教室,手上多了行李箱和书包,谈城回头看了眼夏意勃勃的校园:「再开学你就高三了。」
「我都老了。」宛忱看着手里的票,是离场前陆明启给的两张音乐会入场券。
「你才多大,就说自己老。」谈城点了根烟抽着,和宛忱边走边聊,行李箱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音。
宛忱拿出手机搜了搜定位,盯着屏幕也不看路,谈城勾着他短袖袖口,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听他道:「快十九了。」
十九?谈城愣了一下。按正常入学时间来算,高三理应十八岁,于是顺口问道:「晚上一年学?」
宛忱点了点头:「高中晚上一年。」说完,扬手把票券放到他眼前晃了晃:「七月中旬,陪我去。」
被他的动作打断思路,谈城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圣伦沃交响乐团的演出门票,上面除了乐团指挥,还写着小提琴首席的名字,世界着名音乐家,莫斯。
把票收进琴盒,谈城和宛忱并肩走着,两个人都流了一脖子的汗。快到杂货铺的时候,宛忱接过行李箱,谈城空出一只手在兜里摸索钥匙,刚要开门,隔壁理发店传来一个刺耳的女声,起初以为又是哪个女顾客不满林裴的手艺,他没理会,进店后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回身对宛忱说道:「我去看看,要是困了先回楼上睡会儿。」
「我跟你一起去吧。」宛忱放下书包:「回来也不睡,还得理货呢,这么大一摊子。」
一同出店门,宛忱拿着手机跟在谈城身后,步上台阶时正低头回陆明启发来的简讯,没注意眼前,一下撞上谈城肩背,直挺的向后一仰,被他一把搂住,本想说话,目光往理发店一瞥,皱眉眯了眯眼。
一个女人和林裴面对面站在过道两侧。女人双臂交叉端在胸前,林裴抱着臂肘没看她,视线垂直落在地上。
满地的碎发,林裴盯了会儿,抄过放在门口的扫帚,抬眼瞅着谈城和宛忱,没言语。簸箕还没伸过去,女人噼头盖脸便是一句:「你既被家人扫地出门,就该安生的找个地方活着,费鸣好好一个男人,马上要升主任了,流言蜚语传的人尽皆知,你好过了,他呢?前程都被你毁了。」
林裴的肩膀细微颤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谈城记得这个女人,之前来找过林裴,当时他还谎称和林裴不识。谈城不怕泼妇,不怕怨妇,不怕恶妇,想把人撵出去的招数和狠话多得是,可偏偏费鸣的老婆是个十分有家教涵养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得体,头发盘的干净利索,脸上画着淡妆,身着白领标配的灰色制服,只是散着股拒人千里的傲气和强硬。
句句不离费鸣,说出来的话全戳在林裴心底最软弱的地方:「他如果要和我离婚,我同意,可以允许他去找更优秀的女人,但我不能看他堕落在这种小破地方,被别人指指点点的用恶语挑断嵴梁骨。」
「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林裴抬眼时,溢在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落下,沁进刚洗净的紫色衬衫里,那是费鸣前几天逛街时买给他的礼物:「他爱我,我也爱他。」
「他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你的爱是会拖垮他的,会让他身败名裂的。你这么大个人,拎不清轻重吗?离开他是为他好,男人的前途非常重要,没有他你又不是活不下去……」
「我要说活不下去呢?」
女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一直看着林裴,眼里没有心疼,对于她不理解的感情,不被世人接受的观念,于对方而言,同情是奢望。
「有些话我不想讲的太过直白。」
「没事方女士,您讲吧,您如果再不讲,我也说服不了自己放弃。」
方女士闭上眼深吸口气,握拳的手背青筋凸起:「费鸣喜欢你什么,你说的出来吗?」
林裴看着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视线再次落低。
「你给我的感觉一点不像个男人,外表和内在的那种气概,可能连我你都及不上。费鸣无非是在家禁锢久了,想寻找刺激,想尝尝鲜而已。」
「费鸣是同性恋,我确定。」林裴的声音有些小。
「那你想过吗?」方女士条理清晰的说道,可以感觉出她的教养一直在告诫她要对眼前的人隐忍耐心:「遇见你以后他为什么没有提出要和我离婚,甚至没有告诉过你他已经成家的事实,你不问问我,在和你相处的这段期间里,我们有行夫妻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