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从不送田东去车站。
他们的见面就是一场召唤,田东好像可以变魔法,出现在方泽要求他出现的任何地方。
而这次离开,他脚上终于没了枷锁,丢了属于方泽的魔法棒。
方泽依旧发现不了田东的情绪……所以,他以为他依然可以随时召唤那个书页般气质的男生。
到学校不久,方泽发来简讯,说想找一个女朋友,纯粹聊天那种,因为他觉得寂寞。
看着手机,田东冷笑,原来自己从来就解不了方泽的寂寞。
又发来一条:我依然会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同意,放心,我不会和女生有身体接触,只是聊天,我爱的还是你。
简讯只看了一眼。
手机卡被彻底丢弃,丢在记忆的黑洞里。
那晚真好,月亮又圆又大,田东颇有心情地赏月,给自己一个评语:「有眼无珠。」
那一夜真好,他没觉得酸楚,枕着干燥的枕头入睡,自言自语念了句:「我恨月亮。」
田东换了新卡,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董海。
「我去找你。」他说。
「好。」董海回答,但语气却不如以前那么热情。
说到底是田东把董海撇得太远,田东的疏离和拒绝,以及他的倔强,给很多人带去伤害。
但田东还是心悦感激,董海没有放弃,他庆幸他的坚持。
那天田东又花了一笔钱,花得心情愉悦,买了新的羽绒服,还有鞋,短款羽绒服,薄的,黑色,这和董海的衣服会很搭,他想。
这种满怀期待的心情,让他重新回到了17岁,他活了过来,在19岁的年纪。
室友看见田东这一身装扮差点以为他中邪了,不过他们替田东开心,也替自己开心,他们再不用在半夜感受一个男生低落的萎靡。
「把女朋友带回来见见哥几个哈!」陈明在我出门前叮嘱道。
「肯定是孙芳,那个名校女王……」蔡晓峰贼笑道:「臭小子,艷福不浅啊!」
「没,不是她。」田东大声道,踩着新鞋啪啪下楼,留下猜不透的二人组。
羽绒服确实薄了点,双腿觉得冷,但田东坚定心里那股热度可以烧完整个冬天。
路上,车窗外的风景莫名明亮起来,还是那些光秃秃的树枝,也许是飞在其中的几只麻雀的缘故,田东觉得那画面可爱且有趣。
打开手机音乐,音乐欢入耳中: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桿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他们约在武北大学的西门见面,这是校区后门,即使是后门也不失名校威严,两头石狮子立在校门两边,旁边几块花坛,冬日也花朵明艷。
田东心悸地看着董海那一身不变的黑朝他走来。
董海先是一愣,好久,脸上却扯不出笑容。
为什么他不笑,哪里不对吗?像凉水灌进胃里,田东的心里一沉。
董海走在前面,把田东带到校区对面的人流稀少的街,那有一处售楼部,后面是一片在建中的半成品的高楼,这让田东想到学校里面的建筑工地。
售楼部外面很干净,有公共休息的长椅,靠在树边。
董海在长椅上坐下,垂着头。
田东也坐过去,说:「董海……我想我可以和你有段新的开始。」
董海低着头,依旧没看他。
「那你……」田东的声音竟然在抖,说不明的原因:「你和我在一起吗?」
田东不会因为以前拒绝董海而在现在觉得尴尬,他如此直接表白,却不是自己想像的那种情景,他不知道,是不是要显得卑微些才好。
他紧紧盯着董海,董海缓缓抬起头,眼里却没了往日的光华,像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沧桑,他说:「我配不上你!」
这是田东之前让孙芳转告董海的话,难道他因此记恨他,还是被伤害到了。可他觉得董海并不是如此脆弱的人,到现在他还能感受到董海的那种感情,只是他的情绪很不对……
「……我为我之前说过的话道歉,别这样。」田东的语调越来越散乱:「董海,你和方泽不一样,别玩儿这套你尊我卑的游戏,好吗?」
不是喜欢我吗?追了那么久,日日夜夜,加起来整整一个学期,来来回回的单车骑了多少公里,难道因为我最后那几句拒绝就放弃了……
田东思索半响,浑然一惊:「是因为我跟方泽复合伤害你了吗?对不起,我对他有个死结,除了我自己谁都解不开,我要把自己清理干净才敢正眼看你,我知道,说什么都是自我辩解,但是,董海,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如果你在意……」鼻尖的酸涩感,终究是憋了回去:「如果你在意……我无话可说。」
田东苍茫地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些,没资格要求董海接受他,他其实不干净,特别不干净,淌过一次骯脏的沟渠,就再也不跟干净有牵连。
「我不在意……」董海大喊了声,情绪激动,一下把田东揽进怀里,死死地抱着。
田东感觉自己的后背快被嵌入他的胸膛里,他的心跳得忠烈。
董海的头重重放在田东的肩膀上,田东看不见他,耳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越来越重,是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呼出的气息是撕裂的。
「田东……算了,算了,算了吧。」他不停念算了。
这是倔强的拒绝,绝对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