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
田东不停喊,不停有人出来看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如赶庙会的盛况。
此刻的田东像场灾难,谁惹上他,都是如此被搅得满江浑水的情况。
这是他的固执,要痛就要痛得彻底,要死也要死得明白。
哪怕前途万劫不复,他撒了他的缰,任由嗓子渐渐喊得沙哑……
他知道,这有效果!
董海在第五层的阳台上,惊诧地露了半张脸。
下来了,他了解田东,从那些信里就深知,不肯善做甘休,田东就像块纯粹得僵硬的石头,多残酷的现实都不动摇他的想法,走过头就是偏执,这份偏执让董海心痛。
见董海来,孙芳便走开,在相对的距离等着。
「打啊!……」
「要不要赌一把?矮的赢还是高的赢?」
「狗屁,在女生眼里,是拼颜值的,谁帅谁赢!」
「这么说,好像矮的那个更帅点咯。」
「哟喂,那是外校生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地起闹。
董海把田东带到远离宿舍的地方,学校的翠湖边。
「算了,田东!」董海说着白天同样的话,他揪着眉宇,脱下外套给田东披上。
「你为什么早不拿出来?」田东推开衣服,责问他信的事:「早拿出来,我会经历那些吗?写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董海的眉宇越发收紧,皱出痛苦的形状,失落地盯着眼前他:「你喜欢的是他,不是我,我就像个影子一样在和你对话,然后我发现我莫名其妙对你有些感情……我有我的犹豫,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能接受,遇见你之前我还活在一群女人香里。」
影子……
田东想起那张画,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画那团模糊的东西……
胃里泛起寒酸,冰霜入骨般的难受。
「董海,你怎么能这样折磨我,为什么在写信时不说出来,我陷入那场错乱的闹剧中,你明知道也不告诉我……直到最后一封信写完你都不说……」他无法抑制喉中的哽咽和怨恨。
董海紧紧拽紧拳头,英挺的面容皱成一团:「第一次,写完那封信,我去找你,那次你跟方泽走了,我看见你们进了一家宾馆……」他也在哽咽。
他们的缘分终究是个残忍的开始和结局……
他们遁入决绝的被称之为命运的禁锢之中……
「第二次,我带着那14封信,在今年除夕夜,看见的还是你和方泽抱在一起,你宁愿选择跟他复合,也不重新接受我,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受不了……」
田东惊退了一步:「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除夕夜?……」
哪怕他早一天拿出来,都不是现在的结局,田东不能接受这都是他的过错,早一天不来,晚一天也不来,偏偏在除夕夜,而方泽也偏偏出现在那一天,这世界上所有的偏偏都发生在他身上,把这种电影式的巧合演绎得淋漓尽致……
「precious things are very few,the best,is walking on christmas eve。」
董海念出田东曾写在信里的话,他的发音是纯正的英式音准,听得出烂熟于心,如刻在心脏上的句子,随时能脱口而出。
回击田东的都是他自己的残酷,他无话可说。
但他撒不了手,哪怕一丝的希望。田东突然发觉自己和顾琴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一样对感情不分黑白纠缠得可笑的人。
「真的对我绝望了?别这么武断,我用以后的岁月来弥补行吗?」田东诉求着。
「你没有错!」董海看着他,眼神深幽:「是我的错,是我配不上你……我故意不说破,我期待你发现我的那种欣喜,我自信没有那些文字的铺垫,你也能认出我,你会重新喜欢上我……是我错了,我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终于,我走错了路!」
「你可以回头啊……」田东说,任凭眼泪沾湿衣襟……他在自私的忸怩。
董海红着眼睛,逼着自己笑,然后对他摇头:「田东,我不是方泽……」
酷寒的气息浑在空气中,田东难以感知任何温度,手里使不上劲,看着董海从他面前离开,双腿僵在原地。
眼前的树丛下,铺满潮湿又冰冷的枯叶,那是死去的落叶,匍匐在泥地上,等待腐烂,永远回不到树枝上,永远看不见当初的春华秋实,曾经青葱的颜色也不复存在。
他成了枯叶,在惨烈的冬日里,那棵树,永远回不去……
田东再次成了惨败而归的落魄武士。
回到宿舍,像失去语言能力,拒绝一切交流,孙芳的电话从来不接,直到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临近半夜,田东突然抱着被子失声嚎啕。
被吓醒的一寝室的人,有的沉重地看着他,有的不耐烦地骂他太影响人的心情,有的木讷摇头。
田东自知,他现在控制不住这哭声,这是他唯一一次有声的哭,无论怎样,哪怕被沉入深海,也依旧会在海里痛哭。
一边流泪,一边下了床,逃到外面的走廊,裹了被子,把脸蒙在里面,让分贝在空荡的廊道里减少,让冰冷的空气将其凝固、碎裂。
终于这声音不让走廊的感应灯被惊亮,他抱着那团杯子浑身颤抖。
陈明拿了一只蜡烛过来,细小的白色的蜡烛,点亮在田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