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过她的丝帕，沾了湖水，洗去她一脸浓妆。


    她终于抬头：你为何还要回来。


    ——我来娶你。


    一句话，阿芝泪流满面：那你为何要走！


    我说不出话。


    ——阿爹病了，我没有钱。


    ——我知你有苦衷。


    ——苦衷？这算什么苦衷呢？苦的是你留下我一人的日日夜夜，我盼你回来的日日夜夜，怕你客死他乡的日日夜夜。最后我不等了，你却回来了。迟暮远山，你可知我们回不去了。


    ——是我犯浑。可我真心愿意娶你。一直都是，从来没变过。


    ——可我不愿意了。回去吧，你还买了我一夜。


    第二日醒来。我已决心上圣医山求药。若是不成，偷也要偷来。


    我唤醒阿芝：我会回来救你阿爹，你可愿意再等我一次？


    ——我叫蝶衣。


    ——你可愿意再等我一次？


    阿芝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若是我能知道此番我会一去不回，我定不让她再等我。


    乌飞兔走又负尾生约。


    那天我为阿芝梳头，一下一下梳到底，然后为她将长发盘成人妇的样子，盘的一点都不好看，阿芝却没有拆。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不算太晚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


    我最终也没有求到药。


    再后来，我被李贺一掌噼开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阿芝十四五的年纪，干干净净，笑着问我——你可要我等你？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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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邪》篇——【完】


    ☆、《好在》（一）


    科学研究表明，结束一段感情到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平均需要两年。


    我可能拖科学后腿了。


    三年。不多不少。我放下了潭，遇到了瑾。


    我从来不信所谓的对的时间对的人。相爱的那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对的时间对的人。后来变了只是因为后来的种种。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青春，我遇到了潭。余生，我遇到了瑾。


    爱谁这种问题最无聊。


    非要我回答，那么——青春里，我最喜欢潭。以后，我最爱瑾。


    1.1


    都说年少荒唐。一点不假。


    什么坏事儿我没干过。


    其中最坏的，恰恰也是我最得意的，大概就是硬生生掰弯了我的同桌——卫潭。


    1.2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的青春里不一定会遇到一个让你惊艷到非他不可的人，但却一定会遇到一定让你有一瞬间心律不齐的人。


    所以我遇到了潭。


    2.1


    开学的那天。我刚好不小心扭了手腕。新书发下来，我的新同桌笑着问：“要不要我帮你写名字？”


    “好啊。谢谢。”


    “我叫卫潭，你呢？”


    “林南。树林的林，南方的南。”


    潭就那么弯腰站在我旁边，低着头，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笔，在我的每一本书的第一页写上了“林南”两个字。潭的字不是工整的那种类型，潦草却特别好看，随意却很用力。第二页反过来还有浅浅的“林南”的痕迹。


    毫无理由。却怦然心动。


    十几年来第一次，我兴致勃勃的跑去文具店买了书皮。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美滋滋地开始包书皮。


    我妹来敲我房门的时候对着我一脸嫌弃：“哥，你怎么这么娘，还用粉红色！”


    我这才发现我晕晕乎乎的买了一打粉红色包书纸。


    一瞬间，甜蜜和苦恼蜂拥而至。


    我知道，我大概是完了。


    第二天，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些包书纸。青春的年纪里，勇敢和胆小是可以并存的。


    2.2


    我学习一向不好。


    班长在班级发起了对对帮的学习活动。我毫不犹豫：“我要我的同桌帮助我数理化生！”


    班长很满意。潭看着我也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也是在很后来才醒悟，那种表情里更多的是一言难尽。


    上学上课的日子就是这样，平凡的很漫长，一到考试，仿佛又变得那么匆匆。


    我在潭的尽心辅导下迎来了我们的第一次期中摸底。


    考完试出来，潭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考的怎么样？”


    “还成吧，能答的我都答了。听天由命吧！”


    “我也觉得还成，都挺简单的。你也不要太纠结了，走，打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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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晚自习的时候成绩出来了。我属于正常发挥——倒数第十。我把成绩单揉吧揉吧扔进了抽屉里。明天要求家长签字的时候给自己当一回爸爸交上去完事。


    我转头看潭，他拿着成绩单，没什么表情。“怎么样？”


    “还成吧。”


    我侧过身去看，只一眼，我突然想哭。气哭了。


    我的同桌，卫潭，给我辅导了整整半个学期，考了倒数第七。


    一个人的字和一个人的成绩并没有正向关系。


    多么。痛的领悟。


    期中考试之后，我特地向班长提出对对帮关系变更——变成我帮助潭。


    班长很为难：“你们确定吗？”


    “非常确定。”我坚信是潭的倾情辅导拉低了我的真实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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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天。


    期末考试也结束了。


    成绩单发下来——我倒数第十。潭倒数第七。


    其实我们的发挥可以说很稳定了，唯一令人难过的是我们的对对帮小组被班长无情的拆散了。


    我们变成了班级严重帮扶对象同桌二人组。


    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美滋滋。


    我们。


    是我们啊。


    2.3


    一般成绩不好的人体能都比较发达。


    比如我。比如潭。


    我们的友谊迅速从篮球足球桌球等的一切体育活动成长起来。


    慢慢，我发现潭其实幼稚的可爱。


    地理不及格，老师罚他抄写季风洋流知识点二十遍。潭很听话抄了二十一遍。下一节地理课的时候他默滋滋去讲台上把每一根粉笔都掰得很短。结果那节课地理老师讲了一节课ppt，压根没用到粉笔。潭很失望，吃了我三根火腿肠才消气。


    潭每次周记写的都是迟到反思。我还帮他写过一回。那回写的太好被班主任请上讲台大声朗读并做出保证。声情并茂。但是效果一般。第二天，潭继续迟到，班主任罚他排了整整两个礼拜高二年纪两百多辆自行车，又大又沉。过程极其痛苦，每次我都看到他揉着胳膊回来。再后来还是迟到。班主任再也不管他。潭得意的吃了我一整包奥利奥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