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会就算是让他半个指甲盖留在床上,他也很高兴。
林予想下去,被盛照临一把揪住了衣领,「躺好,别动。」
「一会翻身会压到你。」林予说。
「那就压呗,反正也不是没压过,你不是很喜欢?」盛照临笑得衣冠禽兽。
「你脑子里都他妈什么玩意儿……」林予看在他伤得这么严重的份上,咬住了接下来的脏话,「再这样我走了。」
「好,我不说。」盛照临咬了咬下唇,眼底的笑意蔓延开来。
「医生说明天头部要照x光,上午我叫人帮你排个队,单子放在抽屉里了。」林予说。
「你不在这儿?」盛照临转过头看着他。
「上午要去趟交警队把事故原因了解一下,我下午过来。」林予想了想说,「还有你那个电话卡,得赶紧去补办一张,身份证搁哪儿了?我去帮你弄。」
「我房间床头柜上的那个钱包里,你要是去的话,顺便帮我把桌上的药带过来吧。」盛照临说。
「什么药?」林予转头看着他,声音很轻。
虽然他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一些事情,但他还是希望由盛照临自己亲口说出来,如果他还愿意倾诉的话。
「舒缓情绪的。」盛照临怕他自责,又补了一句,「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予看着他,「我想听实话。」
盛照临的眉心轻皱:「挺多年了。」
「分手之后?」林予问。
盛照临「啊」了一声,没否认。
「是不是我当时话说得太重?不开心了?」林予追问道。
盛照临别过脸,喃喃自语似的,「哎,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曾经迫切地希望得到林予的关注,但又不希望这些关注的来源是同情和自责。
那样多没意义。
「我关心你还不行了?」林予拎了拎他耳朵,「是不是我说分手给你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了?」
「少他妈自恋了。」盛照临笑了一声,「分手是一部分,更多的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我念大学的时候,就跟着我爸在公司实习,其实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做那些事情,很烦很累,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底下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我,『这个人是盛志寅的儿子』。这个标籤从我出生就在,所以我在学校就要比别人优秀,不然就是给我爸丢脸。就因为这个身份,我必须要有担当,要有能力,也不允许失败,要不然就是大家眼中的『败家子』『二世祖』,我想摘掉这些标籤,也努力地尝试……」
盛照临的声音越来越低。
「但后来慢慢地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老爸都不会满意,不管我怎么努力,也达不到自己当初所期望的那个样子……有时候觉得太累了,特别想要休息一下。被.操控着的人生特别没意思,你不觉得么?」
盛照临的眼神,带着一点自嘲的无奈,让林予回想起许多年前在他书桌上看到的一幅素描画。
一枝盛开的玫瑰。
而且是用钢笔画出来的。
栩栩如生。
林予当时就问过盛照临是不是喜欢画画,盛照临的第一反应令他印象深刻。
「别告诉我爸啊。」少年紧张地藏起了那张画。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盛照临那么强烈的逆反心理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学不好,而是根本不想学,他有他的想法和目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反而让他变得急于表现自己,迫切地……想要成功。
成为别人眼中,那个完美的对象。
一个人的心底并没有真正的接纳那个真实的,或许不完美的自己,反而因为外界因素不断强迫自己去制造一个完美的假象,就好比每天都戴着一张漂亮的面具,摘下面具,又被巨大的失落和痛苦所包裹,
林予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这些事情,但是通过这一番倾诉,也能感受到常年笼罩在盛照临周围的那种压力。
换了他,或许也承受不住。
当付出的努力不被认可,自然是会打击到一个人的自信。
长此以往,这种脆弱的自信自然会分崩离析。
导致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或许最好的治疗方式,是找寻一个新的方向,新的目标,实现你的人生价值。」林予说。
「我没什么目标。」盛照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轻嘆一声。
他曾经不断努力地想要达到大家所期望的那个样子,结果越走越偏,越来越迷茫,回头再看的时候,发现最初的那个自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有了活着的理由,就可以承受生活的任何境遇。(注1)」林予说。
「那你活着的理由是什么?」盛照临问。
「很多啊,我爸心脏不好,又有高血压,需要长期治疗,我得照顾他吧。第一象限每天在家等着我餵饭,公司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员工等着发工资,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盛照临想说为什么你列的一大串人里都没有我的名字,随即也反应过来一件事,「为什么没你老婆?」
「啊。」林予有些尴尬,「对,她也需要我照顾。」
盛照临忍着没笑,「那我呢?我连第一象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