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大江大河>艰难的制造>第35章

  想想崔冰冰其人,其性格,柳钧心中只有三个字:没发展。做个朋友倒是挺好,问题是跟女人做朋友犹如河边走路,失脚可能性太大,属高危行业。他并未将此事往心里多想,一笑而过。好笑的倒是崔冰冰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如何如何应付李大人。她仿佛比李大人的女儿更紧张,不过,崔冰冰当然有她的小算盘。柳钧用画法几何的思路俯视崔冰冰的行径,对崔冰冰的小心思一目了然。当然,心中受用。

    第二天,李大人本来说好上午来,柳钧等到早上十点,一个电话过来,通知说李大人有事,改成下午。修改行事历,下午继续等。以为一点钟可以获得消息,却被老张泼一瓢冷水,国庆节前,机关下午睡完午觉才能上班,大约两点。再集合,再车队上路,估计到公司最早得下午三点。

    果然,三点多的时候李大人驾临,柳钧祭出崔冰冰教的独门秘方,李大人的驾临自然而然地变成公事公办。

    世界就此清静。连崔冰冰都来电,谢绝他上门做维修工,因崔冰冰周六出差,晚上才能回家。但是周日清晨,崔冰冰就精力充沛地跳上柳钧的车,上钱宏明新家,那市中心知名的豪宅区接嘉丽。

    嘉丽穿一件自己画的T恤,配牛仔裤和帆布鞋,身上不见一丝首饰,但头发明显是坐在某高档美发中心一刀一刀花两三个小时剪出来,全身上下可谓简约而不简单。最关键的是,嘉丽瘦瘦的,即使穿牛仔裤,也显得仙风道骨。

    柳钧跳下去给嘉丽开门,崔冰冰在车里惊讶地看着嘉丽,这是个完全与她不同世界的人,那气质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商人妇。一般从太太可以推知丈夫,崔冰冰好奇柳钧的那个朋友究竟何许人也。

    柳钧坐回驾驶座后,也变得稳重起来,一本正经地替两个人做了介绍。两人都姓崔。

    柳钧跟坐在后面默默打量他车子的嘉丽道:“嘉丽,听听我给小碎花搜罗的曲子,全是我自己弹的,你听着好的话,明天我做成文件传到你邮箱。”

    “宏明说,你弹的《小星星变奏曲》很好听。我正想哪天领小碎花去你那儿观摩呢。”

    “啊,那我得赶紧把新买的钢琴背回家,旧的太没感觉了,误导小碎花。你打算让小碎花学钢琴?我可以给你写个计划,还可以甄选老师,现在先多听,培养兴趣。你不教小碎花画画?”

    “正在培养兴趣呢,你看我T恤袖子上的一朵小花就是小碎花画的,可意识流了。”

    崔冰冰在一边儿笑眯眯地听着,也听车子音响中流出来的音质不怎么样的钢琴声,原来柳钧会弹钢琴。她斜睨一眼柳钧那根功能不全的断指,她不晓得伤了一根手指后会不会影响弹琴。那根断指的来历她早有耳闻,以前事件刚发生时候,她当做江湖恩怨的一桩,想不到今天能遇到当事人,而且当事人看上去并不江湖。她很想知道那事件背后的曲折,只是她目前还不到可以打听隐私的级别。但她可以从车子里其他两人的对话中听到很多她不知道的柳钧。

    车子很快到约定集结地。一家超市平时车流不大的停车场上已经聚集不少车辆,好几辆好车。崔冰冰看柳钧向一辆牛高马大的大切诺基走去。大切旁边有一小群人,圈子中有个看上去不属于这种游玩场合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气质高雅的美女。崔冰冰从来不是三从四德的料,她和柳钧并肩走进这个人圈子。

    “东东,我把阿三给你带来了。”随即柳钧回头又跟崔冰冰道:“你上回生日,说东东比奶油蛋糕更奶油,他日日夜夜惦记你。”

    崔冰冰被打个措手不及,但不慌不忙地笑道:“那天晚上没看清你们的脸,要看清了,我直接叫你们菠萝面包。”

    众人都起哄,柳钧讪讪地看申宝田的脸皮,见申华东也是在审视他的脸皮,众人都在看他俩的脸皮。柳钧连忙借口预付活动款,走开找人。申华东索性把阿三生日那天的德行说出来以飨听众。众人大笑着各自上车出发。申华东今天无法开他的烧包跑车下农村,只能开着宝马在前面开路,他这一车载了四个女孩子。

    柳钧拿上梁思申递给他的一只对讲机上车,他感觉宋运辉可能有话要跟他说,心里非常忐忑,上车就将对讲机打开,不即不离地紧随大切诺基。果然,一会儿就有信号传来。

    “小柳,你选择部件表面材料的时候,忘记考虑我们类似企业的工作环境。酸性大气环境,对表面腐蚀很明显。我带着照片,你等下看看。”

    “呃,会不会导致你们停机?腐蚀程度怎样?我立刻去看。”

    “目前我让做了表面防腐,基本上可以拖到春季大修。但表面防腐……应该不是你追求的境界。需要批评你的是,这么重要的工作环境,竟然没有考虑到,是个不该有的疏忽。”

    “宋总,非常谢谢你如此关心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部件。但请容我解释,我研究过东海的工艺,我以为应该有安装脱硫装置的。而其他酸性腐蚀我都有考虑。”

    对讲机好一阵子的安静。崔冰冰听着不对,冲柳钧挥挥拳头。柳钧也早又按下说话键。“是的,我的疏忽,我进入厂区闻到气味,就应该有所察觉。”

    “你的解释是对的,十几年前引进设备之初,我也遇到过类似国外尖端设备到中国水土不服的问题。忘了提醒你。我当初对引进设备的考虑有这些小经验……”

    崔冰冰惊讶地听着那个高高在上,她以为接触不到的东海宋总像教育自家弟子一般,与柳钧闲闲道出经验之谈,她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她工作那么多年,清楚一个前辈对一个晚辈如此传授经验,是多么的不易。哪有几个长辈有这等耐心,即使柳钧大把大把地行贿宋运辉也未必换得来这种人的耐心。她不由得回头看后面嘉丽的反应,她却见到嘉丽拿着复杂的单反相机聚精会神地对焦窗外,全不搭理。柳钧的朋友全都出乎她的意料,崔冰冰对柳钧好奇更多。

    “还有一个问题,你的公司ISO9000证书拿不出来,怎么办?目前几乎所有规范化企业,对供货企业的质量管理体系认证都有要求。”

    “其实那个没用,那个体系还不如我的,尤其是认证机构的态度与水平,我大不认同,而且我得为此增加人员编制。这种对企业并无助益只有麻烦的认证,却要不菲的认证费,还有未来需要复审,劳民伤财。不过我已经在排队了。只能认证,否则竞标去没有证书首先被硬杠子敲下来。还有个ISO环境认证,也不得不做,完全是形式主义,未来我可能得实际做一套,为ISO另外备一套假文件。”

    “小柳你听着……哈哈哈,我们都在笑你。”柳钧听到对讲机里传出嘈杂的笑声,夹杂着隐约的对话。旁边崔冰冰也笑道:“这纯粹是孩子话。”

    终于等到那边笑够了,说:“我们笑完了,over”,柳钧才能按下通话键,“今天不一样嘛,出来玩,让我发发牢骚。你们真不知道那认证费我是怎么谈的,还有安排日期,还有什么工作餐,你们不知道我为此认了多少所谓的朋友,占去我多少宝贵时间。可是,那帮大爷又非我出面不可。我无法不听,因为他们是局里的处长挂帅,谁敢得罪。这不是认证公司质量管理程序,而是认证我的公关手腕,我的大弱项,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宋运辉又笑,但是笑毕,立即严肃地道:“我们系统的采购,有条明文规定,就是质量体系认证。相信未来有类似规定的企业将越来越多。明天你把剩下的两只试用件拉回去,重做表面处理。不拿到认证书,不能再进门。”

    这个问题对柳钧打击很大。崔冰冰看到柳钧不明显地皱起眉头。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柳钧皱眉头。“宋总,我们这种小型制造企业,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有数不胜数的不合理社会成本冲着我们伸手,隔几天就给剥去一层皮。前不久就有一个工种的培训年审,公司花钱去培训,上课马马虎虎,最后考试,上面考官读答案,下面照抄,考卷拿上去,全部人当场通过。这样的培训这样的年审有什么用?可如果不参加,这个工种没有敲这一年的年审章,很快调查小组就顺藤摸瓜上门,抓住罚款。更荒唐的是,年初工业区派出所通知我们被评为什么综合治安优胜单位,要我们拿200元牌匾成本费,去换一只优胜单位牌匾,我连忙说我们去年发生好几起治安事件,不配不配。到处都是这种花钱买证的现象,我非常反感,非不得已我尽可能拒绝,因此是工业区出名的刺头。包括这个ISO质量体系认证,社会上有许多认证机构,可是我们不能去那些机构认证,因为我们常年有产品出口,出口必须仰商检海关的鼻息,而商检的出口处正是ISO质量体系认证的主导单位,所谓一个班子两套牌子,我们只能乖乖去它那儿认证,接受高价认证。但据说,公关一下价格就可以商谈。我没有选择公关。与此同时,因为ISO质量体系据说是近年才引进中国,从突破到普及,到目前的单位采购招标以ISO质量认证为硬杠子,这两年算是达到高峰,因此需要认证单位众多。可又由于前面说的非去某个认证机构认证的原因,导致认证塞车,我们唯有排队等认证。可因为我不愿公关,眼看不断有后来者加塞,不遵守排队秩序,我公司的认证于是一直排不上日程。我本来一直想方设法避免被ISO硬杠子打到,宁可等,也不愿打开这个主动公关作弊的潘多拉盒子,包括我目前最迫切的高新技术企业认定。可现在看来,我可能等不起。还有一个问题,我虽然跟国内机关接触才两年多,可是凭经验,我已经清楚在ISO质量体系认证这种弹性工作中,他们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这些直接决定认证的通过与否。所以我说认证其实是对我公关能力的认证,可我打心底不愿做这样的认证,不止是认证费用的问题。”

    对讲机一时安静下来。车厢里也忽然安静,连嘉丽都放下手中的相机,看向柳钧。崔冰冰更是惊讶地看着柳钧,原以为柳钧刚才说的是孩子话,这么长篇累牍地听下来,才知柳钧这个理想主义者心底的挣扎。因已知柳钧关闭说话键,崔冰冰好意提示,“你对宋总说这些话,会不会不合适?他的身份和他与你的关系,你考虑过?”

    “找一个可以说这种话的人很不容易,我嗅到宋总身上有同类的气味。即使说错,也没有什么后果。”

    “我不这么以为。”

    “谢谢,我知道分寸。”

    崔冰冰无言以对,“对不起,我多嘴再说一句,你遇到的问题,其实其他企业一样遇到,你有必要这么怨吗?”

    “如果真是这样,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么我掏再多的钱也只能忍着。可问题是那么多规则只约束守规则的人,执行规则的人作弊,使得企业站在不同起跑线上。比如说排污,我严格遵守规则,每年投入的环保费用需要计入成本。但是有人沟通机构,肆意排污,赖掉这笔费用,无形中他的成本就比我降低了。又比如说劳动保险,我按照规则给员工上劳动保险,可是有些地方管理不严,有些企业则是沟通机构,于是他们的人力成本就降低了。那么做同样的产品,我守法的成本这么高,谁给我提升产品价格?我守法反而导致我产品的竞争力削弱。这正是我目前面临的问题。我的产品,如果是核心技术容易被复制的,只能生产几个月,在几个月内可以有比较好的利润。等市场做开,被模仿厂家盯上,高仿品出来,我基本上就没有竞争力了。我只能退出这个市场,将技术卖给连模仿都做不到的厂家,让这个市场恶性竞争去。我现在的问题是,我目前研发出的可控核心技术的产品正在东海试用,如果试用成功,以东海的背书,我就可以向全系统推广,这其中宋总帮我极大的忙。可如果因为手中没有ISO质量体系认证而被退回,我如何对得起宋总的赏识。而且,退回后再进,对产品信誉的影响是大大的不同了。再有一个问题,退回,将严重打乱我的年度工作安排。”

    “亏本?”

    “对。短暂停工。”

    “守法步履艰难,违章却诱惑无限。很煎熬。”

    “我不是个合格的老板。”

    “前提是这个大环境,这个大环境下,你不合格。”

    这时,对讲机又响起。“小柳,刚才我和我太太不应该取笑你,我们道歉。”柳钧惊讶地与崔冰冰对视,崔冰冰轻道:“你们还真对味。”

    宋运辉那边继续说下去,“但是质量体系认证必须做。我举个例子,我为什么敢开口放行你寂寂无名小公司的产品进入东海,正是因为我机缘巧合亲眼看到你公司的细节,又跟你有一席长谈。然而对于那些对工厂运作不熟悉,对质量管理无认识的人,或者是对工作不上心的人,他们判断你企业如何,只能靠公认的标准,公认的认证。质量体系认证就是这么一回事。哪怕你看不起这个认证,你也得去做。”

    “妥协的问题,大概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以后可以交流经验。”梁思申接了丈夫的话,“我的想法是,坚持理念,但设法谋求生存,这样,才可以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影响更多的人,改造更多的世界。我是行动派,但或许也有人认为生存不能凌驾于理念,那么各自求索吧。”

    梁思申的话给了柳钧理论基础,或者说是借口。他面对的若只是自身的生存,他宁愿不妥协而求良心平安,可他而今肩扛的不是他一个人的生存,他从宋运辉提出需要质量体系认证那一刻起,已经没有第二选择。他今天算是向宋运辉夫妇撒一个娇吧,起码他没认错人。他更敬慕宋运辉。

    这边,梁思申问丈夫,“柳钧会不会太任性?他若是跑单帮便罢,可他现在手下有百来号人吧,这么书生气还不误事?”

    “你放心,任性需要有资格,只有特别有底气和身无长物的人才任性得起来,柳钧是聪明人,他知道今天出来玩大家都轻松,知道我欣赏他,撒撒娇而已。”

    “这么大的人还撒娇……”

    “知识分子,情绪比其他人种复杂点儿。但只要给他一个台阶下就可以了。那家伙确实厉害,他手下那帮工程师跟他一样都是神人,他那套研发体系极其有效,我以后还得压任务给他。你知道他那个部件试制出来,国产化的话,那得是我们系统设备国产化的一个里程碑,等慢慢攒成系列,我一年可以节省不少外汇。他自己也可以收获很好效益。所以我要对他精益求精,压着他多做事。那种认证小事,估计他接触那些官僚时候给气着了,赌气过后会想明白。”

    “可是他心里纠结的那些事儿,跟我以前差不多啊。原来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可你当初还装作挺重视的。呀,我刚才又自以为是了一下。”

    “没,没,你不一样……”宋运辉发现按下那头,翘起这头,这头的麻烦更大,这头他当局者迷。

    另一辆车子里,崔冰冰疑惑地看着柳钧,直截了当地问:“宋总夫妻为什么纵容你?”

    “什么叫纵容?这叫朋友,好不好。”

    “谁跟你朋友,你在他们面前有资格吗。为什么纵容?”

    “你不就是想逼我说傻子拿大牌吗?”

    “你拿的是什么大牌?”

    柳钧被崔冰冰问住,回答不出来。是啊,宋运辉为什么帮他,总不至于因为他帮宋运辉安排太太的活动吧。看东海那些人在宋运辉面前噤若寒蝉,他对宋运辉似乎还真太随便了点儿。“我刚才说话会不会太过?”

    “要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都不为过。我只是想不通。”

    柳钧被崔冰冰提醒,下车后收敛了一点儿。但他收敛,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收敛。一伙儿来的都是好事的青年男女,到了农村广阔天地异常兴奋,不知谁从后备箱摸出一只足球,一帮男的一哄而上,自觉组成两队,在晒场上踢将起来。昨天刚下过雨,晒场又是泥又是水,一会儿工夫,个个成了脏猴子。场边女孩子们尖叫助威,不亦乐乎。柳钧将宋运辉也拖下了场。说真的,他心里还真对宋运辉敬而不畏,只觉得这是个大哥一样的人。

    崔冰冰既然大号阿三,自然是个不肯站场边呐喊做超短裙状的人,可是足球对抗激烈,她晓得硬邦邦的足球砸身上是什么滋味,因此连守门都不敢做,绕着场子做起捡球的勾当,竟与场内的人呼应默契,只是也很快一手一脚的泥水。

    终于等那么多的螃蟹一锅一锅地蒸熟,一帮泥人才肯罢手,申华东先追着跟他车的其中一名女孩子一个大熊抱,惹得女孩子惊声尖叫,泥人一个变俩。大家一看好玩,纷纷效仿,惊叫声此起彼伏。崔冰冰足球踢不上,模仿非常积极,转身找到嘉丽,飞奔过去大大地一个拥抱,在嘉丽背后印上两只泥手印。也有自己撞上去要求变泥人的,那就是梁思申。崔冰冰不配合,甚至比男人们还积极,柳钧当着同车两位女士的面不得放肆,只能去河边洗手。

    运动过后,大家吃得特别尽兴。柳钧本想照顾比较文静的嘉丽,可发现嘉丽早被崔冰冰罩着了,两人混得似乎比他更熟。他便抓紧时间缠着宋运辉请教问题。申华东机灵,赶紧割地赔款和崔冰冰换了位置,坐到柳钧身边加入讨论。两个新进,一个老手,问不完的问题。可把宋运辉郁闷死,他太太的螃蟹腿还等着他剥呢。可两个傻大胆的看不懂他的脸色。

    但宋运辉发现,即使在场没人很拿他当大爷供着,他依然玩得很开心,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放下一切,坦荡地玩闹过。于是他变得比梁思申更向往集体活动,等吃完饭,赏完桂,大家各自上车回家的时候,宋运辉忍不住追问柳钧和申华东以后还有什么活动。搞得柳、申两人很是吃惊。

    柳钧更吃惊的是嘉丽的态度。他们吃完螃蟹吃烧烤,嘉丽就说这是以毒攻毒,一天玩下来一张脸玩得红红的,难得脸上布满很不沉静的笑容。柳钧送她到家,嘉丽几乎是跳着出车门,跳着上楼去。因此柳钧毫不犹豫给钱宏明打电话,责问钱宏明只顾工作不顾家。

    但钱宏明也有理由,“柳钧,我比你清楚嘉丽,你能想象嘉丽跟朋友在酒吧拼酒吗?她连出去看电影都不愿,宁愿在家看碟。但我知道她喜欢这次的活动,才会积极鼓励她参与。你看,谁对?”

    柳钧一想也对,“你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不仅我见不到你,连你老婆都扔给我照顾。”

    钱宏明笑道:“你这家伙,回国后口头语日见匪气,我太太,别什么老婆老婆的,粗俗。等我忙过这阵子,回来跟你好好聊聊,我最近大补特补WTO知识,回头向你传达,看起来我得开始留意进口。”

    柳钧斜睨一眼旁边的崔冰冰,隐晦地问:“是不是去年帮我那次的进口模式?”

    “有完善,有进步,有提高,哈哈。”

    柳钧对进出口贸易一窍不通,迷迷糊糊放下电话问旁边的崔冰冰,“你们银行有没有安排WTO的学习?”

    “有,但很泛。我个人收集了点儿资料,需要的话,我明天复印一份给你。”

    “非常感谢。我请你吃川菜,我前天吃了水煮鱼,惊艳啊,真想与你分享。”

    “为什么想跟我分享川菜?”

    “印象中女孩子大多喜欢吃环境,你应该比较不同。一起去吧,去吧。我回家换套干净衣服,一小时后来接你。OK?”

    崔冰冰将信将疑地答应。一小时后,她见到一身休闲但一身名牌的柳钧,这人竟然大胆地穿太阳黄的T恤和土黄的帆布裤,一下子就从灰扑扑的人丛中出挑了。她还收到小小一束白玫瑰花球和一瓶香水。崔冰冰变得疑神疑鬼,直接就问:“你想干吗?贿赂金融系统国家干部?”

    “周末,放松点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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