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男人除了腰刀外,腰间的衣服鼓出一大块,明显还有家伙。五个人下了楼,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个女人望了苗君儒他们一眼,一双蓝色的眼珠,清澈得象两汪湖水。

肖刚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从衣内拿出一样东西,低声道:“我还真小看这条老狐狸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这东西,真想不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凶傩虫见一夹不中,猎物反倒抓着他的巨螯,情急之下,用力往上一抬。就这样,把肖刚从沙土中拖了出来。

一个多月后,苗君儒他们四个人沿着古代的丝绸之路,风尘仆仆地来到河西走廊的西端的重镇——安西,安西古称瓜洲,安西之名,起始于康熙年间,康熙帝在安西布隆吉大败葛尔丹部属3000余人,始称“安西”,取义为“安定西域”。

在古代,瓜洲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的交通要塞,古丝绸之路在这里分为南北两条线,往南经敦煌、阳关、楼兰等处,又分为几条线,直通中亚和欧洲;往北则经过哈密、吐鲁番,直通北欧。在历史上,这里一直驻有重兵。

年代不同了,丝绸之路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性质,但是仍有不少商人,由这里往新疆那边运些紧俏的货物,或者由那边往内地运货。

和古代相比,安西要显得落寞多了,但仍不失繁华,这镇上最多的就是歇脚的旅馆,来往的客人,操各种口音的都有。

马匹和骆驼驮着各种货物,在大街上来来往往。

走在大街上,除了路边小吃店里飘出的一种特有的牛油味外,就是马粪草的味道了。

镇子里的居民大多是回民,也有蒙古人,汉人和维吾尔族人并不多。

他们离开安西,沿着丝绸之路来到哈密,在进镇子的时候,苗君儒他们就向人打听过了,这里驻扎着西北军的一个旅,是半个月前过来的,旅长是马步芳。在这之前,这里的驻军最多一个营,把一个旅的兵力放在这里,为的是什么呢?

从这里往西到吐鲁番,也就几百里的路程,骑兵用两天的时间就能到达。

他们在大街上的时候,不时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来去去。西北军是阎长官的部队,某非阎长官已经得到了消息,才派出这一个旅的军队来这里,目标是几百里外的玄幽古城。

苗君儒看到一家挑着一面黄色旗子的旅馆,旗子上写有回汉维三种文字:平安客栈。

这来来往往的商人,求的就是平安二字。四个人走到客栈门口,早有一个戴着白色平顶小圆帽的回族伙计迎了上来,操着流利的汉话:“四位老板是要住店吧,我们这里包你睡得舒服,我们还有上等精饲料,把你们的牲口喂得饱饱的,路上绝不掉膘!”

伙计说的都是行话,来往的客人都是靠牲口驮货物,客人在选择住店的时候,也要看店里喂牲口的饲料如何,一旦牲口掉膘,会影响负重力,还会耽误行程。

肖刚说道:“就住这吧!”

他吩咐伙计把马背上驮的东西放下来,把马牵到后院去。

苗君儒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他这是第二次到这里了,上一次去楼兰考古,回来后也是在这个店子里住。

苗君儒见肖刚他们在看着货物,便向楼上走去,上楼的时候,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四个挎着腰刀的维吾尔族男人,两前两后护着一个戴粉红色盖头,脸上遮着面纱的女人,走在最前面的两个男人一把要将他推开,他侧身避过那两个人的手,身体顺势退下楼!

其中那个汉子望了他一眼,用维吾尔语说了一句:“是个会武功的!”

梅国龙一见,正要上前评理,被苗君儒拦住:“梅科长,我们不要惹事!”

那四个男人除了腰刀外,腰间的衣服鼓出一大块,明显还有家伙。五个人下了楼,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个女人望了苗君儒他们一眼,一双蓝色的眼珠,清澈得象两汪湖水。

苗君儒闻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点象紫罗兰的香水味。他知道是从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般的维吾尔族女人,很少用香水,更别说是这种味道怪异的香水。

待那五个人离开后,梅国龙问伙计:“他们是什么人!”

伙计回答道:“您可以自己去问他们呀,我们这里只管服侍好客人,从来不问客人姓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什么的。”

四个人要了两间客房,苗君儒和肖刚一间,田掌柜和梅国龙一间。

他们刚进房间,伙计就送来两壶热水,是给客人泡脚用的。行脚商人住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泡脚,热水泡脚很解乏,泡过之后,有条件的再洗个热水澡,一天的疲惫就消失了。

肖刚一边往脚盆里冲热水,一边和苗君儒说着话,他的声音很低:“对不起,苗教授,把你的家弄得那么乱,本来我想整理一下的,可是有人来了,就急忙离开!”

苗君儒看了肖刚一眼:“你怎么知道宝玉兮盒在我的手里?”

肖刚说道:“还记得你那个叫黄森勃的同学吗?是他告诉我的!”

苗君儒微微愣了一下,“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宝玉兮盒怎么到了他的手里?”

肖刚慢慢地开始说出事情的经过:“刘白被抓前,在小力胡同泉升楼找小红,因为贪念她的美色,经常去找她,一次酒醉无意间说出了他的身份,小红害怕惹事上身,便告诉了龟公,龟公贪图警察局那200大洋的赏金。于是刘白被警察从小红那里抓走,临走的时候,他把一枚玉扳指放在小红的枕头下。小红拿着那枚玉扳指去古董店卖,想替自己赎身,不料被古董店老板的朋友认出是水神帮长老的信物。”

苗君儒忍不住说道:“就是隔壁的田掌柜!”

肖刚点头:“田掌柜花钱买下玉扳指后,得知刘白被抓的消息,他担心小红把此事泄露出去,于是想杀人灭口,不巧小红被我救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一直盯着田掌柜。我救下小红后,以为她有什么背景,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她唯一的一个亲人,就是你的同学黄森勃。那段时间我查找不到神猫李的踪迹,以为刘白是神猫李的徒弟,两人有联系。于是我通过我的关系,在监狱中找到黄森勃,要他接近刘白,并得刘白的信任,他果然不负我所望,从刘白的口中得到很多关于水神帮的事情,只可惜没有我想要的消息。北伐军进北平的前两个月,刘白从监狱中出来了,我以为他要去找小红拿回玉扳指,便留意小红那边的动静,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去找小红。”

苗君儒从衣袋中拿出那枚白色的玉扳指,“这枚玉扳指既然已经到了田掌柜的手里,为什么又回到小红那里呢?”

肖刚说道:“你也知道田掌柜的身份,郑孝胥那帮满清遗老能够在北平那么活动,和伪政府市长刘显中的关系肯定不一般,那枚玉扳指对田掌柜没有什么用,但刘显中不同,他可是一个专爱收藏古董玉器的人。”

苗君儒说道:“田掌柜为了拉拢刘显中,投其所好将那枚玉扳指送了出去。”

肖刚说道:“也许那边满清遗老们,在拉拢西北军各阶层官员的时候,妄想再来一次‘张勋复辟’,没有想到北伐军那么快进入北平,这个时候,田掌柜想起了监狱中的刘白,只要通过刘白找到神猫李,那块黄帝玉璧就有下落了。于是他们通过刘显中的关系,把刘白放了,对外声称是越狱逃走。至于玉扳指是怎么又回到小红那里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怀疑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刘白,玉扳指在刘显中手里,所以刘白出狱后去刘显中那里盗走玉扳指,也正因为这样,使他们师徒相遇,让我和田掌柜他们都发现了神猫李的藏身之所,我们并没有去惊扰神猫李,都在暗中观察。黄森勃出狱后找到我,说刘白要他7月6日早上去西山碧云寺的围墙外等候,不知道要做什么。我知道那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神猫李在那天有所行动,一定是有很大目的的,于是紧盯着神猫李,一路跟到西山。到西山后,有人领着他们直接进了碧云寺。而我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潜进去,我在孙先生棺柩所在的石塔边发现了他们师徒的行踪,刘白已经换上了警卫的服装混在警卫里进石塔了,神猫李则躲在假山的后面,身上背着一个包袱,我偷偷靠上去的时候,被神猫李发觉,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想把他背上的包裹抢到手,那包裹里,肯定装着重要的东西,此前我就已经查到他已经取出了宝玉兮盒。在拼斗中,我发觉他的武功并不怎么样,后来又来了一个人,我们三个人斗在一起。我找了一个破绽,从神猫李身上拿走了包裹,不料跳出墙后又遭到几个人的堵截。在一棵树下,我见到了站在那里的黄森勃,我要他拿着包裹先走,我缠着那几个人。当我后来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杀了,包裹也不见了,还好在他的身下,我发现一个用血写的苗字,我就马上想到了你,因为他对我说过,你是他的同学,是目前国内考古界最年轻的专家。于是我去找你,在你的窗下听到了你和一个女人的谈话,确定东西就在你那里。也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发现刘白去找过你的老师,第二天他就自杀了。”

苗君儒说道:“我老师自杀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我想应该有,”肖刚继续说下去,“碧云寺中发生那件事后,你和梅国龙去恭王府找神猫李,是我安排的,我只想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下,把东西拿出来!”

苗君儒说道:“我去找小红的时候,看到刘白从胡同里出来,杀死小红的人应该是他,他既然杀死了小红,为什么要把玉扳指留在那里呢?”

肖刚说道,“就跟你老师自杀的原因一样,也许只有他才能够回答你了!其实他们也是受人控制,7月6日那天我见他们能够顺利进入碧云寺,就已经找到答案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黄帝玉璧落入野心人的手里!”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伙计推门进来,“两位老板,请去楼下用餐!”

肖刚擦干脚,穿上鞋子走了出去。苗君儒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如果不是他说的这些,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原来这件事的背后,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

四个人下楼到客栈的大堂吃东西,走进大堂的时候,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低声说着话。

他们找了一处角落的桌子,分头坐了下来。

伙计殷勤地上前问:“四位老板要吃点什么?”

田掌柜说道:“来一个酥油大盘鸡,一条烤羊前腿,一盘醋溜土豆丝、10个肉夹馍,四碗牛肉拉面,外加五斤熟牛肉!”

也许他的声音较大,引来了其他客人的注目。

肖刚低声道:“田掌柜不亏是满人,点回民的菜式这么利索,我们到回民的地界也不是一两天,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豪爽呀!”

苗君儒听得出肖刚的话中有话,他见梅国龙不时将目光投向右边第四张桌子上坐着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坐在那边吃东西,不时的望向这边。

坐在他身后隔壁桌的三个男人边吃东西边叹气,并低声说着话。他扭过头去,问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借问一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个男人看了苗君儒一眼:“看样子,你们也是行脚商人,做哪种生意的?”

苗君儒说道:“茶叶!想送到库尔勒那边去。”

那个男人摆手道:“赶快回去吧,前面去不得,否则血本无归呀!”

苗君儒问道:“去年我还送茶叶去过那边呢?”

那个男人说道:“去年是去年,前一阵子还好好的呢。兄弟听我一句话,要么你们把茶叶就在这里处理了,捞点回去的本钱,要么绕一个大弯,从别处过去。总之呀,不能再往前走了!”

苗君儒问:“为什么?”

那个男人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前一阵子暴乱的事吗?回民这么一乱,可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给害惨了。我们几个人每年都运瓷器走这条路去那边,谁知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军队设了关卡,不允许贩卖私盐过去,一经查到,货物没收,人就地枪决,有钱的花钱买条命,没有钱的就把命搭在这里,我都看到好几个人死在这里了,其他的货物倒是让过去,可是每条牲口要交20块大洋的过卡费,我们几个12条牲口,要交240大洋,我们做瓷器生意的,虽说利润还可以,可是路上吃住的费用太高,加上还要颠碎掉那么多,也就赚几个辛苦钱,哪里来那么多钱交给他们呀?当兵的不讲理,怎么求他们都没有用,过不了卡,只得转回来,哪知道碰上一伙如狼似虎的骑兵冲过来,把我们的骡子也惊了,瓷器全打碎在地上,好的还不到一筐,我们几个正商量着要饭回去,这年头呀,简直不让人活了!”

苗君儒望了肖刚一眼,他们那几匹马上驮的茶叶并不多,是用来做幌子的。

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人听到了,一个身体魁梧的男人站起来,说道:“还做生意,做个屁生意呀,要么去当兵吃皇粮拿饷银,要么上山当土匪,没有人管,想干啥就干啥!”

那个男人说道:“我说兄弟,话虽然这么说,若是独身一个人,倒还罢了,可是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指望着我们过活呢!”

伙计把菜上桌了,苗君儒他们四个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地吃着东西。大堂内的其他人还在低声谈论着,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忧虑之色。

过了一会儿,苗君儒看到右边第四张桌子上坐着的那几个人,起身离去,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吃过饭后,四个人回房,苗君儒和肖刚前脚进屋,伙计就跟了进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刚才几位老板在下面大堂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几位不想花那一条牲口20块大洋的过卡费,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

肖刚“哦”了一声,“你们有关系?”

伙计说道:“原来驻扎在这里的军队,我们还挺熟,可是前不久换了,你们要想去那边的话,我可以找人给你们带路,只要50块大洋就可以了!”

肖刚说道:“你的意思是从别的地方过去。”

伙计点头:“以前有好几条路,但都被军队知道了,就算你们能够绕过去,可是他们马快,一旦被他们抓到的话,安个通匪的罪名当场就给枪毙了!我介绍给你的这个带路人带的路,绝对没有问题,包把你们送出去!”

肖刚说道:“万一被军队的骑兵追上,把我们几个枪毙了,可就什么都晚了!”

伙计说道:“我已经送出去好几批人了!”

肖刚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不妥,除非你跟着我们一起走!”

伙计说道:“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店子里那么多客人,我怎么走得开?”

肖刚从衣袋中拿出几块大洋,放在桌子上,返身在桌边坐了下来:“我想问你的几个问题!”

伙计望着桌子上的大洋,眼中露出贪婪之色,说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

肖刚问道:“这一带一共有几股土匪?”

伙计向前走了两步,小声说道:“恐怕得有好几十股,人数多的有上千人,人数少的只几个人!专拣人数少的客商下手,杀人劫货!”

上千人的土匪,其势力已不一般,完全可以和正规部队抗衡。

肖刚问道:“暴乱是什么时候的事?”

伙计小声说道:“就在一个多月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来了那么多官兵,说是暴乱,好像在拉玛依山口那边打了几仗,双方都死了人!”

这暴乱自古就经常发生,清朝的时候尤其厉害,康熙还亲自远征过葛尔丹呢。民国成立后,民族统战工作做得不错,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听说暴乱的事了,怎么这会儿又暴乱了?一个多月前,正是他们离开三峡的时间,怎么那样凑巧呢?

肖刚接着问:“这几天有没有见到南边来的客人,从这里往那边去?”

他把刘白和神猫李的样子描述了一遍,伙计听了之后,摇了摇头:“我们这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很多,如果是住在我们这里的,我还有些印象,若是住在别家,我就不知道了!”

苗君儒想了一下,刘白他们如果是骑马的,那么行程的时间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若是他们联合了盛振甲和杨不修,利用军队的关系坐卡车前来,行程可就大大缩短了,说不定他们已经过去了。

要想知道他们是否过去,去问守卡的士兵就知道了。

他问道:“以前在交河故城那边活动的土匪还在吗?”

伙计似乎愣了一下,说道:“过了卡之后,我建议你们还是绕过那边吧!”

苗君儒问:“为什么?”

伙计说道:“我也是为你们着想,那边去不得!”

苗君儒问:“为什么去不得?”

伙计说道:“交河故城那里那帮土匪厉害得很,你们是汉人,恐怕过不去!”

肖刚“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苗君儒说道:“你去吧!”

那个伙计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大洋,利索地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微笑着把其他的几块收了起来,点头道:“两位老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

伙计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花了几块大洋,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肖刚笑道:“今晚先住下,我明天去打听一下!”

两个人正要睡下,突然听到下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儿,那个伙计上来了,说道:“老板,你们去和那些官兵老爷解释一下吧,他们要牵走你们的马!”

苗君儒和肖刚来到楼下,见下面站了十几个背着枪的士兵,有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带着,那副官正和掌柜的说着话,旁边还站了几个客商。

那副官大声道:“都别吵,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所有马匹一律充公留作军用,有谁不服的直接跟上面说去!”

梅国龙也跟下来了,肖刚小声问道:“田掌柜呢?”

梅国龙说道:“他睡下了!”

肖刚上前把那副官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认识你们马旅长,这点小事就不想麻烦他了,还望你能够行个方面。”

他把十几块大洋塞到副官的手里。

副官看了他一眼,把大洋放都兜里,回身叫道:“除了这位老板的外,其他的马全都拉走,否则以通匪论处!”

那些客商哭丧着,眼睁睁地看着士兵把他们的马牵走!

苗君儒忍不住低声骂道:“一群土匪!”

肖刚说道:“自古兵匪一家,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若是真的能够实现先生的民族与共和,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出现!”

那些客商埋怨着各自散去,没有了马匹,那些货物只能留在这里低价处理,连回去的路费都捞不着。

他们还没有上楼,就听到外面大街上传来枪声,紧接着纷杂的马蹄声急促而过。

上楼后,在经过田掌柜和梅国龙的房间时,苗君儒朝里面看了一眼,见田掌柜躺在床上,已经打起了呼噜。

梅国龙笑道:“他也真能够睡得着!”

肖刚弯腰,从门边捡起了一样东西,放到了口袋里。

苗君儒正要问捡到了什么,见肖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你们先睡吧,我下去看一下马!”

苗君儒见他的神色有些神神秘秘,心知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也不再问,和梅国龙各自回房。

回到房间躺在穿上,困意立刻袭来,很快便睡了过去,肖刚是什么时候回房的,他并不知道。

×××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下楼吃东西的时候,听到大堂的人在那里议论,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在哈密发现了土匪的踪迹,官兵们折腾了大半夜,损失了好几个人,连土匪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吃完饭后几个人回房,肖刚吩咐大家打点行李,说今天就过卡。

昨天晚上还说今天要去打听一点事,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要动身?莫非昨天晚上有什么发现?

田掌柜问:“怎么这么快就走!”

肖刚说道:“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先走,去那边看看情况!”

田掌柜说道:“我们有6匹马,过卡费要120块大洋,我们还有那么多钱吗?要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肖刚说道:“刘白跟阎长官有关系,难道你也有吗?”

田掌柜笑道:“你这不是在挖苦我吗?他有本事带一团的人从神女峰那里进洞去,我可没有。”

肖刚说道:“你也不要太谦虚,你做古董生意那么久,经常到北平去,没少和西北军的官员打交道吧?”

田掌柜笑道:“说的也是,可是这个马旅长,我以前见都没有见过。”

肖刚说道:“马旅长你没有见过,可是他的上级李军长,你应该认识吧?”

田掌柜的脸色微微一漾:“看来你知道得还不少!”

肖刚说道:“是呀,比你想象的要多!现在那两张图恐怕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吧?”

田掌柜笑道:“不错,昨天晚上你们下楼去的时候,有人来找过我!”

肖刚说道:“我应该早就想到,你们满人和蒙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昨天晚上吃饭时坐在我们不远处的那几个人,是蒙古人。这事连蒙古人也插手了,看来这地方真的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田掌柜,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看谁有本事把那块黄帝玉璧拿到手!”

田掌柜冷笑道:“你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不多说,凭你们三个人,怎么跟我们抢?且不说刘白他们那些人,就我放在那边的几百个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你们淹死!”

肖刚笑了一下,说道:“那就等到时候看你的人怎么把我们淹死吧!”

田掌柜一边笑着,一边走了出去,大步下楼。

梅国龙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肖刚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从衣内拿出一样东西,低声道:“我还真小看这条老狐狸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这东西,真想不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苗君儒看清肖刚手里的东西,是一个非常精致的鼻烟盒,里面是乾隆年间的五彩陶瓷,外面镶着一层银边,他认出这东西是清朝时候上层社会盛行的鼻烟盒,只有达官显贵才有,很长时间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习惯吸鼻烟的是满人和蒙古人,汉人也有,但极少。一般的蒙古族男子腰带多挂刀子、火镰、鼻烟盒等饰物,但是这么精致的鼻烟盒,绝非普通人拥有。

世袭的蒙古王公所拥有的鼻烟盒,比这个要高档。这个鼻烟壶最初的主人,应该是蒙古王公身边最得力的人,或者是蒙古王公下面的官员。

梅国龙问:“我们怎么办?”

“走!”肖刚说道:“用你那科长的证件,我们蒙过去!”

×××

他们把三匹马和茶叶留给那个做瓷器生意的客商,让那客商换点钱回家。一人骑了一匹马,带足了干粮和水,朝镇外而去。

出镇没多远,就见大路中间设了一个关卡,旁边有几座临时搭建的房子,背着枪的士兵正盘查着来往的人,几队骑兵来回地疾驰着。

来到关卡前,早有士兵拦住去路,大声问:“做什么的,路条呢?”

梅国龙呵斥道:“瞎眼了,也不看我们是什么人,叫你们长官来说话!”

一个连长闻声从房子里出来,“什么人这么猖狂?”

梅国龙拿着一张证件在那连长面前一晃:“我们是北平警察局的,有事去乌鲁木齐!”

那连长拿过证件看了看,还给了梅国龙,低声骂道:“真他妈的邪门,什么人都来这里凑热闹!”

肖刚问:“前几天是不是有第二十军的人过去?”

那连长惊愕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肖刚问:“他们过去多少个人?”

那连长说道:“好像有一个营,好几百人,也不知道去做什么的,我对他们说前面不太平,他们也不管,若是遇上其他的土匪还好办,就怕遇上月亮达达。”

梅国龙问:“月亮达达是什么意思?”

那连长说道:“不清楚,反正当地人是这么叫的,是那边势力最大的一股土匪,有一两千人,听说头领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不吃饭专喝人血;他们的武器装备并不比我们差,以前有军队过去剿过几次,都吃了大亏,那些人都是本地人,地形熟,而且很凶悍,去剿他们的时候,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们,一旦被他们冷不丁来一下,可就吃亏了,前阵子我们和他们干了一两仗,都没讨到好!上头也知道这情况,只叫我们守在这里,过了前面,就是双方的地界,随时都可以遇上他们的人。就你们三个人,不要说大股的土匪,就是小股的土匪,你们也对付不了!要不你们回去跟我们长官商量一下,派人送你们过去!”

肖刚说道:“算了,没有你们护送的话,也许我们更安全!”

说完后,他已经策马跑了出去。

三个人纵马跑了一阵,见前面都是一马平川连绵数百里的荒漠,隐隐可见荒漠的尽头那青色的山峦。

从这里往正西方向走几百里,就是罗布泊,罗布泊古称盐泽,又叫罗布淖尔。在蒙古语中有“多水汇集的湖泊”之意。这一带在古代曾是一片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的富饶之地,居住着蒙、回、哈萨克等十几个游牧民族。而此时,他们马蹄下的这片土地,历经岁月的沧桑,变成了一片广袤、单调、贫瘠、神奇的荒原,到处是无人的盐滩和荒沙地。

他们并没有往南走,而是朝着西北方向行去,只要路途顺利的话,走上两三天,就可以经过阿拉依山口,从那里过星星峡,离吐鲁番就不太远了,也就一天的路程。

这茫茫的荒漠上,根本没有真正的路,他们只是照着前面人留下来的印迹往前走,只要方向不错,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沿途有许多干死的红柳和胡杨,枝干弯曲着直指蓝天,如同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孤立而无助。

三个人急行慢赶了一整天,夜晚的时候,在一个叫七克台子的地方住了一宿。七克台子并不大,全村也就十几户人,村东和村西头各有一口井,从哈密来的人,无不在这里歇脚,让累了一天的牲口美美地灌上一肚子水。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起来赶路。8月的塞外,正值干旱高温的季节,太阳明晃晃地照射着这片黄色的沙土地,几乎没有什么风,地表的温度高达40摄氏度,他们三个人还没有走多久,身上的衣服就结了一层白白的盐渍。

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苗君儒往后面一看,见几匹马朝他们跟了上来,速度还挺快,马上的人穿的是维吾尔族人的服饰,并不是官兵。

那几匹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看清马上的几个人,正是昨天在客栈中上楼的时候,遇到的那几个人。

如同在客栈中一样,那四个男人两前两后,护着那女的。几匹马飞快往前面去了,转眼间只剩下几个影子。

苗君儒拿起放在马匹后面的水袋,喝了一口水,看到远处的天边卷起一道黄色的烟尘,忙道:

“要起沙暴了!”

肖刚朝四周看了一下,看到右前方有一片胡杨林,要是躲到胡杨林里躲避风沙,就好得多了,他挥了一下手,策马朝那边奔过去。

苗君儒跑在最后,边跑边看那边沙暴的情况,就在他们接近胡杨林的时候,他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溜人影,那些人骑着马,跑得很快,带起一溜黄色的烟尘,远看上去,就像起了一层沙暴。

跑在最前面的肖刚大叫起来,人和马突然陷了下去。

不好,是流沙层。肖刚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埋住,正缓缓往下沉。

苗君儒忙下马,解开马缰丢了过去。肖刚抓住了马缰,一点点地被扯了出来,就在苗君儒有些庆幸的时候,看到肖刚身后的沙土突然向上凸了起来,一个巨大的怪物从沙土里钻出。

那怪物通体漆黑,样子象一只大甲虫,个头比一头牛还要大得多,长着两只巨大的长螯角。

苗君儒忽然想起他在书中见过的这种生活的荒漠里的怪物,叫凶傩虫,凶傩虫大小如牛、外形象甲虫、披有坚硬无比的外壳、长有八支巨足和一对巨螯。凶傩虫的个体虽然庞大,但是擅于在沙土中挖洞前进,喜欢藏身在流沙中,靠吃不慎掉入流沙的人和动物为生。

这种怪物在捕食的时候,显得异常的凶猛,猎物一旦被它盯上,绝少有逃生的可能,就连荒漠中最凶悍的野牛,也无法幸免。

“快,快!”苗君儒和梅国龙拼命地扯着,在他们的身后飞驰过来几匹马,马上坐着几个彪悍的男人。

凶傩虫那一对张开的巨螯,朝肖刚拦腰夹去,一旦被它夹到的话,极有可能将人当场夹为两断。他们身后的两匹马受惊,长嘶一声跑开。

肖刚突然放开缰绳,上身在沙土上一滚,避开那对巨螯的夹击后,翻身抓住凶傩虫那一对巨螯。

苗君儒被肖刚的这种做饭吓坏了,这么做的话,不等于把自己往虫口中送吗?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如果肖刚坚持抓着缰绳的话,由于身体的下半截还在沙中,等于被拉成了一条直线,那样一来,就无法躲开凶傩虫的攻击。

凶傩虫见一夹不中,猎物反倒抓着他的巨螯,情急之下,用力往上一抬。就这样,把肖刚从沙土中拖了出来。

苗君儒见肖刚的身体弯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接着人影一晃,人和虫顿时分开。肖刚在空中翻了几个漂亮的跟斗,稳稳地落在他的旁边。

那匹马已经陷进沙土中不见了。

到口的猎物突然不见了,凶傩虫凶性大发,向前迈了几大步,逼到苗君儒他们的面前。三个人返身就跑,也不管身后的那只凶傩虫能不能追上他们,刚跑几步,就听到旁边枪声大作。

那几个骑在马上的男人,操着枪朝那只凶傩虫猛射,子弹射入虫甲中,发出“扑扑”的声音,从弹孔中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

凶傩虫的虫口发出一阵“嘶嘶”的怪叫,身体向后退去,很快埋入沙中。

苗君儒他们三个人跑出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住脚步,他见那几个人已经停止了射击,为首的一个男人催马向他们走了过来。待那男人走近后,他用维吾尔语说了一声“谢谢!”

他认出这个人,就是刚刚经过他们身边没多久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那个男人也不答话,认真地望了他们一眼,骑着马围着他们兜了两个圈后,突然发出爽朗的大笑。

另一边,有个矮小一点的男人,已经把他们跑出去的马牵回来了。在这荒漠中,若是没有马的话,单靠两条腿走路,是很难到达目的地的,更何况他们的水和干粮,都在马背上。

一个正常的人在这荒漠中行走,若是6个小时不喝水的话,便会脱水而死。那些人帮忙把马给牵回来,等于再一次救了他们。短短的时间内,他们三个人就受了一帮陌生人的两次大恩惠。

苗君儒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远处传来枪声,为首那男人脸色一变,说了一声,“你们跟着我们来!”接着打了一声唿哨,带着那几个人飞奔而去。

苗君儒呆呆地望着那些人的背影,这几个人来得奇怪,去得也突然,就象一阵风,在不经意的时候从你的身边吹过,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梅国龙叫道:“马!”

苗君儒发觉他们身边此时竟有了三匹马。原先肖刚骑的那匹马,已经被流沙吞噬,他们只剩下两匹马,很明显,另外的一匹是那几个人留给他们的。

那些人为什么要一再帮他们,还要他们跟着走呢?

梅国龙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肖刚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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