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在说话的时候,似乎就预防到了那种情况的发生,所以一看有人举枪,就扔掉火把,以极快的身法藏到一尊石翁仲的后面。

一阵枪响,子弹射在石翁仲上,飞溅的流弹还打伤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壮汉。

紫衣真仙的身形掠起,扑到率先开枪的那个壮汉跟前,伸出骷髅般的双手,一手按住壮汉的脖子,一手抓住壮汉的头顶,就如拔萝卜一般,活生生将壮汉的头从脖子里拔了出来,一道血箭随即从脖腔内喷出。

陈牧阳怕吓着阿宝,赶紧捂着他的眼睛。

飞溅起来的鲜血落了紫衣真仙一身,他用舌头将落在嘴角边的鲜血舔干净,狞笑着抓住那壮汉的头颅,大声道:“有不听我号令者,就此下场!”

那些壮汉显然害怕紫衣真仙,一个个吓得不敢乱动。

紫衣真仙说完后,将头颅扔到一旁,转身对苗君儒道:“苗教授,你继续!”

苗君儒从石翁仲后面现身,被金光罩住的他,犹如一尊下凡的金甲天神,但是在金光中,他身上还透出一抹诡异的绿色。

诡异的绿色是他身上的翡翠玉镯发出的,他拿出玉镯缓缓举起,只见石壁内射出的金光透过玉镯,将玉镯上面的一些文字和图案投射到那五尊石雕上。虽然字体和图案放大了许多,但很隐隐约约,且琐碎支离,仍使人看不明白。

他移动手镯,使光线形成折射,玉镯上面的一些文字和图案投射到五尊石雕上方的圆顶,这一下终于可以看清楚了。还没等他看明白,就听紫衣真仙低声道:“果然是真的!”

苗君儒问道:“什么是真的?”

紫衣真仙自知语失,哂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既然是一流的考古学者,那块五行玉璧在你身上藏了那么久,难道你还不知其来历吗?”

尽管当年苗君儒在陈含之那里见到这块五行玉璧之时,只从玉质和纹理包浆上分析出是一块商周古玉,与普通古玉璧不同的是上面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图案,还有那些看上去乱七八糟不成文章的阴刻文字。他以为古玉璧是陈家的藏品,与毛公鼎是同一时期的,至于玉璧的来历,陈含之没有告诉他,他也不好主动询问。他正要说话,却听陈牧阳说道:“反正这里的都不是外人,我来替苗教授回答这个问题!”

陈牧阳接着道:“我曾祖侥幸得到毛公鼎,却不慎卷入了一场宫廷内斗与江湖纷争!所幸他老人家机敏过人,才度过了劫难。有关曾祖父与毛公鼎之间的秘密,乃是我陈家的不传之秘,我奉先父之命,携五行玉璧去上海投靠连二爷的前一天晚上,先父将五行玉璧与毛公鼎,以及一本失踪的上古奇书之间的关系,都告诉我了!”

紫衣真仙哈哈大笑道:“不亏为陈家的后人,果然知道得比我还多!”

陈牧阳上前几步,站在五尊石像旁边说道:“相传毛公叔郑研究文王八卦,已参透生死玄秘,并能预知过去未来。他将生死玄秘之术隐于治国兴周的谏书中,刻于鼎上献与周宣王,但周宣王不屑,毛公一气之下撞鼎而死,其族人将鼎与毛公叔郑同葬。古鼎沉于地下数百年之久,地黄门祖师爷黄石公奉秦庄王之命寻到古墓,得到古鼎与一块玉璧……”

潘宗朝插话道:“玉璧分明是从这里拿出去的,明明是文王的墓葬,怎么变成毛公叔郑的陵墓了?地黄门不就是传说中的远古盗墓派吗?怎么也卷入了?”

苗君儒生气道:“不管是文王墓还是毛公叔郑墓,你先听他把故事讲完,行不行?”

陈牧阳接着道:“古鼎现世,黄石公家中即遭巨祸,此鼎便被认为是不祥之物。他研究鼎内文字,历时三年终于破解玉璧与古鼎之玄妙,于是他将玉璧留下,送鼎回古墓,只将鼎内铭文的治国之策献于秦庄王。秦庄王励精图治,终使秦国强盛,其子秦王嬴政统一六国,成为秦始皇。因秦始皇暴虐而猜忌心重,加之有吕不韦和李斯之流把弄朝纲,黄石公于是退隐东海下邳,将所悟之道以及古墓地图隐入其所著之《太公天书》中。后来黄石公遇张良,将书与玉璧相赠。张良参悟书中玄机,携玉璧进到古墓之中,得到指引,后辅佐汉高祖刘邦,成就汉家数百年天下。此后一千多年,虽有多人得到玉璧和奇书,但仅有数人进到古墓中,参悟鼎内铭文玄机。直到明朝正德年间,地黄门内五大执法长老不和,地黄门分裂成五个派,玉璧也被分为五块,分属于黄木、赤金、黑土、红火、白水。玉璧一分为五,成为各派掌门玉佩。地黄门一分,那本奇书也不见了踪迹。满清入关时,各路江湖人士响应洪门反清复明,五派掌门曾经聚会,但此后不久五派又起内讧,导致其中两派掌门遭朝廷毒手,自那以后,五大派再也没有相互联系过。直到咸丰初年,黄木派掌门鲁一手与张乐行联合抗清,在举起义旗之前,联合其他两个门派,派多个盗墓高手强行进入古墓偷古鼎,虽然偷出古鼎,却中了古墓机关,仅剩两个人。那两个人身负重伤无力将鼎运走,只得暂时掩埋在一处地头,待日后再来取,不料古鼎被村民挖出。鲁一手命门下之人苏亿年出资购得此鼎,又隐于京城寻找可破解鼎内铭文玄机的人。在黄木派的操控下,古鼎辗转被我曾祖购得。我曾祖机缘巧合,不但得到了黄木、赤金、黑土、红火、白水五派的掌门玉佩,还从已经净身的白水派安家的后人那里,得到了那本《太公天书》。”

苗君儒说道:“你所说的白水派安家的后人,是不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御前太监安德海安公公?”

陈牧阳说道:“不错。地黄门一分为五时,《太公天书》被白水派姓安的掌门秘藏,两百多年后,黄木派掌门鲁一手不知从哪里得知《太公天书》有可能在安家的消息,派人截杀安家的人,安家的人除了安德海父子分别逃出外,其他人尽遭屠戮。安德海流落京城,身患重病差点死在街头,被我曾祖救下,因安德海已经净身,我曾祖求人送入宫中,为的是帮他寻找一处栖身之处,谁都想不到他日后竟混得那么红。且不说安德海如何玩弄权术搬弄是非,最后不得善终,可对我们陈家而言,是大恩人。当年我曾祖退居潍县之后,被人以万印楼的匾额有忤逆之嫌告发,幸亏安德海提前示警,我们家才逃过一劫。”

苗君儒看了一眼紫衣真仙,说道:“我明白了!安德海虽然将《太公天书》给了陈介祺,但留下拓片或者其他资料。他在外出后被山东巡抚丁宝桢所杀,宫内的遗物被其他太监所得。这就可以解释通道门从寺人会那边得到这一线索之后,为什么要极力寻找真毛公鼎的原因!”

紫衣真仙从身上拿出一卷宣纸,得意地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这页纸正是安公公的遗物,藏在他最心爱的紫檀木镶玉锦盒的夹层中,若不是我师兄与我吵架的时候摔破锦盒,我还不知道毛公鼎有那么神奇。你要看吗?”

他的手一挥,那卷纸笔直朝苗君儒飞了过来。苗君儒单手一抓,轻巧地抓在手中,展开纸张后,见纸上有几行小楷:陈翰林既得数块掌门玉佩,又得上古奇书,终解开古鼎玄机,果然能预知未来之事,依古鼎所示保吾皇上龙基。父仇家仇无望,江湖再无白水派,留此拓片以寄哀思。

在小楷的下方,是八片竹简的拓样,上面的字迹和图案都比较清晰。

紫衣真仙说道:“潘先生已经看过,说上面的文字含义,其实是养生健体之道!”

苗君儒说道:“你怀疑他对你说了谎?”

紫衣真仙点了点头,冷笑道:“如果他真的没有看懂,就不会和我一起寻找真毛公鼎了。”

潘宗朝说道:“其实安公公写的那几句话,才是我真正寻找毛公鼎的动机!”

苗君儒收起那页纸,说道:“这上面拓片上的文字含义,确实是养生健体之道。”

紫衣真仙说道:“毛公鼎内的铭文含义,看上去不也是治国修身之策吗?刚才姓陈的那小子也承认安德海救了他们一家的事,所以安德海在纸上所留的绝对不假。”

到目前为止,还无法验证安德海在纸上所留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毛公鼎真的是否如传闻那样能预知过去未来之事,但五行玉璧上面出现的奇景,却是几个人亲眼所见的。苗君儒望着潘宗朝,说道:“记得当年我们还是考古系学生的时候,就听你和导师争论过,你认为有些古物具有人类无法探索到的神秘现象,只要有本事破解古物上的玄机,就能预知过去未来,甚至能穿梭古今改变历史。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没有改变你的想法,这就是你不断收藏大量古董的原因,也促使你在见到安德海留下的这页纸后,不顾一切地要寻找毛公鼎,对吧?”

潘宗朝说道:“古物是有灵性的,历史就像一扇门,将古物的灵性关了起来,只是我们无法找到打开那扇门的钥匙!现在我坚信,五行玉璧就是打开毛公鼎玄机的钥匙。”

苗君儒对陈牧阳说道:“五块掌门玉佩分属五个掌门,虽然玉佩落到你曾祖的手里,但这么多年来,难道那五个掌门的后人都没有上门来要吗?”

陈牧阳说道:“五块掌门玉佩,已经合起来变成了一块完整的玉璧,再也无法分开。我听父亲说过,五派中白水派姓安,已经绝户,红火派姓高,好像也没有后人,黑土派姓夏,被大清的王爷灭了门,应该没有后人了。赤金派姓叶,黄木派姓鲁,两派本是联手白水派安家的人盗墓取鼎抗清,但因各自算计又兼着个人恩怨,所以闹翻。有一个叫小玉的女子,本是黄木派姓鲁的女儿,幼时被赤金派掳去养大,后来为了制止黄木派成立的捻军进攻潍县,而自尽在城墙上!这两派有没有后人倒是不知,但几十年来,并没有任何人以五派后人的名义上门索要玉璧。再怎么着,五派的后人都不会姓霍,更不会是外国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霍文龙和埃文森,埃文森急忙道:“别看我,我真不知道有这么精彩的故事!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偶尔得到那只镯子,本想着换几根金条,没想到被人追杀,后来就和你们混在一起了!”

霍文龙看了看王秀姑和陈牧阳,说道:“你们别看着我,我和那五派没有关系,我被卷进来的经过,苗教授最清楚!”

苗君儒淡淡地说道:“我说过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使命,只是现在还没到揭开答案的时候。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在下火车之后遭遇的那支美军小股部队,可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当时你们也看到了,有飞机飞过去!”

他的话说完后,没有人再吭声,除了不远处传来的流水声外,就剩下手中火把燃烧发出的“嗤嗤”声。

紫衣真仙大声道:“苗教授,别研究历史了,也别管谁是五派的后人,带着什么样的使命,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到时候可别怪我手黑!”

苗君儒这才反应过来,听陈牧阳说了那么久,见紫衣真仙身边那壮汉手里的香,已经剩下不到一半。

潘宗朝对苗君儒道:“能不能打开文王陵墓的墓门,找到真毛公鼎,就看你的了!”

苗君儒环视了一下众人,望着陈牧阳道:“尽管时间不多,但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情要说清楚。我当年听你父亲说过,你曾祖病故后,毛公鼎一直放在陈家的万印楼,光绪二十八年,你有一个叔祖父惹上官司,不得已将毛公鼎卖给两江总督端方,而接下来有关毛公鼎的去向,不需要我多说了。虽然大家都认定,日本人抢走的那只,以及中央博物馆内所藏的那只,都是假的毛公鼎。但谁又能认定,真毛公鼎就在这座文王古墓内?”他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即便安德海留下的线索是真的,当年陈介祺凭借五行玉璧和上古奇书,解开的毛公鼎上玄机,洞悉历史并成功保住了咸丰皇帝的帝位。由此推断,陈介祺手里的毛公鼎是真的。如此宝物,难道咸丰皇帝不想占为己有?不会被咸丰皇帝带入清东陵?”

霍文龙说道:“你的意思是,大家辛辛苦苦冒着危险进到这里,其实真毛公鼎并不在这里?”

苗君儒说道:“可以这么认为,除非有人确认真毛公鼎在这里!”

埃文森说道:“就算毛公鼎不在这里面,可这里是文王的陵墓,里面的古董都是三四千年的,随便拿一件出去,也能换几根金条吧?”

苗君儒望着埃文森,说道:“你不说这话还好。我只当你是一个流浪在中国的美国人,无论隐藏得再好的狐狸,都有不经意露出尾巴的时候。我认识那么多美国人,没有几个人知道文王生活的年代距今有三四千年,想必你也是知道不少内情的人。”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望着埃文森,有几个壮汉偷偷抬起枪口,但一看紫衣真仙没有下令,只得将枪口重新垂下。

苗君儒突然用法语说了一句“你好!”他见埃文森似乎愣了一下,就这样一个不经意的表情,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他说道:“我听陈含之老先生说过,当年有一个叫大卫的法国传教士,喜欢上了小玉姑娘,当小玉在潍县城墙上自尽之后,大卫便留在了潍县建了一座天主教堂。陈老先生对那段历史尤为感叹,说若是小玉不死,他会多一个姨奶奶。我想知道,你是大卫的什么人?”

埃文森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大卫的舅舅是当时的法国驻大清国公使吗?当年若没有我曾祖父梅德公爵的帮助,大清国的咸丰皇帝早就被篡位了。后来陈翰林为了揭开毛公鼎的秘密,带着毛公鼎离开京城,往西而去,三四个月之后才回到京城。我在曾祖父留下的那本《出使大清国》的日记中,看到了这一段!”

若不是苗君儒一再诱逼,埃文森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苗君儒说道:“你曾祖父的日记只能证明陈介祺带着毛公鼎出京,难道他不会将真毛公鼎藏在别处?”

紫衣真仙道:“好,该我说话了。苗教授,当年陈介祺带着毛公鼎出京,是得到皇上和惠亲王同意的,他的理由很简单,要想揭开毛公鼎上的玄机,必须送鼎回古墓,得枯骨之汤相助。惠亲王暗中在毛公鼎上留下一个印记,数月后陈介祺回京复命,所带回的毛公鼎却没有那个印记。惠亲王怀疑陈介祺将真毛公鼎私藏,以假鼎进献,将此事密奏皇上,随后皇上夜晚驾临陈府,君臣二人有过一番密谈,不久,陈介祺借母丧离京。”

苗君儒说道:“既是宫内秘闻,你如何得知,又如此确定?”

潘宗朝望着紫衣真仙道:“连二爷自杀前的一天晚上曾经打电话给我,说大清虽亡,却总有人不甘心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江湖中人,想不到刚才一番话,才让我明白,原来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大清皇室遗族?”

紫衣真仙哈哈怪笑几声,也看不出他是得意还是悲伤,笑声停止后才说道:“你猜错了。我俗家名字姓刘,我祖父曾是惠亲王府上的大总管,当年奉王爷之命陪同陈介祺护送毛公鼎去古墓,亲眼见过五片掌门玉佩和八片竹简,不料路上被人算计,我祖父侥幸逃脱。惠亲王为大清首领军机大臣兼内务府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心尽力辅佐咸丰皇帝,没想到咸丰皇帝一死,居然遭了那老妖婆的算计。若惠亲王心存异心,学着前明的燕王朱棣那样夺取帝位,以他的文治武功,大清绝对不会如此毁于妇人之手!惠亲王被逼自裁后,我祖父也被流放宁古塔,且世代为奴,临死前留下遗言,只要找到毛公鼎,就能享受世代荣华富贵,且能改变历史!我就是要改变历史,让惠亲王下决心夺位,而我祖父也会因功封赏,混个一二品顶戴,就算后来大清灭亡,以祖上留下来的财产,也足够我逍遥一辈子,何至于熬到老妖婆六十大寿大赦天下,我才能跟随父亲离开宁古塔回到关内,那种寄人屋檐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有几个人知道?”

苗君儒说道:“可是郑公公告诉我,说你的本名叫程达通,怎么又姓刘了?”

紫衣真仙的眼中露出凶光,大声道:“我父子在回关内的途中,为了一口吃的,不得已杀了人,所以隐姓埋名换了名字。我自幼进入通道门修炼秘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得真毛公鼎改变历史,我率通道门徒众在潍县多次与姓陈的交锋,都未能如愿。我从一个近百岁的老仵作那里得知,当年陈介祺病逝后,就是他跟着师傅入的殓。陈介祺的人虽死,但尸身不僵,且带有异香,当夜电闪雷鸣之时,一道白光自棺木内透出,直透天际,数日后抬棺出殡,棺木变轻,参与殡葬者无不称奇,但陈家的人对此讳莫如深,不许外泄。几十年过去,已没人再知此事。我偷偷挖开陈介祺的坟墓,可是坟墓里只有几块印章和一身衣服,并不见骸骨。呵呵,其实他已经羽化成仙了!”(作者注:陈介祺墓位于潍县城外东北方向赫家村南,今卧龙街与西环路交叉口东北角。由于历史原因,其墓已无从寻找。)

若不是紫衣真仙这么说,苗君儒还不知道那一段历史,更想不到一个修炼邪术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紫衣真仙和潘宗朝的遭遇,竟奇迹般的相似,难怪他们两人会走到一起。

紫衣真仙一挥手,两个壮汉上前持枪逼住王秀姑和陈牧阳。紫衣真仙对苗君儒道:“一炷香现在所剩无几,他们两个人是死是活,你说了算!”

那支点着的香,剩下不到一寸。两个壮汉手里的枪已经张开了机头,随时扣动扳机。

说了这么久的话,苗君儒举着翡翠手镯的手,都有些酸了,他微微动了一下位置,只见反射到洞窟顶上的那些图案,似乎动了一下,就如一个站着不动的人往前迈出了一步。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继续转动手镯,只见洞窟顶上的那些图案居然鲜活了起来,抬腿、提臀、收腹、挥臂、侧身……竟如一个武术行家在打拳,一招一式收放自如。

苗君儒怔怔地看着图案的变化,深谙武术的他,认出那些动作与武术中的五行拳极为类似,却又有五禽戏的身法。当下吩咐潘宗朝上前拿着手镯,而他却站在一旁,细细观察起来。

五行拳以金、木、水、火、土次第与劈、崩、钻、炮、横五种拳法对应。动作简单、规矩严谨、左右式反复,但变化莫测。而五禽戏则相传为三国时期神医华佗所创,其动作以虎、鹿、熊、猿、鸟为基础,加以演化,习五禽戏者,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他看着洞顶下方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麒麟五尊上古神兽石像,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分明就是以这五种神兽为基础的上古禽戏。当下他走入五尊神兽的石像中间,依着那页纸上的拓片文字,学着练习起来。只见他的动作忽如龙腾、如虎扑、如鬼缩、如凤展,又如麒麟翻越……

刚开始的时候,他在五尊神兽中间穿梭,众人还能看清他的身影,渐渐地,他的身影越来越快,众人之看到一团金光在晃动,随着金光越来越盛,将五尊神兽石像完全罩住。一种“呜呜”的声音随即传出,似北风的呼啸,又似无数亡灵齐声哀嚎。有几个壮汉的脸上,已经露出痛苦而惊恐的神色。

身在五尊神兽中间游走的苗君儒,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所见的景象,他一边抬头看着顶部的上古禽戏图案,一边默念着拓片文字,刚开始,他也清楚自己是在五尊神兽石像中间游走,可是到后来,竟然产生了一种幻觉,那五尊神兽仿佛以他为中心,依次围着他转动。一股无形的力道自丹田内升起,瞬间涌遍全身,顿时感觉精力充沛,浑身上下轻盈无比,先前的疲劳和困倦已消失不见。紧接着,脑海内浮现出五行玉璧上的五行符号,五行象征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与周易八卦中的阴阳乾坤互生互补乃同一道理。

就在那炷香烧尽的时候,苗君儒的身影突然从金色光团中腾空而起,光团消失的瞬间,他自上而下,以五行相生之理,相继在东西南北四尊石雕的头顶各拍了一掌,最后一掌拍在中间那尊麒麟石像的头上。

麒麟的腹部出现一道蓝光,眨眼间,那麒麟竟然变得通体透明,并且动了起来,昂首扬蹄发出一声长嘶,朝那如水般荡漾的石壁冲了过去。

麒麟撞向石壁的瞬间,并不像那两个壮汉一样被反弹回来,而是直接进入石壁中不见了。苗君儒紧跟着麒麟,冲过瀑布水流一般的石壁,进到里面。

石壁里面不像外面那么黑暗,满目是淡淡的蓝色光,苗君儒站定之后,以为里面应是一座古墓,有石棺以及各种周朝的青铜陪葬器皿,甚至还有成堆的人殉骸骨。但奇怪的是,他置身于一座殿堂之内,殿堂并不大,有两三间书房大小。脚下的地面平坦,由一块块打磨过的青灰色石板铺成。他认出这些石板,每一块都是上等的昆仑青玉,且质地上乘。殿堂的四周各有一根大水缸粗细的玉柱,上面并无任何雕刻纹饰。在殿堂的中间有一座白玉砌成的台子,高约七尺,有台阶可登上去。整座平台似金字塔形状,从底部向上逐渐缩小,却没有塔尖。平台上面有一处凹陷下去的池子,池子内有一具露出小半个身子的骸骨。池子上方有一透光的小孔洞,不但有光线照下来,且有一线细细的水流,正好落在骸骨的身上。乍一看,宛若一个人坐在浴盆里淋浴。而带他进来的那只麒麟,就站在旁边,仍是一尊石雕。

在台子的前面,立着一块高约丈许,宽约五尺的巨大玉碑。玉碑上有一些阴刻的图案,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商周时期的云纹龙腾,上面共有八条龙,形成一个先天周易八卦之形,在八卦的中间,是一只仰首向天,双翼腾飞的凤凰。凤凰的头顶有一圆孔,这一个圆孔在整幅图案中,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在玉碑的旁边的地上,有几具骸骨,从尚未腐化的衣衫和辫子上看,都是清朝中后期的人。当年陈介祺确实将毛公鼎送进了古墓中,而在这古墓内,还发生了一场生死拼斗。

他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毛公鼎,细观整座墓室的结构,并不像坟墓,倒像一处供人清修的密室。墙壁岩石的颜色,和凤鸣丘上的岩石一样,整间密室,应该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墙壁上连条缝隙都没有。

平台上池内的那具骸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盘腿坐在那里?

他还没有上前细看,就见身后陆续有人进来,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江少校。他看了一眼江少校,见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诡异,当下心中暗暗一惊。即使受过军事训练的女人,其胆量也比不上刀口舔血的男人。从正常的角度考虑,当其他男人进来的时候,她应该迫不及待地跟进来才对,为何要落在最后?到目前为止,只知这个女人是潘宗朝的学生兼情妇,且是保密局的人,似乎和美国方面有些瓜葛,开始是帮助潘宗朝办事,后来与紫衣真仙联手,背叛了潘宗朝,其真实身份至今还是个谜!在潍县的那条胡同中,他已经领教过她的心狠手辣。这样的一个女人,就像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轻易发现不了,一旦被咬上,那可是致命的。

王秀姑由于失血过多,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陈牧阳一手搂着阿宝,一手扶着她到一旁靠着墙壁坐下。霍文龙好几次将阿宝抱走,可阿宝每次都紧紧抓着陈牧阳和王秀姑的衣服哭叫起来,霍文龙只得放弃。苗君儒记得在上海的时候,阿宝和孩子很亲密,一路上也没什么异常,倒是进入潍县时,由于车子坐不下,霍文龙自愿带着阿宝,与王秀姑李铁驴他们留在城外。李铁驴从此再也没有露面,阿宝进入牢中救人出来,从那时开始,就看出阿宝有些害怕霍文龙。能够让一个孩子对最亲近的人产生隔阂的,一定不是小事。霍文龙和江少校一样,应该还有另外一层身份,绝对不是一个负责查案的前刑侦队长那么简单。

只见紫衣真仙望着那池中的骸骨,兴奋地说道:“那就是枯骨之汤?”

苗君儒的思绪被紫衣真仙打断,他冷冷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就算那是枯骨之汤,可是毛公鼎呢?”

紫衣真仙朝四周看了一下,指着地上的几具骸骨,说道:“这些人头上的辫子还没烂,是清朝的人,陈介祺果然进来了!”

苗君儒说道:“当年他进来了又怎么样,我问的是毛公鼎在哪里?”

紫衣真仙朝手下的壮汉们喝道:“你们还不赶快给我找?”

这处空间就那么大,一眼就看清楚了,根本无需去找,几个壮汉围着平台转了一个圈,朝紫衣真仙摇头。一个壮汉想走上平台去找,刚上了两级台阶,只听得他“啊”的一声,身体一歪滚到地下,再也不动了,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苗君儒说道:“这里面一定有机关,你们可别乱动!”

那些壮汉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赶紧退缩到紫衣真仙的身边。

紫衣真仙朝苗君儒道:“你虽然是考古学者,可也是盗墓的行家,你帮忙看看该怎么样破解机关?”

古人为了保护墓葬不被盗,在墓道内布下机关,方式虽然不同,但机关却不外乎几种:陷阱、暗弩、毒水、毒气、流沙。

进来之后,感觉里面的空气很流通,不像有毒气的那种,陷阱、暗弩和流沙也未见到,倘若那池内的是毒水,可池内的水并未溢出。再说,即便是中了毒水,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快,连惨叫的机会都不给。

要想知道机关在哪里,有时候能够尸体能够告诉你。苗君儒走到那死去的那壮汉身边,蹲下来检查尸体。只见死者的左边脸颊漆黑,眼睛半睁开着,眼珠充血,鼻孔、嘴巴和双耳,都有血丝流出,他扒开死者的上衣,只见死者的胸腹和背上,有灼烧过的不规则条纹痕迹。他虽然不是法医,却也看出这是遭到强大电流瞬间被电死的死亡特征。当即心中大惊:古墓内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电流?

死者的头发有些杂乱,他往头顶摸了一把,并没有摸到子午断魂钉,看来紫衣真仙没有用邪术控制这些汉子。但是在死者的后颈上,却有一个青紫色的刀形纹身。记得他十几年前在关中一带考古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后颈上有青紫色刀形纹身的神秘组织,称为“刀客盟”。关中刀客起始于哪个朝代,已经无从稽考,但盛行的时期乃是唐宋和明代,刀客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活,只要雇主出的起价钱,杀人放火保镖护卫,什么活都干。有的十几二十人结成一帮,也有单身刀客。据说明朝末年宦官擅权,有一个叫赵虎的侠士,将关中刀客组成“刀客盟”,与东西厂作对,维护江湖道义。清兵入关后,“刀客盟”还一度与江湖上的其他帮派联手反清复明,一直到乾隆年间,才渐渐消失了踪迹。

原来紫衣真仙手下的这些壮汉,都是花钱雇来的。

他脱下死者的鞋子,见鞋底上沾了一些青黄色的灰,他拈了一些灰,在指头上捻了捻,见灰中有细微的金属颗粒,这些金属颗粒是青铜,用青铜器皿磨出来,故意撒在地上的。

从外面进来的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加上脚底踩了青铜粉末,所以瞬间导电。虽然人类在古代就开始研究大自然的电流现象,可是,相关的研究结果却是乏善可陈,少之又少。直到十七和十八世纪,西方的一些科学家才有所突破,人工发电并将电用于人类的生活。

他此前挖掘过那么多古代的墓葬,还进入过一些不可思议的空间里面,都未尝发现将电用于机关布置的。

难道几千年前的周朝,就有了利用电流的本事?可是在这种地方,电从何来?

虽然这渭河平原上不乏有雷电交加的时候,可是雷电一闪即逝,就算有本事捕捉,可又怎样才能将雷电的超巨大电流储存起来呢?

紫衣真仙大声道:“苗教授,你发现了什么?”

苗君儒道:“这个人是被电死的!”

紫衣真仙惊道:“怎么可能?这地方怎么会有电?”

苗君儒道:“怎么不可能?只是你见识短浅而已。要是没有电,我见到的光,从何而来?你看看你们的脚底板,灰尘中含有青铜的金属颗粒。”

大家一齐去看鞋子,不少人将鞋子往地上摩蹭。

苗君儒说道:“没用,大家的衣服都是湿的,湿衣服同样导电。我们脚下踩的青玉,也是导电的。别乱动就行!”

紫衣真仙道:“我可不管,你一定要把机关给破了!”

苗君儒说道:“毛公鼎根本就不在这里,就算我把机关破了,也没用!”

见紫衣真仙要发火,潘宗朝连忙走过去劝道:“别逼他,先让他看清楚这里面的构造,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有耐心才行!”

苗君儒却不领情,说道:“不亏是做生意的,习惯见风使舵,你也算是半个考古人,看出什么没有?”

潘宗朝笑了一下,说道:“在你的面前,我哪算半个考古人?不过,我在外面的时候,以为里面就是周文王的陵墓,进来之后才知道,这里并不是墓室!坐在那池子里的骷髅,与墓主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外人是没有资格的。我们再看那平台,高约七尺,自古以来,九是最大的数字,此人不敢用九,也没有用八,却用了七,说明他的地位在七这个数字上。当年的毛公鼎,是从这里被偷出去的,所以我断定,池子里的骷髅,就是周武王的弟弟毛公叔郑!他是在替父守陵!”

苗君儒也有此判断,他对潘宗朝道:“就凭你这番话,够做半个考古人。你不来做考古研究,实在太可惜了!”

潘宗朝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很多大型的古代墓葬,按格局一般分为主墓室,前后左右侧墓室,而商周的墓葬,则为前后或上下,我认为,当年陈介祺带着毛公鼎进来后,为了防止后人再盗出毛公鼎,不排除他将毛公鼎藏进文王墓室的可能。老同学,机关可能就在平台上面,要是能够发现真正的文王墓葬,对你而言,那可是一件伟大的考古发现啊!”

潘宗朝不愧是精于算计的人,一番话说得挺漂亮,却要苗君儒去破解机关,将他往绝路上逼。

苗君儒觉得在这种地方和潘宗朝磨嘴皮子功夫,没有任何意义,在心里骂了几句,走到几具清朝的骸骨前,脱掉鞋子,用几件未腐烂的衣服裹住脚,这才朝平台走过去。

以他的武功,要想跃上七尺高的平台,并非难事,但平台上面难保也会触电。出于最安全的考虑,他选择一步步走上去。他非常清楚,人体在接近电源时,能够感应到电流产生的磁场。刚才那个壮汉若是小心谨慎地走,或许不至于丧命。

他来到台阶前,试探性地抬脚,慢慢踩上第一级台阶。踩上去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右脚抬起,朝第二级台阶踩去。刚才那壮汉就是踩在第二级台阶上才遭电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的右脚,有的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离苗君儒最远的陈牧阳和王秀姑,也都满怀担心地看着他,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身边的阿宝,正一瘸一拐地朝那几具骸骨走过去。

苗君儒刚才拾起衣物裹脚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了几块碎银子,就落在骸骨的边上。在孩子的眼里,银子既是有趣的玩物,又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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