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彼岸

　　当我十多岁的时候，经常会被噩梦吓醒，那些梦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些梦，都出奇的相似，有时候我会梦到一群人，有时候，只有两个人。

　　但无论多少人，梦里，跟我玩耍的人，总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能想象那种画面吗？

　　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跟我玩，冲我笑，在梦里，我并不害怕，但醒来后，总会发现自己身上全身湿透，莫名其妙产生的后怕情绪，吞噬我，笼罩我。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我会恍惚失神，我到底在以谁的身份在做梦。

　　长大之后，另一种恐慌，取代了梦境。我在路上走着，时常去打量别人，就会去想，在走向我的人里，要是出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该怎么办。

　　曾看过一句话：世上一定有另一个我，做着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过着我想要的生活。

　　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温暖，唯一感到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或是某些人，跟我长得一样吗？

　　他们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利用我的身份，跑去跟我父母吃饭，他们趁着我在家睡觉的时候，跑去跟我朋友喝酒吹牛……

　　后来，我无意之中翻看到一个理论：镜像相遇论。说的是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存在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生活在世界的某处，而根据概率论，两者永远不可能相遇。

　　我认为提出这个理论的人，在自我安慰。他意识到了镜像存在，却又否认其相遇的可能。若不相遇，镜像在不在，又怎么能得到证明呢？

　　在生活中，我时常会听到有陌生人叫我某个名字，当我否认时，那些陌生人就会做出惊叹的表情，然后说，你和某某某长得可真像，我认错了。

　　这样的事情，我遇到过不下十次。

　　所幸的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人。那个人，只出现在别人的口中。

　　渐渐的，我以为所谓的镜像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恐惧猜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忙碌的生活让我不再有闲心去理会。

　　直到我遇到了老沙，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他耶律乞努了。

　　十年前，我在三峡，做过三年保安，在这段时间里，我跟很多保安打过交道。

　　说实话，最初老沙给我的印象，其实并不是很深刻，即使他能用手在墙壁上像壁虎般爬行。直到十年后，当我再遇到他，听到他讲起的故事，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有眼不识泰山。

　　那一晚，在回宜昌的路上，我再次见到了老沙，他没有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他就是耶律乞努。

　　当听到这句话，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脑袋里没有转过弯来，木然的跟在他身后，被他带到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我之所以说这是一个隐秘的地方，是因为我无法判断那是在哪个地区，而我，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注意环境，而是一直留意身后紧跟着的不死鬼兵，以及走在我身边的耶律乞努。

　　他们没有照明工具，在黑灯瞎火的环境里行走，也丝毫没有问题。可能是为了照顾我，有个带路的不死鬼兵，点了灯笼，走在我们前方。

　　我试图去分辨耶律乞努和老沙的不同之处，想证明，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我失败了。

　　在当保安期间，我跟老沙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他的某些细节，相当的了解。在我眼前的耶律乞努，走路时手脚的移动方式，一些细微的动作，神色，都跟老沙一样，而且他身上没穿铠甲，穿着的就是我最后一次见老沙时他穿的衣服。

　　他应该是有意要向我证明自己的身份。

　　耶律乞努带着我到了山里，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错落的建有几间由石头堆砌而成的石屋，惊雷闪现之下，阴气森森，感觉不到任何的人气，石屋没有门板遮挡，仿佛巨兽张开的嘴，黑幽幽的。

　　屋外的空地上，竟然还架放着几口棺材。

　　他带着我到了其中一间石屋，然后点了一盏煤油灯。

　　房间里非常简陋，一张石桌，两个小石凳。角落的一个木头架子上，挂着一身铠甲。看上去，就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那些不死鬼兵，没有走进来，而是守在了石屋外。

　　“你是从镜面世界过来的？”我开门见山的问。我不知道耶律乞努会怎么对我，但我想，就算有危险，我也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心里才舒服。

　　耶律乞努没有否认，朝我点点头。

　　“那，跟我说故事的那个人，也是你？”我继续问。

　　耶律乞努又点了次头，他的嘴角一直带有一丝微笑，仿佛捉弄我很有趣，让我莫名的觉得烦躁。

　　他从一开始，就把我耍了。我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在起初他讲给我听的故事里，他有意的掩盖了很多，甚至杜撰了某一部分情节，让我以为真的有老沙这个人物存在。

　　“我说过，我是个做慢活的人，这一点我没骗你。”耶律乞努看穿我的想法，“我习惯把自己的身份和背景都安排好了，慢慢接近目标，最后出手……”

　　“这句话，当初你就说过。你不只骗了我，连大拿也被你骗了，难怪他说到你的时候，一副要杀了你的表情。”我故作轻松，心里却在苦笑，他这么说，无疑是证明了我的猜测。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大拿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对我来说，老沙已经死了。

　　的确，世上没有老沙这个人了，只有耶律乞努。

　　只是，我又想不明白了，如果老沙就是镜面对面的耶律乞努，那么，那个在虎符镇与他出现的不死鬼兵首领，又是谁？

　　那个人物，同时出现在小方和大拿给我讲的故事里，不可能是虚构的。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的疑惑。”耶律乞努说，“这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不过我可以把更多的来龙去脉跟你说一说。”

　　“更多的？”我一下就来了兴趣，刚坐下又豁然的站起来。

　　“虎符镇的镜面布局启动过两次，我之前给你讲的，那是第二次。”耶律乞努说。

　　“对。”我激动起来，“还有老穆，老任……他们遇到过自己的镜面人！在你跟大拿经历的那次之前，他们就曾经启动过镜面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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