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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眼泉和西坪的直线距离并不远,我和董玲坐车在国道上几个小时,就到了七眼泉所在的乡镇。然后问清方位,坐麻木往山沟里的小路行去,一路颠簸得厉害,小路的海拔却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崎岖,终于走到一个半山腰,麻木停下,指着道路尽头的一个羊肠小道,对我们说道:“顺着这个路,直接走,就可以到七眼泉村。但是你们要快点,不然天黑前赶不到村子。”
    我给了车钱,和董玲开始爬山。
    走在路上,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看着大山直入云霄,头顶的岩石就压在头顶,随时会掉下来似得。但是更不能往身边的悬崖下看,无底的山涧,让人心惊。
    这么高的山上,怎么会住人,不仅住了人,竟然还有一个行政村。心里想着,不禁好奇,住在七眼泉的村民,估计一年上头,都难得下一次山。
    我和董玲天黑之前,赶到了七眼泉。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这里不仅住的有人,而且稀稀落落的农户还不少。少说有几百人住在这个大山高处的坪上。
    七眼泉这个坪坝,还不是大山的最高处,这是个被三个山峰夹起的平地。南峰最高,西峰和北峰略矮。我仔细看了,坪坝上地势平坦,易于耕作。七股小溪,分别从三座山峰上流淌而下。我仔细数了,西峰虽然矮点,但是山体庞大,留下四道沟渠,南峰两道,北峰一道。
    七道溪水发源于山峰上的泉眼,然后汇集成溪流,再经过村人的布置,流淌到坪坝,就是七个灌溉的明渠。在坪坝里弯曲环绕。浇灌农田。
    我看了一会,不仅感叹自然的造化,和人的才智。两者相融合,非常巧妙。这七到泉水,看似毫无规律,其实非常均匀的在农田里蜿蜒流淌。并且每个农户的房子,也都巧妙的修建在水渠的拐弯处。
    我没王八看风水堪舆的本事,但我知道,这样的布置,绝对是上上的风水。我又看了一会,发现坪坝上的水渠流淌,把这片平地分割成无数的类似八卦的形状。心里就更加佩服了。
    看来七眼泉作为道家众门派聚会的地点,不是随随便便定下的地方。
    我和董玲一到村口,一个老年人就走上来,对我唱诺,我用以前看见赵一二跟人打招呼的姿势,行了个礼。我没必要跟以前一样,用俗家的拱手抱拳来打招呼了。
    那老者看了我一会,对我问道:“道友姓王,还是姓金?”
    我尴尬的笑了笑:“姓徐,叫徐云风。”
    老者奇怪地把我打量半天,估计非常困惑。然后对我说道:“你们只有两房,你。。。。。。。”
    “我是挂名的,两房都不是。”我解释。
    老者非常惊讶,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来大家说的不假,今年诡道非同小可。今年的过阴人选,非你们诡道莫属。”
    我不奇怪老者,为什么要这么说。王八的名声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我复姓宇文,字发陈。”老者回复了平静,“大家都说诡道的王抱阳是几十年不出的人才,比他师父赵一二更胜一筹。。。。。。没想到还出了个挂名的弟子。”
    宇文发陈把我和董玲安排到村内的学校里住宿。这是个不完全小学,宇文发陈对我和董玲解释,只有一到三年纪,四年级就要到山下读书去了。现在的学生更少。所以这几天,把教师腾出来,给来自各门各派的道友休息。
    宇文发陈自己是七眼泉村的村长。看来每次聚会,都是他来安排大家的食宿。
    我们来的时间刚好,正赶上吃饭。学校在南峰下的一爿空地上,已经支了两个大圆桌。一些人正坐在桌边,准备进餐。我看了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或道或俗,不一而足。我一个都不认识。
    宇文发陈把我和董玲带到桌边,跟大家介绍,“这是诡道的门人。。。。。。”
    话还没说完,有几个人就把我看着,纷纷议论起来,我听到“王抱阳”不绝于耳。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宇文发陈说道:“他不是王抱阳先生,他姓徐,挂名诡道。”
    这些人听到后,比刚才更加惊愕,全都不说话了。
    我小心翼翼地和董玲坐了下席,闷头吃饭。
    可是我的头顶,还是能感受到众人目光正有意无意的注意着我。

    董玲悄悄地在一旁问我:“为什么你是个挂名的诡道,他们这么吃惊啊?”
    “因为诡道从来只收两房,并且人丁不旺,总是有一房会断嗣。”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像我这样挂名的弟子,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
    “你说的什么意思?”
    “证明诡道中兴啊。”
    “就你吗?”董玲吃吃的笑了起来:“你有什么本事,会让诡道中兴。”
    正吃着饭,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人。是村民带来的,到了之后,听宇文发陈介绍,分别是来自四川和湖北东部的道家门派的门人。他们来后,桌子上连忙给他们让座,相互亲切的打招呼。看来他们都是熟人。只有我和董玲和他们陌生。
    看着他们坐在桌子上相互寒蝉。我心里就有了被排挤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打算快点把饭吃了,早点回去休息。免得在这里如坐针毡。
    忽然来了个村民对宇文发陈说道:“诡道又来人了。”
    我一口菜含在嘴里,嚼也不是,吞也不是。身上非常不自在。王八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回头向董玲看去,董玲正把嘴角死死地咬着。
    可是来的人不是王八,是金仲。金仲还带着那个羞涩的小孩子,他的小徒弟。我如释重负,连忙邀请金仲到我身边来坐。
    金仲却不吃饭。和他徒弟两个人。
    我正要询问金璇子为什么不一起来。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金仲的胳膊上绑了一块白麻。
    我登时内心一阵混乱。连忙起身,拉着金仲,对宇文发陈说道:“宇文师伯,能不能借个地方,我要上香。”
    宇文发陈也明白了,“那是那是,嗨,我也要给金老师傅祭拜一下。”
    宇文发陈带着我和金仲到了村内的老祠堂,给金璇子焚香烧纸。金仲按照规矩,在一旁答谢回礼。
    我给金璇子上香的时候,心里默默念道,“虽然你不是我师父,但是你却教会我听弦,没有师徒名分,却又师徒情分。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只能竭尽所能,和王八一起,在这次聚会,发扬诡道。了却你和赵一二的遗憾。”
    礼毕,宇文发陈又去招呼客人。
    我和金仲走到无人处。看着眼前的坪坝,这时候已是傍晚,村落里的农舍已经开始亮起灯火。
    我突然有发现,这些灯火连成线后,分布的形状,就是一个个的卦象。
    “你看出这个地方的玄妙了吗?”金仲终于开口说话了。
    “都是八卦。”我说道:“真是好风水。”
    “风水好?”金仲干干的哼了一声。
    “难道不是?”
    “这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加凶恶的堪舆了。”金仲说道:“你当这些八卦阵,是干什么的?”
    “难道?”我背心一凉,“是镇压什么?”
    “你自己看吧。”金仲说道。
    我再仔细向坪坝看去,果然地下隐隐有红光印出来,但这个红光,透着妖异,蠢蠢欲动。
    一阵强烈的山风刮过。我听到了无数厉号,呜咽低沉,绵绵不绝。
    宇文发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了:“酉时快到了,金师傅,徐师傅。回去休息吧。”

    “为什么酉时到了,就要去休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酉时一到,你就知道了。”金仲冷冷地说道。
    七眼泉的小学本来就只有两三间教师。
    现在两间留给男客,一间给了女客。不来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有本事的女道士还真不少。宇文发陈正指派几个妇女,安排女道士的床褥。董玲也和她们一起。
    我和金仲安排在男客这边,看着教室里面用课桌拼凑了很多临时的床铺,我就知道宇文发陈是做了准备,可是,来的人数,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就已经住一大半。还有很多人,应该是明天才到。看样子,明天来的人,要安排住在农户家中了。
    床铺上面都用红色的纸条,写了门派。有的上面已经做了道士在打坐。有的是空的。
    四五个道士坐在一起清谈道德,看着仙风道骨。也有两三个在一起呼三喝四的谈天论地讲交情,跟江湖豪杰似的。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不理会我和金仲。
    金仲翻着白眼,也不搭理这些道家同门。我留意看了看床铺上贴的红色条子,有崂山派、武当派、青城山、九华山、白云观。。。。。。这些大门派靠门近一些,往里走,就是鹤山派、随山派、遇山派、嵛山派等式微的门派。
    靠着墙壁偏僻地方,有的门派,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比如南极道,这个床上坐了一个人,样貌清裾一个老年人,银白头发,花衬衣,布料考究的夹克,穿着非常时髦。完全就是个游客模样。
    他正拿着个DV在拍摄,我进了他的镜头。他还对着我微笑。我问他这个门派是什么地方来的。那胖老头说,是从马来西亚来的。
    我扑哧的笑了,看来还真是个游客。来七眼泉凑热闹。
    当我看到望德厚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望德厚正在床边坐着喝茶,看见我了,连忙招呼我,“小徐,过来,喝喝我们望家坪刚出的新茶。”
    我不喜欢喝茶,便坐下来和他聊天,金仲不善交际,径直走到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是诡道的床铺,靠着窗户。我心里略微有点不快。宇文发陈表面对我们是热情的很,可是从床铺的排向,就看出来,诡道在他心中的地位。妈的,把靠窗的位置留给我们,这山上到了晚上肯定很冷,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我还睡个什么觉。
    我问望德厚,“你儿找到摆脱望老太爷的邪煞没有?”
    望德厚吓得连忙要堵我的嘴,“算了,我没几天活头了,莫提,莫提。”
    跟我唯一认识的人寒蝉两句。我也走到诡道的床边。金仲坐在床上,痴痴的看着窗外。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蒙蒙黑。
    我正在想着,不晓得风宝山的罗师父,来了没有。
    忽然我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屋内所有的人都噤声,无声无息的开始休息。
    “天黑了。”金仲说道:“酉时到了。”
    就这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四周的环境就跟剪切后的电影一样,场景完全变了。我眼睛看不到四周,但是我知道他们都睡了。哪能睡的这么快呢,刚才都还热热闹闹的。而且天色也是,天边的夕阳暮光,如同灯泡被人拉熄一样,一点光线都无。
    随之而来的是寂静,令人心寒的寂静。
    我和金仲用意识交谈。我们都知道不该出声。
    “怎么回事?”
    “你算算水分就知道。”
    “现在是酉时一刻了。”
    “那一刻的时刻,去那里了?”
    “不知道,我每年来都是这样。”
    “刚才的一刻钟,我们做了什么没有?”
    “不知道,只有过阴人知道。”
    。。。。。。。
    我又听到声音了,隆隆的声音,很沉,很闷的声音,来自于窗外的坪坝下面。我眼睛又能感受到光线——红光,来自与坪坝地下的红光。
    “那是什么?”
    “看过《封神榜》么?”
    “看过。有什么关系,那是扯淡的小说。”
    “许仲琳生性严肃,怎么可能扯谎。”
    “他也是道士?”
    “他是过阴人。”
    “什么意思?”
    “诛仙阵”
    “什么?”
    “洪水阵。”
    “七眼泉的下面是洪水阵?”
    “知道为什么我们诡道不受待见吗?”
    “和洪水阵有关?”
    “我们是截教。”
    “。。。。。。。”
    我不问了。道教最初分铲截两派,封神榜后,截教被铲教归化。世上所有道教门派不再有铲截之分,同属铲教分支。诡道一直游离于道教之外,原来是这个原因。怪不得诡道不承认自己是道教。
    “九二年。。。。。”我继续用意识跟金仲交谈:“赵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得不到道教的认可。所以做了个有实无名的过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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