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继续向着上游滑行,慢慢的我耳边听到了一点嗡嗡的声音。我侧耳倾听一会,那个声音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又隐隐觉得嗡嗡声出来了,比刚才的声音还大一点。
  我看见孙六壬也是用耳朵在仔细的听,就知道这个不是我的幻听,她也听见了。
  到了古道这个地方,环境不再十分险恶,但是我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心里有股情绪在弥漫,而且这个情绪也传染给了孙六壬,孙六壬在极力眨她的眼睛。
  嗡嗡声越来越明显,现在我和孙六壬已经听明白,其实这个嗡嗡的声音,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是来源于我们头顶的前方。
  嗡嗡声最终变成了连续的哭号声,是那些拉纤的鬼魂,极力在忍受拉纤带来的痛苦。木船太沉重,他们的不堪重负。
  “如果没有船,”孙六壬向我询问,“我们能用什么方法继续向前走?”
  我能懂孙六壬的意思,若是放在进入古道之前,我会对她的恻隐之心感到很可笑,而现在,我的想法和她一样。
  张天然当年肯定是靠着拉纤的鬼魂走过的这一段路程,我的能力相较他差的太远,我有什么资格放弃这种方式,自己前行。
  孙六壬把自己的耳朵堵上,蹲了下来。
  我心里也恻然,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虽然会游泳,但是我的命格火太多,在水里遇到危险,几乎是一个废人。听说过黄莲清家族有个避水符,但是那种避水符是贴在人身上的,如果是黄家的某个身上有避水符的子侄,倒是可以在水里没有什么问题,还会得到很多帮助。
  古道前方的石壁开始压下来,那些拉纤的鬼魂,都移动到了古道旁边的石壁上,他们勉力拉动绳索的举动,现在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鬼魂都身体扭曲,又无法摆脱身上的纤绳,只能一步步的向前爬行。他们哭号的声音,已经听得清清楚楚,让人不忍。
  我自己看了看,发现拉纤的鬼魂,不是攀附在石壁上了,他们的脚下有一些从石壁伸出来的木头,木头很短,也是腐朽不堪,我都已经看见有几根木头因为自身的腐朽而掉下来。
  孙六壬显然已经被拉纤鬼魂的哭声给彻底感染了,就在这个时候,鬼魂的哭声突然全部停止。停歇一会之后,鬼魂同时发出了有节奏的号子声。这种川江号子,我曾经在电视上听说过,可现在从一群鬼魂身上发出来,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对孙六壬说:“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会很慢,而且很危险。”
  “试一试吧,”孙六壬望着我,“我宁愿试一试。”
  不用孙六壬恳求我,我也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走到木船的右前侧,深吸一口气,把纤绳解开。
  纤绳一旦脱离的木船,牵扯鬼魂那端也就自行的松开了。
  木船没有了纤绳的牵引,立即向下游漂去,我和孙六壬把手牵在一起,一起跳入水中。地下河的河水冰凉刺骨,我身体立即冻僵,在水中很难伸展四肢游泳。我都是这样了,孙六壬应该比我更加不堪。

  我极力的拉着孙六壬向旁边的石壁游动,很快就精疲力竭。这下好了,因为自己的一时恻隐之心,把我和孙六壬的命都要给丢在这里。我心里无奈的想了这么个念头。
  一只手伸在我们面前,已经被河水呛得七荤八素的孙六壬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伸向那一只手,以求帮助,但是孙六壬的手和伸在我们面前的手,明明接触到了,却又相互对穿而过。孙六壬不死心,又把手伸过去,但是结局仍然一样,那只似乎是要营救我们的手掌,就是一个虚无的幻象。孙六壬绝望了,我把孙六壬的胳膊死死勾住,另一只手伸到了营救我们的那只手掌上。
  我能抓住,那个已经半腐烂的手掌把我的手紧紧握住,我和孙六壬被带到了石壁旁,在这个过程中,我能看清楚,是刚才拉纤的鬼魂,手牵手,连成一长串,浸泡在江水里,把我和孙六壬解救过来的。
  他们还紧紧的贴在石壁上,让我们踩着他们的肩膀登上那些从石壁伸出来的短木桩——腐朽的拉纤栈道。
  我孙六壬无法在鬼魂身上借力,我把孙六壬背在身上,脚踏这鬼魂的身体,勉强爬上了栈道。
  那群鬼魂的模样,我都看的清楚,要么是腐朽到了白骨森森,要么是身体肿胀浮大,他们一一在我身前走过,慢慢潜入了河水里。
  最后一个鬼魂,还向我拱了拱手。我心里一阵酸楚,都有点恨自己没有早点放开他们。
  这是古道里鬼魂拉纤的栈道,无穷无尽的木桩横在石壁之外,向前延伸,中间还有空缺。我和孙六壬面向石壁,手指紧抠着凹凸的石壁,脚下慢慢的移动,走过一根又一根的木桩。
  为了缓解孙六壬紧张,我对孙六壬说,“知道哪些鬼魂是什么人吗?他们本来是三峡里的纤夫,堕入江水中淹死的鬼魂,生生世世的在古道里拉纤。”
  “你放过了他们,”孙六壬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愿意了。”
  “那又能怎么样?”我哼哼一下,“你都在求我了。”

  孙六壬抿嘴笑了笑,让我有了点自豪感。
  走栈道比木船要凶险多了,我和孙六壬走了一段之后,发现前方的空间再一次开阔,地下河流就是这样,不停的在狭窄、宽敞的空间里流动。
  现在栈道的位置又慢慢的向上,我和孙六壬爬行到了石壁的高处,连下方的流水声都听不见。这个时候,我发现我们脚下踩的栈道,已经不是由木头构成,而是非常奇怪的东西,非金非木,但又十分坚硬,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这是一幅巨大的鱼骨,鱼身有嵌在我们身旁的石头里腐烂,身体伸出石壁的那一侧,就露在外面,作为了栈道的桩子。不知道这是一条多么大的鱼,身上骨头竟然能延绵这么长的距离。
  我看见孙六壬在四处张望,于是问她:“你在找什么?”
  “这个地方,”孙六壬回答我,“在地面上应该是石牌的那个村子的下面了。”
  “对啊,”我拍了拍脑袋,“就差不多在这里了。”
  随即我就明白一点,在前几天,王八带着我们,开启了古道的一个闸门,是当年张光壁作为招魂师,设下的那到闸门。我想起了,在村子学校教室里的那个坑洞,心里很好奇,现在我们从地下来看那个坑洞,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栈道继续向前延伸,越来越高。几乎到了石壁的顶端。
  然后我们看到前方的空间猛然闭合,古道在这里变得非常狭窄,只有几米宽了,这是一个在地下的一线天岩石缝隙。
  现在我能明白为什么闸门在这个地方了,这个一线天的下方一定是非常的深,古道的河水就在缝隙下方流淌,我们所在的这一段古道,实际上是一个很长的水潭,积聚了来自上方的河水。在狭窄的石头缝隙之间,就是设置闸门最合理的位置。
  鱼骨的栈道到了尽头,一张狰狞的鱼头骨,伸在缝隙的前方,嘴里满是牙齿,我和孙六壬在鱼骨的嘴里慢慢爬过去,我很担心鱼骨会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而掉落下去。
  前方栈道的木桩就一根根的横亘在狭窄的缝隙高处,形成了一个走廊,我和孙六壬终于不再颤巍巍在危险的栈道上行走了,这里相对安全很多。
  我和孙六壬仍旧谨慎的慢慢行走,害怕脚下的木桩会随时掉下。不过这个担心应该是多余的,缝隙越来越狭窄,现在我们行走的地方,伸展双臂,手指都能触碰到两边的石壁。
  “就是这里了。”孙六壬对我说。
  我也看到,前方的石壁两边各自有一个鲤鱼的雕塑,鲤鱼的嘴里各自吐出一道水流,两道细细的水流交融在一起,看着十分精致。很难想象,这个闸门在解开之前,是个什么壮观的样子,以至于把古道都给封闭住。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当年张光壁在这里,封闭闸门的时候,鲤鱼可能会化龙,至于化龙之后,它们嘴里吐出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以我的想象,完全无法得知了。
  我和孙六壬走进双鱼雕像,看见两道水柱交融碰撞地方,始终有一个圆形的珠子,稳稳的在水柱交汇的中间,在水流的冲击下保持着悬浮的状态,并不下落。
  “让我们猜猜,”我谁孙六壬说,“也许这个定水珠,就是闸门。”
  孙六壬一把把我拉过去,“别瞎猜了,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当我和孙六壬从鲤鱼突出的水柱下钻过后,我看见了前方的一个场面,不禁忍不住对张光壁十分的佩服,因为,他当年设下的毂,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太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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